22 123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網王)厄運降臨的99種方式》作者:葵夏【完結】

《(網王)厄運降臨的99種方式》作者:葵夏【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3401個瀏覽者
文案:

本文又名《有個幸運E女朋友的體驗》

作為本文的女主角,間桐幸子表示自己一生的運氣大概都用在了和幸村精市產生交集上

幸村精市表示,《死神來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女朋友的每一天都是和諧版的《死神來了》

對此,間桐幸子作了總結——還好,我是主角命。(誤)

∼﹡∼﹡∼﹡∼﹡∼﹡∼﹡∼﹡∼〖.食用注意事項.〗∼﹡∼﹡∼﹡∼﹡∼﹡∼﹡∼﹡∼

1.作者是忠實的傻白甜愛好者,不虐,真的不虐
2.三觀正常向上,沒有黑化沒有陰謀詭計,看的時候放輕鬆
3.如要催更,長評是最經濟實惠的選擇,還有紅包拿【正色】
4.我不是許斐也不是村哥的親媽永井幸子姐姐,ooc見仁見智,我只寫普通的國中少年,不冷酷不無情不無理取鬧的那種。你覺得村哥不萌都是作者水準有限,跟角色本人沒關係。
5.看文留評是良好美德,如果作者覺得自己在玩單機晉江的話可能會斷更,請注意。

內容標籤:網王 花季雨季 因緣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幸村精市,間桐幸子 ┃ 配角:立海眾 ┃ 其它:網球王子,網王,bg,幸村精市

TOP

☆、1

  幸村精市覺得自己大概是因為昨天晚上偶爾召開的家庭座談會變得有點奇怪。

  起因是媽媽的心血來潮。

  ——精市,今天新開播了一檔電視劇,要不要一起看看?

  幸村原本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就欣然留在了客廳陪著媽媽和妹妹一起看電視。

  妹妹梓紗還在上小學四年級,正是對什麼都感到新奇的時候。

  為什麼女主角不喜歡高挑英俊溫文爾雅的總裁大人,而偏偏要跟著除了長得帥以外,什麼都沒有的美青年呢?

  為什麼總裁大人放著身邊精明溫柔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不喜歡,偏偏要喜歡迷迷糊糊,單純到完全不符合年齡的女主角呢?

  諸如此類的問題層出迭起到了最後媽媽微笑著一拍板,決定了聽聽幸村作為哥哥的意見。

  儘管在學校深受女生們歡迎,情人節的時候收到的巧克力也是最多,但實際上幸村精市並沒有什麼戀愛的經驗。

  比起和女生談戀愛,幸村覺得就目前而言還是網球部比較重要,畢竟達成三連霸比起哄女朋友開心要有成就感多了。

  也因此,幸村對於戀愛這種事雖然有過一些預想,但由於精力不夠也沒有過度想過。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對自家妹妹進行戀愛方面的初步啟蒙。

  ——人在談戀愛的時候感性會占思考的上風,對於他們來說,對方的外在條件並沒有外人想像得那麼重要。說得抽象一點就是,感覺為上吧。大多數人在談戀愛的時候都會以感性為行動基準,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思考能力會下降,也就是俗話說的」人在談戀愛的時候智商都是零」——當然,你哥哥我不適用於這種情況。

  幸村精市認真地解釋道。幸村媽媽滿意地點點頭。

  ——我也不會適用這種狀況的!不過談戀愛啊……離我好像還很遙遠呢。

  梓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不知道她到底理解到了多少。

  ——是啊,梓紗現在不用考慮談戀愛的事情,國中——不,就算是高中談戀愛的話也會覺得太早了呢。

  幸村精市淡淡地說,看著自家妹妹一瞬間垮掉的臉色也一點沒有改變說法的意思。

  ——我的話倒是覺得,高中談戀愛正好哦?

  幸村媽媽打了個岔。

  ——不,高中的話,如果對象靠譜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梓紗是女孩子所以不知道,但作為一個國中男生,身邊人的腦袋裡裝了什麼我簡直不能更清楚了呢。

  幸村精市說著,輕輕歎了口氣。

  ——男孩子的腦袋裡裝的東西都很糟糕嗎?……弦哥哥和蓮二哥哥也是?

  梓紗問道。

  ——……他們兩個不在這個範圍裡,不如說他們的思想可能比隔壁高中部的還要成熟也說不定——梓紗應該不會對他們感興趣吧?

  幸村精市的最後一句話稍稍放慢了語速。

  ——才不會啦。哥哥才是,都沒有喜歡的人嗎?我同學的哥哥說是都在談婚論嫁了呢。

  ——我現在完全沒有考慮那方面的事情哦。啊,戀人的話倒是有,就是網球部哦。

  ——誒~~~真是想不到以後哥哥會和什麼樣的女孩子談戀愛呢。

  ——呵呵,是啊,我也不知道呢。順帶一提,梓紗明天不是還有遠足?還不去收拾東西嗎?

  或許是梓紗的問題作祟,這一天晚上,幸村精市做了個奇怪的夢。

  好像是因為早上起床比以往晚了二十分鐘,他為了趕上網球部的晨練小跑著跑到了十字路口。

  這個路口過了再直走就是立海大附屬中學,路口等著綠燈的幾乎都是立海大的學生,中間夾雜了幾個上班族。

  好奇怪,明明只是個夢,但幸村精市連旁邊男生們討論遊戲的內容都聽得一清二楚。

  好像是什麼「又被貓了,這個春活還怎麼打」。

  綠燈剛剛亮起,幸村精市便邁開了步子,身旁卻有人比他還要快。

  書包裡文具與書本隨著少女的跑動發出悶悶的碰撞聲,和她輕快靈巧的腳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高高的馬尾在她身後晃蕩,發梢跳躍像是在劃著月牙。

  真是,有活力的女孩子啊。

  幸村精市知道這個女孩子,學校廣播站的負責人,午休時間的校園廣播很多時候也是她來播報。

  叫做間桐幸子,這學期剛好分到和他同班。

  幸村平時也只是和她打過幾次招呼,算不上熟,不過班上的人好像都挺喜歡她。

  幸村精市大步地邁著步子,輕易地就趕到了對方身後。

  作為部長,部活遲到也實在是太難看了。

  然後,刺耳的刹車聲讓他停下了腳步。

  間桐幸子並沒有停下,還有兩三步就要跑到路口對面。

  幸村精市下意識地抬手。

  嘭。

  聲音有點悶,有一點像是網球擊中對手身體的時候的聲音。

  少女被撞飛,落地,還稍微彈了起來一下。

  遠遠地,依稀能看見鮮血在她身下緩緩漫開。

  那輛卡車沖了好長一段才終於沖上人行道,撞上了路邊的圍牆。

  周圍紛雜的議論聲和尖叫聲讓幸村精市突然醒覺過來,背後冒了一陣冷汗。

  幸村精市手有些發顫,摸出了手機朝間桐幸子的位置跑去。

  打急救電話……啊,還要報警……

  低頭一看,間桐幸子艱難地動了動眼皮子,想要睜開眼睛,身體輕微地抽搐,一點也不受她控制。

  「救……」

  她嘴巴動了動,只說出了一個音節。

  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幸村精市感覺到自己背後一陣發涼,身體有點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

  「啊啊~哥哥今天居然賴床~快起來啦,不然部活要遲到了哦!」

  妹妹梓紗敲了敲門,笑嘻嘻地又跑下了樓梯去。

  ——是夢啊。

  剛才夢裡的現實感讓幸村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幸村精市匆匆地沖了個澡。

  正像是梓紗說的那樣,再拖延下去,部活就要遲到了。

  雖然自己知道那只是個夢,但幸村還是不由得回想起夢裡的情景。

  風聲,卡車的刹車聲,人被撞飛的聲音,圍觀群眾的議論聲。

  哪一樣都真實得像他真正經歷過一樣。

  學校附近的路口限速,車根本不可能開得那麼快。

  所以一定只是夢吧。

  走到立海大前的那個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幸村只得停下腳步,和其他人一起等著綠燈。

  ——間桐幸子也在。

  站在他斜前方的位置,轉過身和身後的同學說了幾句話,時不時還看看手錶,好像很趕時間。

  幸村精市突然想到,他自從認識間桐幸子以來,好像從未在上學路上碰到過她。

  「又被貓了,這個春活還怎麼打。」

  站在他周圍的男生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

  和夢裡一樣的話。

  幸村精市只覺得心臟重重地一跳,像是被誰打了一拳頭。

  怎麼和夢裡一模一樣?

  ……是巧合嗎?

  什麼金屬樣的小東西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朝幸村這邊滾了過來。

  「抱歉!」撥開人群,間桐幸子走到了幸村面前,正準備蹲下·身卻被幸村先一步撿起了那個東西。

  是一枚穿了孔的硬幣,年份寫著1995.

  「是你的東西嗎?」

  幸村精市覺得有點恍惚,夢裡並沒有這個展開,所以說剛才只是他神經過敏?

  「是的。」

  綠燈已經亮了,身邊的人已經紛紛走上了斑馬線。

  只有幸村精市和間桐幸子還站在原地。

  間桐幸子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子,皮膚很白,身材纖細,是當下男孩子都喜歡的類型。

  她歪著頭,有點困惑地等著幸村把那枚硬幣還給她。

  「抱歉。」

  幸村承認,他是故意拖了幾秒鐘的。

  間桐幸子接回了那枚硬幣,轉過身跑了兩步,剛踏上斑馬線又停下來,抬手摸了摸臉頰,確認什麼也沒有才松了口氣

  她的手剛一放下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刹車聲就嚇得她縮了縮脖子。

  幸村精市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是那一輛卡車。

  夢裡的那一輛因為灰塵而顯得有些髒的,白色卡車。

  「危險!」

  幸村三兩步搶到間桐幸子的身後,抓住她的手,一把向後扯。間桐幸子倒退兩步,身體沒保持住平衡,一下子就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一股勁風呼嘯而過。

  髒兮兮的白色卡車一拐彎,撞上了路旁的圍牆。

  間桐幸子的腳好像有點站不穩了,帶得身體搖晃了下,很快她又離開了幸村精市的支撐,摸出手機朝著卡車那邊跑了過去。

  「喂,這裡是XX路……」

  幸村精市有點遲鈍地回過神。

  ——這不是夢。                        


☆、2

  最終幸村精市還是沒能趕上網球部的晨練。

  因為他和間桐幸子是車禍發生時距離最近的在場人士,被隨後趕過來的交警例行問了話之後就被放走了。

  幸村精市自己就是立海大的風雲人物,這次一出事,雖然自己並沒有受傷,但同樣在場的同學們還是都熱心地關心詢問狀況。一個一個地應對也是相當費神的事情,幸村有點心不在焉。

  比起他的敷衍,間桐幸子顯得更為認真熱心。

  作為廣播站的當家花旦,間桐幸子的人緣也不錯,面對同學朋友們的關心,她不厭其煩地做著解釋,還不忘關心在場的其他同學有沒有受到過度驚嚇。

  面對這樣的事情,間桐幸子好像比他這個男生還要來得淡定,像是司空見慣了一般。

  直到幸村離開的時候,那位卡車司機還卡在駕駛室裡,沒有能被救出來。

  這也難怪。

  和夢中的一樣,那輛卡車行駛的速度足以把人撞飛到七八米開外。

  那個司機已經停止呼吸了也說不定。

  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幸村,幸村!」

  幸村被好友放大了的嗓門叫回了神,朝著周圍被嚇了一跳的同學們笑了笑表示歉意。

  因為早晨沒能趕上網球部的晨練,網球部的二把手真田弦一郎直接到了幸村精市班上找他報告今天的訓練情況。

  「果然是今天早上的事情,還沒緩過神來嗎?」

  真田弦一郎露出了名為擔憂的表情。

  ——雖然擔憂起來也總是被人誤認為是在發怒。

  「沒有,今天的訓練怎麼樣了?」幸村低頭翻了翻社團日誌。切原赤也的字醜得一如既往。

  「一切正常。」真田頓了頓,「不過最近赤也暑假過後身體的資料變化很大,需要調整訓練功能表了。」

  幸村說:「柳那邊應該已經著手重新制定菜單了吧。」

  「實際上,我和蓮二都覺得赤也的紅眼狀態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如果加以控制應該會對他的實力有大幅度提升。」真田說道。

  幸村一邊認真地看著社團日誌,一邊點了點頭。

  「不過他的基礎能力還有不足的地方,現在要談那個還早了點,等到寒假之前再強化訓練也不遲。」對於部裡的一年級新星,幸村一向投以最高的關注。

  「嗯——」

  真田表示同意,但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教室門口傳來的響聲嚇了一跳。

  和教室裡的其他人一樣,幸村和真田雙雙把視線移了過去。

  紙張嘩啦啦地飛了滿天——大概是講義——間桐幸子慌慌張張地站起身,有點晃晃悠悠的,頭頂上還頂了一張,努力地掙扎了幾秒鐘還是掉了下去。

  「哎呀,我剛準備把地上的水擦乾淨來著……」

  拿著抹布剛走過來的同學慌張之下抬手,差點把手裡的抹布捂到臉上。

  周圍的同班同學們也都手忙腳亂地幫忙撿起了四散的講義,遞給了間桐幸子。

  「幸子你啊,下次一次別拿那麼多嘛,這不都看不清前邊了嗎……」間桐幸子的友人霧島波江幫她理了理頭髮,習以為常又有些無可奈何地說。

  「哈哈哈,說的是啊。」間桐幸子三兩步走到了講臺上,一摞幾乎遮住了一大半視線的講義咚的一聲放在了桌上。

  「間桐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真田突然問道。

  幸村精市有點意外:「真田認識間桐嗎?」

  「早上巡視的時候碰到過幾次。」真田弦一郎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眉頭擠得想讓人用熨斗給熨平,「有一次為了趕在大門關上之前進來,是直接撲進來的……」

  「撲到你身上了?」幸村精市莞爾一笑。

  「……是。」真田一臉糾結,「但主要是,她一不小心把旁邊教導主任的襯衫扣子扯崩了。」

  立海大的太上皇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噴出來。

  「咳咳。」黑著臉的真田清了清嗓子。

  「快要上課了,剩下的事情,下午部活的時候再說吧。」幸村呼了一口氣,又是淡然的微笑。

  「歡迎大家收聽今天的立海午間放送,我是來自二年級A組的間桐幸子。今天的嘉賓我們很榮幸地邀請到了風紀委員會的委員長,來自二年級B組的真田弦一郎同學。真田君你好。」

  幸村精市吃完午飯到頂樓天臺散心的時候,廣播裡剛好開始了午間放送。

  午間放送是立海大的定番,主播向來只有廣播部站在頂端的優秀人員才能夠擔當。

  幸村精市在這學期之前和間桐幸子可以說毫無交集,就算是這學期同班,也只是見面點個頭的關係。不過因為間桐的聲線很特殊,幸村也能很容易分辨出她的聲音。

  從去年開始,剛上二年級的間桐幸子就躋身於主播行列之中,又因為極富有特色的聲線和編排有趣的放送內容,在學生之中也有很高的人氣。

  「你好。」真田的聲音是傳統意義上的勇者聲線。

  「今天大家最關注的新聞大概就是學校門口前十字路口的那起車禍吧,剛剛從新聞網站上得到消息,肇事司機因搶救無效死亡。真是太遺憾了。請問真田同學有什麼感想呢?」間桐幸子是同齡人中極為少見的帶一點點沙啞的成熟系禦姐聲線,儘管她平時給人的印象是有點呆萌的天然系。

  「嗯,這件事情我也已經大概瞭解了。根據初步調查,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刹車失靈以及司機在路口前的突然加速。這一次的事故,我們立海大沒有學生傷亡的確是不幸中的萬幸。」

  「是啊,如果那個時候那輛卡車開過來的時機再差一點,就會正好撞上過馬路的大批學生和上班族,那種情況真是不敢想像。」

  「當時,間桐和我們部的幸村應該是距離現場最近的人吧?」

  「是這樣的,老實說,如果不是幸村君那一拉,說不定我就出現在死亡名單之中了。在這裡我要感謝和我同班的幸村精市同學。」

  幸村精市聽到這裡的時候正蹲在園藝部的花園觀察大麗花的開花狀況,一個愣神,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音箱的方向。

  今天早上那件事情,幸村精市每當回想起的時候都會覺得有些後怕。

  如果不是他常年打網球,反應速度比普通同齡人要快了那麼一些;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做了那個奇怪的夢讓他對此有一點預料;如果不是間桐幸子體重標準很輕易就能拉動……

  間桐幸子或許就會和那個司機一樣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一樣的地點,一樣的人物,同樣發生的車禍。

  那個夢是在預示著什麼?

  還是說只是一個小概率的巧合?

  畢竟夢裡和今天早上的現實還存在著一點不同的地方……

  「……今天的車禍話題先說到這裡。」間桐幸子的轉折把幸村精市拉出了思考,「下周週末就是我們立海大的名產——海原祭啦!經過前段時間大家的精心準備,我們都對這一次的海原祭報以了極大的期待。真田君,聽說這一次海原祭開放的活動區域達到了理解最大,這一次風紀委員會的工作壓力也增加了不少呢。」

  「為了海原祭的圓滿開展,風紀委員會將聯合高等部以及大學部的風紀委員會,投入最大程度的人力物力進行維護,本次海原祭也將順利地舉行並落下帷幕。」

  「真是讓人心寬的回答,感謝真田君和風紀委員會,以及在這次海原祭中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的同學們,希望今年的海原祭也是充滿歡聲笑語的祭典!」間桐幸子的語尾有點興奮的上揚,「話說回來,這一次網球部的話劇在學校裡一直都是熱門話題呢,真田君,能透露一下話劇的排練情況嗎?」

  「……這個,現在不太方便透露。」

  「據悉,此次話劇的企劃,腳本以及演出都由網球部的部長幸村君負責。眾所周知幸村君不僅是帶領立海大達成兩連霸的功臣,寫作也同樣優秀,多次在校刊上刊登習作作品。這次幸村君又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呢,請大家拭目以待吧。」間桐幸子說道,「順便打個小小的廣告,此次海原祭,我們廣播部也將開展豐富的活動,獎勵豐富,希望大家多來我們攤位玩哦~今天感謝真田君的到場。」

  「在午間放送的最後,是我們例行的一日一言環節。今天的內容是——」

  「五十個今天遠勝過一百個明天。」

  音響裡傳來了一絲電波的嗞啦聲,話筒啪的一聲被關掉,取而代之的是節奏輕緩的輕音樂。

  幸村精市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

  差不多也到了該回教室的時候。

  話劇劇本的最後修改還差一點就可以完成了。

  也沒有時間讓他總想一些沒有必要的事情。


☆、3

  間桐幸子拎著一大口袋食材走向公交月臺的時候,她要等的那一班公車正慢悠悠地開走,揚起一陣輕微的沙塵。

  她索性放慢了腳步,換了個方向走向了街邊的花店。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自家的花盆被撞破了,正好也要買一個替換用的。只不過破掉的那個是自己小學時期做手工燒的陶土花盆,著實有些可惜。

  在她距離花店還有十步左右的距離的時候,裡邊走出了一個背著網球包的少年,穿著立海大的制服,俊美到花店門口架子上盛放的百合花都黯然失色。

  「間桐同學,真巧。」

  今年才調到同班的幸村精市說道,有些意料外的驚訝。

  在間桐幸子看來,他似乎應該是那種看見ET從天而降掉到自己跟前也會微笑著對朋友說「沒問題用網球打回去就好」的淡定少年。

  「真巧,沒想到在這裡碰到幸村同學。」家裡有不少盆栽要打理的間桐幸子是這家花店的常客,經常來買園藝工具材料的她在這之前倒是一次也沒有見到過幸村精市。

  「家附近那家花店關門了,聽說這一家很不錯,過來看看。」幸村說道。

  「這一家的確很不錯啊,東西齊全也很實惠。」

  自從那天早上的車禍之後,間桐幸子再也沒有和幸村精市兩個人說過話,這麼輕易地就和對方探討起了花店好壞的話題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成績優秀,容貌英俊,性格溫和,網球技術在中學生中也算登峰造極的地步,一年級就進了正選隊伍,端起了全國優勝的獎盃。而不光是網球,幸村精市在繪畫上的天分也受到了學校老師的讚賞……

  對方是學校裡的天之驕子,就算是在班上,也是被所有女性寵到天上去恨不得供奉起來膜拜的對象。按理來說這樣的人一般都會被同性所排斥,然而優秀如他,班上的男生們就算是想要挑毛病也只能無奈地說一句「那可是幸村啊」。

  和普普通通的自己不同,幸村精市是站在另一個高度的人。

  所以和班上同學關係都很融洽的間桐幸子從來沒和他說過話,總覺得就算是去搭話也是在浪費對方的時間。

  間桐幸子正準備走進去買花盆,卻看見原本走出來的幸村精市也跟著進來了。

  「幸村同學有忘記的東西嗎?」

  她有些受寵若驚,一時間都不知道手往哪裡放。

  「啊……嗯。」幸村笑了笑,「有東西忘了買。」

  說著,他在花架上抽了幾支白色的小蒼蘭。

  「麻煩幫我包裝一下。」

  「好的,請稍等。」

  雖然說不上對花語有多少瞭解,但間桐幸子還是知道幸村選的花不是用來告白用的。

  「有什麼要祝賀的事情嗎?」

  「唔。」幸村稍微愣了愣,說道,「妹妹的作文被雜誌發表了。」

  間桐幸子隨手挑了個和家裡的風格差不多的花盆,掏出錢包付帳。

  「那真是很厲害啊!我弟弟就對寫作不感興趣,我爸難過了好久呢。」幸子感歎道,一手拎著書包,把包好的花盆抱在胸前,另一隻手提著塑膠袋。

  「是嗎。」幸村應著話,反倒是讓間桐幸子覺得有點尷尬。

  自己是不是話太多了?

  雖然心裡有這樣的疑問,但幸子還是沒有問出口。

  「那我就先走了哦。」跟幸村道別之後,她加快了腳步,有點像是在逃離現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幸村精市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但她又下意識地不想聽。

  實際上幸子已經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比如說幸村一臉平靜地對她說「間桐同學你的襪子破了個大洞」之類的。

  這麼想著,間桐幸子不由得停下腳步看了下自己的小腿後——還好,什麼都沒有。

  「間桐同學!」

  身後傳來了幸村精市的大喊。

  幸子回頭,正好望進了對方有些驚慌的視線。

  真奇怪,原來幸村君還會露出這種不淡定的表情的嗎?

  她正打算朝幸村的方向邁步,卻聽到了空氣被撕裂的聲音。

  下一秒,有東西在她身後炸開,不知道什麼東西飛濺到了自己的後腦勺,有點疼。

  間桐幸子吃痛得有些齜牙咧嘴,手一松,手裡的塑膠袋砸在了腳尖上,萬幸抱緊了懷裡的花盆沒有造成二次傷害。

  「沒事吧!」幸子後腦勺的痛楚還沒來得及消散,幸村就飛快地跑了過來,關切地問道。

  空著的手摸了摸後腦勺,沒有感覺到濕漉漉的出血感。間桐幸子有些受寵若驚地回答道:「沒、沒事!」

  「沒事就好。」幸村松了一口氣。

  此時幸子才有了空閒朝後邊看了一眼,是個碎成渣的花盆,看造型和她懷裡抱的那個一模一樣。朝著花盆落下來的方向看去,嚇得臉色發白的中年婦女把兩三歲的嬰兒抱在懷裡,驚慌地把小半個身子探出窗外,觀察著情況。

  「沒事吧?請問受傷了嗎?!」

  「沒事沒事!阿姨把孩子看好啊,花盆掉下來還好,孩子別掉下來了啊。」

  間桐幸子笑著擺擺手,好像剛才差點被高空墜落的花盆砸中的不是她而是空氣似的。

  「真是太抱歉了!」樓上的中年婦女還沒從驚慌中恢復冷靜,急匆匆地消失在了窗前,好像是要下樓來道歉。

  間桐幸子朝四周看了看,不少路人發現這邊的騷動都停下了腳步,有一些人好像還要過來看看情況。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拎起還壓在腳背上的購物袋,就準備跑路,跑了兩步卻發現幸村還在原地。

  間桐幸子把購物袋鉤在了抱著花盆的那只手的手指上,一手拽著幸村精市的手臂就準備繼續溜號。

  可是幸村精市沒有給她機會。

  即便幸村精市的身材在男生之中並不算健壯,甚至在外貌加成下還會讓人產生這人很柔弱的錯覺,但他終歸是個男孩子,憑藉間桐幸子的力量要拉走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麼要跑呢?」幸村精市的表情嚴肅起來,讓間桐幸子一時間大腦有些空白。

  這就有點像是小時候說謊被家長發現,自己無話可說的那種感覺。

  原本只有小指甲蓋那麼一點點的心虛在幸村的視線之下仿佛一下子爆炸般擴散到了滿腦袋都是,好像整條大街上的路人們都在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我、我……我對這種狀況很苦手啊。」間桐幸子委屈地說著,眼裡冒著淚光。

  而結果就是間桐幸子沒有能夠順利逃脫,接受了樓上婦女的誠摯道歉。

  這件事的經過大概就是住在樓上的婦女一個不留心讓小孩子趴在了窗臺上,而小孩子覺得好玩,無意識地把花盆推了下來。

  萬幸間桐幸子也沒受傷,只是接受了對方的道歉也沒有要求賠償。

  看熱鬧的人群散了,當事人也在間桐幸子的要求下離場了,而正當她想要拎著東西回家的時候,幸村精市突然開口了。

  「我送你回去吧,間桐同學。」

  這猶如一張中了五百萬的彩票從天而降飛到了間桐幸子的手裡,讓她一時間沒想到該做出什麼回應。

  「誒、誒?」

  幸村精市摸了摸下巴,露出了有些擔憂的神色,像是在說「這人的腦袋該不會是真的砸出腦震盪後遺症了吧」之類的話語。

  他為了讓間桐幸子聽清楚,特意放慢了語速:「我是說,間桐同學剛剛被花盆的碎片砸到,雖然現在也沒什麼事,不過以防萬一還是由我送你回去。」

  「其實真的沒什麼。」雖然心裡想著如果真的能讓幸村精市送自己回家,自己的國中生涯似乎也能夠沒有遺憾,但間桐幸子還是誠實地說出了事實真相,「也沒有頭暈噁心的症狀,肯定沒有砸出毛病啦。」

  「間桐同學的家住在哪個方向?」似乎是沒有聽見間桐幸子的解釋,幸村精市理直氣壯地問道。

  「二丁目那邊,旁邊有家回轉壽司店……」還沒等間桐幸子反應過來,她就已經狗腿地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等等,她不是想要拒絕的嗎……

  可是她能夠對著那個幸村精市的臉說「不」嗎?

  不不不,班上的女生們都一致認為就算是網球部的修羅副部長真田弦一郎也做不到這種事情啊。

  這麼一想,間桐幸子頓時又覺得自己的狗腿算不上什麼事了。

  「那個,剛才真是謝謝幸村同學了。如果沒有幸村同學的提醒,那個花盆可能還真的就砸在我頭上了。」間桐幸子笑得有點僥倖。

  「就算是這種事情,間桐同學還能笑得出來嗎?」

  從剛才開始,幸村的表情就一直很嚴肅,和他平時在學校中表現出的溫和完全扯不上關係。

  「我覺得,自己現在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和幸村同學一起說話已經是很值得開心的事情了。」間桐幸子理直氣壯地說,「當然,還是多虧了幸村同學。」

  少女的回答讓幸村精市無言以對。

  他看著間桐幸子的眼神有些古怪,沉默了幾秒之後再次開口。

  「不覺得害怕嗎?」

  「害怕?還好吧。」間桐幸子的表情不似作偽。

  「上次的車禍也是,間桐同學明明是距離死亡最近的人,卻還能第一個冷靜下來維持周圍秩序呢。」幸村精市說道。

  「都習慣了嘛……」間桐幸子脫口而出,又立刻發覺了自己似乎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啊,那個,我的意思是說,我天生是大心臟嘛,要嚇到我還真是挺難的。而且那個時候總得有人做點什麼事情,不要耽誤時間才對啊,哈哈哈哈。」

  幸村精市聽了間桐幸子的回答之後,只是簡單地回答了一句「是這樣啊」。

  儘管如此,間桐幸子還是覺得對方的視線有些咄咄逼人。

  也許幸村精市現在的樣子在學校裡很少有人能夠見識到,但間桐幸子覺得,這或許才是幸村精市真實的另一面。

  不過真奇怪,幸村對她的關注度是不是高得稀奇了?

  這樣的念頭在間桐幸子的腦海裡閃了一下,又很快被她打消了。

  間桐幸子你少自戀了,不過是湊巧而已。

  少女如此堅信。

TOP

☆、4

  「哥哥,今天回來的好晚啊~」

  幸村精市的手還沒有摸到家門的把手就看見了興沖沖過來開門的自家妹妹。

  「呵呵,今天怎麼這麼積極?」幸村精市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臉,「有什麼好事嗎?」

  「我的作文發表的雜誌今天開始販售啦!」梓紗歡呼著舉起了那本雜誌,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快來表揚我吧」。

  「嗯,知道了。恭喜你,梓紗。」

  幸村精市拿出了藏在身後的小型花束,遞給了自家妹妹。看著小蘿莉捧著花蹦蹦跳跳地朝廚房跑去,向母親炫耀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剛才受到驚嚇的心臟受到了治癒。

  即便他是要比同齡人要來的成熟一些,但這並不表明他可以在目睹認識的人兩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之後還能毫無芥蒂地立刻拋之腦後。

  如果只是這樣或許還不會讓他在意到現在,問題的重點在於,這些場景他都在夢裡見到過。

  不光見到過,就連場景裡空氣的溫度,他都感受得清晰。

  那聽起來就像是幸村精市能夠預見到即將降臨在間桐幸子身上的厄運一般。

  幸村精市是個無神論者,這種亂七八糟的非科學的東西,他從來都不相信。

  但是這樣的事實擺在了他面前,由不得他不產生困惑。

  如果他真的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麼出現在他夢裡的應該是與他相處較多的真田和柳,怎麼想也不可能是連話都沒怎麼說過的間桐幸子。

  如果只是夢的內容與現實碰巧達成了一致,那麼接連兩次都那麼高度契合也實在是太奇怪了。

  或許是今年的全國大賽結束了,他也難免鬆懈?

  走了一會兒神,幸村精市也只能找到這麼個理由解釋自己這幾天的不對勁。

  晚飯過後,幸村精市接過了洗碗的任務。

  吃晚飯的時候母親精神就不太好,前兩天的輕微感冒似乎嚴重了起來,梓紗又得忙著準備學校的文化祭活動,父親從來不做家務,洗碗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他頭上。

  父親工作繁忙,他從小就是在母親,祖母,妹妹包圍下長大的,對於這種家務事倒是一點也沒有排斥。

  他正擦乾著碗碟的水分,就聽到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梓紗,這麼晚還要出門嗎?」作為當哥哥的人,幸村精市不用回頭也猜出來對方是誰了。

  「嗚啊,被發現了……」小姑娘苦著臉喃喃道,絞盡腦汁想找個合適的說辭。

  「我不喜歡說謊,所以梓紗最好老實交代呢。」洗碗的工作正好結束,幸村精市面帶微笑地走近自家妹妹。

  幸村梓紗四下望瞭望,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之後才湊到幸村身邊,鄭重其事地說:「其實是班上的鳴阪同學明天就要搬家離開神奈川了,我想去送個行。」

  「放學的時候怎麼沒去?這種情況,班上多半會組織同學一起去送別的吧?」

  對著自己從小敬佩的哥哥,梓紗難得地露出了鄙視的表情:「和其他同學一起去就沒有意義了啊!哥哥連這個都不懂,真是為以後的嫂子感到擔憂。」

  幸村精市臉上微笑不變,蹲下·身子說:「就算是有這樣的理由,小學生也不能在晚上一個人到處亂跑,等等我送你去。」

  「唔……」梓紗糾結了五秒鐘,做出了退步,「好吧,那哥哥快點!」

  「好好好。」

  幸村精市換了衣服,和母親打了招呼就帶著自家妹妹出了門。

  「梓紗,不是說好的『戀愛還很遙遠』嗎?」等關上了家門,幸村才開始慢慢算帳。

  「哥哥那天不是跟我說過戀愛的事情嗎,也是等鳴阪同學說了要搬家轉學的事情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情的。」梓紗手手背在身後,拎著送別禮物,晃一晃的,「鳴阪同學也要走了,這也是我最後見到他的機會了,所以還是想特殊一點。」

  聽著自家差點被拱了的白菜說著單戀的心情,幸村精市覺得心情複雜。

  妹妹什麼時候居然喜歡上了同學,這種事情他居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作為當哥哥的簡直失格!

  幸村正暗自檢討自己的時候,前方路口的拐角處走出了兩個人,一高一矮。

  高的那個是間桐幸子,矮的那個是個小學生大小的男孩子。

  「啊,鳴阪同學!」

  梓紗最先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在家裡總是各種活潑的蘿莉一下子就變得羞澀了起來,一時間連視線該往哪裡放也不知道。

  「望,運氣不錯啊。」

  間桐幸子彎下腰,笑著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示意他上前去。小男孩激動地點了點頭,然後朝著梓紗的方向小跑過去。

  兩個小學生站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間桐幸子見狀,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拉著幸村精市走到一邊去了。

  「又見面了呢,幸村同學。」

  間桐幸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兩個小孩子。

  少女的常服是白色的運動套裝,紮束著馬尾,看上去特別幹練精神。

  「是啊,又見面了。」幸村問道,「間桐同學是特意送鳴阪君來的?」

  間桐幸子說:「望是鄰居家的孩子。我正準備出來跑步就看到望一個人出了家門,放心不下他一個人所以就自告奮勇送他來了。那個女孩子就是幸村同學的妹妹?」

  「嗯,她叫梓紗。」幸村說著,卻看到間桐幸子露出了懷念似的表情。

  「最後的送別啊……望不是單相思真是太好了。」

  「你是說,鳴阪君也喜歡梓紗?」幸村精市捕捉到了重點。

  「是啊,聽說今天在送別的人裡沒看到梓紗特別難過,晚上想了半天還是想再過來見見她。」間桐幸子說,「能趕上真是太好了。」

  自家的妹妹當然是最好的,幸村精市對此抱有絕對的自信。

  兩人雖然都還是小學生,但以後或許也不會再有純真到這種程度的感情了,所以就算是對妹妹的戀愛持有相當保守態度的幸村精市也覺得有些可惜。

  「間桐同學有晚上出門跑步的習慣?」

  「是啊,鍛煉肺活量,順便鍛煉鍛煉身體嘛,我小時候身體就不太好。」間桐幸子笑著說,「不過運動說不上拿手,也就沒去參加運動社團啦。」

  幸村精市卻是沒有想到間桐幸子會為了廣播做到這種程度,有點驚訝。

  「夜跑啊……間桐同學要注意安全啊。」幸村精市不忘提醒。

  「謝謝提醒,會注意的。」

  間桐幸子雖然這麼說,但幸村覺得她或許還是沒有什麼自覺。不過幸村與她的關係也說不上有多親近,他也只打算說到這裡。

  「頭還會痛嗎?」幸村想起了放學後發生的事情。

  「完全沒問題~」間桐幸子說著,為了讓幸村相信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不用做到這種程度也可以的。」幸村笑了笑,對於這種元氣滿滿的孩子,他還是很有好感的。

  巡視街區的員警騎著打著電筒的自行車慢悠悠地駛來,在兩人旁邊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幸村精市還在想對方過來是有什麼貴幹,間桐幸子先開了口。

  「哥哥?」間桐幸子有些驚訝,「今天輪到你值班?」了

  「同期的成田今天給女朋友過生日,和我換了班。」穿著巡警制服的男性身材高挑,頭髮剪得長短正好,笑容陽光,「幸子,不介紹一下嗎?」

  「啊,說的也是。」間桐幸子說,「幸村同學,這是我哥,才到這個街區擔任片警不久的間桐和幸,哥哥,這是我同班同學,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和對方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對方笑了笑,是家庭主婦們最心水的那一種小鮮肉的笑容。那兩人不愧是兄妹,笑容給人留下的印象也是如出一轍。

  「那不是小望嗎,怎麼,帶他來見小女朋友?」

  「哥哥怎麼知道?」

  「巡邏的時候經常看到兩個人一起放學回家啊。」

  幸村精市對此毫不知情,大概是兩兄妹放學的時間不一樣,他從來沒發現過這一點。

  間桐幸子挫敗地歎了口氣,說:「所以說我才是最後知道的啊。」

  「幸子對這種事情一點都不敏感嘛。」間桐和幸說著,見兩個小朋友說完話朝這邊走過來,又說,「正好我送你們回去吧。」

  「嗯,好啊,那幸村同學,晚安。」

  「晚安,間桐同學。」

  一手牽著小正太,間桐幸子跟在了推著自行車的年輕片警身後,說說笑笑,看上去是關係相當和睦的兄妹倆。

  「哥哥,我們也走吧。」梓紗扯了扯幸村的衣角。

  「嗯。」

  「哥哥認識那個姐姐嗎?」

  「這學期開始是同班同學。」

  「哦~」梓紗八卦地拖長了回答,「真是巧啊。」

  幸村精市輕輕地拍了拍妹妹的頭:「小孩子不要一天到晚都想這些東西。」

  「梓紗才不是小孩子了!」梓紗跺了跺腳。

  「有好好說再見嗎?」

  「嗯啊。」

  幸村看了看表情平靜的妹妹,又問道:「我以為梓紗會很難過呢。」

  「鳴阪同學的爸爸這次是升遷,應該是為他高興的事情啊。」梓紗說,「如果哥哥是我,肯定不會哭的吧。」

  「那當然。」

  梓紗笑著說:「那作為幸村精市的妹妹,我也不會哭的。」

  「而且以後一定還會再見的啊。」                        


☆、5

  把妹妹幸子送到自家門口的時候,間桐和幸推著自行車正準備繼續回去巡邏,但想了想還是回過了頭。

  意料之外地卻看見幸子還站在門口,沒有進家門,靜靜地看著他。

  「幸子,還有什麼事嗎?」

  少女搖搖頭,馬尾甩得有點高。

  「沒什麼。」

  對於這個小了自己八歲的妹妹,間桐和幸其實並不算特別瞭解。

  間桐家已經有至少五代沒有女孩子了,所以當間桐幸子誕生時,全家包括遠近的親戚都把她捧在手心上寵著,說是間桐家的公主也毫不為過。

  不過在這種可以說差一點就是溺愛的環境下,間桐幸子並沒有長歪成一個任性矯情三觀不正的女孩子。相反,她溫柔又開朗,和她相處過的人幾乎都會對她抱有好感。就算是間桐和幸一度嫉妒過她搶走了自己應得的關愛也漸漸地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現在還能夠毫無芥蒂地談笑甚歡。

  如果說要有什麼問題,間桐和幸覺得大概就是自己不懂她。

  因為年齡相隔比較大,性別又不一樣,間桐和幸對幸子的瞭解實在有限。

  幸子從小就是個乖孩子,不到處亂跑也不會去打擾忙碌的大人,也不會硬纏著他這個一心撲到棒球上的運動少年陪她一起玩,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就可以玩很久。

  家裡人都有些擔心她會不會有些自閉症,但帶她去醫院檢查之後又一切正常。

  起先他忙於社團活動,也不太在意這種事情,不過越是聽朋友說起自家的妹妹怎麼煩人,他才覺得幸子乖得過了頭。

  可一旦問起「有什麼事嗎?」「有什麼不愉快嗎?」,幸子給出的答案卻總是「什麼都沒有,不用擔心」,然後露出毫無陰霾的笑容。

  「是嗎,那我先回去繼續巡邏了。」又是同樣的答案,間桐和幸有些無奈,又只能當做確實沒什麼事。

  「嗯,路上小心!」

  幸子微笑著朝他揮了揮手,才進了家門。

  間桐和幸跨上自行車,準備繼續去巡邏。

  他的神經過敏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妹妹的過於體貼與懂事,更因為她的事故體質。

  從出生開始,幸子的生活就一直不太平。

  小時候體弱多病,經常去醫院,做手術又因為醫療事故差一點和這個世界說再見。

  到了上小學的時候她的身體終於因為長期的體育鍛煉而變得好了一些,但卻總是莫名其妙地被牽扯進各種各樣的事件。

  先不說在車站等個車就能碰上身邊的老人暈厥抽搐,出門總是會像是磁鐵一樣吸引籃球足球棒球花盆之類的東西向她砸過來,乘電車經常遇到電車故障,逛商場也會碰上扶梯出問題。

  原本發生概率都是百分之零點幾的極小概率事件似乎只要有幸子在場都會自動小數點前移好幾位。

  像是與車禍擦肩而過,目擊搶劫逃逸犯人之類的事情也不少。

  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幸子參加盂蘭盆節的祭典和家人走散還被捲進了踩踏事故,卻又奇跡般地毫髮無傷。那次的踩踏事故雖然規模並不大,但也死了五個人,不少人受傷,自那以後家裡人再也不敢帶她去參加祭典之類的活動。

  在碰上事故的頻率上,身為神奈川警署搜查一課課長的父親也比不上幸子,可見這種事故體質有多可怕。

  然而每次都能在這些事件中毫髮無損地脫開身的幸子到底算是幸運還是不幸運,這一點整個間桐家都還存在爭議。

  當然,幸子是事故體質的事情只有間桐家和警察局和幸子混了臉熟的警官們知道,畢竟傳出去名聲也不太好。

  或許幸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非常適合當員警的人選。

  有那麼一瞬間,和幸的腦袋裡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但又被他飛快地打消了。

  這種工作再怎麼說也太危險了!

  *

  跑完步之後,間桐幸子洗了個澡,脖子上搭了條擦頭髮的毛巾,往常總是紮束成馬尾的黑髮吹得半幹,披散在肩上。

  「小光,該洗澡咯。」路過客廳的時候她喊了一句,可看漫畫正入迷的弟弟間桐光似乎並沒有聽到。

  「小光,輪到你洗澡了。」坐在茶几另一邊看著電視的媽媽抽走了漫畫雜誌,「快去。」

  間桐光歎了口氣,磨磨蹭蹭地站起來朝浴室走去。

  「有什麼好看的節目嗎?」幸子坐在了小光剛才的位置上。

  「一直看的搞笑節目剛剛結束了呢,要看看電視劇嗎?」媽媽問道。

  「我不太看電視,看媽媽想看的吧。」

  媽媽一邊換著頻道,一邊說:「最近的電視劇我都快看不懂了呢,大概是講年輕人的事情比較多吧。」

  「戀愛物語?」幸子一邊剝著桔子皮,一邊問道。

  「差不多,不過現在年輕人的戀愛觀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放在我們那個時代的話根本沒辦法想啊。」媽媽感歎著,最後選擇了刑偵劇。

  「是嗎?」幸子笑著,把手裡剝好皮的桔子遞給了母親,「刑偵劇也不錯呢。」

  雖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但間桐家的女主人看上去卻一點都不滄桑,氣質優雅在住宅附近的家庭主婦中鶴立雞群。

  「最近在學校有什麼好事嗎?」

  「誒?」

  母親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幸子有些猝不及防。

  「這兩天感覺心情不錯的樣子。」

  「算是吧。」間桐幸子想了想,說道,「班上有個很優秀的男孩子,本來沒什麼交集的,不過最近好像比較能說上話了。」

  「那很不錯嘛。」媽媽似乎很開心的樣子,「是什麼社團的?」

  「網球部,是網球部的部長。」幸子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辯解道,「媽媽你別想太多了。」

  「我可沒有想多啊,幸子才是想多了吧?」媽媽笑眯眯地說。

  「唔……那就算這樣吧。」幸子說著,站了起來,「我先回房間了。」

  「真難得睡得這麼早啊。」

  「海原祭的企劃案要最終審核了,還有點要修改的地方。」

  「加油,別太晚了。」

  「知道啦。」

  每一年的海原祭廣播社基本上都是和新聞部聯合起來行動,對學園祭活動進行全方位報導。然而今年的海原祭據說是會根據每個部門展示內容的受歡迎程度進行排名,排名前三位可以得到額外的部費補助。

  ——所以,今年的廣播社社長難得地打起了雞血。

  而部員們聽說部費增加或許能去外地采采風什麼的,也是相當激動。

  活動方案部裡的人都做了一份,最後幸子的票數最高所以就成了總製作人。

  幸子仔細看了一遍活動企劃案,做好了最終的修改,心情舒爽地躺倒在了床上。

  她不喜歡把今天的工作留到明天,因為她覺得那樣是在浪費時間。

  在學校的她成績算不上好也進不了學生會,發揮一下個人特長進了廣播社已經很不錯了。平時從來和活動策劃無關,這次突然成了活動的主要負責人,幸子就算是給自己打了多少氣好像都不夠,總會覺得有些忐忑。

  如果是幸村君的話一定不會像她這麼緊張兮兮的吧?

  幸子看著天花板突然想到。

  去年的海原祭也是網球部大出風頭。

  剛剛加入網球部的幸村精市就成為了活動的主要負責人之一,而且他負責的劇本也是相當優秀,臺詞精煉且富有深意。

  這麼一說……去年網球部的看板似乎也是他畫的呢。

  越是回想去年跟著前輩們去採訪網球部的印象,間桐幸子越是覺得幸村精市這個人好像什麼都會,簡直太厲害。再回想一下自己,間桐幸子只能歎氣。

  最近心情比較好,或許的確是因為幸村精市吧。

  其實她之前和幸村精市並沒有什麼交集,對他的瞭解也只停留在很厲害的網球部部長這一階段。

  直到近兩天,簡直是奇跡般的,她和幸村精市居然有了交匯。

  兩次都是他救了她,雖然並不算很誇張帥氣的登場方式,但他讓她成功地避開了意外傷害也是事實。這對於從小就黴運纏身的她來說似乎就像是把之前積攢的好運一下子用了個乾淨一般,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和在學校裡女生們一致認同的「溫柔」的印象不同,間桐幸子這兩天見到的幸村精市似乎與「溫和」更相近。

  幸村不會刻意地維持客套,如果有自己在意的東西就算會讓他人不快也會坦率地問出來。剛開始她覺得有點凶,不過想到對方也是在為自己著想也就反倒會覺得是另一種溫柔了。

  而且還會特意為了妹妹的文章發表而買花慶祝,這一點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幸子自認和自家哥哥算是關係融洽了,不過哥哥明擺著是個沒有浪漫細胞的人,別說這種小事買花,就連生日可能也就是買個土氣的玩偶送給她了。(雖然他的確已經盡力了)

  仔細想想,就連花語也是有好好考慮的呢。

  這麼一說,幸村君不光是細心而且還相當的有浪漫氣息呢。

  幸子最終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沉默了幾秒鐘,幸子在床上滾了兩圈。

  越是瞭解到幸村精市的優秀,就越是感到自己與他的差距有多大。

  還是遠遠地看著他,膜拜敬仰就夠了吧。

  畢竟像她這樣的人,能活多久還不知道呢。                        


☆、6

  作為一年級就成為立海大附屬中學正選隊員的網球天才,幸村精市在入學第一年和前輩們一起拿起全國大賽冠軍的獎盃時就被所有人認定是網球部接下來的支柱。二年級就接任隊長這種在其他學校甚至是立海大的其他運動社團都算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情,只要主角是幸村精市就毫無爭議。

  因為立海大的網球部是全國大賽的常連冠軍,每年社團招募的時候新生們都會搶著報名,然而最終能堅持到三年級的只有不到一半。

  今年也是如此。

  ——不是所有人都擁有站在頂端的資質,最終代表學校出戰的名額也只有不到十個而已。

  「那邊的,動作幅度太小了。」

  身披著網球部的制服外套,幸村精市的表情看上去冷冰冰的,和女生們腦內補全的溫柔王子殿下的形象相去甚遠。

  「是、是!」

  被點到名的非正式隊員們都加大了揮拍的幅度,再也不敢在幸村精市的眼皮子底下偷懶。

  雖然同為二年級的學生,但幸村精市不同於他們這些老老實實撿了一年球才能開始基本訓練的普通人,不僅二年級就接任了隊長,更是兼任了網球部的監督一職,就算是瞎子都能感受出這之間的差距。

  外人總說立海大附屬最可怕的存在是風紀委員長兼網球部副部長的真田弦一郎,可只有他們這些身在網球部的人才知道,最可怕的永遠都只有幸村精市一個人。

  能夠忍受一年的撿球堅持到現在的不得不說已經是很有毅力的人了,但為了立海大的三連霸,僅僅擁有毅力只不過是達成了合格的要求之一。

  資質——沒有資質的人,就算是拿出了真田那樣的刻苦也是無法達到成為正選的程度。

  雖然這麼說很殘忍,但這就是現實。

  幸村精市掃了一眼正在努力練習的非正式隊員們,心裡卻是在琢摸著其他的事情。

  一年級生裡除了切原赤也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人才,而就算是切原赤也,要成長為能夠入選正式隊員的優秀網球選手也還有得磨。

  基礎訓練做得差不多了,似乎可以開始對他進行專項訓練了。

  回頭和柳商量一下好了。

  正想著,被罰跑了繞場地一百圈的切原赤也喘著粗氣跑到了他跟前。

  「幸村部長,我跑完了!」

  倔強地仰著頭看著他的海帶頭少年看上去並不像他的同期生那樣體質不佳,就算是現在讓他馬上和真田對打一場也沒有問題的樣子。

  「太慢了。」雖然在心裡暗自讚歎了一下切原的體能增長快,但幸村精市並不打算給他任何可以驕傲的理由,「再去揮拍兩百次。」

  「是——」有些不情不願地拖長了語調,但切原赤也還是乖乖地拎著球拍跑去加入揮拍大軍。

  有衝勁的孩子他很中意,不過他一點也沒有打算過把自己的位置讓出去。

  把監督場內的工作交給了真田弦一郎和柳蓮二,幸村精市準備自己找個安靜的地方進行基礎練習。

  「啊,對了。」切原又跑了回來,「幸村部長一會兒要去吃烤肉嗎?今天似乎難得是真田副部長請客。」

  切原赤也這一提,幸村也想起來了切原赤也和真田弦一郎之間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如果他考試及格了就請他去吃烤肉」的約定。

  「不了,我一會兒有其他的事情。」幸村笑了笑,「既然是難得的弦一郎的請客,赤也就不要客氣了。」

  「哦哦那是一定的!」切原赤也咧嘴一笑,臉上寫滿了「要好好報復回來」之類的想法。

  算了,反正弦一郎的零花錢一直很多,而且也用不出去。

  幸村這麼想著,繼續訓練去了。

  部活結束之後,幸村精市走了一條自己平時很少會走的路。

  雖然只有去祖母家探望的時候會走這條路,但他記得這條路會通過一座天橋,旁邊立著一個超市的看板,大紅色的背景暗淡到快要看不清。

  昨天他又做了個和間桐幸子相關的夢。

  夢見間桐幸子一個不不小心在下天橋的時候滑倒,最終頭部著地,鮮血在她身下的水泥地上蔓延開。

  幸村精市不知道自己的夢會一直和間桐幸子過不去,一直要她去死,還變換著各種花樣。

  他倒是很想把這個夢當做是是個單純的巧合,可之前連續兩次的應驗無法讓他將之拋之腦後。雖然也不知道自己這次能不能趕上,把間桐幸子從死神的手里拉走,但他還是決定試試。

  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他會後悔的。

  不過如果這次也成功了,那他到底要救她到什麼時候呢?

  就算幸村精市有個叫做「神之子」的綽號,也不代表他就是個能救人於水火之中的神啊。

  按照夢裡的情形,幸村精市走上了天橋。

  這是座位置比較偏僻的天橋,沒什麼行人,天橋下的車流量也不大,算不上很吵。

  有個穿著立海大制服的女生在路燈柱子下蹲著,背對著幸村精市,但他下意識地就是知道那就是間桐幸子。

  或許就是氣場之類的東西?

  少女「啪」地雙手合十,低下頭。

  「今年也來看你啦,小綠。雖然也不知道你到底轉世了沒有,不過姑且還是買了花送給你,畢竟如果沒有人想起你的話,你也會覺得寂寞的吧?小綠支持的湘南隊今年輸給東京那邊的隊伍了呢,有點可惜,不過網路上大家都說還有進步的空間,所以明年或許會獲勝呢!」

  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著的少女似乎在和普通朋友聊天一般。幸村精市原本沒有打算偷聽,不過間桐幸子說話的聲音不算小,他差不多也能聽個大概。

  間桐幸子的嘮嗑沒有持續多久,說完話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回頭看見站在後面的幸村精市的她一時間都沒回過神,呆呆地站在那裡等待大腦重啟。

  「幸、幸村同學?!」

  「嗯。」幸村精市淡定地說,「好巧啊,間桐同學。」

  「是、是啊……」緊張得說話都有點結巴的間桐幸子盯著自己的腳尖,「沒想到在這裡碰見幸村同學呢,畢竟幸村同學家也不在這附近——」

  「是打算去看望祖母的,祖母家就在附近。」

  面不改色地說謊對於幸村精市這種精神強度和普通人明顯不在一個水平線的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雖然去看望祖母並不是初衷,但在確認了間桐幸子無事之後去看望一下也沒問題,畢竟他忙於網球部的事情,也的確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過了。

  「是這樣啊。」間桐幸子點點頭,「幸村同學果然很溫柔啊。」

  溫柔?

  幸村精市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很溫柔,不如說在網球部裡已經是大家心目中壓在真田弦一郎頭頂上的明王一般的恐怖存在了。

  「還真是少見的評價呢。」幸村笑了笑,客套地說道。在網球部裡的確沒人說過他溫柔,這麼說也不算他說謊。

  「是嗎?很少見嗎?」間桐幸子看上去不太相信,不過還是當做是這麼回事了。

  「間桐同學是在拜祭什麼人嗎?」對於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幸村精市向來是誠實的。

  間桐幸子回頭看了看路燈柱下的一小束百合,有點不好意思地遊移著視線。

  「嗯……是在拜祭一個朋友。」猶豫了一小下,幸子又接著說,「三年前她在這裡,跳下去了。」

  「節哀。」意料之中的尷尬,不過幸村精市並不在意,「這麼說來,間桐同學才是,很溫柔不是嗎?」

  「誒誒誒誒?我嗎?」間桐幸子飛快地擺手,「才不是……如果我能有用一點把她勸下來的話,小綠就不會自殺了。」

  「真的是這樣嗎?」幸村精市不同意間桐幸子的觀點,但作為一個並不太熟的同學,他也不打算說的太明白。畢竟他不瞭解間桐幸子,沒有權利對她的過去指手畫腳。

  「佔用了幸村同學這麼多時間真是對不起,那我先走了。」

  兩人沉默了將近一分鐘,最終是由間桐幸子打破了沉默。

  間桐幸子快步地向來時的方向走去,卻沒想到幸村精市跟在了她身後。

  對著少女充滿了疑惑的表情,幸村精市仍是面不改色地說著謊:「我好像有東西忘在學校了,一起走吧。」

  「……好的。」

  兩人離去之後,無人的天橋上突然浮現了個半透明的少女人影。

  「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呢。」

  少女如釋重負地一笑,似乎已經打定了什麼算盤。

TOP

☆、7

  「真的是這樣嗎?」

  從在天橋上相遇之後過了五天,幸村精市的那個問題一直纏繞在間桐幸子的腦海中揮散不去。

  對方的話語仿佛有魔力,讓間桐幸子一直內疚的心情都變得動搖起來。

  沒能救下小綠是自己的錯?不是自己的錯?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她卻覺得那似乎一點都不重要。

  認識小綠的時候,間桐幸子五年級,還是個雙馬尾的激萌蘿莉。

  某一天放學後,間桐幸子去了好朋友家裡玩,回家路上走上了那一座天橋,那個時候的廣告看板上紅色還很鮮豔,十分打眼。

  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坐在天橋的欄杆上,蕩著雙腿,眼神放空,怎麼看都像是要跳橋尋死的樣子。

  不過雖然看上去是這樣,但間桐幸子還是沒有立刻上前去搭話,因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想要自殺的人,雖然意外死亡的場面她倒是見過不少。

  就在她站在遠處琢摸著該怎麼勸說妹子放棄自殺的時間裡,僅有的幾個路人在路過的時候都多少勸解過那位少女,那位少女也會聽話地從欄杆上下來,而等到路人離開之後她就又爬上去了。

  「你站在那裡很久了,也想勸我嗎?」

  「誒?」

  坐在欄杆上的少女突然回頭問道,讓幸子有些驚訝。

  「是在和我說話嗎?」幸子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覺得你還是從那裡下來比較好哦,因為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斷掉。」

  「突然斷掉?不會啦,我在這裡坐了快一個星期了,這欄杆還挺結實的。」

  幸子勉強地點點頭,嘀咕道:「不過如果是我坐在上面說不定就會斷掉呢。」

  「誒……是嗎,那你要坐上來嗎?」少女提議道,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幸子飛快地搖頭,表示拒絕。

  「唔,這麼回頭跟你說話挺累的,那我還是下來吧。」這麼說著,少女熟練地從欄杆上翻了下來。間桐幸子的小心臟一抽,頗有種突然停止呼吸的感覺。

  「你想跳下去?」幸子問道,一臉正色。

  「是選擇項之一呢。」少女說,「不過現在還不是特別想跳下去。」

  幸子沉吟片刻,又說:「深夜動畫少看比較好哦。」

  「……啥?」這次一臉懵逼的變成了意圖自殺的少女。

  「雖然你和女主角一樣可愛,但是沒有超能力的你跳下去一定會死絕對不會變成魔法少女哦。」幸子一本正經地勸說道,「而且不光會死,跳下去之後也不會像動畫裡那樣只是流血,頭部還會凹陷,說不定腦漿也會流出來哦。」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你還真瞭解啊。」

  「還好吧,查資料的時候有看到過相關片段。」幸子接著說,「如果是從這裡掉下去的話,運氣不好還會被汽車撞上天,在這座人行天橋的底部反彈之後再掉到地面上,全身骨頭都碎掉哦。」

  「那就選在深夜跳就好了。」少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所以都說了不要跳啦!」幸子難得用吼的,「而且一個小學生晚上根本不可能從家裡逃出來的,你別想了。」

  「我媽晚上才出去工作,才不會管我要死要活。」少女眼神黯淡下來,踢了踢路面的小石子。

  「那爸爸呢?」

  「根本沒見過,說不定我媽都不知道我爸是誰呢。」少女毫不在乎地說,「你叫什麼名字?」

  「幸子。你呢?」

  「你叫我小綠就好了。」少女說,「我得回去做飯了,不然我媽醒過來又要發脾氣了。有緣再見吧。」

  扔下這麼一句話,叫做小綠的少女就飛快地跑走了,皮鞋的後跟脫了膠,啪嗒啪嗒地擊打著地面。

  第二天,間桐幸子還是去了那座天橋。

  在看到小綠坐在欄杆上晃蕩著腿的身影時,幸子才松了一口氣。

  「下午好,幸子。」

  「下午好,小綠。」幸子有些遲鈍地回應了她,又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還是從欄杆上下來吧,很危險的。」

  小綠自己倒是不在意,不過見幸子的表情不太開心,就聽話地下來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畢竟以前也沒在這附近看見過你。」

  「因為擔心你會自殺。」幸子坦誠地說。

  小綠笑了笑,潔白的牙和有點髒兮兮的白色T恤形成了鮮明對比。

  「本來是想死的,不過覺得你還挺有趣的,死就延期吧。」

  「小小年紀不要把『死』這種事情掛在嘴邊啦。」幸子又皺起了眉頭。

  「好啦好啦。」小綠敷衍地回答道,一眼盯上了幸子書包上掛著的小布包,「那是什麼?」

  幸子把小布包從書包上摘下來,遞給她:「在學校做的餅乾,吃嗎?」

  「要!」小綠說,「那這個包包也給我嗎?」

  「你喜歡的話就給你吧,反正是我自己做的。」

  「家政課啊,真好。」小綠頗為羡慕地感歎一句,把布包小心翼翼地合好,攥在手裡。

  「小綠的學校放學真早。」

  「不,我沒去上學而已。」

  「為什麼不去?」幸子問道。

  小綠說:「去了會被嫌髒的,學校那群人都是潔癖啊。」

  「衣服髒了洗了不就好了?還是說不知道怎麼用洗衣機?我可以教你啊。」

  「洗不洗都一樣,反正在她們眼裡我就是很『髒』啊。」

  似懂非懂的幸子還在想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小綠又問道:「幸子呢,在學校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嗎?」

  「我嗎?也就是很一般的事情啊,為了考上好學校,大家都在卯足了勁做練習題,上補習班呢。」幸子說著,歎了口氣,「這還只是小學而已啊,用得著這樣嗎。」

  「大人們這麼決定了,小孩子哪有反駁的份。幸子不想去好學校嗎?」小綠問道。

  「中等偏上的就可以了,不是特別想去一流的學校,那種程度的話,我也完全能夠考上的。」

  「那就好好加油啦。」小綠笑著拍了拍幸子的肩膀,「差不多又該回家了,下次再見~」

  「哦……」

  剛開始只是想阻止一位想要自殺少女的間桐幸子最後莫名其妙地和這位叫做小綠的少女交上了朋友。每天放學後,幸子都會慣例地跑到天橋上找小綠聊聊天什麼的,有的時候還會把才買的課外書借給她看。然而每次聊不上太久,小綠就不得不匆匆地趕回家裡去給媽媽做飯。

  就算是幸子被家人保護得很好也是知道小綠的家庭存在很大問題,她想要報警,但小綠卻阻止了她,說這種蠢事已經做過好幾次,已經絕望了。

  後來放了暑假,幸子也每天都到天橋報到,直到盂蘭盆節的那一天。

  ——幸子碰上了踩踏事故,雖然萬幸沒有受傷,但親眼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擠死的她在半個月之內都沒辦法好好睡覺。而也因為這次事故,家人讓她呆在家裡修養了將近一個月才放她回學校上學。

  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懼的幸子終於在重新上學的第一天就跑去了天橋找小綠,但她趕到的時候卻看到天橋下被警方封鎖,進行調查。

  ——死的人就是小綠。

  幸子從父親那裡打聽到的消息讓她再次縮進了保護圈之中。

  間桐幸子直到最後也不知道小綠到底是因為什麼而選擇了自殺,但她一直相信,如果她沒有因為那次事故在家修養,而是繼續去找小綠,說不定就可以讓她振作起來,放棄自殺的想法。

  如果讓他人評判這件事,絕對沒有人會把過錯歸到間桐幸子的身上,間桐幸子自己也明白這一點。

  但如果她也這麼想,讓自己置身事外的話,這件事情很有可能過不了幾年就會忘個乾淨吧。

  那樣的話小綠的死就變得和間桐幸子從小到大見到的那麼多人的死一樣了。

  ——和自己沒有關係的死亡。                        


☆、8

  幸村精市是個優秀的孩子。

  從出生到現在,外貌俊朗,成績上游,網球在同齡人中難求一敗,愛好豐富生活充實,也很受女孩子喜歡。

  原本應該一直這麼持續下去的生活突然有一天被一個人打破了。

  從自己距離車禍只有一步之遙的那天起,幸村精市的日常多了一項——確認間桐幸子有沒有被天降的厄運送去和死神作伴。

  雖然到目前為止間桐幸子都好生生地活著,和朋友們嬉笑,在廣播裡用溫和的嗓音治癒著同學們,但幸村精市沒辦法保證他夢裡看見的那些場景就能一直無法成真。

  「幸村同學?」

  和他一起抬著大塊泡沫板的間桐幸子板子後面探出頭來。

  「嗯?」幸村精市努力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拉扯回來。

  間桐幸子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臉縮了回去:「啊,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覺得幸村同學今天好像有點沒精神的樣子。」

  「謝謝間桐同學關心,大概是錯覺吧,要是沒精神的話,部員們就要翻天了呢,呵呵。」

  幸村精市說著,視線卻是又看向了超大塊泡沫板的上面。

  「誒,我覺得就算是只有幸村同學的外套在,網球部的大家也會元氣滿滿地訓練呢。」

  「……那我就當做是誇獎收下吧。」幸村又說,「間桐同學覺得板子重嗎?」

  間桐幸子茫然地回答:「泡沫板不算重啦,別擔心,我能抬動的。」

  看來應該不是自己力量訓練過多所產生的錯覺,是泡沫板的重量的確沒什麼問題吧。

  幸村精市輕輕掂了一下手裡的泡沫板,又看向了泡沫板的上方。

  ——坐在那裡的小學女生看看他,又扭過頭看看認真抬板子的間桐幸子,嘴角勾起八卦的笑容,頗像是梓紗挪揄地詢問他和間桐幸子什麼關係的樣子。

  【你能看見的吧,美少年君?】

  單馬尾的小學蘿莉晃蕩著腿,腳後跟卻是穿過了板子,沒有在雪白的泡沫板上染上任何汙跡。

  幸村精市自然不會傻到搭話,畢竟他還不想被當成一個深井冰。

  【呐呐你明明就能看見的吧!裝無視嗎!】

  蘿莉表示了強烈譴責,可是作為一個沒有實體的魂魄(?),她也就只能進行語言上的譴責而已。

  【雖然臉很好看,但是性格卻很糟糕啊,小幸怎麼會和這種人走在一起啊,真讓人火大!!!】

  整句話只有「臉很好看」算說對了呢,這是誰家的孩子?有點傲慢啊。

  ——幸村精市在心中默默說道。

  不過這個鬼魂姑娘是間桐同學的熟人?

  聽上去好像和她很熟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最近發生的「巧合」太過於集中,就連無神論者的幸村精市也不由得有些動搖,試圖用鬼魂來形容面前這個小姑娘了。不過他沒有被驚嚇到,反倒是認真思考起了對方和間桐幸子的關係。

  如果這小姑娘真的是鬼魂,那麼間桐幸子的厄運體質和自己最近一直做的「預知夢」是不是就有合理的解釋了?

  「海原祭明天終於要正式開始了,想到這個,就算是這兩天的準備工作再辛苦也值得了呢。」間桐幸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村同學有空的話歡迎來我們廣播社的攤位玩耍啊,當然,網球部的各位也很歡迎。」

  幸村精市笑了笑:「原來不只是邀請我一個人啊,稍微有點失落呢。」

  「要達到廣告效應最大化的話,當然是來的人越多越好啦。」間桐幸子大大方方地說出了自己的小算盤,耳根子卻有點發紅,「今年的海原祭,我們廣播社也要和你們網球部一爭高下啊!」

  「雖說很抱歉,不過今年的優勝一定也是我們網球部。」雖然對方是女性,但幸村精市一點都沒有要讓步的意思,爭強好勝可是立海大網球部的優良傳統。

  間桐幸子會心一笑:「那就明天見真章吧。」

  那天自己的問題讓間桐幸子很窘迫,接連幾天都有意無意地躲避著他,這一點就算是在EQ上遲鈍如切原赤也大概也是能感受到的,更別提已然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幸村精市。

  但出乎他意料,間桐幸子不知道是自己想通了什麼還是索性把那個煩惱自己的問題忘記了,從昨天開始就又恢復了常態,不再刻意躲避著他。不僅如此,在和幸村精市交談的時候,間桐幸子也沒了之前的拘謹,也能順著他的話開開玩笑了。

  如果說之前的間桐幸子對於幸村精市只不過是個需要偶爾擔心一下的厄運體質同學,那麼現在前面可以加上一條「相處起來意外的愉快」。

  泡沫板送到之後,幸村精市就回到網球部繼續監督訓練了,畢竟他不僅僅是部長,也擔任著網球部的監督一職。然而那個小學蘿莉似乎跟他有仇似的,幸村精市走到哪裡跟到哪裡,就算是去試衣間換衣服也沒有例外。

  對方就算是一路上不斷吐槽他八塊腹肌不夠明顯,身高沒滿一米八就是二級殘廢,外套上偷偷縫了魔術貼為了裝逼簡直不擇手段,精神力A的幸村精市也都可以當做沒有聽到,霸氣側漏地杵在場邊充當網球部的支柱。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學蘿莉終於找不到地方吐槽要甘拜下風了,她歎了口氣。

  【也只有你才能在那種夢的包圍下淡定成這樣了吧,該說是精神強大還是臉皮厚呢?】

  「後面半句是多餘的。」

  部裡所有人都在認真訓練,所以誰都沒有注意到幸村精市壓低了聲音一個人自言自語著什麼。

  【……果然能聽到啊。】

  「我的聽覺還算不錯。」幸村精市淡淡地說,「比起這個,你知道我的夢是怎麼回事嗎?」

  【那都是小幸所可能經歷的未來哦,說成可能性或許更貼切吧。】

  「嗯。」

  【和小幸產生這種聯繫的人,你還是第一個,所以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你放心,我聽死神說過,小幸的人生還很長,活到80歲都沒關係呢。】

  「你和間桐同學很熟?」

  【雖然以前是經常聊天的關係,不過她似乎連我的全名都不知道誒——算了,我叫小綠,你懂了吧?】

  「為什麼不去投胎?」

  【你這小子是在調查戶口嗎?!其實就是有點後悔,如果當時知道小幸沒有死於那年的盂蘭盆祭典的話,我或許就不會自殺了。】

  小綠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回答了幸村的問題。

  「盂蘭盆祭典?」

  【小幸在三年前的祭典上和家人走散,又被捲入了踩踏事件,雖然沒有受什麼傷,但是親眼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被踩死,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創傷。等她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她家裡人也放她自己上下學,過來找我的時候就正好看到我的屍體躺在天橋底下。】

  說著,小綠歎了口氣。

  【雖然這件事怎麼看都和她沒關係,但她一直以為是她害死了我。其實如果沒有遇見她,我早就跳了,也不會有那麼開心的一段回憶了。】

  ——都習慣了嘛……

  幸村精市突然回想起間桐幸子那天在花店前脫口而出的話語,不知道她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但那大概不是普通人能夠想像的。

  【如果你的夢能夠全部成真,那麼小幸近三年已經至少死過1068次了。她一直都是在這種生活中成長的,所以不要用可憐來抹殺掉她的努力,這樣對她很不禮貌的。】

  像是猜到了幸村精市的想法,小綠說道。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我、我閑得慌不行啊……】

  小綠傲嬌地說完就飄走了,背影看上去頗為輕鬆的樣子。

  從此以後,幸村精市再也沒有見到過小綠。                        


☆、9

  一年一度的海原祭正式拉開序幕,作為主會場之一的立海大附屬中學國中部成為了硝煙彌漫的戰場。

  而一向只作為幕後工作者參戰的廣播社,今年也迎來了嶄新的變化。

  「聽好了!今年的海原祭,我們一定要取代該死的網球部成為最受歡迎部門,贏取部活獎金!」已經三年級接近隱退的社長一拍桌子,拿出了平日裡午間放送從來不會出現的豪邁氣概喊道。

  「哦哦哦哦哦!」

  被社長這一難得的強攻氣場感染,部員們也紛紛打起了雞血。

  文質彬彬的社長同志扶了扶眼鏡,滿意地比了個perfect的手勢,把發言位讓給了本次活動的策劃人,次任社長人選的間桐幸子。

  間桐幸子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圍著自己並且期待著自己為他們打氣的社員們,有點小激動。

  「今天之前的辛苦準備都是為了今天的一鳴驚人,大家,不要大意地上吧!」

  「哦哦哦哦!」

  廣播社的攤位名稱是「誠如客人所說」,說白了,就是一日限定的萬事屋。

  這樣的創意以前並不是沒有人用過,不過間桐幸子對此作出了一些改動。

  海原祭會場裡各個攤位和角落都會有標有廣播社logo的提示紙板,如果能成功解對謎題或者是完成相應任務即可獲得一張「萬事皆可行」的兌換券,每人限領一張。客人可以用兌換券指定廣播社的任意一名成員做一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而當客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的時候也可以通過抽籤來決定讓社員做什麼事情。

  在此之前,廣播社一直都在立海大的諸多社團中處於中立的立場,所以這次聯合其他部門社團進行活動聯動並沒有太多的阻礙。

  「網球部居然搞制服咖啡廳,少女漫畫都不用這種老土梗了好嗎。」為了吸引眼球特意穿了巫女服的社長柏原彌紗頗為自信地用鼻子哼氣。

  穿著藤色和服的賢淑少女用袖子掩了半邊臉:「可現在的少女們就是吃美色這一套,不得不說是相當老套但又相當奏效的計畫呢。」

  「哼,誰怕他們。」社長握拳道,「我們這邊也是制服!」

  「好有道理我竟然沒辦法反駁。」

  部員們紛紛如此表示。

  廣播社作為立海大最為歷史悠久的社團之一,每一屆的當家花旦都擁有著極其獨特的氣質。而廣播社的OB不少都活躍於播音主持或者配音行業,更是讓廣播社成為了立海大最不愁招攬社員的名牌社團之一。

  如果說社團顏值的男性代表是網球部,那麼女方代表就一定是廣播社。

  而廣播社的女孩子們不僅在校內很受歡迎,就是在周邊地區的其他學校裡也是頗有名氣。

  所以海原祭剛開始不久,廣播社的攤位前聚集的大多是各校的男生們。

  作為廣播社的看板娘,穿著卒業式和服的間桐幸子無疑是眾人的目光焦點。

  卒業式和服是大正浪漫的代表元素之一,《櫻花大戰》中真宮寺櫻的服裝就是這一元素的完美體現。間桐幸子這一套是櫻色底伴以白色山茶花的振袖加上了緋色的女袴,黑色的系帶馬靴凸顯出她纖細而又修長的腳踝,馬尾上紮束的杏色蝴蝶結更增添了幾分嬌俏可愛。

  海原祭剛開始不久,就已經有校內的男生搶先獲得了一張兌換券。

  「我、我指名間桐學姐!」個頭不太高的學弟興奮地舉著手。

  「哎呀呀,一來就是我們廣播社的門面啊。」負責主持控場的社長柏原提高了音量,「現在來聽聽間桐的感想!」

  接過話筒的間桐幸子歪著頭,笑道:「這種活動還是頭一次,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要求,不過我會盡力完成的!」

  「哦哦!間桐的鬥志相當高昂呢。」柏原又把話筒遞給了學弟,「那麼,這位同學有什麼事情想要拜託間桐來幫忙完成呢?」

  「請間桐同學和我打一場花牌吧!」

  「花牌……嗎?」間桐幸子想了想,「就是百人一首的那個?」

  「沒錯!」學弟有點羞澀地撓撓後腦勺,「其實之前看了一本漫畫,對這個挺感興趣的。而且今天間桐學姐的服裝也很適合……」

  幸子有些開心:「那本漫畫!我也很喜歡,超喜歡的!其實今天決定穿這一身也有點向女主角致敬的意思。」

  「原來間桐學姐也喜歡啊,真是太好了!」

  見這學弟再激動下去可能活動都會被他忘掉,柏原彌紗找了個恰當的時機打斷了學弟想要繼續下去的討論:「那就讓我們馬上開始吧,面對花牌的愛好者,不知道我們的間桐能不能獲得勝利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讀牌的任務交給了學弟的同學,而由於學弟自備了歌留多牌的緣故,比賽很快就開始了。

  讀牌者的第一個字剛一出,間桐幸子的手留下個殘影,「啪」的一下就把目標的歌牌拍了出去,還好圍觀群眾及時用手擋下了飛出去的牌才避免了受傷。

  「好厲害……」發起挑戰的學弟感歎道,有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無力感。

  「如果要比反應力,我不會輸的哦。」幸子的笑容燦爛,像是已經揭示了結局。

  挑戰的學弟慘敗,圍觀群眾們的掌聲十分熱烈,也招來了更多看熱鬧的同學們。

  然而學弟卻一點都沒有任何不開心的意思,反倒是耳朵發紅,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

  「間、間桐學姐!我會努力練習的!」

  「嗯,請加油。」

  「其實,我想要成立花牌社,如果——」

  「好——了——那讓我們有請下一位獲得兌換券的同學——」提高了音量的柏原彌紗特意拖長了聲音打斷了學弟的挖角行動。幸子可是廣播社的台柱,要真被人趁著這一勁頭挖走了那她這個社長真是沒臉混了。

  間桐幸子當然明白學弟的意思,走到他面前,小聲說:「大家看上去都對花牌挺感興趣,這個時候或許很適合招攬新的社員呢。」

  學弟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謝謝間桐學姐!」

  「今後希望你也能多支持廣播社,再見~」

  下一位獲得兌換券的是立海大附屬高中部的一位學姐,而她的要求是讓柏原彌紗和間桐幸子表演某廣播劇的一個片段。

  這部廣播劇是關於一位盲人少女和校園王子的戀愛故事,單純善良的盲人少女奈緒就讀於特殊學校,在某次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外冷內熱的校園王子智樹。因為奈緒的雙親有事出遠門,奈緒被託付到母親的好友家寄宿一段時間,而智樹正是這一家的兒子。同一屋簷下的生活讓兩個人的心越走越近,然而奈緒越是瞭解對智樹深藏於內心的溫柔越是覺得自己無法繼續呆在智樹的身邊,選擇拒絕智樹並默默離開。

  柏原彌紗和間桐幸子要表演的片段則是智樹追上了奈緒向她告白的片段,是整部廣播劇的高·潮部分。

  先讓被指名的其他人先完成下一位同學的要求,柏原彌紗和間桐幸子拿了劇本先到一旁討論了一下。

  「瀨名學姐還真是給了我們一個大難題啊。」柏原彌紗歎了口氣,「看來是在用久保田前輩的標準在衡量我們呢。」

  柏原彌紗說的久保田前輩是一年前畢業的久保田莉空,柏原彌紗前前任的廣播社社長,雖然說她還是高中生的年紀,卻已經是知名劇團的成員,不僅會出演舞臺劇,有些時候還會聲出演一些動畫角色,前景一片大好,就算是在廣播社的知名OB列表裡也是相當出眾的代表人物。

  「也只有做了啊。」間桐幸子粗略地看了眼劇本,「柏原前輩的演技比較好,所以柏原前輩來演智樹——」

  柏原彌紗卻搖了搖頭:「不,幸子你來演。」

  「誒?」

  「我說你來就你來,別推了。」柏原彌紗說。

  「可柏原前輩明明就比較合適——」

  柏原彌紗擺正了臉色,沒有了剛才的嬉皮笑臉。

  「幸子的演技也很好,雖然平時在廣播節目裡沒有表現,但我知道的。幸子私底下也有參與錄製給盲人的故事錄音帶吧,我聽過,所以知道。」柏原彌紗說,「而且這次答應幸子你的企劃很大程度也是想讓你正式從我手中接過社長的職位,接下來應該是你的時代了。」

  雖然部員之間的關係都很融洽,但部內仍然不可避免地存在上下級之分。廣播社作為立海大社團的門面之一,部員眾多,其中難免會有對幸子心懷不滿的人,只不過部內大多是女生,大家都裝作一副和平的樣子。平時的廣播放送並不能怎麼說明部員的能力問題,頂多只能表示部員的地位。而最能體現部員能力的現場主持活動並不太多,而且由於上下關係的緣故,這種活動一般都由能力比較穩定的前輩部員挑大樑,交給新人的機會很少。

  「所以瀨名前輩也是柏原前輩你——」

  「比起那個,現在先看看劇本吧。幸子你的臺詞還挺多的。」柏原彌紗清了清嗓子,捂住耳朵開始看臺詞了。

  間桐幸子感慨萬分,低下頭看了看劇本,又忍不住抬頭望向了社長。

  「謝謝。」

  心裡有很多想要說的,但間桐幸子最終說出口的卻只有這兩個字。

  「……快看臺詞啦!」柏原彌紗紅著臉催促道。

  社長,真是個偉大的職位啊。

  一邊看著臺詞,間桐幸子腦海裡卻映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幸村君也是這樣的嗎?

TOP

☆、10

  在立海大的校園BBS上,每年都會有單純可愛的新生提問。

  ——網球部的正選標準是不是有「美型」這一項?

  而溫柔的學長學姐們都會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回答「不,這只是個美麗的誤會」。

  ——雖然事實上,立海大的網球部似乎真的可以用【誰長得最好看誰厲害】這一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讓圈外人一秒鐘瞭解正選們的實力排名。

  不過不管怎樣,網球部的顏值年年都在諸多運動社團中獨領風騷,而且有一年更比一年強的趨勢。

  所以為了安定地獲得每一年的部活經費獎勵,每一任的網球部部長都絲毫不吝嗇於將部員們顏值高的特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今年剛當上部長的幸村精市同樣沒有例外。

  更多的部活經費→更加完善的訓練設施→更出色的訓練成果→立海大網球部的三連霸沒有死角

  ↑

  幸村精市的腦內就是如此簡單粗暴的思維邏輯,所以短短的一兩天裡在攤前當看板也完全沒關係。

  沒關係,嗯,真的沒關係……

  好吧,還是有點關係。

  直到柳蓮二過來換班的時候,站在門口充當看板郎的幸村精市才算是松了口氣。

  雖然女生們總是誇獎他待人溫和讓人如沐春風,但幸村精市自己最清楚,讓她們產生了這種錯覺完全都是因為他的長相和嗓音,和他本人的性格毫無關係。

  不過既然是業務需要,他一點也不介意多笑一會兒。

  至於笑得有點僵硬的臉部肌肉——凡事都需要代價的,不是嗎?

  回頭看了眼滿座的店裡還有店外長長的佇列,立海大的神之子表示自己的辛苦並沒有白費。

  「喲,辛苦了啊,幸村和柳。」

  正在兩人交班的時候,有些輕佻的聲音插了進來。

  「毛利前輩。」禮儀一向端正的柳蓮二淡淡地問候道,點了點頭。

  幸村精市看著這個酒紅色頭髮的前輩,有點無力。

  毛利壽三郎,立海大附屬中學三年級學生,網球部正選部員之一,目前因為全國大賽結束準備升學考試而處於半退部狀態。

  作為立海大網球部顏值代表之一的毛利壽三郎實力同樣強勁,只是每天都想方設法翹掉訓練的他和斯巴達訓練派的新·三巨頭真幸柳三人不是一路人,走得不太近。

  「比起翹班的毛利前輩,確實挺辛苦的。」對於部裡的人,幸村精市從來都不吝於毒舌。

  「別這麼說嘛~前輩我這可是在刺探敵情啊。」毛利的手背在腦袋後邊,一本正經地說,「廣播社說不定是今年的黑馬呢。」

  剛剛送走了兩位客人的柳蓮二適時地進行了解說:「今年廣播社第一次正式參戰就選擇了『萬事屋』這樣的項目,不過就進店的客人們的反應來看,好像確實很受歡迎。」

  「經常看到和幸村一起的那個——對了,叫間桐幸子的學妹——今天可是大出了風頭,沒想到她反串男角也能這麼出色,贏得了不少學妹的芳心啊。」毛利壽三郎嘖舌道,「現在繼任的部長們真是可怕~真可怕~」

  間桐幸子的實力應該是無需置疑的,不過毛利前輩的話裡有個地方讓幸村精市很在意。

  「『經常看到和我在一起』?」雖然比起之前除了打招呼以外更無交集的關係要更進一步,但幸村精市並不覺得自己和間桐幸子已經是這麼親近的關係了。

  毛利壽三郎眨巴兩下眼睛,無辜地說:「難道不是嗎?柳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吧?」

  「這麼一說,精市和間桐的確走得挺近的——雖然這也只是和其他女生相比。」不知道是不是來自毛利前輩的八卦傳染了資料達人,今天的柳蓮二,話似乎多了些。

  這麼一說或許真的是這樣。

  都是那些夢的緣故,幸村精市幾乎是一有空就會去找間桐幸子確認她的人身安全。幸村精市平時的日程排的很滿,除了一年一度收情人節巧克力的時候,很少有機會和女生有接觸。這麼一對比,他最近的確和間桐幸子走得很近。

  不過現在幸村精市就算是想要解釋說只是巧合也只能是越抹越黑,他乾脆也就不解釋了。

  「哎呀,說曹操曹操就到。」毛利壽三郎抬手在眼前搭了個涼棚。

  順著前輩的視線望過去,走過來的正是話題的中心,間桐幸子。而和她走在一起的,正是被邀請來參加海原祭的自家妹妹,梓紗。

  「哥哥!蓮二哥哥!還有不知道名字的哥哥你好!」

  幸村梓紗很懂禮貌的挨個打了招呼,又極其親昵地挽著間桐幸子的手聊起了天。

  「毛利前輩,幸村君,柳君,你們也辛苦了啊。」出乎幸村精市的意料,間桐幸子似乎認識毛利壽三郎。

  而總是翹班的前輩也有些驚訝:「間桐學妹認識我啊。」

  「廣播社和新聞社的合作報導不少,對運動社團的情況都還算了解。」少女歪頭一笑,綁著蝴蝶結的馬尾跟著晃蕩一下。

  今天似乎是為了看板效果,間桐幸子畫了點淡妝,比起平日裡的活潑多了些柔美的感覺。一襲不失英氣的卒業式和服更是讓她身上活潑俏皮的氣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梓紗既然找到了哥哥,我就可以放心回去啦。」幸子說道,「還得回去值班呢。」

  「誒~不和我們一起玩嗎?」幸村梓紗垂頭喪氣地說道,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

  幸村精市抬手放在了妹妹的肩膀上:「間桐同學那邊也有事情,不可以這麼任性。」

  間桐幸子見梓紗朝四周看了一眼,雙眼包著淚花的樣子,立刻就心軟了。

  「不過說實在的,回去也沒什麼很緊急的事情——」

  網球部的看板郎一抬眼,硬生生地讓幸子心虛地撇開了視線。

  「老是寵著這孩子,她會越來越無法無天的。」

  「可是難得她來一次海原祭,一個人玩著也太無聊了。」一反剛才的心虛,間桐幸子有些強硬地又用視線頂了回去。

  「哇哦~這是什麼,家庭劇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毛利壽三郎如是說。

  「能讓精市露出這種表情的間桐真是神奇的存在。」柳蓮二感歎著,又注意到佇列裡的少女們紛紛朝這邊投來關注的目光,及時地回了神,「不過這樣下去不太妙啊。「

  「啊,對了,這個是兌換券對吧!」幸村梓紗及時地介入了誰都不願意讓步的兩人之間,揚起手裡的紙片在幸子的眼前晃了晃。

  幸子愣了愣:「是這樣沒錯,不過梓紗真厲害啊,什麼時候拿到的兌換券……」

  「就是剛來的時候順便……」梓紗的話還沒說完,一道黑色的殘影沖了出來,撞得她在原地打了個轉,身體平衡不穩正好栽到了幸子的懷裡,「疼疼疼疼……」

  「赤也!!!」一聲咆哮響起,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縮了縮腦袋,黑臉的鬼之副長(誤)真田弦一郎正怒氣衝衝地沖了出來。

  幸村精市皺起了眉頭,周身隱約散發著凜凜寒氣:「怎麼了,真田,你這樣會嚇到客人們的。」

  偏偏是在間桐幸子面前表現出這種不像樣的場面……

  「赤也那小子!!!」仿若明王降世的真田怒氣值已經達到了max,「好好的廚房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給我回來!」

  真田的那一嗓子並沒有讓海帶頭的一年級生切原赤也停下腳步,反倒是讓他跑得更快了。只不過一切在立海大的三巨頭面前都不夠看,速度驚人的柳蓮二輕易地就追上了學弟,輕描淡寫地一伸手就拽住了切原赤也的衣領子,讓他停了下來。

  「這種事情誰都不想的啊!!都是真田副部長太嚇人了!!」逃脫失敗的切原赤也很無辜地辯解道。

  「在值班的時候睡著的人沒有資格說話。」真田弦一郎像是拎小雞一樣,從柳蓮二手裡接過了切原赤也,「不好意思打擾大家了,不過我們的營業還在正常進行,沒有影響。」

  雖然真田這麼說了,但周圍的女孩子們還是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真田。」幸村精市冷冷地微笑道。

  「嗯。」真田弦一郎盯著切原赤也,眼神明白地寫著「你已經死了」。

  柳蓮二摸了摸下巴:「還好為了預備突發狀況多準備了一些原材料,嘛,這也是計算之中的結果。」

  從店裡走出來的紅發少年和光頭小哥扔下一句「我們去補充一下不夠的材料」就腳底抹油似的溜走了,無視了海帶頭少年飽含深情(?)的呐喊。

  毛利壽三郎毫不在乎地笑著,對一大一小兩位少女說:「為我們部的小子跟你們道歉,這孩子就是冒冒失失的,不過人不壞。」

  「也沒什麼啦……」梓紗看著被拎著回了店裡的少年,小聲地嘀咕著,「沒想到初中了還會有這麼可愛的男孩子啊。」

  幸村精市替自家妹妹整理了下有些歪掉的蝴蝶結領結,說:「梓紗對『可愛』的定義似乎存在偏差呢。」

  不過是個還沒成長起來的毛頭小子,居然被梓紗說可愛呢……

  ↑

  幸村精市的心情多雲轉陰。

  「這麼一說,確實挺可愛的呢。」間桐幸子和幸村梓紗對視一笑,「走吧,我們不打擾哥哥,去逛海原祭吧。」

  「哥哥再見~加油工作哦!」梓紗朝自家哥哥揮了揮手,愉快地拉著間桐幸子步履輕快地離開了,仿佛間桐幸子才是姓幸村的那一位。

  「可……愛……呢……」幸村精市臉上的營業性微笑不改,內心卻已經在小本本上為切原赤也添上了好幾筆。

  然而什麼都沒看穿的切原赤也還不知道自己在海原祭後的部活中將受到多麼非人道的操練。

  對此,柳蓮二表示——赤也,你還不懂力(mei)量(kong)的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總是被作者拉來躺槍的赤也【你好意思

  畫外音提示一下當時的情景:

  切原同學因為頭天晚上通宵打電玩精神不濟,換班到廚房的時候一個不留神打了瞌睡。

  ↓

  打瞌睡的海帶同學被真田逮到了,然而真田在一巴掌拍醒他的時候被無意識的切原閃開了。

  ↓

  雖然被閃開了,但是沒看周邊情況的切原赤也不小心撞到了很多瓶瓶罐罐。

  ↓

  不情願醒來的切原一邊埋怨一邊睜眼睛正好看到了怒氣max的真田。

  ↓

  不想狗帶的切原選擇了【逃跑】


☆、11

  剛剛走到咖啡店佇列末尾的時候,間桐幸子就有些後悔了。

  明明可以用更溫和的說法的,結果卻讓自己和對方都不愉快了起來。

  「幸子姐,不要不開心啦。」走在她身旁的幸村梓紗安慰她道。

  居然讓一個小孩子來安慰自己,間桐幸子你也是藥丸啊。

  幸子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情。

  「沒有不開心啦,就是覺得有點後悔,剛剛我說話的語氣不太好。」雖然對方是個小學生,但幸子還是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幸村梓紗傍著幸子的胳膊蹭了蹭:「但是幸子姐也是為了我好嘛。」

  「也是,不過之後得好好和幸村君道歉才行。」幸子做了決定。

  幸村梓紗有點愣住了,又表情複雜地說:「為了這種小事情特意去道歉不會覺得很奇怪嗎?反正我哥的語氣也不好啊,平時也沒見他對別的女生這麼說話。」

  「不會奇怪啊,做錯了事情就要道歉嘛。」說著,幸子的視線投向了遠處,卻不知道在看什麼,「有些事情如果不及時做,會後悔的。」

  「說的也對啊。」梓紗點點頭,表示贊同,「那就給哥哥發條郵件好了。」

  「我沒有幸村君的郵箱地址……」

  「沒事,我告訴你~」梓紗翻著手機通訊錄,正準備說。

  能得知校園男神的郵箱位址的確是件很具有誘惑力的事情,不過間桐幸子糾結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十動然拒了。

  「謝謝你,梓紗,不過還是算了吧。」

  「唔……那幸子姐用我的手機發郵件就好了嘛。」梓紗眨眨眼睛,不知道在打什麼小算盤,「這樣就好了吧?」

  「說的也對誒……」這個提議實在是很誘人,不過好像有哪裡不對。

  接過梓紗的手機,間桐幸子發了條簡短的郵件。

  標題:抱歉

  我是間桐幸子,借用了梓紗的手機。剛才是我語氣不太好,對不起,希望不要介意。

  見螢幕上顯示了已發送,間桐幸子把手機還給了梓紗。

  不過,幸村君的郵箱地址,她剛才已經不小心記住了……

  間桐幸子不知道自己應該怪自己對幸村的郵箱地址過於好奇,還是練了好幾年的速記太過管用。

  所以說剛才自己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麼啊!!【跪地】

  少女覺得自己的臉被打的啪啪響,還有點發燙。

  「怎麼了?幸子姐?」梓紗問道。

  「沒……就是有點糾結。」間桐幸子搖了搖頭,一邊抬起手幫梓紗擋掉了不小心飛過來的章魚燒。

  沒錯,就是章魚燒。

  間桐幸子抽了一張紙巾把掉在地上拌著灰塵和醬汁混合物的章魚燒包了起來,扔進了附近的垃圾箱。

  「十、十分抱歉!」手裡還端著半盒沒吃完的章魚燒的外校女生連忙過來道歉。

  幸子又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沾了點醬汁的手心,說:「沒關係啦,還好醬汁沾得不太多,沒有弄到其他人的衣服上就好了,小心一點哦。」

  見幸子並不在意,那女生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其實……剛才我有看廣播社的表演,覺得間桐同學你們的表演非常出色!」

  「謝謝,不過畢竟是臨場發揮,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呢。」幸子說。

  那個外校女生說:「雖然我也知道廣播社的主要活動應該不包括廣播劇表演這一項,不過還是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間桐同學能聽一下。」

  「是什麼?」

  「我是來自高堀中學寫作同好會的小野阪滿,在網上連載了一篇小說,還算有些人氣。剛剛聽了間桐同學的表演就產生了想要把作品改編成廣播劇的想法,能請間桐同學看看我的作品嗎?」

  間桐幸子有些驚訝。

  雖然自己也有錄製一些音訊的經驗,不過多半是需要表演得比較誇張的兒童故事,之前社長的話也是鼓勵占大半,她自覺沒有到能受人邀請錄製正經的廣播劇的水準。

  她有些猶豫,雖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應對方的期待,但這種挑戰無疑又相當對她的胃口。

  「小野阪同學可能也知道,我對於這方面也不算很有經驗,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應你的期待……」

  「雖然說是廣播劇,但也是我這個剛剛涉足這方面不久的一個嘗試。如果間桐同學有興趣的話請務必看看我的作品。」

  一旁的梓紗也跟著加了把火:「幸子姐有空的話試試也好啊,我也很喜歡幸子姐剛才的表演,如果有其他的作品我想大家一定也會很高興的!」

  一邊是小野阪充滿希冀的眼神,一邊是幸村梓紗的推波助瀾,間桐幸子似乎根本沒有說不的機會。

  「嗯,好啊。」想著正好海原祭結束之後有一段稍微空閒一些的時間,幸子也給了肯定的回復。

  小野阪為了不讓一旁的友人等太久,匆匆地和間桐幸子交換了聯絡方式就離開了。

  「誒嘿嘿,幸子姐好像聲優一樣呢!」梓紗笑道,像是受到誇獎的是她而不是間桐幸子一般。

  間桐幸子連忙否認道:「還差得遠呢。」

  「那要不然以後真的成為聲優怎麼樣?」

  「誒……倒還真的沒想過呢。」間桐幸子想了想,說。

  梓紗有些詫異地問道:「那幸子姐的理想是什麼呢?」

  理想。

  這樣的字眼離間桐幸子有些遙遠,從小在家人200%的寵愛下長大的她並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也沒有特別深的執念。理想這種東西她原本是打算在六年中學生涯之中慢慢尋找的,但到現在她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就算是現在所處的廣播社,當時也只是單純覺得社團招募中廣播社的看板娘比較可愛才參加的……

  「唔,或許是當個員警?」間桐幸子小幅度地比劃了個防禦姿勢,「女警很帥氣對吧?而且也能保護大家的安全,不是很好嗎?」

  梓紗瞪大了眼睛:「誒誒誒完全沒想到!我還以為幸子姐會想當女主播呢!」

  「為什麼這麼想?」

  「哥哥說起你的時候,評價是『很出色的廣播主持人』呢。」

  小蘿莉的話讓間桐幸子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很、很出色的……」能讓那個幸村精市這麼評價,自己好像是被不得了的好運砸到頭了呢。

  梓紗那和幸村精市如出一轍的鳶藍色眸子裡閃過一道戲謔的光采:「哥哥很少誇人的哦,在我面前誇的女生,幸子姐你還是第一個呢!」

  小學生八卦起來也不是人,這一補充成功地讓間桐幸子耳根發燙。

  「不過我倒是比較好奇幸村君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提起我的?」不過比起小學生,間桐幸子好歹多吃了幾年飯,很快就冷靜下來對抗起了八卦ソ氣場。

  「唔……好像是上次和鳴阪同學見過面之後,我問哥哥和幸子姐你都說了些什麼。」梓紗回想著,看到幸子的表情又恢復了平淡又有些小小的挫敗感。

  既然是和幸村同學剛有交集不久的時候那肯定就是在說客套話而沒什麼特殊意義吧?

  如果劇情寫的是【幸村精市對間桐幸子一見鍾情】的話她會想要毆打作者狀告她OOC的!

  推理出這一點的間桐幸子有點小小的失落,不過又沒辦法阻止自己不去腦補幸村精市說這句話時候的神情。

  雖然客套的可能性很大,不過能得到幸村同學的好評,幸子突然有一種打了雞血想馬上回家寫廣播臺本的衝動。

  哦,不不不,快回神。

  現在還在陪幸村小妹妹逛海原祭呢。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間桐幸子成功地回了魂。

  「啊,哥哥回復郵件了!」梓紗叫道,把手機遞給了幸子。

  標題:沒關係

  剛才我好像也有些著急了,原本應該是我的事情卻麻煩了間桐同學,真不好意思。

  仍然是標準的客套式郵件。

  雖然擁有較強的速記能力的間桐幸子在看第一遍的時候就已經把每個字都背了下來,但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遍。

  恨不得把這條郵件轉發到自己的手機上儲存!

  「幸子姐我們來交換郵箱地址吧!」正當間桐幸子打著小算盤的時候,幸村梓紗就突然說道。

  被小蘿莉這提議嚇得心臟都快停擺的間桐幸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啊,好啊。」說著,幸子摸出了自己的手機,記下了梓紗的郵箱地址,發了條確認郵件過去。

  「收到了!這樣的話等幸子姐有新作品的時候就可以第一時間通知我了~」梓紗揚了揚手裡的手機。

  原、原來是這樣嗎……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梓紗一個小學生怎麼可能會讀心嘛……

  間桐幸子默默地疏導自己。

  下一秒,幸子的手機一震。

  【您收到一條新郵件】

  轉發:標題:沒關係

  剛才我好像也有些著急了,原本應該是我的事情卻麻煩了間桐同學,真不好意思。

  幸子一抬頭,正好對上了比了個勝利手勢的梓紗小朋友。

  「不用謝,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幸村梓紗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地用著大人的口吻,有點可愛。

  「其實我對幸村同學……」幸子想辯解,說自己對幸村只是單純的崇拜和仰視,好像還沒有到喜歡的地步,但話沒說完,自己就開始質疑自己「真的一點都沒有喜歡幸村精市嗎」。

  梓紗了然地點點頭:「果然如此,幸子姐和哥哥都喜歡把我當小孩子,可我自從鳴阪同學轉學之後就苦讀了一櫃子的少女漫畫,早就是戀愛專家了!」

  ……

  槽點太多,無法吐槽。

  間桐幸子很給面子的沒有把上面的心理活動寫在臉上。

  「放心交給梓紗吧,有了內應,想要攻略我哥並不是什麼難事!」梓紗握了握幸子的手,相當可靠地說。

  「哈……可我……」對幸村同學還沒到那種程度啊。

  「不用擔心,雖然覬覦我哥的人很多,不過沒有得到我認證的女人都是不會成功的!」

  不,重點不在這裡。

  間桐幸子在猶豫要不要給幸村精市打個小報告讓他幫忙篩選一下梓紗書櫃裡的戀愛讀物,扔掉那些過於狗血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診斷對象:幸村梓紗

  診斷結論:短時間內戀愛讀物補充過多引起了戀愛腦綜合征。

  解決方法:LET IT GO【幸村精市 is watching you】

  ↑

  作者被滅五感


☆、12

  一天的海原祭結束了,幸村精市回到家的時候竟然覺得有點疲倦。

  作為一個能吊打所有正選無壓力的網球部部長,他的體能肯定沒有問題,不如已經超過了大多數同齡人,只不過是參加個海原祭,原本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

  比起發展皆在自己預料之中的網球比賽,這種和網球不太相關的事情幸村精市並不算是很在行。

  清點材料剩餘,安排值班次序,制定營業方針……

  每一樣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但零零碎碎的事情綜合在一起要讓他過目的時候的確是很讓他煩躁。

  網球部的管理也是同樣,對於訓練方案制定之類的事情他同時作為部長和監督毫無壓力,用自己的威壓管控住部員們的行動也沒有問題,可是一般的交流事項以及部內繁雜瑣碎的小事都只能讓他交給二三把手的真田和柳。

  ——他喜歡一個人就能完成的愛好。

  園藝、繪畫,就連網球他也不喜歡雙打。

  可以全身心進入自己的世界而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不用被一些繁雜的事情牽扯住腳步。

  有這兩個人在身邊真是太好了,不然變成青學的手塚那樣他一定會瘋掉的。

  「哥哥!」剛換了鞋,妹妹梓紗就小跑著過來,「飯快做好了,快去洗手吧~」

  「嗯。」見妹妹還是這麼黏自己,幸村精市的心情稍微好了點。白天的時候自家妹妹那麼纏著間桐幸子都不願意放手,他還是有點心情微妙的。

  梓紗湊過來,狗腿地接過了幸村手裡的書包:「嗯,今天的哥哥很帥氣,辛苦啦。」

  這還差不多。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幸村精市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今天真殷勤呢。」

  「慰勞辛苦了一天的哥哥嘛。」梓紗笑笑,卻完全沒掩蓋住那八卦的氣息,不如說這人大概也沒想過要掩飾什麼。

  好歹比自家妹妹多吃了幾年大米,幸村精市當然猜得出她心裡有些小九九。不過礙於自己的性別,多少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小女生的想法。

  「明天還有舞臺劇演出,我今天大概沒時間給你講作業了。」幸村精市脫下了外套,挽起了衣袖準備去廚房裡幫忙。

  梓紗有些失望地「切」了一聲:「才不是這種事情呢。」

  「是嗎?」

  「不過要是哥哥非要堅持輔導我的功課的話也不是不行哦?」

  幸村精市伸手一揉梓紗的發頂:「少看點漫畫。」

  幫做飯的母親端了菜到飯桌上,幸村精市一眼瞟見坐在飯桌邊上等開飯的梓紗正眼睛也不眨地看著他,莫名覺得有點發毛。稱霸球場多年的他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倒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不過這年頭的小學女生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

  幸村精市很想求助一下部裡的百科全書(誤)柳蓮二同學——至於真田就算了吧,他連他家佐助侄子的想法都不懂,和同齡人的代溝寬度都夠讓人跑馬拉松了。

  大概是因為幸村精市今晚要早睡的緣故,梓紗幫著母親收拾完了餐桌之後就拿著作業本跑到了幸村精市的房間裡。

  「要輔導作業?」幸村接過了梓紗的作業本,翻看了起來。

  「不,只是想讓你幫我檢查看看~」說著,梓紗拿出了手機,這點點,那點點。

  自家的妹妹總是喜歡讓他幫忙看看作業,雖然她作為幸村家的一份子,智商完全是同齡人當中的一流水準,這種小兒科的作業一般都沒什麼問題。

  雖說如此,不過生性認真的幸村精市還是仔細地看了下妹妹的作業答案,沒有問題。

  「好了。」很快檢查好的幸村把本子還給了小蘿莉。

  梓紗接過了作業本卻沒有想著馬上離開,而是把手機遞到了自家哥哥面前。

  「呐,哥哥你看!幸子姐今天的表演被放上網路了呢!」

  還沒學會隱藏好自己氣息的小狐狸賣安利的心思一覽無遺,幸村也就裝作什麼都沒看出來,點開了視頻。

  視頻因為是手機錄製的關係,畫面有些抖動,讓人看不太清楚較遠距離的臺上少女的面容,只是憑藉著那身粉色的卒業式和服才一眼認了出來。她姿態挺拔,沒有大多數同齡人的輕微駝背,也不顯得過度高傲,而是難得的從容不迫。

  視頻的標題是《話題作的廣播劇《星與星空》立海大附屬中廣播社ver》。視頻的點擊量作為一個剛上傳不久的視頻算的上是可觀,下邊的評論也不少。幸村精市決定先認真看看視頻內容再說其他的。

  ——請不要過來!

  女主角的聲線聽上去很溫柔,但聲音被刻意提高了,卻又因為自己的情緒波動太大而發顫,顯得越發的沒有說服力。

  ——不好意思,這次不會聽你的。

  間桐幸子飾演的是個男孩子,聲音比起平時的還要低得多,有著卻又沒什麼刻意的生硬感。隱忍與爆發只隔一線,男主角的聲線不太穩定,一下子抓緊了聽眾的心。

  ——你……你總是這樣,一點也不管別人的心情,自顧自地就要闖進別人的世界裡。

  女主角深呼吸一口氣,說道。

  ——是嗎?對於我來說奈緒才是這樣的存在,比我更壞的是,你還想偷偷從我的世界消失。

  間桐幸子的聲音更加強勢,聲線比剛才要穩定一些,比質問要稍微弱一些,更像是在陳述事實。

  ——……為什麼不能讓我悄悄地走掉呢?為什麼要在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時候來動搖我的心意呢?為什麼我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呢?

  少女終於爆發,聲音裡帶著哭腔,還有點情緒激動引起的破音。

  ——所以你準備逃一輩子嗎?

  男主角的聲音漸漸變得冷靜下來,卻有一種類似于黎明前的黑暗的壓迫感。

  ——什、什麼?

  ——今天就算奈緒能從我這裡逃掉,那以後呢?一樣的落荒而逃然後縮在自己的保護圈裡自怨自艾嗎?

  ——這……這不關你的事。

  女孩子還在強撐著。

  ——我偏要管——阿嚏!

  間桐幸子說著,打了個噴嚏,大概是臺本上沒有的情節,少女可愛的本音一下子和男性的聲線區別開了,全場哄笑。

  幸村精市也笑了,他一下子想起真田口中間桐幸子搶著跑進校門,一不小心扯崩了教導主任的襯衣扣子的景象。

  雖然平時在午間放送裡表現得很成熟穩重,但是平時生活裡的間桐幸子無疑是個普普通通甚至偶爾有些天然冒失的姑娘。在幸村精市的印象裡,間桐幸子也一直都處於一個不太能讓人放心的位置上,所以比起別的女生,他更容易注意到她比較弱勢的一面。

  「咳咳!」視頻中的間桐幸子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剛才的對不起,大家當沒聽到吧,現在繼續~」

  「才不能當沒聽到啦哈哈哈哈!」台下的觀眾們不給面子,再一次哄笑,就連視頻的畫面也開始有些輕微抖動。

  也不像是普通面薄的女孩子,總是沉浸在不好意思之中,間桐幸子等觀眾們笑完了又全身心投入了表演之中,和剛才的狀態沒太大差別。

  幸村精市按了暫停,把手機還給了梓紗。

  「誒,就不看了嗎?」梓紗訝異地問道,恨不得再三確認。

  「嗯,很不錯的表演啊。」幸村精市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幸村妹妹有點不開心地眯著眼睛:「就這個?」

  「梓紗還希望我有什麼意見?」幸村饒有興致地問道。

  「至少也得是『表演得太好了根本不像是普通國中生有的水準』這樣的程度——好吧我就腦補一下。」幸村梓紗歎了口氣,又很快變得精神起來。

  「實話實說的話,在普通國中生中算是不錯的表演,不過也沒到那麼誇張的地步。比起表演廣播劇,間桐同學的廣播主持功力更好。」幸村精市說,「你知道的,比起客套的誇獎我更喜歡有一說一。」

  「好~吧~」梓紗認輸,「不過對於哥哥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的誇獎了。」

  梓紗這麼一說,幸村精市也不由得一愣。

  「是嗎,我倒是覺得很正常呢。」他解釋道,卻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誒~~」九轉回腸的一聲,是個大寫的挪揄。

  幸村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這麼說來,梓紗好像特別喜歡間桐同學呢。」

  「是啊,幸子姐又溫柔又漂亮,男友力又高,如果我是男生的話現在大概已經開始追她了!」幸村梓紗握拳道,「簡直就是最完美的姐姐形象!」

  「……哦?」

  見幸村精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梓紗又急忙解釋說:「不是說不喜歡哥哥啦,女孩子之間有特別的話題,男孩子不懂的!」

  男孩子不懂的!

  這一句話宛如一個相撲選手砸進了水裡,撲騰起來的水花讓幸村精市在秋天也感受到了冬天的涼爽。

  妹妹長大了,要飛走了。

  作為當哥哥的人,幸村精市的心情真複雜。

  等到梓紗回了自己的房間,幸村精市打開了手機流覽器,搜索了關鍵字「話題作的廣播劇《星與星空》立海大附屬中廣播社ver」。

TOP

☆、13

  海原祭第二天,除了各部門在自家攤位上招攬遊客之外,有意願的社團也可以出節目參加大舞臺上的文化表演。因為此項展示對最終的社團評比有很大影響,各大社團為此也是傾盡全力。只是因為時間有限,節目審查也變得格外嚴格,最後擁有表演機會的社團無一不是立海大附屬中學寫在招生宣傳中的門面社團。

  廣播社作為策劃組成員以及主持擔當,一貫不獨立參加表演。今年廣播社的策劃組代表是即將卸任的社長柏原彌紗,負責主持的則是被寄予重任的間桐幸子。男性的主持人是演講協會的一位學長,在此之前的兩次海原祭都由他擔任主持,反響很好,幸子的壓力不可能不大。

  然而越是到這種重要時刻,間桐幸子的黴運才越凸顯其可惡。

  演出開始前一個小時,女主持代表的間桐幸子已經坐在臨時準備室裡化妝了。

  「眼睛閉上,頭稍微抬起來一點——臉色果然很難看,腮紅還是稍微打重一點好了。」負責化妝的好友霧島波江皺著眉頭,一手抬著幸子的下巴一手仔細地畫著眼影。

  「是啊……只能這樣了。」幸子一手捂著不合時宜的電熱水袋,一手拿著圈圈點點修改了不少的臺本,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早上一起床幸子就感到了不對勁,以往都準時的姨媽這個月提前了不說還伴隨著好久沒有經歷過的痛經。一直堅持著運動鍛煉的間桐幸子體質已經比體弱多病的小時候好很多了,痛經也很少來敲幸子的門。然而這種東西不來則已一來就是翻江倒海不鬧個翻天覆地不痛快。

  所以當神似貞子的幸子一張臉慘白地出現在準備室的時候,廣播社的姑娘們都被嚇了個半死。

  演出的彩排之前已經進行過好幾次,主持人間的磨合也是終於完美,如果要臨時換人,演出的效果肯定會大打折扣。說難聽一點,只要間桐幸子沒有倒下,她就必須要站在臺上直到演出結束。

  而且為了她今天的登臺,工作一來就顧不上家裡以至於存在感低下的父親也特意提前調休,來捧場觀看演出。似乎是有什麼詛咒,每到這種幸子有演出的時候,原本想要來捧場的父親都會因為突發的事件被迫趕去現場處理事件,從來沒有完整地看過一次幸子的現場表演。

  也因為這樣,幸子遠比平時要來得緊張。

  一想到這些,幸子就覺得一波一波湧起的陣痛更加劇烈了,不僅如此,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了起來。

  「幸子。」霧島波江的擔憂之色溢於言表,「別想太多,深呼吸——呼——吸——演出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先想點別的開心的事情。」

  跟著好友的指令深呼吸了幾次,幸子的表情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嚴肅了,不過仍舊是糾結著有些放不開。理智上她也知道應該像波江說的那樣放輕鬆,但是各種因素加在一起又讓她沒辦法不去想一個小時後的演出。

  說的永遠比做的簡單。

  見幸子仍然不太能放開,波江又說:「唔,這次的演出,幸子有什麼期待的節目嗎?」

  「……大概是網球部的話劇吧。」默默感謝著好友的轉移話題,幸子回答道。

  「是啊,據說是幸村君執筆的劇本,真期待啊。之前本來想偷偷溜來看彩排的,結果一有空就被逮著確認海原祭的活動預算,我是崩潰的!!」說著,波江長歎一口氣,「上天賜我一個柳蓮二吧!」

  「彩排內容被要求保密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幸子笑了笑,好像疼痛稍微緩解了一些,「不過柳同學的話,就在隔壁準備室哦,要我去幫你問問嗎?」

  「開開開開開玩笑啦!」波江手一抖,差點沒把手裡的化妝刷子掉到地上,「雖然柳同學是學生會的文書,不過明明也很適合計算繁多的預算委員會啊……」

  「在網球部的時候就已經是會計了,到了學生會還要算帳就分工重複了,我不覺得他會做這種浪費資源的事情呢。」幸子說著,伸出食指戳了下波江的腰,讓對方瞬間像個刺蝟縮成了一團。

  「幸子你!!!」波江紅著臉,在確認了幸子比出了休戰pose之後才再次站了起來。

  「連波江都露出這種喪氣的表情可不行。」幸子說,「剛才是我亂猜的,在意的話自己去問問怎麼樣?」

  霧島波江下意識想歎氣又想起了剛才幸子的戳軟肉攻擊,硬生生地把那口氣給憋了回去。

  「好感沒刷夠的情況下亂問問題可是會碎玻璃的ヾ。」波江說著,在幸子的臉上掃了一層腮紅,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好啦,接下來就好好準備吧。我得去和前輩們集合維持秩序去了。」

  「波江辛苦了~」幸子的手握上了波江的,「溫暖一下波江的手,作為犒勞~」

  「幸子你的手怎麼摸著熱水袋還這麼冷?」

  「誒,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

  「……加油。」波江抽出手,鄭重其事地拍了拍幸子的肩膀。

  「嗯!」

  波江離開之後,幸子低頭認真地看起了臺本。

  網路上評價一個主持人是否優秀的標準很大程度在於主持人的臨場能力如何,而事實上這一點的確很重要,但在一般情況下對主持人來說最重要的仍然是忠實於臺本。

  臺本已經看了很多次,不過出於今天的特殊狀況,幸子也不得不萬般小心謹慎。

  和搭檔對完最後一次臺本,搭檔有點事先離開了。剩下的時間不多,幸子捂著手裡已經不太暖和的熱水袋,,仰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

  她從加入廣播社以來就備受前輩們關注,不僅是被破例提拔成廣播放送的固定成員,就連學校裡大大小小的活動也不忘帶上她一起歷練。社內對她抱有不滿的大有人在,背後議論她的競爭對手也不在少數,幸子卻從來不覺得難過。

  這個社團的大家都不缺努力和天賦,但是最終站在頂上的人只能有一個,雖然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如果她出於這樣的原因而選擇退出讓步,那才是對那些全心全意為了自己的愛好而奮鬥的隊友們的侮辱。

  其實想想,當初選擇加入這個社團也不過是被心情左右,算不上對這一方面有多少熱愛。

  第一次幫忙寫稿子,第一次臨時被推到話筒前,第一次完成節目策劃,第一次和前輩們一起主持活動……

  不知不覺之中,間桐幸子也喜歡上了廣播社帶給她的一切,甚至也開始將這些活動列入愛好。

  不管自己心情如何,是否難言的苦衷,一旦站在話筒之前就必須把所有的情緒忘得一乾二淨,用自己的話語和表現將舞臺上的表演與舞臺下的觀客們聯繫在一起,引起共鳴。

  彩排的時候也有站上舞臺的機會,但間桐幸子站在舞臺中央的時候才感到寂寞如斯。

  高高在上的位置,自己沐浴在耀眼的燈光下,卻連面前的觀眾都看不清楚,眼神,聲音的交流也無從說起。

  現在的間桐幸子有一點後悔,懷著這種心情的自己真的能好好地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嗎?

  就算是想要給自己打氣,現在也沒有那種餘裕了。

  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在登上舞臺之後將精心準備的一切全部展現出來,讓社團的大家費盡心思準備的表演感染到來場的觀客們,為海原祭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希望完成一場日後不會羞於提起的主持。

  間桐幸子閉上雙眼,默默地在心中祈願。

  心緒略微波動之後,幸子的心情反倒是越發平靜了下來,就算是仍然沒有太大好轉的股股陣痛的影響似乎也稍微減輕了一些。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看,黴運也不過就是這樣的東西,只要挨過了最難過的時候,後面的事情就都不算事了。

  「間桐學姐,準備上臺了。」準備室的門被敲響,廣播社的學妹探了頭進來,有些擔心地說,「果然還是吃點止痛藥吧?」

  「沒事了,休息了一下已經好很多了。」這是實話,間桐幸子笑了笑,站起身,對著鏡子最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我們走吧。」                        

  ヾ碎玻璃:碎玻璃是遊戲廠商koei家的乙女戀愛遊戲中,某角色戀愛失敗時會有碎玻璃的效果演出和聲音。碎玻璃特指與某人的好感無法再累加,戀愛失敗。


☆、14

  隨著壓軸的網球部表演的舞臺劇結束,海原祭的文化表演也畫上了句號。

  由文藝少年幸村精市親手把關的劇本挑不出硬傷,正常得不能更正常,就算需要幽默也決計不會採用顛覆惡搞的方式,只不過這種他與生俱來的冷幽默感並不是很多人能第一時間捧場。

  劇碼是日本人都津津樂道的本能寺之變,劇情沒有什麼改變,如果拿給戲劇社團出演大概也只能是中規中矩的結果。

  然而拯救了幸村精市的搞笑無能以及過於正經的劇本的是由參謀柳蓮二提出的由抽籤決定角色人選的方案。

  不知道是不是連上天都看不下去這嚴肅過頭的劇本,最後的抽籤結果充滿了喜劇效果。

  ——絕對的主人公織田信長一角由剛入學就各種出風頭的切原赤也擔當;傳說中的美少年,織田信長的小姓森蘭丸則是不幸被以鐵血真漢子,兼任了風紀委員長的副部長真田弦一郎抽中;織田信長的夫人濃姬由仁王雅治飾演,反叛的家臣明智光秀則由在女生中人氣只高不低的丸井文太飾演;幸村和柳客串了織田信長的小姓AB。

  對了,還剩下一個可憐的傑克桑原——他抽中了那盞充滿了象徵意義,照亮了信長公最後的身影的,油燈。

  最後這個選項絕對是參謀的惡趣味,不過幸村精市對此很喜聞樂見。

  對著真田的臉成功笑場的織田赤也,以及對此惱羞成怒差點閑了桌子的真田蘭丸,還有姿勢風騷走路帶風的仁王濃姬,一出場就引得台下女同學尖叫的可愛系反派丸井光秀,默默地在一旁燃燒自己照耀演員的自帶光源油燈桑原,還有能強力吸引追光燈的小姓AB兩巨頭硬生生地把一個正經的劇本搞成了喜劇。雖然並不是出自幸村精市的本意,但最後奪得了最佳人氣獎項的結果還是讓他很滿意。

  演出結束之後,一直在部裡唱白臉的真田弦一郎一高興就宣佈了請客吃烤肉的好消息,受寵若驚的切原赤也一個不小心脫口而出「副部長是不是撞到頭」最後挨了一記「關愛的鐵拳」。

  幸村收拾好了東西,和柳最後離開了收拾過後的準備室。

  路過舞臺的時候,他看到了某個熟悉的人,停下了腳步。

  「精市?」柳蓮二有些疑惑地回頭看著沒有跟上來的幸村,追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又了然地說,「那我先過去了,就在經常去的那家店。」

  被猜出了自己的意圖的幸村很感謝柳的善解人意,說:「不用了,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

  「好。」柳蓮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站在舞臺前的那個人,什麼都沒說,卻什麼都明白。

  「間桐同學,還在這裡啊。」幸村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間桐幸子有些驚訝地回過頭,手足無措地把手藏在身後。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背脊不像是主持時挺得那麼筆直,略微有些弓起。

  「幸村君。」間桐幸子笑了笑,「我還以為這裡已經沒人了呢。」

  幸村精市回答道:「我和柳一起收拾了一下。」

  少女點點頭,馬尾的發梢沒精打采地晃蕩一下。

  「間桐同學呢?還不走?」鬼使神差一般,幸村精市留了下來,沒去參加慶功的烤肉會。他昨天一夜好眠,並沒有做夢,更別說見到間桐幸子會有什麼新的生存危機。

  或許自己夢到了關於她的危機,只是沒有好好記住,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留下來看看吧。

  一直以來都是有什麼就去做什麼的幸村精市此時卻開始為自己找起了遲到的藉口。

  這是一個奇怪的開始。

  「有點在意的事情,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時間了。」間桐幸子說著,扶著舞臺的邊緣跳了下去,「幸村君,請過來一下。」

  儘管對少女的要求感到有些疑惑,但幸村還是跳下了舞臺,和間桐幸子一起站在了舞臺下,一步一步向後退,退到了距離舞臺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上。

  「這樣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幸子看了看舞臺,又看了看自己站著的位置。

  「什麼沒問題?」

  「哈……就算是我想太多了點吧。」間桐幸子笑著,指尖繞著馬尾的發梢。

  幸村精市抬頭看向了幸子的視線焦點,問道:「這燈架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少女說道:「架子底下比較危險。」

  安裝舞臺的公司是與學校合作了多年的老合作夥伴了,舞臺的品質一直過硬。幸村精市覺得間桐幸子有些過於多慮,不過想想她常年都處於厄運陰雲籠罩在頭上就沒消失過的情況,他又認為這是情有可原了。

  「這麼說來,每次遇見間桐同學的時候好像都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呢。」幸村說道。

  間桐幸子身體一凜,一時間連呼吸都忘記一般,但她很快又回過神來。

  「是嗎?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這樣呢。」

  「不害怕嗎?」

  「害怕啊,怎麼會不害怕。」似乎是沒有預料到幸村精市特意來找她會是談論這樣的話題,間桐幸子向他投去困惑的目光。

  「但是間桐同學的樣子,看上去比我們這些非當事人還要來的冷靜啊。」幸村精市說道,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表情。

  間桐幸子的視線飛快地移開了,佯作鎮定卻被糾纏在一起的手指暴露了真實的情感。

  「是這樣嗎?但對我來說,每次都能恰好趕上我倒楣的時候,幸村同學才是很冷靜呢。感覺就像是幸村同學早就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會發生一樣。」

  幸子的疑問正中紅心,幸村精市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總不能說是她有可能遇到危險的樣子,他晚上做夢的時候都夢到過吧?

  似乎是感到了幸村的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幸子又笑了笑:「開玩笑的,又不是小說,怎麼會有預知未來這種事情嘛。」

  「呵呵,也是呢。」幸村也只得尷尬地用微笑回應,雖然內心在解釋事實似乎的確如此。

  深呼吸一下,幸子對幸村說:「雖然說現在說這個可能有些晚,算了——祝賀網球部的節目獲得了最高人氣獎,看來這次的海原祭綜合比拼也會是你們奪得冠軍了呢。」

  「謝謝。」幸村欣然接受了對方的祝賀,又說,「這樣算是放棄了嗎?」

  幸子難得囂張地揚起了下巴,難得地有些傲嬌的意味:「才不是,只不過決定結果的是觀客們,可不是我說說就能決定的,這叫做社交辭令。」

  「那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唔——『這個獎就勉為其難地讓給你們吧,最終的優勝肯定是我們廣播社』——這樣?」

  幸村精市忍不住笑出聲。

  幸子瞬間紅了臉:「也、也不是這麼好笑的事情吧!」

  「抱歉,只是沒想到間桐同學會說的這麼直白。」雖然嘴上道著歉,但是幸村精市的語氣中還是充滿了笑意,「今天間桐同學的主持很棒。」

  「謝謝誇獎。」間桐幸子扯了扯嘴角,形狀上是個笑容但其中卻沒什麼真切的笑意。

  「間桐同學看上去不太有精神呢。」不同于對班上其他同學客套式的問候,幸村精市習慣性地擔心起了間桐幸子。儘管間桐幸子的厄運多半能在他的夢裡找到蹤跡,但他卻不能保證他的夢能夠預見到一切。

  「不會吧?」幸子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喪氣地看向幸村精市,「看起來這麼明顯嗎?」

  「嗯。」

  幸子歎了口氣,算是投降:「我有點難過,因為今天我爸爸還是沒能看到我的主持。」

  見幸村精市沒有說話,間桐幸子又繼續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我爸爸工作很忙,回家的時候很少,但我一直很崇拜他,尊敬他。我爺爺,我爸爸,我哥哥,全都是員警,所以我都習慣了他們為了工作忙碌,比起他們的工作,我的登臺根本什麼都不是。」間桐幸子說著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在確認了沒有任何不耐煩之後才繼續說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爸爸就一次也沒有看過我的演出。」

  少年安靜地聽著。他的父親雖然也熱心於事業,不過大概也不像是間桐幸子家那麼誇張的程度。他從小就不太愛黏人,所以對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太大感觸。

  不過間桐幸子是個女孩子,又是個無時無刻不籠罩在危機之中的柔弱的女孩子,敏感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麼想著,幸村精市問道:「一次也沒有嗎?」

  「一次也沒有——當然,他努力過了,有好幾次甚至都已經坐在了觀眾席裡,可等我正式走上舞臺的時候,他的位置就又空了。」間桐幸子無可奈何地笑了,卻讓幸村覺得她像是在哭,「說不定這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詛咒也說不定呢。」

  「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去完成目標了,但是達成目標的獎勵卻總是沒有辦法兌現,雖然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很了不得的事情,但我的心臟就是揪著很難受。」

  幸村沒有追問什麼,只是默默地站在間桐幸子身旁,聽著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心事。他很少有這樣的體驗,也從未想過要去擁有這樣的體驗。

  好友真田弦一郎和柳蓮二都是理智而又驕傲的人,理智讓他們很少讓別人幫忙分攤他們的迷惘,而驕傲又讓他們不願在不必要的情況下向他這個好對手示弱。他與女生的交際不太多,有的也就只是點頭之交的程度,更談不上聽到她們的心裡話。如果非要在他的記憶中找一點這樣的部分,那可能也只有妹妹梓紗以前會經常與他訴苦的事情了。

  ——雖然梓紗最近好像也越來越不願意和他這個哥哥分享心事,讓他覺得有點彆扭。

  總而言之,他並不討厭聽間桐幸子對他說些喪氣話,不如說他對於她內心所想還有那麼一點點好奇。

  「那,為了慶祝海原祭結束,間桐同學願意和我去一個地方嗎?」

  幸村精市看著間桐幸子臉上詫異到仿佛見到了費德勒宣佈成為立海大附屬中學的監督的表情,心情變得愉悅起來。

  ——他最近好像真的,越來越奇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村哥心目中,幸子是一個又倒楣又可愛的姑娘,因為太脆弱了,所以在可能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多上心保護一下比較好。然而這種上心成了習慣,感情就慢慢開始變質了。

  因為不是重點,所以前邊幸子各種與死神擦肩而過又被村哥英雄救美的戲份我沒寫。

  雖然幸子就是個天天與各種死法鬥智鬥勇的倒楣孩子,但是她的人生重點並不是這些厄運。對於村哥來說,幸子的黴運是需要高度重視的非日常,但對於幸子來說這才是屬於她的日常,她並不是特別在意。所以比起專注於怎麼虐幸子的身,我更想花心思去想她的心會如何成長。


☆、15

  幸村精市的提議讓間桐幸子有些不解,不如說是將之前潛藏在心中的不解一股腦全都趕了出來,混亂著她的思考。

  「幸村同學不和網球部的隊友們一起慶祝嗎?」

  「我不在的話他們玩得會更盡興一些。」

  少年語氣平淡地說著,卻帶著讓人沒辦法否定他的回答的理直氣壯。

  「是這樣啊。」幸子遲疑著點了點頭。

  幸村又問道:「還是說間桐同學之後有什麼安排嗎?」

  「沒有。」幸子被自己爽快的回答嚇了一跳,她其實還有拒絕這一個選項。

  英俊的少年淡定地轉身,好像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她會拒絕。

  這麼一想,幸村精市好像就是這麼莫名其妙地就闖進了她的世界,連招呼也沒有打一個,像是這個世界本來的主人,自己倒像是來做客的。幸子回想起自己和他最近的接觸,她好像一直都是糊裡糊塗地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不過她一點也不討厭這種感覺,反倒是會覺得有點心安?

  跟著幸村走出了校門,幸子低頭給媽媽發了條郵件說可能不會回家吃飯,抬起頭的時候發現幸村正不緊不慢地走在她斜前方。

  少年的背脊挺得很直,不像是很多同齡人有些懶散的略微駝背,也不像是風紀委員長真田那樣過於古板正直的姿勢,只是站在那裡就能夠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雖然髮型和長相讓他看起來有些偏陰柔的美感,但看家裡男性成員們的絕佳身材看到膩的她還是能感受到少年的身材實際上屬於肌肉緊實,線條流暢的類型。

  以前的幸子也只是從別人的談論中瞭解過幸村精市這個人,做什麼都很優秀,不愧於他那神之子的外號,平時對女生也很照顧,彬彬有禮,溫文爾雅,每年收情人節巧克力都收到手軟。她和他偶爾見面打打招呼的時候,對方也會回以一個微微頷首和嘴角輕揚,實在是個讓人賞心悅目的景象。

  如果不是那一天早上的車禍,幸子和幸村可能會持續這種相互知道姓名的普通同學關係直到畢業。

  其實那個時候,就算幸村沒有拉她一把,她大約也是能反應過來,向後退上一步躲開車子的。畢竟是從小到大與無數輛從身邊疾馳而過的車輛打過交道的間桐幸子,在危急關頭閃避危險已經是她的身體本能,若非如此,她的墳頭雜草早就能齊腰了。

  幸子原本以為像幸村精市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會與她有什麼交集的,可上天卻偏偏像是在開玩笑,讓幸村精市不斷地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小心在樓梯間踩滑,剛打算抓住身邊的扶手保持平衡,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的幸村穩穩地扶住;她在圖書館裡整理書籍的時候,為了不讓擺放不夠安全的紙箱砸到其他人,正埋頭找椅子的時候,和她一起擔任臨時圖書委員的幸村就突然鑽了出來拉她一把,讓她避開了掉落下來的紙箱;部活結束後她用自動販賣機買了最後一罐紅豆牛奶,剛打算開封的時候幸村又神出鬼沒地出現,想用手上的運動飲料和她交換。第二天新聞裡爆出她原本打算喝掉的紅豆牛奶存在極其嚴重的食品安全問題,學校裡甚至還有人因為喝了這東西住院檢查……

  諸如此類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幾乎天天都會發生,以至於讓幸子開始懷疑人生了。因為從出生開始就擁有把厄運強行吸附在自己身上的被動事故體質,幸子根本就沒把這種對於別人來說是噩夢的厄運附體當成什麼困擾而是習以為常,甚至偶爾還會為自己越來越快的反應而感到開心。

  可幸村精市的出現讓這種日常漸漸的被「成功地將厄運扼殺在搖籃之中」這種非日常所替代。幸子的生活倒是變得更加順利了,但就是這種順利才讓她總是身處在一種極為微妙而彆扭的狀態裡。

  幸子自己是個厄運纏身的人,但似乎是與之相對的,和她關係相熟的人運氣都不會差,至少不會被幸子的厄運所牽連。

  幸村精市或許會是例外,幸子對此未雨綢繆。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幫她驅逐掉了厄運也意味著他比她還要先一步意識並接觸到危險。幸子可以憑藉著自己十幾年的人生經驗100%地閃避掉危險,但如果物件換做是幸村精市她就不能保證了,即便他的運動神經比幸子好很多。

  「小心一點。」少年伸手擋住了還想要前進的間桐幸子,而此時她才發現前面正是禁止通行的紅燈。

  「不好意思。」對於一向注意周遭情況的幸子來說,這可是重大失誤。

  幸村眉頭輕蹙,說:「走路的時候最好不要過於走神了。」

  「說的也是啊,下次不會了。」如果是別的什麼人這麼說,幸子可能還會在心中不以為然,可說話的是幸村精市,好多次把踏了一隻腳進危險區域的她生生拉了出來的幸村精市,她只能好好聽著。

  不過這是怎麼回事?這種好像哥哥一樣的口吻,難不成是把她當做了梓紗在教育嗎?

  想到這裡,幸子的心情微妙了起來。這個年紀的少女,大多都不太喜歡被同齡人用高人一等的態度對待。

  等待著紅燈的少女無聊地四下觀望著,視線掃過了發黃掉落的樹葉,掃過了不遠處向幸村投來了好奇和羞澀目光的外校女生,掃過了匆匆行駛過的各色汽車,最終又回到了身旁的少年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動作,幸村和她之間的距離一點也不遠,至少比起他平時和其他女生之間的距離要近很多。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幸子下意識地朝旁邊輕微地挪了一步,在確認了幸村對此沒有反應之後又打算移第二步……

  「綠燈了。」幸村精市一開口,打斷了幸子的動作。

  她倒吸一口涼氣,跟在幸村身後過了馬路。

  「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要在走路的時候思考的話,我不介意讓你拉著我的手以防出現意外。」停下腳步,幸村精市似笑非笑地看著幸子,朝她伸出了手。

  「不、不用了!」幸子這下才是真正從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回過了神。

  幸村精市落落大方地收回了手,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似乎是幸子的表現成功地取悅了他。

  「呵呵,我開玩笑的。」

  ………………

  …………

  ……

  間桐幸子表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聽過這麼冷的笑話了。

  「哈哈……是嗎……」幸子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倒帶重來,她一定不會再這麼傻了。

  深呼吸一口,幸子努力地把剛才的丟臉場面扔到角落不去想,可一旦冷靜下來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又冒了出來。

  ——原來自己和幸村同學已經這麼熟了嗎?

  比起海原祭之前普通朋友的正常交往模式,現在這樣難道真的不是幸村精市關心過度?她根本就沒見過這麼熱心的幸村精市啊,真是太不科學了!

  不如說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她身邊晃來晃去,出鏡率甚至高過自家父親的幸村精市實在是太奇怪了。如果不是他那有點微妙的冷幽默一如既往,她還真懷疑他是不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了體。

  ——自作多情!對,一定是她在自作多情了!

  再一次對自己強調著,大腦已經開始死機的間桐幸子此時只能這麼做了。總不可能是幸村同學對她一見鍾情所以死纏爛打這種狗血的展開吧,對,絕對不可能是這樣……

  陷入混亂中的間桐幸子並沒有注意到走在她前邊的幸村精市突然停下了腳步,仍然向前邁著步子。

  嘭。

  幸子感到自己柔軟的胸撞上了幸村肌肉線條流暢充滿彈性的背肌,在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瞬間她就用上了千錘百煉的反應力,飛快地向後一跳,閃開了好幾步遠。

  宛若祭典上成群漢子在用力擊打著和太鼓,幸子覺得自己的心跳激烈到快要讓她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

  「也不用跳這麼遠吧。」幸村笑了笑。

  「下意識的就……」幸子覺得自己今天大概不會更丟臉了。

  「在這裡等我一下。」

  幸村說著,走進了一家店鋪——是花店,不是之前他們偶遇的那一家。他很快就出來了,手上拿著一束簡單包裝的白色鈴蘭。

  「誒誒誒,是給我的嗎?」從幸村的手裡接過這一束包裝樸素的花朵,幸子不敢置信地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花能讓人心情愉悅,正好路過,就送給心事重重的間桐同學吧。」

  雖然手上的花並不是玫瑰那種求愛專用的花束,但頭一次從同齡的男生手裡收到花朵還是讓幸子害羞到耳朵紅透,頭腦發熱到思考困難的地步。

  「……謝謝。」好不容易等心情平復下來,幸子也只寄出了乾巴巴的謝謝。

  「不用。」幸村的笑容比剛才還要來的燦爛,幸子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他能露出這麼開心的表情,一時間也看呆了。

  「店就在前面了——今天好像還沒有開始排隊呢。」

  「店?」幸子朝前看了看,「是拉麵店嗎?」

  「是啊,網球部的大家偶爾會在部活結束之後來這裡吃一碗,味道很不錯。」

  幸子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鈴蘭,心跳又急促了起來。

  ——這、這是什麼情況????

  約會嗎?!?!?!?

TOP

☆、16

  今年立海大主辦的海原祭也是大獲成功,不僅在地區的報刊上得到詳盡的刊載,在SNS上也有不少的討論量。校方對此很是滿意,撥給優勝社團男子網球部的活動經費也比往年豐厚了些。

  似乎是受到了這樣的影響,網球部的成員們多少都有些趾高氣昂,走在外面背都比往日挺得直一些,練習起來也更有勁頭,但即便海原祭已經過了半個月,部內的氣氛也還是有些浮躁,安定不下來。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傳染了,幸村精市最近也有點靜不下心來,也說不清楚是哪裡不對,不過就是覺得越來越不像之前的自己了。

  午休的時候他倒是和往日一樣,照料著天臺上自己養大的花,聽聽間桐幸子的廣播,吹吹風享受一下一個人的世界。如果遇到感興趣的話題,他還會用手機把節目錄下來,回家拷到電腦上存好。如果是以前的話,他就算漏聽了一兩次也不會當回事,不過最近的話……

  ——昨天丸井已經因為不小心打擾了幸村聽廣播,被他以「糖分攝入過多需要更多運動來消耗以免脂肪堆積」的理由增加了訓練量。

  幸村精市一直是個對別人嚴苛但是對自己更嚴苛的人,雖然丸井的確是需要增加運動量,但是也不應該被他用這種理由來增加訓練量。為了不讓自己今後再犯同樣的錯誤,他決定不再偷懶在旁邊監督,而是親自下場訓練。

  在沒有比賽的時候,比起「網球部的ACE」,幸村精市更多地還是擔任著監督一職。他的實力讓他即便只用私下練習也能吊打部員,所以他大多數時間都是看著別人訓練指點問題。

  而當這樣的慣例被打破的時候,大家都驚呆了。

  ——喂喂喂,你們看幸村部長居然下場練習了!

  ——對啊對啊,幸村部長居然在跑圈!看啊他還在揮拍!

  ——完蛋了我居然被幸村部長抽中了要對打……

  ——兄弟走好,被滅五感我們把你抬下場。

  ——……不過一個網球部的正選部員,訓練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你笨啊,那可是幸村部長!神之子!能一樣嗎!

  幸村不是沒有注意到部員們投在他身上那見了鬼似的眼神。他也很想淡淡地回一句少見多怪,但他自己最清楚自己就是因為變得反常了起來所以才到網球裡找回自己應該有的樣子。

  結束了對某一年級非正選部員的單獨指教,幸村仍舊是覺得渾身上下哪裡不對勁,剛想找真田或者柳對打一下熱熱身,真田卻先一步找上了他。

  「幸村,有件事。」平時和幸村交談大多有一說一從不拐彎抹角的真田弦一郎今天意外的有一點點委婉,讓幸村覺得有些新奇。

  「怎麼?」

  「今天的訓練我需要早退,我爺爺今天過生日,有點事要我去做。」

  真田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家族,但他爺爺退休以前也是警局的高層人物,人際關係比起一般的人家要複雜一些也是正常。要說自律,在網球部裡真田要說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幸村當然是不擔心他是去摸魚偷懶,大概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嗯,明天補上。」幸村用餘光一瞟,仁王剛拐來網球部報導的柳生比呂士剛結束了和仁王的對打。他正打算去找這位高爾夫球部的高手測試一下對方的實力到底有多強,居然會讓那個懶散慣了的仁王如此執著要拉他進網球部。

  「咦,那不是間桐嗎?」雖然已經卸任正選,但沒事還是喜歡來部裡練練手的毛利壽三郎扛著球拍向場邊走去,路過幸村身邊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

  ——肯定是有意的。

  少年朝著學長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間桐幸子站在離球場有一段距離的大樹底下,拎著書包,戴了耳機,大概是沉浸在了音樂之中,一點也沒有像往日裡司空見慣的女孩子們那樣連眨眼都嫌浪費地看網球部的訓練。

  剛和他說了話,還沒有走開的真田顯然也聽到了這句話,眉頭一皺,朝著間桐幸子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幸村也沒多想,跟著真田一起就走了過去。如果不是他與真田相熟,他一定會認為真田這個表情是要去轟人——如果真田真的想要轟人,那他的表情會比這個恐怖起碼五倍。

  「間桐同學、間桐同學!」真田喊了兩聲,間桐幸子才在周圍的圍觀群眾們看過來之前從音樂之中回過神。

  少女慌張地把耳機取下,隨手往制服兜裡一揣,也沒管是不是放好了,小跑著過來。

  耳機線隨著她的跑動掉落出來,可她一點也沒注意到。她快要跑到與他們只有一道鐵網相隔的地方,幸村正想開口提醒她不要踩到耳機線,可就在此刻,間桐幸子一腳踩中了掉在地上的耳機,重心失衡就朝前面撲去。

  和真田還站在鐵網內的幸村就算是想幫忙也什麼也做不了,只來得及喊一句「小心」,就見間桐幸子的臉在他視野中越來越大,湊得越來越近。

  如果沒有那道鐵網,幸村精市倒是對此喜聞樂見,但他現在只擔心間桐幸子這撞上去會不會在臉上留下網格的印痕。

  在千鈞一髮之時,間桐幸子側過臉,沒有拎著書包的那只手搶先一步撐上了鐵網,擋住了臉的位置,成功閃避了臉上印花的危機。

  ——今天的間桐同學也是很倒楣呢。

  幸村在心裡感歎著,問道:「這還是第一次見間桐同學來看網球部的部活呢。」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生疏彆扭,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麼說。

  「幸村同學。」自從海原祭的那次「約會」之後,間桐幸子見到他的時候表情總是會變得很複雜,也說不上是不愉快的表情,但明明白白地寫著迷惑,「真田同學。」

  真田的眉間似乎又皺得更明顯了一些:「等了很久了嗎?」

  「沒有,我剛來,一首歌都還沒聽完呢。」間桐幸子有些尷尬地避開了幸村的視線,對真田說。

  這聽上去簡直就像是來看男友練習的小女生的臺詞,雖然物件是真田讓這場景粉紅不起來,但這臺詞的本質倒是很少女的。

  幸村想扶額,大概都怪他前兩天幫忙過濾梓紗的書櫃時順道看了不少少女漫畫,想東西的方式都變奇怪了起來。

  不行,要冷靜。

  「我跟幸村請了假了,我換個衣服就走。」

  「嗯。」間桐幸子乖巧地點點頭,踩著耳機的腳都沒動一下。

  等到真田去更衣室換衣服,間桐幸子才移開了腳,撿起了害她差點破相的罪魁禍首。

  「唉,斷了。」少女自言自語道,把耳機線一圈一圈地纏好,把斷掉的耳機包在了裡邊,放進了衣兜裡。

  「上次見你用的是另一個顏色的耳機,這是才換了新的又壞掉了?」被無視的感覺相當不好受,幸村強行地挑起了話題。

  「是啊,上一條是被我忘在了衣兜裡,丟進洗衣機洗壞了。」間桐幸子順口回答道,話剛說完又有些尷尬地讓自己與幸村對視。

  這樣才好。幸村暗自贊許,看向了間桐幸子的腳。

  「剛才扭到腳了嗎?」

  間桐幸子活動了下腳踝:「沒事,我遇到這種事情反應很快,扭不了的。」

  的確,她的反應神經確實比很多部裡的男生都要出色。

  「回家最好還是用冷水敷一下。」

  「嗯,謝謝幸村……同學提醒。」她中間停頓了下,語氣也變輕了些,聽起來似乎在想些什麼別的事情。

  幸村想了想,海原祭結束那天的事情對於她來說或許的確有些突然,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是正常。不如說她要是很快就不當回事的話他反而會覺得困擾。

  「說來今天是真田爺爺的生日呢。」

  「是啊,家裡吩咐讓我放學後跟著真田同學一起過去祝壽。」

  印證了自己猜想的幸村了然地點了點頭。

  間桐幸子之前只說過自己是員警世家,並沒有說過其他的。既然她能夠格被邀請到真田家慶祝真田爺爺的生日,那間桐幸子的父親在警署裡的地位也是只高不低,比他之前想像得要高多了。

  回頭或許可以找真田多問問間桐的事情。

  幸村笑了笑:「是這樣啊,剛才我還以為間桐同學是來找我的呢。」

  「啊……其實我對網球部的日常訓練也很感興趣,如果有興趣的話,幸村同學要不要考慮來午間廣播放送當一次嘉賓呢?」間桐幸子的大腦飛快地轉過彎,並沒有留她在幸村的魄力下糾結該如何回答。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樂意之至。」

  得到了幸村的首肯,間桐幸子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於午間放送來說,間桐幸子的確是完成了個不小的任務。網球部的對外交涉大多交給了真田和柳,幸村在這種訪談採訪廣播中露臉簡直可遇不可求。

  「這麼說來,幸村同學今天難得下場練習呢。」間桐幸子說道,有些稀奇地說道。

  「就算技術能跟上,沒有長年累月鍛煉的體能的話實力也會大打折扣。所以,哪一方面都不能是短板。」幸村突然覺得,今天自己決定下場練習簡直是個明智的決定。

  少女點點頭,但是眸子裡裝滿了大寫的「不相信」。

  「……難道間桐同學以為我不用練習就可以打6:0嗎?」幸村精市沉吟片刻,問道。

  她飛快地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呵呵,開玩笑的。」

  看見間桐幸子終於坦率地露出了哭笑不得的崩潰表情,幸村精市的心情終於再次多雲轉晴。


☆、17

  間桐幸子的爸爸是真田弦一郎爺爺真田弦右衛門的得意門生,間桐家和真田家的關係一直不錯。聽媽媽說,一直沒有女兒的真田夫人很喜歡她,如果不是她小時候身體太弱沒辦法出門,後來又有特殊原因導致家人過度保護,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和真田弦一郎關係親密的青梅竹馬了。

  真田家離學校並不算太遠,她和真田是步行去的,一路上兩人之間隔了很開的距離,也沒什麼話可說,空氣中的每個分子似乎都能寫作「尷尬」。

  這樣一對比,幸子突然覺得要是旁邊走的是幸村或許也會比現在自然一些——至少她可以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讓這一路不這麼無聊。

  真田爺爺的生日每年都是爸爸去祝賀,就算是想帶上家人也礙于幸子的身體狀況而只能作罷。今年是真田爺爺八十大壽,大約是覺得很久沒見到過幸子就正好把她也叫上了。

  幸子對真田家並沒有太多印象,因為當時年紀太小,也就記得真田夫人特別溫柔可親,真田爺爺看起來很凶但是很喜歡逗她玩。至於其他人,幸子也只記得他們的存在和名字,對於別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為了一會兒不引發叫錯名字之類的尷尬,幸子一邊走著一邊整理著那邊的人際關係,努力地尋找著可以作為聊資的舊時回憶。

  雖然處於出神狀態,但幸子還是順利地繞開了地上沒蓋緊的窨井蓋,避免了一腳踩空的悲劇。

  「……你現在反應很快嘛。」真田突然開了口,打斷了幸子的思考,讓她的神經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思索起了該如何回答他。

  這真不怪幸子太一驚一乍,主要是真田的氣場就讓她覺得苦手,而且他當初還親眼見證過她一把扯崩了教導主任襯衫扣子的黑歷史,她怎麼看真田怎麼彆扭。

  「哈哈……多練練就好了。」幸子半敷衍半認真地回答道,又琢磨著真田到底要把她那段黑歷史記多久。

  真田沉吟片刻,又說:「不,我是說和你小時候相比。」

  小時候?

  幸子怎麼想也想不起自己還有那個時候和真田一起玩的記憶,老實說,她就是記得有他這麼一個人存在都不錯了。

  「真田同學居然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事情啊。」

  「其實也就記得有個姓間桐的女孩子很倒楣。」真田板著臉,實話實說,「剪刀石頭布就算慢一拍再出也總是輸,站在旁邊看我剛學打網球總是能被球砸中腦袋之類的。」

  少女仔細想了想,還是沒什麼印象。如果真的像是真田弦一郎說的那樣,那大概是那個時候被砸了太多次,記憶受到影響了?

  哇哦……這麼一說,她那個時候真可憐。

  見幸子一臉唏噓的表情,真田立刻解釋道:「那個時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啦。」間桐幸子淡定地說,「就算真田同學現在很厲害,剛學網球的真田同學大概也沒厲害到能精准控制牆壁上反彈的網球砸到我這麼小的目標吧,所以肯定不是故意的。」

  「……」真田沉默了,複雜的表情好像在說「你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法反駁」。

  幸子突然有點想笑,但是為了不讓場面更加尷尬,她硬生生地憋住了。

  「然後在那之後,我也被爺爺狠狠教訓了一頓。」

  「……噗。」最終間桐幸子還是沒忍住被腦子裡腦補的小號真田弦一郎被放在爺爺大腿上打屁股的場景逗笑了。

  「不要笑!」

  「咳咳……」這樣一看,真田同學好像也沒她印象中的那麼可怕。

  *

  雖說是前警部高層的八十大壽,但真田弦右衛門也就邀請了得意弟子的間桐一家。

  簡單的慶祝儀式之後就進入了聊天模式,弟弟間桐光和真田的侄子佐助一見如故地玩了起來,脫離了聊天圈子;哥哥間桐和幸被真田叔叔和真田哥哥拉住聊起了近況,而幸子則是被剩下的所有人都圍了起來。

  「還記得上次見到幸子的時候,幸子才剛剛上小學呢。」真田弦右衛門回想著,一臉感慨,「幸子已經變成大姑娘了呢。」

  「是啊,長得越來越像媽媽了,會是個美人呢。」真田夫人捂嘴笑道。

  間桐夫人摸了摸自家女兒的頭頂:「弦一郎才是,這麼高,很有男子氣概呢。」

  「看到年輕人就想到那個時候剛拜到老師門下學劍道的時候呢,時間不饒人啊。」間桐爸爸感歎道。

  「你個臭小子,在老人家面前說時間不饒人嗎?」真田弦右衛門佯怒道,手指戳了戳肩同爸爸的腦門。

  被包圍在人群中的間桐幸子臉上的笑容已經有點僵硬了,而對面處於相同境況的真田弦一郎硬扯著笑容卻有點像是便秘的表情成功地讓間桐幸子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以前怎麼沒發現真田同學這麼好玩!!

  間桐幸子發現了新大陸。

  可她並沒有高興太久。

  ——話題被扯到了戀愛上。

  「幸子現在有喜歡的人嗎?」原本還在討論自己年輕時的戀愛的真田夫人突然把問題扔給了正對著真田的臉笑得停不下來的間桐幸子。

  「誒、誒?」問題太過突然,幸子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沒有啦。」

  唔……「喜歡」的好像沒有,不過在意的人……

  間桐媽媽看了幸子有點猶豫的表情,了然地笑道:「在這種情況下問這種問題就算是有也會說沒有啦。」

  媽媽的拆臺讓幸子有點不好意思,只得打了個哈哈蒙混過關。

  「弦一郎呢?這麼帥的小夥子,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吧?」

  間桐媽媽的問題讓幸子下意識地看向了正坐著聽長輩們講話的真田,他的眉頭已經皺在了一起,或許連蒼蠅都能夾死了。

  「……戀愛對於我們來說還太早了!」果然是真田弦一郎會說的臺詞。

  真田弦右衛門滿意地拍了拍自家孫子的肩膀:「說得對,不過如果真的有喜歡的人就要動作迅速,其疾如風。可不能讓手塚家的臭小子比下去……」說到後面,老爺子都有些咬牙切齒起來。

  「哈哈哈,老師還是老樣子啊。」間桐爸爸爽朗地笑道。

  話題成功地被引到遠在東京的手塚老爺子身上,間桐幸子和真田弦一郎都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見大人們的聊天重心從自己的身上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幸子成功地脫了身,跑到了庭院裡吹吹風。真田家占地面積不小,光是和式庭院都比一般民居要大,足以證明這家人的財力。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夜風拂面已經有些涼了,不過這也讓在剛才在房間裡有些悶得慌的幸子清醒了起來。

  剛才的戀愛話題她算是蒙混過關了,但實際上內心裡卻仍舊是抱有疑惑的。

  ——她對幸村精市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如果說以前的她只把幸村精市當做是可望不可即的校園偶像,那麼現在這個能夠經常和她插科打諢,毫無顧忌地散發冷幽默的幸村精市的形象早已經生動豐富了不少。

  如果有一個長相俊朗,溫和細心,偶爾展露一下自己的強勢,還總是拯救你於危難之中的男孩子總在女孩子面前出現,幸子覺得大概不會有女孩子會無動於衷。

  尤其是海原祭之後,幸村變得越來越奇怪了,有些時候還會注意到一些像是她換了耳機之類的細節,還會問一些容易讓她誤會的話。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想歪的。

  ——不,或許現在的她已經在往這個方向想了吧,不然也不會對幸村同學那麼不知所措了。

  「間桐。」不知道什麼時候,真田也出來了。

  「啊,真田同學。」

  真田弦一郎比幸子高出不少,她得稍微抬著頭才能看到他的臉,這個幅度比起看幸村的要大一些,讓她有些不習慣。畢竟在今天之前,她幾乎沒和真田單獨說過話。

  「你和幸村……」真田弦一郎有些欲言又止。

  「嗯?」幸子有些心虛地回問,原來她和幸村之間的那種奇怪的相處模式連真田同學都注意到了嗎?

  少年的視線在間桐幸子的臉上停留了一小會兒,又移開了。

  「算了,不……沒什麼。」

  這樣不坦率的真田實在罕見,更是勾起了間桐幸子的好奇心,想要問個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真田同學這麼說,更讓我好奇了啊。」

  真田也沒有繼續糾結,說道:「幸村他雖然有些時候說話不太注意,但他也沒有惡意。」

  「怎麼突然說到幸村同學了?」幸子不好意思地說,卻不太敢直視真田。

  「間桐你最近不是在和他鬧彆扭嗎?」

  「鬧……彆扭?」倒是不知道自己和幸村之間的狀態被誤解成了這樣,幸子有些哭笑不得。

  真田又繼續為好友解釋道:「雖然他的話有些時候聽起來有些刺耳,不過他也只有對自己親近的人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地坦率。」

  對於風紀委員長突如其來的知心哥哥模式有點接受不能,幸子的大腦此時已經陷入了當機重啟的狀態。

  「真田同學為什麼這麼說?我和幸村同學之間並沒有這種……」幸子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事實上她和幸村之間也只是單純的尷尬而已,絕對算不上是鬧彆扭。

  從某種意義上算是OOC了的真田弦一郎一臉疑惑地看向了幸子。

  「之前你們看起來還很要好,但最近連話都不太說了,作為朋友我也不能看你們這麼冷戰下去。」

  幸子微張著嘴,過了好幾秒才給了個「原來如此」的回應。

  ——真田同學你真是個好人啊。                        


☆、18

  已經是深秋,天氣漸漸寒冷起來,每天早上起床也變成了一件頗為煎熬的事情。即便是幸村精市這樣每天早起去學校參加部活的運動少年也會忍不住想在溫暖的被窩裡多呆兩分鐘。

  如果要是讓真田知道了,一定會被說「太鬆懈了」吧?

  等待母親做早餐的時候,幸村在自家的庭院裡給盆花澆水。他喜歡在這種時間裡放空自己,想些在網球部裡絕對不會想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例如今天的水彩用什麼樣的色調,要不要去書店看看有什麼新進的園藝相關書籍和畫冊。

  「阿嚏!」也不知道是不是晨風過於涼爽,幸村精市打了個噴嚏。從小到大體質一直很好的他很少生病,就連感冒了也大多是休息兩天就會好的小症狀。

  做好了早飯過來叫兒子吃飯的幸村媽媽也有些驚訝,不過還是提醒道。

  「一直都讓你多穿點衣服,會著涼的,你就是不聽。」

  「我沒想到今天這麼冷。」幸村笑了笑,「可能有點小感冒,吃點藥就好了。我馬上去加衣服。」

  幸村媽媽點點頭,她家的兒子一向聰明而自製,從來不會讓家長操心,有些時候也會讓她這個當母親的覺得有點寂寞呢。

  *

  到部裡的時候訓練還沒開始,不過幸村著實要比往常來得稍微晚兩分鐘。對部員們的身體狀況特別敏感的柳蓮二大約是看出了他今天沒有披著外套而是好好穿上了,過來問了下情況。

  真田今天早上似乎是風紀委員會那邊有工作,說是要晚一點過來。

  幸村聽到這個就想起了昨天真田早退,和間桐幸子一起離開的事情。如果兩家關係那麼好,那真田和間桐說不定還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可當時問起間桐的時候,真田又說只是在巡邏的時候見過幾次……

  不過這樣的疑問幸村並沒有想太久,畢竟和真田相處的時間也有十年,他的性格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說是沒見過幾次,那一定就是沒見過幾次。

  只不過幸村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彆扭,但具體是為了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只要事情一牽扯到間桐幸子,他被感性影響判斷的時候似乎更多了。

  拿梓紗的話來說,他這大概就是戀愛綜合征的典型症狀。

  真是輸了,幸村精市。

  回想起自己曾經拿來教育梓紗的大道理好像並沒有什麼用,反倒是響亮地打了自己的臉,幸村精市就有點想歎氣。

  戀愛啊,如果真的可以用玫瑰花解決一切問題就好了。

  「幸村部長,今天的我已經不一樣了,獲勝的一定是我!」打斷了幸村精市的少男心事的正是網球部備受矚目的一年級新人。

  自從入部就一直受到三巨頭打壓的切原赤也似乎一點也沒放棄的意思,只不過隨著對他們的實力瞭解越來越多,他來挑戰的間隔變得更長了一些而已。

  「呵呵,結果到底怎麼樣呢。」

  不得不說網球是治療人太閑而想太多的最佳良藥,幸村也很想知道這段時間切原赤也到底進步了多少,不過也僅此而已,最後的結局依然會是他幸村精市獲得勝利。

  事實證明幸村精市的想法是正確的,與切原赤也的比賽仍舊以6:0劃上了句號。但對方的進展是迅速的,至少他可以在並不算特別認真的幸村精市手裡差點拿下一局了。

  作為幸村精市當做下一代接班人來培養的一年級新星,切原赤也的進步已經相當驚人了,但在他看來仍舊不夠。而不光是一年級的ACE還需要操練,就連他自己也還有很多可以改進變強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兩天總覺得打球的時候有點不太順手。或許真的就像間桐幸子說的那樣,是他下場練習的時間太少所以生疏了?

  這樣的問題也沒有糾纏幸村太久,他訓練結束回到教室見到間桐幸子的時候就一瞬間把這回事暫時扔到牆角裡了。

  「早上好,幸村同學。」間桐幸子並沒有和前幾天一樣再閃避他的視線,臉上笑容也變得自然了許多。

  「早上好,間桐同學。」這一點轉變讓幸村精市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雖然並不知道是什麼促使了她的改變,不過就結果來看是好的就行。

  也不需要說太多話,幸村覺得自己只要看著對方的臉上掛著笑容,自己也就能有一天的好心情。

  間桐幸子似乎剛想說點別的,她的朋友就把她叫走了。少年只有把那點失落埋在心底——反正都在一個班上,要說話總會有機會的。

  幸村精市對於學校的消息其實一點也不靈通,這一點比起班上那些沒事就喜歡閒聊八卦的女生們來差得就像是他與非正選隊員之間的實力差一般。

  所以直到那個人走進教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班上來了新的生物老師。

  那位短髮俐落,笑容陽光爽朗的青年一走進教室就收到了女生們集體倒吸的一口涼氣,議論紛紛到他寫完名字正準備做自我介紹也沒有停止的意思。

  立海大作為附近學校中的名門,女生的素質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然而此時的幸村卻莫名的火大,覺得她們實在是激動過了頭。這麼想著,他又看向了間桐幸子——還好她並不像其他女生那樣花癡,還嘰嘰喳喳地討論對方是不是有女朋友。

  不過間桐幸子這種淡定的狀態又讓幸村覺得不安,畢竟她和這位新老師是感情不錯的老相識,要說好感度,大概是要比幸村的高上一大截。

  「大家好,我是尾木卓。因為你們教生物的老師調職,所以大家接下來的生物課由我來授課,希望接下來的時間裡能和大家愉快相處。」

  就算是從小到大被誇了無數次外貌出色的幸村精市也不得不承認這位老師是個標準的帥哥,挑不出什麼硬傷。一想到這人是間桐幸子曾經的老師,幸村就覺得渾身不是勁。

  ——上次在拉麵店如果不是遇見了他,幸村覺得自己或許能夠用更溫和平緩的方式刷間桐幸子的好感度而不會那麼衝動。

  想到這裡,鼓掌歡迎新老師的幸村精市的手好像沉重了不少,連裝個樣子的念頭都被打消了。

  尾木卓面帶微笑,有意無意地朝幸村精市這邊看了一眼,卻讓他如臨大敵。

  *

  新老師是個帥哥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個好看的草包,就算是從對他抱有一定敵意的幸村精市也說不出「他只有臉好看講課水準還趕不上自己」這種風涼話。

  幸村精市自小到大一直都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在各式各樣的褒獎之中長大,早就不會為了別人的評價而患得患失。但現在出現了尾木卓這個哪方面都不比他差的優秀青年,危機感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如果只是個優秀帥哥幸村精市當然不會放在眼裡,可問題是這個人不光在幸子還在小學的時候就和她一起,就連她喜歡吃什麼,討厭什麼東西,寫字有什麼不太好的小毛病都能如數家珍……

  這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嗎?是在挑釁對吧?

  只要一想起拉麵店那場一點都不美好的見面,幸村精市就巴不得讓那位調職的生物老師回來繼續上課即便他講課一點都不如尾木講得生動有趣簡單易懂。

  「幸村同學?」

  打斷了少年腹誹的正是間桐幸子,她手裡拿了一疊表格,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讓喜歡的人看見自己不帥氣的一面對於一個思春期少年來說是相當沒面子的事情,就算這個人是神之子幸村精市也沒有例外。

  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幸村的表情恢復了平和。

  「有什麼事嗎?」

  「班導讓我過來確認一下海外研修會的事情,這張安全保證書幸村同學拿回家讓家長簽字吧。」

  收下了表格,幸村才遲鈍地想起來似乎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居然給忘得一乾二淨。自家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很有錢的家庭,但是出國旅行也是有過幾次的,對於幸村來說著實算不上是什麼充滿誘惑力的事情。

  「間桐同學去嗎?」幸村再次問道。之前他似乎是聽間桐幸子的友人霧島波江說起過間桐幸子好像對海外研討會並不是很感興趣。

  間桐幸子有些驚訝地看著幸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本來還在猶豫的,後來還是決定去了。人生苦短,總不能一直局限在一個地方不出去看看吧?」

  少女說起人生苦短,老成得像個歷經滄桑的中年人。不過這話讓她來說卻有一種獨特的萌感。

  ——不如說在現在的幸村精市看來,什麼樣的間桐幸子都能找到萌點吧?

  「說的也是呢。」

  間桐幸子遲疑了一下,又紅著臉說:「其、其實是因為害怕坐飛機啦。」

  沒想到少女突然對他說了實話,幸村一時間也蒙了,但很快又被鋪天蓋地襲來的「萌」給襲擊得思考遲鈍了起來。

  「間桐同學以前沒坐過飛機嗎?」

  「……還真沒什麼出遠門的機會呢。」少女想了想,苦惱地說道,「雖然知道現在的飛機都很安全,但是總是會忍不住去想飛機要是掉下來怎麼辦——啊啊啊啊啊當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

  幸村精市想要忍住笑,可是在對方是間桐幸子的情況下,忍笑好像變成了一件比逗笑真田還要困難的事情。

  「噗、噗哈哈哈哈哈。」

  「幸村同學……」有些怨念地拖長了語調,間桐幸子還泛著紅暈的害羞表情可愛到犯規。

  「間桐同學真可愛。」

  轟——

  名為間桐幸子的火山爆發了。

TOP

☆、19

  生物課下課以後,班上新來的帥氣生物老師就被同學們圍得團團轉,有的是花癡想湊近點看看,有的是純粹有課業相關的問題想去提問,還有的大概就是出於好奇想感受一下這個話題人物的言行舉止,之後也方便和其他班的朋友吹一吹。

  間桐幸子並不是其中一員,但她坐在座位上,單手托腮,遠遠地看著尾木卓鶴立雞群,從人群中露出那就算是去當偶像也完全沒問題的俊美頭顱。

  「幸子你也對尾木老師感興趣?」趁著下課機會湊到幸子座位邊上找她聊天的霧島波江看看那邊又瞅了瞅身邊的好友。

  幸子也沒反對,實誠地點了點頭:「班上會有人對他不感興趣嗎?」

  「說的也是。」波江也覺得自己似乎是問了個多餘的問題,「不過幸子看上去好像不太驚訝?」

  「其實我小學的時候就認識尾木老師了,那個時候他是來我們班實習的教育實習生。」間桐幸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心思卻是早已經飄遠了。

  *

  那天和幸村精市走進拉麵店的時候,間桐幸子還在為這到底是不是約會而糾結,心裡邊粉紅粉紅的少女心和已經伴隨自己成長了十四年的厄運爭了半天也沒能爭論出什麼結果來。

  海原祭結束的時候比平時放學還要晚一點,似乎正好錯過了用餐的高峰期。幸子原本以為要排隊,但吧台正好有兩個人的座位,對於她來說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好運當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幸村精市跟在了她旁邊才讓常年纏身的厄運與幸運換了個班。

  幸村點了豚骨叉燒拉麵,幸子看了遍功能表,猶豫了一下正打算開口,卻聽坐在她旁邊的人開口說「海鮮叉燒拉麵,加一個溏心蛋——對嗎?」

  因為旁邊坐了個幸村,幸子一直處於有些緊張的狀態,專注於功能表都沒敢抬頭,也就沒注意到坐在自己另一邊的人是什麼樣的。

  對方一開口,幸子才意識到是個相當熟悉的聲音,元氣之中又不乏大人的磁性的嗓音,語尾帶點不知道是哪個地區的方言調調。

  「啊,對,海鮮叉燒拉麵加個溏心蛋。」幸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對店主點了單之後,第一時間看向了說話的人。

  那個青年人眨巴一下眼睛,有些孩子氣地說:「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呢,小幸。」

  染成栗色的短髮並沒有做什麼刻意的造型,蓬鬆而又自然。青年穿著款式簡單的衛衣和牛仔褲,就像是不太愛社交的那種大學生,但修長的身材又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輸給精心打扮的社交系池面。他臉上的笑容猶如春風拂面,不誇張也不會讓人覺得是例行公事,毫無攻擊性,正是他最獨特的標記。

  「尾、尾木老師!」意識到對方身份的那一瞬間,幸子把自己旁邊還坐了個同伴的事情都扔到了九霄雲外。

  「是間桐同學認識的人嗎?」正在間桐幸子又是激動又是開心還有那麼一點點羞澀的時候,幸村精市的提問成功地把她的理智給拉了回來。

  「這位是尾木老師,我小學的老師,以前很照顧我。」說著,幸子又對熟人介紹道,「尾木老師,這是幸村精市,我現在的同班同學。」

  尾木卓笑了笑:「原來是小男朋友啊,小幸也到了交男朋友的年紀了嗎?」

  「尾木老師!」幸子羞紅了臉,連忙反駁道,「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而已!」話音剛落,少女又覺得自己的回答過於激動,回頭一瞟幸村精市,他臉上的微笑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

  果然是她想太多?

  見到將近兩年沒見到過的老師,還是自己一直當做哥哥看待的老師,雀躍的心情讓她很快就忘了別的事情。想問的事情實在太多,如果這裡不是拉麵店而是咖啡廳,她能拉著對方好好聊聊就更好了。

  「開個玩笑。」尾木卓笑著跟幸村精市打了個招呼,又將話題轉回到了幸子身上,「看制服,是在立海大附屬中學?」

  「嗯。」幸子猶豫一下,又問道,「尾木老師不是去東京的學校了嗎?這次是……」

  「嗯,不在東京幹了,還是覺得回到家鄉比較舒服。」青年拿了勺子把碗裡的配料壓到了湯裡,說道。

  幸子點點頭,又說:「在熟悉的環境裡工作的確比較容易讓人心情愉快呢。」

  尾木卓眯著眼睛笑,看起來非常滿足的樣子:「冷落了朋友可不好啊,小幸。」

  回頭一看,幸村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什麼,但幸子還是覺得他並沒有走進這家拉麵店之前那麼心情愉悅了。

  「啊,真對不起,幸村同學。」陷入兩難中的幸子一臉苦惱。

  幸村精市卻只是直直地看著尾木卓,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上去有點嚇人,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說出「你們動作真是太難看了再去跑十圈」之類的話語。

  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的三人在周圍食客們吸面喝湯,偶爾聊幾句的嘈雜環境之中顯得相當格格不入。甚至連廚房裡偶爾傳出來的聲響都像是在嘲笑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多微妙一般。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久到幸子在腦海裡搜索了半天也沒能找到合適的話題拯救這堪比放送事故的尷尬場面。而打破這場面的是服務生端出的拉麵——幸子的海鮮叉燒拉麵。

  拿了筷子攪了一下配料,幸子左看看右瞧瞧,見兩人都看向了自己,就又逃避似的埋頭開始吃面了。成功地扔走了燙手山芋的幸子多麼希望這一碗拉麵永遠都吃不完,這樣她就不用再回到那個仿佛能凝固起來的氣場之中了。

  她原本以為今天的這次「約會」是自己走了狗屎運,但現在看來好像也不完全是這樣。這是應該怪自己太激動了還是該怪尾木老師逗人的脾氣仍然沒改呢?而至於幸村——他什麼錯都沒有。

  很快,幸村的面也上了。他拿起勺子準備先喝口湯,但湯一舀起來又將勺子放了回去,用筷子把配料壓在了湯頭裡邊。

  「今天聽說是海原祭呢,小幸參加了什麼活動嗎?」尾木卓像是根本沒有感受到少年身後快要具象化的不滿的氣場,率先開了口。

  「呃,擔任了主持,還參加了社團的展示活動。」幸子似乎也是被尾木的淡定所感染,不由得松了口氣,不如剛才那樣僵硬了。

  尾木說:「小幸很厲害啊,我還在讀書的時候就聽說過立海的廣播社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啦……」幸子不好意思地埋了頭,頗像是要把臉都埋到湯碗裡一般。

  「以前的小幸都不太敢說話的,雖然有一把好嗓子,卻從來不敢上臺,現在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呢。」尾木笑著說,又問道,「小幸現在在學校裡應該很受歡迎吧,幸村同學?」

  他這問題一拋,幸村也沒有想要逃避的意思,淡然地回答道:「間桐同學的優秀,大家都看在眼裡。」

  「是嗎?」尾木簡短地回答,笑容裡全是大人的余裕和了然,就像是在說「這樣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間桐幸子突然嗆住了,捂著嘴,咳得背脊彎成了蝦米的形狀。兩旁的尾木和幸村都第一時間停止了對峙,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中間的少女身上。

  只見尾木相當熟稔地伸手在幸子的背脊上稍稍拍了拍,輕緩地替她順氣,好像這樣的動作已經做過了無數次。

  「小幸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容易被嗆到呢。」又是一副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理解間桐幸子的模樣。

  如果幸村對幸子只是普通同班同學的感情,他或許還會為以前的老師居然這麼體貼瞭解學生而感到不容易,但在喜歡著間桐幸子的幸村精市看來,這個「尾木老師」怎麼看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情敵完全不可能變得順眼。

  見幸子很快緩了過來,自小就自我慣了的少年當然想要找回場子,適時地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熱水。

  咕嚕咕嚕喝下水緩和喉嚨不適的幸子剛把水杯遞回給幸村就發覺了不對。

  「誒?」少女宛若自言自語一般的疑問當然沒有逃過幸村精市的耳朵,而她一下子飄起紅暈的臉頰更是表明了她的心情。

  少年低頭看了下手裡的杯子——他剛剛故意的——誠摯而又充滿歉意地說:「剛才拿得太急,沒注意,不好意思。」

  「沒、沒事。」幸子清了清嗓子,決定不繼續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他們總在這裡占著位置不好好吃面也不是道理,畢竟人家也是要做生意的。

  幸村精市直接端起手裡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溫開水,帶著挑釁的目光射向了正在吃面的尾木。

  噗通。

  間桐幸子手裡的勺子又掉進了湯碗裡,濺起一點小小的水花,這下子她的耳根子也紅透了。

  她有些手忙腳亂地用筷子撈起了已經沉沒在湯頭裡的湯勺,用紙巾擦乾淨,但手指上難免還是有一些殘留的湯湯水水。

  而坐在她身旁的幸村精市此時搶先一步抓過了她的手,耐心地用紙巾細細擦拭她的手指,從指尖到指根,由裡到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有那麼一瞬間,幸子突然覺得幸村寫東西的時候好像也沒有現在這麼聚精會神。

  哦,不,間桐幸子,你完蛋了。

  少女又為自己潑了一盆冷水。

  你不過是個黴運纏身的幸運E,戀愛這種事情,偶爾想想就好,不要想太多。

  「在我面前,間桐同學總是這麼冒冒失失的呢。」

  似乎是在打幸子的臉,幸村精市的話曖昧到又勾起了她剛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少女心。

  間桐幸子端起湯碗,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碗湯,飛快地起身拿了單據去買單,連嘴都沒來得及擦一擦。

  ——或許她應該一個人好好靜靜了。

  *

  「幸子,幸子?」霧島波江的手在間桐幸子的眼前晃了晃,才終於把她的神給勾了回來,「從剛才開始一直雙手緊握呢,手有什麼問題嗎?」

  「不不不,沒什麼。」幸子又欲蓋彌彰地把手放到了課桌下邊。

  友人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不過看在周圍有人的情況下又只能了然地投以意味深長的眼神。

  而霧島波江的眼神像是定心丸,讓幸子決定請教一個依靠現在的她可能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的問題。

  「波江,我問你個問題哦。」

  「什麼問題?」

  「如果有一個男生哦,在你面前突然變得很奇怪,或許說得上是殷勤,還會用比對其他女生要苛刻一點的態度來和你說話,這代表著什麼呢?」

  霧島波江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飛快地看了一眼座位不在這邊的某人。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存在這種喜歡人的套路,我真是沒想到幸村居然是這種性格的——!」

  間桐幸子沒等霧島波江把話說完就迅速站了起來,捂住了她的嘴。她過於驚訝,說話聲音的確太大了些。

  「我、我可沒說是誰啊!」

  「這段時間找你這麼勤奮的除了幸村同學還有誰啊?」

  友人的話語太有道理,幸子居然無法反駁。她偷偷地看向了話題中心人物的幸村精市,正好撞上了對方含著笑意的目光。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間桐幸子的解釋完美表現了何為此地無銀三百兩。


☆、20

  忘了是什麼時候看過的一句話,以前的幸村精市對此不以為意,但現在卻深以為然。

  ——人的直覺來源於對生活經驗與知識的積累,所以很多時候,尤其是在感情方面,直覺是最強有力的武器。

  就像是那個尾木老師,幸村精市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腦內就拉響了警報。

  這人不會和他對盤,而且會是他最強有力的情敵,即便間桐幸子可能並不把他當做是喜歡的物件。

  又是一節生物課下課,尾木又叫走了間桐幸子,說是幫忙拿教具。

  幸子的生物學得不錯,雖然達不到像是柳或者柳生那樣能拿滿分的程度,但也能在年級上排進前五。上課被尾木抽問的時候,幸子也能侃侃而談,甚至舉一些並不在教材範圍內的內容為例子。在尾木接班之前,幸子就是班上的生物課代表,而現在,尾木理直氣壯地就讓她繼續擔當了課代表一職。

  幸村精市對此只表示——這該死的巧合。

  不同於夏天,總是全身心投入網球部部活的他也終於有了空閒的時間。從自己的儲物櫃裡拿出了畫板和畫具,他決定畫些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

  他的精力不應該停留在尾木卓這個讓他極度不舒服的人身上。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而幸村精市也是個愛好廣泛的人,才沒有這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不過雖然這麼說,幸村還是無法避免地有些鬱鬱,想去找幸子說說話什麼的,但尾木好像看穿了一切,總是有機會把幸子叫走。

  真是讓人討厭的人。

  抱有這樣想法的,這個班上或許也就只有幸村精市一個人了。

  去食堂吃過午飯之後,幸村找了沒人的美術教室,拿出寄放在美術室裡的畫具,準備利用這並不算長的時間畫一張速寫。雖然他最擅長的是水彩畫,但是作為繪畫的基礎,速寫也是需要經常練習的專案。

  幸村精市對著畫紙發了好幾分鐘的呆,他發現自己並不知道該畫些什麼。就算是陳列在櫃子上的石膏像,他也不知道該選哪一個。而不管是它們中的哪一個,幸村都有一種對方在用嘲諷的目光看著他的感覺。

  選了一個滿臉煩惱的石膏像,幸村試著靜下心來畫畫。

  三兩下勾出輪廓,幸村下意識地在那石膏像頭上畫了幾筆,添作了蓬鬆又有些淩亂的頭髮。心事重重滿腹煩惱的尾木卓的確比一個總是笑得開朗燦爛毫無心機的尾木卓要讓幸村覺得心情愉快。

  意識到這一點的幸村自嘲地笑了笑,又用橡皮把他額外添加的頭髮擦掉。如果這樣就能讓他覺得滿足,那他也太幼稚了,精神勝利不應該是他走的道路。

  鉛筆的痕跡還沒擦乾淨,美術教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了。幸村一回頭,正看見躡手躡腳走進來,生怕吵到了他的間桐幸子。

  這偶遇來得太突然,讓他有些受寵若驚,手裡的鉛筆一個沒拿穩,在白紙上畫出了一道突兀的痕跡。

  「啊……本來不想打擾到幸村同學的。」少女有些懊悔地歎了口氣。

  「也沒什麼,反正可以擦掉。」幸村很快恢復了淡然的表情,用橡皮擦乾淨了多餘的線條,「只不過是沒想到間桐同學會來找我。」

  「剛剛碰到了柳同學,他說幸村同學或許會在這裡,我就過來碰碰運氣。」說著,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繞了繞馬尾的發梢,「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最近好像不太能和幸村同學說上話……」

  對方的坦誠讓幸村精市很是受用,一時間連剛才的煩悶也忘了個乾淨。

  幸村放下了手裡的鉛筆,說道:「是啊,最近尾木老師好像總有事情找間桐同學。」

  似乎是沒想到幸村一下子把話頭放在了尾木身上,幸子有些驚訝,但隨後又頗有同感地回答:「大概是以前找我找習慣了吧,畢竟尾木老師在這個學校裡比較熟悉的人或許也只有我了。」

  「間桐同學小學是就讀的哪一所?」

  「淺見川小學。」幸子說道,「不過去年這所學校已經和另一所學校合併了。」

  「是這樣啊。」幸村對間桐幸子所在的學校有點印象,一年前學校好像發生了什麼兇殺案,導致招生受到嚴重影響,最後不得不與別的學校合併。

  「不過我覺得尾木老師的話,人緣應該很不錯才對。」

  幸子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稍微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才說:「其實尾木老師以前和現在一點都不像,別看他現在這麼受歡迎,他以前比現在要內向得多。」

  少女的回答讓幸村覺得有些驚訝,他一直以為尾木卓從以前開始就是現在這種開朗的性格。

  「尾木老師是在我五年級的時候來我們學校當實習生的,那個時候他穿著打扮都有點土氣,雖然長相還挺帥的,但因為他說話總帶著鄉下口音,說話都不敢看著別人眼睛,學生們都很嫌棄他。」間桐幸子眉頭輕蹙,有些懷念地回憶著,「那個時候我因為各種原因,出勤次數很少,和班上的同學也不是很熟,總是一個人吃午飯。有一天,一個人吃飯的尾木老師叫住了我,問我要不要一起。然後就這麼熟了起來。」

  幸村想起小綠跟他說過幸子因為差點死於祭典的踩踏事故,請了很長時間的假。那個時候的她也是體弱多病,性格或許沒有現在這麼開朗,所以才會有那種不合群的時候吧?

  「但現在的你和尾木老師都是很開朗合群的性格,一點都想像不出以前的你會是那樣的。」幸村說道。

  「是嗎?或許是吧。不過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很害怕和別人交往,總是害怕和我交往的人會被牽扯進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裡,然後遇到危險。」幸子說著,眼神變得悠遠。

  雖然沒有從小綠那裡知道更多的東西,不過就幸村精市這學期對間桐幸子的觀察來看,在她周圍出現事故的頻率的確高得過了頭。那個時候還是小孩子的她會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這麼一想,幸村又覺得尾木好像也沒他想的那麼討厭了,不過對於自己不是那個把幸子從消沉之中拉出來的人這一點感到有些遺憾。

  「那個時候我很高興有人能主動來找我,和我說話,但出於不給別人惹麻煩的考慮,我還是跟尾木老師說了跟我走得太近或許會倒楣的事情。」幸子說,「但那個時候的尾木老師卻說他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我當時缺了不少課,尾木老師就一直替我補習,還幫我找升學考試的題庫,在我不開心的時候也會來找我說話聊天。其實那個時候的尾木老師比他看上去的樣子更加健談,但他好像也沒什麼和別人交流的意願,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幸村精市沒有說話,他覺得現在的他就應該做個安安靜靜的傾聽者。間桐幸子很少提起她過去的事情,就算是班上的人,對於她進入國中以前的事情都很少有瞭解。現在能有這個知道她過去的生活的機會實在是難得,雖然話題的中心是那個他怎麼看都不順眼的尾木卓。

  「啊,不好意思,我自顧自地說了這麼多。」似乎是終於從自己的回憶中走了出來,幸子抱歉地說。

  「沒關係,反正現在的時間也不夠讓我畫一張了。」幸村微笑著說道,成功地看到了幸子更加抱歉恨不得土下座的樣子。

  「真的對不起!」

  好像玩過頭了,幸村立刻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開玩笑的,其實今天我也沒什麼畫畫的心情,而且能聽到間桐同學以前的事情我也很高興。」

  「誒、誒?是這樣嗎?」間桐幸子受寵若驚地說道,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真可愛。

  幸村精市在心裡叫了聲good job,但表情還是和平日裡沒什麼區別。

  他剛想說點什麼,喉嚨裡像是突然進了冷空氣,又不由得咳了起來。前兩天的感冒非但沒有好,而且好像還變得嚴重了起來,這對於從小就熱愛網球運動,體質上佳的幸村精市來說簡直不可理喻。

  間桐幸子一臉擔憂地走近了他,抬手想幫他順順氣,但猶豫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

  少年心中大呼遺憾,巴不得再多咳兩下讓她打消過多的矜持。可幸村自己又覺得這樣似乎太卑鄙了點,只能選擇放棄,而且現在的他喉嚨的確不太舒服,咳久了也是很難受。

  「幸村同學感冒好像越來越嚴重了呢,有好好吃藥嗎?」

  「當然,不過好像是我太久沒生病了,偶爾一次感冒也變得這麼厲害。」幸村不以為然地說道,「並不是那麼需要擔心的事情。」

  聽了幸村的話,間桐幸子臉上的憂色終於減少了一些,但還是有些擔心。

  「不過間桐同學這麼關心我,說不定我一開心,感冒明天就會好了呢。」

  一抹紅暈又襲上了間桐幸子的臉頰:「幸村同學!」

  「呵呵,我是認真的。」                        


☆、21

  如果說一般的孩子出遠門,家長會為之擔心不已,那麼在間桐家,在出遠門的物件是間桐幸子這個大家默認是災難體質的孩子的情況下,家族成員們心中的擔憂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家長,甚至已經是嚴重不安的狀態了。

  這一症狀完完全全地體現在間桐幸子參加的海外研討會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全家人都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了幸子的房間裡,進行著最後的勸說。

  「姐,你真的要去嗎?」自從懂事以來就是有了遊戲機就沒姐姐的白眼狼小正太間桐光也放下了遊戲機,一臉憂慮地趴在姐姐的床邊上,盯著正一臉興奮收拾著行李的少女。

  「去啊,為什麼不呢?」間桐幸子折疊著要帶去的便服,頭也不抬地說著。

  間桐媽媽說:「自從小學那件事情以後,幸子你就一直沒有出過遠門。這次一下子就去外國了,我們都很擔心啊。」

  少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往清一色褲裝的行李裡放進了一條藍白色的海軍風連衣裙。

  「這次是和學校的大家一起,沒什麼可擔心的。我也不是那麼沒警惕意識,喜歡一個人單獨行動的孩子啊。」耐心地勸說著母親,少女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期待之情溢於言表。

  間桐爸爸清了清嗓子,眉頭蹙起,仍然是有些不放心。

  「雖然我也問了你們學校,說是去的地方都是治安最好的景點,唔……幸子你還是注意一些,領事館的電話都記好了嗎?還有,報警器要帶好,錢不要裝在一起,要分開裝好……」不管他在外如何鐵血硬派,在家裡也只能是個稍嫌嘮叨的父親。

  「都按爸爸說的做啦。」幸子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朝著擔心自己的家人們笑了笑,「早晚都是要自己生活的人了,總是讓家人這麼擔心可不行啊。」

  「可是……」間桐媽媽說著,眼裡突然泛起了淚光,「幸子就算一輩子住在家裡不出去我們也是養得起的……」

  「媽媽!」幸子打斷道,眼眶卻有點泛紅,「又不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啦!」

  哥哥間桐和幸歎了口氣,也開口道:「立海大的安全措施那麼齊全,爸媽你們不要那麼擔心啊,而且真田家的小鬼也在呢。」

  「真田家的小鬼……咳咳,弦一郎嗎……不過他的劍道水準還不如當年的我呢,真的沒問題嗎?」間桐爸爸摸了摸下巴,有點不信任,「要是我在的話就沒問題了。」

  「所以爸爸你是要跟去嗎!!」間桐和幸無力吐槽了。

  「咳咳,根本不可能嘛!就是想想!想想!」為了重申自己的權威形象,間桐爸爸清了清嗓子。

  「雖然你們擔心我讓我很開心,但我怎麼突然覺得有點難過呢……」幸子眼神已死,「雖然我一直都不是很好運氣,但最近已經很好了,已經很久沒遇上過事件了不是嗎!」

  四位家庭成員目不轉睛地盯著少女看了幾秒鐘,才露出了做出讓步的表情。

  「這麼一說好像也是,從開學到現在好像都沒有遇上什麼大事呢。」間桐媽媽做著自我安慰。

  作為一個踏了一隻腳進二次元的少年,間桐光忍不住發表了反對意見:「媽你不要亂立flag。」

  「……小光,都讓你少打一點遊戲了。」間桐和幸捂著腦門。

  雖然沒怎麼聽懂小兒子的話,不過大概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擔憂過度的間桐媽媽還是決定轉移了話題。

  「這次去中國大概會很有趣,海的那邊風景也很好,美食好像也多到吃不完的樣子呢!」幸子笑道,「不能打包回來還真是可惜呢。」

  間桐爸爸也松了口氣,摸了摸自家女兒的頭頂。

  「那下次有時間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吧。」

  間桐光鼓著腮幫子,小聲嘟囔道:「說不定等我跟佐助都能參加海外研討會了也去不成呢……」

  間桐和幸在弟弟額頭上彈了個爆栗:「作業寫完了嗎?」

  「……啊,還沒呢。」間桐弟弟灰頭土臉地跑去寫作業了。

  最終間桐幸子把難得沒事回家早的爸爸趕回自己房間休息,母親也跟著一起離開了房間,最後只剩下了哥哥間桐和幸。

  「哥哥?」

  間桐和幸複又在床邊的地上坐了下來,隨意地交叉著雙腿:「算來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好好和你說過話了呢,幸子。」

  「好像是啊。」幸子也坐在了哥哥的旁邊。

  因為年齡相差有些大,小時候幸子與和幸之間也算不上親昵。不過就算如此,在幸子的心目中,哥哥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哥哥和幸才工作不久,作為新人一直都沒有什麼自由選擇休假日期,很多時候他回家的時候幸子已經準備睡覺了。而且最近她腦子裡又被變得越來越主動的幸村精市給佔據了,他這麼一說,幸子才遲鈍地注意到自己似乎是冷落了家人……

  「雖然在爸媽眼裡,幸子你還像是那個會因為身邊發生的事情而嚇得不敢出門的孩子,但在我看來,幸子的成長已經超乎我們的預料了。」間桐和幸說著,有點懊惱地撓了撓鬢角,「啊……明明在執勤中還能好好說這種話的。」

  幸子笑了笑,說:「嗯,是那樣嗎?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或許不是我變勇敢了,只不過是我對這些東西習以為常了吧。」

  「就算是習以為常也很了不起了。」間桐和幸又摸了摸幸子的頭,就像他爸爸做的那樣。

  「不過有些時候我也會覺得,倒楣的事情都發生在我身上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我身邊的人不就都會變得好運了嗎——哈哈,這種想法會不會很奇怪?」

  間桐和幸眼神複雜地看著自家的妹妹。他還是頭一次聽到妹妹對於自己體質的真實想法,他甚至已經準備用「倒楣其實沒什麼大不了雄鷹只有在風雨中才能獲得頑強的心靈和體魄」之類的沒有品質保證的雞湯來安慰沮喪的妹妹。

  「才不會。」人生二十來年,間桐和幸作為一個男人居然有點想哭,「你自私一點也沒關係的,偶爾說說『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倒楣的總是我』之類的喪氣話也完全沒問題。」

  幸子做了個深呼吸,緩緩搖了搖頭,雙腿蜷起,手臂環住小腿,下巴擱在了膝蓋上:「不是說漂亮話,我是真的這麼想的。哥哥,你看啊,那麼多危險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但我每次都能平平安安地回來,有些時候我都還會覺得我是不是運氣好過了頭。」

  「這麼說或許有些自以為是,不過很多時候我也想過,如果這些事情沒有發生在我身上而是發生在了別人身上,別人還會不會像我這樣運氣好呢?」

  「這個啊……真不好說。」和幸仰著頭,說道,「不過單純地作為一個員警來說,我還是很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發生在任何人身上,當然,也包括你。」

  「聽到哥哥這麼說,我真高興。」幸子輕聲一笑,聲音中卻帶了點啞啞的感覺,「『盡人事,聽天命』,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

  和幸又習慣性地揉了揉妹妹的頭髮,雖然對方在外面一貫是喜歡紮束成高馬尾,可回到家的時候還是會把頭發放下來。他記得似乎是因為他以前提起過,馬尾紮束的時間太久力道太大可能會對毛囊不太好,容易導致禿頭。

  雖然當時就被媽媽罵了一頓說是完全不懂少女心的白癡兒子,不過幸子自那以後就養成了回家就散開頭髮的習慣。

  對此,和幸萬分感謝自己很早以前開過的玩笑,這樣的話幸子大概就不會招惹到奇奇怪怪的混蛋小子了。

  「對了,我已經跟真田家的小鬼打過招呼了,他會照顧你的。有他這麼個站在你旁邊說是你爸爸都沒問題的未老先衰在,我估計也不會有人不識相地來找你搭訕。」

  「……哥哥你這說法好過分。」幸子弱弱地說道,但是內心卻無法完全否認這個形容。明明一年前的真田同學還不像現在這麼成熟,怎麼一個假期回來他就像是蒼老了十歲這簡直不科學!

  「不過就算是這樣。」間桐和幸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真田家的小鬼雖然還算是可靠,不過一點生活情·趣都沒有,要是跟他談戀愛的話大概就是提前步入了老年夫婦生活。幸子我先給你提個醒,要談戀愛的話還是換個人比較好。」

  「等等,話題怎麼突然跑到這個上了。再說了哥哥你是從哪裡看出來我對真田同學有意思的啊?!」幸子無語地說道。

  間桐和幸無辜地聳聳肩:「我只是提個醒,不過要是結婚的話真田弦一郎也不是不行就是了,反正他足夠堅強,就算遇到什麼厄運也完全能用他那張明王臉把厄運嚇走……」

  「哥哥,我生氣了哦。」幸子笑得燦爛,背後卻滿滿的都是具象化的黑氣。

  「咳咳,開個玩笑。」

  少女歎了口氣:「一個個的怎麼都喜歡開玩笑……」

  「嗯?」

  「什麼也沒有。」幸子迅速地改口。

  「算了。」間桐和幸站起身來,「這次去就玩得開心一點,和同學們一起的回憶也是非常珍貴而且難得的啊。」

  「知道啦!」

  每一天都應該當做生命的最後一天來度過,這樣的話,是不是等到自己真的死了的時候,後悔就會少很多呢?

  幸子仰著頭,靠在床上,望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又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連我也悲觀起來了……不行啊,不行。明天就可以和波江還有幸村同學他們一起旅行了,應該高興一點才對啊。」

  人生如此美妙,這樣不好,不好。

TOP

☆、22

  如果用一種心情來形容今天的自己,幸村精市覺得,大概就是興高采烈。

  入學立海大以來,海外研修會和修學旅行沒有一次缺席的他對於和同學一起旅行這種事情並不是太熱衷,就算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他也不太喜歡和別人一起。畢竟每個人的愛好不一樣,強求著一起雙方都會不痛快。

  可今天開始的這一次海外研修會卻不一樣,幸村精市在除了對目的地之外還有了更多的期待——像是間桐幸子會喜歡什麼樣的東西,會想看什麼樣的風景,在鏡頭前會是什麼樣的笑容……

  幸村精市從未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生有如此多的關心,以前他甚至還和真田開過玩笑說以後自己喜歡的人只要健康開朗就好,畢竟要長得比他好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選擇參加海外研修會的同學都集中在了操場裡,幸村精市選了個靠邊的位置,距離校門最近。他平時見到間桐幸子的時候,她不是穿著校服就是運動服,只有海原祭那一次她穿了卒業式和服,可那也不是她的常服。

  而就在他好奇地猜測著今天的間桐幸子會穿什麼樣的衣服時,間桐幸子來了——和真田弦一郎一起。

  在真田的爺爺生日之後,幸村有意無意地問過真田,知道了幸子的父親是真田爺爺的得意門生,真田和幸子勉強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幸村精市一點也不嫉妒,真的,一點也不嫉妒。青梅竹馬又如何,就算不是青梅竹馬,間桐幸子也會喜歡上他的,就像他無可抗拒地喜歡上了她一樣。

  *

  在候機室等待登機的時候,幸村和真田坐在了一起,而幸子理所當然的是和她的朋友霧島波江在一起。

  「今天來學校的時候碰到了被家人送著過來的間桐,然後就被拜託一起帶過來了。」真田突然開口說道。

  幸村一愣,在他印象中,真田一直都是那種除了網球和劍道還有老年人愛好之外什麼都不會考慮的單純boy,一時間還沒想到對方是在作解釋。

  「原來是這樣。」幸村說道,他突然覺得自己那種不像自己的小心思實在是太過多餘。

  「咳咳。」真田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因為看你好像很在意的樣子。」

  幸村笑了笑:「已經這麼明顯了嗎?」

  「連我都看出來了。」

  「呵呵原來真田也會開玩笑啊。」

  「……」真田面無表情地看著幸村,「開玩笑這種程度我還是沒問題的。」

  上了飛機之後,大家都找著自己的座位。幸村精市一點也不著急,反而還有點小激動。機票是按照報上去的名單順序買的,而他看過名單——他和間桐幸子的名字挨在一起。

  43排C座。

  幸村精市把隨身攜帶的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微笑地對已經落座了的間桐幸子和霧島波江打了個招呼。

  「真巧,我坐這裡,間桐同學,霧島同學。」

  「哦~真巧誒。」霧島波江滿臉的挪揄,顯然也是個看出了他心思的明眼人,「小幸我們換個座位吧,我想靠窗坐,看看風景。」

  臉色有點發白的間桐幸子點了點頭,和霧島波江換了位置,抱著自己的雙肩背包,有點沒安全感地縮著身體,伸出手指把自己的裙角勾回了自己的位置範圍裡。

  ——順帶一提,幸子今天穿的是一條藍白色調的海軍風連衣裙,款式簡潔而可愛,裙擺也不會太短,高過膝蓋一點點,讓她纖細的小腿一覽無遺。她難得把頭髮披散了下來,鬢邊兩束頭髮編成了小辮子,在腦後用一根天藍色的緞帶綁在了一起。

  原來為了今天而精心準備的並不止他一個,幸村精市對此感到十分開心,覺得這沒有辜負他精心打理了一早上的髮型。

  少年剛坐下,就敏銳地感受到身旁的少女呼吸一滯,然後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地盯著自己糾纏在一起的手指,不敢朝旁邊看。

  到底是因為害怕坐飛機而緊張還是因為他坐在旁邊了所以才緊張了呢?

  「間桐同學真的很害怕呢。」幸村說道。

  幸子做了個深呼吸,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表情比起剛才要好多了。

  「其實我也知道飛機很安全的,但就是忍不住想東想西……」少女歎了口氣,「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幸村同學坐在旁邊的話我反倒是輕鬆了一些。」

  「呵呵,是嗎?」幸村精市對於這個回答很滿意,滿意到開始後悔自己剛才沒有開錄音筆錄下來以供他回頭無腦迴圈。

  幸子想了想,又補充道:「大概是因為幸村同學是『神之子』?」

  「……就算是有這個綽號,我也沒辦法讓高空墜落的飛機平穩著陸的哦?」幸村精市好笑地說道。

  間桐幸子的臉色一瞬間又變得煞白,眼神濕漉漉的卻又要裝作不害怕的樣子,挺直了腰杆——雖然懷裡的雙肩包抱得更緊了。

  怎麼辦,本來沒覺得會有危險的,看了間桐同學現在的表情,自己也開始有點不踏實了,怎麼辦,急,線上等。

  幸村乾巴巴地笑了笑:「……開個玩笑?」

  霧島波江看不下去了,抬手攬住了間桐幸子的肩膀,一下一下緩慢又溫柔地順著毛(?),順帶還給了幸村一個「原來幸村同學也會玩脫啊實在是太難得了雖然這麼說很抱歉不過還是請大俠重新來過吧」的眼神。

  「波江!」間桐幸子又紅了耳朵,輕而易舉地就掙脫了霧島波江的包圍圈,焦急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她似乎是在為自己在男生面前表露出了這種小鳥依人過了頭的樣子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不得不說這樣子真可愛,幸村精市覺得她這樣就像是自家隔壁香川太太家養的波斯幼貓,撩得人不要不要的。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正當幸村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後座的人突然說話了。

  「誒,你們看機翼上是不是有膠帶綁著啊。」

  只見間桐幸子下意識地朝視窗的機翼瞟了一眼,整個人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就像是動畫裡經常用來表現驚訝過度的石化效果。

  幸村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深色的膠帶捆著機翼,有點像是打包的快遞。

  「間桐同學不用這麼緊張,這種膠帶是修理專用的,而且使用有嚴格規定,飛行完全沒問題的。」幸村精市耐心地解釋道,「只不過是看上去嚇人了一點,航空公司也不敢拿人命開玩笑的。」

  霧島波江松了一口氣:「幸村同學懂的真多啊。」

  「還好,書看得比較多。」幸村精市說道,也沒有過于謙虛。

  間桐幸子的表情成功地緩和了下來,看向他的目光裡也充滿了信任和佩服。

  沒過多久,飛機就上了跑道,然後是順利起飛。

  中途除了起飛過程中間桐幸子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之外,緊張之下一個不小心把幸村精市的T恤當做了自己的裙擺緊緊地攥住之外,並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幸村不由得想要感歎,原來降臨在間桐幸子頭上的厄運終於要開始消散了嗎?

  其實最近一段時間裡,幸村精市也不太能夢見間桐幸子遭遇危險的噩夢了。雖然這對於他來說才算是正常的日常,但他又有些不放心,如果那些厄運真的在繼續發生而只是他再也沒辦法知道了的話——那簡直太可怕了。

  不過萬幸最近的間桐幸子倒楣也就是走路被小石頭絆一下,上課老師隨機抽問總是能抽到她之類雞毛蒜皮甚至算不得是倒楣的小事情。幸村精市終於放下心來,或許幸運女神終於看到了被她遺忘了很久的少女,良心發現決定作出補償了呢?

  「哎呀,對不起,幸村同學。」顧及到身旁的霧島波江靠著椅背睡著了,間桐幸子湊向了幸村精市,用氣音說道,「把你的衣服弄皺了。」

  少女溫暖的氣息縈繞在耳邊,有點潮潮的,撩撥得少年打完一場6:0都不曾亂過的氣息變得小小的急促起來。間桐幸子似乎沒有用香水,只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氣,帶了點少女本身身體的味道,混合出了一種更為溫和的香氣。

  「沒、沒事,反正今天回去也要換的。」幸村有點晃神。

  「啊,說的也是啊……」一抹黯淡從她眼神中一閃而過。

  幸村剛想說點什麼解釋一下,正想稍微湊過去一點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頭頂上的氧氣面罩突然掉了下來,半透明的面罩彈了兩下,漸漸靜止下來。

  幸村精市還沒來得及多想,剛要側過頭看看身邊的間桐幸子會不會被嚇到,就被少女猛地沖到他懷裡的衝力弄得向椅背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堅持了一段時間的間桐幸子最終功虧一簣,和機艙裡反應迅速的女孩子們叫成了一團,緊緊地抱住了幸村精市的身體。

  飛機飛行還很平穩,所以幸村精市還有溫柔地撫摸著少女的背脊安撫對方的閒情。

  ——這福利是不是來得太早了一點?                        


☆、23

  間桐幸子無比感謝飛機上尖叫出聲的不止自己一個,年級上諸多身嬌體軟的軟妹子們都成功發揮了軟妹風範,叫得此起彼伏,這倒使得她自己的叫聲顯得不那麼突出了。而也正托了她們的福,男生們雖然大多也是一臉被成功驚嚇的樣子,但為了讓自己不在女生面前表現得太過慫包,硬生生地都把尖叫憋了回去,不過臉上的表情著實不算太有餘裕。

  而在她叫完長長的一嗓子之後,她才遲鈍地發現自己好像幹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眼中所見是少年的白色T恤,上面醒目誇張的英文字母和她就差了睫毛那麼長的距離,都看不清寫了什麼。鼻腔中縈繞著少年身上傳來的清新氣息,像是某種檸檬調的沐浴露香氣混了他自己的味道,讓她意料外的能夠暫且安下心來。

  背脊上能感受到對方的手輕輕地撫過,比她的體溫好像還要高一些的熱度透過一層不算太厚的衣料傳遞過來,像是燎原之火,燒得她懷疑是不是有熱氣從自己臉上冒出來。

  如果說幸村同學家養了貓,那那只貓還真是幸運。

  思緒已經不由得飛遠了的間桐幸子此時一下子忘記了自己剛才還被突然掉下來的氧氣面罩嚇了個半死,竟然開始羡慕起了別人家裡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貓。

  「看來已經冷靜下來了呢。」幸村精市帶著笑意的嗓音從她頭頂上傳來,就像是春日的陽光一樣充滿了暖意。

  間桐幸子像是觸了電一般鬆開了環抱住對方身體的雙臂,向著另一邊霧島波江的方向退了退,又有些依依不捨地看了眼對方堅實的胸膛……

  「……對不起。」她弱弱地說了一聲,埋著頭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生怕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任何一點負面的情感。

  「沒想到我的存在竟然能讓間桐同學安心下來,真是個令人開心的發現呢。」話雖如此,但幸子倒是從少年的語氣中聽出了一點點洋洋得意的味道。

  幸子剛想說些什麼,空乘人員們就過來一一為乘客們解釋剛才的小意外只是飛機上管理氧氣面罩部分的機械出了點小故障,並不影響飛機正常飛行。

  等到空乘人員走過去,幸子才被自己身上越來越沉重的羞愧感壓得不好意思抬頭。

  以前就連身在跳樓現場看見有人在自己面前砸在地上,摔出了腦漿,肢體彎曲成詭異角度的時候,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打電話報警,自認那時內心強悍遠超同齡人的自己現在竟然會因為這種小事情在喜歡的人面前尖叫不已,甚至還投入對方的懷抱……

  ——幹得漂亮!

  間桐幸子一邊為自己一下子軟弱下來的心靈感到難過,一邊又對自己突然打開的新大門,攻略模式,產生了無窮的興趣以及高度讚賞。

  然而少女模式的副作用是相對無言——剛才兩人之間的氣氛太過於粉紅以至於現在再說什麼都是大寫的尷尬。假如現在是兩人單獨相處還好,可周圍還坐著那麼多同級的男男女女,要是讓他們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注意到這邊,那就只能是畫面太美不敢看了。

  似乎是聽到了間桐幸子發自內心的高聲呼喚,坐在旁邊的霧島波江適時地醒了過來,一手攬著間桐幸子的肩膀,安撫式地輕輕拍了拍。

  「好難過啊,小幸害怕居然沒有撲到我的懷抱裡。」霧島波江深深地歎了口氣,「雖然肩膀不夠寬闊,可我有足夠柔軟的胸膛啊。」

  一時間三人之間又陷入了謎之沉默之中,空氣似乎也變得寒冷了起來。

  「……喂、喂!幹嘛都不說話啦!」霧島波江強撐著問道。

  「雖然很感謝波江你來救場,可是你的玩笑讓這個氣氛變得更尷尬了啊。」間桐幸子湊到了好友的耳朵邊上悄悄說道。

  幸村精市笑了笑:「因為看到困擾的間桐同學覺得很可愛,所以就這麼保持沉默了。」

  來自暗戀對象的會心一擊成功KO了間桐幸子。

  間桐幸子再起不能。

  *

  除了在飛機上出現的一點小插曲之外,立海大附屬中學海外研討會小組的成員們算是順利安全地到達了目的地,中國廣州。

  因為接下來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到達的第一天就被安排各自休息。間桐幸子毫無意外地選擇了和好友霧島波江住同一間,女生和男生的房間分別在走廊的兩頭,這讓幸子心裡最後那一點點小小的幻想也成功破滅了。

  躺在酒店舒適的床上,理應因為旅途勞累而困倦的間桐幸子倒是精神得不得了,睜大了眼睛盯著天花板,一點想睡覺的意思都沒有。

  「唔?不睡覺嗎,小幸?」睡眼朦朧的霧島波江翻過身來,問道。

  「不太困,波江你先睡一會兒吧,晚餐的時候聽說要帶我們去逛逛周圍呢。」

  「難不成還在回憶今天飛機上的dokidoki時間?」

  「……」被說中的間桐幸子無言以對。

  「眼看著小幸你就要找到自己的幸福了,我還是孤家寡人,真是好寂寞啊。」霧島波江往被子裡縮了縮,幽怨地說道。

  間桐幸子歎了口氣,半天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呐,波江,像我這樣的人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嗎?」

  「小幸是個好孩子,可有的時候想的實在是太多了。」波江說道,「每個人都有得到幸福的資格啊。」

  「我知道,可這幸福來得太突然,我又有點不敢靠近,害怕等哪一天我眼睛一睜開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做了個難得的美夢。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會不會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拿到會更好呢?」

  「小幸真的這麼想嗎?」

  「誒?」間桐幸子一愣,噌的一聲坐起了身來。

  「其實小幸什麼都想明白了,只不過還是沒辦法邁過那道坎而已吧?」

  被說穿自己的心思並沒有讓少女覺得有任何尷尬,反倒是更為友人對自己的關心和瞭解之深感到了發自內心的喜悅。

  「這麼說或許會像是在給自己找藉口,不過我總感到非常不安。幸村同學或許是對我抱有好感和興趣,但是那種興趣到底能持續多久呢?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擁有什麼樣出色的特質能吸引到那麼優秀的幸村同學,學校裡比我優秀漂亮的女孩子那麼多,我真的就會是得到幸村同學喜歡的那個幸運兒嗎?」

  波江也坐起了身來,將被子裹住身體,像頭北極熊坐在對面的床上,一本正經地說:「戀愛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啊,難道在談戀愛之前還需要拿雙方的簡歷來作對比,匹配度達到某個數值以上才准許戀愛嗎?」

  「唔……可是相差太遠的話,會漸漸沒有共同話題,喜歡的感情也會漸漸變淡的吧?」

  「那小幸覺得幸村同學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波江突然換了個話題,讓幸子一時間有些措不及防。

  幸子用下巴輕輕地磕著膝蓋,沉思了片刻回答道:「看上去很溫和可是骨子裡是個非常苛刻的人呢,這一方面和他關係相熟的真田君完全是相反的類型。還有就是……他好像沒有看上去那麼長袖善舞,經常會毒舌過度,無意識地就讓氣氛陷入尷尬之中。」

  「最後那一句我完全沒感覺呢,原來在小幸面前的幸村同學是這樣的嗎?」

  「不過我不覺得這是件壞事哦。幸村同學好像也只會對真正關心的人才會這麼做,而我覺得適時的直白能更好地讓人意識到自己不對的地方,而且這樣的幸村同學還蠻可愛的。」幸子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麼說好像有點自以為是了。」

  波江咧嘴一笑:「這樣就對了嘛,如果幸村同學只是想對你玩玩的話,才不會讓你見識到他這種不為人知的一面啊。」

  「是啊,如果是幸村同學的話,比起找女孩子打發時間更願意去操練網球部的部員們吧。」友人的勸解讓間桐幸子一下子想開了,「用這種半吊子的心情去揣摩幸村同學,我真是太失禮了啊……」

  「想明白就好啦~」霧島波江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作為一個閱書無數的少女,我覺得幸村同學還沒有向你告白的理由很有可能是——想找個重要一點的時間點?其實我覺得這次海外研討會就挺好的,說不定幸村同學就會找你攤牌呢!」

  腦海裡補全了對方向自己告白的場景,幸子的臉頰一下子燒得通紅。

  「不不不不不,不可能的,幸村同學還要準備明年的全國大賽呢,告白的事情……或許不會吧?」

  「我倒是覺得以幸村同學的能力,他如果真的有談戀愛的心思的話,兩頭挑肯定沒問題的。小幸如果不確定的話就去向幸村同學告白嘛,最差的結果你不是也想好了嗎?大概就是為了準備全國大賽之類的理由吧?」

  「說的也是呢。」

  「人生苦短,戀愛吧少女。」霧島波江說著,拉過被子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我真的休息了啊,今天還挺累的。」

  「啊,打擾波江這麼久,真對不起!」間桐幸子慌張地道歉。


☆、24

  幸村精市醒得很早,大概是天還沒全亮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清醒了。他覺得大概不是認床的原因,因為之前去海外研討會的時候就完全沒有這樣的症狀。

  如果是真田的話倒是很有可能因為習慣了起得比老人家還早而在淩晨就沒辦法睡著了吧?

  和他同房間的是柳蓮二,雖然也是個出了名的各種意義上都比同齡人成熟不少的存在,但他比起真田來說,在精神年齡上能年輕好幾歲也說不定。昨天晚上他似乎因為認床而半天睡不著,半夜端著筆記型電腦跑到廁所裡去敲鍵盤去了,也不知道又是在總結什麼樣的資料。

  正想著現在柳蓮二大概正處於熟睡狀態,幸村正打算輕手輕腳起床洗漱然後出門透透氣的時候,他一個翻身正好與柳蓮二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雖然很多人都搞不清楚柳蓮二到底是什麼時候睜著眼睛,但是和他隊友已經兩年的幸村精市當然不會被這種問題困擾。而相對的,幸村精市嚇了一大跳差點沒叫出來。畢竟一回頭正好能看見對方目不轉睛盯著你的樣子,真的挺嚇人的。

  如果是間桐幸子的話,會不會被嚇到呢?

  幸村精市的思緒一下子發散開來。

  或許不會吧,畢竟間桐幸子好像對於各種突發事件都能十分冷靜地應對。

  可他剛一這麼想,昨天飛機上的突發福利又讓他對此產生了懷疑。就算是內心強大如間桐幸子好像也有無法第一時間消化的東西呢。

  「收集到了有趣的資料呢。」柳蓮二說道,「早上好,精市。」

  「早上好,柳。」雖然和柳同為隊友這麼長時間,但幸村還是對他那種隨時隨地都在收集資料的習慣感到有點不太適應。或許是他本身對於那種對自己深層次的探究有種本能性的排斥吧。

  「昨晚睡得還好嗎?柳昨天睡得很晚吧?」

  「還不錯,雖然睡得很晚,不過因為在飛機上已經睡了太長時間所以並不覺得很累。比起這個,我覺得精市你或許會需要一點資料。」

  「資料?」幸村有些疑惑地問道。在資料方面,柳在比賽需要以外的情況下保密工作做的之嚴密堪比情報組織,今天居然這麼積極地要提供資料,怎麼想都有些蹊蹺。

  「今天要去的博物館,我昨天在網路上收集總結了一些資料,看看或許也不會有什麼壞處。」

  海外研討會的具體安排是到了中國之後帶隊老師才說的,就算是向來習慣於做事先調查的柳也只能現炒現賣。

  可是……

  在幸村精市看到柳蓮二發給他的資料之後,他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柳,這資料是不是詳細過頭了?」不光有館內主要展品的簡單介紹還有相關歷史知識的科普,就連場館周圍都有些什麼地道餐館都囊括在內,還有配套地圖。

  這不太符合柳蓮二一貫的作風啊。

  「咳咳,是嗎?」柳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倒是認為如果資料不夠詳盡的話,會在向別人介紹時產生不必要的困擾和麻煩。」

  他們今天參觀博物館時肯定會有專門的外語導遊來介紹,根本用不著自己作介紹——除非柳有特定的物件需要他來充當導遊一職。

  幸村精市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嘴角勾起了微笑,認真地看起了資料。雖然柳的漢文學的不錯,不過要整理這麼詳細的資料估計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如此一想,他倒是好奇起了對方中意的物件是誰這種問題。

  *

  在餐廳吃早餐的時候幸村精市看到了一臉倦意好像還沒完全睡醒的間桐幸子。

  「這裡沒人吧?」幸村問道。

  「沒人沒人!」間桐幸子有點小小的緊張,挪了挪她和霧島波江的餐具,坐姿也變得有些拘謹起來。

  幸村精市看了看身邊的柳,心想如果他們兩個不在的話幸子或許就不會這麼束手束腳的了。不過就算是真田也好像有點不當電燈泡的意思,怎麼柳今天非要跟過來?還真是奇了怪了。

  少女今天似乎是為了行動方便而沒有穿裙子,而是一如既往的運動系裝束。不過因為物件是間桐幸子,就算是如此簡樸的打扮也完全掩蓋不住她本人的可愛和活力。

  「昨天睡得還好嗎?」

  「……嗯。」間桐幸子說道,咬了口盤子裡的包子,「哦哦,這個真好吃!」

  「那是什麼?」幸村平日裡並不經常吃中華料理,只是覺得那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包子。

  「唔,裡面似乎是叉燒,不過跟我們平時吃的叉燒又有些不一樣……總而言之很好吃!幸村同學也吃一個嘛!」說著,間桐幸子拿了另一雙筷子把她盤子裡的包子放了一個到幸村的盤子裡。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自覺這麼做的,但就這行為本身幸村就感受到了仿佛要沸騰起來的愉悅感。先不說這包子到底好不好吃,就算是他討厭的東西他也有辦法像吃藥一樣硬吞下去。

  旁邊的柳蓮二安靜地吃著自己的東西,已經完全將自己融入了空氣之中。間桐幸子的友人霧島波江正端著兩個裝滿的盤子喜上眉梢地走了過來。

  「哎呀,這不是幸村同學和柳同學嗎,早上好~」霧島波江在幸子旁邊的位置坐下。

  「波江你這也拿的太多了吧。」幸子笑道。

  波江興致勃勃地跟幸子介紹:「裝甜點的是另一個胃,所以完全沒問題啦!你不覺得這些早點看上去都很精緻很漂亮嗎,雖然不知道都是什麼做的,不過光是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樣子!原來中國這邊是用羊羹做早飯的嗎,還真是神奇。」

  「那是桂花糕,雖然看上去像是羊羹,不過口感上還是存在很大的差別。」一直保持著沉默的柳蓮二突然開了口。

  「哦!原來是這樣嗎?」霧島波江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和坐在她對面的柳蓮二一起探討起了中國早點文化的博大精深了。

  作為局外人,幸村精市當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道道。剛才還對柳蓮二過來當電燈泡有點小小的不滿的他瞬間將這種事情扔到了腦後,反倒是感謝起了他來。

  「幸村同學,這個也好好吃!裡面好像有種脆脆的水果,雖然是甜點但是一點都不膩呢!」間桐幸子捂著腮幫子露出了死而無憾的表情。

  好吧,最大的電燈泡或許不是柳蓮二而是那些好吃過頭的早點。

  幸村精市這麼想著,塞了一塊由間桐幸子友情推薦的某不知名甜點進嘴裡。

  ——的確很好吃。

  *

  作為日本文化發展的本源,中國的古代文化的確是博大精深。陳列在博物館展櫃中的各類陶器漆器,古代兵器車駕,玉器石器都像是一個個封藏著故事的卷軸,等待著人去閱讀。

  雖然表面已然褪色,光彩不再,但那繁複精緻的紋樣,光滑古樸的式樣實在是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只能稱讚其神奇獨特。

  一向是對繪畫作品更感興趣的幸村精市也是看得聚精會神。一邊分了心大概地聽了下導遊講解的相關歷史,幸村一邊仔細地打量著玻璃櫃中那塊玉石製成的枕頭。

  乍一看那周圍雕刻精美的玉石像是個什麼裝飾品,可如果沒有看介紹的話,他大概也想不出這是個枕頭。雖然看上去並不像是會讓人睡上去感覺舒服的類型,但那圓滑流暢的弧線又表明了它似乎並不是那麼華而不實。

  幸村精市一邊暗自感歎著,正準備轉身去看看別的,卻正好看見了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邊,臉都快要湊到玻璃上的間桐幸子。

  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也就一個拳頭左右,比起上次他們去拉麵店的時候好像還要更近一些。因為他們落在了隊伍的最後,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現在的狀況。

  少女的側臉很好看,尤其是她那看入神了仿佛盛有流光溢彩的專注眼神,像是黑洞一般吸引著幸村精市無法移開視線。

  和她一對比,他剛剛還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的展品一下子就變成了抽象的背景。

  她看得很專注,沒有注意到幸村正同樣專注地看著她。

  不知不覺之中,幸村越湊越近,而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了充滿曖昧氣息的程度。儘管他為了不打擾到間桐幸子而屏住了呼吸,但對方還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少女側過頭,小巧秀氣的鼻尖像是擦過了他的,往日裡毫無陰霾的雙瞳裡滿滿的驚慌和不知所措。那一刻,幸村精市覺得自己簡直就像那頭對小紅帽勢在必得的大灰狼,忍不住想要開動。

  間桐幸子下意識地朝後一退,一個不小心踩滑就向後倒去。常年運動,擊球反應堪比眨眼速度的幸村精市伸手就托住了她的後背,減緩了她倒去的勢頭。

  「我——」間桐幸子剛一開口就想起前邊是正在專注于聽導遊講解的同學們,硬生生地把後邊的話語全都吞了回去。漲紅了臉頰的她有點手足無措,慌張地四處張望著,發現沒被別人注意到之後才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讓人不由得更想欺負一下。

  幸村精市以前在看到同齡的男孩子喜歡捉弄喜歡的女孩子的時候總是嫌棄對方幼稚,可一旦輪到自己才發現這種快感的確讓人無法捨棄。

  「沒受傷吧?」幸村低聲問道。

  「沒、沒事。」間桐幸子目光躲閃著,借著他的手站了起來。從她手心裡傳來的熱度溫柔地熨燙著他的,一直暖到了心臟裡。

  「要一起看嗎?」幸村笑道,「我對這些東西也很感興趣,多少懂一點。」

  餘光瞟到了另一邊正介紹著漆器歷史的柳蓮二和認真當聽眾的霧島波江,幸村精市準備回日本之後好好請好助攻吃頓飯。

  *

  自從出現就讓幸村精市覺得各種礙眼,恨不得班上的生物課全都變成自習的尾木卓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參加這次海外研討會,這對於他來說或許是這次活動的好消息之一。

  他想趁著這個機會和間桐幸子告白,正好是沒有尾木這個礙事的人在的清靜時候,而異國他鄉的背景或許也會成為烘托告白氣氛的最佳手段。

  從小到大都是人們心中的天之驕子的幸村精市對於自己在意的事情要求都是相當嚴苛的,就像是他不會在學習上要求自己非得年級第一,但在網球上他從來不願意有人站在比自己更高的地方。

  這次告白,他當然也要做到最好。

  儘管他不像柳蓮二那樣將計畫擬定得事無巨細,但也是提前對這邊做了一些功課。告白的臺詞在心中擬定又否定了無數次,就連間桐幸子的反應他也將每一種能想到的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如果是往日的他,或許會毫不在意地說「一切盡在把握」,但告白的物件一旦變成了間桐幸子,這樣的篤定好像也遭遇了滑鐵盧。

  間桐幸子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有她的夢想也有她自己的空間。老實說幸村精市對於自己在她心目中佔據了多少空間還算不上太有把握,如果可能的話,他倒是更傾向於再刷一刷好感,再多一些對她的瞭解再進行告白這一步。

  可尾木卓這個變數的出現讓他有些不安。或許是常年不運作的危機感在提醒,幸村覺得如果這次自己不搶先一些,或許會造成一輩子都後悔的結局。

  他知道間桐幸子的心裡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可那一席之地到底有多少他卻不敢保證。有些時候幸村寧願間桐幸子和別的女孩子一樣,一旦投入戀愛就全身心地投入,再也看不見別的東西,尤其是被她高度信任的尾木卓;可當他冷靜下來之後,他又不希望間桐幸子變得和那些纏人的姑娘們一樣,失去自我一般成為他的枷鎖。

  然而每當幸村精市的視線投向被大家寵愛著的間桐幸子的時候,他又會覺得自己太過自私。

  ——這麼好的間桐幸子,哪裡有他來指手畫腳的需要?

TOP

☆、25

  上午參觀過了博物館之後,間桐幸子一行人又去了離博物館不遠的寺廟。

  因為自己的體質緣故,家裡人經常會有意無意地去各種神社寺廟替她祈福,幸子的抽屜裡幾乎集齊了本州各地所有類型的護身符。起初幸子還會寄希望于家人和朋友們的祈福會起一些作用,可是十年如一日的厄運纏身也只能讓她放棄了期待。

  所以對於幸子來說,這座寺廟也就只剩下了觀賞價值了。

  和日本國內的寺廟不同,中國的寺廟顯得要更宏偉一些,不是單一的建築而是一堆建築群。不僅是規模上的差別,就連風格也是大不相同。

  幸子先是對著寺廟的門匾稍稍鞠了一躬,抬起頭來時又有點困惑,思索了半天也沒得出想要的答案。

  「怎麼了,間桐同學?」

  幸子一回頭,發現原本和自己一起的霧島波江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幸村精市。是該說友人太過於積極於撮合她倆還是該說她有異性沒人性呢?

  「其實也沒什麼。」幸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鬢角,「就是在想這裡的佛祖會不會聽得懂我的日文。」

  幸村一愣,又笑道:「大概不懂吧。」

  「說的也是啊。」幸子也覺得自己有些犯傻,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間桐同學相信嗎,這個世界上有神或者佛祖之類的?」幸村問道。

  「不太信。」

  「我也不信。」幸村看向了殿前燃燒得旺盛的香火,說,「不過看上去好像很有意思,試一試好像也無所謂。」

  間桐幸子點點頭。

  和幸村那種出於對自己的自信而不寄希望於神明的想法不一樣,很久以前間桐幸子也像任何一個會相信聖誕老人真實存在的小孩子一樣對各路神明深信不疑。因為和家人一起去神社和寺廟的次數多了,小時候的間桐幸子或許會記不得七大姑八大姨叫什麼名字,卻一定會知道哪家的神社供奉的是掌管什麼的神明。

  剛開始的時候間桐幸子還會認認真真地在參拜的時候和神明訴說自己的煩惱,尋求一些幫助,可越到後來,不管她如何誠心地去參拜,自己身上的厄運卻像是一條蟒蛇,纏得她越來越緊,根本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就算是小孩子,幸子也知道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你向神明祈求了什麼就能得到回報的好事情。只是這種走投無路之下的行為也無法讓她真正地尋求到安慰的感覺實在是讓她很難受。

  那個時候她真的很絕望,不管做什麼事情不管自己做了多少努力,背地裡流了多少的汗水,最終的結果總是很諷刺的讓她與想要的結果只差一步。

  「你已經很努力了,只是運氣差了一點。」

  諸如此類的話語間桐幸子已經聽到想吐了,就算是脾氣好的她偶爾也會產生想要罵人的衝動。可事實就是這樣,不管她再怎麼努力,最後總是運氣不夠好。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就算了,可間桐幸子過著的卻是別人沒辦法想像的,每天好像都會死去的日子。

  等電車的時候會被擁擠的人群不小心擠下月臺,坐電梯的時候會遇上電梯故障,去銀行的時候會親身經歷銀行搶劫,就算只是按照交通規則在路上行走的時候也會與車禍擦肩而過。

  明明很害怕,但是在看到家人比自己還要驚慌的表情的時候,間桐幸子也只能選擇忍耐自己的不安。剛開始的時候還會覺得很委屈,可是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幸子也就覺得麻木了。

  直到某一天知道了前一天還和自己打過招呼的叔叔因為某一樁連環殺人案而不幸犧牲,幸子才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裡醒了過來。

  「間桐同學?」幸村精市抬手在出神的間桐幸子眼前晃了晃。

  被嚇了一跳的幸子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巧正好一腳踩滑,重心一個不穩就要朝後邊倒去。幸村伸手想攔住她,可幸子身後的路人比他還要更快一些。正照相的路人沒注意到後邊的情況一個倒退把幸子往前邊撞了下,幸子一下子被撞進了幸村的懷裡。

  這下讓幸子想起了飛機上自己吃的很爽的豆腐,對方的懷抱並不會太堅硬,鍛煉得恰到好處的肌肉富有彈性又不會顯得突兀,如果不是親身接觸,大概她也會像其他女生一樣認為幸村是個有點帶柔弱氣質的文藝少年吧?

  啊,不對,現在可不是享受對方懷抱的時候。

  「啊,對不起對不起。」那個撞到了她的路人用中文說道,按照幸子的水準也就只能聽懂這種簡單句子了。

  「啊……沒、沒關係?」幸子絞盡腦汁終於憋出了一句語調發音都很奇怪的中文。還好這次在來之前臨時抱佛腳學了一點點短句子,不然真的要丟臉丟到家了。

  「外國的小情侶真可愛,我一下想起我們以前讀書的時候了……」那照相的男人一邊笑著一邊走向了同行的女伴那裡。幸子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卻能從他的表情上感受到是在開玩笑的輕鬆。

  幸村摟著幸子走到了人流不太擁擠的邊上,動作熟練自然得像是排練了好多遍。

  「謝謝,幸村同學。」幸子支支吾吾地道歉,有些依依不捨地把手從他的衣服上放開。

  「和間桐同學在一起的話,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幸村笑道,「不如說我還想感謝一下剛才那位大叔呢。」

  「誒?!」幸子的心跳一下子飆起了速度,好像要撞破胸腔一般。

  幸村又不說話了,只是安靜地看著幸子,好像她比這寺廟還要來得吸引人一般。

  幸子手握成拳,修剪得只剩下短短一截的指甲嵌進手心,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和間桐同學在一起的話,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

  是啊,如果不是和她在一起,幸村精市根本不會和這些大大小小的麻煩牽扯在一起啊。回想起剛和幸村相熟的時候,他甚至還差點被捲入車禍了不是嗎?

  這樣的自己真的能和那麼好的幸村同學在一起嗎?

  ……會不會自己身上的厄運也會傳染到他身上呢?

  幸村精市的明示與暗示都做得很明顯,就算是她想要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對方對自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同時間腦子裡又會跳出一百種方式來反駁自己的自欺欺人。

  或許他會向她表白,可她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嗎?

  間桐幸子有些迷茫。

  自從那一次車禍開始,幸村精市就不斷地被捲進了和自己相關的各種倒楣事情裡邊,就像是原本無憂無慮的他因為自己的緣故變得漸漸倒楣了起來。原本和自己毫無交情的幸村精市理應過著更平和的生活而不是和自己一起籠罩在那些陰雲下。

  雖然最近那些黴運似乎有休眠的徵兆,偶爾出現也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惡作劇一樣的程度,但幸子沒有辦法保證像自己小時候經常經歷的那些過於刺激的經歷不會再次發生。

  ——如果幸村精市被她連累,被牽扯進這些事情,第一個不原諒她的一定就是她自己。

  「又不說話了呢。」幸村精市又道。

  「啊,不好意思。剛剛在想點事情。」幸子有些慌張地掩飾著自己的心情。

  「這麼熱鬧的寺廟也能想事情,還真是間桐同學的作風啊。」

  「我的作風?」幸子饒有興致地問道。她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她。

  「總是把自己關在自己的領地範圍裡,看上去雖然很容易親近,但是卻豎著誰也看不見的牆壁。」幸村精市說道。

  幸子松了口氣:「大家不都是這樣的嗎?」

  「我不是啊。」幸村精市頂著一臉無害的笑容說道,「我屬於看上去就不太好接近的那種。」

  「你說得好有道理……」幸子正說著,剛才開始就不見了的波江就朝她們跑了過來。

  「來來來,導遊姐姐幫忙買的香和蠟燭~」波江把手裡的香分給了他們,又八卦地看了幸子一眼,「還是說我來得不太是時候?」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幸子連忙回答道。

  「再早兩分鐘就是了呢。」幸村涼涼地笑道。

  就著架子上的蠟燭的火焰點燃了手裡的香燭,幸子閉上雙眼,認真地默念著自己的願望,然後把香燭都插好。回頭一看,幸村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眼中含笑地看著她。

  間桐幸子覺得呼吸一緊,就像是糖罐子打翻在了心裡,甜到有些發苦的地步。

  她真的可以這麼幸福嗎?

  「幸村同學好快啊。」讓開了上香的位置,幸子回到了幸村的身邊。

  「因為沒什麼想許的願啊。」

  幸子了然地點點頭:「我還以為幸村同學會許像是『希望三連霸成功』之類的願望呢。」

  「我比較喜歡靠自己和同伴的實力得到三連霸。」幸村精市自信滿滿地說道,那笑容自身就像是夏日裡的太陽,明媚到驕傲的地步。

  「是啊。」

  「間桐同學許了什麼願望?」

  「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吧。」幸子說著,又用好奇的眼神看向了幸村,「那幸村同學呢?」

  「那我們是一樣的。」

  幸子抿著嘴想繃住表情,可最終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26

  在中國海外遊學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就算只是在廣東遊玩也覺得時間不太夠,幸村精市打算把中國列入將來去海外旅遊的清單之中,當然,間桐幸子如果將來能與他同行那就再好不過了。

  轉眼間已經是要回日本的當天了。因為機票的時間是晚上,所以他們只需要在用過午餐之後趕去機場就好,一上午都算是自由時間。大部分的人都決定在房間裡好好補覺,因為語言和安全問題,也就沒人組織出門活動了。

  幸村比起前幾天多睡了一個小時,窗外的天色不算好,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他決定趁著還沒有下雨去酒店周圍走一走,這裡種植的花卉都很漂亮。

  他醒來的時候柳已經不在房間裡了,或許是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吧。柳蓮二家裡對古文化研究比較多,他的中文也是他們這些人當中最好的,幸村此行的情報大多來源於他。

  而當他剛一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他就看到了正端著手機不停變換姿勢,蹲在花壇前邊照相的間桐幸子。她和同級的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樣,不是特別喜歡太少女的裝扮,常服都以方便運動的褲裝為主,就連唯一的那條裙子設計也是非常簡單但是耐看。

  所以即便間桐幸子蹲下專注於拍照的時候也非常安全完全沒有走光的顧慮,對此幸村精市非常滿意。

  間桐幸子好像不太喜歡自拍,在這次旅行中大多也是對著天空和景物拍照,只有到了標誌性的建築物前才扭扭捏捏地讓別人幫忙拍一張留念。

  幸村精市惡趣味地沒有出聲,放輕了腳步走到了她身後——他有點好奇間桐幸子的鏡頭裡會出現什麼樣的風景。這幾天他直接間接表示過很多次對她拍的照很感興趣,可幸子卻一直遮遮掩掩不願意給他看。

  這樣不是更在意了嗎!

  「花明明很好看,但總是拍不好呢……這樣根本沒辦法給幸村君看啊……」

  幸村精市剛想湊近,可在聽到少女的自言自語之後又不由得愣住了。間桐幸子抱著膝蓋蹲在花壇前有點怨念的背影變得更加可愛了,數值像是開了個平方那樣飆升。

  既然她想要給自己看最好看的照片,那他還是耐心地再等等吧。

  在內心這樣打算著,幸村精市又充滿了期待,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等待著間桐幸子的下一個動作。

  空中雲層厚重,陽光雖然當著他們的臉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刺眼。也是托了這個方向的福,幸村精市站在她身後也沒能讓她發現。他不知道是該為自己的行為夠隱蔽而高興還是該為對方太過專注而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感到失落。

  「……啊。」間桐幸子倒吸了一口涼氣,朝後一坐,齜牙咧嘴地哀嚎,看樣子是蹲得太久,腿上血流不暢通。

  少女仰著頭,正好和低下頭面帶微笑的幸村精市打了個照面。她好像有些沒有回過神來,澄澈的瞳仁裡倒映著他的身影,嘴巴微微張著,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她因為脖子發酸為止。

  間桐幸子有些慢悠悠地把手機收了起來,放進了褲兜裡,捂著脖子站起來,和幸村精市面對面而立。

  這段時間裡,幸子在被他突然靠近的時候會被嚇一跳,就像是腳步聲驚嚇得瞬間撲棱翅膀飛向天空的麻雀一樣。可現在的她卻冷靜得有點反常,或許說是還在出神會更加恰當。

  「早上好,間桐同學。」

  「早上好,幸村同學。」例行的問好之後,間桐幸子好像是終於真正清醒了過來一般,「我覺得我好像在做夢。」

  「為什麼?」

  「剛剛正想到幸村同學,結果回頭就看到幸村同學站在我身後。」少女呼吸的幅度大了一些,「這種運氣來得太突然,讓我有點不敢相信是真的。」

  幸村精市笑了笑,說:「我只是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正好看到間桐同學你。或許今天對我們來說是個幸運的日子也說不定。」

  「幸運……嗎……」間桐幸子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又說,「或許從車禍的那一天開始,對我來說就是幸運的連擊了。」

  「那間桐同學對於幸運的定義是什麼樣的?」

  「接二連三地發生自己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就像是幸村同學在我想起的時候站到了我身邊。」間桐幸子臉上一紅,雙手纖長的手指攪在一起,顯然是心情格外複雜。

  「是嗎?」

  少女的聲音有點微微地發顫,充滿著不敢置信和困惑。

  「人有旦夕禍福,所以我一向都認為什麼話什麼事都不應該拖到第二天。可如果對方是幸村同學的話,我好像根本沒辦法堅持這樣的做法,總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生怕哪一天告白了之後發現只是我自作多情,好不容易編織起來的夢一下就被打破得一乾二淨。」

  幸村精市覺得心臟好像被吸滿了水分的海綿,填充得滿滿的,仿佛下一秒鐘就要爆炸一般。

  他奉行一擊必殺主義,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保證勝利。他知道間桐幸子對自己抱有好感,可他也不能完全確定對方喜歡自己的程度和自己同等。

  他習慣性地向她靠近,可又會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像是準備捕食的獵豹,只有在尋找到了極高成功率的機會才會出手。

  少年呼吸一滯,上前了一步。少女有些惶恐地抬頭,認真又充滿期待地從他的視線裡尋找答案,專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

  幸村精市低下頭,唇吻上了間桐幸子的。

  幸子的唇瓣不算厚卻十分柔軟,泛著健康的粉色。他之前其實已經覬覦很久了,對於身心健全的青少年來說實在是沒有什麼比這更為誘人的甜點了。

  從嘴唇傳來的觸感讓他的心頭有些犯癢,他忍不住停留得久了一些。他原本想更深入一些,可又擔心對方被嚇到,只能淺嘗輒止。

  他的視線移向了少女的表情,她似乎已經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眼神變得有些濕漉漉的,氤氳著水汽。

  糟糕,好像變得更想欺負她了。

  意識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幸村精市心中大喊不妙,戀戀不捨地離開。

  間桐幸子抬手,指尖遲疑地撫上了自己的唇瓣。

  「那,現在你相信了嗎,間桐同學?」

  幸村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沙啞,不知道是變聲期還是別的什麼緣故,聽上去很是誘人。

  「嗯!」間桐幸子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突然撲到了幸村精市的懷裡。

  饒是運動神經發達反應迅速的幸村精市一時間也沒回過神來,直到前一秒為止都還處於當機狀態的間桐幸子一旦恢復運作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

  對方的投懷送抱來得有些突然,衝力讓幸村也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在短暫的緩衝時間之後,幸村精市回抱住了少女的身體。

  像是在不安,間桐幸子不斷地收緊了手臂環抱的力度,就算以女孩子而言也算是很用力的程度。她的身高並不算太高,尤其和幸村比起來也算得上是嬌小,不知道是過於激動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心情而有些發抖。

  簡直就像淋了雨的貓遇到了溫暖的東西就再也不撒開手。

  「我……喜歡幸村同學!」頭埋在了幸村胸口的間桐幸子聲音有些悶悶的,卻十分堅定。

  「我也喜歡間桐同學。」

  就沖著這一次告白,這次旅行的其他內容相比之下也變得失去了顏色。幸村精市有點後悔自己沒有順手打開手機的錄音器。

  「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的……喜歡。」

  「嗯,我知道。」

  現在不是上班的高峰期,周圍路過的行人大多會朝他們的方向看兩眼,不過也都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酒店裡同行的同學們或許也有人看到了吧?

  幸村突然有點走神,那樣更對他的心意。他巴不得現在立海大所有的男性都能清楚地知道間桐幸子喜歡幸村精市,尤其是那個現在還在日本的尾木卓。

  間桐幸子似乎是有些呼吸不上來了,抬頭看著幸村精市,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生怕幸村在那一瞬間就消失得不見蹤影。

  「我現在算是知道了,或許我從出生以來的運氣,全都用在了和幸村同學相遇上吧。」眼角還帶著淚珠,可間桐幸子臉上的笑容卻燦爛得像是盛夏綻放的向日葵一般。

  「那我也一樣。」


☆、27

  海外研修會結束已經一個多星期,天氣越發的寒冷了起來,轉眼間已經快要進入冬季。

  雖然是社團活動並不算忙碌的季節,但幸子和幸村都還是閑不下來,畢竟一個是部長一個是准部長,熱門社團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

  即使兩人已經確認了關係,但在學校也沒有太多能夠兩人共處的時間,如果非要擠一擠,那也就是午休時間了。

  剛開始被幸村叫住一起去吃便當的時候幸子還會紅著臉無法面對班上諸人投射在她身上的八卦目光,可到了現在,幸子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邊跟他討論午飯的菜色一邊走出教室了。

  因為氣溫驟降,他們吃便當的地點也從天臺花壇邊上改成了某個美術教室。幸村精市因為和美術部指導老師的關係很好,所以例外拿到了部活教室的鑰匙。

  「在想什麼事嗎?」幸村精市一邊拉開美術教室的窗簾,一邊問道。

  這間美術教室被使用的次數算不上多,再加上每次過來幸村都會開窗通風,並沒有太多顏料的刺鼻氣味。

  幸子搖了搖頭:「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嗎?」幸村笑了笑,在幸子對面坐下,「你這麼一臉嚴肅的表情,還以為你在做自我檢討。」

  「才沒有啦,檢討昨天晚上就已經做過了——這麼說來幸村君你已經聽過了?」上次海原祭上被邀請參加的廣播劇企劃正順利進行,昨天晚上剛發佈了第一彈的音聲。

  「嗯,聽過了。」幸村說道,「發揮得很好。」

  幸子得意地笑了笑,又含蓄地抿著唇,試圖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張揚嘚瑟:「沒有沒有,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

  「說的也是。」幸村的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那下次發佈之前,歡迎來找我對戲,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的不足呢。」

  「腦子裡一下子就浮現出『真是太難看了呢』這樣的臺詞怎麼辦?」幸子用筷子戳進了被壓實的米飯中間。

  「幸子和赤也他們不一樣哦。」

  「誒~是這樣啊。」已經不像剛開始的時候,幸子已經對幸村精市突然冒出來的甜言蜜語有了對應抗體。

  「會改成『聽起來真是太糟糕了』這樣?」

  「那我只有努力讓幸村君沒有辦法說出這樣的臺詞了。」說著,幸子動作敏銳地從幸村的便當裡挑走了一塊厚蛋燒。

  幸村精市嘴角一挑,毫不示弱地從幸子的便當盒裡找到了一塊隱藏得很好的炸南瓜。

  「我打算最後吃的!」幸子控訴道。

  「那真是對不起了。」雖然這麼說,但幸村精市的臉上卻一點也沒有抱歉的意思,「作為交換,幸子可以隨便從我這裡拿走一樣哦。」

  「那——我還要厚蛋燒!」

  幸子正想動筷子,卻見幸村精市已經先一步夾起了一塊,遞到了她嘴邊。

  「誒誒?」雖然兩人偶爾也會親吻和擁抱,但是這樣的餵食play還真的沒有做過。看別的情侶之間如此和自己親身上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至少現在幸子就覺得羞恥到想要奪門而出。

  「幸子不是想吃嗎?」幸村精市的微笑充滿了餘裕,仿佛他擊出的那顆網球在落地之前就已經確定了壓線得分。

  「是、是這樣沒錯啦……」幸子硬著頭皮湊近了一些,嘴唇微張。

  可那塊厚蛋燒在碰觸到她的嘴唇之前突然掉了下去,正好落在了幸子的便當盒裡。

  「想吃塊厚蛋燒怎麼這麼難呢……」幸子歎了口氣,自己動手吃掉了那塊想了很久的美味,「幸村君欺負人。」

  「……才沒有在欺負人哦?」幸村精市說道。

  「好啦好啦,還好沒有掉在桌子上。」幸子豁達地笑道,「這麼說來,下個月就是運動會了呢,幸村君有什麼想要參加的項目嗎?」

  「參加什麼都行,不過沒什麼特別想參加的項目。」幸村看上去興致缺缺,有些心不在焉。

  按照幸村君的實力,參加什麼專案應該都會很輕鬆吧,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變得沒有興趣了?

  幸子想著,被桌上突然亮了螢幕的手機拉回了注意力。

  ——又是好友申請提醒。

  「最近好像經常看見有人添加你的Line好友呢。」幸村說道,「剛才也是。」

  「誒,剛才也有嗎?」幸子倒是沒有注意到這個,「奇怪啊,我明明很少告訴別人我的line號的。」

  說著,間桐幸子點進了申請清單,全部都點了拒絕。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她還是覺得不太舒服,這種突如其來的異常感她並不陌生,伴隨而來的總是麻煩。

  因為家裡人都是員警的緣故,幸子從小就被教導要保護好自己的隱私資訊,比起其他同齡人,她在這方面要敏感一些。

  一條條點著刪除,幸子突然看到了一個申請用戶的頭像,瞬間煞白了臉。

  「怎麼了?」

  幸子一臉噁心的表情把手機遞給了幸村精市。

  「被噁心到了。」

  ——那人的頭像是裸·露在外的男性生·殖·器,又黑又紅,猙獰醜陋到讓幸子一陣泛噁心。

  幸村精市的表情一瞬間冷了下來,往日裡溫和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殺氣十足,幸子覺得對上這樣的目光就連學校裡出了名的鬼之風紀委員長真田弦一郎也沒有一點勝算。

  「最近倒是有不少人加我好友,但是這麼糟糕的也就這麼一個啦。」幸子說道,「我看我要不然把這個帳號註銷掉好了,反正我也不太用。」

  「就這麼做吧,或許幸子是被別人故意洩露了聯絡方式了。」幸村說道。他的眼睛是偏狹長的那一種,當他微笑的時候會顯得很溫柔,可一旦當他發怒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場就會變得震懾感十足。

  幸子沒有說話,line是很私人的聯絡方式,她除了班上關係比較好的女生之外都沒有給過別人。如果真的是她們之中的某個人做的,不管是誰,她都覺得很難受。

  「別難過。」幸村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

  幸子一直都是個很正能量的女孩,就算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也很少對人表露出來,所以一旦她垂頭喪氣,幸村都會覺得自己的心情也隨著她的歎息而隱隱作痛。

  幸子搖了搖頭:「沒什麼啦,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讓幸村君感到困擾了吧?」

  「女朋友的事情怎麼是困擾。」鳶藍色頭髮的少年無奈地笑了笑,又塞了一塊厚蛋燒到她的便當裡。

  「誒誒誒,太多啦,幸村君夠吃嗎?」

  「知道你喜歡吃,所以讓媽媽多做了一些。最近運動量也不大,你放心吃吧。」幸村說道。

  幸子不好意思地收下了對方給的安慰獎:「感覺我好像太能吃了一點——噫,伯母知道我嗎??」

  「嗯,梓紗知道了之後第一時間就告訴媽媽了。她說有時間的話也想見見你呢。」幸村的表情終於變得柔軟了起來。

  「見、見、見家長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啊!」上臺主持也從來沒有吃過螺絲的間桐幸子只有在幸村精市面前才這麼沒有餘裕。

  「是嗎?我倒是不這麼覺得啊。」幸村笑得無害,倒真的像是幸子想得太多,「這麼說來我們好像還沒有正式約會過,週末要去哪裡玩嗎?」

  上個週末幸子都在為了廣播劇的錄音而努力,幸村則去了美術指導老師家裡開小灶,難得的休息時間也沒有湊到一起。

  「我倒是沒有什麼安排,幸村君有空嗎?」

  「我的時間安排很靈活的,不用擔心。」

  幸子苦惱地埋頭想了一會兒,最終只能沮喪地抬頭:「我不知道啊,以前也沒有約會過……幸村君呢?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問題被扔回來了呢,我以前也沒有約會過,還真是難回答啊。」幸村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絲毫沒有困擾的意思,「週六東京那邊的美術館有莫内的作品展出,要去看看嗎?」

  「好啊!」能和幸村一起去看他感興趣的東西,幸子有了一種自己被拉進了他自己的圈子的實感。雖然她對於這方面沒什麼研究,不過距離週末還有兩天,她臨時抱抱佛腳應該還來得及吧?

  像是看穿了幸子在想什麼,幸村說道:「不用這麼緊張,只是去散心而已。也不會問這幅畫的創作背景之類的莫内三百問哦?」

  「啊,被看穿了嗎?」幸子歎了口氣,在幸村精市的面前,她的小心思好像全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一覽無遺。」

  「但幸村君看得很入迷而我在旁邊一臉茫然會很尷尬的啊……」幸子一臉擔憂,仿佛已經看到了結局。

  幸村精市笑出聲來:「如果不是這樣,就沒有我出場的機會了吧。」

  「噫!我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幸村精市!」

  「以後會知道更多的。」

TOP

 22 123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6 03:31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214107 秒, 數據庫查詢 8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