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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麻種德拉科的美麗人生》作者:炸毛折耳喵【完結+番外】

《(HP)麻種德拉科的美麗人生》作者:炸毛折耳喵【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542個瀏覽者
文案:

這是一個從塔尖跌落到谷地的故事。萬幸,不是谷底。
昔日魔法世界的貴族大少德拉科•瑪律福,被復仇的麻種巫師刺殺後回到人生起點,卻落入普通的麻瓜家庭,成為弱質女流……與最鄙視的麻瓜為伍,受過去的敵人恩惠,忍受最不對盤的格來芬多式姐姐,甚至發現這個看似平靜的家庭卻竟與鳳凰社有著密切的聯繫……
……似乎,一切都與他的期望逆向而行。
重返魔法世界障礙重重:曾經的學院向他關閉大門,面對自己的父母不能相認,面對自己的宿敵要強顏歡笑,過去的自己又極盡鄙視嘲弄之能……被發落到獅院的小蛇可以偽裝多久?他的驕傲與自尊又能夠堅持到何時呢?
他重生的意義是什麼?
他茫然的心將以何為歸宿?
他有沒有能力拯救自己也拯救自己的家庭?

最後,請相信,這是一個喜劇,謝謝,鞠躬。

PS:正文已完結,無CP。有人說,這文有點虐,但我真的不覺得它多麼虐……只是有點囧而已……遠目……
PSS:正文本身已完整,番外相對獨立,為滿足一直追文的讀者野望,互動玩樂性質較多。

內容標籤: 重生  性別轉換  奇幻魔幻  HP
搜索關鍵字:主角:德拉科·瑪律福 ┃ 配角:盧修斯·瑪律福,費尼克斯·布雷恩,西弗勒斯·斯內普,哈利·波特,阿不思·鄧不利多,赫敏·格蘭傑等 ┃ 其它:好孩子德拉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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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梅林之罰

  我想我受到了梅林的報復,因為對麻瓜和泥巴種長久以來的鄙視。是的,一定是這樣。

  不然我不會在父親的祭日,被突然沖進公墓的某巫師劈頭丟了一個阿瓦達。

  我不認識那個人,但我知道,那是一個泥巴種。對,就是泥巴種,我現在也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從他扭曲的仇恨的表情我看到他刻骨的仇恨,他飛快地說著復仇一類字眼和大串的名字及親屬稱謂——說實在我不知道那都是誰,或許父親會知道,不過在盧修斯•瑪律福已過世十九年的今天,作為他獨生子的我理所當然地繼承了這份仇恨——然後繼續向我撲過來,但是隨即被晃動的傲羅身影淹沒。

  呼喝、議論、尖叫交織在一起,好吵……

  不過,已經漸漸遠去了。

  我合了眼平靜地倚上身後的墓碑,儘量緩慢地滑下去。身為一個瑪律福,即使死也要保持貴族的優雅,才不能像那些格來芬多橫七豎八地躺一地……我的嘴角一定挑起了一個諷刺的微笑:看吧,戰爭已經結束了二十年,但是純血貴族和泥巴種的仇恨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徹底消彌,相反,在特定人的心中,只會隨著壓抑而越發強烈。

  不知那位自以為和平盛世已經降臨的天真救世主看到這個情景會作何感想。

  還好阿絲托莉亞不在這兒,那個天真純粹、不諳世事的姑娘不該看到這樣的情景……可惜我的斯科普斯還沒有成年……但願那個只會比我當年更孤立的孩子不會為失去了父親而受人欺負。不過,如果是我的兒子,應該會漂亮地還擊吧?對付囂張的格來芬多和泥巴種絕不可以客氣,如果你不想一直忍受他們以正義為名對你底線的挑釁……

  意識消失的時候,我耳邊似乎飄過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好一個死不悔改的德拉科……」

  
纠结的麻瓜世界十一年

1 我是……泥巴種!

  於是,我真的遭了梅林的報復。

  被丟回1980年6月5日我不介意——沒有人會報怨自己再重新享受一遍生活;身邊躺著一位不知是雙生兄弟還是姐妹我也不介意——從未體會過手足之愛的我似乎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補償;但是問題是:我確定自己並非身處熟悉的瑪律福莊園,甚至不是具有充沛魔力波動的普通巫師家庭,而是一個毫無魔法因數飄浮的麻瓜農莊。麻瓜!!

  讓一個瑪律福去當麻瓜?梅林,你為什麼不直接讓我去死!

  我鄭重發誓,我痛恨麻瓜!

  我討厭麻瓜醫生白得刺眼的衣服,討厭麻瓜藥物刺鼻的氣味——這甚至讓我懷念教父大人的實驗室,那裡的氣味也會比這兒更好,更討厭魔力死寂的空氣,這裡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我都討厭!

  我憤怒地踢了踢身邊的那位不知名的兄弟姐妹作為發洩。他很沒有創意地大哭了。

  然後,他更狠地踢了回來。好疼!為什麼他的力氣比我大。很丟人地,我沒有抑制住嬰兒身體的本能反應……

  「哦哦,不要哭了我的寶貝……」身體突然落入一雙溫柔的手臂,和她的聲音一樣溫柔,這是我清醒之後感受到的第一種不討厭的東西。我透過模糊的眼睛看著她,看到她美麗的金色卷髮和溫柔的藍色眼睛。

  「好了,好了,我的德拉科小公主,不可以欺負菲尼姐姐哦!」

  你怎麼知道是我在欺負她?她明明把我踢得也很疼……稍等,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德拉科小公主????

  為什麼這個女人的稱謂愛好和我那尊敬的母親大人相同?

  然後我意識到了一個可悲的事實……

  我,或者說這一個嬰兒的身體,確實是一個……小公主……

  一個女孩子德拉科?

  梅林!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以最嘹亮的哭聲抗議著眼前的一切,卻只被認為是「我可愛的小公主一定是餓了」而被塞了一隻……奶瓶……

  我如同中了石化咒一樣地僵住!

  瑪律福少爺什麼時候用過這麼不華麗的東西!從記事起我就開始用高球杯了!

  在抵達這個世界半個小時之後,我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絕食抗議。作為一個很可能是麻瓜的嬰兒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愚蠢的麻瓜折騰,我無法忍受。更何況,這顯然不是什麼值得期待的人生。就算這是梅林的懲罰,我也有權不接受。

  波特的第一任女友,那個拉文克勞的東方女孩說過什麼?士可殺不可辱。對於貴族來說,尤其如此。

  「醫生……她不肯吃奶,您看……」

  女人的聲音虛弱中帶著惶恐與焦慮。

  抱歉,女人,我要殺了你的女兒。

  心中有一絲愧疚一閃而過,我立刻打消了它。去同情一個麻瓜?這行為太不瑪律福了。

  醫生折騰了很久,然後,我可憐的額頭上一陣刺痛。

  可惡的麻瓜!居然對剛出生的嬰兒用麻瓜版鑽心剜骨!有沒有搞錯!

  「或許是這孩子的脾胃太過虛弱。布雷恩夫人,您知道雙胞胎中較小的那一個一般都比較虛弱。在她肯吃東西之前,我們可以先靜脈注射葡萄糖,觀察一段時間。」

  注射葡萄糖?那是什麼……

  如果早知道有這一天,我該選修麻瓜研究的。或者,在那個泥巴種格蘭傑與波特討論麻瓜問題的時候稍微多長一隻耳朵。

  不,即使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會屈就自己去研究什麼低等生物的所謂文明。

  好冷……從額頭往身體裡灌涼水……麻瓜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本能地向那個麻瓜女人的身體裡縮了縮,她的懷裡真的很溫暖。好吧,看在你的頭髮和眼睛很像我媽媽的份上,女人,我勉強可以接受你,把你和其他麻瓜區別對待!

  還是很冷啊……我感到自己像一條要冬眠的蛇漸漸昏沉下去。

  「呵呵,看來小德拉科很喜歡媽媽呢!」兩個女人的聲音忽遠忽近。

  去見梅林吧!我可沒有承認這個麻瓜女人是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只有納西莎•布萊克•瑪律福一個!

  我的絕食抗議持續了十天后宣告失敗,因為有一種叫做吊瓶的東西存在。那種冰冷的液體居然可以讓人類在十天不攝入食物和水的情況下繼續維持生命!我認輸……與其把額頭紮得千瘡百孔,還不如去配合麻瓜女人的哺乳行為。因為賭氣而送掉自己的小命可不是什麼聰明的做法。明知不會成功還繼續蠻幹那是格來芬多,而我可是一個審時度勢的斯萊特林。

  但十天的短暫鬥爭已經讓我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至少有一個多月我的腸胃不能正常完成消化功能,時不時的腹痛伴著上吐下瀉,使我變得非常虛弱。甚至接下來的十年中我都一直在為這降生之初的賭氣後悔不已:先天性脾胃虛弱使我一直多病多災,瘦小蒼白得像個塑膠娃娃。這固然使我更多地得到他人的關愛,但也成了我發展道路上的重要障礙。唉……麻瓜的身體素質真要比巫師差很多,小小的脾胃虛弱發生在巫師身上,灌上兩劑魔藥就恢復了。低等的種族!

  初次見到我現今身份的父親,我和另外一個嬰兒已經過快到周歲了。在那之前我只是從麻瓜女人和我們的單向談話中瞭解到這個人的存在,聰明、博學、強壯、幽默、溫柔……總之她以那男人為驕傲。

  這一天,天上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震得這個身體幼嫩的耳膜一陣發痛,而另一個嬰兒更是高聲大哭起來。我憤憤地又踢了她一腳。可惡的麻瓜!不懂得處變不驚也就罷了,看在還是個嬰兒的份上可以原諒,但哭得如此粗聲大氣,毫無節制……一看就是個格來芬多——前提是她得是巫師!

  女人聽到這個聲音顯然異常興奮。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高興。她是個很冷靜的女人,聲音溫柔動作優雅,很有貴族風範……麻瓜世界中也有貴族存在吧?我頭一次看到她這麼……衝動?她把椅子往後一拉就沖出了門,全不顧它歪歪斜斜地橫在屋子中央,桌子上的翻譯稿甚至沒有拿辭典壓住,被帶起的風刮了幾張在地上。

  會丟的……我悠然地想。

  如果有魔杖就可以一個回手便讓它們飄浮回去。麻瓜的世界果然有太多的不方便!

  這麼久還沒回來……我實在是很好奇,甚至想出去看一看,當然,以現在的狀態來說是不可能的,於是我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轟鳴聲在響到極點時緩慢下來,然後停住了,當然,我耳中的轟鳴可沒有那麼快停下。但我還沒有透過一口氣,就有一個粗大的男聲帶著笑意響了起來:「哈,尼婭,我的小甜心,我終於又看到你了!」

  原來她叫做尼婭。一個惡俗的名字,與麻瓜很相配。

  一陣可疑的沉默。

  急促的腳步聲向著屋子的方向移來,男人的嗓門繼續震得門板發顫:「我的寶貝們呢?你有對她們講爸爸的事嗎?哦,我猜她們已經等不及了!」

  門咣地一聲被用腳踢開,一個至少有兩米高的結實男人風風火火地沖進了屋,滿臉潮紅的尼婭被他橫抱在懷裡,顯得那麼小。

  哦,梅林,我不想要一隻半巨人當爹!

  他把尼婭放在一邊,用一種熱切得讓我發寒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快步走來:「嘿,小傢伙!看來你對我很有興趣,是嗎?來,讓我看看你。記住哦,我是你爸爸!有別的男人要抱你們可是不行的!」

  他的大手向我伸了過來。梅林,為什麼是那麼大的、帶著茂盛黑毛的手……喂!住手!不准碰我!

  當然他不會明白我的意思。一隻手抱起了我,他開始用另一隻手去抓那個嬰兒,一邊盯著我感慨:「上帝……她可真小!尼婭,你看,這小東西的眼睛是灰藍色的誒!她和你一樣漂亮!嘿,小傢伙,不要對我這麼冷漠嘛……來,小公主,告訴我,你是費尼克斯還是德拉克?」

  ……

  我討厭這個男人!

  把你的髒手拿開!麻瓜男人!連父親都沒有這麼抱過我!你怎麼配!喂!你的臉不要湊過來!不准親我!

  我被一隻半巨人非禮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懷念我的父親,盧修斯•瑪律福。雖然在大多數人眼裡他十惡不赦——即使戰爭之後絕大多數食死徒都得到寬恕他卻依然無法避免被送入阿茲卡班,但他確實是個好父親。他不會這麼野蠻地把我像小動物一樣拎來拎去,事實上在我印象中他都沒和我有過什麼親密的身體接觸;他不會那麼粗魯地大聲吵嚷,他會用低沉優雅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吩咐我該去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他永遠是高貴的,冷俊的,矜持的,傲慢的,即使從阿茲卡班領回他的遺體,他也依舊如同沉睡的神祗;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不夠優秀,也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側,好像天上的月亮,皎潔美好,可望而不可及……梅林在上,我知道花癡自己已故的父親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但是,看到這只半巨人我卻無法控制這樣的衝動……

  這只半巨人……

  我橫著眼睛打量這個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我姐姐(姑且這麼叫吧)身上的傢伙。他有一頭短短的深褐色頭髮,硬硬的,有點亂,讓我聯想到波特——真是難以讓人愉快的聯想;他的臉如果不是黑到幾乎與頭髮融為一體,倒還不失英俊,但是此時,一副傻爸爸的笑容讓他的臉上有限的可取之處也扭曲了。梅林,為什麼寧靜溫柔教養良好的尼婭會喜歡上這麼一隻……野獸?

  「看,這個黑眼睛的小東西像我!眉毛、鼻子、嘴,哪裡都像我。你看費尼克斯長得多結實!呼,她們真的是雙胞胎嗎?」半巨人故作誇張地尖叫了一聲,把她拋了起來,另一隻手眼看著也做出要把我拋起來的架勢。

  不要!會撞上天花板!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燈泡在他的頭上炸碎了。

  在聽到那一聲脆響的時候,我頭一次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還好……看來雖然我被丟到了麻瓜家裡,至少還沒有失去巫師的力量。

  但是,這意味著什麼……我的頭腦轉動得有些艱難了……

  我是……泥巴種!

  
2 動物莊園

  我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半巨人已經迅速把我們三個都攬到了自己的懷裡閃到一邊,等到塵埃落定才抬起頭,笑眯眯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哇嗚,真驚險!」

  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典型的格來芬多!——如果他是巫師的話。

  「盧克,你沒事吧?」從半巨人的廦護下離開,尼婭擔心地查看著男人結實的身體,看到他安然無恙這才放心,從他的懷裡把我接了過去。我迫不及待地張開手抓住了她的衣襟,我決定了,一定不再讓那個瘋子碰我!

  「盧克,我覺得該給她們重新起名字。畢竟當初,我們都以為是兩個男孩。」尼婭皺眉看著丈夫,他正在毫不吸取教訓地繼續拋扔著菲尼,但菲尼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地揮舞著小手笑得開心不已。

  哼,那男人是野獸菲尼至少也是個動物!貴族和動物是無法溝通的!

  「哦,親愛的,那點小事就不要在乎啦,現在我要帶我的小公主們去看一看我的新收藏!」他再次向我伸出手來,這次的角度讓我看到他指縫裡沒洗乾淨的泥。天啊……這只手剛才居然抱了我!拜託,尼婭……今天晚上我要洗澡!而且我也絕對不讓菲尼的爪子抓我的頭髮——那傢伙整天用熱切的目光盯著我的頭髮,我受夠了!我威脅地向他瞪了一眼以示警告,回頭繼續緊緊地巴住尼婭的身體,以實際行動告訴他:你被鄙視了!

  男人露出受傷的表情:「尼婭,德拉科討厭我!」引起尼婭一陣輕輕的笑聲,她抱著我走進了院子,男人也跟了出去。

  我看到了剛才發出轟鳴的東西,像一隻巨大的蜻蜓——後來我知道它叫做直升飛機,如果亞瑟•韋斯萊那個麻瓜物癡看到它一定會把自己粘在上面。

  正有黑皮膚的麻瓜們從那上面搬下一隻一隻……鐵籠子?

  男人炫寶似的搭住尼婭指著鐵籠子們:「來看看我這次的收藏吧,親愛的。現在展現在你們眼前的是亞馬遜熱帶森林的明珠!首先是稀有的黑色美洲豹,看,她是個美人對不對?和我的小菲尼一樣是個黑眼睛的大美人!」他把手裡的菲尼塞到尼婭的手裡,手伸進籠子順了順那只黑色大型貓科動物的毛。我真誠地希望黑色大貓能夠爆發一下把他的爪子咬掉,可惜,也許是因為他的手實在太髒了,大貓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寬尾凱門鱷,四英尺,還是個小傢伙……哦,它的性格不太活潑,不過我想你會喜歡他,小甜心。」他的黑眼睛裡散發出異樣的光彩,得承認在面對這些動物的時候,他眼裡的光彩確實有一種吸引人的力量,如果尼婭愛的是這個時候的盧克,也稍微那麼可以理解一點吧。但是,我怎麼看不出那灰不溜秋的岩石一樣懶趴趴的動物有什麼可愛……它們只讓我想到海格的炸尾螺!半巨人們的愛好是不是都如此地……相似?

  我不明白為什麼連尼婭也會喜歡這些東西,甚至伸手去撫摩那只看不出和黑白豬有什麼區別的貘和叫起來可以掀起屋頂的吼猴。至於森蚺和絞蟒……雖然我出自斯萊特林,但我對大型到失去優雅美感的蛇類沒有任何好感,尤其是這種十公尺長水桶粗的膿綠色傢伙,脖子上還帶著一個對它本來就說不上多好的身段極其有損的大包……為什麼這種動物能如此敗壞綠色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

  我絕望了……梅林,你知道我在霍格華茲最痛恨的課程是什麼!這男人……這男人真的不是要把院子變成神奇生物保護的課堂嗎?

  我不要海格當爹啊!!!!!!!

  在我夠習慣地在各種動物堪比火車汽笛的夜間抒情曲(天知道為什麼大多數野生動物都是晝伏夜出)中安然入睡、一夜不醒之後,我終於接受了擁有一個半巨人博物學家的父親、一個翻譯家兼科普作者的母親、一個始終比我高半頭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雙生姐姐的事實。此時已經是1985年的夏天了。

  在此期間尼婭試圖給我們改名叫佩尼和莉莉,但在我堅決不回應的態度下放棄了。梅林在上,我可不想給救世主男孩當媽媽……我就是德拉科,我只承認這一個名字!

  而菲尼拒絕的理由只有三個字:「不夠帥!」

  那個半巨人長年在外為動物園和科研機構收集野生動物——或者說把野生的變成家養的,很少呆在家裡。雖然我完全看不出把動物關在籠子裡供人類行注目禮的行為有任何意義,但在麻瓜的世界裡他貌似還很受尊敬——麻瓜果然也是一種神奇生物。

  動物的意義,難道不是拿來做魔藥、魔杖和食用的嗎?

  不過我從來沒有找死地問過,那知愛動物成癡的半巨人對他的動物從來都比對女兒要好。淘氣的菲尼曾經在石頭上煎過一隻黑曼巴蛇蛋,被半巨人發現之後倒提在手裡狠狠地打了一頓屁股。野蠻的教育方式!父親就從來不會這樣……呃,尼婭說這是什麼來的?對,體罰,從來不會體罰我,只會把我帶到他的書房然後將瑪律福的家規擺在我面前,讓我反省到認清自己錯誤為止。

  不管怎麼說,半巨人很少在家,讓我很慶倖。代價就是半年或一年回來之後他會抓緊有限的半個月或三個星期狠狠地蹂躪我們。沒錯,就是蹂躪!如果逃得慢被他抓到就慘了,他的鬍子總是很硬讓人時時擔心會刮破我的臉,他的手上起著厚厚的繭會磨疼我的皮膚,他的個子太高坐在他肩膀上常常要小心頭會不會撞到吊燈,他的口水洗臉讓我想到我那位格來芬多表舅(只是名義上,我從來沒承認過)變形後的姿態!果然跟低級的生物在一起呆得久了人是會退化的。

  尤其是他總是試圖將我往天上拋,還好尼婭能夠及時阻止這種折磨人的行為……拜託,雖然我很喜歡魁地奇但這不意味著我喜歡在沒有掃帚的狀態下騰空!真不明白為什麼菲尼會這麼喜歡被他扔來扔去完全沒有淑女氣質地尖叫,還會撲上去主動要求「飛高高」!

  我討厭麻瓜……粗魯沒有貴族氣質的麻瓜!

  但是,我沒有其他人可交流。因為家裡太多危險動物的原因,我們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隔兩天有人來送食物和報紙,取走垃圾和信件。

  送牛奶的麻瓜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無聊得像個赫奇帕奇,而女人則比格來芬多還容易激動,我要時時小心才會不被她逮到當成洋娃娃抱——梅林在上,雖然我的模樣與上輩子相比並沒有任何改變,但搭配上女孩的髮型和服裝……為什麼我自己看著鏡子的時候也會有一種「真像玩偶娃娃」的感覺?怪不得在我六歲以前納西莎媽媽一直熱衷於收集各式各樣的蕾絲洋裝娃娃裙然後趁父親不在的時候誘哄我穿上!

  但菲尼是從來不穿裙子的,她說那影響爬樹。她太像那個半巨人了,無論是她的粗魯野蠻還是對那狂熱的該死的動物癖。

  當半巨人不在家的時候,照顧那些危險生物的責任落在我們三人身上。我唯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尼婭配置營養液和注射劑時打下手——後來變成這個工作完全由我一人擔任。比起給動物餵食洗澡或清潔籠子,這件工作清潔且安全,我還可以借此懷念一下教父的魔藥課堂——那裡確實很我留下了很多大快人心的回憶;菲尼則最喜歡端著加好營養劑的食物走到它們近前去,幾乎臉貼臉地看動物們吞下所有的食物,然後滿足地蹭她的手和臉。

  動物喜歡她,即使她鑽進籠子裡也不會受到攻擊,但是這種情景會把尼婭嚇得目瞪口呆,然後當晚她會受到沒有點心吃的懲罰。我其實很想享受一下這種懲罰,溫柔的尼婭什麼都好,但有一點卻萬萬比不上我的納西莎媽媽:她的廚技真是災難!我們的廚房會比有隆巴頓的魔藥教室還要恐怖。我不知多少次地懷念被父親掃地出門的多比,它很不聽話是真的,但至少能做出美味的布丁和松餅。

  菲尼說動物也喜歡我,但我從來沒有去嘗試過與它們接觸。好吧,或許那只小麝鹿確實很友好但它吃草的時候照樣會不小心啃到我的指甲,羊駝很溫順它的奶也很好喝但你不要要求我像只小羊駝一樣趴到它肚子下面喝奶,那只山地大猩猩確實聰明到會上螺絲會收土豆會開水龍頭澆花園但我不想讓它拿著花灑給我洗澡尤其它還是一隻公猩猩……哦,梅林,誰能告訴我是所有的麻瓜女孩腦中都有這麼多與淑女相隔十萬八千里的念頭還是……菲尼只是一個特例?

  我只是無時無刻不粘著尼婭。她的金發藍眼和柔軟的雙手能帶給我很多溫柔的回憶。

  沒有什麼做女孩經驗的我一直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安靜而乖巧的小傢伙。似乎因為有活躍的菲尼在那裡作對比,尼婭有時會在翻譯或創作的間隙停下,憂心忡忡地看我一眼:「親愛的德拉科,你太安靜了,去和姐姐玩一玩吧。」

  玩什麼?這個麻煩的家裡有什麼可以供一個正常五歲孩子玩耍的工具?請容我平靜一下,不然我的臉上會出現一種與貴族身份極不符合的抽筋表情。是騎駱駝跨欄還是牽鬣狗溜彎還是躺在西伯利亞狼背上曬太陽?

  相信只要我一出門,菲尼就一定會利用她的身高優勢把我弄到什麼動物身上去,我才不去找罪受。我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想念我那把光輪2001,哦,梅林,呃……似乎麻瓜比較喜歡說上帝?不過,似乎穿著娃娃裙騎飛天掃帚會將以前的難度提高五十個百分點?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歎息,低頭打量著身上打著蕾絲緞帶荷葉邊的蘋果綠齊膝裙,梅林,為什麼尼婭的服裝品味和納西莎媽媽也要這樣相似……雖然麻瓜的服裝總會和巫師有所不同。至今我還記得納西莎媽媽帶著一襲也是這樣蘋果綠色公主裙的我到潘西家做客時她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很熱情地叫「瑪律福小姐」的情景……

  相比之下,我寧可和尼婭擠在一個寬大的扶手椅裡看書。她寫的科普探險小說比那只金光閃閃的洛哈特所謂回憶錄好看多了,雖然我認為麻瓜自以為是的所謂科學、原理完全是一個笑話,但是,既然身處麻瓜的世界,就還是需要瞭解他們的所思所想。況且,看麻瓜對巫師事件的「科學」分析……呃,很有娛樂性。

  似乎我不符合年齡的歎息讓尼婭更加擔心了,她把我手中的書拿走——她一直不知道我認識那些字,認為我就是在翻著玩而已,很慈愛地撫著我的頭:「親愛的,童年就應該在愉快的玩耍中度過。去感受一下自然吧,呼吸一下帶著青草氣息的新鮮空氣,嘗試一下與自然生靈的接觸和溝通,你會感覺到生命的活力!看,菲尼姐姐已經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樂趣,我們的小龍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這又有些讓我想翻白眼,難道麻瓜家庭的孩子都是這樣虛度他們的童年時光?想當初在瑪律福莊園,三歲開蒙四歲正式進入家族繼承者的嚴格訓練,我每天只有傍晚的一個鐘頭可以和伴讀文森特、葛列格里玩上一會兒——當然,那兩個傢伙腦袋裡裝滿食物的傢伙也很乏味就是了。

  「唉……」這次輪到尼婭歎氣了,她放下鋼筆,慢慢地把我的頭髮編成辮子並紮上了一條金色的絲帶,「可憐的德拉科,或許生活在鄉村對小孩子來說確實是太孤單了,是時候搬回倫敦了吧?」

  
3 我的姐姐是女巫

  於是,我們離開了仿佛與世隔絕的布雷恩夫婦動物收藏場,搬進了擠滿麻瓜的喧鬧城市倫敦。菲尼對她熱愛的農莊一步三回頭,而我,則無比慶倖自己終於等到了離開這些恐怖動物的一天。

  我們乘坐飛機到了倫敦——其實那麼短的距離是完全可以坐火車的,但菲尼吵著要坐飛機,尼婭也就縱容地滿足了她的要求。生活了這麼久我也不得不承認麻瓜的智慧,雖然他們沒有飛天掃帚,但是卻用鋼鐵造出了這種白色的大鳥。它舒適且安穩,還有禮儀很好的服務小姐——雖然我不理解為什麼麻瓜會讓自己的同類來做服務者,那明明該是低等的家養小精靈的工作。

  就長途旅行來說,飛機比掃帚舒服多了。

  尼婭是個很能幹的人,雖然半巨人不在,但她兩天之內就把我們的新家安置得妥妥當當。半巨人的長年奔波換來的是不錯的收入,所以我們有一個帶院子和花園的兩層小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雖然遠不能和瑪律福莊園相比,但在這個繁忙的充滿激烈競爭的城市中已經算作很安逸且舒適了。她的能幹足以應付自己的工作連帶照顧我們兩個小傢伙——前提是菲尼能夠老老實實。

  雖然我是不會帶來任何麻煩的存在,但菲尼顯然集中了兩個人以上的闖禍能力。我簡直無法理解為什麼麻瓜中會有如此……想像力豐富的存在:只要她安靜下來,我就需要留神去看一下她有沒有把剛晾乾的衣服又丟進洗衣機或者把連著電源的插座卸開或者把洗髮膏打在尼婭的皮鞋上……梅林在上,如果我的斯科普斯會搞出這其中任何一件,我會把他逐出瑪律福家族!

  ——當然只是說說而已,阿絲托莉婭會一邊委屈地濕潤了那雙怯怯的藍眼睛抽泣,一邊把我鑽心剜骨一百次。她溺愛兒子的本領比我的納西莎媽媽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在瑪律福家族已沒有了昔日的輝煌、斯科普斯的孤僻和陰沉直追教父大人的情況下。

  而事實證明我確實是不會帶小孩子的,尤其當我本人也是一個小孩子時。原本面對斯科普斯時作為長輩的威懾力已不存在,我的皺眉和訓斥只會引來菲尼的愉快笑聲和捏臉襲擊。在試圖阻止過她的幾次恐怖活動之後,很不幸地,她的愛好轉移到了除了尼婭和她自己之外的第三人頭上,實在不能不讓我有阿瓦達她的衝動。

  比如:「德拉科,你的頭髮太長了,來,姐姐幫你理髮吧!」——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對我的頭髮興趣有增無減,一直想弄清為什麼她的頭髮是卷的而我的是直的。

  或者:「德拉科,你的臉色太蒼白了,看,這是我用月季花搗的腮紅,你要不要試試看?」

  ——而在我顫抖地看著礦泉水瓶蓋中與蛇怪毒液極為神似的不明液體時,隔壁的鐘斯夫人正在憤怒地喊:「是誰剪了我的月季?今天是它第一次開花啊!」

  再或者:「德拉科,我新發現了一個密道!你快來看!」——然後硬把我拖進地窖卻忘記撐住蓋子,兩個人一起被關在裡面餓了六個小時一直等到尼婭把我們救出來。這是我頭一次如願以償地被罰不許吃點心,但是我忘記了搬進倫敦之後點心已經是從樓下的麵包店裡買來的,味道雖然比不上瑪律福莊園卻不輸與霍格華茲……

  再或者:「德拉科,我烤了很好吃的南瓜,你要不要來嘗嘗?」而我只能嘴角抽搐地面對她手裡的焦炭。

  最後發展到:「德拉科,你說繩子真的能把人吊死嗎?我想做個實驗,你來幫我拉繩子吧!喂!你不要跑!」

  不跑,不跑等你把我吊起來嗎?可惡的麻瓜女孩!我憤怒地跑出了院子。

  等到我繞了幾圈終於找到回家的路——在此期間有幾個麻瓜中年婦女很和藹地問我是不是需要幫助但我只是飛快地跑遠,因為她們的眼神告訴我下一個動作就是把我抱起來送回家——卻在離大門幾步的距離一眼看到懸在秋千架上的菲尼,那隨風搖擺的身軀令我當場坐在了地上,好像中了石化咒一樣呆住……

  眼前的情形生硬地剝開了我頭腦深處的一段記憶:父親下葬後的第二個下午,我從魔法部問詢處回到家剛走進莊園大門,看到的,也是這樣一副畫面……

  但是……這明明是我已經抽取出並徹底打散改寫完畢的記憶,為什麼還會在腦中出現?

  我無法控制地慘叫出來。

  我發誓,就算那個人在我的手臂上烙下黑魔標記的時候,我也沒叫得這麼慘。

  「德拉科,」菲尼笑眯眯地轉過身,向我揮著手,「你看,我說這樣不會吊死吧!」

  她懸在空中,確切地說,她是飄在半空,被她系在秋千架的繩套松松地懸在她的脖子上,那張臉上看不到任何異樣,和平時一樣帶著可惡的格來芬多式的不知死活,讓人看了想抽兩巴掌。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表情,但那足以讓她擔心地把繩子扔到一邊慢慢落到地上跑向我。在她抱住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在發抖,她微涼的嘴唇輕輕地碰了碰我的額頭:「好啦好啦,小德拉科,我嚇到你了嗎?你看,什麼事也沒有對不對?其實很好玩的,你要不要也試一試?」

  最後一句話讓我實踐了剛才的衝動。

  菲尼捂著臉有些驚訝地看著我,隨即露出生氣的表情,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向後踉蹌了幾步,每次需要與她有體力上的較量的時候我總會吃虧,不過比起那個,讓我更難受的是胸口的揪痛,於是我做了很沒有風度的事——

  我,一個實際年齡四十有餘的男人,對一個小女孩,吼出了一句四歲水準的話:

  「滾開,混蛋菲尼!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話一出口,我就不得不哀歎自己隨著身體一起退化的智商:德拉科,你已經完全不像一個瑪律福了……

  我徑直跑回了房子,一直紮進自己的臥室,在床上合上了眼。片刻,那個可怕的情形被我再一次強行壓回記憶深處。

  松了口氣,剛剛吼出的那句話又在腦中迴響了一遍,我的臉上一陣火燙。

  梅林,讓我去死吧!

  然後,我意識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

  ——費尼克斯,我的姐姐,她是一個女巫!

  對這個事實我不知該抱一種什麼心態。或者我該高興?畢竟這是獲得這次生命之後我遇到的第一個巫師。但是,為什麼不是一個強大的、純粹的、純血的巫師,而是一個標準的格來芬多泥巴種?

  雖然現在的我從身體上來講也是一個泥巴種——我不在意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身分,但我的靈魂依然是瑪律福啊,瑪律福家的家主德拉科•瑪律福,有著悠久歷史的純血家族的巫師。對泥巴種的排斥刻在骨子裡,洗也洗不掉。

  在我的頭腦還在繼續糾結的時候,菲尼已經不知從哪裡翻到了鑰匙打開了我房間的大門,當我意識到屋裡多了個人的時候已經被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箍在了懷裡:「對不起,對不起德拉科,我沒想嚇你的,我只是想逗你開心……看到你那麼擔心我就後悔了……不生氣了好嗎?」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掙扎,好吧……我承認其實我不反感她的擁抱。但是……我才沒有擔心!我才不會擔心你這個上躥下跳的格來芬多野猴子!一想到這個問題我就一陣惱火,伸出巴掌去拍她的手。

  「德拉科,你不高興。」菲尼擔憂地看著我,我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她想說的意思是「不快樂」……好吧,我原諒不滿六歲的孩子有限的詞彙量,「你一直不高興。你從來不笑,也不喜歡動物,也不愛說話,也不愛出去玩……我和媽媽都很擔心……你看這裡,」她伸手去揉我的眉心,試圖撫平那些皺紋,「一直都有這個……你在想什麼?告訴姐姐,姐姐會幫你的。還有媽媽,還有爸爸,爸爸很厲害的,他什麼都能做到,他連大鯊魚都不怕……」

  唉……我在心裡繼續無聲地歎息,為什麼又變成了《我愛我的爸爸》演講?這個白癡菲尼……那個脖子以上完全沒有用處的傢伙到底有什麼好啊?

  「……所以,把話說出來吧,這裡,」她的一隻手啪地一下拍上了我的肩膀,拍得我一哆嗦,「一下就輕下去了。呐?乖,相信姐姐,姐姐怎麼會騙我們的小德拉科呢?」

  我翻了一個白眼打開她的手走出了屋子。拜託,只是早出生幾分鐘的傢伙,不要擺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樣子!我•的•年•紀•比•你•的•半•巨•人•爸•爸•還•大•得•多!

  我現在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顯然,菲尼對自己的女巫能力還毫無知覺,要不要告訴她呢?告訴她,她自己有意識地控制,造成危險的機率會比較小。當年我在身體上出現魔力波動之後就在父親的教導下通過刻意的疏引沒有造成過任何波動和失控。但是,怎麼解釋我是從何處得知這些消息?布雷恩家是一個純粹科學背景的家庭,他們夫婦都是標準的無神論者,連麻瓜的上帝也不相信,現在要告訴他們你們的兩個女兒都是女巫?梅林,殺了我吧。

  思考良久,我決定還是先不要說,只是靜靜地等霍格華茲的來信就好。沒有大到需要驚動魔法部的失控就沒關係……就是真有了也沒關係啊!

  呃……後背一重,那不知死活的傢伙又掛了上來。我無力地翻了翻白眼:梅林,或者這傢伙的存在本身比她的魔力要危險得多吧!

  
4 大姐姐格蘭傑

  本來尼婭計畫在我們滿六歲時再送我們去讀小學,不過因為菲尼沒有了動物之後一切精力都轉到了讓人防不勝防的惡作劇上,鬧得四鄰不安,她只得就近找了一個學前班先把我們插了進去。我不明白為什麼麻瓜的學校要分得那麼麻煩,學前班,小學,中學,大學……麻瓜有那麼多東西要學嗎?還是他們都比較笨?

  翻著手中的預備課本,我不由得感到一陣無力:ABCD一加二這些東西,真的需要拿到學校裡去學?印象中無論是我還是斯科普斯,都從來沒有在這麼基礎的東西上被提供過刻意的教導,或許麻瓜真的比較笨吧。

  還有這麼多的……折紙?剪紙?繪畫……這個還好些。

  看來,麻瓜的學校完全是個浪費時間的地方。

  我發現,尼婭挑了一塊盛產巫師的風水寶地,在上學的第一天,我就在那裡遇到了這輩子的第二個巫師。

  不要問我在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魔法現象讓我注意到她,事實上她周圍什麼也沒有發生。我知道她是巫師純粹是因為,我對她太熟悉了。有誰能對跟自己掐了六年的一張臉不熟悉呢?沒錯,她就是赫敏•格蘭傑。

  小時候的格蘭傑一點也不好看,雖然她長大後如果認真打理一下也勉強算是一個美人,但這時候的她真有讓我喊醜八怪的衝動。如果說剛入霍格華茲時她的兩顆大板牙就已經夠刺眼,那麼你可以想像一個臉蛋帶著嬰兒肥的正在換牙的格蘭傑是一副什麼尊容。萬幸她這個時候留著潘西那樣的齊耳短髮,不至於像一隻炸毛的母獅子。

  萬事通小姐當然不止于在霍格華茲,在麻瓜的學校裡她依然是那副每提問必舉手的唯我獨尊態。因為她年紀比我們同班的孩子要大一點,老師——我習慣性地還是想說教授,不過用教授來稱呼麻瓜學前班那些一眼望去不滿二十的老師還是太高抬他們了——讓她做了班長,這無疑使她的下巴揚得更高了些。

  她確實很聰明,但我也確實不喜歡她。

  但是,現在我並沒有什麼理由攻擊她,當泥巴種這個理由不成立的時候。尤其是,她對新加入的我們,尤其是我,表現出友好和保護的姿態。

  過去我只知道一個有個性的名字會引起額外的注意,做了女孩之後才發現,比起一張漂亮的臉的影響力,名字那點點效果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它會大大提升你被搭訕的機率並代替今天的天氣成為第一個話題,無論對方是男孩還是女孩。如果你又恰好嬌小瘦弱一點,就更容易激起他人的母性和保護欲。

  梅林,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真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

  「大姐姐格蘭傑」 雖然最初見面時對我的冷淡表示不滿,但在瞭解到我們剛搬到倫敦不久、母親工作繁忙(雖然是居家工作)、父親常年在外奔波、深居簡出沒有朋友孤獨寂寞以至於小妹妹有點自閉傾向的時候——這些都是菲尼說的而當她這麼說的時候我只想丟她一個靜音咒——表現了充足的母性,第一天放學便請她的牙醫父親一起擔負起了送我們母女三人回家的任務,並且格蘭傑先生慷慨地表示反正他開車順路尼婭可以在家安心工作他會幫忙每天接送我們。

  梅林在上,為什麼我要欠格蘭傑的人情?而且是這種完全沒有必要的人情?學校離家走路也只要半小時,而且有跟動物摔打長大的菲尼在一起,哪裡會有什麼事?菲尼可以把我和格蘭傑一手一個輕鬆摔出去好吧。

  原來格蘭傑家與我們家只隔了一條街。

  我想撞牆。我不想跟格蘭傑當鄰居,但是菲尼很喜歡她。

  果然都是格來芬多!

  我靠在尼婭的身上掉頭看著車窗外的景色,避免看到她和菲尼有說有笑打打鬧鬧的樣子——她們已經從跑錯教室的幼稚園學生科林•克裡維(這名字聽起來好耳熟)聊到了該一起去哪個小學,心裡有一點莫名的憤憤:為什麼她們兩個有那麼多話可講?菲尼和雙胞胎的我向來是說幾句話就會冷場的……

  完了……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我痛苦地捂住了臉。梅林啊!我越來越像一個麻瓜小丫頭了……

  格蘭傑直到我們走進院子還在從車窗裡向我們大聲喊「有空到我家裡來玩」,而菲尼則在嘲笑我剛剛下意識的提裙禮——似乎這種納西莎媽媽做來極為優雅自然的動作在麻瓜中卻是太過正式和古板的存在,受到尼婭溫柔的呵斥。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梅林……難道在我進入霍格華茲之前,還要先與格蘭傑培養六年的感情?

  為了避免真的被尼婭拖到心理診所治療那不存在的自閉症——每當她們嚴肅認真地討論起這個問題時我都有丟給菲尼一個阿瓦達的衝動,我決定還是忍住無聊跟菲尼和格蘭傑一起參與到這個年紀小孩子的活動中去。

  可是……

  沖著天空翻個白眼,為什麼女孩子如此熱衷於洋娃娃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我還記得在上一世三歲時隔壁斯巴達莊園的安潔莉娜有一個恐怖的紅頭髮娃娃,那是我娃娃恐懼症的起源。那個娃娃被她劃了個口子後又扔到一邊不管,不知為何突然被注入了魔力,便憤怒地掀開堆在身上的所有玩具一步一步地向我們爬過來,臉上的表情糾結著傷口極其猙獰,還一直在陰惻惻地問「為什麼」。更不可理解的是把它弄壞的明明是安潔莉娜它卻堅持要往我身上爬,一邊爬一邊幽幽地說「好好體會我的怨恨」,當時還沒有能力自衛的我嚇得叫都叫不出來,但安潔莉娜卻跑開了在一邊遠遠地看。如果不是父親及時趕來,或許年幼的瑪律福少爺會落得一個活生生被洋娃娃掐死的結局……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一場噩夢,以至於我對一切紅頭髮的生物都沒有好感。

  雖然麻瓜娃娃和他們的照片一樣是毫無生機的,但巨大到不符合比例的直勾勾的眼珠依然會引起我不好的聯想:就好像那只娃娃被抽出了靈魂後攤平在地上的樣子,以及被一道狂怒的綠光擊中以同樣姿勢攤平在它身邊的安潔莉娜……我感到一陣噁心,於是強迫自己的回憶停下,但一轉眼又看到麻瓜娃娃中居然也有一把紅頭髮!於是我掉頭就走。

  還好菲尼和格蘭傑對這種愚蠢的遊戲也沒有什麼興趣,未來的小獅子女王挑剔地看了看那些對著沒有生命的橡膠布料一臉慈祥的小女孩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揚著下巴走開了,而菲尼則是歡叫一聲加入了男孩子們摔跤的行列。一臉無奈的格蘭傑望著她的背影搖搖頭把我拖到了教室的圖書角裡。

  搞什麼……其實還是什麼變化也沒有啊……

  鬱悶地拿起一張紙折成一隻紙鶴,我很想讓它飛一飛——當年我沒少用這東西在課上跟波特吵架解悶。但是現在的話,肯定會在這裡造成騷亂。而格蘭傑在試圖把一張紙剪成百合花失敗之後(此時她的手真是笨得可以),便氣鼓鼓地拾起了一本書。

  喂……格蘭傑,我識字!你不要把我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小鬼!還有,我對麻瓜的童話不感興趣,你不要自作主張地給我讀《海的女兒》!人魚明明不是那個樣子的!

  悄悄地咬著嘴唇看著與男孩子打成一團的菲尼,唉,我現在明白了身為男孩或假小子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我也想體會一下這種多年未曾體驗的熱血沸騰……不過,嗯嗯,既然做女孩就要做淑女,要像納西莎媽媽那樣溫文優雅,不能像貝拉姨媽那麼瘋瘋顛顛,摔跤這種行為顯然不是一個淑女所應該有的……

  格蘭傑因為我的走神在我手上打了一巴掌:「嘿,德拉科,學習的時候要專心!坐過來!」不等我回答她就把我拉到她的身邊,牽著我的手一起指著書頁上的畫,「……王子一天比一天愛她,像愛一個心愛的好孩子一樣地愛著她,但是,從來沒有想到要娶她做王后……」

  白癡!誰會娶那種神經質的恐怖生物做妻子,那會少活二十年的!

  為了止住她沒完沒了的講述,我接著她的句子讀下去:「然而她必須做他的妻子,不然就無法得到一個不滅的靈魂。無聊!那種生物本來就沒有靈魂!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愚蠢的故事,也不喜歡那個笨蛋人魚!」

  格蘭傑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你竟然說人魚公主是笨蛋……嗯?原來你能看懂。」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識字!」從她的手裡把我自己的手抽回來,我無法讓自己保持溫柔和緩的聲調。

  「那你幹嘛不告訴我!」感覺到自己被冒犯了的格蘭傑向我挑起了眉毛。梅林,我最討厭她這個表情,這讓我忍不住地想將斯蘭特林與格蘭芬多的舌戰提前六年……

  「你又沒問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我站起來走開,「我最討厭自以為是想當然的傢伙!」

  格蘭傑的臉脹得通紅,騰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瞪著我。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這丫頭……不會是又想給我劈頭來上一拳吧?笑什麼!難道不知道她那一摑給我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麼?瑪律福少爺長到十三歲還是頭一次被人打臉,還是被一個泥巴種的小丫頭打!

  還當著韋斯萊和波特!

  不過現在還沒長成的小母獅張了張嘴看樣子只是打算跟我吵一架,不過,一陣更大的騷動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向著騷動的方向看了一眼,痛苦地別過了頭……

  菲尼那傢伙,果然又跟男孩子打起來了……

  一個女孩做出這樣粗魯的行為……請不要說這傢伙是我姐姐……

  格蘭傑跑過去找老師,我窩在屋子的角落用格蘭傑剛剛丟下的剪刀心不在焉地剪著童話書,安靜地看菲尼擱倒一個又一個男生,然後,在還沒看清楚的情況下慣性地對著趕來的老師,一爪子撓了下去……

  格蘭傑張大了嘴站在我身邊呆住了,我在心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隨手把剪刀塞給了她。果然,還在極度震驚中的格蘭傑下意識地緊緊絞握住剪刀。

  睚眥必報可是瑪律福的天性。難得可以這麼方便地整人,為什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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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尖叫棚屋事件

  週末,格蘭傑先生開著車子來接我們全家去遊樂場,以「安慰菲尼被責駡之後受傷害的幼小心靈」——雖然我完全沒有看出那個依舊生龍活虎四處搗亂的格來芬多猴有哪裡帶了半點受傷的痕跡,順便「為赫敏對德拉科的不禮貌言行致歉」。

  那天格蘭傑因為「破壞了學校財產」與菲尼一起被拎到教師辦公室抄寫二十六個字母,雖然她堅持那不是她幹的並且懷疑到了我,但她的告狀無論在誰那裡都得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包括她那過度正直的父親也絕不相信「柔弱羞怯的小德拉科」(真是「美好」的稱呼!!!)會對任何人有任何不光彩的言行,於是在父親的批評教育洗腦下格蘭傑自己也相信了那是她的被害妄想。她把我們兩個牽進車裡時依然是一副大姐姐和保護者的姿態。

  如果麻瓜能夠把他們的智慧用在該用的地方,我相信這種生物還是有很大的保留價值。這是我在麻瓜世界生活近六年後的結論。

  比如說,多留一些給那種叫做飛機的白色大鳥,少花一些在眼前的這些純粹為滿足享樂心理而沒有任何實用價值的遊樂園上。

  所謂遊樂園,裡面無非是兩類設施,一類是將自己放在各種形態的鉗鍋裡以各種方式攪拌和震盪,一類是古靈閣飛車的變種,它們除了讓人血壓升高心跳過速頭腦眩暈之外毫無用處。我在從飛天陀螺上下來之後就拒絕再進入任何一個花花綠綠的座椅,鑒於我已經深入人心的嬌怯小公主形象,也沒有人勉強要求我去玩什麼。尼婭給我買了霜淇淋,陪我一起坐在長椅上看他們沒形象地大叫。野蠻成性的菲尼對這些東西自然是一見鍾情,總是忍不住想在最危險的時刻脫離格蘭傑夫人的保護玩上個什麼特技動作,嚇得那位女士手忙腳亂;平日裡表現還比較穩重的格蘭傑此時也顯現出了與自己年齡相符的幼稚一面,雖然會嚇得縮在父親懷裡尖叫不止,但更多的是暢快的大笑。

  但是,意外是肯定會發生的。在這麼容易讓人受到驚嚇的場所,如果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故,那簡直是對兩位未成年女巫能力的污辱。我用勺子小口小口地抿著香草味道的霜淇淋,安靜地期待著混亂的開始。

  在俯衝的飛車以絕對違反重力原理的姿態減速、蹦極的彈性吊繩展示了風箏線一樣輕飄飄效果之後,那兩個項目的長隊瞬間消散擠到了激流勇進和海盜船中。

  不過這也太小打小鬧了,你看,都沒有人被嚇出公園大門。

  不過接下來我便等到了比較壯觀的騷亂。

  在她們走進「尖叫棚屋」——在看到入口處的巨大標牌我就抽搐了一下——後不多時,隨著一陣名符其實的失控慘叫,人們紛紛地從狹窄的入口擠了出來,爭著往外跑。雖然普通人沒有任何感覺,但我能感到一陣強大的魔力波動正像漩渦以般,以「恐怖之屋」為中心向周圍迅速地擴散開。波動涉及到的領域,所以的電機都停止了工作,過山車倒懸著停在軌道的最高點,海盜船側立著,食人草、章魚、摩天輪……全部定格在了該有或不該有的角度,人們尖叫著四散奔逃。尼婭臉色有些蒼白,一把將我抱起來,逆著人流向混亂的中心走去,一邊走一邊焦急地喊:「菲尼!赫敏!你們在哪裡?」可惜她的聲音很快就被嘈雜所掩蓋。

  不過,菲尼和格蘭傑一家確實還沒有出來。被尼婭抱上肩頭騎著,我能很清楚地看到入口發生的一切。她們到底弄出了什麼啊?

  「尖叫棚屋」的偽稻草屋頂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開,木板和碎裂的鋼管四處飛濺。我悄悄地使了個盔甲護身,向我們飛來的大小物體偏移開了——效果還好,我松了口氣。畢竟這麼久沒有使用魔法了,我對無聲咒和無杖魔法又沒有達到救世主男孩那樣的精通程度,能收到這個效果我還算滿意。

  等騰起的煙塵散去後,我們看清了那個巨大的影子,這讓我也頗為意外:如果沒記錯,這種動物我在尼婭編寫的科普讀物上看到過,是一種已經滅絕了的龍——麻瓜叫它霸王龍。

  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出現在遊樂場裡?

  當我還在不緊不慢地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尼婭已經慘叫出聲。我從沒見她這樣失控過,難道是……

  果然,在那個四米多高的兇暴動物對面,正是已經嚇到癱坐在地的菲尼。霸王龍的小眼睛盯著她,尖利的牙齒冷冷地閃著光,兩隻與身子相比過小的前瓜有些滑稽地揮舞著。

  我被有些粗暴地放在了地上:「寶貝,呆在這裡不要動!」匆匆地扔下這句話,她就向著那巨大身影下瑟瑟發抖的菲尼沖了過去,似乎十公分的高跟鞋完全沒有影響她奔跑的速度。

  可是,親愛的尼婭,您就是去了又能做什麼呢?柔弱的您有本事在那發狂的巨獸手下,把菲尼搶出來?

  那時候我還並不知道麻瓜的母愛可以偉大到怎樣的程度。

  我沒有聽她的話,也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並非是格來芬多式的衝動和英雄情結讓我頭腦發熱,而是我完全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畢竟我也經歷過那些出生入死的戰鬥——雖然不是我自己想介入,真正危險到來的悸動我會分辨出來的。但此時我就是覺得不對:這麼大的動物,剛才是怎麼藏在不過三米來高的木板屋裡的?而且,它耀武揚威了半天,完全沒有一點攻擊的意思嘛……

  「跑!快跑!」不知從哪裡跑回來的格蘭傑死命地拉著菲尼,「菲尼,站起來,快跑啊!」她把菲尼擋在背後戰戰兢兢地面對著霸王龍,「我擋住它,你快跑……」

  聳聳肩,好吧,小獅子的無畏本性原來從這麼小的時候就已經顯現出來了……

  但是這個時候,眼前的場景忽然發生了變化,巨大的霸王龍忽然變成了一小團黑霧,然後,再次幻化成……一把巨大的鑽頭?還在發出刺耳的嗞嗞聲?

  好像是治牙用的鑽頭?因為沒有了魔藥的幫助,這一回我換牙時候可沒少吃它的苦頭……

  這一次換格蘭傑尖叫。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知道它是什麼了,一隻柏格特。

  至於為什麼麻瓜的世界裡會出現一隻柏格特,那就不是我需要知道的了。大概這東西和畫像、照片一類的魔法物品一樣,如果周圍沒有任何魔法因數,它們會一動不動地一直處於沉睡狀態。但是在感應到巫師的魔力時,它們便會清醒過來。一定是這只柏格特感覺到了那兩位養成中女巫的充沛力量,這才愉快地跳出來跟她們打了個招呼。

  牙醫鑽頭……原來格蘭傑怕治牙!我以後一定會抓住這個狠狠地嘲笑的!

  知道是什麼東西就輕鬆多了,我追著尼婭跑了過去。

  臉色蒼白的尼婭擋在了兩個孩子的面前,而柏格特則又經過了一次變幻,它變成了一個女人,一個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女人,雖然眼熟但我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那女人倒在地上,雙眼緊閉面色憔悴,顯然已經死了,雖然她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但沒有一絲生氣。

  很像中了阿瓦達後的樣子呢……當然,麻瓜是不會有機會體驗這種死法的。

  尼婭的目光觸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已經不可以用蒼白來形容,而是身體僵硬、面如死灰的神色。

  好像……該做點什麼?

  向著尼婭走了過去,我背對著柏格特擋住她的視線,沒有去回頭看那東西:我不知道現在自己最怕什麼,也不想讓它來提醒。尼婭木然地抬起頭,在看到我的時候表情一顫。我的頭腦飛快地轉著,思考怎樣才能圓滿地解釋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並沒有來得及想太多為什麼我會產生幫助她的念頭,事實上我並沒有這個義務不是嗎?

  啊……有了……

  雖然不想承認這個時候是格蘭傑硬灌進我耳朵裡的童話給了我靈感,但是,看在關鍵時刻它還能起到一點作用的份上,我先忽略心裡那點不舒服的情緒吧。

  我走過去抱住尼婭,很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媽媽,你不要怕,那是假的,它只不過是嚇唬人的床下妖怪。看我把它趕走!」

  「德拉科,你……」菲尼終於能夠說出話了,她的聲音艱澀而充滿懷疑。

  「菲尼,站在我身邊,」我一邊說著一邊也看著格蘭傑,「你也是。」

  她們機械地照著我的話去做,地上的女人對她們來說並不可怕,所以她們並不怕在這個時候走到我旁邊,於是我也回過了頭,盡力擺出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幼稚的勇敢表情:「妖怪,滾開!」

  梅林在上,逆轉偶發事件小組去幹什麼了?為什麼我要在這裡處理這種爛攤子?我明明只想看戲的不是演戲……這戲演起來很牙酸啊……

  管閒事難道不是格來芬多的專利嗎?難道與麻瓜呆得太久使我變得格來芬多?不要……

  黑霧扭曲了很久,片刻,終於很沒有底氣地再次幻化……

  「哈……哈哈……」雖然剛剛經歷了那樣的恐怖場景,但眼前的情形還是讓菲尼和格蘭傑都忍無可忍地笑了場。

  現在躺在地上的變成了一位霸王龍先生。之所以說是先生,是因為它雖然頂著極不協調的巨大的霸王龍頭和尾巴,但那修長的身體卻明明屬於一個男人,好吧,是屬於我的父親,那身帶著銀蛇搭鉤的袍子我再熟悉不過了,不過,他手裡拿的可不是什麼蛇杖,而是一隻巨大的牙醫鑽頭……

  笑聲從他們兩個人開始,和剛才的魔力漩渦一樣向四面八方播散開去。反應過來的麻瓜們也加入了大笑的行列——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上一秒怕到扭曲面孔尖叫的程度下一秒就可以暢快地笑出來。

  在越來越多的笑聲之中,柏格特化作了一綹輕煙消散了。

  但我笑不出來:雖然是扭曲過後的形象,我依然明白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是什麼。

  果然是這個。

  
6 偶遇受虐兒波特

  菲尼和格蘭傑冷靜下來之後,公園的供電設備就恢復了正常,定格在空中的鉗鍋和飛車都繼續開始了運轉。這使我對這六年來一直深深讚歎的麻瓜文明——電力產生了相當的不信任感:它確實很方便,但是,一旦突然中斷,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啊!

  那場混亂被認為是遊樂園尖叫棚屋的一場特效表演詭異地圓滿收場,連頻發的電力故障也被理解作暫時的停電——不久這家遊樂場被勒令停業整頓三個月徹底檢修電路,讓我深深地為麻瓜的視而不見和自我欺騙能力歎為觀止。不過出了這麼大的亂子,直到我們離開公園,居然都沒有看到魔法部的相關部分有出現解決問題的跡象,實在有些說不過去。看來怪不得父親說他們,魔法部的老傢伙們果然沒有幹什麼正事。

  這些都是後話。

  可以看得出,尼婭是少數幾個沒有把霸王龍先生當作簡單表演的人之一。那天餘下來的時間她一直眉頭深鎖。我大致猜得到原因,倒在地上的那個女人,一定與尼婭有著不尋常的關係。如果恐龍和鑽頭可以解釋為道具,那個女人的屍體卻是偽造不來的。我有些後悔,或者不應該顧慮會不會顯露魔法的問題,直接在尼婭看到那女人之前就丟一個「滑稽滑稽」把它抽回箱子就好了……

  唉,我好像真的開始關心這個麻瓜女人了。這不是什麼好現象……一個瑪律福可不該對麻瓜有什麼正面的情感。這些名義上的親人和朋友,只是我不得不生活在麻瓜世界這段時間倚靠的工具罷了,維持表面的和平穩定,足夠了。

  沒有麻瓜可以在瑪律福心中佔據任何地們位。沒有!不可以!

  (梅林從天上飄過:你個臭小子還他媽給我裝丫挺的!)

  因為尼婭的鬱鬱寡歡和公園事故的頻繁發生,大家決定提前回家。雖然菲尼和格蘭傑都沒有玩夠,但她們都很懂事地沒有提出再玩一會兒的要求。

  格蘭傑夫婦對我的冷靜表現大加讚賞,認為我雖然平日膽子小,關鍵的時刻卻是最勇敢的。我臉龐紅紅地將功勞推給格蘭傑的童話,覺得這種很像床下妖怪的東西可以被快樂的笑聲嚇跑,於是又得到了一輪關於隨機應變活學活用謙遜誠實的誇獎,讓我不由得感慨乖寶寶的身份真是一個有用的擋箭牌。

  但在心裡我對這些評價不置可否:梅林在上,我可不是格來芬多,勇敢對我來說能不能算誇獎還待定,在我的印象中它與只魯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我不過是知道柏格特對我沒有威脅才會上前,如果真有一隻攝魂怪跳出來,我才不會往上沖!我跟救世主男孩可不是一種生物。

  ……

  喂……不要這麼說啥來啥可以嗎?

  救世主男孩就出現在我眼前二十米不到的地方。當然,他不會認識我。

  雖然比我第一次見到那次還要小幾號,但是他確實是太好認了,當然我也不否認他本就是我印象最深的幾人之一。此時的他一張小臉真的只有巴掌大,而且帶著明顯的不健康的菜色;相比之下那雙貓一樣的綠色杏仁眼就更是大得突兀,好像占去了整個臉的三分之一,如果算上那副大眼鏡就是二分之一了——真不明白他是怎麼這麼早就把眼睛搞近視的;頭髮依舊是一樣亂,流海試圖把那道閃電疤遮住但依然很是刺眼;衣服依舊很沒有品味,不對,豈止是沒品味而是又破又舊根本不合體,或者說根本不像是他的衣服。

  這個白癡波特怎麼有本事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慘相?

  此時他正抱著兩隻與他那紙片一樣的小身板完全不相稱的大包,可以看到裡面露出的零食和飲料。因為抱的東西太多,他跟不上前面一個肥碩的男人,男人走了幾步發現他落在後面,露出惱怒的神色,回頭沖他揮了一下拳頭:「臭小子,快點!」他連忙跑了幾步趕上去,不耐煩的男人揚起巴掌從後面摑了他一下:「不知感恩的臭小子,走不了幾步就開始偷懶!」

  當那聲悶響沖進耳穀,我似乎感到一陣抽痛也從我背上相同的位置彌散開,雖然那個肥碩男人的巴掌並沒有落在我身上。

  一定很痛,看著就很痛……我頭一次知道會有人下這麼重的手打一個瘦弱的小孩。他向前踉蹌了一步,不過沒有摔倒,只是抽了抽眉角,不要說不滿或是抗議,根本表情都沒什麼變化,似乎是早就習慣了。

  莫名的憤怒突然充滿了我的胸膛,我無意識地捏起了拳頭:波特,你……你居然……

  你跟我吵架的咄咄逼人哪裡去了?你頂撞教父的膽大妄為哪裡去了?你違反校規四處亂逛的無法無天哪裡去了?你跟那個人決鬥的不知死活哪裡去了?你可以對魔法界最尊貴的瑪律福傲慢無禮,可以對最恐怖的那個人出言不遜,可你……居然能容忍被一個混蛋麻瓜踩在腳底下!

  一個與剛才的男人一樣肥得像豬的男孩不知從哪裡撞了來,一邊抱怨著:「為什麼我們一定要走,不就是飛車差點掉下來了,喂!是不是你幹的!」一把將他手中的包抓走一隻,拎出一袋薯片和一瓶可樂,灌了幾口,把瓶子和包沖著他隨手一扔:「你故意不想讓我玩得開心是吧?」似乎他還想說什麼時遠處有三個小孩喊了聲「達力!快過來!」他便拎著薯片又跑開了,留一個女人追在背後叫「慢點,我的達達小心肝」,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剛松了口氣的波特差點被大包砸了一個跟頭,但還來不及站穩就又去手忙腳亂地接撞到頭上的可樂瓶。旁邊的肥碩男人吼了一句「笨手笨腳的小廢物」,肥短的手掌又落上了他的後背。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強忍住發作的衝動轉身大步走開,絲毫沒有注意背後的白楊因為感應到了不穩的魔力劇烈地搖晃著:白癡!笨蛋!窩囊廢!為什麼不罵回去?為什麼不拿你的魔力教訓他?你活該!你是自己作踐自己!我才不同情你!你被那只肥豬打死才好!

  「德拉科,當心!」一股蠻力拖住我向旁邊猛拉,下落的白楊粗枝與我擦身而過,而我則在蠻力的作用下直接跌進了一個懷抱。

  菲尼責備地看著我:「媽媽不是一直告訴我們走路要當心嗎!」她發覺了我的異樣,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頰,「你怎麼了?臉有點紅,發燒了嗎?」她的手又去試我額頭的溫度,被我沒好氣地打開。她莫名其妙地瞪了我一眼:「好端端又生什麼氣?別再一個人亂走了啊,赫敏他們在買霜淇淋,媽媽要我們在這裡乖乖地等一會兒,買了霜淇淋就回家哦。要是太曬就跟我到大蘑菇下麵去坐,你暈倒了我可不抱你哦!」

  我在蘑菇形陽傘裡的白塑膠扶手椅上坐下,雙掌捂了捂臉頰。真是的……波特是個白癡!會為他的事生氣的我,更是個白癡!白癡到無可救藥!

  尼婭回來了,把一隻五顏六色的甜筒霜淇淋遞給我,我極沒風度地狠狠咬了一大口,卻因為咬了太多嗆得有些咳嗽,霜淇淋蹭了一臉。好涼……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們都看著我笑,尼婭一邊笑一邊擔心地拿手帕給我擦臉:「慢點,慢點,誰都有,沒人跟你搶。再說你跟菲尼不一樣,吃得太快小心肚子疼哦。」

  ……尼婭,我沒有那麼嬌氣吧……

  格蘭傑夫人也笑眯眯地看著我:「頭一次看到小德拉科吃東西吃得這麼帶勁。所以說,小孩子還是要多出來玩,多運動就會愛吃東西,身體才能好。」

  「霜淇淋是不健康食品,」格蘭傑揚著臉看著母親,「德拉科要是想長高,需要多吃牛奶、肉和雞蛋,少吃霜淇淋才行。媽媽,我們去買烤腸吧。」

  「傻瓜,是你自己想吃的吧?不行!剛吃完涼東西又吃烤腸,會拉肚子的!」

  「哈哈!赫敏臉紅了!」

  「菲尼!」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一群莫名其妙的麻瓜……

  不過,拜他們所賜,我的心情確實好了一些。

  在大家吃完東西要離開遊樂場的時候,我又放眼尋找了一下那個讓我火大的身影。不過,他們早已消失在人海中了。

  那傢伙……

  我以前恍惚聽說過救世主男孩不喜歡回他的麻瓜老家,但我當時覺得很自然:無聊的麻瓜世界對年輕的小巫師沒有吸引力是很正常的。但我真不知道,原來巫師世界中名聲如雷貫耳的哈利•波特,在麻瓜世界中居然過著這樣的生活。

  不過,聽那只小肥豬說也知道,他身上的魔力明明已經爆發過了,難道他一點意識也沒有嗎?就不會用魔力好好給那些白癡麻瓜一點顏色嗎?笨!

  就該叫那只肥豬把你打扁,打到上不了霍格華茲,這樣以後我還能清靜些。

  混蛋波特!

  ……他不會真活不到十一歲吧……

  應該不會……之後的六年,他不是在霍格華茲翻江倒海得活力十足嗎?

  但……該死的那些又關我什麼事?

  一直到回到家裡,我還在糾結這些問題。我想我是瘋了。

  
7 女王、騎士和公主

  六歲,我們被送進了小學。

  半巨人確實是個不負責任的傢伙,搬到倫敦後我還沒有見過他。本以為我們上學這樣的家庭大事他或許會回來看一看,菲尼也打了國際長途電話——那是一種麻瓜之間的聯絡工具,有點像壁爐,但是只能聽到聲音,也不能順著看不見的線到達對方身邊。對菲尼撒嬌的「爸爸可不可以在我上學第一天送我到學校」,他只是安慰了許久,說非洲的國際野生動物保護項目正在緊要關頭,現在太忙抽不出時間,回來一定給我們帶禮物。

  一個拋棄了家庭責任的男人!我在心裡涼涼地評價著。這種人就算事業上有再大的成就,我也不會尊敬他。何況還是一個沒腦子的半巨人!

  連菲尼也對他表示了失望,丟下一句「我以後再也不和你玩飛高高了!」之後就摔上了電話。

  想當年,父親的工作也夠繁忙夠危險吧?但他從來沒忽視過我,我一星期最少會接到兩封貓頭鷹郵件,每隔一段時間他也必然通過教父的飛路壁爐來探望我。非戰爭時期他也從未讓納西莎媽媽一個人呆在莊園裡(阿茲卡班時期除外)。他說過,一名真正的貴族要時刻記得,愛人和孩子的快樂和幸福是你重要的職責。我牢記著這句話,並且在我身為人父之後也不折不扣地奉行著。

  他甚至不如格蘭傑先生像我們的父親,他對我們盡到的身為人父的義務真的比不上格蘭傑先生。不過,這個念頭每次閃過我的頭腦時,我都會抽搐一下。梅林,請一忘皆空了我這個胡思亂想的腦袋吧……

  在新的學校裡我和菲尼、格蘭傑依然在一個班,繼續擔任班長的格蘭傑將優等生和萬事通級別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一切搶在她之前舉手回答問題的行為都被視為冒犯和挑戰;菲尼仍是全班乃至全校最淘氣的學生:她在開學的第二周就把學校所有的校長掛像都扭成了後腦勺——用魔法,結果案犯直到我們畢業也未能落網,而她這麼幹的唯一理由是「我討厭把自己的照片掛滿學校的自戀狂」,以至於我無比期待霍格華茲二年級的黑魔法防禦課;而我,依然是最安靜的和最受保護的一個,雖然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激起了這兩位姐姐的保護欲——我明明和男孩時期的自己長了同一張臉,而我也認為那張臉絕對沒有那麼……楚楚可憐。好吧,如果加上這個纖瘦的身板的話……我自己也不是那麼有自信了。

  於是,我們三個的關係被班裡的同學稱為:女王、騎士和公主。

  公主?被納西莎媽媽和尼婭叫叫就算了,換成別人,我可不怎麼喜歡這個稱呼。

  或許我真的需要運動……

  在巫師的世界裡,物理的身體素質要求並不高。我可以搬不動教父最大號的鉗鍋但這不影響我做斯萊特林的找球手。跑不快?沒關係,有疾風咒。躲不開?沒關係,有盔甲護身。跳不高?沒關係,你可以懸浮自己。抬不起重物?可以懸浮或者飛來……只要神經反應速度夠快,手的動作夠麻利就好。但麻瓜的世界不同,沒得偷懶,一切都得自己一點一點做。

  不過,真把鍛練提上日程,卻又覺得實行起來阻力多多。

  盯著眼前的鞍馬……誰能告訴我是哪一位麻瓜腦子被山怪踩過才設計出這麼一塊呆板的木頭,讓人們以從它上面騰躍過去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強壯?這樣粗魯野蠻、與淑女二字完全不沾邊的行為居然還是被學校鼓勵並強制為必修課。

  由於對一切麻瓜體育設施都具有相當大的心理障礙,我的體育成績總是在老師憐憫的目光中以A的成績低空滑過,成功為我贏得了菲尼一週三次的嘲笑,不過我在其他的科目上的全O成績可以打擊她——菲尼能得O的科目只有體育課。

  雖然小學課程的全O絕對算不上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但能夠打擊到格蘭傑讓她知道身邊存在不輸與她的存在,還有那麼一點點價值。看格蘭傑時不時因被追齊或趕超而露出不甘的表情還是很讓人愉快的:萬事通小姐對不能成為遙遙領先的第一人這點相當怨念,尤其給她打擊的對象還是並非很愛學習的「怯生生的小東西」。她認為我平日以沉默隱藏實力的做法是一種卑鄙行為,對這樣的指責我只抱以嗤笑。

  哼,愉快地糾結吧格蘭傑。實力可不一定時時都要炫給人看,真到有人向你討要時拿出匹配要求的能力就好。

  不要指責我拿四十多年的積累優勢跟小孩子較勁:麻瓜的知識絕大多數對我來說也是新鮮事物,年齡並不能給我多少優勢。麻瓜世界的教育側重也與魔法世界大不相同,比如,霍格華茲的大多數課程注重實踐而不探究原因,但麻瓜正相反,實踐課時很少,絕大多數時間是在紙面上依照原理進行對實際的模擬,或者乾脆是直接的知識記憶。所以,無論是哪一門都給我一種賓斯教授的魔法史的感覺,此時我才終於明白格蘭傑那麼好的記憶力來自何處。

  麻瓜的學校不講神,他們堅信「科學」能解釋一切。但很諷刺的是很多麻瓜卻信仰上帝,格蘭傑的母親就是這樣。他們一邊在課本上學習著「人是從猿猴變過來的」——梅林,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會有哪個腦子裡裝滿了龍龔的傢伙會冒出這樣的念頭,還被那麼多人接受——他們真的不是被施了混淆咒嗎?而在放下書本之後,他們走進鑲了彩色彩色玻璃的尖頂教堂,合上雙手開始祈禱:「敬愛的阿爸父神,我們感謝讚美您,您用泥土創造了我們……」

  瞧,他們就是這麼矛盾的生物。

  與救世主男孩的那一次偶遇在我的記憶中漸漸淡了下去,最初我也試圖在學校裡尋找過波特:既然碰到一次,那就說明他不會在離我太遠的地方。梅林,如果同在一個學校而我卻錯過了提前調理那張小紙片的機會,我會在接下來的幾年中為此遺憾的。

  後來菲尼從校長室偷出來的新生名單證明我沒有遺憾的機會。我仔細地從頭找到尾,沒有看到那個名字。舒了一口氣,我說不清是輕鬆還是失望。

  半巨人在項目結束後回來時我們已經三年級了,我和菲尼的疏遠讓他倍受打擊以至於連續三天每頓都只吃四人份的牛排和意面。於是他難得地反省了自己的作為,在家裡過了半年以上的定居生活。

  菲尼畢竟是愛爸爸的,她的暴力抗拒和疏遠最多堅持了一個星期,就又與半巨人瘋玩到了一起。半巨人為了討女兒的歡心買了一隻巨大的蘇格蘭牧羊犬,大到我和菲尼兩個人騎上去它還能跑得像光輪2001一樣快。菲尼給它起名叫多比——這又讓我糾結了很久。我難得不反感這只大狗,也肯和菲尼一起在傍晚時牽著它(或者說它牽著我們)去格蘭傑家玩。半巨人很天真地認為我原諒了他,但我依然拒絕他的擁抱,讓他無比傷心。

  不過他傷心他的,關我什麼事。

  進入四年級以後,菲尼的魔力失控的次數越來越多,情況也越來越嚴重,已經到了老師同學接連受傷、教學設施持續破壞的程度,尤其她對投影儀的破壞能力比靈斯巴頓對鉗鍋的破壞能力還要強,只要她走進投影儀半徑兩米之內它就必炸無疑,而她周圍五米內的磁片磁帶等存儲工具也會丟失全部資料。

  校長嚴肅地找尼婭和半巨人談了好幾次,羅囉嗦嗦其實基本意思就一句「你家菲尼再呆在學校就是對全校師生人身安全極大的不負責任,求求你們把她帶回去吧」。

  我以為尼婭會據理力爭很久,但她倒是很快就答應了學校的條件。看著她緊鎖的雙眉和凝重的神色,我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什麼。這個發現令我非常吃驚,但我卻找不到合適的契機探問。

  菲尼倒是完全不在乎這個休學名義的退學,她成績並不好,不是因為她不聰明,而是對那些死板的知識就沒什麼感情,樂得跟半巨人和多比玩成一團。尼婭含蓄地表達了對她前途的擔憂時,半巨人則像擁抱太陽一樣地張開雙臂詠歎道:「親愛的菲尼,和爸爸一起投入到大自然的懷抱吧!」

  菲尼自然沒有異議,不滿十歲的她已經長得和十三歲的姑娘一樣高,帥氣的臉上一雙陽光四射的黑眼睛沒有一刻安分,苗條而健美的身體充滿了爆發力,頎長有力的四肢隨時可以打翻任何一個敢找他麻煩的男性,好像一隻敏捷的豹子,半巨人認為她完全有能力跟科考隊下雨林或者鑽山溝。尼婭歎息著由他們去折騰,安慰地給了我一個吻去烤她災難的布丁了。

  但看著她歡心鼓舞地收拾行裝,我卻發現自己不喜歡這樣。

  在她要出發的前一天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初春的星星很亮,沒有月亮,它們在天上亂亂地閃成一團。如果被那些饒舌又傲慢的馬人看到了,估計又會神神秘秘地給出一堆靠譜或不靠譜的預言。但我只覺得它們的唯一作用就是把我的心情攪得更亂。

  不過是一個泥巴種小丫頭而已,有什麼值得瑪律福這樣高貴的存在為她產生多餘的煩惱?

  但我卻控制不住。

  我才發現,原來從出生到現在,我們從沒分開過。我已經習慣了有一個搗亂的麻煩的格來芬多猴在身邊跳來跳去,雖然我不會去理她,她的存在也不會帶給我任何裨益,但那是空氣一樣的察覺不到又必不可少的存在。就好像當年的文森特和葛列格里,他們的腦子裡從來沒裝過有用的東西,也只會做出讓人難堪的種種詭異行為給我丟人,但他們從我的身後離開並用那樣鄙夷的目光看著我,或是消失在魔鬼之焰中,我依然會從骨子裡滲出一種絕望的冰冷。

  當然,現在的情景遠沒有那麼糟糕。菲尼只不過是去旅行而已。

  但是,梅林,天知道那是怎樣的旅行,又會遇上什麼?

  門輕輕地響了一下,我警覺地從床上翻了起來:「誰?」

  一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進來,然後輕巧巧地跳上我的床。

  原來是菲尼。我松了一口氣,白了她一眼,惡聲惡氣地低聲吼了一句:「你跑到我這兒幹嘛?我要睡覺!」

  她嘻嘻地笑了,冰涼的胳膊從背後環上我的肩膀,用身體把我包裹起來:「要睡你早睡了!反正我也睡不著,我們來說會兒話吧。」

  很涼啊!該死的菲尼!我推開她鑽進了被子。

  「半夜不睡覺跑來聊天?瘋子!」蒙著被子說話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悶悶的,「你願意夜遊誤了明天的飛機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負責!」

  「嘻嘻,」她又笑了,笑得很是可惡,「德拉科,你在擔心我!」

  「誰會擔心你!」我急急地分辨,帶著一點被說破心事的驚惶。該死,心跳太快了,會被發現的……

  果然,她笑著用胸口貼上我的後背,兩個還沒有開始發育的女孩子身體靠在一起,心跳也貼得格外近:「呐,乖寶寶說謊了。別忘了,我們是雙胞胎哦,雙胞胎的心靈是相通的。你的感覺,高興,生氣,煩躁,悲哀……我都感覺得到。」

  我轉過身睜著眼睛疑惑地看著她,她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逗我:「為什麼我什麼也感覺不到?」

  「你啊……」夜光中她漆黑的眼睛亮亮地閃著,語氣有些無奈,「你有認真地體會過我的感覺嗎?」

  我愣住了。

  沒有。

  當然沒有。

  
8 心靈魔法與路癡波特

  自從降生在這個世界上,我從來沒有認同自己德拉科•布雷恩的身份,我的靈魂始終是瑪律福家曾經的小少爺與後來的家主。我旁觀自己和周圍人們的生活,就好像在看一齣戲,並沒有把他們當成真正的親人或朋友,但是,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來自他們的親情和關愛……尼婭擔憂的目光,半巨人受傷的表情,菲尼惆悵的凝視,格蘭傑被冒犯的神色……一一在我眼前閃過。

  這些被我視而不見的東西,當真如我之前所想的,沒有任何價值?

  沒錯,我一直都在把在麻瓜世界的一切生活當作我回到霍格華茲的預備曲,似乎只有到了那裡,我的人生才算真正開始,我才是我。但是……該死的,我真蠢,為什麼就沒有想到呢?即使到了霍格華茲,我也將開始一段完全不同的、新的人生。我的父母已經不是盧修斯•瑪律福和納西莎•瑪律福,即使我再不想承認也沒辦法,必然有一個和我當年一模一樣的小混蛋,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們的愛。

  啊,不對,那本來就是我,三十六年前的我……現在窩在菲尼懷裡的這個我,才是逆轉時空強行進入這個世界的違背常理的存在!

  梅林,我該怎麼辦?

  感覺到了我的僵硬,菲尼安慰地摟住我,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德拉科,我沒有責怪你,別想太多了。怎麼樣小傢伙,要不要現在試一試?很簡單哦,只要靜下心來專注地回憶我的樣子,回憶和我在一起的感覺就好了。沒關係,有一次我碰到的一位穿長袍子的叔叔告訴我,這種感應理論上在任何兩個人之間都可以達成,何況我們是雙胞胎,本來就比別人更容易溝通。」

  什麼感應……這根本就是心靈魔法吧……

  號稱麻瓜也可以掌握的心靈魔法,在巫師中卻沒有太多人願意嘗試,大概就是因為它的縹緲和模糊。在魔法的選擇和使用上,任何一個巫師都是功利的,與其抓一股模糊的感覺,他們寧願直接使用攝神取念和記憶抽取。我之前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要接觸這種魔法,而現在,在菲尼的引導之下,我慢慢地進入了這樣一種空靈虛無的狀態。

  仿佛從胸膛中伸出銀色的觸手,輕輕地撫上菲尼的胸膛,而後深入,深入到一片溫暖之中……

  菲尼的心很暖,很細,很柔和,完全不同於她外表的粗枝大葉,我品到了一絲欣慰,一絲惆悵,一絲與我自己同樣的擔憂,還有……忍俊不禁?

  我惱怒地將意識從那種感覺中拉出來,瞪著她充滿笑意的臉:「有什麼好笑!」

  「乖,乖,」她的爪子又開始試圖把我的直發變成卷髮,聲音也含著笑意,「你可愛嘛!」

  可愛?我痛恨這個詞。記住!我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誰敢再說我可愛我直接阿瓦達他!

  她又玩了很久,這才起身,打了個哈欠:「我真的困了,晚安哦,德拉科小寶貝,我在喜瑪拉雅會想你的。」

  「如果你在藍熊肚子想我別指望我會感激!」我趴在床上,半張臉埋在枕頭裡抬著眼睛看她走向門口。

  「好啦,我聽懂了,親愛的,我會小心的。」她笑得還是讓我想抽。

  「菲尼……」我遲疑地叫住了她。

  「捨不得我走?」她收回了打算開門的手,理所應當地溜回到我的床上來攬住我鑽在被子裡,「那姐姐我就勉為其難陪著你嘍!」

  你自己要留下不要拿我當藉口!

  我幹嘛要叫她……我心中繼續憤憤地想。

  星星依然亂得一團糟。

  「菲尼……」

  「嗯?」

  「十歲生日無所謂,但十一歲生日時你一定要回來,知道嗎?有很重要的事。」

  「咦?德拉科有什麼驚喜要給我?」

  「不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記不得我是什麼時候在她懷裡沉沉睡了過去,總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菲尼和半巨人都已經離開了。我躺在床上沒有馬上起來,看著稀稀落落地灑進窗簾的陽光,有些感慨:我這個在魔法世界生活了幾十年的瑪律福族長,居然要一個還不知魔法為何物的泥巴種小丫頭來教我心靈魔法……

  唉,反正這個世界早就混亂了。

  沒有菲尼的日子確實很不習慣,即使怕我孤獨的格蘭傑一直與我形影不離喋喋不休。我依然不喜歡她,但我開始不再徹底拒絕她的善意。

  菲尼在時不敢走近我的調皮男孩漸漸開始試探地捉弄我,這個年紀的小男孩正是願意欺負女生的時候。當然他們那點小手段都是當年本少爺玩剩下的,反過來對我使很難收到什麼效果,只不過反反復複的小陷阱小坑絆還是會很討厭,以至於我偶爾也會反省一下——原來當年我在霍格華茲是那麼惹人生厭的存在麼?

  格蘭傑會拿班長的權利把小搗蛋鬼們丟到老師的辦公室,不過那些檢察寫得比波特還熟練的傢伙顯然早就不在乎了。於是我挑了一個室外活動課演出了一場過度驚嚇後的魔力失控,後果是三個小搗蛋被倒掛金鐘在棋杆周圍。聞訊趕來的老師們看著我的目光帶著疑懼,但我已經能夠很自如地將一張怯生生淚汪汪的無辜受害者面孔運用得恰到好處,表現出的受驚程度要遠遠大於那三個倒楣孩子,所以大家的同情風向標又一起齊刷刷地轉向了我。加之雖然有菲尼的前科,但這樣的情況在我身上卻從未出現過,到最後受罰的自然不會是我。但菲尼的魔力暴走慘痛先例依然令大家心有餘悸,雖然我的「失控」只是溫和的第一次,該跑遠的人還是都逃到了足夠安全的距離,沒有人願意冒險去嘗試引起第二次。

  格蘭傑也開始顯露魔力,不過她身上的魔力波動很溫和,和緩到不注意不會發現,或者是只被當作日常的巧合和誤會:比如被報復地藏起來的課本自己出現在書包裡,折好的紙飛機可以連續飛二十分鐘不降落,冒著瓢潑大雨從教學樓跑到音樂教室而全身上下沒有一點淋濕之類。這說明,她天生的魔力從總量上來講不如我和菲尼,但平和穩定,容易控制。菲尼的魔力甚至比我當初還要強橫,但像她那樣的控制力……我幾乎可以預見她炸鉗鍋的威力是不會下於隆巴頓的……

  十一歲的生日還有一個多月,菲尼已經打電話告訴我不日即將返回,不過因為動物很多會乘坐遠洋渡輪,估計到家的時間差不多就是我們的生日了。

  在她來回撒野于亞洲大陸的時候我接受到四次關於她的心靈波動,第一次是她不動一槍一彈抓到一隻小孟加拉虎後的驕傲和得意,第二次是登上珠穆朗瑪峰的百感奔湧,第三次是被吉爾獅將左臂抓成重傷的痛楚——那段時間我的左手也疼到幾乎動不了,第四次是在蒙古草原騎馬狂奔的暢快和欣喜。當然我不可能感覺得那麼詳細,具體的情況是她在電話裡向我炫耀的,聽說她在中國幫我抓了一對蛇雕當寵物,我很抽搐:我到哪裡去找那麼多蛇喂它!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本性不愛動物啊!!!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我又一次在極偶然的情況下遇到了救世主男孩。

  那天尼婭有事情要去女貞路附近的一家科普期刊社,在她與編輯洽談的半個多小時中我就在周圍亂轉,然後,就在一個普通家居的透視牆外,我看到了正在整理草坪的波特。

  他現在的樣子已經和我當年在摩金夫人長袍店裡看到的男孩沒什麼差別了,瘦瘦小小的好像八九歲的小鬼。花園的泥弄得他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而他會時不時地抹一把汗,結果臉也被抹得比洛麗絲夫人還要花。他也看到了我,有些害羞和遲疑地向我揮了下手,然後低下頭接著幹活。

  真是叫人忍無可忍!波特,你以為自己是家養小精靈嗎?

  我想我一定是中了奪魂咒才向他招了招手。

  他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綠色的杏仁眼一閃一閃,似乎不太相信我是在叫他。我的表情一定是有些不耐煩了,他這才有些慌忙地走了過來:「您是在叫我嗎?」

  廢話!哪裡還有第二個人?

  他站到我身邊我才發現,他居然比我矮一大塊。雖然我在尼婭的精心調養下在十歲那年恢復了健康,開始迅速拔高,趕上了同齡人的平均水準甚至還高出一點,但他也不至於剛剛到我的眉毛。我心情複雜地盯著那雙貓一樣的綠眼睛,他也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看什麼看!看你我就生氣!

  我捏著手指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四個字:「清理一新!」

  呼……現在還能看一些了,除了那亂糟糟的頭髮和大到滑稽的衣服。

  救世主男孩茫然地看看自己,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抬頭向我露出一個微笑,接著,問了一個讓我想吐血的問題:「小姐姐,你是天使嗎?」

  我再次詛咒萬惡的麻瓜童話。

  而且……那一句小姐姐叫得我好牙酸!

  忍住口出惡咒的欲望,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是那麼氣勢洶洶,「不是。」

  「不是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遺憾,「那麼漂亮,那麼善良,又向困難中的我伸出援手,我還以為……」

  我忽然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還要冒著傻氣跑過來管這不知是哪門子的閒事,還要面對這麼離奇的問題和讚美……善良?一個善良的瑪律福?這是我聽到的最冷的笑話。

  冷場。

  我平靜了一下,問了一句不比他好多少的白癡問題:「請問,你知道去郵局怎麼走嗎?我迷路了……」

  梅林,事後請一定賜我一個一忘皆空。我不想保留這麼丟人的記憶啊!

  救世主男孩顯然為能夠幫上「天使小姐」的忙而頗受鼓舞,很詳細地給我解釋了半天本來很好走的路。他的耐心很令人動容,但是……

  強忍住嘴角的抽搐——郵局就在雜誌社旁邊明明斜插過去轉個彎就到了,至於講這麼半天嗎?我確定如果按著他說的方法走去一定會繞暈的……原來波特你是個路癡!怪不得你夜遊總被抓到!

  房子的大門打開了,上次我見到的那個肥碩男人向他揮拳吼道:「臭小子,你又在那裡偷懶!不收拾好今天晚上不許吃飯!……等等!你在幹什麼?你居然……居然敢跟生人說話!喂,小丫頭,你給我站住!」

  他慌忙推了我一把:「快跑!」

  微喘地站在郵局的門口,我盯著腳前的地面發愣:真是的……不由自主地就一口氣跑到這裡,我有什麼必要逃跑啊……好像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那個大塊頭真的敢對我大吼大叫,直接丟他一個昏昏倒地不就好了!

  呃……昏昏倒地是我莫名其妙地一直沒有練到無杖應用水準的魔咒……

  我果然沒有好好學習,父親知道了肯定會罰我默100遍家規的……

  受虐兒波特穿著肥大衣服的樣子又在我眼前晃動起來,好像把自己裝進了麻袋。

  ……早知道該給他的衣服加一個縮小咒的……

  我糾結地抓起了自己的頭髮:真是瘋了!該死的救世主男孩過得怎麼樣到底關我什麼事!

  
9 霍格華茲的來信

  菲尼是在我生日前一天回到家的。當然,還跟著那只半巨人。

  其實他們早就到了英國,不過先回了一趟布雷恩夫婦動物收藏場把帶回來的動物們安置在那裡。我萬幸他們沒有抽風到直接把孟加拉虎、藍熊和果蝙們拉回倫敦的住宅,不過還是有新動物一起入住……是一公一母的一對蛇雕。

  它們比我想像得要小,只有半米多長,也沒有我想像的華麗,只是普通的暗褐色,但那雙金色的眼睛卻非常精神,飛在天空中那一圈黑白相間的帶環相當醒目,爪子尖利到我嚴肅懷疑它會把羊皮紙抓破。

  菲尼還真有一種強大的野獸直覺,我可從來沒有對她提過霍格華茲需要送信的貓頭鷹啊……

  那二位就是這樣,一人肩頭站著一隻蛇雕,穿著帥氣的野營服,背著巨大的旅行包,手裡還提著長焦廣角相機和三角架很拉風地走進了大門,兩隻鳥還不時地起來盤旋一圈。菲尼真的很有動物緣,這兩隻鳥完全不拴也不會從她身邊飛離。

  半巨人沖進院子,直接把旅行包往地上一扔,強壯的蘇牧多比咬住大包叼進了一樓的儲藏室,而卸下武裝的半巨人第一個襲擊目標就是剛從樓梯上探出頭的我,他的兩隻大手很輕鬆地抓住我把我舉起來轉了一圈:「哇嗚!真不敢相信,我的德拉科小公主居然長這麼高了!尼婭小甜心,你要記一大功!」他一邊把我放在草地上一邊又去給了尼婭一個大大的擁抱,尼婭笑得非常開心。

  與半巨人在一起時的尼婭是最美麗的。

  長年分別,卻依然能夠保持如此幸福而純粹的感情,我真的覺得是個奇跡。

  唉……十一年了,不知道阿絲托莉婭是不是已經忘記了我。

  還有斯科普斯……

  算了……反正事情已經無可挽回,還是忘記比較好吧。至少,在那個世界已經死去的我,不會成為他們過於沉重的負擔。

  然後我看到了菲尼。

  她把鼓鼓的野營服甩到一邊,露出一身男式的坎袖連帽衫加運動長褲,還有修長結實的雙臂,左臂上那串嚇人的傷疤顯然正被她當作勳章展示著。她曬得很黑,和半巨人幾乎一樣黑,她的臉也越來越像半巨人了,帶著狂放野性的帥氣與美麗,散發著陽光與雨林般的魅力與誘惑。

  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衝動讓我向她沖了過去,不在乎她滿身的塵土,不討厭她彌散的汗濕,只是對自己的半身接觸的渴望。讓什麼風度禮儀、麻瓜巫師都見鬼去吧,我只想要她身上傳來的溫暖和安心的氣息。她笑眯眯地張開雙手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嗨!德拉科,我回來了!」

  我們都被尼婭丟進浴缸裡好好洗了個澡,恢復了清清爽爽的舒適感覺。從被迫一起擠在幾乎已經塞不下我們兩個的浴缸中菲尼就已經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述著亞洲之行的見聞,尼婭跑進跑出地烤著小甜餅——感謝梅林,她終於能烤出可以入口的點心了,我第一次品嘗的時候感動得差點流下眼淚,只可惜目前為止還僅限於小甜餅。我一邊聽她的故事一邊把他們帶回來的各種不知名水果榨成果汁,預備午夜的盛宴。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格蘭傑提前送來的大蛋糕,本來她們一家今天晚上是計畫過來的,但格蘭傑的老家來了親戚,她們只好在家裡陪客人。其實我倒希望如此,如果她來的話基本上就又會變成她們兩個嘰嘰喳喳地說、我在一邊安靜地聽的局面,我不希望菲尼回來的第一天就把我忽視掉。

  不過,當然,我最期待的禮物,並不是這些……它將在我生日之後的一個月,跟隨貓頭鷹來到我的家中。

  盯著時鐘,我們一起倒計時: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合掌許願:我希望自己能夠順利回到魔法世界。

  在睜眼的一瞬間,我忽然看到尼婭憂慮的眼。只是那麼一瞬,若不是太過震撼,我幾乎要以為那是錯覺。

  那種目光,與當年納西莎媽媽第一次聽到那個人出現在霍格華茲時,一模一樣。讓我想忘也忘不了。

  我的心頭籠上一片不祥的陰影。

  格蘭傑的錄取通知比我們的要早,在她一大早就頂著兩隻充血的眼睛和黑眼圈、身後跟著一隻貓頭鷹跑到我家裡來問我有沒有見到過這種東西時,我完美地表現了一個泥巴種應有的驚訝和懷疑,而菲尼更是誇張地大叫起來。

  逗弄蛇雕的半巨人湊了過來,把通知書拿過去看了看,深思地說:「原來這種惡作劇這麼多年了還有人在搞啊!」

  這句話中的隱藏資訊讓我大吃一驚,我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臉上,菲尼也急切地問道:「難道爸爸也接到過嗎?」

  「不,不是我。」半巨人拍拍她的頭,「是寄給我鄰居家的孩子。收到第一封的時候他們沒有理會,但後來又有第二封,第三封……你想,這種信收多了自然會煩的啊,於是他暴脾氣的老爺爺就真按那個位址寫了封回信,說如果再寫這種無聊的騷擾信就要找員警了。結果後來果然就沒有信再寄來過。」

  ……

  我在心裡為那位錯失了入學機會的小泥巴種深深地默哀。

  「所以,」半巨人把信放回格蘭傑手裡,「那些惡作劇的傢伙還比較有職業道德,如果你寫回信拒絕,他們就不會再騷擾你了。」

  「哦……」格蘭傑瞭解地點點頭,想了想,又感慨一句,「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專門訓練貓頭鷹,真是太閑了。」

  半巨人心有戚戚地點頭。

  我深深地無力:麻瓜們視而不見的功力,我再一次親眼見識到了。

  菲尼的眼睛閃了閃,似乎想到了什麼,拉住格蘭傑到一邊低聲地咕噥了幾句,兩個人咯咯地笑了起來,格蘭傑笑道:「那太無聊了吧?」

  「試試嘛,說不定會很好玩。」菲尼的表情只可以說是一臉賊相。

  「好吧,反正不會有什麼害處。」於是格蘭傑轉向我,「德拉科,借我一支圓珠筆。」

  「幹什麼?」我跑到屋子裡把書包拿了出來,「你現在就要回信嗎?」

  「是啊!」菲尼繼續咯咯地壞笑,「我們要試試看,如果回復他們『親愛的麥格教授,我很願意去霍格華茲就讀,但是我不知道你說的物件巷在哪裡,可否指教?』他們會說什麼。」

  格蘭傑也是一臉笑意地直接就在來信的羊皮紙背後寫了回復:「……可否指教?您親愛的赫敏•格蘭傑。嗯,完畢!」

  等了很久的貓頭鷹終於得到了它的回信,拍拍翅膀飛走了。

  我撫了一下額頭:該說格蘭傑你真幸運嗎?

  半巨人笑著看她們胡鬧完畢,看了一眼貓頭鷹飛走的方向:「這貓頭鷹真乖,我什麼時候能把這兩隻蛇雕訓練到這個程度就好了。」

  「那個……」我看了一眼已經完全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多比身上的格蘭傑,「如果這個魔法學校真的存在,你打算怎麼辦?」

  格蘭傑咬咬手指思索了一下:「大概應該會去吧。如果它真存在的話。畢竟,魔法這種科學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接觸和研究的。」

  魔法這種科學……我對格蘭傑小姐的思維致以最崇高的敬禮。

  「真的!是真的!」三天后的下午,格蘭傑匆匆地跑進了我們花園的大門,「霍格華茲不是惡作劇,真的有這樣一所學校。」

  我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為……

  「真的有?」菲尼難以置信地看著格蘭傑,「你見到他們的人了?你看到他們的魔法了?他們什麼樣子?他們長著翅膀嗎?他們會火球術嗎?還有雷暴,還有冰風暴……」一連串連珠炮似的問題讓格蘭傑根本沒有機會插嘴回答。

  菲尼……你電子遊戲打多了……

  尼婭被她們的大呼小叫吸引下樓,格蘭傑便把通知書和對角巷買來的一年級教材一一展示給尼婭,高挑的眉角裡是掩飾不住的驕傲。我無力地歎息:為什麼這丫頭會有這麼強的表現欲望?我記得這些事情是需要對其他麻瓜保密的吧?如果這一家人真的都是純粹的麻瓜,魔法部要怎麼辦?

  尼婭看到那四隻動物組成的校徽時臉色有瞬間的灰暗,但立刻便平靜如常地說:「那還真可惜,你們三個中學可能不能在一個學校裡讀了。」

  我的心裡格登了一下,不安的感覺湧了上來:作為一個麻瓜,她的反應未免太平靜了,要知道格蘭傑家可是沸騰了一整夜!而且那句話,分明不希望我和菲尼與魔法扯上關係——即使有也會毫不留情地斬斷。

  稍微有點心不在焉地寒喧了幾句,尼婭便藉口趕稿又回到樓上,我注意到她上樓之前憂慮地掃了菲尼一眼。她一定知道……但是,為什麼她會知道霍格華茲的存在?菲尼退學的時候她就太平靜了……她一定早就明白菲尼的魔力波動意味著什麼。

  如果她認可魔法,以她一貫的溫柔和對我們的寵愛,應該當時就會安慰菲尼以後會有魔法學校錄取你去讀書,而不是為她的未來煩惱。很顯然,她在回避。

  尼婭與魔法世界,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過往?

  在那之後的幾天,我和菲尼也收到了一模一樣的錄取通知書。半巨人很高興,這不意外,他對一切充滿著危險與誘惑的未知事物都充滿了熱情。但是,當我們把錄取通知拿給尼婭看的時候,她瞬間地蒼白了臉色:「上帝……我以為只是菲尼,為什麼連德拉科都……」

  我的戲是不是演得太好了?我問自己。

  菲尼掛在尼婭的胳膊上:「媽媽,媽媽,這回我們三個又可以到一個學校去了。我們明天去對角巷買書吧,聽赫敏說那裡很有趣。」

  尼婭只是木然地呆立不語。

  我悄悄地走上前,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抬頭看著她的眼睛,試圖讓自己的表情顯示出最大的急切與懇求。

  許久,她如夢方醒,猛地搖頭:「不……不行……孩子們,你們不明白,那不是我們的世界,你們會後悔……」

  「為什麼?」本來期待萬分的菲尼意外而不滿地瞪大了眼睛,「可是赫敏都去了啊!」

  「聽媽媽的話,」尼婭慌亂而語音急促起來,與平日冷靜的她判若兩人,她一手一個緊緊地摟住我們,摟得我的肩膀都在作痛,「媽媽是為你們好……媽媽不想再看……」她猛地收住了口,硬生生地把呼之欲出的秘密壓了回去,「我不會讓你們去的!媽媽會給你們找全英國最好的學校,讓你們接受與公主一樣的教育,比什麼魔法學校好一千倍一萬倍!」她把錄取通知丟進她床頭的抽屜裡鎖了起來,回頭勉強向我們微笑,「我會給學校回信,現在,寶貝們,去休息吧。」

  她不容置疑地把我們推出了臥室,一直在外面沉默的半巨人將我們送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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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鄧不利多的來訪

  我一直處於一種木然的狀態。沒有反駁,沒有抗議,完全是因為一瞬間心靈被空茫所佔據。

  雖然事先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那不容置疑的宣判從尼婭口中吐出的時候,我的胸中還是傳來了什麼東西崩塌的聲音。

  或許不是你的世界,也不是菲尼的世界。但是,那裡是我的世界!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血液中的魔法因數在沸騰著,從收到霍格華茲的信起我便不再刻意壓抑。

  尼婭的態度非常堅決,附有很大的隱情,我不認為自己能夠說得動她。那個女人是很溫柔,但她倔強起來沒有人能夠改變她的決定,我聽得到半巨人勸說未果後離開她屋子的歎息。

  可是我絕不會任人擺佈我的命運!我和菲尼不一樣,或許她只是一時好奇,她對魔法世界沒有融入骨血的執著,她更愛的其實是動物。但我卻是從降生之時就盼著這一天,怎麼可以為一個都沒有告知我的理由而放棄?

  雖然這十一年來我扮演的一直都是柔弱順從無主見的乖乖女,但我的骨子裡還是桀驁不馴的天龍星。在面對我唯一在乎的問題上,我不會向任何人讓步,即使是尼婭。

  即使會傷害這個一直無條件地關愛著我的女人……

  十一年,說沒有感情那不可能。但是,在我心中,一個麻瓜女人,不能與魔法世界相提並論。

  首先我需要自己採取措施。

  尼婭既然已經逕自回信並放回了學校的貓頭鷹,我就必須用自己的方式聯繫到霍格華茲。

  夜裡,我悄悄地下樓走到院子裡。菲尼帶回來的蛇雕正蹲在花園的澆灌龍頭上睡覺,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它們已經與我熟識了,公的那一隻——我叫它庫林——格外喜歡親近我。撫上它的頭,我閉眼感覺片刻。不是魔法生物,但是,它擁有改造成魔法生物的一切素質。

  就賭它了。

  我試著在它的身體中緩緩注入魔力,它沒有抗拒,但因此我不知道它能承受多少。走走停停地試探著,我不斷地注入直到它開始對我說的話寫的字有反應並能夠以它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意見。

  把事先寫好的小字條綁在庫林的腿上,我告訴它:「送給霍格華茲的校長。在找不到路的時候,跟著和你有相似氣息的貓頭鷹走。」它歪歪頭,拍拍翅膀飛走了。

  不知能不能成功……我心中暗暗地祈禱著。改造魔法生物我只在瑪律福家族的私人孤本藏書中看到過理論,從來沒實踐過,但願能不負我望。揣測時間,如果三天沒有回應,我就只能再想其他辦法。

  自那天之後,大家都很默契地小心翼翼地不提這件事,似乎一切都與往常一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但我知道,那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暴風雨來臨的時間,取決於我還能容忍這難耐的死寂多長時間。

  忐忑地等著霍格華茲的回應,果然等待的日子是最煎熬的,只是三天,我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格蘭傑卻並不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還是很愉快地帶著那些我已經學過一遍的課本跑來玩,炫耀似的揮著魔杖,試圖實踐那一條一條的魔咒。這舉動無疑正好是在挑釁我容忍的底線,我終於失了冷靜,沖她大吼了一聲:「夠了!」便拋下目瞪口呆的她和菲尼,跑上樓梯,猛地推開了尼婭的房門。

  尼婭正在桌前繼續著翻譯,她看到來的人是我,似乎有些意外:「德拉科?」

  「理由!」我喘息著問,「請給我一個理由,媽媽,不能去霍格華茲的理由!」

  尼婭的臉色嚴肅起來,手不自覺地顫了顫:「我的孩子,你不需要知道那個。你只要知道,媽媽是為你好就夠了。」

  「可那是我的未來!我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嗎?」我吼出了這句話,看到尼婭的神色因為這句話而痛苦起來,但我沒有停止的意思,「如果連理由都不敢對我說出口,我怎麼相信那是為我好!」

  「德拉科……德拉科……」她不解釋,只是哀求一般地叫著我的名字。

  夠了!真的夠了!

  為什麼人們在自作主張地決定他人命運的時候,都會把「為你好」作為一個爛俗的藉口?尼婭是這樣,我的父親,也是這樣……

  給納西莎媽媽下了沉睡七天的魔藥,用昏迷咒打昏我鎖在地牢裡還去拜託波特那個混蛋在媽媽醒來之前絕對不可以放我出去……然後一個人去面對審判,以家主的名義承擔下所有罪責……

  他以為這是為我們好……什麼叫賭輸了就要承擔後果?難道苟活在他以生命換來的平安之下我們就會快樂?他不會知道,他的離去帶走了納西莎媽媽的靈魂,讓那個最驕傲的女王用最痛苦最卑微的麻瓜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為你好……這是世界上最荒堂蒼白的一句話。

  我不會再允許自己被誰以這句荒堂蒼白的話敷衍掉我的人生。

  稍微讓自己冷靜一些,我放低了聲音:「對不起……可是,為什麼?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一個不尋常的機遇,我不想稀裡糊塗地失去它,就算要求我放棄也請明明白白地說出理由好嗎?」

  「哦……」尼婭用手捂住了臉,她大概永遠想不到自己乖巧柔順的小女兒也會有如此叛逆的一天,「德拉科,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逼媽媽……」

  我知道自己這樣很殘忍。但是,尼婭與魔法世界,我選擇後者。

  我聽到自己無感情的聲音繼續著:「我有知道的權利!」

  她沉默。繼續固執地保持著沉默。

  冷冷的笑意自我的唇角泛開。看,我們都一樣自私,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和最想逃避的東西,我們固執地堅持,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

  逼迫別人也逼迫自己。

  因為完全沒有壓抑情緒,我的魔力正處於暴走邊緣。事實上我不介意來一次爆發,十一年來一直一直的壓制實在也很辛苦。不過,以現在的我……十一歲柔弱女孩的身體,應該是承受不住一次大規模的魔力暴走吧……

  會崩潰嗎?不過,那也無所謂。如果要一直昏昏厄厄地終老于麻瓜之中,我要這副身體又有什麼用?

  沸騰般的血液叫囂著要衝出身體,無規則的魔力流因為失去了意識的控制在身體裡亂躥,很疼,鑽心咒也不過如此而已,但我只感到麻木。身體慢慢地綻開細小的傷口,有鮮紅的血滲了出來。我模糊的視線裡映出的是尼婭驚恐萬分的臉……

  溫厚的大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柔和地但是不容拒絕地壓抑下我全身亂躥的魔力,我虛脫地向後倒下,被那雙大手扶住。

  「尼婭,她確實有知道的權利!」

  蒼老的聲音在我的背後響起,我的心猛地一顫,僵住。

  這聲音我太熟悉了。

  阿不思•鄧不利多!

  鄧不利多的出現對我來說是意外也不是意外,不意外是因為我確實試圖聯繫他,而意外的是,他認識尼婭。

  尼婭卻在聽到鄧不利多的聲音之後很快地平靜下來,恢復了往日那種貴族女子式的優雅,不,還有些不同,她的神情是不常有的冷漠疏離與倨傲:「鄧不利多教授,久違了。」

  「啊……確實是久違,上次一別轉眼已經十二年了。」他將我抱到尼婭的床上,幫我蓋好被子,然後很自來熟地摸著我的頭髮,「你是德拉科?真是可觀的魔力,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強大的巫師。不過,在那之前,可愛的小淑女,要來一杯檸檬汁補充一□力嗎?」

  我的內心扭曲一下:在我幾乎虛脫的時候還想灌我那種噁心的甜飲料,是怕我死得不夠快嗎?這老傢伙不去做甜點推銷員,委屈在霍格華茲誤人子弟,實在是太屈才了。

  「鄧不利多教授,我以為您會明白我不想再見到任何巫師,不過很顯然您沒有領會我的意思。那麼,我能否問一問,您這次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她的用詞和語氣都讓我一愣:尼婭竟然與鄧不利多有過節?

  「當然是為了你的兩位可愛的小公主。」他眼裡含著笑意看著我,「聽說你對於兩個孩子去向的意見與她們產生了分歧,而你專斷的作風又讓他們相當困擾,為了兩朵美麗的霍格華茲(在這裡取義「百合花」,雙關)的未來,我這把老骨頭當然要屈尊走一趟了。」

  「這是我的家事。」尼婭的聲音依舊冰冷。

  「尼婭,」鄧不利多的目光移向了她,很是語重心長,「人,不能活在過去。」

  「而我們麻瓜中有一句話:忘記過去是一種背叛!」

  「親愛的,親愛的,」他用一種安撫的語氣低聲說著,「我怎麼會要求你忘記?在我知道你和多卡斯有多麼要好的前提下。」

  這個名字似乎刺痛了尼婭,她抽動著肩膀哭泣起來:「多卡斯,多卡斯……我可憐的多卡斯……」

  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呼之欲出,但一時還真想不確切。

  鄧不利多歎息地走到她身邊拍著她的肩膀:「可憐的尼婭……我沒想到十二年了,你依然是這樣傷心……但是,尼婭,我們不是在為離去的人,而是為了活下來的人而活。」

  「所以我決不會讓你帶走我的女兒!」尼婭騰地站了起來,「如果多卡斯沒有去你們那危機四伏的魔法世界,她就不會那麼早早地死去!上帝……當年我居然還那樣支持她,那樣為她是一個巫師而驕傲……」

  「我至今仍為她驕傲。」鄧不利多沉穩的聲音低低地響著,「多卡斯•梅多斯是巫師界永遠的英雄。」

  「英雄?」尼婭淒涼地笑了,「英雄是什麼?不過是披著強加的光環的可憐人罷了……我寧可她在平凡的世界中碌碌無為地混日子,也不想讓她死在什麼伏地魔滾地魔趴地魔手下就換來一個毫無用處的英雄頭銜!」

  我的心猛地一跳:是了,我知道那是誰了……在魔法部圖書館整理舊刊物時我曾經在庫存舊報1979年《預言家日報》合訂本上讀到過這個消息:被黑魔王親手虐殺的第一個鳳凰社成員,一個泥巴種女巫,她的死拉開了鳳凰社與食死徒大規模正面衝突的序幕。

  幾十年前的舊照片和前幾年的柏格特變成的女人交疊起來,沒錯,就是那個女人……

  「尼婭……」鄧不利多的聲音也帶上了沉痛的惋惜,「我很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但是,別把菲尼和德拉科帶去那個世界!」尼婭虛弱地伏在了桌上,「她們還是孩子。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離開安穩和平的世界前往明知道有戰爭的所在……梅多斯家流血的有多卡斯一個就夠了!」

  「戰爭?」鄧不利多微微一怔,「不,尼婭,你誤會了……」

  「我誤會了什麼?」尼婭盯著他鏡片之後的藍眼睛,身上突然升騰起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語調裡充滿了諷刺,「難道偉大的鄧不利多要告訴我戰爭結束了?鄧不利多教授,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戰爭已經結束了嗎?」

  「不,」鄧不利多平靜地看著她,「你很敏銳,雖然你不是巫師,卻比很多巫師看得更清楚。戰爭沒有結束。但是,我不會讓霍格華茲變成戰場。我,還有霍格華茲的全體教師,會盡全力保護這些孩子的安全。」

  對這句話我以沉默表示了最大的「尊敬」。梅林在上,如果這是他的保證,那我也不會再相信他做出的任何保證。要知道接下來的幾年哪一年學校沒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戰鬥?救世主男孩在學校經過了六年預演終於在第七年成功出師……

  雖然此刻說出這句話時,鄧不利多的神情確實是真誠的,讓人幾乎願意相信這確實是他此時的希望。

  「我能信任你嗎,鄧不利多?在我的姐姐就在你直接廦護的鳳凰社之中被殺之後?還有那個天真的小姑娘,莉莉……鄧不利多,你保護了誰?」尼婭蒼白著臉色但仍在質問。

  鄧不利多沉默了。

  雖然我對他說不上有多少好感,但是,我看得出他的動搖。決不能讓他讓步,哪怕他只退一小步,霍格華茲的大門就會永遠對我關閉……我必須說些什麼了……

  「我。」躺在床上,我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他們兩人吃驚地轉過頭來,剛才的爭吵已經讓他們忽略了我的存在。不知道鄧不利多是不是在後悔沒有給我一個閉耳塞聽——或者他就是故意讓我聽到也說不定。我努力地給了他們一個天真的笑臉:「老爺爺保護了我,媽媽。剛剛,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就死了。」

  這句話無疑給了尼婭一記重擊:不懂得如何控制魔力的小孩子,在任何時候都可能將自己捲入危險,而在這種時刻,身為一個麻瓜的她什麼也做不了。

  看到她灰敗的臉色我知道自己羸了。畢竟做了她十一年的女兒,我知道她的弱點。

  尼婭,我卑鄙地利用了你的關愛。

  但是,我想不到別的辦法。

  我不指望你原諒。——我也永遠不打算讓你知道。

  我試圖坐起來,但是剛剛欠起身就又因為眩暈跌了回去,尼婭緊張地向我撲過來抱住了我,然後我再次被強大而柔和的魔力籠罩。

  很溫暖……

  不論鄧不利多其人如何,這種與鳳凰之榮光極其相似的魔力環繞全身的感覺,確實是非常舒服。我繼續示以最純真無邪的笑容:「謝謝你,老爺爺。」

  好吧,我承認我是在故意叫他老爺爺,要報復地調侃他只有現在,以後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他「鄧不利多教授」。

  他因為這個稱呼而笑得眯起了眼睛:「我的孩子,你的力量很強,但是,當這強大超出了你可操縱的範圍,就會變成一種危險,你必須學會控制。」

  廢話!我早就知道!雖然心裡不屑地想著,但我只是繼續乖巧地點頭。

  「鄧不利多……」尼婭的手臂抱著我,聲音充滿了倦怠和虛弱,「答應一個母親的最簡單的請求,保護她們,別讓她們受傷,讓她們遠離危險,別讓她們去做任何可能有威脅的事情……可以嗎?」

  「我會的。」鄧不利多向她安慰地微笑。

  在離開前,鄧不利多補充了一句:「尼婭,別把巫師歸於另一個世界。我們只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的略有不同的人類,巫師的危機,同樣也威脅著普通人。即使在普通人的社會之中,也請你……多加保重。多卡斯為消滅伏地魔獻出了她的生命,我不希望她的妹妹再出任何事。」

  恍惚沒有聽到鄧不利多的話,尼婭只是靜靜地坐著,留給我們一幅憂傷而脆弱的剪影。

  我傷害了她。

  但我不會說對不起的。絕不!

  
11 這就是青春啊……

  我記不得上一次將要入學時我是哪一天前往對角巷了,還記得那天我跟在父親的身後,納西莎媽媽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不肯鬆開,只要可以替我做的他們都不讓我自己動手,甚至連魔杖都是納西莎媽媽幫我取回。

  哦,對,我還在摩金夫人長袍店裡第一次碰到了救世主波特……

  這一次是尼婭緊緊地拉著我的手。

  我很驚訝尼婭也能看得到破釜酒吧,這意味著她也有著微弱的魔力——極微弱的,頂多是對魔法波動的感應會比普通人稍微敏銳。不過她敲不開那道磚門,於是拜託了酒吧中的一位巫師,那是一個很和氣的老人,他笑看著我們還摸了摸我的頭:「霍格華茲的新生嗎?歡迎來到巫師世界,相信你們會有一個精彩的人生。」

  是啊……很精彩……精彩到對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來說,太過分了!

  我們在古靈閣兌換了加隆,然後開始一件一件地購買那些必要的物品。菲尼原以為不會有機會去霍格華茲了,忽然的失而復得讓她興奮異常。從麗痕書店跑出來,捆得厚厚的兩摞書被她一手一摞輕輕鬆松地拎著甩得像個風車,愉快地東看看西看看,還好捆書的繩子非常結實不會散掉。

  我垂著眼睛,算了……早就知道指望菲尼做出什麼不丟人的事情是不大可能的。不過,路上的巫師們並沒見誰露出鄙夷的神色,都很寬容地微笑著看她:「多麼有精神的小夥子!」

  很好……小夥子……我的嘴角繼續抽筋。

  最後捆書繩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它騰地一下散開,書掉了一地,然後像鞭子一樣在後面追打著菲尼跑了半條街,繼續引起一路哄笑。還好那笑聲中聽不出太多的惡意。

  摩金夫人長袍店其實就在隔壁,但因為菲尼跑得太遠了,我們也只好迎上去把她追回來。經過店門口時我往店裡瞟了一眼,不知還會不會再碰上救世主男孩。我不敢肯定他上次是不是這一天來的,太久遠的事情,我忘記了。不過當我在店門口探頭看的時候店裡還沒有一個人。

  尼婭為我們交好訂金之後,就抱著那些零亂的書打算到麗痕書店去請店家幫忙整理一下重新捆紮。但剛出店門便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真不敢相信……尼婭•梅多斯?是你嗎?」。

  尼婭回頭,也同樣是一臉震驚:「穆迪先生?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她匆匆地向店內沖我們喊了一句:「菲尼,德拉科,在店裡等我,不要亂走,我一會兒就回來!」

  菲尼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我,我搖搖頭表示也不知道。

  如果尼婭的姐姐是多卡斯,那麼她認識鄧不利多、穆迪或者其他鳳凰社成員並不奇怪。當然我對這張臉沒有什麼好感就是……雖然知道四年級時膽敢對我用變形咒的傢伙實際是小巴蒂•克勞奇,但並不影響我討厭那張面孔的原主人。

  啊,說起來夠諷刺是吧?標準食死徒家庭出身的瑪律福小少爺,居然現在的身份是已故鳳凰社成員家屬的後代……

  真不知道我以前的朋友知道這個之後會作何感想。

  在制衣店裡等我們的長袍期間,我依然沒有看到波特。或者我錯開了吧。不過那意味著我也錯開了父親和納西莎媽媽,這讓我很難不失望。如果這一次錯開,就應該只有一絲機會在九又四分之三月臺遙遙地看一眼納西莎媽媽了。

  但我遇見了另外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潘西。

  她一進門就看到了我,於是立刻揮手很熱情地跟我招呼道:「嗨,德拉科,你來得真早!瑪律福夫人沒和你一起嗎?」

  「……」張張口我差點反射性地叫出她的名字,還好在最後一刻收住了,擺出一副疑惑的神情,行了一個淑女屈膝禮,不卑不亢地回答:「你好,這位小姐,很榮幸你知道我的名字,不過……請問,可否讓我認識你一下呢?」

  其實我被認錯的機率不大的,我畢竟是長髮而且還穿著直到腳裸的長裙——個子拔起來之後尼婭就把我的公主LOLI裙全都換成了淑女氣質長裙,不過今天我的頭髮向後梳了過去束成一條馬尾,所以從前面看還與我當年的髮型有點像。

  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潘西也發現自己認錯了人,有些羞赧地一笑,看上去她不討厭現在的我。她正要開口解釋,偏偏菲尼在這裡繞到我背後環住我的雙肩,活躍的黑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潘西:「德拉科,她認識你?是你的朋友嗎?」

  我急忙在她手上捏了一下試圖阻止她:潘西也是一個貴族大小姐,這樣的眼神和問話可是非常無禮甚至可以說是冒犯。果然,潘西立刻高傲地揚起了下巴掃了她一眼,掃過她典型的麻瓜款式T恤衫運動褲,在她左臂上的傷痕上尤其多停留了幾秒,露出挑剔而嫌惡的神情:「泥巴種果然不知道什麼叫做禮貌!」

  我好像連帶著被罵了?

  我在心裡無聲地苦笑:所謂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當年還是我教給她的吧?

  菲尼鬆開我,抱了手臂慢慢地向她踱了過去,憑藉身高優勢俯視著她:「我不知道你說的泥巴種是什麼意思,不過,禮貌是什麼我還是明白的。所以,我知道真正無禮的傢伙是你!」

  「你……你要幹什麼!」潘西被她兇惡的表情嚇得倒退了一步,「骯髒的小泥巴種!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

  無言地看著兩個對峙的傢伙……唉!一個是我現在的姐姐,一個是我曾經的女友,這讓我很難辦誒……

  還好摩金夫人忙碌的身影閃了閃,腳步聲向外間移了過來。

  「菲尼,衣服好了!」無比感謝她的救駕,我剛剛來得及止住菲尼的下一句話,輕輕拉了拉她的胳膊。摩金夫人沒有意識到空氣中的緊張:「要試一下嗎,孩子們?」

  「好的,夫人,謝謝您!」我向她道謝並接過了長袍,繼續拉住菲尼的袖子,「菲尼,這長袍我一個人穿不好,過來幫我一下!」

  頭腦一根筋的菲尼當然不會懷疑我有其他的目的,直接答應著就陪我向後面走去,在鑽進更衣室的同時我回頭看了一眼潘西:如果沒猜錯的話我會被連帶著一起討厭的。

  果不其然,她的目光與我相對,然後哼了一聲掉開頭。

  我在心裡輕輕一笑,果然還是老樣子。

  潘西是個單純率直的女孩,斯萊特林的真誠在她的身上有著最好的體現:如果她喜歡你,她會在任何想得到的細節上對你好,並不介意用各種誇張的言辭來讚美你讓你起一身雞皮疙瘩而她自己絲毫不覺肉麻;但她討厭你的話,也同樣會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也可以採取任何手段表達自己的厭惡。所以,做她的朋友很暢快,而敵人……

  呃,雖然我不想嘗試,不過現在看來這好像已經是定局了。

  不過,這就是青春啊……青春的潘西,青春的一年級……

  曾經的霍格華茲時光絕對不缺乏青春活力,回想起來單純幼稚得可以……芝麻大的小事可以發展為兩個學院的混戰,然後各自扣上一堆學院分、鋪平一片傷患扔去醫療翼給龐弗雷夫人罵。然而出院沒幾天,便又死性不改地感慨「好無聊哦,我們去揪獅子尾巴吧!」並開始躍躍欲試地準備下一次。其實契機是什麼都不重要,大家已經有了一個本能的反應:斯萊特林和格來芬多是對頭,瑪律福和波特是宿敵,如果某日和平共處不是我有問題了就是他出毛病了。其實我們本來真沒什麼大不了的矛盾,純粹是在兩個學院的熱血煽動之下成了每見必掐的存在,以至於我現在看到救世主男孩還是會不自覺地肝火上湧雖然他完全沒惹我。

  純粹的慣性而已。呃……瞧,我的麻瓜物理學得很不錯吧?

  換好校袍出來,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中性的校袍讓人看不出太多的性別特徵,與當年絲毫無異的面龐和身形,讓我錯覺自己回到年少無憂(或是無知?)的瑪律福少爺時代,只可惜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已經不再像當年那樣單純清澈、不可一世,而是隱藏了太多不該有的複雜與滄桑。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身打算去換下長袍,卻猝不及防地跟正在偷偷看我的潘西撞了個對眼。她臉紅了,不過,卻沒有作出轉頭或類似的回避舉動,而是索性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站在腳凳上大大方方地俯視著我:「你有幸與我的一位朋友非常相像,不過,他那樣高貴的人一定不會高興聽到這個消息,這是對他純正血統的污辱。」

  說得太對了!潘西,我就知道你最瞭解我!

  她對我忍不住露出的一絲笑意露出了非常困惑的神情,甚是可愛,讓我禁不住起意想再逗逗她,於是我向她行了一個標準的淑女提裙禮,然後極其優雅文靜地向她微笑道:「是啊,小姐,我也對此感到非常遺憾,畢竟沒人喜歡自己的肖像權受到侵犯,您說對嗎?」

  不用看我也知道她此時一定是被我氣到滿臉通紅,當我回到試衣間的時候,我聽到她氣極敗壞的叫喊:「你這個狂妄的小泥巴種!」

  小潘西,這麼容易就暴怒了,你還不夠看啊……回想起她剛剛的表情,我依然忍不住笑。真懷念!從小我就喜歡逗她,因為無論什麼時候她的反應都會非常有趣。

  在霍格華茲時人人都以為我們會走到一起,連我們自己也對此深信不疑。她喜歡站在我身後看我挖苦那群格來芬多,我也對她柔軟的大腿頗有好感。不許笑!任何一個青春期的男孩都不會對那無動於衷的,尤其是那雙大腿的主人還是一個如此高貴美麗的少女。

  那是什麼讓我們分開來的?

  是了……那場戰爭。

  讓我直接失去了我的伴讀,間接失去了父親和母親的戰爭……

  戰後潘西曾經在被毀到幾近廢墟的瑪律福莊園輕輕地對我說我們結婚吧,而我是怎麼回答的來?潘西,你對我而言意味著太多的回憶。而我不想每天面對一張能夠無時無刻不提醒我這些年發生的一切的面孔,即使她是最好的。

  她點點頭,笑了一下,說那好吧,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之後又突然大步地趕了回來,狠狠地抽了我一個耳光。

  很疼啊……我現在還能憶起那股疼痛。

  後來我再沒有見到她。

  那個純淨如水晶的女孩阿絲托莉亞成為了我的妻子,而她確實成功隔絕著我與一切過往。

  收回已經飄得太遠的思緒,我收好袍子,菲尼也試好了她的袍子隨隨便便地往口袋裡一塞。我無力地看了一眼,在要不要幫她整理的問題上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認命地幫她疊了起來重新收好。

  菲尼,你的架子大啊!什麼時候見過瑪律福少爺幫別人疊衣服……

  菲尼把四個衣服口袋都夾在了一隻胳膊下,另一隻手拉著我往外走,我看到尼婭已經從破釜酒吧的方向走了過來,便跟著菲尼向門外走去。潘西看我的眼神依然像恨不得把我吃下去的樣子,我強忍著笑意和與剛剛趕來的帕金森夫人打招呼的欲望走出了大門。

  
12 魔杖與狼外婆

  上一次,我沒有自己挑魔杖的經歷。因為瑪律福家的魔杖都是專門訂做,所以那些揮舞著不稱手的魔杖在奧利凡德的老店裡製造災難的場景我只是無數次的耳聞,不曾親見——納西莎媽媽堅決不准我踏進那個危機四伏的空間哪怕半步。

  那確實是個災難,尤其在試魔杖的人是菲尼這個原本破壞力便超強的傢伙時。

  在製造了小規模的颱風、地震、暴雨、泥石流(確切地說是魔杖流)等你能夠想像得出的地球上的所有災難之後,菲尼終於找到了一支很東方化的梧桐木與鳳凰翎羽組合,那有著寬闊手柄的十八英寸大號魔杖是我見過的最長的魔杖——我非常擔心她會把這支魔杖當成長劍掄起來打人,她已經開始興奮地躍躍欲試了。我懷疑在亞洲的一年多使她身上沾染了太多的中國氣息。

  當她把那七個加隆交給奧利凡德的時候我覺得實在是便宜得太不可思議了,要知道她毀掉的魔杖可不止幾十根,收她七百加隆也不為過……

  於是我懷疑那些製造出了災難的魔杖其實根本不是什麼適合不適合的問題,純粹是失敗作品。

  在菲尼製造災難的同時我一直在用右手將一個一個盒子感受過來,找到了一個共鳴相當好的魔杖,小巧精幹的七英寸魔杖,還不及我原來那支的一半長,黑柳木和烏龍之麟組合,在試驗的時候效果也確實很不錯。但奧利凡德到底還是行家,他盯著那支魔杖看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不對……不對……還應該有更適合你的……」

  我當然知道最適合我的是哪一支,不過,那已經有了特定的買家不是嗎?況且……後來才發現,魔杖又不一定非得是你自己的那支才能用。我對這種一度差點要了我的命的東西興趣缺缺。

  但敬業到了鑽牛角尖程度的奧利凡德居然說出他明白我最適合什麼了,請我三天以後來取這種話,卻真是讓我吃了一驚。

  不過,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我無比感激奧利凡德約定的「三天以後」這個時間。因為,它讓我遇到了納西莎媽媽。

  這次我是一個人來到魔杖店。

  本來尼婭和菲尼打算一起陪我來的,可是菲尼試圖把自己懸浮起來時操作失誤從半空中掉下來扭傷了腳,尼婭帶她去了醫院。半巨人因為過於好奇於是自告奮勇要陪我,想到他與菲尼同樣強大的引人注目本事和丟人能力,我打了個哆嗦,斷然以「不是巫師進不了對角巷」為由拒絕。剛好他是一個純粹的麻瓜,沒有巫師的提點連破釜酒吧也看不到,信以為真地悻悻地轉到醫院一起陪菲尼了——回到家後尼婭嚴肅地訓斥了他一頓,因為「把德拉科一個人扔在對角巷那種危險的地方」,我倒是解釋了一句「我以為看不到破釜酒吧就進不去」就過關了。

  ……只是對角巷而已,又不是翻倒巷……這地方我七歲就一個人——哦,不是,帶著文森特、葛列格里、佈雷斯有時還有潘西——跑來玩了。

  當我走向魔杖店的時候,我看見了剛剛出門迎面走來的納西莎媽媽,她手裡正拿著那只帶著瑪律福家徽的魔杖盒子,曾經屬於我的魔杖盒子。

  我停下了腳步,她看到了我,非常驚訝地挑起眉睜大眼睛,也站住了。

  不可以失控……不可以向她走過去……不可以對她叫媽媽……

  一遍一遍地警告著自己,只可以像一個碰巧路過的小姑娘,禮貌地進行最基本的致敬……

  我儘量平靜地把最純真無邪的笑容展示給她,屈膝施禮,然後抬頭再向她微微一笑,看到她也下意識地給了我一個熟悉的溫柔笑容,與她擦身走過。

  不要回頭……不能回頭……

  我能感到她的目光一直釘在我的背上,直到我走進奧利凡德魔杖店。我猛地帶上門,儘快地跑到視窗,從窗子裡望著她的身影。

  看到我消失在店裡,納西莎媽媽略略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隨後恢復了一向的招牌驕傲面孔,轉身向摩金夫人長袍店走去。

  我知道,那裡有另一個我,屬於現在的納西莎媽媽的那個我。

  「在看瑪律福夫人嗎?」

  緩慢的蒼老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迅速整理起臉上不該有的全部渴望、哀傷、失落等表情,我回給那雙大而圓的灰色眼珠一個毫無破綻的完美微笑:「是啊……她真美不是嗎?」

  「很少有出身麻瓜的巫師喜歡瑪律福夫人,」奧利凡德探究地凝視著我,「你可能是第一個。」

  「為什麼?」我繼續問,一臉的純真無邪。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用長長的手指敲著自己的頭:「讓我想一想……德拉科•布雷恩,十五英寸,香檀木,白龍筋健,完美的組合。」一邊著魔似地念著,一邊鑽進里間從桌上的幾十隻「特別製作」裡找出屬於我的那一隻,「……也是完美的巧合,與剛剛瑪律福夫人取走的那一支是完全相同的搭配。完全……相同……」

  他繼續深深地凝視著我。

  不會讓你看出什麼的。

  我故作驚訝地喊了一聲:「梅林,這太神奇了!」我打開盒子,看到那支無比熟悉的簡約精幹的魔杖靜靜地躺在絲綢襯墊之中,手指輕輕地握上它,慢慢地讓魔力順著我的手流了上去,但後來卻成了什麼東西迅速地順著我的手臂流向了魔杖,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周圍的光線暗了下來,青白色的天龍座星圖在我們的頭頂靜靜地懸浮著。

  「你真不像一個麻瓜種的孩子……」他戳著天龍座主星周圍的一團團星雲,深思地捏起一顆星星,在我愕然的目光中把星星吃了下去,然後突然驚醒般地皺了皺眉,從我的手裡接過魔杖放回盒子。隨著魔杖盒子的蓋子合上,屋裡又恢復了應有的光線——雖然那也沒有比剛才明亮多少。

  他看看我驚訝的表情微微一笑:「涼涼的,像蒲荷糖一樣的,味道很不錯。」然後切回了原來的話題,解釋說,「麻瓜的孩子不是比較喜歡說『天啊』或者『上帝』嗎?」

  我被他的話打擊了一下:原來這麼長時間,我居然還沒有學會像麻瓜那樣講話。

  「十個加隆。」他笑眯眯地向我伸出了手,另一隻手拿著魔杖的盒子。

  出了門,我還沒有完全從驚訝中恢復過來。

  真恐怖……他居然把星星吃了……

  那天我又在對角巷轉了很久,希望能夠遇見納西莎媽媽或父親,甚至波特也好,或者那個年少而驕縱的我自己。

  不需要說話,我只是想遠遠地看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誰也沒有遇到。這不對……對角巷只有這麼大,我應該很容易碰到他們的……

  懷著試試看的心情我試圖走進翻倒巷,不過在剛走到入口就被人拉住了:「小姑娘,那裡很危險,不可以去的。」

  我回頭,啊,這個人我認識的,萊姆斯•盧平,在三年級時他教過我們黑魔法防禦課。或許是六年中教得最好的一個。我其實不討厭這個茶色眼睛的年輕狼人(雖然我無法容忍他沒有品味的寒酸著裝),沒有學生會討厭博學又和藹的老師。雖然父親和教父都對他印象不佳,但我猜那多半是遷怒。

  他帶我來到冷飲店給我買了一隻霜淇淋——這種從本來就只能勉強維生的生活費中擠出錢請陌生小姑娘吃霜淇淋這種奢侈品的高尚行為相當值得尊敬,然後和我一起坐在桌邊,一邊看我吃,一邊用很溫和的聲音給我講述翻倒巷的危險:「……那裡上黑魔法的集聚地,角落地隱藏著心懷不軌的巫師,沒有什麼比一個沒有自衛能力的學齡前小巫師更適合成為他們獵物……」

  盧平教授,原來你這麼會講小孩子睡前恐怖故事……

  翻倒巷為什麼被人傳得如此恐怖我至今還無法理解。我畢業前就來過這裡很多次,大多時候是跟著父親一起,但也曾多次自己偷溜過來。但即使我偷溜來玩,也並沒有發生過任何危險。

  黑魔法的商品很有趣,也並非全都是邪惡的道具,就好像麻瓜的黑市不會只販賣毒品和槍支彈藥一樣。或許是我以前受到瑪律福少爺的身份的保護而不自知?

  但我偷偷來玩的時候明明都用了複方湯劑變成格來芬多的學生模樣,照樣也沒出過什麼事。

  等到我的霜淇淋吃完,盧平後來已經發展到學前教育的安全教育也差不多完成了,他把我送出破釜酒吧,在那裡我看到了正在急得轉圈圈的半巨人,一看到我,他就半認真半佯怒地把我拎了起來塞進了計程車……

  從後車窗向盧平揮了揮手,不知為何,他和藹微笑的樣子和他的身份讓我產生了一種詭異的聯想:

  好像狼外婆哦……

  哦……這天殺的麻瓜童話……

  我沒忍住地笑了出來,半巨人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

  
13 月臺•背影

  暑假期間,我再沒有去過對角巷。如果我沒記錯,我就是再去也不會碰上什麼人,所以只要在家安心地等待九月一日就好。

  尼婭自從上次遇見穆迪之後,似乎憂慮有所減輕,又恢復了先前的有條不紊。但是在出發的前一天,她還是在晚飯後把我們叫到了她的屋子裡。

  我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麼,她是那種有著極強的保護欲的母親。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反對你們去霍格華茲。」尼婭歎息著,「但是,又不能放任你們的魔力自然生長。如果你們真那麼想去,」她目光複雜地掃了我一眼,「我也就隨便你們,但是,有幾件事一定要記住:第一,你們是去學習的,學習自保的能力,魔法只是一種工具,不值得太過沉迷,明白嗎?」

  我點點頭,是的,過度沉迷於魔法本身的人我們已經見過很熟悉的例子:格林德沃、那個人,總之,沒有好下場。

  「第二,魔法世界的危險超乎你們的想像,所以,學校的紀律一定要遵守。這還不夠,有時正常的教學也可能出危險,」

  不錯,想想隆巴頓的鉗鍋,尼婭對巫師世界的瞭解真是出乎我的想像,不知她的多卡斯姐姐當年都對她說了什麼。

  「如果可能,儘量遠離危險的課堂。我對你們在霍格華茲的學習成績沒有任何要求,只要你們安全。」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憂慮的目光是望著我的。我乖順地點了點頭。

  「第三,無論你的同學有什麼愚蠢的探險活動,都絕對不許參加。只要被我知道一次,立刻退學,再也不許接觸任何魔法。」

  她緊緊盯著菲尼說出最後一句威脅,原本有些嘻皮笑臉的菲尼立刻嚴肅起來,過度認真地點著頭一臉「誓死不忘一定遵守」的神情,看得連我都極沒信心。

  我相信尼婭也幾乎可以斷定她絕不會照做的。於是她輕輕地歎了口氣:「菲尼,你是姐姐,德拉科膽子小,身體不好,你要多照顧她,明白嗎?我希望你們兩個能保證一直在一起。」

  想用我來拴住菲尼嗎?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菲尼淘氣歸淘氣,責任心卻是足夠的。果然,對這句話她很認真地作出回答:「我知道了,媽媽,我不會讓德拉科受欺負的。」

  尼婭露出一絲笑意,但立刻又嚴厲地盯著菲尼:「菲尼,要尊敬老師,無論什麼樣的老師,都不許頂撞,不許給老師起外號,不許……」她頓了一下,「隨便質疑老師的決定。」

  梅林……尼婭到底對霍格華茲瞭解到了什麼程度?

  菲尼有些不快地歪了歪頭:「媽媽,為什麼單單對我說?」

  「因為德拉科根本不會有不尊敬老師的想法。」她終於微笑起來,愛憐地撫摸著我的頭,「只有你不聽話!」

  「好啊,反正德拉科是乖寶寶,我就是個搗蛋鬼,對吧!」菲尼一臉哀怨地爬到我身邊坐下,開始洩憤地捏我的臉,我連忙躲到尼婭背後去。

  「你也知道啊!」尼婭點了點她的頭,笑道,「好了,去睡覺吧,明天不要起太晚,誰誤了火車就不許去了!」

  「是——」菲尼拉著長調牽著我的手跑開,突然,尼婭嚴肅的聲音又在我們背後響起:「等等!」

  我意識到她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然後,她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不要走近斯萊特林。」

  我愣住了。

  因為尼婭的嚴謹我們提前了半小時到達九又四分之三月臺。

  這是我頭一次提著原始大小和重量的行李坐火車——很重,原來我一直都在帶著這麼重的東西上學。麻瓜總是有麻瓜的不方便之處,比如說這個時候,以前都有父親給我的行李施加縮小咒。雖然它堅持不了太久,但上火車時還是很相當實用,至少不需要像這些大群的泥巴種巫師一樣推著顯眼的傻兮兮的小車,撞牆。

  雖然半巨人很好奇,但尼婭堅決不想走進九又四分之三月臺——我猜測她是擔心會再遇到鳳凰社的成員勾起對姐姐的回憶,我們就暫時站在月臺外打算到最後的時間再進站。她又叮囑了我們良久,直到國王十字車站的工作人員走過來指著蛇雕庫林提醒我們大型寵物不能攜帶上車請及時辦理托運手續。

  兩隻蛇雕一隻還在家裡,我們只帶了庫林——另外一隻還不是魔法生物,沒有送信的能力,所以菲尼在悄悄地計畫到學校後想辦法抓一隻她喜歡的動物。我對她的異想天開不寒而慄,並威脅她再胡說八道就告訴尼婭,她這才安分下來。其實我才不在乎到了學校後她要幹什麼怎麼幹,只不過不想讓她在家裡就引起尼婭的過度警覺罷了。

  在第三個工作人員提醒我們去托運寵物的時候,尼婭和半巨人決定讓我們進站以避免無休止的騷擾,雖然還要有一陣才開車。

  推著車子沖向那面牆壁,在沒入牆壁的那一刻我回過頭,看到的是尼婭顫抖著雙肩埋著在半巨人胸前的瘦弱背影。

  她是真的憎恨著我們的選擇。

  但是,她妥協了,因為對女兒的愛。

  德拉科,你是個魔鬼!

  但我不會道歉。不會。

  車站裡人還不多,我和菲尼早早上了車,挑了一個包廂裡最靠窗的位置對坐著。我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希望能夠再發現一些記憶中的面孔。其實霍格沃茲的學生不多,每個年級不過百餘人,一年下來無論哪個學院基本都能混個面熟,只不過斯萊特林一向與其他三個學院不和,而我又是首當其衝,自然來往的人就非常有限。所以雖然我經常能夠意識到某個人與我一屆好像屬於哪個學院,但名字可就叫不出來了。

  我看到了格蘭傑一家,她很眼尖地發現了我,遠遠地向我揮著手,於是我拉開了車窗。

  時間和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現在我已經覺得與格蘭傑一家正常地交談是一件自然不過的事。透過車窗我向格蘭傑夫婦問了好,而她則已經以令人乍舌的速度提著巨大的行李箱蹬蹬地跑上了車,坐在菲尼身邊。菲尼愉快地炫耀著剛剛學會的螢光閃爍,魔杖頭上忽大忽小又時不時地消失的光芒很了她極大的成就感——我對她的魔力控制能力實在很無言,一整個假期她都在擺弄魔杖,但是魔力的穩定性卻沒見有絲毫提高。處處好強的格蘭傑當然不甘落後,也把自己的魔杖摸出來,兩個人在包廂裡玩弄著各種簡單的無傷大雅的小魔法。格蘭傑夫婦很寵溺地在車窗外看著。

  「德拉科還是那麼安靜。」年長的女人憐愛地摸著我的頭髮。這位比尼婭要大上十來歲的女人確實是個善良的人,她把我和菲尼也當成女兒一般地疼愛,但我依然不習慣太過親昵的接觸。我裝作無意地避開了她的撫摸,對她笑笑,不說話。

  「德拉科不喜歡玩魔杖,她的魔杖像寶貝一樣地收著,連爸爸都不給看。」菲尼多話地在一邊插嘴。

  玩魔杖……這個詞……

  菲尼還完全沒有魔杖是巫師半條生命的意識啊……

  她的聲音還沒有停下:「……當初媽媽說不許去霍格華茲的時候反應最大的就是你,不過現在馬上就要出發了,又沒見你有多高興。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我無言地看著她:這個時候為什麼不用用你的心靈魔法……

  避開她的目光,我再一次看向窗外:「我們進來以後,媽媽哭了。」

  她似乎又說了什麼,但是我完全沒有聽到。我的目光,已經完全被遠處剛剛幻影移形出現的一道修長身影定定地吸引了去。

  父親?

  不可能的……我愣住了。

  我清楚地記得,在我開學的第一天,因為魔法部的會議,他沒能趕上送我上火車。為此我還耿耿於懷了一個星期。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父親……

  久違的,父親……

  他仍如我記憶中那樣,鉑金色的長髮一絲不亂地披在肩頭,神衹一般的面龐上是誰也無法學去的高貴與優雅,袍子上的銀蛇搭扣與他手中的銀色蛇杖一同發出月亮一般清冷的光輝,有如月神出巡……

  我的父親,盧修斯•瑪律福,我的月神……

  我不由自主地想走近他,想站在他的身邊,像從前一樣拉住他的袍袖搖一搖問一句爸爸你給我買一把光輪2001好不好我不想先在掃帚上就輸與了波特,想把書啪地扣回到他的桌子上自豪地說我已經背好了你來考我吧雖然那意味著接下來馬上就會被丟來下一段,甚至想只是坐在一邊裝作翻那無聊的《預言家日報》同時豎著耳朵聽他向納西莎媽媽抱怨魔法部的老廢物們又做了什麼蠢事……

  上一世的十九年,這一世的十一年,沒有見到父親已經整整三十年了……

  不過,我的身體動彈不得。絕不可以接近……接近,那道身影就會像幻覺一樣消失……

  父親的眉頭微微地蹙著,目光筆直地望著與我們這邊平行的方向。我知道他在看什麼,他在看一個同樣鉑金色頭髮的小男孩,那孩子此時正在車廂裡跟兩個小伴讀和新認識的朋友鬧成一團,相約一定都要進斯萊特林學院,那個學院有全校最好的教授做院長而那個人是我的教父進了斯萊特林就不會有人敢欺負我們,我還知道納西莎媽媽也正和眼前的格蘭傑夫婦一樣,站在車窗口抓緊開車前的一點時間對從未離家的兒子做最後一點叮囑:廚房的大門就在地下室的水果畫後面,晚上睡覺前記得吃夜宵,家養小精靈會記得給瑪律福家的少爺開小灶,不過學校的點心如果吃不習慣記得給媽媽寫信,媽媽給你做……

  我凝視著父親的目光,一瞬不移。

  父親的目光……

  當年我因為粗心而沒有留意到的、竟然帶著與尼婭一樣深深擔憂的目光……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看少年的我眼神總是不滿的,苛責的,卻原來,在我離開家時,他是在這樣地、帶著憂慮與淡淡悲哀地看著我嗎?

  在火車發出第一聲汽笛時,父親已經轉身,走向了與我們相反的方向,那道優雅的背影如同黎明前的月光漸漸融進晨曦之中。

  不要走……讓我再看看您……

  不知何時,我的眼裡已滿是淚水。

  「德拉科,你哭了?」菲尼從對面小心地觀察著我,試探地伸出手指撫上我的臉頰,我搖搖頭,抹了一下眼睛,勉強收回了視線。菲尼挪到我的身側把我裹在她的懷裡:「別哭,雖然會有半年見不到媽媽,可是我和赫敏還在啊!」

  格蘭傑也湊過來開導我,我對眼下的情形感到哭笑不得:唉……這一下,卻把我這剛剛有一點改善的嬌柔公主形象再次做實了。

  還好,一個聲音將我從這樣的窘境裡拯救出來:「那個……別的包廂滿了,請……請問,我……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14 當德拉科遇到德拉科

  「那個……別的包廂滿了,請……請問,我……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我們將目光轉向包廂門口,那個圓臉龐的胖乎乎小男孩正局促地看著包廂內,似乎對進入一個坐著三個女孩子的包廂心有疑慮。

  這也是一個我難以忘記的存在:納威•隆巴頓。

  想當年,在魔藥課堂上,他給我們帶來了數不盡的歡樂。當然,對格來芬多來說,那是災難……

  格蘭傑顯然對這個長相忠厚的傢伙頗有好感,於是依舊局促的隆巴頓坐在了她的旁邊,手裡還捧著一隻蟾蜍。我皺了皺眉,我對長相不符合我審美觀的生物一向沒有什麼好感。

  不過格蘭傑和菲尼都對這個叫萊福的傢伙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但相對于格蘭傑好奇它有沒有送信的能力,菲尼關心的重點顯然比較……形而下。她在仔細觀察之後作出了判斷:「嗯,這是非洲箱頭蛙,能長到一公斤,肉質肥厚,鮮美多汁,烤食非常美味。」

  立刻,隆巴頓抱著那只蟾蜍儘量躲到離菲尼最遠的角落。

  幹得好,菲尼!

  格蘭傑咯咯地笑了起來,安慰他道:「別害怕,納威,菲尼只是說說,她不會真把萊福吃掉的。」

  ……這麼快就叫得這麼親熱了……該說物以類聚麼?

  往她們那邊瞟了一眼我又調回頭看窗外的風景。我完全不介意菲尼把那只蟾蜍吃掉,如果我沒記錯,這只蟾蜍挺能惹事的……

  我的思維剛剛一飄,眼角的餘光就瞟到一團黑,有什麼東西向我飛了過來。我下意識地一躲,本可以躲開的,但我忘記了自己坐的位置,頭側抵上了玻璃。

  我不是幽靈,不能穿過玻璃,於是,只覺得頭上一沉,隨即一股粘稠的汁液順著我的頭髮流了下來。

  梅林的!我果然沒記錯!

  那只蟾蜍還似乎很喜歡我的頭頂,呆在上面一時不打算下來。我倒是很想把它揪下來劈頭摔回到隆巴頓的臉上,不過,看看這些粘液,我實在不想用手去抓它。

  菲尼比我爆得要快,她一把把蟾蜍從我的頭頂抓下來丟回到隆巴頓手裡,瞪著眼睛看著他:「喂,胖子,你的牛蛙嚇到我妹妹了!」

  隆巴頓更加緊張了,他的手下意識地捏緊了蟾蜍,蠕動著嘴唇:「對……對……對不起……」

  我沒有理他,逕自摸出魔杖對著頭髮施了一個「清理一新」。格蘭傑很驚訝地挑了挑眉。

  隆巴頓哭喪著臉,似乎認為自己沒有得到原諒,張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又支唔不出一句整話,捏住蟾蜍的力量越來越大……

  我好像沒要求你把它捏死謝罪吧?

  「你再捏,它就扁了。」我涼涼地提醒了一句。

  「啊!」他如夢方醒地把手一松,終於解脫的蟾蜍騰地跳了出去,落在包廂的門把手上,隨後從沒關緊的門的縫隙跳了出去。

  「萊福!」隆巴頓慌慌張張地叫了一聲,打開門追了出去。

  「納威別急,我來幫你找。」格蘭傑也隨後追了出去。

  宿命的力量還真是強大!我聳了聳肩膀再次轉頭,菲尼的爪子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興奮的黑眼睛沖我一閃一閃:「德拉科,你剛才那個『清理一新』是怎麼做到的?教我教我!」

  我歎息,看來安安穩穩地回味一下霍格華茲特快的沿線風景是做不到了啊……

  菲尼揮魔杖揮到手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的魔杖實在太長太大了——也沒有使出一個正確的「清理一新」,倒是包廂越來越有奧利凡德魔杖店的風格,於是我制止了她的破壞活動,並下意識地對著颱風過境般的車廂念了一個「恢復如初」。

  糟糕……看到菲尼又有閃著眼睛撲上來的架勢,我知道自己錯了……

  格蘭傑……隆巴頓……你們怎麼還不回來?

  被格來芬多猴掛在胳膊上搖啊搖,我無力地想著。

  似乎是聽到了我內心的呐喊一般,包廂的門打開了,同時一個略顯煩躁的聲音響起:「借坐一下,謝謝。」然後不等我們回答,已經重重地坐在了我們對面。

  不用抬頭我也知道是誰。

  我不至於連自己的聲音也認不出來。

  風度啊……風度……

  我在心裡無聲地搖頭,十一歲的孩子,果然還是太幼稚了。

  當年的「我」在生氣,雙頰上帶著微微的紅暈。我當然記得,應當是剛剛拜訪過救世主男孩和韋斯萊家的紅毛小子吧,那是我十一年來頭一次被人頂撞。

  不過,憤怒也不完全來於波特的頂撞就是了。當年摩金夫人長袍店的初見我對波特沒有什麼不好的印象——除了他的衣服,不然我不會與他相約「學校見」,也不會試圖在火車上找「那天遇到的小鬼」。發現原來他就是傳說中的救世主男孩我其實頗有驚喜之感,但是那傢伙寧可跟韋斯萊家那個一無是處的紅毛小子混在一起也要拒絕我已經伸出的手,我無法容忍。

  說實在的,現在我依然覺得羅奈爾得•韋斯萊毫無可取之處。如果說他的五個兄長至少還各有所長——雖然那對活寶的所長只是惡作劇,他的妹妹金妮•韋斯萊好歹還有一張漂亮的臉,但是他……他身上似乎只是集中了他們家所有的運氣吧?

  所以,波特的拒絕,無異於一種污辱。

  「誒?」菲尼發出一聲驚呼,然後抓住我的胳膊猛烈地搖了起來,「德拉科,德拉科,你看他長得和你一樣誒!」

  在她大叫我的名字的時候,對面的「我」(為方便區分,以下將以瑪律福家的小少爺代替)也抬起了頭,眉毛高高地揚了揚——

  如果是我……我會質問我什麼時候允許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許還會加上一句泥巴種?

  「我什麼時候允許過你直接叫我的名字?」瑪律福家的小少爺抬著下巴盯著菲尼,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臉上時,目光立刻定住,灰藍色的眼睛裡全是愕然,甚至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可以,沒至於大呼小叫地過分失態。我不露聲色地看著當年的自己……貌似,脾氣也比我記憶中要好一些?至少,他沒有直接對菲尼罵出那三個字。

  「是吧是吧?」菲尼繼續搖我的手,「真不敢相信,你們兩個才更像雙胞胎啊!」

  最初的驚愕過後,瑪律福家的小少爺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眯起眼打量了我很久,眼神越來越諷刺,嘴角慢慢地挑起了一絲不善的笑意,嗯……這個表情……小蛇要開始噴毒液了?

  「我想我知道你,」果然,他的語調很是陰陽怪氣,「潘西曾經說起過,她曾經很不幸地在摩金夫人長袍店遇到一個狂妄的泥巴種小丫頭,無禮地拒絕了她屈尊的邀談,令一位淑女受到了嚴重的冒犯。而更不幸的是,那個小泥巴種和我有著一樣的面容,甚至名字。」

  ——我收回剛才的話。他的脾氣和嘴巴都比我當年更差,不,是提前滑向了教父的方向……

  「而某個小泥巴種很顯然充分地認識到了這一點,並且很善於利用這個幸運的相同。」

  ……這話怎麼講?我按下要發作的菲尼,疑惑地看了看他開始逐漸扭曲的臉,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吧?

  「引誘我的母親頭一次注意一個泥巴種。」

  ……哦……是這個。在心裡點點頭,這事我做過,但這好像算不上什麼很大的罪過吧?呃……除非納西莎媽媽在回家後又幫他回憶了一下六歲之前的「美好」時光。

  「試圖借我的家族為庇護,闖進著名的黑巫師街翻倒巷。」

  ……這個是誤會……相信我,如果我真想進去是不需要庇護的。

  「還有,」銀藍色的眼睛突然冒出幾分怨毒的氣息,「在入學之前就迷惑了著名的救世主男孩,似乎你認為那樣就能夠保證你在巫師世界的一帆風順。」

  ……喂,不帶這麼遷怒的啊……好吧,我遷怒的本事一向一流。

  再說也未必是完全的遷怒。試想如果已經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波特,與他在摩金夫人長袍店相遇……

  哦……我在心裡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波特該不是叫出了什麼……不該叫的稱呼……

  怪不得我那天怎麼也找不到他們……應該是有些不同的事情發生了,導致了一些變化,而且是絕對稱不上好的變化……

  但是,把我的行為曲解到這個程度……我記得本少爺當年沒有這麼多的被害妄想吧?

  看他還有繼續下去的意思,我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了。雖然對方是過去的自己,我的脾氣也沒好到可以隨便接受那麼多不該屬於我的指摘。

  「閉……」

  在菲尼拍上桌子站起來的時候我按住她的手開了口:「抱歉,瑪律福先生,可以打斷一下嗎?」有趣地觀察著他被突然叫出名字的意外神情,「您的敘述中充滿了我不理解的詞彙,我由衷希望您能在接下來的談話中考慮一下聽話者對魔法世界的認識水準。對於您有關『幸運』與『不幸』的指責,我正與您頗有同感。與一位以貴族自傲卻看不出絲毫貴族風範的『紳士』有著那樣的相同點,我也深感不幸。」用完全相同的語調回答了他,我感興趣地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反應。

  他被這句話堵得一愣,大概是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那麼多的資訊被對方提前掌握,這種資訊不對等的優勢讓我相當愉快。如果給有幾秒的反應時間,我很可能會聽到一句「禮節只展示給有資格接受它的人」的回答,不過我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於是我湊近了一些,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開口之前要先動動腦子,你爸爸經常這麼對你說吧?如果不想每次都在說錯話之後一個人跟自己生悶氣,最好還是把這句話貫徹得徹底一些!」

  他震驚地站了起來,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種,色厲內荏地吼了一句:「你……你等著!」轉身逃跑似的離開了包廂。

  呼……舒服了……

  他如果夠聰明,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算了,有必要懷疑自己的智商嗎?

  幸運的小鬼,你永遠不會明白有個過來人提醒是多麼幸福。

  ……當年這個問題我糾結了多少年才想通啊……

  「你對他說了什麼?為什麼他跑得那麼快?」菲尼好奇地看著我。

  我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我告訴他,我正在用魔杖指著他的胸口,如果他不趕快離開,我就對他念惡咒。」

  菲尼沉默了一會兒,拍拍我的肩膀:「德拉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小天使,原來你是惡魔!」

  我抿嘴笑了一下:好吧,這個誇獎我收下了。

  門再一次「砰」地一聲打開,興沖沖的格蘭傑拽著依然一臉低落的隆巴頓沖進了包廂。隆巴頓哭喪著臉的「萊福不喜歡我」被她直接無視。

  廢話,被人那麼掐,是我我也跑!還指望它喜歡你,除非蟾蜍中有麻瓜所說的「自虐狂」這個品種的存在。

  「哦,你們猜我遇到了誰!」她大聲嚷著,「哈利•波特!那個大難不死的男孩!」

  菲尼一臉茫然地看著她:「誰?」

  菲尼的茫然和我的毫無反應讓格蘭傑相當不滿,她瞪了一眼菲尼:「哦,上帝!拜託你用心一點吧,菲尼。哈利•波特的故事我至少已經給你講過三次了!」她充滿希望地把目光轉向我,「德拉科記得吧?」

  「是啊,我想我知道。」我懶懶地指了指門外,「有一隻迷途的羔羊剛剛對我進行了一番魔法世界的知道普及。為什麼你這麼激動?他多長了兩隻眼睛?還是一對翅膀?」

  「你……」格蘭傑又憤怒地揚起了眉毛,「德拉科,你在嫉妒嗎?」

  「嫉妒你還是嫉妒他?」好吧,我承認我也很好奇救世主男孩現在到底如何,畢竟有一些事改變了不是嗎?但我不會去問格蘭傑就是了。

  「德拉科,我討厭你這副古怪的樣子!」格蘭傑果然生氣了,氣鼓鼓地把校袍拽出來套在身上。

  「赫敏,你什麼都沒看見就沒亂發火!」看,菲尼永遠是站在我這邊的,吵架都不用我親自上,雖然比起打架來她的吵嘴工夫遜色太多,「德拉科剛剛被人欺負了!你指望她說話很好聽嗎?」

  嗯?我記得是我欺負人吧……

  格蘭傑立刻切換成保護模式,好像剛才說討厭我的人根本不是她,於是在菲尼將我敘述成一個被長得一樣的男生莫名其妙看不順眼冷嘲熱諷激動到都掏了魔杖的受害者之後,她與菲尼一齊加入了聲討瑪律福小少爺的大軍。

  看著她們一臉的義憤填膺我有些哭笑不得:似乎,在學期還沒有正式開始時,因為我的緣故,瑪律福小少爺多了兩個,不,是三個完全沒道理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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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終於回到霍格華茲的分割線

1 發配到獅院

  還好下車時會有校養小精靈們幫忙收拾行李,不然穿著不方便行動的校袍提著沉重的箱子……想也不要想。

  我和菲尼、格蘭傑、隆巴頓坐在一條船上,船在水面上輕輕地搖晃著,透過水面可以看到重重的黑影。我幽幽地對格蘭傑說:「如果以後有機會清醒地下到這個湖裡,你就會明白人魚是多麼可怕的東西了。」

  格蘭傑打了個哆嗦,看看我,往隆巴頓身邊縮了縮:「菲尼,你身邊的德拉科,是真的吧?」

  菲尼挽住我的胳膊,示威地瞪了她一眼。

  我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嚇她。

  算了吧……我可不想聽人魚級別的尖叫。還是潘西逗起來比較可愛一些。

  隆巴頓一直情緒低落,一張圓臉上掛臉對那只惹禍精萊福的沉痛哀悼,顯然他已經直接將那只蟾蜍劃入了被梅林召喚的範圍。但已經渡過了湖麥格教授準備帶我們去大廳了,萊福奇跡般地以絕對臣服的姿態出現在麥格教授的腳前,讓隆巴頓狂喜不已地一把撈走了那只不情不願的蟾蜍——它明明已經認麥格教授為主人了。

  我就不明白一隻如此醜陋的生物怎麼能當得起那麼多的寵愛,當然,鑒於它很可能是一隻會幻影移形的魔法生物——不然我想不出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或許還有一些研究價值?

  梅林,不要!為什麼我會突然滑上了半巨人的思路!

  重回霍格華茲什麼都好,只是需要再聽一遍分院帽的哀叫這件事太折磨人了,菲尼在抱怨她該把隨身聽帶來,在分院帽唱歌時塞上耳機放上一段重金屬搖滾。且不說隨身聽這些需要用電的麻瓜物品在這裡能不能使用,我更無法理解的是她的思路:難道那些破銅爛鐵敲打出的噪音混合上不止一個人的尖叫,不比分院帽歌更恐怖嗎?

  在看著菲尼、格蘭傑、波特——一如我的記憶和猜測,波特的分院引起所有人的竊竊私語和騷動,甚至吸引了教父的目光——韋斯萊、隆巴頓等都被分到格來芬多之後,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考慮過一個嚴重的問題:我……我不知道自己即將在哪裡……

  沒想過分院是因為我早已將自己定義為了根深蒂固的斯萊特林,但是,我忘記了一個最重要的原則:

  高貴純粹的斯萊特林,血統至上。

  而現在的我,是一個泥巴種!

  所以,斯萊特林的大門,註定要對我關閉。

  不可否認,意識到這一點對我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曾經在霍格華茲的六年,我是斯萊特林的靈魂。我從未認同過其他任何一個學院,更不要提加入。我朝思暮想的回到霍格華茲,歸根結底,是想回到斯萊特林啊……

  所以,在發覺到這種回歸的不可能之後,我的精神一直處於一種恍惚狀態,麥格教授喊到「德拉科•瑪律福」的名字時,我差點走了過去。

  「斯萊特林!」

  十一歲的我趾高氣昂地走向斯萊特林的長桌,理直氣壯地接受大家的祝賀和膜拜。

  梅林,我真羡慕他……

  「德拉科•布雷恩!」

  我在微微的騷動中走上台前,因為瑪律福小少爺的引人注目,有著同樣面孔和名字的我想要低調也是不可能的。

  面對著台下坐著,我儘量無視那一雙雙帶著好奇、探究、興奮或者故意的眼睛,尤其是那些敵視的目光來自斯萊特林長桌這點讓我心情相當複雜,再加上某幾道從完全相對的方向射來的期待視線……我索性閉上眼睛,把自己的頭整個埋進分院帽裡,讓它隔斷外界的視線和聲音。

  分院帽在我頭上自言自語:「難辦,非常難辦,你和剛才的孩子一樣,都是斯萊特林的理想範本……但是,你偏偏違背了斯萊特林最重視的一條——血統。哦……不過身為麻瓜家庭的你卻從心底裡如此厭惡自己的出身,這樣的情況我還是頭一次遇到。那麼……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麼其他選擇,過人的頭腦?拉文克勞?專注與勤奮?赫奇帕奇?……還是……那超越死亡的勇氣?」

  「格來芬多!」

  我的心臟真的停止了跳動。

  麥格教授已經把帽子摘了下去,但我還僵硬在椅子上一動不能動。

  梅林,請告訴我,請告訴我這是我的幻聽!

  但格來芬多長桌上的歡呼擺明告訴我,這不是幻覺。

  「我不要去格來芬多啊……」我在心中痛苦地慘叫了一聲。

  整個大廳一片寂靜。

  然後,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我捂住了嘴,但是已經遲了。

  我把那句話喊出來了……

  梅林,我上一世的三十六年加這一世的十一年,從來沒有這麼丟人過。

  望著站在身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麥格教授,我瑟縮了一下……在未來的院長旁邊大聲地把這句話喊出來……好,這個行為真的很格來芬多!

  「孩子……」從背後講臺中央傳來的蒼老慈愛的聲音又讓我脊背僵硬,去見梅林吧,不要說了……

  「你為什麼不想去格來芬多呢?」他的聲音極盡安撫之能,但我依然絲毫無法放鬆,「可以告訴我們嗎?或者我們可以讓分院帽為你重新分一次?」

  「我……」

  冷靜,冷靜……越是這種時候,便越需要冷靜。

  寂靜的大廳中,所有的人全都正在等待著我的回答。畢竟,我還沒有聽說過有哪個學生當場質疑學院帽的結論。

  我能感覺到背後教師們的目光膠著在我的後背上,面前是全校學生各異的好奇目光,菲尼和格蘭傑也在其中,尤其是菲尼,充滿了震驚和不解。還有,身側的,麥格教授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

  嚴厲的麥格教授……對了!

  雖然這意味著我將再丟一次更大的人,不過,眼下合理的解釋,也只有這一個了……

  「我……我害怕……」還好,雖然頭皮還在發硬,但我偽裝嬌怯可憐無辜寶寶的功力經過十一年的錘煉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飛快地偷眼看一眼麥格教授,我垂下頭,壓低聲音,但又讓這聲音足以讓大家聽清地說,「我怕麥格教授……她……她一直都不笑……」

  幾秒鐘的怔愣之後,大廳中爆發出愉快的大笑,連麥格教授都沒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米勒娃,」鄧不利多一邊笑一邊語重心長地調侃著,「看,我早就說過你對新生過度嚴厲了。布雷恩小姐的意見,你該好好考慮一下。」

  我松了一口氣……算是胡弄過去了?

  至於獅院院長成為了「微笑的麥格」這一驚悚的存在,那是後話。

  「格來芬多已經墮落到需要這樣的膽小鬼來充實那空虛的座椅了嗎?」同樣是不大但能讓該聽到的人都聽到的聲音。

  呼……給我找麻煩的人,還是我自己。

  估計那個不成熟的十一歲小少爺還在為剛才在火車上輸掉的那一陣而記恨,試圖在這裡扳回一局。

  我不介意,反正是我自己演的戲,如果恰好與你的臺詞可以搭配,我真的不介意。於是我配合地用委屈的目光看看他得意的笑臉,又向麥格教授身後縮了縮。

  嗯,很完美。多謝!

  「當眾承認自己的恐懼,更需要極大的勇氣。」明顯聽到了瑪律福小少爺的譏諷,鄧不利多為我圓場,「布雷恩小姐,你不愧是一個格來芬多。」

  喂,這是什麼和什麼……

  我昏昏噩噩地走向格來芬多的長桌。梅林在上,以前如果不是為了尋釁,我從來沒來過這裡啊……

  菲尼和格蘭傑倒是都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因為我們三個又都在一個學院了。

  但是我依然無法接受自己居然被發配到獅院的現實,連盛大的晚宴也吃得食不知味,我機械地往嘴裡填著一向最討厭的南瓜餡餅,心中只充滿了一種想死的絕望感。

  梅林啊……夠了!

  「誒誒,」菲尼碰了碰我的胳膊,「德拉科,你看,剛才那個哈利•波特一直在看你。」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在偷看我!梅林請你大發慈悲讓他們集體失明兩小時可以嗎?

  不過,呃……對了,她不說我都忘了,現在我和救世主男孩被丟進了同一個學院。

  我抬頭看向菲尼說的方向,果然遇到了一雙猝不及防的綠眼睛,波特好像被嚇到了一樣,趕緊把頭轉開跟韋斯萊講話去了。

  ……我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麼可怕了。

  唉……格來芬多裡還有我最討厭的韋斯萊!幾乎與波特一直形影不離的韋斯萊!你真是礙眼!拜託不要用你那老鼠一樣的眼睛猥褻我!

  把頭轉到另一個方向,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對紅腦袋。那對雙胞胎立刻沖我擺手,其中的一個擠了擠眼睛,另一個打了聲口哨。

  輕浮的沒落的純血叛徒!哪裡還有一點貴族該有的矜持!

  我恨恨地低下頭,倒是菲尼更響地回了他們一個口哨,一邊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對那兩人示威地呲了呲牙,引起他們的驚歎:「酷!小夥子,第一天就泡到了MM,有前途!要跟學長們混嗎?」

  「白癡!」一塊牛排飛向兩個紅頭髮,「這是我妹妹。還有,我是女的!」

  「啊,抱歉!但沒關係,不影響你做我們的小弟,安吉莉娜也是女的!」

  「那是誰?」

  「看到了嗎?那個黑皮膚紮馬尾的大姐!安吉莉娜!親愛的!寶貝!看我一眼啦!」

  安吉莉娜不耐煩地中止與旁邊女生的談話,調過頭來惡狠狠地對他比了個中指。

  無力地籲了口氣……算了,指望格來芬多的女生有風度也是不現實的。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格蘭傑是那麼彬彬有禮教養良好的姑娘啊……相對……

  但菲尼很有興致地盯著安吉莉娜:「嗯……那位姐姐看上去不錯,我喜歡!」

  安吉莉娜聽到她的大嗓門,回頭沖她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齒:「你也不錯!梅林,你是新生?你真的只有十一歲?真是高大……喜歡魁地奇嗎?看上去你能當個不錯的擊球手。」

  「魁地奇是什麼?壘球?」

  「哈哈,小夥子不知道什麼是魁地奇!」

  「你是麻瓜出身嗎?你們家裡有鬧鐘嗎?能不能送我們一個?」

  「沒問題,我書包裡就有,德拉科也有,我的是電子的她的是機械的。我把我的送你們好了。」

  ……

  該死的……菲尼你可不可以不把麻瓜的概念掛在嘴邊?擔心別人不知道你是泥巴種嗎?

  我有些沮喪,雖然這個身份是個不可回避的事實,我也不希望把它當標籤貼在額頭上。但是……很遺憾,菲尼的存在就是個標籤。

  還有菲尼你可不可以不理那對活寶和那個黑鬼!跟他們亂跑……尼婭不出三天就會把你抓回家去,或許還會捎上我。

  我重申,我討厭紅頭髮!

  滿桌子紅頭髮的格來芬多……

  梅林……這七年讓我怎麼過……

  心裡哀歎著,我繼續低頭吃東西,卻感覺到那雙綠眼睛又掉轉了過來。

  早知道會引起他的注意我就不該那麼衝動地在他入學前就讓他注意到我的存在……算了,就算那樣也避免不了的。剛剛在火車上和瑪律福小少爺掐了一架的他依然不可能會注意不到我。

  說起來……波特到底對十一歲的我做了什麼?

  該死的!波特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在我低頭吃東西的時候瞄著我!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已經說過我不是天使了你不要把我當成神奇動物觀瞻好嗎!還有……你到底在臉紅什麼!我禁不住又顫抖了一下,看著多年的宿敵對著自己臉頰紅紅的樣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雖然他那樣要比平日白得像紙片一樣時好看得多。

  「他又在看你了……德拉科,你認識他嗎?」菲尼再次用雞腿砸了開始問能不能跟他交往的雙胞胎之一——還好在格來芬多的長桌上這種食物橫飛的情況並不少見菲尼的舉動不至於過於惹人注目,回過頭來,繼續好奇,「聽赫敏說他好像很出名。」

  「不認識。」我狠狠地切著南瓜餡餅,它們已經成了標準的相等大小十六片,如果旁邊有個鉗鍋我可能會直接反射性地把它們扔進去了,「出名的不一定都是好人!頭一次見面就盯著女生看的男生,你覺得會是什麼東西!」

  菲尼歪著頭想了想,顯然認同了我的看法,於是氣壯山河地把叉子一放,瞪著救世主男孩大聲吼了一句:「哈利•波特!不准老是盯著我妹妹!」

  我錯了……我不該低估菲尼製造騷亂的能力……

  誰來救救我吧……我不想在第一天就成為公眾人物啊……


2 不平靜的夜

  救了我的是鄧不利多的學前教導,他的咳嗽成功地讓大家好奇的目光移上講臺。再次聽到那句「不要靠近三樓右邊的走廊」的警告(亦或誘惑?),我才從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鬱悶中走出來,在心裡輕歎一聲,看來這一年的麻煩將要開始了。回憶起那些過度精彩的經歷,我意識到危機與我們是如此切近。

  瞟一眼依然紅著臉低著頭的波特,看樣子他此時還完全沒有一點自覺。

  好好享受這美妙的一年吧,漩渦中心的救世主男孩。

  我們穿過了一幅毫無姿色的肥胖女人(後來我知道她的愛好和性格也很爛)的畫像。看,格來芬多的守門畫像都是如此下品,如果找不到能夠不那麼讓學院丟人現眼的畫像,還不如像斯萊特林一樣直接將入口隱藏在簡潔無裝飾的牆壁中。這肯定出身於格來芬多的女人想出的「龍渣」的口令也一樣讓人無言——這難道不是對他們自己頭腦的描述?

  看到擠了五張單人床的臥室,我更有想哀叫一聲的衝動。梅林在上,為什麼格來芬多會如此地……人丁興旺,以至於本應該只睡兩個人的臥室承擔了兩倍以上的工作量?

  我居住的寢室除了我,菲尼和格蘭傑之外,還有拉文德•布朗和一位叫做帕瓦蒂•佩蒂爾的女生。比之布朗的白癡留給我的恐怖回憶,我對那個深膚色長得挺好看的佩蒂爾還真沒有什麼印象,直到她一臉小女兒態地念了半小時以上的「哈利•波特」並且對我受到救世主男孩的注目表現出明顯的嫉妒之後,我才恍惚想起來,在四年級的聖誕舞會上,她似乎做過救世主男孩的舞伴?

  可憐的姑娘,我現在還記得,她的腳至少被波特踩了四次。

  兩個新認識的女生都很難讓我喜歡,因為她們整個晚上都是興奮地說個不停,連格蘭傑都沒有插得上嘴,話題從救世主男孩一直到為什麼同樣是雙胞胎佩蒂爾姐妹就長得一模一樣而我和菲尼卻從裡到外地南轅北轍但他們會被分到兩個學院但我們反能在一起最後落到我與斯萊特林的德拉科•瑪律福會不會是失散多年的兄妹,當然最後一個話題遭到了菲尼「那個混小子哪配來搶我妹妹」的強烈抗議。菲尼,就算我當年確實是個混小子,你這麼直白地說出來我還是覺得很刺耳啊……

  布朗和佩蒂爾依然在興致高昂地猜測,哼,去想啊,以你們那有限的腦容量和想像力,是打死也想不到的。好吧……必須承認,這跟腦容量沒什麼關係,似乎能想到正確方向的人才比較不正常啊……

  直到熄燈之後她們兩個還在小聲地說個沒完,習慣了單人或二人同住的我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入睡,索性坐了起來,將身邊的窗簾掀起一角望著窗外。

  我很少有機會眺望夜晚的霍格華茲。以前斯萊特林的寢室在地下,雖然我們可以從水下以仰望的角度享受城堡的巍峨,但沒有機會像這樣一覽無餘。

  草坪,溫室,魁地奇球場,甚至禁林……

  一切都讓我懷念不已。

  包著巨大頭巾的男人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我的心突然劇烈地跳起來。

  是的,仿佛就發生在昨天,我記得。

  那個人的腦後,扛著令這個巫師界噤若寒蟬的存在。

  曾經,那個存在是我的偶像,或者說,是所有純血貴族的偶像和主宰。他的強大、堅定、執著、驕傲隨著枕邊故事一起灌輸進我的認知,成功地引起我的憧憬。我一度以會我會和父親一樣沉醉于他的袍角之下,甚至付出更多的忠貞。但是,真正親眼看到那張蛇一般的面孔和血紅的雙眼,我卻沒有產生除了恐懼和厭惡之外的任何一種感覺。(作者天音:小龍親愛的你就承認吧,你丫就一顏控!)

  瘋狂,冷酷,殘忍的魔王。絕對的負面,絕對的陰暗。

  你不能要求我對一個幾次讓我去送死並對我抱有殺意的人懷有什麼好感——啊,他已經不能算一個人了,只不過是一個破碎的靈魂。

  我不明白為何他能夠讓我神祇一般的父親捨棄一切追隨到最後。為那個存在他喪失了地位,金錢,名譽,驕傲,自尊……甚至生命,獲得的只是一塊泯然眾人的樸素得甚至不帶一絲雕飾的墓碑——死于阿茲卡班的他,甚至沒有享受瑪律福祖制墓碑的權利。

  那個存在,毀了瑪律福這個千年世家。

  現在在看到那個存在,我已經沒有了恐懼,只餘下了厭惡,和恨。

  他走向禁林的方向。是去採集獨角獸的血?似乎早了些。我還記得第一次被罰勞動服務時與他打的那一個照面,那已經是下學期的事了。

  但就算不是殺獨角獸也絕對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肯定。

  我實在很想丟給他一個阿瓦達,只不過,現在,我還不能,開學第一天,絕不是殺人的好時機。當然,距離太遠打不到也是一個原因。

  然後,我看到從城堡中趕去一道隱於夜色中的身影,如果不是月光正照在他身上幾乎我都忽略了他。

  那個身影我也是如此熟悉。

  整個霍格華茲,除了他,誰還有那樣強橫的氣勢?

  他的滾滾黑袍是全校學生(除了斯萊特林)的噩夢,他的臉具有震懾一切笑聲的力量(作者天音繼續:想到某種不華麗生物的筒子請自阿瓦達一百次),但他是斯萊特林的保護神。

  我的教父大人以絕對的威壓讓那個人的宿主縮成小小一團顫抖地跟在他背後走回城堡。雖然不可能聽到他說了什麼,但我完全可以想像他毫無感情的目光和招牌式譏諷表情,我也曾試圖模仿過他將整張面孔保持石像般僵硬唯有嘴唇扭曲出最惡意的曲線的技巧,但從來沒有成功過,而他那豐富多彩妙趣橫生的惡毒語言更是讓所有斯萊特林學生敬佩到五體投地甚至佈雷斯編過一冊《斯內普教授經典語錄集錦》,可惜後來被他發現沒收,令大家深以為憾。

  教父背對著那個宿主,我不由為他擔心:如果那個人直接從他背後發出惡咒,怎麼辦?但同時我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現在完全不是那個人與校方鬧翻的時機,再說,就算有點狀況,教父也能夠應付吧,他畢竟是身手最好的食死徒之一。

  可惜,在最後關頭,他的身手沒能讓他從那個人手下保護自己。那個人為了一個無聊的理由,用卑鄙的方式殺了他。

  他死後,人們說他是英雄,說他忍辱負重甘願背負誤解駡名保護著救世主男孩直到生命最後一刻,說他為了守候愛情獻出一切,他被人感激被人稱頌被記於史冊……

  但是他死了。

  除了少數幾個斯萊特林,沒有人真正為他感到悲傷。救世主男孩的敘述讓他成了一個神話,這神話用悲壯粉飾了哀傷。勝利後的人們總是喜歡把悲劇變成正劇,甚至喜劇。

  我想到尼婭的話:英雄是什麼?不過是披著強加光環的可憐人罷了。對我而言,教父就是教父,會毫不留情地訓斥諷刺我也會不吝讚揚我,會把臉板成石像也會笑得像個孩子。他喜歡我關心我,並不像對波特那樣有什麼糾纏不清的負疚與責任,就是發自內心的關懷,所以他能不猶豫地與納西莎媽媽定下牢不可破誓言,當然那沒必要的誓言頗讓我惱怒他們的多此一舉——好像沒有那牽絆他就會不管我一樣。他也真切地關心著斯萊特林的學生,其他學院的學生永遠不會知道,斯內普教授也會在拗不過學生強烈要求時唱上兩句「梅林萬福,啊,萬福」(走串片場地自PIA)或是不情不願地攬上被推出來的女生跳一段宮廷華爾滋,而我還知道他的書櫃最下層放著二十年份的紅酒當然那是父親送他的他有沒有碰過我不清楚,以及一把十八世紀的小提琴……

  回憶一旦開始,就不容易停止,即使清楚那些回憶不會再屬於我。

  不,不對。

  有誰規定,我不可以再次擁有這些回憶?

  一切悲劇都還沒有發生,一切皆有可能。那個人還沒有重生,父親依然屹立,納西莎媽媽依然溫柔微笑,教父依然黑袍翻滾……他們都活生生地在我眼前。

  活著。

  迷惘忽然消失,我明白了我想要什麼:我不是單純地想要回到魔法世界,而是想要回到有他們在的魔法世界。即使我已不再是原來的我。

  重生一次,我何必要再重新經歷一次同樣的悲傷?

  忍不住想笑:德拉科,你真笨啊……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居然直到現在才想清楚!

  我有了此生第一次感謝梅林的想法。或許這不是懲罰,而是財富。

  (梅林天音:小子,你終於開竅了麼……)

  盯著兩個人消失的城堡入口,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氣:不合理的我,不合理的命運,讓我看一看這兩者誰更強大吧!

  父親淪為階下囚,讓納西莎媽媽傷心而逝,殺死教父……曾經發生的一切的罪魁禍首,無疑,是那個人。

  如果阻止這一切需要那個人的消失……父親憂慮的目光、納西莎媽媽柔柔的微笑、教授緊蹙的眉頭交雜著父親合眼倒地、納西莎媽媽懸空搖擺、教父滿身鮮血的畫面再次一一閃過我的眼前,最後是那個人醜陋的蛇臉和扭曲的笑,我的唇角冷冷地挑了起來……

  那你就消失吧,伏地魔!

  我決不會比救世主男孩客氣的。現在的我,比起一切恨意由他人的轉述而堆積起的波特,有更多的理由憎恨你和消滅你。

  「德拉科!」

  忽然被人從背後緊緊抱住,思緒正在激憤與緊張中的我幾乎甩了一個惡咒出去,不過立刻我就意識到那不過是菲尼,不覺松了口氣。

  「你看到了什麼?」把我的身子轉過去,黑暗中菲尼的黑眼睛灼灼地閃著焦急的亮光,「你的心裡很不平靜。出什麼事了?」

  哦……我忘記了,是心靈魔法……

  「我……」這個謊是不好撒的,畢竟心靈魔法反映的是絕對的真實,我努力找著模棱兩可的理由,「剛到霍格華茲,我有點興奮。」

  「不對。」菲尼繼續直視著我的眼睛,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不是興奮……是憎恨……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憎恨……為什麼?」

  「……」我沉默,情況比我想像得還要棘手。為什麼菲尼總是這麼敏感,即使已經睡熟了,卻還會被我的情緒波動驚醒……心靈魔法的作用於她明顯要比我強烈。

  看她不依不饒的神情,我歎了口氣。雖然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可以應付過去,但我確實不願意告訴她,告訴她就意味著她有被拖下水的可能,不過不說的話……

  算了,還是我來告訴她吧,這至少好過在某個微妙的時機,由鄧不利多親口告訴她,那樣她只怕會陷得更深。

  「菲尼,如果你有親人曾在魔法世界中死去,你會如何?」

  菲尼茫然地看著我:「親人?為什麼這麼問?」

  「算了……雖然媽媽不想讓你知道,但我還是告訴你吧。上次鄧不利多教授來到我們家時,我聽到了一些事。」我把魔杖拿在了手中,「在告訴你之前,你發誓,絕不對第三個人說起這件事,即使是媽媽。」

  「好,我保證。」菲尼想也沒想就立刻點頭。我手中的魔杖劃出紅光,赤膽忠心咒在我和她之間建立。菲尼茫然地看了一眼,絲毫沒有在意,只等著我繼續解釋。

  看看,完全不考慮自己有沒有能力做到就允諾,果然是格來芬多。而中了咒又不以為意……我該說她什麼?

  算了,反正至少她不會說出去。於是我開始了敘述:「我們家族中曾經有過一名巫師。」

  「是我們的姨媽。」

  菲尼震驚的表情意味著她對此一無所知:「為什麼媽媽沒有告訴我們?」

  「因為,」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冷淡,「她死了。」

  「被人虐殺。」

  「一個黑巫師。」

  「……」張了張嘴,菲尼震驚的表情越發擴大。

  「媽媽不希望我們來到魔法世界,就是因為這個。」

  漸漸仇恨代替震驚漫上了她的眼睛,我也感覺得到她激動與憎恨的情緒:「是誰?」

  「你知道後打算怎麼辦呢?」

  「殺了他。」斬釘截鐵的標準格來芬多式回答。

  我有些無力……雖然我們打算做的事或許相同,但初衷卻是大大有異。我不否認我想讓伏地魔消失的理由中有憎恨的成分,但那並不是主要理由。我從來不認為為了復仇殺人是明智的做法——如果我想那麼做當年我就可以把審判廳變成一片血海,但這種行為於事無補不是嗎。

  看來我需要把她的念頭掐住。

  「那麼你可以明白我剛才的憎恨來自哪裡了吧……不過,菲尼,那個人已經死了,而且死得很難看。」我盡力地安撫著她。開玩笑,如果叫她攪進這件事……真是災難!

  菲尼的表情有些不甘,沉默良久,才歎口氣拍拍我的肩:「便宜了他……我還想切了他喂孟加拉虎呢!」

  「……」大概某位魔王已經被規劃了無數次的死法中,還從來沒有過這一條……或者菲尼其實是個天才也說不定。不過她這麼容易就相信了,倒省了我的事。

  「睡吧,德拉科,不要再想了。」菲尼很快從不愉快的情緒中擺脫出來,生氣十足地把我裹進被子按在枕頭上。

  看看兩個還在聊得熱火朝天的女生,我聳了下肩,向那個方向一瞥:「你覺得我睡得著嗎?」

  菲尼立刻很不客氣地對那兩位吼了一句:「都別說了,睡覺!誰再出聲別怪我不客氣!」

  兩個女孩被嚇得噤聲,但眼裡是明顯的不服,礙於菲尼的塊頭又不敢有什麼不滿的表示。倒是剛剛已經雷打不動地睡著的格蘭傑被她吵了起來,看明情況後責備了菲尼幾句,翻了個身立刻又睡著了。

  梅林,格蘭傑怎麼這麼能睡,簡直令人佩服……

  菲尼掐了火把,寢室被黑暗籠罩,我也合上了眼睛。

  算了……只不過是第一天,具體的事以後再想吧……

  呵,不過,還真是諷刺……救世主男孩,沒想到,有一天我們會站在一條戰線上。

  不過,但願你不會太讓人失望。如果你太遜,我不會把出手的機會留給你的。


3 令人懷念的混亂

  雖然這樣說自己的姐姐是件很不厚道的事,但我必須說,與菲尼同組上課真是一場災難。

  第一天,而且是魔法史這種最不可能出狀況的課,她居然也能……從不可能中製造可能。如此看來,尼婭當年不准她來霍格華茲,實在為霍格華茲節省了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師資勞力,鄧不利多真該頒給她一個特殊貢獻獎。

  魔法史的課上,菲尼一直熱衷於用羊皮紙團丟賓斯教授的身體。梅林,我寧可她和別的格來芬多一樣睡覺,但對她而言紙團能夠穿過賓斯教授的身體而他卻毫無感覺的現象簡直太奇妙了,那種吸引力遠遠大過睡覺之於精力充沛的她。

  但她為什麼就不能發現丟出去的紙團反彈在佈雷斯和瑪律福小少爺的桌上時,那兩位的表情可一點也不美妙?

  早知道應該和格蘭傑坐在一起的,至少菲尼還滿聽她的管教——這是令我頗不理解的一件事,菲尼對優等生一直抱著相當程度的敬畏,只除了我。當然這念頭只是一轉,在我注意到她右邊的韋斯萊和波特時打住。梅林在上,我可實在沒有將格來芬多三人組發展為四人或五人的興趣。

  於是整整半節課,我幾乎都在留神斯萊特林一側的異動,不同於格來芬多的零起點,大多數小斯萊特林都稍稍會幾個惡咒,我得在他們輕聲咬牙切齒地丟惡咒來時悄悄架起盔甲護身。

  有那麼一會我甚至在憤憤地想反正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惡咒,真該讓菲尼挨一招接受一下教訓。不過鑒於她和我挨得太近,真的聽之任之我很可能被牽連得很慘,更何況有些惡咒本來就沖著我……

  再次無奈地擋開一個衝擊咒,我幾乎可以確定,下課時立刻會爆發一場大亂。

  果然。

  賓斯教授剛剛飄飄悠悠地鑽進了牆壁,斯萊特林的長桌就騰地站起了幾個明顯不是帶著善意的身影,看來長時間無理由的施咒失敗讓他們的怒氣積攢得很足。

  看看還完全沒有一點自覺的菲尼,她還猶自笑嘻嘻地收拾著書本喊格蘭傑去吃午飯,我不由得感慨她無知者無畏的淡定。在直接閃遠還是拖她離開之間猶豫了一下,很顯然,選擇後者以我來說有點難度,或許等格蘭傑來動手比較好。不過一轉念的工夫,瑪律福小少爺一行人已經來到面前。

  嗯,除了他之外,文森特,格裡高裡,佈雷斯,潘西……人很全。不錯,剛開學就把人手集合得這麼好了啊……我記得我當時為了拖只愛看戲不愛演戲的佈雷斯下水可是用了整整一個星期。

  啊啊,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只好認真打起精神交流一下了,漠視對手可是對貴族極大的不敬。我悄悄地把魔杖捏在了手裡。不過……小少爺,似乎罪魁禍首是菲尼吧?你一臉氣勢洶洶地瞪著我做什麼?

  「似乎,」刻意拖長的音調,瑪律福小少爺終於慢吞吞地開了口,在他開口的同時他的目光移向了菲尼,「在課堂上打高布石是泥巴種特別的愛好?布雷恩,似乎你以為那樣就可以把那帶著泥巴種臭味的汁水濺到我的臉上,不過很顯然你沒有成功。」

  ……這孩子真的有很嚴重的被害妄想,我現在可以確定了。

  菲尼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我:「德拉科,你能聽懂他在說什麼嗎?」

  「你可以理解為他在誇獎你。」我故意向菲尼點點頭,同時忍笑看著一行五人憤怒和躍躍欲試。他們的魔杖雖然都在手裡但並沒有念咒的意思,此時他們還沒養成上手直接扔咒語的習慣,在動手之前還會先舌戰一番,這個習慣大概會在四年級時改進。

  這對菲尼來說確實是誇獎……居然覺得菲尼會知道高布石,真是太高看她的淵博程度了。

  在菲尼叫我名字的時候瑪律福小少爺的表情明顯地扭曲了,而他身後的佈雷斯則沒忍住笑了出來,這越發激怒了被寵壞的小少爺,他舉起了魔杖。

  「安德莉亞飛來!」

  十一歲的我出手速度當然比不上現在的我,所以在他的「塔郎泰拉舞」剛念了一個音節,我就直接召喚了他的魔杖。

  文森特和格裡高裡反應相當慢,而且基本記不住什麼咒語,可以忽略不計。佈雷斯……哦,菲尼先發制人地踢出的一腳夠他受了——雖然菲尼完全沒有掏魔杖的意識,但她無杖狀態絕對要比有魔杖時的戰鬥力要強大。我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此時他正一臉痛苦地蹲下去。肯定很疼,菲尼平時的踢打對象可大多是些體重在二百斤以上的大傢伙。唉,那個狡猾的傢伙平時只會看情況決定是否入戲,也有被強拖進來的一天啊。

  至於潘西……

  「菲尼,你可不可以先把她放開?這樣粗魯地對待一位淑女太過失禮,她沒有你高大你可以不用像壓制一隻豹子一樣壓制她,你看她已經快哭了。」

  一手一隻魔杖指住文森特和格裡高裡,我說得很悠然,並愉悅地欣賞著瑪律福小少爺臉上的震驚和些微恐懼。比之我發出的飛來咒,更令他驚疑的或許是另一件事:安德莉亞是我給魔杖取的名字,大概除了我自己沒有人會知道。他一定會覺得我是幽靈,或者魔鬼。

  呃……好像本來也差不多?

  菲尼無所謂地笑笑松了手:「好吧,德拉科,如果你希望。不過她剛才可是想偷襲你哦。」潘西被她隨手丟在一邊,一恢復自由就立刻紅著眼眶抓起魔杖念了一句:「門牙賽大棒。」

  該死……距離太近……

  盔甲護身似乎來不及了,我直接魔杖甩出一道白光偏移了咒語——教父的招式果然都是最快捷實用的,然後儘量輕地給了潘西一個「除你武器」。繳械咒稍有點粗魯,希望她不會被甩出去。啊,還好,只是踉蹌了一步而已。

  我很坦然地接受著越來越多的驚異目光。反正打都打起來了,我也就不再妄想繼續維持柔弱的乖寶寶形象:霍格華茲是個憑實力說話的地方,反正身為泥巴種,被曾經的好友討厭已是必然,但至少要讓他們不敢斜視。曾經身為斯萊特林學生之首,我很清楚,有能力的泥巴種雖然依舊不會被歡迎,卻會被定義為值得認真應付的對手而得到範圍內的最大尊敬。

  比如當年的格蘭傑。呃……如果你不打我的臉更好……

  然後,我忽然感覺自己被一股強烈的惡意所籠罩,這才想起關心一個問題:剛才的咒語,被我移到誰身上去了?

  呃,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米里森,我確實不是故意的……

  看著門牙瘋長的高大女生表情猙獰地向自己撲過來,還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尤其米里森還是我們這一屆斯萊特林女生中最強壯的一個。萬幸,菲尼在她剛抓到我時就拎走了她。

  在菲尼毆打米里森的時候格蘭傑跑來護住了我,我歎息著低頭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被抓出瘀青的手臂,雖然基本感覺不到疼,但因為膚色過於蒼白的緣故視覺效果頗壯觀。於是正義感強烈的職業班長大人又搬出了她義正辭嚴的架勢開始了嚴厲的聲討。

  周圍慢慢地聚起越來越多的學生,格來芬多的男士們義憤填膺地指責斯萊特林眾一票男生欺負女孩子的卑鄙行為,而斯萊特林也毫不示弱地展開技術含量明顯要高幾分的回罵。

  可惜只是開學的頭一天,還沒掌握多少魔咒的小傢伙們上演不出什麼精彩的對戰。

  多麼令人懷念的混亂!

  我順勢從騷亂中心退了出來,留下瑪律福小少爺和波特大眼瞪小眼。

  或許先前兩張一模一樣面孔的相峙已經相當引人注目,不過救世主男孩一出自然會成為新的焦點,尤其小少爺見到他之後原本有些萎靡的鬥志立刻又燃燒起來,足夠讓我在格蘭傑的保護下不太顯眼地脫身以避免被即將趕來的教授抓現行——帶著手裡的三隻魔杖。

  瑪律福小少爺,不知道你在沒有魔杖的情況下打算怎麼做?

  悄悄把他們的魔杖扔下然後去吃飯吧……我打著算盤,低頭看一眼手中的魔杖,微微呆滯了一下:兩支安德莉亞……哪支是我的?

  啊……算了,反正都一樣……

  我隨手放下多餘的魔杖,看看還打算繼續給佈雷斯卸關節的菲尼……打到興致高昂的她似乎一時還真收不住,不僅潘西和佈雷斯,一向沒人敢去挑戰的文森特和格裡高裡也沒逃得過追打。

  原諒她吧,她已經很久沒打架了。

  格蘭傑眼裡也是同樣破罐破摔的表情,一言不發地把我拖離了颱風中心直奔醫療翼,路上還順帶通知了路過的麥格教授去處理麻煩——哦,剛開學,她居然找得到醫療翼,真不錯的記路本領,比波特強多了。

  ……喂……格蘭傑,一點瘀青而已,我沒有那麼嬌弱你不要太誇張……

  大廳裡,格來芬多和斯萊特林的長桌上一年級席都人數廖廖,在我就著格蘭傑「菲尼也就算了,那是打架你湊什麼熱鬧」的嘮叨吃下最後一塊布丁後,菲尼毫髮無傷神彩飛揚地趕來,心情大好地攬過我在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開始迅速地消滅面前的食物。

  看樣子是打爽了。

  「幾個?」我掃視著兩張長桌,在心中估算著。

  「什麼幾個?」菲尼費力地吞咽下一口食物。

  「有多少人被送去了醫療翼?」我只好把話說完整。

  「啊,不多,十來個吧。」

  「哦……」十來個啊,那確實不多,「扣了多少分?」

  「呃……我忘了……可能扣光了吧?」菲尼大刺刺地說,我不意外地看到格蘭傑立刻變了臉色:「什麼?我今天課上加的分全被扣光了?天啊……你們……」她憤怒地瞪了我們一眼,甩開袍子蹬蹬地走開了。

  我和菲尼對看一眼,她無謂地聳了聳肩:「學院分有什麼用?反正掙來的寶石又不歸我們!」

  ……菲尼,我們家好像還沒窮到需要賣霍格華茲的寶石……

  她吃到滿足,像只貓科動物一般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開始輕蔑地看向斯萊特林長桌:「太弱了,他們!連爸爸手下最弱的科考隊員都打不過!」

  「巫師本來就不靠體力決勝負。」我略略冷了幾分表情掃了她一眼,「在這個世界裡,保護自己,證明實力,靠的都是魔法而不是其他。就算你用蠻力打倒了全校的學生,依然不會有人承認你。」

  「但你不能否認還是體術來得有用。」我的表情讓她也微微嚴肅下來,熱烈地反駁起來,「你也看到了,他們還來不及出手就會被打倒。就好像電子遊戲裡,法師的法術是要發動時間的,但騎士和戰士就可以直接攻擊……」

  我抽了一下嘴角……我沒在跟你討論電子遊戲!就算真去打怪,也是法師和聖騎組隊比較好吧……咳咳,為什麼我會被她帶跑題?

  「菲尼,你認為,剛才潘西的攻擊,你有幾分把握躲開?」我托著腮看著她。

  果然,她思索了一下,皺起了眉頭:「三成?……兩成•我不知道。」

  「但是只要魔力水準足夠,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將魔咒偏移。即使這樣你還認為體術比魔法來得有用嗎?」我尖銳地盯著菲尼的眼睛,「他們弱是因為他們還是孩子而你的體力已經超過了普通成人水準。如果你對上一個教授,你覺得自己能贏嗎?」

  「哦,德拉科,不要說得好像自己是個大人一樣!」菲尼笑嘻嘻地又來捏我的臉,「當然,打不過。剛才我就被斯萊特林院長抓住了啊!哦,那只南美吸血蝠叫什麼來的?」

  我把南瓜汁嗆了出來。

  教父,我真為您感到悲哀:以前學生們只叫您大蝙蝠,現在菲尼連品種都幫您確定好了。我受不了地抬頭……

  然後僵硬。

  「為教師起外號,格來芬多扣五分!」

  一片陰雲飄過,嘰嘰喳喳的大廳立刻寂然無聲。

  我痛苦地捂了下臉,哦,果然,格來芬多面前的教父是比較可怕……

  不過,還有分可扣麼?

  話說,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見瑪律福小少爺出現?他不會是被橫著抬進醫療翼的吧?嗯……波特也不在……

  「菲尼,」因為剛才處理突發事件的教授們陸續回到大廳,大家不敢像剛才那樣肆無忌憚地交談,我壓低了聲音,「波特和瑪律福去哪裡了?」

  「啊……」她費力地回想了下,慢慢地說,「……那個德拉科被領到吸血蝠的辦公室去了,哈利在我們出來的時候還在麥格教授那兒。誰叫是他們兩個挑頭呢?」

  我怎麼記得事是你惹出來的?

  我歎息地看著她。算了,當年不也是這樣?不管是誰引發了事端,最後總會變成瑪律福與救世主男孩的宿命對決……而且,霍格華茲的教師似乎一向不在意事件的起源,而比較注重結果。如果不是及時離開了現場而事後局面又相當混亂,施了不止一個二年級咒語的我,哪有那麼容易逃過審問。


4 有關勞動服務

  我沒有盲目樂觀到以為自己就這麼過關了的程度,但也不會提心吊膽地擔心突然襲擊式的「懇談」。上一次的霍格華茲就讀經歷使我總結出一個規律:違反校規不要緊,只要不被抓到現行。事後即使有人指控,教授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不過在暗中多給你一些關注。這種關注會持續一段時間,如果在此期間內你沒有惹出新的麻煩,那麼你到底做了什麼就永遠不會被提上議事日程了。

  依此規律行事是斯萊特林違規的次數並不比格來芬多少卻並沒受到那麼多懲罰的原因。所以,格來芬多們恨到牙癢,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罵上一句「狡猾的毒蛇」。

  哼,罵就罵吧,不過是口舌之快而已,真正的斯萊特林重視的一向是實際利益。

  要不要把這個原則告訴菲尼呢?我有些猶豫。

  告訴她,或許可以讓她逃過很多勞動服務,但也意味著她必然會越發肆無忌憚以至於惹禍的數量和級別翻倍增長。

  算了,還是讓扣分的刀子懸在她頭上好了。反正是格來芬多的分,多扣一點又沒有什麼關係。被吹鬍子瞪眼睛的憤怒小獅子們憎恨一會兒,總比真弄出個斷手斷腳甚至斷頭來得好些……

  「啊,對了,」菲尼突然想起什麼,興奮地拉住了我的手,「德拉科,晚上陪我去勞動服務吧!麥格教授叫我去守林人的小木屋幫他喂什麼……鷹頭翼獸?來吧來吧,一定很好玩!說不定我還能抓一隻來送信!」

  我打了個寒顫。

  鷹頭馬身有翼獸?

  想也不要想!那那那……那東西曾經一腳踢斷過我的胳膊!雖然當時我是很欠揍吧,但那無改於它踢人確實很疼的現實!我可沒有和它交流感情的打算!

  「我不去!」

  「來嘛!」

  「不去!」

  「一定很好玩的!說不定還能看到別的動物!」格來芬多猴繼續掛在我手上搖啊搖,幾乎把我搖到椅子下面去。

  「我又沒有被罰……你覺得勞動服務是什麼好事嗎?」

  看著她興奮得閃閃發亮的黑眼睛我一陣無力:被罰了勞動服務還這麼高興的,除了菲尼還能有誰?

  ……確實還有,因為我立刻就又見到了兩個。

  「嘿,小夥子,聽說你今天放倒了五個斯萊特林?」 一顆紅頭興奮地從菲尼左肩後冒出。

  菲尼很得意地點點頭:「你還少說了一個。」

  「幹得好!新生中終於有了可以培養的好苗!」 另一顆紅頭出現在她右肩。

  「偉大的壯舉。」

  「兩年了……」

  「感謝梅林!」

  「我們不會寂寞了。」

  ——但是我會煩死。冷冷地掃一眼那兩個韋斯萊,我就知道我和紅頭髮天生不對盤。

  「聽說你今天有勞動服務?」

  「沒錯!你們也有?」

  「是啊,我們成功地放飛了斯普勞特教授的蜜蜂草。」

  「她讓我們晚上去跟海格去禁林把它找回來。」

  「禁林?」菲尼的好奇心顯然立刻升到了最高點。

  「怎麼樣,有興趣嗎?」

  「我們有一個偉大計畫,要不要聽聽?」

  ……他們一唱一和得很開心,但我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於是我站起身:「菲尼,我先走了。」

  「誒,等一下嘛……」一隻手拉住我的左臂。

  「咒語通小妹妹難道對我們的偉大計畫不感興趣嗎?」另一隻手搭上我的右肩。

  我發現自己這個時候出聲真是蠢得要命——

  「把手拿開!」毫不客氣地在肩膀上的手上抽了一下,我沒有掩飾眼中的厭惡,拍打了一下肩膀又拍拍手上的灰,對那對一臉愕然的雙胞胎微微揚起下巴,「我允許你們碰我了嗎?」費了很大勁,我才把下半句「白癡的韋斯萊」吞回去。

  韋斯萊家的雙胞胎不以為然地對視一眼,但居然沒有發火,反而笑吟吟地看著我,其中一個打了聲口哨:「哇嗚,梅林,剛才有一瞬間我幾乎看到了瑪律福家的小鬼。」

  另一位開始語重心長:「小妹妹,跟誰學都好,只是不要學那個瑪律福,即使他跟你長得很像!」

  「要記得學長的忠告哦,見到瑪律福要繞著走,不論老的還是小的。那差不多是魔法世界裡最邪惡的生物!」

  「沒錯,對麻瓜種孩子他們一家都是危險的存在。」

  「傲慢無禮。」

  「狂妄自大。」

  「自以為是。」

  「惹人生厭。」

  ……

  ……

  ……很好,很好……

  我的額角開始突突地跳,手指也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罵我也就罷了,居然連父親一起捎帶進去!

  雖然對韋斯萊來說這種行為再正常不過,過去我和羅奈爾得•韋斯萊對罵,沒少捎上彼此的家庭成員,甚至可以問候到十幾代之前。

  但是現在……我只能在這裡被動地任那一連串的侮辱砸在我的家族頭上,甚至不能還口!

  該死的我真想丟他們一個鑽心剜骨!

  但是……不行……為什麼教師席上還有人?我能感覺到落在這一帶的目光,有鄧不利多,有奇洛,還有教父。

  現在……不行……

  冷冷地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連菲尼都被我看得沒了笑容,我才勉強壓下即將出口的不可饒恕咒,猛地轉身快步走開,袍袖帶倒了一杯南瓜汁,濕淋淋地浸透了袍子。

  韋斯萊,你給我記住!

  因為心情惡劣,菲尼再來撒嬌打滾地拖我陪她一起去禁林時我相當粗暴地拒絕了她並以給尼婭寫信相威脅,令她很是哀怨,哀怨到下午就跑去了海格的小屋。哀怨就哀怨吧,格來芬多的瘋子已經夠多了,我還是比較願意做少數的正常人。

  所以我的下午是在圖書館度過的,雖然那些老掉牙的東西我已經是第二次學,卻不意味著我有不寫作業的權利。霍格華茲的作業量是歐洲三校中最多的,甚至在全世界的魔法學校中都名列前茅。聽說作業是消磨年輕人的精力最合法實用的方式,但最多的麻煩依然出在霍格華茲,可見此說不可信。

  格蘭傑在我之後不久也趕來,很顯然她還在生氣,砰砰地在我對面壘起一座書山,然後躲在後面找資料翻得嘩嘩響。

  真不明白她怎麼會對學院分有那樣的執著。扣分有什麼?再掙回來就是了。以前在斯萊特林大家都是這樣,誰扣了多少分就負責拿回多少分,當然多多益善,我也不例外。所以斯萊特林的淨分數一向比格來芬多高——我們拿不到學院杯純粹是因為鄧不利多的那些該死的牽強的加分。

  對她和我來說,掙學院分都不是什麼難事,如果真的那麼在意學院杯,稍打幾分精神在課上就好。

  再說,因為某個人的存在,學院杯不屬於格來芬多才怪!一想到這個我就惱火。

  我惱怒的物件很配合地出現在我視線內,一臉剛剛被鑽心剜骨過的憔悴相使我的心情好了些。他看見我,略一猶豫,還是向我走了過來,雖然依舊苦著臉還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嗨……布雷恩小姐,那個,你沒事吧?」

  我像有事的樣子嗎?波特,麥格教授罰你做什麼了讓你腦子犯傻?這話換我問還差不多——當然我不會問就是了。

  ……嗯,他現在看不出什麼異狀,不知是真的沒怎麼樣還是已經被龐弗雷夫人的藥水調教過了。看他的表情,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於是我的心情指數又上升了一大截,向他點點頭:「我很好,多謝你,波特先生。」

  「你可以叫我哈利。」救世主男孩對這個稱呼皺了皺眉,似乎產生了什麼不好的聯想。想到他們中午被教父抓了正著……嗯,我可以理解。不過我只是點了點頭並未立刻採取他的提議:用教名稱呼救世主男孩嗎?我還沒做好這麼親密的心理準備。

  但救世主男孩的心理準備倒是做得很好,他努力地進行著下一步的交談:「我可以叫你德拉科嗎?」

  ……似乎找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

  「我是不介意,但我不這麼建議,」我淡淡地翻著手裡的書,「當然,如果你不怕在走廊上喊一聲結果有兩個人同時回頭,而且其中一個立刻對你怒目相向,那麼請便。」

  他似乎被我的態度小小打擊到了,情緒馬上低落下去,對面的格蘭傑則不耐煩地扣上了手上的書:「看在上帝的份上,德拉科,你可不可以不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腔調講話?哈利明明是好意。哈利,你不要在意,她就是這個樣子,我和她認識五年了她依然在叫我的格蘭傑。」

  我沒有你們這麼自來熟!果然是天生的三人組。三人組……說起來,韋斯萊哪裡去了?

  格蘭傑幫我問了這個問題,波特再次打了蔫:「他在醫療翼治牙……紮比尼對他念了惡咒。」

  哦,幹得好,佈雷斯!你果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戰果豐碩!

  格蘭傑皺了皺眉,想了想,又沉下了臉:「這是你們自作主張的代價。哼!魯莽的男生!打架能解決什麼問題?這種情況應該去找教授才對!」

  基本等教授趕到戰鬥早就結束了吧……

  我淡淡地想,轉頭看了一眼救世主男孩,因為格蘭傑的訓斥他的臉上正紅一陣白一陣。思忖一下,我還是折衷地完整叫出他的名字:「……哈利•波特,你今天晚上去哪裡勞動服務?」

  這個問題使他的臉色又黑了下去,變化之快讓我幾乎覺得他有易容馬格斯的天分,波特垂頭喪氣地說:「斯內普的辦公室。本來麥格教授打算讓我去費爾奇那裡,但斯內普說,那不足以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上帝,他會讓我幹什麼?」

  ——明明是費爾奇那裡更加恐怖……

  再說波特你該感激的!在正式上課之前得到每天兩小時的精細切割單獨輔導,對你絕對是有益無害,呃,對大家的安全更是有益無害。

  你倒是背地裡稱呼連教授二字都不加,真是無禮習慣了,怪不得教父那麼討厭你。

  「大概是給青蛙卵剝皮?」我沉思著回憶我們一年級時做過的事,「或者是給老鼠去腸?或者製作脾臟切片?再或者……」

  我每說出一種假設,波特的臉色就白上一分,格蘭傑也再次受不了地放下了書:「德拉科,你夠了吧?嚇唬人很好玩嗎?」

  嚇唬人?我說的都是實話好吧?這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基本操作——雖然我無法對他們解釋我為什麼知道這些。

  看一眼波特的臉色,真是有成就感啊……

  「我沒有嚇唬人,不信你們可以去問韋斯萊的哥哥。」把臉板得越發一本正經,我繼續作出思索的樣子,「嗯……可能還有試藥。」

  當然,這最後一句是我編的。

  「我……我有點頭暈,先回去了。」臉色慘白的救世主男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收好書逃跑似的離開了圖書館。

  望著他的背影,我從心裡笑到打跌。

  格蘭傑無奈地看著我搖頭,表情相當沉痛:「德拉科,你學壞了。」

  我抿了下嘴唇給羽毛筆沾上墨水開始對付那兩英尺長的魔法史論文:真是的……什麼叫學壞?本少爺做壞人還需要學嗎?


5 微笑的麥格

  菲尼勞動服務後的感想之一:「哦,我一定要把海格先生介紹給爸爸,他真淵博,他和爸爸一定談得來!」

  ——是啊,肯定談得來。物以類聚,兩個半巨人有什麼談不來的?

  感想之二:「鷹頭馬身有翼獸實在太大了,不能當作貓頭鷹,好可惜哦……」

  ——我可以說那不是馱信的,是馱人的嗎?

  感想之三:「保護神奇動物課太值得期待了!」

  ——這句話我暫不發表意見。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還有魔咒課和變形課。

  拋去魔咒課那點個名可以激動到翻下桌子的妖精教授弗立維不說——真懷疑他怎麼會是拉文克勞的院長而不是格來芬多,他和麥格教授調換一下或者更合適些。唉,想到總喜歡把對立學院的學院色穿在身上的格來芬多院長大人……不可否認能在一群小斯萊特林明目張膽的挑釁下依然保持相當程度公允的麥格教授是個值得尊敬的女巫,但我確實對他喜歡不起來: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缺乏親和力的女人?

  但這節變形課真是充滿了驚喜……或曰驚悚。

  首先,是「微笑的麥格」閃亮登場。

  如果有那麼一張臉,幾十年來你已經習慣了它的嚴肅古板,而有一天你一進教室忽然發現這張臉上掛滿可以說是親切的微笑——

  已經很崩潰了吧?

  更何況它剛剛出現的時候,還是一張微笑的貓臉……

  菲尼歡叫一聲「好可愛的貓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講臺抓起貓形教授便開始胡擼毛,我強忍住吐血的衝動在她準備襲擊那兩隻微微擺動的貓耳時抓住了她,菲尼低頭看看我的手,奇怪地問:「德拉科,你在發抖……冷麼?」

  我寒,行麼?

  花斑貓脫離菲尼的懷抱之後依然從容淡定,優雅地跳回桌子,尾巴甩起一個優美的弧搭在肩膀上,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就是不自然得仿佛一尊雕像。

  看看貓臉上顯得如此不祥的笑意,我提前哀悼起菲尼的命運:菲尼,你死定了……別怪我不救你……

  顧左右而言他地轉移著話題:「快回去,要上課了!這只貓很可能是麥格教授的……」

  嗯嗯……看,我沒說謊,只不過少說了一個詞而已。

  「哦……」菲尼戀戀不捨地又看了一眼尾巴開始豎起的花斑貓,跟我往座位上走去,「不急嘛,你看還有那麼多人沒有來……」

  ……那些迷路的白癡格來芬多是肯定會遲到的好吧?如果不跟著我你也會是其中的一個!

  在上課鈴敲響的同時波特和韋斯萊沖進教室大門,我托著腮看著他們的臉色在沒有發現麥格教授時的如釋重負在花斑貓跳到他們面前人立而起化形後變成如拾重負。

  當然,同時把嘴巴張成「O」字形的還有菲尼。萬幸,麥格教授的性格不像教父那樣睚眥必報,剛才把她抱在懷裡上下其手的菲尼沒有受到什麼刁難。

  在大家為麥格教授把桌子變成豬又變回來的魔法而驚歎不已時,我一直盯著她的臉心中糾結萬分:過去沒少抱怨為什麼麥格教授總是板著臉,但她真的變成這種臉上掛著僵硬微笑的狀態,我發現自己更不習慣。是我的錯,我不該對嚴肅了六十年的女士的笑容抱有什麼過大的期待——梅林在上,麥格教授,如果你真的不想微笑就不要勉強自己了,以這種表情進行那麼嚴肅的開學訓話只會讓這些十一歲的小鬼們留下更大的心理陰影……

  尤其是在您走下講臺巡視時用魔杖敲打著隆巴頓的桌面,一邊機械地微笑一邊用與當年無異的古板語氣糾正他的動作錯誤時,您沒看到他顫抖得比在魔藥課上還厲害麼?看來隆巴頓的災難課堂以後又要加上一門變形學。

  甚至變形學成績一直還不錯的波特也在她詭異的神情下手一哆嗦魔杖指向了韋斯萊的袍子,把圓形的扣子變成了橢圓形。麥格教授極力地安慰他說如果目標沒錯他大概可以成功,但波特驚恐地看著她的臉,似乎下個動作就是落荒而逃了。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波特感覺到我的目光時越發地瑟縮,臉色與韋斯萊的頭髮交相輝映。

  似乎這樣也不錯……我愉快地想。

  魔杖敲了敲我的桌子,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神走得太久了,連忙把目光收回到桌上摸起魔杖。哦,第一節課是把火柴變成針,一個蠻簡單的小魔法。不過我記得,上次一整節課下來好像也沒有人成功。這也難怪,畢竟在一年級的課程中變形學可以說是最難的一門了。

  而菲尼則極其不怕死地對著麥格教授行注目禮同時抓住她走近的機會讚歎了一聲:「太酷了!教授,您剛怎麼變成貓的?教我好不好!」

  我撫額:菲尼,她不提這件事你就該感謝梅林了,怎麼還會白癡到主動去招惹她……

  不過麥格教授沒有發怒,只是用嚴肅的聲音解釋道:「雖然我為你的好學感到欣慰,但是阿尼馬格斯是變形學的最高階魔法,一年級的學生不應該過問。在你有能力問津之前,最好先完成今天的課堂練習。」

  「哦……」菲尼絲毫沒有被打擊的意思,把她佩劍一般的長魔杖抽了出來——看到這支魔杖麥格教授皺了皺眉——雙手一握揮了出去……

  我抱頭背向她的方向,但等了半天並沒有聽到預計中的爆炸聲。抬起頭我剛好看到麥格教授露出了極其驚訝的神色,便順著她的目光望向菲尼,不由也大吃一驚。

  原本火柴應在的位置,只有一根細細的銀針。

  這不可能!不要說她的手勢和動作與變形咒風馬牛不相及,她甚至沒有念咒!

  「你……你怎麼做到的?」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充滿了艱澀和懷疑。魔力控制能力慘不忍睹、全無魔法基礎的菲尼怎麼可能使出無聲咒?

  「不知道。」她誠實地看著我,又誠懇地抬頭看著麥格教授,「您知道麼?」

  麥格教授此時收斂了微笑變回我記憶中的嚴肅面孔,我悄悄地松了口氣:「雖然你成功地變出了針,但是,費尼克斯•布雷恩小姐,我希望看到的是準確的咒語運用。德拉科•布雷恩小姐,請為你的姐姐示範一下應有的操作。」

  我乖乖地遵從了她的指示。

  麥格教授審視了一下我的針,終於露出了一個比較正常的笑容:「很好,布雷恩小姐已經成功變出了針。格來芬多加兩分。」

  說話的同時她將銀針向學生們展示了一下,看上去相當滿意。我首先完成的事實顯然刺激到了格蘭傑,她加緊了練習的速度,於是不多時也很驕傲地舉起自己的針把麥格教授叫了過去。她得到了表揚,但是沒有加分,因為麥格教授的加分一向很吝嗇。

  大家……似乎都比我記憶中的做得要好?

  「為什麼你有加分我沒有?明明我比你先做到!」在麥格教授的背影離開我們一段距離後,菲尼很不滿意地用魔杖繼續捅著那根針,她每捅一下,針就會變一個樣子,甚至變成麥格教授示範時的花豬迷你版——小指甲大的一隻小豬。

  「因為你沒有用今天學的咒語。……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把她變出來的小豬放在手心裡,好奇地看著它邁著瓢蟲一樣的細腿跑來跑去,我覺得真不可思議:這種程度恐怕大師也做不到……難道粗枝大葉的菲尼其實是個魔法天才?

  她茫然的表情表示她真的不知道原因。

  接下來的事情使我剛剛萌生的重新評估菲尼能力的想法全部消失:她不知道該怎樣讓豬變回針了……而被迫用正常的變形咒完成這個任務時,她幾乎戳爛了課桌。

  最後她只得到了一個D,還被迫寫比大家長五英寸的論文。

  在她的怨聲載道中我們走出了教室,我摸出課表看了一下,當天下午的時間段上,扭來扭去閃著暗光的「黑魔法防禦術」幾個字令我手微微一顫。

  這門課……我真不確定在課上我能不能完全保持冷靜。

  「德拉科?」菲尼和格蘭傑走出幾步,發現我沒有跟上,又折了回來,「快一點,樓梯要變了!」格蘭傑拉住我的手就快步跑上了另一段樓梯,「上帝,你的手好涼!病了麼?」

  「嗯……」我順水推舟地敷衍道,「我有些頭暈,下午的黑魔法防禦課幫我請個假好嗎?」

  菲尼摸了摸我的額頭,滿不在乎地收回了手:「唉,不發燒啊!小嬌皮娃娃,別悶在寢室啦,出來走走就好了!」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強壯?」格蘭傑不客氣地甩了她一句,審視著我的臉色,「去醫療翼看看吧,我想龐弗雷夫人會有些好建議。」

  格蘭傑,為什麼你如此執著於拖我去醫療翼……我沒得罪你吧?

  「算了……」菲尼嫌惡地吸了吸鼻子,「那兒的藥我喝了都胃疼,你還是別折騰她了。」

  「沒那麼嚴重,躺躺就好了。」我故意說得比較平淡。格蘭傑和菲尼都沒有懷疑,看來幼時經常生病的唯一好處就是現在裝病比較方便。

  「那好,菲尼你送德拉科回去吧,我去大廳給你們拿午飯!」格蘭傑以不容置疑的口氣下令,然後立刻向著大廳跑去了。呼……還真是雷厲風行……格蘭傑果然是個天生的格來芬多!

  成功擺脫了第一節黑魔法防禦課,我在床上被菲尼裹成一隻卷餅狀思考著以後要怎麼辦。每次都蹺課是不現實的,或許我該找個沒人的角落直接給他一個阿瓦達?但同一身體兩個靈魂,一次阿瓦達只能殺一個的,救世主男孩決戰時的死裡逃生就是證明。不知道那樣死的會是奇洛還是伏地魔,太不穩妥……

  亦或是考慮一下引導救世主男孩早些給奇洛一個擁抱然後再加一個狂風咒?可是狂風咒似乎對靈魂沒有效果……

  「來,親愛的們,吃午飯了!」格蘭傑端了一隻與她的身形頗不相稱的巨大託盤,上面紅糊糊的一片看得我想昏倒:她乾脆直接裝一木桶肉來算了……或許,她才更適合幫那只半巨人喂鷹頭馬身有翼獸?

  還好有一隻堪比飯桶的格來芬多猴……真奇怪,菲尼吃得一點也不比文森特和格裡高裡少,為什麼她不會長到那兩位的寬度?

  「德拉科,不許挑食!」格蘭傑用她的叉子攔住了我打算把餡餅裡的牛肉剔出去的動作,目光以她這個年級的女孩來說相當嚴厲,「你就是總挑食才生病!又不是兔子,不要光吃沙拉!把這些牛肉都吃下去!」於是,除了我試圖讓菲尼幫忙消滅的牛肉餡之外,又有兩大塊牛排丟進了我的盤子。

  梅林……雖然我並非素食主義者,但我真的很討厭牛肉啊……天知道霍格華茲的校養精靈為什麼對牛肉有著如此執著的愛。

  蹺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肚子幾乎被漲破地倒在床上,我無力地想著。

  反正逃一節也是逃,兩節也是逃,我索性連第二天的課也請了假,成功避開了第二次規模較小的兩院衝突。這次的摩擦小到沒有人被扣分,只不過黃金男孩和「白金男孩」(雙胞胎之一的發明,這個稱呼實在讓我恨得牙根發癢)的關係已經發展到了在大廳中隔著兩個院的長桌互相瞪視的地步。我很奇怪,記得當年我和波特真正的衝突是到飛行課之後才開始的啊,為什麼這回發展得這麼快?

  兩天的冥想中我一直在思索讓那只礙眼的雙面人消失的方法。殺奇洛不難,難的是同時滅掉伏地魔的靈魂。努力回憶瑪律福家族私藏書籍中有沒有驅散靈魂相關的秘術,但是並沒有什麼印象。據我現在能夠回想起的對靈魂有作用的攻擊,似乎只有蛇怪的眼睛,但控制蛇類明顯不是我的能力範圍——這個時候我才會嫉妒波特的蛇佬腔。教唆波特去把蛇怪放出來瞪死他?算了……那東西應該還是最聽黑魔王的調遣,屆時一個臨陣倒戈,整個霍格華茲誰也活不了。

  總之,我還得調整心態儘量正常地出現在黑魔法防禦術的課堂,見機行事。

  真是惱人的結論啊……

  希望接下來的魔藥課能讓我的心情好起來。

  哦,這個希望還是比較大的……

  看著怯生生地跟在格蘭傑身後的隆巴頓和完全沒有危機感打打鬧鬧走向地窖的波特和韋斯萊,我真正有了種「人生終於要有些樂趣了」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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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魔藥課,魔藥課

  「如果我是你,我就再請一天假。」

  這是本次入校以來韋斯萊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兩天沒有出現在課堂,跑來問候我的格來芬多還不少,包括波特和韋斯萊。

  對韋斯萊話我抱以大大的白眼,自顧自地跟菲尼和格蘭傑走上了去地窖的路。

  「梅林,我一定是看錯了。」嘟嘟囔囔地跟在後面不遠,韋斯萊有些驚恐地搭著波特,「看她的表情我會認為她很開心去見老蝙蝠。」

  去上教父的課我就是蠻開心的,你有意見?

  呃……似乎以我現在的身分來說,我非常不該開心。因為霍格華茲恐怖人物榜首的魔藥教授大人,與我現在的所屬學院處於截然相對的立場。

  梅林的,我總是忘記這一點。

  有格來芬多在的課前一向熱鬧非凡,喧鬧有時甚至會延續到上課幾分鐘以後——時間長短與教授恐怖程度呈反比。

  在此時的魔藥教室裡,這些好動的小獅子們卻寂靜得仿佛馬上就會掀起一場風暴。

  沒有人遲到,沒有人抬頭,教父富有威壓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講臺前,秘銀刀一樣的冷光從他的幽黑眼睛射出,切割過一個一個格來芬多,似乎要把他們的頭細細地解剖開數數裡面到底有多少腦細胞。在他切到救世主男孩的身上時,似乎格外多下了幾刀,讓我懷疑波特的靈魂是不是已經遭到了與伏地魔一樣的命運。不過,正在趕寫下週一要交的魔法史作業的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有某個角度上來說,他挺幸運的。但從長遠來說,輕視教父的結果肯定是不幸。

  我也享受了與黃金男孩一樣的待遇,梅林在上,這待遇可不是那麼美妙。

  不過比之面對波特時的混著恨意的複雜目光,他看向我時只是有些疑惑。深思地皺了皺眉,他瘦長蒼白的手指下意識地敲著胳膊。我很好奇地觀察著他的反應,可惜,我的偷窺立刻就被發現了,他警告地狠狠瞪了我一眼,但僅僅是瞪了一眼而已——以他對格來芬多的憎恨來真的很客氣。隨即他的目光轉向我身邊正把坩堝倒扣過來測試硬度般地輕輕敲打的菲尼,眼中湧起毫不掩飾的厭惡。

  噢……他就是這樣,即使只是不尊重魔藥製備儀器的行為,在他眼裡也是十惡不赦。

  上課……點名……又是點名……

  我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點名,尤其是在格來芬多和斯萊特林的聯合課堂上。那意味著我將再次接受的集體目光洗禮中會包括進一部分恨不得將我四分五裂掉的眼神,比如說來自瑪律福小少爺和潘西——尤其今天點名者還是決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使格來芬多難堪機會的教父。

  當「德拉科」這個單詞帶著微妙的轉音諷刺意味十足地從他缺乏血色的唇中逸出時,我開始在斯萊特林學院壓抑或不壓抑的嗤笑聲中頭一次後悔:為什麼尼婭要為她的兩個女兒取這麼……個性十足的名字……

  即使有波特的小插曲作調劑,我依然無法擺脫被教父大人譏諷了的沮喪。看戲是一回事,演戲是另一回事……我終於明白了佈雷斯這句話的深刻。

  在波特成功地為格來芬多扣了三分之後,大家被趕去櫥櫃裡拿材料。看一眼菲尼眼中興奮過度時特有的閃光,我堅決地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呆著別動,我去!」

  開玩笑,或許亂翻其他教授的櫃子你還有活命的機會,但是教父的材料櫃……還是算了,在他眼裡你的小命肯定沒有非洲蛇樹皮珍貴。以最快的速度取回幹蕁麻、毒蛇牙粉、觸角鼻涕蟲和豪豬刺,我在格來芬多大部隊抵達前逃離了那個是非之地,以免被不夠細緻的動作可能引發的無法預測災難波及——被小小地磕碰擦炸一下還是小事,為完全與自己無關的白癡失誤承受教父大人原料被毀時的憤怒……至少迄今為止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回到座位上我終於輕輕地舒了口氣,隨即覺得有點不對:那道熟悉的目光落在頭上的感覺……我做錯了什麼嗎?一邊把材料在桌上一一排開,一邊努力回憶著自己剛才的行為——

  冷汗從我的背上滲了出來,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作為一個首次進入魔藥教室的泥巴種,我表現得對這個櫃子實在太過熟悉,幹蕁麻和毒蛇牙粉我甚至沒有經過稱量就取了差不多剛好的分量,幾乎可以免去在座位上稱量的步驟。

  不可能不熟悉,除了六年的正常上課和特別輔導,還有時不時的勞動服務和一年教學助理,這個櫃子裡的魔藥材料我雖然不至於像教父那樣閉著眼睛就能拿對但也基本不用怎麼看標籤,尤其我剛才又想著快去快回……

  該死的……但願教父不會想多。但是,梅林在上,如果他連這麼大的漏洞都不留意,哪裡還能做得過那麼多年的間諜?早被伏地魔阿瓦達一百次了……

  誰來搞出點狀況吧!如果沒什麼事情轉移一下職業情報大師的注意力我只怕會受到不知何種形式的刁難……

  喂……菲尼,就算我需要有人闖禍你也不要來湊熱鬧!

  「這是……」好奇地拈起一支毫豬刺,菲尼辯認了一下,將近兩年的博物學徒生活倒是使她立刻辨認出來,「毫豬纖……行氣止痛,治療皮膚過敏的效果不錯。」她繼續撥弄著蕁麻,「蕁麻……這是治關節炎和小兒驚風的……這兩種東西能放在一起麼?外用倒是可以治蕁麻疹,但是內服……使用不當是會中毒的……」

  「不要把魔藥和麻瓜藥物混為一談!」我低低地對她吼道。周圍有些嘈雜,希望能夠完美地淹沒她的話:這種話連我聽到了都會覺得是對這門學科的沾汙,更不要說視魔藥如珍寶的教父大人。

  但菲尼的興致依然在研究剩餘的魔藥材料上:「這個……我不大確認。它看上去像蜒蚰,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只的蜒蚰,吸血蝠昨天給他們灌碳酸水了嗎?」

  這算什麼?更大的你還沒見過呢,比如韋斯萊吐出來的那些……呃,為什麼我要想起那個,好噁心!

  「它們是蒸煮過的……菲尼,那個有毒不能直接吃!」 我幾乎快昏過去地阻止了她沾取了一點毒蛇牙粉打算嘗一下的動作,「……算了,你什麼也不要碰!」再次打開她打算揀幹蕁麻的手,「聽見沒有!別碰!」

  「喲喲,真凶!」她滿不在乎地說著,但也確實停下了動作,「我是想像不出一堆噁心的有毒物質怎麼能煮出能吃的藥來……你慢慢玩,反正這些細活不適合我。」

  ……真難得,菲尼也有有自知之明的時候啊!格來芬多們漸漸回了自己的座位,教室裡安靜下來。我悄悄地豎了一下手指,她會意地不再說話了,只是安靜地看著我操作。

  四種配料、二十七分三十五秒就可以完成的藥劑,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在我們兩人後面的隆巴頓……如果他註定要毀掉坩堝,我只希望能夠在第一時間逃離危險。

  這一回他的搭檔是格蘭傑,我是不是可以稍微樂觀一些?但看一眼由於頭一次操作動作也有些笨拙的格蘭傑,我的信心指數持續下降。

  「這個到底是什麼啊?」菲尼依然沒有放棄探究最後一種她不知道的成分,我沒好氣地低吼了一聲,「看書!」

  真沒辦法……如果沒人提起,她永遠想不起世界上有一種叫做書本的東西存在。

  「哦……」菲尼相當好脾氣地打開《魔法藥劑與藥水》,翻到第一頁,用手指點著句子讀下去,然後驚呼了一聲:「磨碎的蛇的毒牙粉!太殘忍了!我們這一節課要拔多少毒蛇的牙啊!」

  立刻,她收到了全體師生的注目禮。這一次,難得地一致,斯萊特林與格來芬多的眼神中都帶著由衷的敬佩。

  梅林,可不可以讓我昏倒?

  我絕望地聽著教父明顯夾雜著怒氣的腳步聲快速地移動過來。菲尼,這次你真的死定了……或許我還會是個不錯的陪葬品……我或許會被做成白金色天龍圖騰鎮墓獸?如果教父心情好,或許還會鑲上一圈亮閃閃的邊。

  夠華麗,夠大手筆……華麗到讓人抓狂!

  一邊在內心哀號著一邊數准秒把毒蛇牙粉加入,端下坩堝,熄火。在頭頂被陰雲籠罩的同時,我把切好的毫豬刺丟了進去。

  坩堝上升騰起形狀色澤標準的蒸汽,我稍稍地松了口氣埋下頭:至少,可以不用聽到他進一步在藥品結果上的諷刺……

  「很顯然,布雷恩小姐把她那廉價的同情心用在了完全錯誤的地方。」帶著特殊波動的聲調將諷刺的意味滲入每一個單詞中,我可以想像那雙微眯的幽黑眼中的惡毒光芒,「比起擔心那些小東西們的牙齒,我覺得你應該首先擔心一下你本節課的成績。讓我們來看看感情豐富的布雷恩小姐的坩堝中,內容和色彩是不是也一樣豐富?」

  他的目光在坩堝中略一停留,驚訝的光芒一閃而過,又滑向我,定定地看了幾秒,譏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似乎,另一位布雷恩小姐完全不懂得什麼叫做協作與謙讓。」

  唔……好吧,如果之前我不明白波特的東方女友口中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是什麼意思,那麼我現在懂了。教父……您找格來芬多麻煩的時候真的很天才!

  「既然如此,我猜,剛剛沒有得到練習機會的這位布雷恩小姐,很願意給我們為我們演示一下她的技術?」哦,我又看到了教父扭曲嘴唇的動作,而且這一次是在正面……

  我確信,教父是氣糊塗了。

  雖然給格來芬多找茬是他的愛好,但是他可從來沒有過把自己視若珍寶的魔藥材料搭進去的打算。平時上課那是沒辦法,但是在明明可以回避的情況下還執意繼續這種無意義的消耗,事後他肯定會後悔。

  「我很樂意!」菲尼不怕死地挽起了袖子,不過桌上所剩無幾的幹蕁麻和毒蛇牙粉讓她略微茫然了下,然後興奮的目光移向了材料櫃……

  哦,我想她的反應已經讓教父開始後悔了,他一定剛剛意識到菲尼的破壞力遠超他的想像。不過,他自己說出去的話,毫無原因地收回來,未免太讓他的恐怖形象大打折扣。

  認命地歎息一聲,我在她沖向那些寶貴的實驗原料前起身:「我去拿。」

  以菲尼的風格,估計整個櫃子中不會有多少藥材倖免於難的。其他還好,但四號櫃子的右下第二格裡盛放的稀有藥種樣品如果出了差錯,連我都會心疼到想阿瓦達她的。那是父親托了德國的朋友才幫教父捎來的,若是毀掉恐怕梅林都沒法再找出第二份。

  教父的眉毛極斯萊特林地向上揚了起來,不露痕跡地移步攔住了我:「我記得,我是在請那一位布雷恩小姐為我們演示。難道這一位布雷恩小姐就喜歡挑選這種時機才展示自己的無私與友愛?」

  唉……我親愛的教父大人,您怎麼就不能學會變通一點呢?現在這算在賭哪一門的氣?請回憶起身為魔藥大師的矜持吧,您不是最討厭沾汙魔藥這門藝術的行為在您眼前發生嗎?

  咳咳……三十出頭的青年果然還是衝動的。

  我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抬頭看著他了,教父的神情在我的臉與他相對時有一分不自然一閃而過。我忽然冒出了一股絕對不屬於斯萊特林的衝動:考慮到他對德拉科•瑪律福的縱容,如果現在的德拉科•布雷恩出言頂撞,他會以什麼樣的態度處理我呢?

  我果然是在格來芬多呆久了!(作者天音:啊呸!才一個星期!久個頭啊!)

  「但是……您剛剛教育過我要懂得協作。」我坦然地以最正直無辜的目光望著他,就像我曾經無數次地在他面前強詞奪理時一樣。

  雖然我的聲音不大,但教室中的寂靜比剛才菲尼喊出那句「給多少毒蛇拔牙」時絲毫不遜。眼角的餘光中我瞟到了一臉訝異的格蘭傑,顫抖的隆巴頓——他手中的不明物體正因為顫抖而漏下,可疑地飄向翻騰著液體的坩堝,恐懼的波特和韋斯萊,以及震驚的瑪律福小少爺一行。

  哦,我成功地激怒了教父大人。

  看來我過高估計了自己形象對他的影響——似乎那種氣死人的無辜眼神只有來自瑪律福小少爺時對他才有殺傷力,也過低地估計了他對格來芬多的厭惡程度。看著那張一直還很平靜的臉忽然扭曲起來,我在心底為自己剛才的魯莽吐了吐舌頭。

  「格來芬多扣五分!因為頂撞老師!」惡狠狠地說出這句話,他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著我,手卻把在他身邊沒心沒肺竊笑中的菲尼一把拎了出來,推向我的方向,「一起去拿你們的材料,布雷恩!」

  他這一推幫了菲尼的大忙。因為在菲尼剛剛拉住差點被撞倒的我時,隆巴頓的坩堝就一如我記憶中地爆炸了,冒著泡的綠色酸性液體恰好濺在了菲尼剛剛坐的位置,把椅子灼出幾個深深的痕跡。

  教室裡一片混亂,菲尼也有些後悔後怕地盯著那幾個焦痕,聲音發澀地問我:「德拉科……你確定,這種藥是喝的?」

  因為事故的發生菲尼的演示被擱在一邊,教父的興趣集中在了罵隆巴頓和找波特的麻煩上,把兩個人都罵成了成熟過度的向日葵。波特試圖分辯卻被韋斯萊拉住了。

  真難得韋斯萊也有冷靜的時候。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在桌上避難,菲尼晃著腳同情地看著一邊抽泣一邊被教父咒駡著趕往醫療翼的隆巴頓,感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是名符其實的疥瘡藥水,濺到哪裡,哪裡就長疥瘡!我發誓以後打死我也不喝魔藥這種東西,太恐怖了!」

  菲尼已經完全把隆巴頓製造的垃圾當成了正常產品。

  低聲聊著天打發了剩餘的時間,在此期間兩院自然無法避免地例行爭吵,好在教父提前讓他們上交了魔杖這才沒有發生械鬥而只停留在肉搏級。我真心希望以後每節魔藥課他都把魔杖收上去,這樣像當年波特他們給我搗亂的類似事件就不會發生了。

  等到教父趕回後已經臨近下課,他只來得及扣了格來芬多的破壞秩序分,並沒有試圖尋找罪魁禍首,與那些事情相比他更關心的是催促大家上交裝著自己藥水樣品的水晶瓶。早已熟悉這個流程的我已在剛才把那份藥水裝入了兩隻瓶子。菲尼建議格蘭傑也從我那裡盛一小瓶走,被義正辭嚴地拒絕了,於是格蘭傑用剛才的時間蹲在桌上重做了一份,雖然成色不是太好,但據我目測至少也是個E的水準,雖然教父只給了個A。——好吧,如果連我那麼完美的藥水都只能得到E的話,基本格來芬多的成績整體往上提一檔,才是他們的真實成績。

  在我和菲尼把水晶瓶放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斜了一眼菲尼的瓶子,從鼻孔中冷哼一聲,直接寫了個T。我也沒指望這種小動作能夠逃得過去,聳聳肩走向教室大門,但背後的一聲陰沉的呼喚讓我停下了腳步:「德拉科•布雷恩小姐!」

  「嗯?」我轉身看著他似乎很糾結的神情,「教授,還有事嗎?」

  「晚上八點,這裡,勞動服務!」

  激動的情緒忽然浮上我的心頭,天知道我是多麼懷念這個教室,以及他的辦公室,於是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謝謝您,教……授。」

  還沒有走出教室的人都齊刷刷地轉過頭,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我,包括教父本人。

  該死……為什麼只是這一節課就出了這麼多狀況?

  我的頭腦飛快地旋轉著,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雖然我猜這個理由一定會讓教父氣得想吐血:「謝謝您救了菲尼。」

  果然,他的表情立刻猙獰起來,狠狠地沖我吼了一聲:「滾!」

  我忍著笑順勢跟著早已等得不耐煩的菲尼和格蘭傑走出了教室。

  有趣,菲尼的行為比我要過分許多,但您卻單單罰我勞動服務,真是意味深長不是嗎?


7 再次勞動服務

  我按時地出現在地窖門口,在下意識地喊出口令前猛地嚇出一身冷汗改為伸手敲門。不過我的手指還沒有碰到門板,門就已經拉開了。

  開門的是瑪律福小少爺。

  看到我他明顯愣了愣,不過我倒是有心理準備:那個時候六點半到八點是我的私人輔導時間,碰不上才怪。

  他的發愣只是一瞬便被帶著幾分得意的假笑取代:「勞動服務?相信你會有個印象深刻的夜晚,布雷恩。不過,只是你一個人?我對你格來芬多式的勇氣表示欽佩,你居然沒有帶你的跟班姐姐就闖進我們的地窖!」我看到曾經的自己眼裡閃爍著預謀什麼的惡質光芒,無聊地聳了聳肩膀。

  給來地窖勞動服務的學生找麻煩,是我剛入學時最熱衷的娛樂方式——不過只是幾次,便被教父一句「你什麼時候可以不執著於這種低級的惡作劇」的訓斥抽幹了一切興趣,改為研究更有殺傷力的方案。

  「我不記得地窖什麼時候成了『你們的』,我想它屬於霍格華茲,就算退一步講也該是屬於斯內普教授。」我看著他的背後伏案忙碌的黑色身影,聲音放得並不低,提醒著他另一個人的存在,「而且我看不出來這裡需要與什麼魯莽愚蠢的勇氣扯上關係。如果你沒其他事了麻煩讓一下好嗎?我猜斯內普教授不會有耐心等太久。」

  他的臉頰上泛起了微微的粉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以最紳士的姿態打開門欠身做了個「請進」的姿勢:「祝您勞動愉快,小•姐!」

  我輕輕地挑了挑嘴角:還記得保持禮節啊,看樣子沒被我徹底地氣昏頭。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我提起裙角也回了他一個完美的淑女禮:「多謝,瑪律福先生。」

  在與他擦肩而過時,我壓低聲音:「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想在教授的門外搞什麼陷阱或混淆咒之類的小把戲。當然,如果你享受於斯內普教授的憤怒,請忘記我剛剛說的。」

  扔下石化狀態的瑪律福小少爺,我向教父走了過去。雖然在我們剛才對話時他一直專注於一疊四年級作業,不過我可不覺得我們剛才的對話逃過了他的耳朵。

  「斯內普教授,德拉科•布雷恩報到,為完成她的勞動服務。」我習慣地讓這句說得很順的開場詞滑出口去,一邊斜眼看了看桌上的作業,愉快地在一份有著金紅色標記的羊皮紙上看到了一個大大的D。

  教父放下了羽毛筆,抬起頭眯眼仔細地看著我,幽黑的眼裡依舊充滿了深思:「看來你不需要關於如何提醒我你的到來的訓練。去三號材料櫃,在那裡你可以看到你今晚的勞動服務內容。」

  「是,教授。」我順從地走了過去,那裡正有一堆透明的眼球浸在大型培養皿裡,數目比我想像得要少,我懷疑這是波特上次服務的剩餘部分。

  差一點又直接動了手,不過瑪律福是不會允許同樣的錯誤出現兩次的。開玩笑,再出漏子我估計就要被攝神取念了。雖然貝拉姨媽說我的大腦封閉術學得不錯,但在二十多年完全的荒廢之後,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在教父的思維入侵下堅持幾分鐘。哦,當然,他這樣做和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我身上有什麼令他感到危險的資訊。

  「我該怎麼做,教授?」我儘量平靜地問,然後被劈頭甩來一聲飽含嘲弄的冷笑:「哦?真令人意外,我還以為布雷恩小姐是無所不知的。」

  沒有還口,我很清楚如果不讓他罵個痛快,接下來很可能有其他的麻煩。果然我順服的態度使他滿意地挑了挑嘴角,只補上了一句:「看到自己大腦的空白了嗎?不過,我或許可以期待你那能夠意識到格來芬多的魯莽和愚蠢的腦子可以明白一件事,魔藥課需要的是踏實細緻,而不是小聰明!」

  這麼繞口的長句,除了他也沒人會說得這麼通順。

  典型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式誇獎,我該感謝他。雖然這種誇獎只有斯萊特林聽得懂。

  我忍著笑意,儘量讓自己的態度更加謙卑:「是,教授,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

  「現在,」他斜了我一眼,似乎在為挑不出其他毛病而生氣,「將水晶蛙眼球與外膜分離。五號刀、八號刀、C型鑷子和避光茶晶瓶在一號器皿架,你可以在門後的儲物架上找到合適的手套和實驗袍。如果你認真預習過,應該不需要示範。立刻開始,十點鐘結束,希望你能夠在結束之前處理好。記得要細緻!」教父的聲音突然變得兇狠,「不要像你們引以為傲的黃金男孩那樣笨手笨腳!如果造成什麼不必要的損失,我想你知道後果!」

  是∼是∼如果不知道這是都您的寶貝,我也不會自己找事被罰來勞動服務。哼,在您眼裡蝸牛卵永遠比您教子可愛!

  雖然在腹誹但不影響我向他露出一個純真無邪的笑容:「我明白了,教授,我馬上去。」

  他又瞪了我一眼,眼神有點異樣和懷疑,可能因為他之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笑著接受勞動服務的格來芬多,然後繼續批改那些天災人禍的論文。梅林,我知道那有多痛苦,在做教學助理的那一年我幾乎被格來芬多和赫奇帕奇的論文折磨到吐血。不過,為什麼他明明在改作業,正在換上實驗袍和手套的我卻依然有一種自己在被打量的感覺?

  在我剛開始處理那些眼球時他看了一眼,便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不再理我了,我知道那意味著滿意。整個魔藥預備室裡很安靜,粘膜和剪刀接觸的濡濕響動、籠子裡的毒蛇窸窸索索的挪移聲清晰可辨,和著羽毛筆的沙沙聲,偶爾會有火把與蠟燭爆開火花啪地一響。寧謐的氣氛那樣美好,我幾乎錯覺自己又回到了十一歲。

  ……哦,我現在不是已經回到了十一歲嗎?當然,是不是該用「回」這個字還是很值得商榷。

  「教……授,我做好了。」又差一點說走嘴,在最後一刻險險改口,氣氛果然是相當危險的東西。黑色的眼睛從深埋住它們的漆黑頭髮後抬起,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處理過後的成品,最後落在我的臉上:「看來布雷恩小姐對處理水晶蛙的眼球相當……駕輕就熟?」

  哦……不要,審問開始了……

  「不,我頭一次見到水晶蛙眼球。」我儘量誠懇地望著他,同時極力地封鎖起大腦,「但在我父親做關於箱頭蛙和虎紋蛙的研究時,我曾經幫他製作過眼球外膜永久玻片。箱頭蛙的眼球不透明,但其他都大同小異……」

  半巨人博物學家的招牌有時還是挺好用的。

  他皺起鼻子露出了幾分厭惡,似乎有了什麼不良的聯想:「停止!自作主張地把麻瓜的概念搬進魔法世界難道是梅多斯家的愛好?」

  「是……對不起,教授。」

  作為泥巴種,最好永遠不要頂撞偉大的魔藥教授。這是我接下來需要牢記的生存法則。

  「馬上離開這裡。如果在宵禁時你沒有回到格來芬多的休息室,我不介意為格來分多扣上五分。」

  雖然還有十分鐘才到十點,但教父明顯地下了逐客令,即使我並不想那麼早離開。看看他有些陰沉的臉色……我還是老實些好。

  「是,教授。祝您晚安。」我謹慎地提裙欠身,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忽然,一個令我心驚膽戰的句子在我背後炸響:「布雷恩小姐,我不想問你為什麼會知道不屬於一年級的咒語。但是,如果被我看到你對我學院的學生使用第二次,我會很樂意給你的母親寄一封吼叫信,叫她帶著你和你那把坩堝當鼓敲的姐姐滾回麻瓜世界去!」

  「是……教授。」我的聲音一定是帶上了相當的沮喪,而這種沮喪也成功地娛樂了他,因為我發誓在我離開地窖的時候他心情非常愉悅。

  梅林,教父你不要總是那麼敏銳地抓住我的弱點好嗎?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只不過威脅我的物件從父親變成了尼婭……

  該死的鄧不利多,你少說兩句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哦,差點忘了,教父也是個鳳凰社員。但願他沒有在救世主男孩之外,還要兼顧菲尼和我這兩個麻煩。我對此可不怎麼樂觀——雖然「照顧梅多斯家的女孩」這個任務更可能交給麥格教授,但與多卡斯•梅多斯差不多同級的教父應該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鄧不利多,教父可不是你的家養小精靈!這樣壓榨手下的員工的行為,連伏地魔都做不出!

  在回去的路上,我撿到了迷路的波特。天知道他怎麼有本事從貓頭鷹塔樓迷路一直迷到地窖外!這種遊蕩法不被抓到才怪!

  我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看,只甩了他一句:「跟緊,不要讓我每轉一個彎就又發現你消失在樓梯的夾縫裡!」就快步走在前面。

  「我只被夾住了兩次而已……羅恩被絆住了五次呢!」救世主男孩紅著臉虛弱地抗議著,被我直接無視。

  僅僅被我發現像沒頭蒼蠅一樣遊蕩就已經是第二次了,而開學還僅僅是第一個星期!

  我沒猜錯,這個笨蛋就是個路癡!如果加上韋斯萊,他們的路癡指數可不僅僅是平方那麼簡單。只要想想他們今天早上才是第一次正確地走到大廳……梅林,就算自己不記路,跟著別人走也能跟丟的本領,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

  看,他又開始莫名其妙地轉向了與我不同的方向。難道他的視線真的是拐彎的?

  「如果你再往前走就會闖進禁區的走廊。」我用堪比幽靈的冰冷聲音在他背後說道,嚇得他一個激靈轉過頭來:「……德拉科……上帝,你為什麼跑到我後面去了?」

  我翻了個白眼:這話該我問才對吧!白癡波特!

  「那裡會有什麼呢?」雖然跟在我背後,他好奇的目光還在打量走廊心頭緊閉的屋門。

  「你不會喜歡的……如果真想知道可以去問你的海格。」——反正你遲早會進去,我不介意提前煽動你一下去望望風。

  要命……格來芬多塔樓居然在八層!我走得微微有點喘:如果低上幾層,是不是格來芬多們還能少迷幾次路?

  背後沒有回答,我帶著不祥的預感回頭:梅林,他又走向了級長盥洗室……

  白癡,你這輩子是不會有機會進去的!

  深吸一口氣,我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了:「波特,你這個笨蛋!」

  趁他被罵懵的一刻我抓起他的胳膊,恨恨地拖著他走向了格來芬多休息室。路上,一位貴婦畫像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孩子,你早該這麼做了!」

  我用一個靜音咒回敬了她。目睹了我狂暴狀態的救世主男孩噤若寒蟬地老實了很多。

  或許,我確實早該這麼做了。

  週末,我給尼婭寫了信。當然,對於學校的混亂我隻字未提,斯萊特林也不在我的信件範圍內,倒只描述了格來芬多內我能記住的幾個人。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尼婭的回信。

  庫林的效率真不錯!這是我拆信時的想法。

  菲尼在看到庫林把一包足以砸死人的硬物扔在桌上時重新燃起了去禁林裡抓只有翼動物的鬥志,我只希望她的下一個目標不是夜驥。哦,她現在還看不見那東西。梅林在上,她最好永遠別看見。

  而那包砸得半張長桌上的食物懸浮三秒、讓雙胞胎沉思地問菲尼「為什麼你媽媽會給你寄一塊石頭?」的蛋糕則讓我再次悲歎:一個人如果沒有烹飪天分,那真的是如何培養也不會成功的。

  菲尼先把信搶走,草草一看又丟回給了我,拿著「石頭」作為「牙牙的禮物」跟波特和韋斯萊一起去找海格約會了,望著他們的背影我為海格那只大狗默哀了一下,然後打開了信。

  「親愛的菲尼和德拉科,得知你們很享受霍格華茲的生活,我很欣慰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希望你們在學校的每一天都過得開心。

  關於你們的分院,你們三個能在一起很好,方便互相照顧。德拉科你進了格來芬多真是讓我感到意外,我一直以為你會被分到拉文克勞或者赫奇帕奇,因為你一直那麼安靜。你上學時的事和這件事都讓我反思了很久,或者媽媽還是不夠瞭解你,希望你能原諒媽媽。

  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多卡斯當年就在這個學院。格來芬多一向是多事之地。他們的學生太過喜歡冒險,這一個星期你們平安度過我都覺得很意外——孩子們,你們沒有什麼事瞞著媽媽吧?德拉科,在菲尼冒出危險念頭時你和格蘭傑一定要攔住她。如果她敢凶你們就告訴媽媽,等放假我會批評她。

  很高興聽到菲尼認識了巫師朋友。關於韋斯萊家我聽說過很多,他們對普通人很友好,菲尼你要多向人家瞭解一些魔法世界的知識,不要老想著玩。德拉科,為什麼我沒聽到關於你新朋友的消息?你對同學的評價太過冷漠刻薄,不要總是一個人,多和大家交流對你很有好處,通過交流我們才能發現別人身上的優點。我們都是因為有朋友,才能在這個世界上順利地生活下去。親愛的德拉科,下次請給我也講一講你的朋友吧。

  最後,關於那個救世主男孩哈利•波特,我不希望你們和他走得太近。或許他是個好孩子,但是名人身邊都會有很多麻煩。另外,太多人圍在身邊也會使一個人增加不必要的壓力,你們應該給他留下更多自己的空間。無論是為你們自己還是為他著想,我都建議你們和他保持距離。

  PS:媽媽這次烤了黑列巴,看上去很像照片上的樣子,但口感有些奇怪……不過我還是決定讓庫林帶給你們嘗一嘗,聽說有一種粉碎咒還是切割咒可以把它打碎。嗯……如果實在不好吃的話就直接扔掉,不要勉強。

  愛你的,尼婭」

  我合起了信:唔……尼婭真是個不一般的女人。雖然她遠在倫敦,為什麼我會有種一切都在她料想之中的感覺呢?難道當年的多卡斯真的是每天一信事無巨細地把霍格華茲的一切都描述給了自己的小妹妹?

  但是,好吧,指望身在霍格華茲的我們能夠平靜地度過這七年,這根本是不現實啊!

  庫林輕輕地咬著我的手指,我這才想起還沒有給它吃東西。順手從自己的三明治裡揀給它一小片牛肉火腿。它咬了咬,歪歪頭,極其輕蔑地看了我一眼,用爪子把火腿撥到地上,逕自抓起我的煎蛋餅飛走了。

  呃……原來我的蛇雕也討厭牛肉?

  盯著眼前空空的盤子,我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該強橫一些了:為什麼連一隻鳥都來欺負我?


8 飛行……課?

  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我滿臉陰雲地在格來芬多長桌前端詳著手中的課表,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一大早就歎氣會老得很快的!」菲尼放下手裡的叉子捏了捏我的臉,然後湊過來看著我手中羊皮紙上閃爍的字母,歡呼了一聲:「哇嗚!飛行課!我期待了很久了!」

  相信每個人都期待了很久,去看看那些男生幾乎人手一本的《魁地奇遡源》就可以明白他們的狂熱。連韋斯萊那樣的窮鬼手中甚至都有一本,此時他正錯誤百出地對波特賣弄他可憐的常識,而全然不知的救世主男孩則難得地神采飛揚,一雙平時常常充滿了茫然的綠眼睛很是靈動流轉。

  我又歎了一口氣。現在我依然嚮往飛行,雖然已經不像當年那麼狂熱。但如今可沒有父親會送我那把可愛的光輪2001,而唯恐我和菲尼陷入任何一點不安全因素的尼婭更不可能批准任何有關飛天掃帚的請求,我可能真的只能在課上飛一飛了。但想到那些時不時失靈的校產掃帚,我無法不沮喪:他們之中最好的一把甚至都沒有到橫掃級。

  菲尼喋喋不休地說著種種關於飛行的猜想,在我看來那根本是幻想:她一直在叫著用掃帚飛行不夠酷,為什麼不能變出一雙翅膀來飛,想飛多遠飛多遠……

  拜託,你真以為自己是鳳凰嗎?

  「菲尼,」在我終於忍受不了她的嘮叨之後,終於慢慢地轉向她開了口,「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是什麼?」

  菲尼茫然。

  很顯然,在麻瓜學校裡學的東西她已經忘光了。

  「是能否製造和使用工具。」

  輕動手指把課表傳送到寢室,我似笑非笑地站了起來,「所以說,用掃帚飛行的是人,用翅膀飛行的是動物。」然後我無徵兆地把臉湊到她的鼻尖前,「就這麼簡單。」

  菲尼絲毫沒有被嚇到,只是歪了歪頭,不同意地看著我眨眼:「德拉科,你忘記天使了。」

  又是天使……我的嘴角再次抽搐。

  菲尼看到我扭曲的表情後終於滿足了,轉而跑去騷擾格蘭傑,但格蘭傑的興趣明顯在隆巴頓的記憶球上,根本沒仔細聽她說什麼。此時她和隆巴頓兩人正在對著紅得嚇人的記憶球冥思苦想,那股勁頭仿佛是要把記憶球變成冥想球。

  目前為止,曾經的韋斯萊夫人怎麼看都是成為隆巴頓夫人的可能性比較大,不知道經過接下來的幾天情況會不會發生變化。但在我看來那對格蘭傑而言差別不大:都是必然會被她馴養的笨男人!

  由此可見,格蘭傑挑男人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差……

  記憶球這種小東西很漂亮也很有趣。我現在看到它依然很好奇:記憶球裡裝的那種白霧一般像記憶似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好想把它打開看看。

  好吧,這也是我當年想做而沒做成後來就一直扔在腦後的一件事。

  此刻的瑪律福小少爺懷著我當年的夢想把記憶球搶在手裡,又在波特與韋斯萊雙雙虎視眈眈的威壓下悻悻地丟了回去,嘟囔著「連看看也不行」懊惱地走開了。

  我下意識地捂了捂發燙的臉頰:好丟人……真是毫無貴族風度的惡劣行為啊!一個打劫未遂的瑪律福……梅林!這絕對是我一生的污點!

  我現在完全想不起來當時自己為什麼就執著於搶那個球,想拆的話明明可以自己去買一個啊,那東西大概也就幾個西可而已!我的好奇純粹是因為……我頭一次見到這種物品。

  記憶球太平民了,瑪律福家不會收藏那麼不華麗的物品。

  我暗暗發誓明天就郵購一隻記憶球給當年的自己,免得他繼續跑出來丟瑪律福家的人。

  不過,看一眼繼續義憤填膺地聲討瑪律福小少爺的波特和韋斯萊,我覺得,如果一定要給我當年那股莫名其妙的執念找一個理由,只能說,這兩個人成功地激起了我的對抗心理。

  好吧,這只是一個方面……而已……梅林,我怎麼越說越沒有底氣了……

  再次看到了年輕版的霍奇夫人,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偷眼看向斯萊特林的方向。作為霍格華茲最年輕美貌的女教師的霍奇夫人,又出身於斯萊特林學院,在第一節飛行課之後就成了很多斯萊特林紳士的夢中情人,號曰「斯萊特林聖女」——似乎他們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已經是霍奇「夫人」而不是「小姐」。哦,其實霍奇夫人到底有沒有結婚實在是個謎,因為從來沒有人見到過霍奇先生……而且,據說她婚前就姓霍奇……

  你問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這些資訊都來自斯萊特林資料狂人佈雷斯,他的代表作之一就是《霍奇夫人婚姻之謎考據集》,知名度僅次於《斯內普教授經典語錄集錦》。嗯,佈雷斯這傢伙,平時不苟言笑地像個乖寶寶,原來飛行課上盯霍奇夫人盯得最緊的就是他,我還以為他平時看慣自己的母親對美女的抵抗力會強一些呢。唉,當年我如果我注意到得更及時一些,手裡就再多抓一條他的小辮子。

  「德拉科……別告訴我你在扮靜流牡丹!」菲尼皺著眉頭看著我的坐姿,「你這樣很容易掉下來!」

  靜流牡丹?那是誰……

  菲尼自從十一歲從東方回來之後口中就會經常蹦出一堆我聽不懂的名詞,不過,似乎都沒有什麼實用意義。

  我行我素地繼續維持側坐姿態,作為一個淑女,如果不是在魁地奇賽場,跨坐實在太有失風度了。

  相比之下更值得擔心的是她,幾乎是最後一個讓掃帚飛到手裡的傢伙卻又躍躍欲試地一直拿足尖點著地,還有閒心提醒我別掉下去!

  「你看好自己就好了。」我說得相當沒好氣,並且隨時準備在她掃帚發瘋時把她扯下來。還好升空哨還沒吹響意外便及時發生,沒有給她受傷的機會。

  隆巴頓依然是成功把自己摔下掃帚的第一人,他的骨折慘狀讓菲尼收斂了許多。我隱忍地看著瑪律福小少爺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跑去撿記憶球,片刻還是捂住臉悲憤地別開了頭:梅林,實在是太丟人了……

  不知救世主男孩若知道他所謂的「把記憶球藏起來讓那笨蛋找不到」只是意識到自己失態後的蹩腳掩飾,還會不會那麼積級地搶救那個小球。

  當然,他不會知道,所以格來芬多揀到了百年來唯一的一年級找球手,而瑪律福小少爺則悔青了腸子。

  魁地奇,令人懷念的運動。

  可惜,這一回我大概與它無緣了。

  並不是我太悲觀。我以前的身體素質不見得多好,現在更是慘不忍睹,所以魁地奇中我可能勝任的位置只有找球手,但在格來芬多,有波特這個天才找球手的存在,自然不會再有我的出場機會。

  我唯一承認自己會輸給救世主男孩的就是魁地奇,這是數度較量後無可奈何的結論。魁地奇一類的運動項目中天賦確實起了相當大的作用,我和他的差距並不大,但最後總是會有那微妙的一點,我每次都會輸在那一點上。父親曾毫不留情地指出過,出身在從未有人將精力置於這種無意義運動的瑪律福家族,我能做到現在的程度已經大大超出了預料。這看似誇獎的評價讓我哭笑不得。

  當然還有不可否認的一點,在魁地奇賽場上我絕對沒有波特那麼不要命。

  雖說如此,波特收到那柄光輪兩千的時候,我還是相當羡慕。但菲尼只是挑剔地看了一眼:「再漂亮它也是一把掃帚,我想要的是一對翅膀!」

  哦,菲尼,如果你真的想要永久型翅膀請下樓梯一直到地窖,去問你口中的「吸血蝠」,我相信以教父的本事是有能力把你灌出一對翅膀來的,而且永遠別想把它們摘下去!暫時性翅膀請上二樓找麥格教授如果你有本事說服她教你阿尼馬格斯。出門右轉左手邊樓梯好走不送謝謝。

  總之不要在我耳邊無休止地念,我現在做夢都在飄白羽毛……

  比之格來芬多的歡呼雀躍,斯萊特林學院長桌上空籠罩著低氣壓。我好奇地遠遠望去,發生了什麼事?我完全沒有印象。

  漩渦中心是瑪律福小少爺。他又怎麼了?如果我沒記錯,現在應該沒有人惹他。何況,我想他應該已經拿到了前幾天煩惱的根源,沒什麼好不滿了吧?

  哦,或許這正是問題的癥結。我怎麼忘記了小孩子是多麼薄臉皮的事實,尤其還是一個心思敏感的傲慢小混蛋……

  咳咳,我發現自己罵自己的時候真是越來越多了。

  「如果讓我知道是誰在捉弄我……」我豎著耳朵,捕捉到了幾個字,唔……這孩子的被害妄想再次發作。我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正透過兩張長桌狠狠地瞪著沉浸在新掃帚喜悅中的波特。對於波特再次不幸替我背了黑鍋的現實,我並不怎麼感到抱歉:反正他們之間怨恨的帳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點。

  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我看著惆悵地攪著麥片粥的瑪律福小少爺。沒人明白他眼中失落的真正含義,他更多氣的是自己,氣自己為什麼又把可以不那麼糟糕的事情搞砸。

  人人都以為我是在故意給救世主男孩找麻煩,到後來我自己也相信了我們的對立是格來芬多與斯萊特林的宿命沿續,但有誰知道那並不是我的本意?

  包括前一天晚上的決鬥,我不過隨口激了波特一句,沒指望他答應,誰知道會有煽風點火的韋斯萊跳出指手劃腳,甚至連要做他替補的話都說了出來——難道我真的會殺了巫師界的寶貝黃金男孩不成?而在我試圖溜出宿舍、結果半路遇到教父被悲慘地拎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卻發現自己已經成了設置陷阱陷害正義的格來芬多的卑鄙小人。

  瑪律福的驕傲使我挺著腰杆坦然背過了這個罪名,從沒跟任何人解釋過。當然,當時我也不知道他們晚上到底遇見了什麼。

  格來芬多長桌上也有對那陣歡騰嗤之以鼻的人在。格蘭傑一臉厭惡地看著正在攛掇波特去試飛的男孩:「哼,這幫無聊的男生……在他們眼裡紀律到底是什麼!打架,夜遊,亂施魔法……真應該讓他們都去看看那個東西,他們才會收斂一點!」

  錯!格蘭傑,相信我,他們看到三頭犬只會更興奮說不定還會想拉出來騎騎。不過話說,昨天晚上你還是跑出去跟他們混在一起了嗎?我還以為這一回格蘭芬多三人組不會成立了呢。

  可能確實不會成立了,除了這一回讓她與波特和韋斯萊關係鬧僵的事件,他沒再和那兩位有什麼過多的接觸。

  比如魔咒課她的旁邊一向是隆巴頓和菲尼。

  但我沒想到她會和菲尼吵起來,契機是菲尼在格蘭傑第八次試圖糾正她發音時忍無可忍的一句「煩死了,赫敏,我知道你會了行了嗎?弗立維教授已經給你加過分了,不會再加一次,你不需要再繼續炫耀!」

  格蘭傑立刻像獅子一樣炸了毛,瞪著眼睛反駁:「什麼叫炫耀?如果沒有某些人鍥而不捨地為學院扣分,我也不會加分加得這麼辛苦!」

  她的聲音不是很輕,被這話捎帶上的人都皺起了眉,菲尼滿不在乎地一抿嘴又繼續拿魔杖捅著羽毛,羽毛變成各種形狀但就是不飄起來:「你可以用不著這麼做,又沒有人求你。」

  「你……」格蘭傑氣結,「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好了,我親愛的職業班長大人,現在你不是班長沒有什麼混蛋責任,你想加分就去加。但是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說得好像我們欠你一樣。」菲尼又是狠狠地一捅,羽毛徹底燒焦了。

  被格蘭傑的一同指責了的韋斯萊向菲尼比了一下大拇指,做了一個「說得好」的口形,但被格蘭傑恰好一轉頭撞個正著,瑟縮地蜷了回去。

  我覺得格蘭傑有點可憐,混得人緣這麼差也不容易。但事實證明格蘭傑確實有讓人討厭的資本,她掉過頭來盯著我面前飄來飄去的羽毛,哼了一聲:「德拉科也是,明明有能力,給學院掙分卻一點也不積級。」

  我眨了眨眼:給格來芬多掙分?我還沒這個打算,我不去故意扣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的德拉科和你不一樣。」菲尼笑嘻嘻地摟住我,「至少她從不故意炫耀,也不會拿學院分啊榮譽責任什麼的做虛榮心的擋箭牌!」

  菲尼平時是不吵架,但她真吵起來真是尖銳。

  「你們……無可救藥!」格蘭傑憤憤地把魔杖往桌上一扔。

  「不要教訓我!」菲尼稍稍斂了笑意,「赫敏,我聽夠你的管教了!從現在起,我做什麼你都不要管!」

  格蘭傑難以置信地瞪了菲尼一眼,下課鈴一響就沖了出去。然後,菲尼被一群男生圍了起來:「嘿,菲尼,你太帥了!」

  「你說出了我們的心聲。」

  「啊,好像有點過頭,她真的生氣了……不過,如果你被一個人念了五年多,你也會忍不住想爆發一下的。」菲尼聳著肩膀無所謂地說。

  我想起來,這是萬聖節的早晨。

  呼……註定不會平凡的一天,就這樣以菲尼不尋常的暴躁易怒為開端吧。


9 一忘皆空

  今天早上的事件顯示出一個事實:格蘭傑依然不受歡迎。

  為什麼我一直沒太注意到這個問題?不得不讓人認真地思索。

  作為自幼一起長大的夥伴,在我們眼前格蘭傑是個有些嘮叨的大姐姐形象,但從課間其他人的議論中看,她是一個因為成績好就唯我獨尊誰都想教訓的多事炸毛獅,「長得還不怎麼樣。」韋斯萊補充,並給了嚅嚅想為格蘭傑辯解的隆巴頓一記輕輕的敲頭。

  韋斯萊,如果被未來的夫人聽到你這句評價,你會跪一輩子搓板的。

  雖然就目前來看這是實話。

  那麼,在其他人的眼中,現在的菲尼和我,又是什麼形象?

  肯定會與我們自己認為的不同。

  菲尼無疑是我們三人中最受歡迎的一個,因為她是個非常典型的格來芬多,豪爽(粗野,注:括弧外是格來芬多們的評語,裡面才是我自己的看法),直率(狂妄),大膽(魯莽),樂觀(盲目),走到哪裡都能給人帶來笑聲(在格來芬多內居然那裡不包含嘲笑),最重要的是純粹(簡單),那種絕對的純真無邪(茫然無知)使她有一種讓人原諒她種種無心之失的力量,即使後果相當嚴重(嚴重到已經顧不上跟她發火了)。

  而我……似乎除了與菲尼和格蘭傑,哦,波特也算一個吧,我和別人幾乎沒說過幾句話,僅限於有人問候我時回以淡笑和點頭。據說有人對我也頗有微辭,因為我對曾在開學第一天打架受罰的人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沒說過一聲謝謝。我曾經親耳聽到過這樣的議論:「她可真冷漠,難道她完全不關心那些為她們的緣故而進了醫療翼的同學嗎?」

  難道要我提上鮮花去慰問他們?真可怕的想像。

  自己不能照顧自己的傢伙本來就是笨蛋。

  但他們對我的態度確實要比對格蘭傑寬容許多,即使我與格來芬多最大的對頭(僅限學生)長了一張同樣的臉。可見多管閒事總是要比全不管事更不得人心。

  (作者天音:是人們對美人的寬容指數一向比較高吧?)

  晚宴,格蘭傑沒有出現在大廳,也沒有人問起她在哪裡。下午還念叨了一句要不要去找格蘭傑道歉的菲尼此時正和韋斯萊家的雙胞胎聊得眉飛色舞:她們湊到一起向來可以忘記所有的事情,唯一可能關心她去向的隆巴頓,還沒有從慘痛的課程打擊中回過神,就被迎頭飛來的一盆濃湯淋了個透。至於曾經的兩位英雄……我掃了一眼波特,他正在跟韋斯萊指著半空中的蝙蝠一臉賊笑地說著什麼,我猜肯定不是好話。

  如果今年還會有巨怪被放出來,與此事毫無關係的他們,還會去英雄救美嗎?

  奇洛準時地沖進來砸自己黑魔法防禦課的招牌,慘叫一聲「巨怪」就在地上鋪成一張伏地皮。

  真是個好機會,希望他能被混亂的學生踩死。

  在韋斯萊家級長整隊的過程中,我在認真地思考在走過大門的時候有沒有機會連續對他來一個雙連發阿瓦達索命。有點難度,鑒於索命咒是魔力要求最高的咒語,在極短時間無聲聚集起那麼多的魔力……且不提我的雙連咒教導者貝拉姨媽,就算是伏地魔,他做得到嗎?

  或者在救世主男孩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丟一個奪魂咒讓他老實地呆在身體裡,再絆他一個跟頭,讓他們來個親密擁抱?雖然波特事後可能會在撇清自己的取向問題上遇到相當大的困難,不過……那關我什麼事?

  只可惜無論哪種方案我都沒機會嘗試,在隊伍出發之前弗立維教授已經把那片蒜味伏地皮漂浮起來,移上前往醫療翼的路。

  龐弗雷夫人,但願你別忘記拆開他那從沒洗過的頭巾給他來場徹底的檢察,或許你會看到一張撞扁了鼻子的蛇臉——哦,我忘記那是不可能的了,因為他根本沒有鼻子!

  波特和韋斯萊確實有當英雄的計畫,在走上二樓時他們以令人敬佩的勇氣悄悄溜出隊伍去「挑戰地下室的巨怪」。但是梅林在上,他們走向的是教授雲集的醫療翼。

  靈異的路癡……願梅林保佑他們不會被正在焦躁中的教授們罰到學年末。

  而菲尼,她甚至沒有注意到格蘭傑沒有來,對她平日的細心程度抱有任何希望都是荒謬的。好吧,或許她意識到了才是災難……

  沒有人去管她……她或許會死吧。

  或許可以寄希望于教授們?不過,伏地魔夠他們忙了……

  依然跟著隊伍向樓上走著,我回頭望了一眼地下的入口,一片不祥的安靜。

  我沒有義務去救她,所謂的朋友不過是她一廂情願,一個瑪律福不會把自己送進危險之中。哦,雖然不過一隻巨怪而已……算不得危險。

  但這樣下去她可能確實會死……又轉過一道樓梯,我的心情越發煩躁起來。

  該死的慣性……為什麼我要去擔心那個泥巴種!我真是瘋了……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躁。

  ……梅林……我控制不了……為什麼?

  算了,至少去告訴教授有人還在地下室。

  「麥格教授在哪裡?」我順手問身邊的布朗,她對我突然跟她說話很奇怪。

  「在大廳就和我們分開了,好像往那邊走了。」布朗沒有回答,倒是佩蒂爾用手指了一下。

  如果她指的方向沒錯,麥格教授應該是去了禁區走廊。希望她的加入能夠使上一次孤軍作戰的教父得到援助,不至於被那只狗咬傷。

  「那你看到其他教授去哪兒了嗎?」

  「醫療翼!」布朗對我打擾了她們關於「誰是霍格華茲最有魅力的男教師」討論相當不滿,粗暴地扔給我三個字,就拉著佩蒂爾走開了。

  都去了醫療翼?

  我其實沒有理由腹誹「為什麼真正需要時從來一個教授也找不到」,畢竟伏地魔是比遊蕩的巨怪更嚴重的事。

  難道,只能自力更生?

  也罷,就當你們幫我解決伏地魔,我來幫你們解決巨怪。對等交易,兩不虧欠。

  再次轉彎,我眼前出現了一尊獅子雕像,正在打磕睡的獅子被經過的學生打擾,很不滿地低低咆哮了一聲。

  到了。

  那雕像背後的牆,實際該是一條直通地窖的密道。曾經在父親去世後繼承了校董事會長職位的我同時也拿到了據稱校長也無法有機會一窺的建校詳圖,對霍格華茲的構造有了更深的認識。我幾乎不相信當初那四位先祖大人怎麼能在一座城堡中塞下這麼多密道:他們到底是想蓋學校還是蓋迷宮?

  瞄一眼正在擰雙胞之一耳朵的菲尼,她似乎還以為我在她身邊。看來有時存在感稀薄也不是什麼壞事。

  在走過雕像時,我不著痕跡地向右一閃,隱入了牆壁。

  用照明咒點亮魔杖,形狀詭異的滑道將我飛速送下,速度快到讓我有點想吐。但願我抵達地下室時還沒有被甩成原子。

  就算現在我的衝動行為很是匪夷所思,但是,瑪律福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起事後後悔,我寧可選擇現在糾結。……好吧,雖然這麼做我事後很可能也會後悔。

  格蘭傑,這些年你照顧我關心我,雖然「朋友」只是你單方面的臆想,但我不否認我沒少從中得益。瑪律福不欠別人的人情,這次算我還你,之後,我們就兩清了。

  我不希望在以後需要做什麼抉擇時,你的存在會成為干擾我下決心的因素。

  太多的感情,我受不起。這輩子多出來的尼婭和菲尼,已經讓我有些不堪重負了,不要再加上一個你。

  落在地下的走廊中,我輕輕吸氣,試圖尋找能將我帶到巨怪所在位置的噁心氣味。

  不過,讓我發現他們的不是氣味,而是格蘭傑一聲驚恐的慘叫。我立刻對自己施了疾風咒,飛奔而去。

  一路上她的慘叫並沒有斷過,而且越來越充滿絕望甚至痛苦。梅林的……但願我趕到時不會看到一隻被嚼了一半的格蘭傑。

  不會有人聽到:這裡是偏僻到連畫像和幽靈都不屑一來的所在,而在不知道有學生落單在危險區的情況下,就算禁區走廊和醫療翼之外還剩下幾個教授,他們的首要任務也當然是把大隊學生送到安全位置,然後再來處理麻煩。

  所以,只能祈禱她的運氣。不過我記得格來芬多三人組的一向佔據著全校的運氣。

  巨怪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噁心的生物……難怪父親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霍格華茲還要保留這種東西作為校產的一部分。

  格蘭傑跌在走廊的一角,右腿呈現著不正常的扭曲和僵硬,驚恐地抬頭望著那只巨大的怪物,而巨怪正笨拙地舉起木棒。

  看來我趕到得還不夠快,但至少還不算太晚。

  這種必然會用到高階魔咒的場合,使用自己的魔杖無疑是不明智的,而我又沒強悍到可以用無杖魔法去跟這種魔法免疫很強的巨怪拼命——或許這對全盛時期的我不是什麼大問題,但不是以這個柔弱的十一歲女孩身體!

  不想惹麻煩的最方便手段無疑是直接用格蘭傑的魔杖滅掉這只大傢伙。

  格蘭傑的魔杖飛來!

  我默念了一句,但空氣中毫無反應。

  ……這個沒常識的泥巴種小丫頭該不是……沒帶魔杖!

  梅林的……

  巨怪再次緩慢地舉起了手中的木棍,情勢已經不容我再多想。

  除你武器四分五裂。

  我拔出安德莉亞,一邊大步勻速走向他們,一邊在心中默念咒語。六七年級是我記憶中相當黑暗的時期,但不可否認這期間我學到了最多的東西。貝拉姨媽或許是個瘋子,但麻瓜有一句話,天才往往都是瘋子——以一介女子之身擊殺格來芬多的王子殿下西裡斯•布萊克,她靠的是真正的實力。一年多時間,她近乎淩虐的密集訓練使我掌握了令教父也無法突破的大腦封閉術,以及極其實用的雙連擊咒語。

  這一對雙連咒先解決了巨怪的武器。碎裂的木塊向四面八方綻開,於是我又分別向巨怪和格蘭傑發出了障礙重重和盔甲護身。可惜對這種過於巨大的生物,障礙重重作用只是使他已經很笨拙的動作更加遲緩。巨怪慢吞吞地轉動那雙眼睛很久,才意識到我的存在,費力轉過身呆滯地朝向我試圖移動。

  我依然保持勻速走去,一邊在心裡選擇著咒語:昏昏倒地或許能解決它,但是我不確定面對這麼大的獸類我能保證一擊必殺,聽傲羅說一般放倒一隻山怪需要發十個以上的昏昏倒地,或許先累暈的是我。

  對這種令我完全無法產生任何好感的生物,沒有留情的必要。

  為保險,我先給了它一記神鋒無影雙連咒,這種我曾親身體驗過效果的魔法攻擊相當奏效,或許因為它最接近物理攻擊——果然最可靠的還是教父的發明。看著那怪物滿身鮮血地哀號起來,我選擇了一個位置在它面前停下腳步,抬起手,魔杖指向它搖擺不定的頭。

  魔力在我手中醞釀,綠光慢慢聚集,但是,還不是時機……

  巨怪的臉在掙扎中忽遠忽近,我站在原地等待著那個最佳距離。

  那顆巨大的頭猛地向我面前探過來,看上去幾乎要將我砸在下面。

  就是現在!

  杖尖對準那越湊越近的眉心,我平淡如水地念了一句:「阿瓦達索命。」

  不可否認我是想複習一下這個咒語,因為我懷疑以後還會用到它。

  綠光籠罩了那個大塊頭,它像山一樣崩塌坍倒下去。我忍著有些發軟的手腕又對自己加了一記疾風咒迅速向後退去,避開它砸下的巨大身體。

  一股噁心的沾液混著血水低低濺起,它不動了。

  在走向格蘭傑前我又念了一個空氣清新,這才長長地吸了口氣。梅林的,剛才我幾乎一直都在閉氣,終於可以呼吸了。

  連著使用了太多咒語,雙連擊比兩個魔咒的正常連發要多耗兩倍魔力,更何況還有一個號稱魔力絞幹機的索命咒……我累到幾乎不想動,女孩的身體素質真是差到我欲哭無淚。其實還應該給濺血的地面一個清理一新的,但我實在不想再念咒了。至少,我還要留點力氣,或許過一會兒我還需要念一個中級以上的咒語,雖然我更希望可以避免。

  格蘭傑呆呆地看著我,似乎完全不認識的樣子。我伸手想去察看她的腿傷,但是她一把拍開了我的手:「你……你是誰?」

  「德拉科。」我不帶感情垂下眼看著她,「我是德拉科。」

  德拉科•瑪律福.

  ……現在,也是德拉科•布雷恩。

  「不,你不是……」她混亂地搖著看著我,「德拉科不可能會不可饒恕咒!」

  我抱著手臂挑了挑眉:真是驚人的閱讀量,剛入校這麼短的時間,她已經知道了不可饒恕咒的內容。

  那麼,想必也知道使用的後果。切……有時我真希望你不要這麼聰明。

  「沒什麼不可能,格蘭傑,你該明白你並不瞭解我,我會的東西遠遠超出你的想像。」

  格蘭傑的目光依然混亂而複雜,我不明白她聽懂了多少。

  「只不過是一隻巨怪而已,」我單膝跪地觀察著她的腿,「對方不是人,就只是阿瓦達索命而已,不存在什麼不可饒恕。」

  還好,沒我想像得嚴重,我還以為她的骨頭被巨怪的木棒打碎了,原來只是扭傷,估計是逃跑時忘記了洗手間和走廊地面的落差。我輕舒了一口氣,正要起身,突然……

  「啪!」一記耳光毫無徵兆地甩上我的臉,把我打了一個踉蹌。

  我揉著疼痛的臉頰,恨恨地瞪著她:該死的,又打我的臉!你的手跟我的臉犯沖嗎?難道我命中註定無論如何都要挨格蘭傑一個耳光?

  「好吧,既然你覺得我的行為是個錯誤……」臉頰熱辣辣的感覺消了一些,真是的,害我回去之前還要用混淆咒。

  「當然是個錯誤!」格蘭傑含著眼淚對我吼著,「你該呆在菲尼身邊!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用這個咒語?」她的眼淚流了下來,「為什麼……要讓我知道……你對我們隱瞞了這麼多……」

  「你會把我送進阿茲卡班嗎?」我微笑了,但沒有笑意的眼睛牢牢地盯住她,「格蘭傑,你會把你的救命恩人送進阿茲卡班嗎?」

  她怔住了,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半晌,哆嗦著嘴唇喃喃地吐出一句:「……上帝……是我的錯……我讓你犯了罪……」

  我微微歎息,她的猶豫讓我做了決定。

  「格蘭傑,你太死板,我太世故,這就是我們永遠無法成為朋友的原因。」我站起身,用魔杖對準了她的頭,她的眼睛再次驚愕地張大,「既然你覺得這段記憶是個罪惡,那就忘掉它吧!反正……有些事,如果沒有人記得,它就真的相當於從來不曾發生……」

  我的眼睛有些酸澀。梅林的,為什麼……我會為這一刻感到傷感?

  「對不起。」我揚起手,魔杖尖端開始醞釀出白色滲金的光芒,我向她露出一個一定是有些淒涼的微笑,因為她的表情越來越驚訝,「對不起……赫敏……」

  這是我頭一次叫她的名字。

  格蘭傑怔怔地看著我:「你……德拉科……」

  「一忘皆空!」我清晰地念出了這句咒語,沒有一絲波動。


10 伏地魔……逃跑了?

  在一忘皆空裡我滲入了號稱失傳的瑪律福家傳秘術。她雖然只會喪失今晚的一段記憶,但是,她曾有的一切關於我正面負面感情,會全部被從事件中剝離出來抽出並打散。

  所以,從現在起,我對於她將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同期生。

  她的目光在白光籠罩下開始渙散,身體也漸漸癱倒在牆壁上。我看著白光打散她的記憶,絲絲縷縷的銀霧是那麼脆弱,輕輕一碰就消失了。

  忘了吧,都忘了吧……

  或許真誠,但是,格來芬多式的友情,永遠不可能屬於我。

  咒語停下,我的手無力地垂落,幾乎抓不住魔杖。太多太密集的高階魔咒……這一回我真的感到自己力量被抽空了,連腿都在發軟。

  但是……這不是休息的時間。遠遠地,已經有腳步聲傳來。犯規不要緊,只是不能被抓現場!我打起精神轉入最近一條秘道,在陰暗狹窄的小路深處隱去了自己的身影。

  她不會有事,老師會發現她。

  今晚的一切,願它成為霍格華茲一段永遠的懸案。

  在黑暗的秘道裡我都不想動手發出一個路蒙斯照明,但是,魔杖的使用痕跡需要掩飾,我只得連發了一串清理一新,直到確信足以躲過閃回咒的檢察。(作者天音:小龍,刷屏是不對的,指!)哦,差點忘記了臉上的痕跡,早知道該先用迷惑咒的,現在只好不用魔杖了。

  ……好想睡覺……這該死的身體,我真是受夠了!

  但是,不能停下。按推算今天是樓梯變化最複雜的一天,需要上上下下轉好幾個來回,現在估計格來芬多剛剛走到塔樓,如果我回去得夠快,還可以推說迷路,不引起過多的注意。

  ——反正格來芬多盛產路癡!

  秘道的出口在五樓,剛好使我出現在移動樓梯附近。我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就要到了……

  但是,事實證明,當你還沒有完全脫離麻煩,這口氣是不能隨便松的。

  我試圖把安德莉亞插回腰間。胳膊和手指很是酸痛僵直,甚至微微有點打顫,而這時,樓下走廊中傳出的腳步聲又讓我打了個哆嗦,於是,很沒面子地,魔杖從我的手中滑出,順著下一層的移動樓梯滾了下去……

  梅林!不要啊……那段樓梯的下麵,是空的……

  看著那條下墜的軌跡我很絕望,唔……是我的錯覺麼?我覺得那條線在不自然地向一側歪過去。

  其實現在剩餘的力氣倒還勉強能夠讓我用一個懸浮咒,但是,眼看走廊中有人馬上要走到能目擊我行動的範圍內,我可不想冒這個險。

  黑色和綠色兩道身影出現在走廊出口,呃,不對,是三個。

  教父的手裡,赫然拎著明顯被施了靜音咒和石化咒束縛後依然一臉不忿的菲尼。

  梅林的襪子!

  「布雷恩!梅林……你怎麼會在這裡?」麥格教授驚呼了一聲。

  「我……」我瑟縮地在他們的目光中低下頭絞住衣角:德拉科,考驗你演技的時刻到了!

  「教授……我在找……」

  看上去教父不想給我太多發揮的機會,直接打斷了我的解釋:「在你那容易激動的姐姐發瘋似的在禁區走廊中橫衝直撞時,似乎布雷恩小姐一直在安然無恙地漫步於樓梯之間。所以,費尼克斯•布雷恩小姐,」他解開了菲尼身上的咒語,「你可以停止關於我把你的妹妹扔進鉗鍋煉成了金色液體的臆想。」

  獲得自由的菲尼立刻向我沖過來上上下下一頓檢察,她看我的眼神頗有些奇怪,但我沒來得及多想,因為教父微啟的唇意味著即將開始的審訊。

  感謝梅林,我破罐破摔地想,至少來的不是鄧不利多,而且,也感謝梅林至少這一次教父的腿沒有任何問題。

  「西弗勒斯,我們該先去地窖!」麥格教授提醒他。教父瞪眼看了我一會兒,不得不表示贊同:「你們應該慶倖自己還有一點串供時間。如果在我們趕回之後你們還給不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威脅意味十足的尾音,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好可怕……果然有些恐嚇不說出口絕對要比說出來的效果更好。

  「跟我們下樓,然後先去我的辦公室。」麥格教授匆匆地看了我們一眼,示意我們跟上,「等事情結束後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菲尼緊緊地拉著我一副「我就這樣了怎麼著」的死相昂首闊步地跟了上去,不甚滿意的教父也聳聳肩,緊跟在我們背後以押解的姿態走下樓梯。

  我輕輕地松了口氣:還好那個問題不是那麼難以解釋,甚至我現在就可以說清。於是我將自己的聲音壓得稍稍有些打顫:「教授……我不是有意的……我的魔杖……它從樓梯上滾下來了……我好久都找不到……」

  「我是不是可以假設,麻瓜出身的布雷恩小姐甚至現在還沒有理解魔杖的重要性,以至於在如此緊張的時刻,還會發生遺失?」

  就是這種混亂的時候才比較容易丟東西好吧?

  還記得上次的一年級萬聖節,在趕回寢室的擁擠中我被一個疑似格來芬多大塊頭高年級撞了一下,魔杖被撞飛出去,潘西陪我找了好一會才找到。結果還是被拖著傷腿下樓的教父逮到還沒回寢室,大發雷霆,當晚就將我拎到辦公室進行了一個小時風格多變的審訊和責駡,然後第二天我悲慘地接到了父親關於「抄寫《魔杖的重要性及保養法則》一百遍」的通知——還好父親一向認為吼叫信有失風度,使我免去了成為霍格華茲全校師生笑料的危險。

  哦……這段回憶讓我想捂臉……早想起來這個我該更早做好防備才是!

  「……對不起……教授。我會好好反省……」這種時候的抗議是絕對不會收到任何效果的,還是乖乖認罵比較好,好好認錯好好道歉,就算你壓根沒犯任何錯誤,反正讓他找不到繼續罵你的理由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果然,教父深吸了一口氣:「但原你還知道反省一詞怎麼寫。」但沒再說出什麼譏諷的話來,只是警告地說了一句:「記住,我們的談話還只進行到一半!」

  我在心裡吐了吐舌頭。

  教父先去了地窖,麥格教授快步將我們領向她的辦公室,在關上門前又嚴厲地叮囑了一句:「呆著別動!」就轉身離開了。

  我癱在了沙發上合上眼。好累……我可以在這裡睡一會兒嗎?

  「德拉科,」菲尼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帶著不尋常的嚴肅與忍耐,我不由得睜開眼睛正視著她,她也在直直地盯著我,「你剛才,到底去哪裡了?」

  我微微一顫,但還沒來得及回答,門就再一次被打開,麥格教授走了進來,匆匆地喊了一聲:「布雷恩小姐們,跟我出來。」

  「什麼啊……來來回回地……」菲尼一邊向外走一邊低聲嘟囔,麥格教授明顯聽到了,但只是揚了下眉甚至都沒批評她,只是飛快地走著,我幾乎要小跑才跟得上。她帶我們走進了大廳,我看到了凱特爾格恩教授抱著眼神還有些茫然的格蘭傑正向著醫療翼走去,鄧不利多則正在雙眉緊鎖地沉思,甚至都沒有發現麥格教授和我們的到來。

  斯普勞特教授和霍奇夫人卻正從醫療翼的方向走過來,身後跟著像醃制過的腮囊草一樣沒精神的韋斯萊。鄧不利多看到絕對不該出現的韋斯萊時甚至都沒多問一句,而是問了一個絕對在我意料之外的問題:「弗立維怎麼樣了?」

  弗立維教授受傷了?

  我在心裡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我真是……笨得可以啊!伏地魔怎麼可能乖乖讓人將自己送向暴露危險巨大的醫療翼?弗立維教授被攻擊,那簡直是必然!太大意了。

  「還好……真幸運他的妖精血統救了他。」斯普勞特教授同樣皺著眉回答,「這種黑魔法,如果攻擊在純粹的人類身上,不可能有誰活下來。」

  「感謝梅林。」鄧不利多由衷地說,然後目光落在了韋斯萊身上,「韋斯萊先生?」

  「大難不死的男孩和英勇偉大的騎士,他們那塞滿了不切實際幻想的大腦不知為何,做出了自己有能力從山怪的危機中救全校師生於水火的判斷。」挑高了眉毛,教父從來不會重複的諷刺語調讓那株腮囊草又變蔫了幾分,「而顯然,事實上他們在無人帶領的情況下甚至還找不到去地窖的正確道路。雖然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迷路的結果要比正確地走向目的地要好得多。」

  鄧不利多的表情很意外,教父瞪了他一會兒,終於在他鍥而不捨的追問眼神下不情願地繼續了他風格鮮明的解釋,聽得忍無可忍的斯普勞特教授和霍奇夫人時不時地把他的話翻譯成適合正常人聽的表達方式。

  攻擊弗立維的兇手在逃跑過程中,幸運地得到了與救世主男孩迎頭相撞和擁抱的機會,並且波特身上摞了個大塊頭韋斯萊使這個熱情接觸更加親密且牢固……

  後果就是把自己燒成了一把炭灰。

  當然,還沒弄清狀況的救世主男孩也無法避免地被過大的衝擊波撞暈在地,被韋斯萊扛進了醫療翼——梅林,雖然只有二百多米,但是他能找對路真是奇跡!

  這個混亂而糾結的事實讓我很是無言,並再一次深深地認識到:波特的狗屎運,還真的在哪個時空中都不是一般地強大。

  「帶我去看一看弗立維。」鄧不利多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如此脫離了他控制的情勢走向,一定也讓他頭疼萬分了。

  再次向著醫療翼的方向走去,消失在走廊的陰影中。

  大廳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我意識到,教父的神情也相當……微妙,似乎帶著幾分不甘。

  是啊,當然不甘……只有一個擁抱?

  還是叫那傢伙逃了啊……

  我咬住了嘴唇。

  他該死透的!他必須死透!

  徹底地殺死伏地魔的主魂,才是阻止他那場將整個瑪律福家拖進深淵的災難性復活最簡單的方法。

  可惜,現在,這個方法不可行了。

  我的指甲掐進了手心,而片刻我意識到自己的胳膊也是一陣劇痛。是菲尼緊緊抓在那裡的手,她盯著醫療翼的方向,臉上寫滿了懊悔和難過。

  是的,她是很難過,甚至痛苦,那種幾乎要把胸口壓垮的壓抑感影響到了我,我的情緒也無可救藥地低落下去。

  心靈魔法,情緒的共用。雖然平日裡,這種共用對她的影響要比對我大得多。

  菲尼,我明白你的感覺,但是……可不可以放開我?我的胳膊要被你捏斷了!

  似乎是梅林聽到了我的祈禱,那只手鬆開了,然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我……真他媽混蛋!」爆出一句粗口,她在還留在大廳中的三人驚異的目光中徑直沖向了醫療翼。

  「米勒娃,」教父表情扭曲聲音平板地說,「我真心地認為,你該好好教育你學院裡的學生。」

  麥格教授沒有反駁,頭疼地看著菲尼的背影歎了口氣:「我也認為自己非常需要反省。謝謝你的建議,西弗勒斯。但是在宵禁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的現在,還是該先讓他們回到床上。」

  「哦,這是個好提議。」教父諷刺地挑了挑唇角,「我不介意讓他們先享受一個提心吊膽的夜晚。」

  「韋斯萊先生,布雷恩小姐。因為你們晚上的私自行動,我將給格來芬多扣去五十分。」麥格教授生硬地扔下這句話,「那麼,現在,馬上回到你們的床上。」

  「是,教授。」我和韋斯萊都乖乖地站著,麥格教授和教父一前一後也走向醫療翼的方向。我剛打算轉身上樓,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迅速地在周圍察看著。

  安德莉亞……她掉到哪裡去了?

  「似乎布雷恩小姐還對這裡有所留戀?」嘲諷的聲音在我用目光四下搜索的時候再次響起,我的頭又微微疼了起來:親愛的教父,您怎麼又回來了?

  「對不起,教授,我馬上回去。」迅速收回目光,韋斯萊已經逃跑般地爬上了樓梯並隔著將近一米的距離就跳上了下一段——原來格來芬多的勇氣在極度的恐懼中會從另一個方面表現出來。

  我也轉身打算走上即將離開二樓平臺的樓梯,但他又慢慢地、惡質地加上了一句,「如果你是在找你的魔杖,我想它就在那裡!」

  我意外地轉身,教父掏出魔杖指住樓下大廳邊不起眼的的一道磚縫:「魔杖飛來!」

  果然,安德莉亞飛到了他的手中。

  好強悍的眼力……教父,您不愧是間諜出身!

  「多謝您,教授。」我略低頭面對著他,等待他把魔杖交給我,或許同時交給我的還會有幾句諷刺。

  但是半天,他沒有一點動作,甚至聲音。

  我偷偷抬眼觀察了一下,他正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仔細察看著那支魔杖。

  呃……似乎他還不知道我和瑪律福小少爺有著一模一樣的魔杖。

  「布雷恩小姐,這是你的魔杖?」他懷疑地開了口。

  「是的。」我儘量平靜地回答。

  「你確定?」他的聲音略帶威脅地提高了一點。

  「……是的……」我無力地回答。唉……我該怎麼解釋?

  「西弗勒斯,你還沒……」麥格教授也折了回來,正好看到了這個情景,「哦,你找到它了?感謝梅林。不過布雷恩小姐,你現在最該做的事是回寢室睡覺!」

  麥格教授的話讓教父眼中的懷疑淡了下去,他緊緊地抿了抿嘴,再次仔細地看了看安德莉亞:「我不知道……布雷恩小姐會有一支如此……合乎某人喜好的魔杖。」然後把她交給了我,與麥格教授離開了。

  我輕輕地舒了口氣:麥格教授,這一刻您真是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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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秘密

  我拖著疲憊的腳步走上三樓,意外地,發現韋斯萊正苦著臉站在那裡。

  又迷路了?我皺著眉頭掃了他一眼,沒有理他,徑直邁向下一道樓梯。他一言不發地跟了上來。

  喂,你要幹嘛?該死的韋斯萊!不要跟得這麼緊!!

  紅頭髮家族韋斯萊一向是整個霍格華茲中我最無法容忍的存在,如果說波特或許還能讓我燃起掐一架的興致,韋斯萊就只是讓人想直接當成融進泥土裡的背景直接從上面踏過去的……物質。

  我的麻瓜知識真的掌握得不錯。

  我加快了腳步,打算把他甩開一段距離。你要是真找不著路想借個順風嚮導,請站在我十步開外,我不會故意引著你往牆上撞的:一個瑪律福可不會採取這麼低等的手段——呃……你說當年?

  這是個好問題……不過,現在我關心的是——

  為什麼他還是緊緊粘在我後面啊?

  我猛地回頭,收不住腳的韋斯萊嚇得慘叫一聲,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方嚮往斜刺裡扭去,兩腳猛地一絆,幾乎跌了一跤。

  看吧,韋斯萊就是這麼笨的物種!

  「梅林的鬍子啊……那個……布雷恩,你能不能不要停得這麼突然?」他仍然苦著臉有些鬱悶地說。

  你以為我願意讓你差點撞到我?

  「不要跟著我!」我很不客氣地直接明白地告訴他。

  「可是……」他抓了抓頭髮,看上去相當為難,「我也住在格來芬多塔啊……」

  「……」韋斯萊的理解能力真不是一般地差,我只得說得更清楚一些,「如果你要跟著我才找得到宿舍,那麼,至少與我保持十步的距離!」

  「可是,」他為難地看著我,「那樣的話,如果有了危險,我怕會來不及救你!」

  「……」

  瞪著他我半天說不出話來:開玩笑……誰救誰啊!

  梅林,你說遭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我該怎麼回答?

  他似乎還沒搞明白狀況,還以為我在懷疑他的話,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膛擔保:「你放心!巨怪啊狼人啊其實都沒有什麼……」

  我冷笑一聲:說得真輕鬆!好啊,早知道應該記得把你丟下去的。塊大肉厚,說不定巨怪啃了你之後就不會想再去傷害別人,那樣你還能為霍格華茲 做出你此生能夠做到的最大貢獻。

  我越來越不屑的笑容終於讓他收住了嘴,看著他發僵的臉我難得地善良了一下沒有讓聲調顯得更諷刺:「還真是多謝了,不過,我想我不需要!」

  他的臉脹成了和頭髮相同的顏色,瞪眼看著我:「怪不得弗雷德和喬治說你很古怪……布雷恩,我不喜歡你!」

  「多謝。」啊,你如果喜歡我我才想撞牆撞死!

  「……」他張口結舌地站在那裡,在他能想出反擊的話之前我已快步走開。

  呼……清靜了。

  在格來芬多塔樓的入口前我探頭向下望了一眼,那個笨蛋居然還在那裡發呆,扁著嘴唇一臉委屈。

  嗯,這個角度看過去也有點可憐啊……

  我作著如此的感慨爬進了格來芬多塔樓。

  胡亂在花灑下沖了一把我就把自己丟在了床上。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似乎也還有太多事要考慮,但是,還沒等我開始思想就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夢到伏地魔:

  奇洛頭上的包布被打開,還是俊美少年的伏地魔鑽了出來,看上去不過是父親水晶桌面下照片上的年紀,他從自己剛剛鑽出來的洞口憑空一掏,掏出一隻西瓜大的白霧球。這時他似乎發現了我的窺看,愉快地向我揮了揮手,並把白霧球體舉高了一些,笑容極其燦爛:「很好吃哦,你要不要嘗嘗?」

  我打了個寒噤無言以對。梅林在上,我從來沒有面對一個如此……天真無邪——至少看上去是如此——的伏地魔的準備。

  他對我的沉默聳聳肩露出一個遺憾懊惱的表情:「你不喜歡啊……那我只好一個人吃了。」他對白霧球念了一個四分五裂,然後雙手捧起一塊,咬了一口,「涼涼的,像薄荷糖。」

  這句話……真耳熟……

  不過,就算梅林抱著掃帚跳倫巴我也不會相信伏地魔有一日會變成一個單純的孩子。最初的驚訝之後,憤怒與恨意再次充滿了我的胸膛:「閉嘴,靈魂分裂的瘋子!」我抽出魔杖向他甩了一組神鋒無影和阿瓦達索命二連咒。

  咒語在距離他英幾尺處憑空消失,我愕然地呆在原地,他哀怨地看著我,憂傷地問:「為什麼要這樣說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一邊問一邊向我走……不,是飄過來。我下意識地向後退去,梅林的……為什麼面對他我還是會恐懼?

  「我們,明明是一樣的……」

  在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周身忽然燃燒起來,火苗燎過的皮膚就好像被波特的手抓過一樣,他痛苦地尖號,但同時又飛快地滑向我,在我來得及閃避之前,用那帶著不祥火焰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拼命地甩但是甩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苗燃上自己的身體……

  然後我醒了,但在剛剛清醒的瞬間我還以為伏地魔真的就在面前,因為我的手臂確實在被緊緊地抓住……搖。

  「菲尼?」我空閒的手揉著眼睛,猶自還帶著一身冷汗,月光映出菲尼帶著狷狂之氣的棱角分明的臉。我坐了起來:「怎麼了?」

  「你出來一下。」菲尼沒有笑容,甚至沒給我披上睡衣外袍的時間,就直接把我扯起來拖到了公共休息室裡。

  「你幹什麼!」甩開她的手,我甚至還赤著腳,涼涼的空氣讓我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爬上沙發坐在了壁爐旁邊。菲尼發現了她的疏忽,把她的外袍脫下來丟在我身上:「冷就披上,我有話問你。」

  她的表情讓我也不得不認真起來,我吸了一口氣,暗暗在周圍布了一個靜音咒,然後點點頭:「你問吧。」

  「剛才你到底去哪裡了?」菲尼在我對面坐下,抱著手臂,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

  果然是這個問題。剛才沒來得及回答,現在也依然跑不掉。

  「就在你附近。」我模棱兩可地回答。

  「德拉科,別對我撒謊!」菲尼的手啪地按在面前的茶几上,我嚇了一跳:看來剛才設下靜音咒真是太明智了。不過,我頭一次看到她這麼生氣。

  「你該知道,我們兩個無法對對方撒謊。」

  是……我該知道,這該死的心靈魔法比吐真劑和攝神取念還好用。雖然結果不明晰,但它強大在沒有任何方法能夠抵抗,或是解除。

  我毫不讓步地也看著她,她也堅決地看著我,我們就這麼對視了很久。

  「我不想說。」最後還是我先開了口,「但是,菲尼,我可以保證我沒做壞事。」

  「……我很想相信你,德拉科。」菲尼的眼神有些受傷,「但是,我感覺到了殺意。我不能不擔心。德拉科,你到底有什麼事需要瞞我?」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起身打算繞開她回寢室,但她抬手輕輕一帶,就把我按回了沙發:「德拉科,我知道殺人不是你的本意,在那陣殺意後我又感覺到了悲傷。告訴我,我會幫你。」

  「我沒殺人!」我努力抑制住怒吼的欲望,「停止你的胡思亂想,菲尼,放我回去,我很累我要睡覺!」

  「你還是什麼都不說!」菲尼的手反而更深地嵌進了我的肩膀,「從小你就是這樣,很少有你關心的事,從來不告訴別人你的煩惱。我不去深究你的秘密,總覺得你長大就會好。你那麼喜歡魔法,我還以為到了這裡你會開朗一點,但你還是沒有一點變化。我知道你有秘密,你知道很多不該知道的事,會很多的魔法,但我不問,因為我相信你比我聰明,什麼事都能比我解決得好。任何小事我都可以隨便你,但是今天,不一樣!你必須告訴我,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不要逼我去……」她吸了一口氣,把後半句話硬咽了回去。

  「去怎麼樣?把我交給斯內普教授灌吐真劑還是交給鄧不利多教授攝神取念?」被她的手勁鉗到說話都有些哆嗦,但我還是嘲諷地看著她,雖然我說的話她可能完全不懂是什麼意思,「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明白地告訴你,他們在找的危險人物就是我。」

  菲尼愕然地松了手,雖然她這麼猜測,但絕對只是想聽到我的反駁,所以她此時有點混亂:「上帝……德拉科,你真的殺人了……」

  「如果巨怪也算人的話,那我是殺了『人』。」我無奈地頭疼認輸,揉著被她掐得青紫的肩膀。

  ……所以我討厭格來芬多,他們每個人都像一隻野獸!

  菲尼身上淩厲的氣息一掃而光,把自己放鬆的身體往沙發裡一扔,歎了口氣受不了地看著我:「德拉科,這又不是什麼壞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因為我用了不該用的咒語。」我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既然已經開了口,索性就說明白算了,「在魔法世界中,有三種咒語被稱為不可饒恕咒:奪魂咒——控制行為,鑽心咒——折磨肉體,和索命咒——剝奪生命。無論對別人使用了哪一條,都會被判入巫師的監獄阿茲卡班。」

  「所以……赫敏的遺忘咒也是你做的?」她用手掌撐著下巴,看向我的目光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是。我還不想被鎖進那到處是攝魂怪的地方!」我閉了閉眼趕走不佳的聯想,「我知道她可能說走嘴……」

  「那你最好也給我一個遺忘咒,」菲尼思索地咬著手指然後乾脆地說,「我覺得我的嘴還不如她嚴呢!」

  我愣了愣,一時拿不准她是氣話還是認真。

  「反正我是不會讓你進什麼阿卡班斯的!」

  ——是阿茲卡班!

  菲尼詭異的思考繼續著:「監獄裡關的都該是壞人,德拉科你又沒有做壞事,憑什麼把你關進去?不過聽你說得那麼危險,你還是給我一個遺忘咒好了,不然我每天想著這件事,又得跟別人說那麼多話,很可能會一不小心說出去啊。呃……遺忘咒疼不疼?」

  ……

  遺忘咒不疼,我頭疼……

  看著熱心地向我申請體驗遺忘咒的菲尼,我再次感覺我們兩個思維完全不在同一平面。為什麼會有菲尼這種神奇生物的存在?

  我長時間的沉默使她以為遺忘咒是一種痛苦萬分的咒語,她吸了一口氣,以一種大義凜然的姿態閉著眼仰在沙發上:「不用擔心德拉科,我可是個勇敢的格來芬多,這點疼不算什麼!來吧!」

  ……再這麼白癡我鑽心剜骨了你!

  平靜了一下情緒,我隱忍地拉起了她:「其實還有一種咒語比遺忘咒要好得多,它叫做赤膽忠心咒。」

  「哦,我喜歡這個名字。」菲尼從沙發上彈跳起來搭住我,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推了我一把,「喂,有更好的咒語你為什麼要給赫敏用遺忘咒?」

  「赤膽忠心咒需要對方配合才可以。」我捏起手指以便起到類似魔杖的集中效果,有些情緒低落地看著她,「如果你本人並不願意為我保守秘密,就無法完成這個咒語。很顯然,在格蘭傑眼裡,秩序和法律要比我重要。」

  菲尼聳了聳肩:「好吧……如果那是她的選擇。但是,」她的黑色眼珠認真地看著我,「在我這裡,德拉科,你才是最重要的!無論出了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

  爛俗無比的臺詞,但她說得分外莊重。

  「在魔法世界我保護你還差不多!」我沒好氣地扔給她一句,但她反而笑得很開心:「是,是,我是小……德拉科!可以開始了。」

  紅色的光芒纏繞在我們兩個身上,我看著她被映紅的帥氣面龐:「你願意發誓,為我對你說的這一切保密嗎?」

  「我發誓,我決不會把德拉科告訴我的任何秘密洩露給第三個人。」

  仿佛焰火升起,我在契約達成的光芒中恍惚看到了鳳凰的身影。

  ……任何秘密啊……

  菲尼,那我可不可以再信任你一點?

  菲尼打了個哈欠,一把把我攬過去:「好累哦……我們回去睡覺吧……」

  「你不說我也會回去。」被她裹在面前挾著走向臥室,我想起來,停下腳步低聲問了一句,「稍等……格蘭傑……怎麼樣了?」

  「不妨事,明天就能去上課,只不過走路不大方便。」她笑眯眯地說,輕鬆的表情意味著兩個人已和好如初,「還有就是你幹的好事啦……不知道她有沒有把學過的魔法忘光,如果那樣她會哭死的!」

  咳……其實挺值得一試?我剛才為什麼沒有想到……

  「那……你呢?」

  「咦,德拉科在擔心我嗎?」

  「……我什麼都沒說!」

  「嘻嘻,害羞了!」

  「閉嘴!」

  「呐,只是五十分和兩個月的勞動服務。我想哈利•波特一個人就會加回來的,不用擔心。」

  「為什麼只有兩個月?」

  「德拉科……」

  那天晚上,我沒有再做噩夢。


12 鄧不利多的黑防課

  霍格華茲從來不乏充滿八卦精神的教師和學生,哈利•波特的勇鬥邪惡教授英雄行為在早餐時就已經成了大廳中紛紛議論的焦點,韋斯萊以他難得的流利敘述使他們的疊羅漢表演變成了驚心動魄的黑魔法大戰——梅林在上,就算我成年以後也不可能在幾分鐘內連續使出那麼多足以被投進阿茲卡班十次的高階黑魔法。那些熱血沸騰的格來芬多們匆匆填了幾口飯順帶借花獻佛地揣走一點南瓜餅香蕉派後直沖醫療翼,大概是怕自己的學院吉祥物在飲食方面受到龐弗雷夫人的虐待,於是我不禁再次感慨格來芬多果然是充滿了窮孩子的學院。

  菲尼也拉著我向那裡去了。我本是不想湊種這熱鬧的,但是菲尼一句「你不是也很擔心赫敏嗎」讓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任她拉著走:算了,反正我們多半也是進不去的。龐夫雷夫人怎麼會允許這種擾亂病人休息的大混亂發生?

  果然,大股的人群被阻在門外忍受著那高一聲低一聲的訓斥:「這裡可不是神奇生物陳列館!回去,都回去,病人需要休息!有什麼事等波特出院再說!」

  領教過龐弗雷夫人厲害的過來人們立刻乖乖噤聲走開,但仍有相當多不知端倪的小鬼還在軟磨硬泡,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陰滲滲地在背後響起:「擾亂醫療翼秩序,格來芬多扣十分!」

  哄地一聲,小獅子們如鳥獸散,包括僥倖逃過扣分的赫奇帕奇與拉文克勞。唔,真好的威懾力……不過,難道他們不知道與龐弗雷夫人的恐怖相比,教父根本是小意思?

  我打算混在人群中離開,但是菲尼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所以被她扯著手的我也只得站在原地。我悄悄地看一眼教父的臉色,他顯然心情正差,比平日裡的魔藥教授更要陰沉幾分。

  這是為什麼?……我可不想陪菲尼一起成為教父早間長句練習的對象!

  菲尼梗著脖子迎視著教父,似乎鬥志滿滿地期待著一場對決,而教父……哦,有格來芬多學生可以調教的時候他從來不會缺少興致的……

  於是我求救地看向龐弗雷夫人。

  她並沒有看到我申請援助的眼神,但這不妨礙她沖著菲尼怒吼一聲:「布雷恩小姐!為什麼你們還不走!」

  「我們來接赫敏去上黑魔法課!」菲尼理直氣壯地轉頭。

  ——咳,是黑魔法防禦術課。拜託,菲尼你少說了一個詞整個意思都反了……

  果然,我聽到教父從鼻孔中不屑地哼了一聲,頭頂的烏雲團似乎又變大了些。

  哦……我怎麼忘記了,霍格華茲另外一個能讓教父心情變差的因素,就是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職位的申請。看來,他這次依然沒有成功。

  龐弗雷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氣:「原來你們是找格蘭傑小姐?那我可以很高興地通知你們,她能夠出院了。」

  她剛轉身準備回去叫人,格蘭傑的頭已經探了出來:「哦,是菲尼,稍等一下,我馬上來!」然後我聽到到裡面悉悉瑣瑣的聲音和格蘭傑愉快的說話:「沒想到已經說了這麼久……那我走了,哈利,出院後見!」

  唔……聽上去她去救世主男孩相處愉快?

  也許,從現在起,她會逐漸回到原本應有的生活軌跡吧?

  格蘭傑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看不出半點憔悴或恐懼,她對菲尼微笑著張張口正要說話,就已經被菲尼一把抓住胳膊拼命搖起來:「赫敏,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呃,我應該早點說的,這樣你就不會……啊,反正就是對不起啦!赫敏,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你一定要原諒我!」

  「菲尼……」格蘭傑被她搖得站不穩身,眼神又掃到明顯在隱忍著怒氣的教父,微微吃了一驚。

  「剛剛好,」教父的目光落在格蘭傑的身上,「你們的院長麥格教授需要與格蘭傑小姐進行一場關於昨晚襲擊的小談話,既然你已經可以自己行走,我猜你不需要我帶路?」

  「是的,教授,謝謝您告訴我,我馬上去。」格蘭傑迅速回答,並且立刻拉著菲尼離開。菲尼還想說什麼,但格蘭傑非常堅決地將她拉走了。我對教父和龐弗雷夫人略略施禮然後也跟她們一起離開。能感覺到教父的目光追隨我片刻,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逕自推開醫療翼的門走了進去。

  大概是去看波特了,我想。

  ——不過在此時的波特看來,大概是去嚇他。

  菲尼一路上還在喋喋不休著:「赫敏你不生氣了對不對?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說你的是吧?你一定要原諒我,你不原諒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喂,菲尼,有你這麼道歉的嗎?

  格蘭傑與她的感情看上去與以前沒有什麼變化——看來我的咒語控制得還不錯,她笑眯眯地說了一句:「我說過沒關係啦!不過,你該表達一下你道歉的誠意。這樣吧,我的腳受傷了還需要休養,接下來的幾天你來幫我來拿資料夾,啊,還有借書。」

  菲尼很開心地點了點頭:「好的。如果只是給你做幾天苦力,很划算啊!」

  「好,那你現在就先幫我拿到教室去,再跟教授請個假。我得先去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大概會晚一會兒到。」

  「沒問題!」

  ……

  我安靜地走在她們背後,沒有插過一句話。

  自始至終,格蘭傑沒有看我。

  這樣很好。我對自己說。這樣很好。

  在二樓我們分了手,格蘭傑繼續走向麥格教授的辦公室,我們則走向黑魔法防禦術教室。

  時間不早,我們走進教室時講臺上已站了臨時教師鄧不利多。

  看到他不算意外:在整個霍格華茲,他無疑是最強的巫師,而且招進伏地魔這個大麻煩是他自己的失職,在找到新教授之前這個沒報酬拿的苦工理應由他來承擔。

  他對我們微微一笑:「早安,布雷恩小姐們,快回到座位上,我們的課要開始了。」

  因為已經知道了奇洛已經變成一堆焦炭,大家對他的出現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除了瑪律福小少爺等人略微為教父憤憤不平,也沒有誰露出不滿的情緒。

  我很好奇他會教我們些什麼。

  在上課前,他先發表了一番訓話:「昨天,我們經歷了一個不平靜的萬聖節,希望這件事沒有給你們留下不愉快的陰影,要相信教授會處理好一切。因為昨晚的事件,你們失去了黑魔法防禦術教授,這有點讓人遺憾不過最終你們會發現這是種幸運。不要著急,我會儘快還給你們一個更好的教授。那麼,孩子們,我們開始上課。」

  「在正式上課之前,我要問一個問題,」鄧不利多的白鬍子蓬蓬地垂在面前,半月形的鏡片後藍色的眼睛興奮似地閃爍著,「要想在危險之中保護自己,你首先要保證的是什麼?」

  一片沉寂之後,小小的議論聲開始響起,於是各種各樣的回答開始從人群中冒出:「保持警惕!」「不讓別人看到自己!」「儘快跑開!」「把敵人打倒!」……

  白癡!隨隨便便就能逃避或打倒的敵人,能叫做「危險」嗎?

  越來越不靠譜的答案卻只讓鄧不利多臉上的笑意越擴越大,真是個瘋子……如果是我,這麼多令人頭大的白癡答案,我會給格來芬多扣五十分的!

  「哦∼哦∼看來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鄧不利多雖然還在微笑,但是他的眼神卻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他已經開始認真的事實,與麥格教授頗為神似,「作為一個巫師,你首先應該牢記的一點,就是,魔杖是你的半條生命!」

  這話沒錯,父親也曾多次叮囑我牢記。但是他在這個微妙的時機說出這句話……我為什麼就怎麼聽怎麼覺得別有深意。

  「所以,越是危險的時刻,越要注意拿好自己的魔杖,一定不能讓魔杖離身,有了它,才有了防禦的可能。」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在講臺下默默轉動,我發誓我看到他別有深意地掃了我一眼。

  我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作出很痛心疾首的樣子。但實際上我沒有自己想像中憤怒。

  ……不就是被鄙視了一下嗎?

  但是,我怎麼忽然感覺到,在另一側的斯萊特林席上,傳來了低低的笑聲,和一股……殺氣?

  鄧不利多在前,我可不敢像其他課上那樣肆無忌憚地打量斯萊特林的學生,不然引起他的好奇可不是什麼好解釋的事,尤其是我開學之前就已經引火焚身地主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笑聲是……潘西?

  「而能夠進行更好的防禦的前提,是用最快的速度讓魔杖進入蓄勢待發的狀態。」鄧不利多繼續敘述下去,但是他沒有拿出自己的魔杖,「奧利凡德的那句名言大家一定都很熟悉,是魔杖選擇它們的巫師。但是,隨著我們魔力的成長,我們會發現,你能使用的並非只是那一支魔杖——哦,我決不建議你們現在就去嘗試,一年級的學生還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魔力,我不想看到這個教室變成奧利凡德魔杖店。」

  學生中泛起了輕輕的笑聲,又很快沉靜下去。

  「那為什麼還要特別去選購魔杖呢?」他富有技巧性地頓了頓,然後繼續解釋,「與你自己契合度最高的魔杖,能夠最快地進入施咒模式,這無疑會在不可避免的衝突中為你贏得先機。」他一邊說一邊輕輕點了點黑板,黑板上出現了「沉睡→蘇醒→戰備」的字樣,「但是,除了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魔杖之外,有沒有其他的方法縮短蘇醒的時間呢?」

  他停下來,似乎又在期待學生們的回應。但是格蘭傑不在的課堂,似乎確實會沉悶許多。

  「向魔杖中灌注魔力。」

  出神意料地,佈雷斯地回答了問題。我很意外地瞟了他一眼:這傢伙今天怎麼這麼積級?哦……肯定是前幾天被扣分了!

  「很好,斯萊特林加兩分。」鄧不利多滿意地微笑點頭,「平常狀態下,我們握起魔杖時魔力會自然流向魔杖,刻意地灌注無疑能縮短這個時間。這是我們今天的教學內容之一。那麼還有其他答案嗎?」

  「儘快把魔杖拿在手裡!」

  格來芬多果然是一定不肯居於斯萊特林之後的,受了佈雷斯的刺激,韋斯萊立刻漲紅著臉給出了這個很沒大腦的答案,斯萊特林中立刻泛起了不屑的輕笑。

  鄧不利多卻沒有嘲笑的意思:「於是,你們知道了今天的第二個教學內容。同樣,格來芬多加兩分。」

  面對幾乎是全體的驚訝表情,鄧不利多繼續解釋:「不可以小看取出魔杖的環節。將魔杖放於不同的位置,你取得它的時間會有很大的差別。絕大多數巫師喜歡把魔杖插在腰間,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位置,你需要揭開袍襟才拿得到它,而且一旦丟失也不容易發現。但是,哪裡是最佳位置卻沒有定論,因為每個人的習慣不同。我們今天的任務,一個是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魔杖放置位置,一個是學會在取魔杖的同時注入恰當的魔力……」

  我不得不承認,鄧不利多是個相當稱職的教授。這兩個操作起來非常簡單的步驟,卻可以讓一個巫師最大限度地在戰鬥中取得主動地位。或許在熟練使用魔杖五年十年之後,這兩個步驟會形成一種下意識的習慣,但是大多數巫師並不會刹留意到這一點。但鄧不利多抓住了它,並有意識地教給剛剛接觸魔法的學生,無疑會使這些孩子受益匪淺。

  咳……明明可以當個很好的教授,老大不小了卻偏偏半途轉行當起了熱血青年的頭目……

  算了,他自己還不一樣是個熱血老頭?

  懷著這樣的感慨我開始了練習,一轉眼,不由得又頭大起來。

  ——菲尼這回終於得到了光明正大地將魔杖當劍揮的理由了……

  「看我的拔刀斬!」

  煙塵四起。

  站在混亂中心頭髮焦黑豎立的菲尼茫然地看了看魔杖,抹了一把臉,立刻,看上去仿佛戴了一張食死徒面具。

  ……

  梅林……請拯救這只格來芬多猴那令人絕望的魔力控制能力吧!

  小小的混亂後教室又恢復了平靜的練習,菲尼被鄧不利朵拉到前面「特別保護」去了,鄧不利多看樣子非常善於應對這一類型的小鬼,從菲尼不時發出的愉快大笑就可以看出來——雖然她這節課並沒再得到碰魔杖的機會而只是用鄧不利多變給她的普通木棍代替。

  忽然,斯萊特林那邊傳來的議論讓我豎起了耳朵:

  「……用別人的魔杖有什麼大不了?我昨天就用過了……」

  「是啊,他用我的魔杖,很帥地一個『德拉科的魔杖飛來』,就看見他的魔杖從半空中回到了他的手裡……」

  「潘西,小點聲!」

  「咦?你為什麼要對自己的魔杖用飛來咒?」

  「……佈雷斯,有時好奇心太重不是好習慣。」

  「……我也能嗎?」

  「你啊……」

  「讓我試試吧德拉科。」

  「前面可是鄧不利多!」

  「出了麻煩算我的!」

  「隨便你……不過請沖著格來芬多那邊……」

  「好!」

  「喂我說隨便你不要拿我的魔杖……」

  轟!

  我在看到那一道藍光時就架起了盔甲護身,僥倖逃過一劫,而大多數格來芬多卻沒有這樣的幸運,變成了與菲尼剛才相當近似的造型。

  文森特……你這傢伙怎麼就是對火焰系魔法這麼執著?

  不過,這一系魔法……你……最好還是不要接觸……尤其是屬於禁忌的……魔鬼火焰!

  鄧不利多用清水如泉熄滅了火。他的笑容消失了,把菲尼的魔杖放下走下講臺,站在了被向後甩出剛剛爬起來的文森特面前:「克拉布先生,你剛才做了什麼?」

  ……其實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火焰熊熊。但是,他用的是安德麗亞,那支魔杖的增幅力量,可要比普通魔杖要強上太多,而且它有一個最大的特點:

  欺生!

  而且是對方越弱,她就越暴躁的那種欺生……

  安德莉亞在文森特面前,鄧不利多皺著眉拾起了它,又掃了他一眼,念了一聲:「閃回前咒!」

  火焰熊熊。下一個……

  清理一新?

  不……不會吧!

  不過……我畢竟是連續用了很多清理一新,閃回咒不會有那麼強的力量……

  但是,面對鄧不利多,我不是那麼有把握了。

  果然,在又一個「清理一新」之後,「一忘皆空」作用後格蘭傑茫然的臉浮了出來。

  我如同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一般地呆在了原地。

  梅林!怎麼辦!


13 父親的來訪

  在我頭腦一片空白的時候,菲尼倒是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呼,將我從震驚中喚醒過來。

  是啊……現在哪裡是發愣的時候?

  冷靜!冷靜才是最重要的……

  對,問題並沒有我想像得那麼糟糕。目前看來我們兩個的魔杖都曾離手,而且據我判斷他丟失魔杖應該也是在昨晚混亂期間——對,聯想當年的回憶,就是那個時段。所以,他不需要對魔杖遺失期間出現的咒語負任何責任。

  現在他屬於對一切毫不知情的狀況,這反而對他很有利——梅林在上,我對自己十一歲時的演技沒有任何信心,還是讓他天然地敘述比較好。只要他咬定自己的無辜,教授們不會為難他。

  按兵不動,先看他們的處理來決定怎麼收場吧。

  於是我趁鄧不利多將注意力集中在飄忽的格蘭傑幻影上時對菲尼作個噤聲的手勢,菲尼立刻會意。好在當時教室中驚奇的也不只是菲尼一人,格來芬多們正在進行著咀嚼肌發達程度的攀比活動——深得他們的學院徽標精髓,鄧不利多又恰好背對著我,這個小動作很幸運地逃過了他的眼睛。

  閃回咒效果不是無窮的,以正常巫師的能力閃回咒只能重播三四個咒語,父親和成年後的我或許能達到七八個。可鄧不利多這只陳年老妖至少重播了十個咒語,並且似乎還有能力繼續追遡到更早,但是他停下了。我大致猜得到原因,他不希望在教室裡映出一個巨怪虛像引起人心惶惶,但有那個一忘皆空,已經足以證明昨晚地窖的一切源于這支魔杖。

  事實教訓我們,永遠不要輕視你的對手。

  瑪律福小少爺並不知道格蘭傑與巨怪的親密接觸,只是疑惑地與潘西對看一眼,潘西也是一臉驚訝。文森特還在呆呆地站著,鄧不利多沒有看他,只是一直沉思地盯著魔杖前的映射,他一直把映射定在一忘皆空這個咒語上,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麼。

  這時,門被象徵性地敲了兩下,麥格教授和格蘭傑一前一後地出現在門口:「鄧不利多,我來送……梅林!那是——」麥格教授的目光在觸到格蘭傑虛像的時候聲音立刻變得尖銳。

  「哦……米勒娃,你來得正好。」鄧不利多停止了閃回咒,格蘭傑的影子在空中消失。他轉身嚴肅地看著麥格教授:「我想我無意中遇到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孩子們,很抱歉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你們可以離開了。」

  「稍等一下,」麥格教授叫住了因為提前下課而雀躍不已的學生,「最近一段時間大家依然要小心行動,注意安全,每次出門必須兩人以上結伴,三年級以上的同學會護送你們上課下課。在教授排除一切危險因素之後,一切都將恢復正常。大家可以放心,這段時間不會持續很久。如果有誰看到形跡可疑的人,一定要及時向教授彙報。」

  教室中有短暫的混亂,我滿耳充斥著各種各樣靠譜或不靠譜、充滿娛樂性的猜測,不禁嘲諷一笑:如果你們知道,這個危險因素就逍遙於這個教室之中,會作何感想呢?

  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學生們還是陸續地離開了教室,我聽到格來芬多學生的低聲議論「他一定攻擊了赫敏!你看赫敏今天都沒有來上課!」「是啊,斯萊特林這是第幾次欺負我們學院的女生了?一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沒錯!」「那麼什麼時候……」

  呼……似乎兩個學院間正醞釀著一場新的……戰役?

  也不錯……讓教授們從魔杖問題上分出點精力吧!

  我拖慢了速度最後幾個走出教室,聽到鄧不利多的聲音:「米勒娃,我想我們需要去西弗勒斯的辦公室,我有個相當有趣的發現,不過需要他的確認。」

  「我知道了,格蘭傑小姐需要一起去嗎?」

  「哦∼哦∼親愛的,受傷後的孩子需要的是休息,我們不該給她太大的壓力。」

  「我知道了。」

  「那麼,克拉布先生,請跟我來吧。」

  「等等!」瑪律福小少爺突然出聲叫住了鄧不利多,「鄧不利多教授,請等一下,那支魔杖的主人,是我!」

  唔,很格來芬多的行為……

  不過其實十一歲時的我還沒有這麼仗義,但是事情到了教父那裡總歸逃不過,與其被拎著耳朵拖去,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早招了好,還能順讓某人小感激小愧疚一下——十一歲的瑪律福也是瑪律福。

  「是這樣嗎?瑪律福先生。」鄧不利多沉吟到,「那事情或許更好解釋……那就請你先跟我們去地窖吧。」

  幾個人從教室裡出來,從慢步的我身邊經過,瑪律福小少爺還在急切地分辨著:「但是我沒有攻擊格蘭傑,確實沒有!」

  「是啊,教授,」匆匆跟上的潘西也快速地補充著,「昨天晚上德拉科的魔杖丟過,一定是被壞人用了……」

  「是嗎……我想也是如此……」鄧不利多聽不出什麼感情地說。

  「唉……」麥格教授歎息一聲,「也是丟魔杖……怎麼昨天丟魔杖的都是平時看起來最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孩子?」

  ——確實是低級錯誤!梅林的……

  「嗚……」我聽到瑪律福小少爺沮喪的哀歎。

  這倒楣的孩子昨天一定以為自己已經過關了,沒想到,還是逃不過《魔杖的重要性及保養法則》抄寫一百遍的命運。

  他們走下了地窖,我和菲尼則在大廳處與他們分開,菲尼今天非常默契地一言不發,直到我們走進了校園遠離人群,她才猶豫地開了口:「德拉科……你們,連魔杖也是一樣的?」

  我無言地點了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那個小混蛋……會被送進阿卡班斯嗎?」

  「……是阿茲卡班!白癡菲尼!」我沒好氣地甩了她一眼,走到湖邊倚著山毛櫸樹坐下,「不會……應該不會……沒有人會相信一個一年級的孩子會發出死咒,再說你聽到了,他也丟了魔杖。教授們會繼續去追查真正的兇手。」

  「那……」菲尼擔心地看著我。

  「別忘了,」我聳了下肩,冷冷一笑,「我也是一年級。」

  「但是為什麼你就能……」

  「停止討論這個問題!」我打斷了她的話,「比起這個,我要看一下這支魔杖……」

  我也用了閃回咒,菲尼臉上透出興奮的光芒,然後,漸漸被嫌惡的表情取代。

  我自己的臉色,想必也不好看。

  用懸浮咒將濃湯淋在隆巴頓頭上,用切割咒切了奇洛的袍子露出內褲,用飛來咒搶了佈雷斯的《斯內普教授經典語錄V1.0.1》,……呃……臭小子,你還把教父的一盒未開封的紫水晶瓶打碎了,而且用了很多修復咒也沒修復成功?

  笨!想用一個修復咒同時修復十二個水晶瓶?你以為自己是梅林麼!這種情況當然要把包裝拆開一個一個地來嘛,被發現你私拆他的包裹總要比打壞整盒器材要來得安全……這種問題我九歲就會掩飾了。

  早點去招供吧!教父一猜就是你幹的,現在格來芬多還沒修行到偷藥品摸原料如家常便飯的境界,除了你誰還有膽子闖魔藥教授的辦公室?你以為他不罵你就是不知道嗎?咳,不點破的後果往往更可怕,因為他很可能會直接把帳單寄給父親順帶寫明原因讓他再送兩盒過來……

  「真是好樣的!」我的左肩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咒語通小妹妹做了我們都想做而沒敢做的事!」我的右肩也挨了同樣力量的一巴掌。

  「你終於體會到了傳說中的格來芬多精神!」

  「這就是傳說中的——」

  「人不可貌相!」

  「我們的倒蛇俱樂部歡迎你的加入。」

  「驚險刺激,其樂無窮,包您滿意!」

  「入會費只要三個金加隆!」

  ……

  該死!又是韋斯萊家的紅頭髮……

  「菲尼……」我極其無辜地看著她,「能不能幫我把這兩個傢伙丟進湖裡?」

  「沒問題!」菲尼對這個建議充滿了熱情,兩眼放光精神百倍地在湖邊把兩個紅頭髮追得拔腿狂奔連連求饒,但最後還是被一腳一個踢下了湖。

  呼……清靜了……

  有點遺憾……只是萬聖節後啊,為什麼不是耶誕節呢?

  我在思索著要不要給這兩個傢伙也來上個一忘皆空,但還是放棄了:適當留一張牌也好,雖然目前看來不會有什麼事,但萬一瑪律福小少爺真有什麼麻煩,我還是把矛頭轉向自己這邊的好。

  咳,經過這幾次的考驗,我現在對自己的演技還是相當有信心的。

  再說反正我遲早會受到傳喚:現在至少教父和麥格教授兩個人都知道我的魔杖形態,以教父的護短和麥格教授的認真,他們不可能不來找我。當然,最多也是問問我在哪裡丟了魔杖遇到過什麼人而已,我只要咬定什麼也不知道就好了。

  但他們居然沒來找我,我反倒有些不安了。這不正常,絕對不正常!

  這種時刻,越是平靜,越不是好兆。

  而更不正常的事情發生在第二天傍晚。

  草藥課後,我正與其他課的學生從溫室走回城堡,一面思索著鄧不利多調查的最新進展:當天下午瑪律福小少爺正常出現在教室,並沒有什麼遭受了嚴重精神虐待的痕跡——那是後來的事,第二天早上貓頭鷹送過家信後才聽到他的哀叫。

  但是麼輕易就放過了眼前的線索,明顯不是他們的風格。難道他們從哪裡又得到了新的資訊?

  正低頭走著,忽然前面的佩蒂爾和布朗停了下來,我也不得不隨著人群停下腳步,好奇地抬頭,同時聽到佩蒂爾的一聲驚呼:「梅林,他可真帥!」

  我順著她們的目光望過去,一道絕對在我意料之外的身影映入眼中,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父親?父親為什麼會來這裡?

  父親似乎是被匆匆叫來的,還沒換下在魔法部時的工作長袍,袍子上只是普通的銀色搭扣,沒有華麗的蛇紋和瑪律福家徽,但與霍格華茲教授們不修邊幅的裝束相比,還是相當耀眼。他的蛇杖輕輕地敲打著地面,配合著不急不徐的腳步,透露出無法效仿的優雅。

  我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他走向城堡的大門,我忽然沒來由地一陣恐懼,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別去!父親,別去!

  我在心底無聲地呐喊,企望他能夠聽到。

  但是,在他一直毫不斜視的目光突然向我這側偏過來的時候,我卻不受控制地迅速地把頭埋下,完全不敢迎視他的目光,只能躲在激動的佩蒂爾和布朗身後悄悄地望著。

  身後傳來瑪律福小少爺訝異的聲音:「爸爸?」

  他的呼喚一出口,我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釋然。

  但父親只是一瞥,並沒有再向兩邊看一眼,仿佛夾道讓路的學生在他眼中只是兩排綠化樹。

  直到他消失在城堡的大門。

  他沒有看到我。我慶倖著,用大口的呼吸緩解著胸前的壓抑。

  我明白,自己已沒有資格,也沒有膽量直接面對父親。

  教父和父親進入城堡之後,學生們開始繼續移動,並紛紛議論起來。

  很多學生對他如何做到與前面黑袍滾滾的教父保持相同速度卻保持頭髮、披風和長袍都處於自然下垂的狀態興趣盎然,而更多的女生則關心的是他什麼時候還會再來學校以及有沒有可能成為霍格華茲的教授。當然這種對話只限于的小鬼之中,稍有見識的巫師便不會把注意的重點放在這些無足輕重的小環節上,而留意起這個名字和身份在巫師界中的意義。

  而在那時,這種對偶像般的好奇心就只會被兩種情緒取代:尊敬,憎惡。

  並且,無論哪一種感情,都會走上極端。

  身為瑪律福,註定無法平凡。

  話說回來,為什麼父親會被叫來這裡?而且是以這種方式出場?

  在我記憶中,如果沒有需要經過官方流程的特殊事件,他從來都是走教父的壁爐來學校,既能省去從霍格莫德走到學校的時間,又能避免跟他討厭的鄧不利多應酬。

  我可以確定他的到來與萬聖節的事件有關,但是,會是什麼樣的事?把瑪律福小少爺開除?追問伏地魔的消息?還是乾脆……

  剛才那股沒來由的恐懼到底是什麼?

  鄧不利多盯著那道一忘皆空映射的沉思玩味目光,總讓我覺得心裡發毛。

  「我有個相當有趣的發現……不過需要……」

  教父的確認?

  「……瑪律福先生……那就更好解釋了……」

  「不是你……我想也是如此……」

  我忽然停下了腳步……

  糟了!

  這一次……是真的糟了!

  正在捧著畫滿各種植物的筆記好奇地跟隆巴頓討論的菲尼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德拉科?從那個人出現,你就有點不對勁。」

  「菲尼,你一個人去吃晚飯吧,我有點事要處理!」

  匆匆扔下這句話,我大步地跑進了城堡。


14 竊聽與交鋒

  該死……我為什麼會忘記了這一點!

  那個一忘皆空,可不是什麼純粹的一忘皆空……

  情感抽離魔咒,瑪律福家族家傳秘術,起源於中世紀某位作風荒唐到我不想提名字的先祖大人,專門用於對付他那批數不勝數的情婦……咳,不是什麼光彩的歷史,在私人生活嚴謹、親情高於一切的瑪律福家是不可容忍的存在。所以,深以為恥的瑪律福後代將記載有這段魔咒的筆記埋藏在私人書庫的最深處。若不是當年心境最黑暗時我曾瘋狂地尋找過抹殺自己一切感情的方法,也不會發現它——不過,後來我自己還是克服了那股自毀欲望沒有使用,格蘭傑是我的第一個人類實驗物件。

  這種魔咒,按理說不會有人知道,但是,鄧不利多永遠讓人料不到……

  他是怎麼得知這道咒語我遲早會查出來的,要是讓我發現了你在瑪律福家的地盤上玩什麼花招……哼!

  不過,不是現在。

  假如當真是我想到的這個原因,那麼他第一個懷疑到的自然會是父親這位現任瑪律福家主,不過……

  我該感謝校長室在頂樓,這讓我有充足的時間冷靜下來,不至於憑著一股衝動跑去對幾乎是整個魔法界最大的老狐狸坦承那些基本不會有人相信的事實:父親原本就不占主動地位,我若貿然插手無異於添亂。

  我捂了捂因為激動而有些發燙的臉頰,心裡迅速地計算著:鄧不利多不敢真把父親怎麼樣的。且不說他的表面勢力絕對無法與父親相提並論——在戰爭並沒有正式開始時,隱而未發的鳳凰社是一股不可動用的力量,與前食死徒沒有正式衝突的理由。他最多會旁敲側擊地警告,就像曾經二年級的那一次。

  更何況父親也有充足的理由來否認鄧不利多的指控:最厭惡麻瓜和泥巴種的瑪律福家主大人,怎麼可能出手救一個格來芬多泥巴種小丫頭?還為這個小丫頭使用危險不可饒恕咒和秘咒?

  但是,想到父親的另一個身份,他也無法完全洗清嫌疑。躲藏在奇洛腦後的伏地魔,伏地魔前任下屬的家族秘咒,這二者同時出現,若說其中完全沒有聯繫……你信嗎?

  切……真麻煩……

  總之,一切都是伏地魔的錯!

  等著!你跑得了奇洛跑不了日記本,我今晚就把你燒掉!還省去了你對父親指手劃腳去開你的鬼秘室!

  因為一開始沖得太快,我爬上八樓時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當我的目光對上校長室門前的滴水石獸,不禁自嘲地笑出來:果然在格來芬多呆久了腦子變差了,都忘記了校長室根本就不是想進就能進的,門外有很盡責的守衛啊!

  進不去,不過,眼下我也沒有必要進去。

  石獸盯著我等待著我說出口令,我差不多猜得到,那位甜食瘋子鄧不利多十有八九設定了:冰鎮檸檬汁。

  ……

  嗯?我只不過是自語了一句,門居然就開了!

  這石獸也太主動了!如果一群格來芬多在門前就晚餐的飲料問題展開討論,它跳來跳去還不累死……

  但是……唉……這個時候才會體會到救世主男孩隱形衣的妙處。

  我不可以進去。

  我相信父親絕對知道「德拉科•布雷恩」的存在,而且……絕對不會有任何好印象,我幾乎可以想見瑪律福小少爺在與父親通信時提及我時的惡毒字眼。設想一下父親用那種投射在泥巴種身上時才會有的鄙夷與厭惡眼神輕蔑地掃過我的臉……我無法忍受。

  在那樣的情景下我絕對演不下去。

  我應該……只能在他們發現我之前儘早離開。

  但父親冷淡而優雅的聲音隱隱傳出,我的腳一時又像釘在地板上一般挪不動步子。這樣傻站在費爾奇和洛麗絲夫人出沒的走廊中無疑等於自殺,但是……好吧,只要能在最後一刻避開與父親的正面相遇,我願意付出整個霍格華茲期間的勞動服務和鄧不利多的長久關注和精神折磨來換取這一刻的傾聽。

  「……附有邪惡靈魂的教授、在學校中隨便遊蕩的巨怪……鄧不利多,我懷疑以你的能力能否勝任霍格華茲校長一職。」

  「啊,你已經不止一次地提出這個質疑,但是,似乎其他校董與你在這一點上有著不同的見解。」

  「但我相信這一次的攻擊事件會改變他們的觀點。我很早就說過,巨怪這種生物應該從霍格華茲的校產名單中剔除。」

  「哈,盧修斯,放鬆。如果你能繼續像這樣捨棄以往的偏見、奮不顧身甚至不惜使用禁咒地保護我們的學生,我會很放心地離開霍格華茲。」

  「鄧不利多,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比我更清楚,親愛的盧修斯,不是嗎?」

  「在沒有任何根據的情況下作出如此危險的指控……」

  「哦,這不是指控,是感謝。」

  「鄧不利多,永遠——不要——把瑪律福和泥巴種扯在一起!」

  「啊,放鬆,放鬆,我們很久沒有進行一場心平氣和的交談了,在你簽署罷免協定之前,我想你不介意陪一位孤獨的老人喝上一杯冰鎮檸檬汁?」

  「非常好,鄧不利多,我果然高估了你的理智。我想,在魔法部相關人員詢問我今天下午會議中離席的原因,我可以回答是因為一個發瘋的老頭想找一個下午茶夥伴來排遣他的寂寞。」

  父親的聲音中開始滲入怒氣。

  「為什麼不坦誠一些呢?盧修斯,就好像你明明救了那個孩子,卻還要剝除她的記憶?親愛的,你和西弗勒斯一樣,都是如此恐懼向孩子展示你們真實的一面。」

  嗯……鄧不利多,你夠狠……明明知道父親有多討厭泥巴種,卻還是要這樣激怒他。不過你太低估了父親,就算他真是懷著某種目的做出與平常作風相背的行為,也不會因為這樣幾句挑釁就露出破綻。

  「停止關於泥巴種的任何問題,鄧不利多。現在,說明你本次述職的重點。」

  「好的,好的,那麼我們進入正題。」停頓,「伏地魔要做什麼?」

  我屏住了呼吸。

  梅林,他居然直接問了。

  也是,有時單刀直入反而是最簡單的辦法。

  長久的沉默。

  然後鄧不利多靜靜地補充了一句:「你知道的。至少,你知道,他要你做什麼。」

  然後我聽到父親怒衝衝的腳步聲快速移動出來:「無稽之談!會來趕赴這場約談是我的愚蠢!」

  「盧修斯,你該明白,」鄧不利多也停止了調笑的語氣,「他回來了。無關純血混血,所有的孩子,包括你的兒子,德拉科,都籠罩在危險之中。這些年,你做了足夠多的事可以激怒他。」

  父親有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我捏緊了拳頭,手指關節輕輕地響著:你很好啊,鄧不利多!你果然是玩弄人心的高手,這種時候你居然把我搬出來!這是赤裸裸的要脅!

  雖然他的目的也是我的期望,但我不能容忍將我做為挾持父親工具的行為。

  這種事情……已經有個混蛋做過一次,難道你認為我會接受第二次?

  但蛇杖擊打地面的聲音很快又恢復了平穩:「先擔心你自己吧,鄧不利多。這個星期之內我會召開董事會議,就你多年以來在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招聘上的不謹慎進行一些討論。我期待你的解釋。現在,讓開!」

  「盧修斯,」鄧不利多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你有權選擇自己的立場,但是,記住,永遠不要試圖傷害霍格華茲的學生,正如,永遠不要喚醒一條沉睡的龍!」

  風聲漸近,我閃到石獸背後,看著父親壓抑著怒氣從校長室大步離開,無奈地歎了口氣。

  難道,我以後就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了嗎?

  「孩子,你可以進來了。」鄧不利多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我無力地走進了大門,任石獸在我背後跳回原來的位置。

  我剛才就沒有抱不被發現的希望,這是他自己的地盤,如果我能在門口站那麼久他還毫無覺察……或許他會考慮讓我做教父的接班人?

  這是一次危機,危險,但是,也有機會存在。如果利用得好……這次會面反可以成為有利於我的棋子。畢竟,我們的敵人還是一致的。

  「偷聽不是好習慣,布雷恩小姐。我猜你不介意我叫你德拉科?有什麼事需要我這個老頭子幫忙嗎?」他微笑著問。

  我沒有立刻回答,眼睛盯著在屋子裡沒頭蒼蠅般地亂飛的鳳凰福克斯,它正把很多東西碰得搖搖欲墜,呱呱的叫聲也相當接近于一種全黑的不祥鳥類,令我非常驚訝:「它……它怎麼了?」

  「福克斯到了青春期,」他的藍眼睛閃爍著,「有著一點少年的小煩惱。」

  ……你可以直接說它在發情……

  我忍著嘴角的抽搐想。

  「你要小心,它喜歡美麗的女孩子。」鄧不利多非常悠閒地微笑著,但我看著他的表情只想駡街……

  梅林的你怎麼不早說!

  該死的鳥,從我的頭上滾下來!不要玩我的頭髮!怎麼跟菲尼一個毛病!果然是同類……

  試圖把福克斯甩掉但半天無果,而鄧不利多只是慢悠悠地在一邊喝茶,沒有一點幫忙的意思:「看,我沒說錯吧?被一隻鳳凰喜歡是很幸福的事。」

  ——如果它對我喜歡到了可以被策反的地步,我無奈地想,或許被它騷擾一下還不算吃虧?

  「希望剛才我和瑪律福先生的對話沒有對你造成驚嚇。」鄧不利多慈愛地看著我,「貴族看上去會有那麼一點不夠……平易近人。但是,他們本質上還是很可愛的孩子……」

  ……不准叫父親……孩子!

  「我知道,」壓抑著抽他一個耳光的衝動,我很爽快地點點頭,「我沒有害怕。瑪律福先生是好人。」

  「哦?」鄧不利多的表情有點意外。

  我繼續認真地看著他:「剛才我都聽到了,他救了赫敏,而且還不向別人炫耀。」

  哼,你剛才敢用這句話擠兌父親,現在我就要用它擠兌你!

  看著他尷尬的神情從眼中一閃而過,我在心裡冷笑:鄧不利多,料你也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嗯……很好,我非常高興你能夠看到別人的優點。那麼,孩子,」他為我召喚來一杯熱檸檬汁,「你來找我,是為什麼事呢?」

  我不露聲色地啜了一口。

  鄧不利多對食物尤其是甜食的熱心推薦確有他的目的,但並非佈雷斯所猜測的摻有吐真劑或測謊水之類,他跟烏姆裡奇還是有區別的。鄧不利多有自己的矜持,吐真劑一類藥品雖然他也用,但只會用在小巴蒂•克勞奇那種人身上,對學生不會出手。他是在借著觀察你是否能夠坦然吃下他提供的食物,來判斷你的心中到底存有多少不安罷了。

  果然,我的泰然自若讓他的神情更加慈愛了些。

  「是關於我的姐姐,費尼克斯。」放下杯子,我認真地解釋道。

  對不起了,菲尼,拿你當擋箭牌。不過你不會介意的,是吧?

  福克斯聽到菲尼的名字非常興奮,從我的頭上離開,飛回到架子上非常認真地歪頭看著我,我心裡又糾結了一下。

  「您知道,我的姐姐魔力控制能力很差,經常弄出危險,我非常擔心她。」搬出標準的懂事寶寶面孔,我仰起頭迎視鄧不利多的眼睛,「但我又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昨天上課時我看到她非常喜歡您,她頭一次表現得這麼喜歡一個教授。請問您能幫助她嗎?是您的話一定能夠做到的。」

  這個問題其實相當冒失,但是,德拉科•布雷恩提出這個要求,看在鄧不利多眼中卻並不會顯得太不合理。畢竟,在入學之前,我就曾因入學問題大膽地向他求助。

  我現在要創造的,就是一個對校長大人懷有強烈崇拜和無限信任的無腦小鬼形象。

  答應吧答應吧,我非常樂意看到你承受菲尼巨型魔杖的破壞力!

  「啊,德拉科,你和你姐姐的親情很令我感動。」鄧不利多微笑著,「不過很不巧,我這幾天恐怕不常在學校,但是你可以去找麥格教授。」

  唔……看來父親的威脅還是有些效果的,在免職問題當頭時鄧不利多很需要打起精神應對。何況那可不止是威脅而已,父親一直熱衷於進行將鄧不利多趕出霍格華茲推教父上位的努力。其實……這點我倒不置可否,教父絕不會喜歡這種一天到晚應酬不斷的工作,斯萊特林院長的雜務已經使他很煩躁了。

  「但是我有點害怕她……」

  「我會叮囑她和善一些的,別擔心。」

  想到麥格教授災難性的微笑,我打了個哆嗦:您還是別說了……說了才可怕啊!

  「好啦,不要為你的姐姐擔心太多,」鄧不利多很耐心地安慰我,「我聽米勒娃說過,她在變形學上非常有天賦。相信我,任何一方面有天賦的孩子都會有出息。」

  「嗯!」我露出很開心的表情,「那好的,教授,我這就去找麥格教授。」

  「啊啊,不要急,孩子,在那之前,你該先去吃晚飯。」鄧不利多輕輕摸了摸我的頭。

  「哦,我忘了,多謝教授。」我鞠了一躬,轉身打算離開,卻忽然聽到一個令我一下子緊張起來的問題:「對了,德拉科,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從哪裡知道我辦公室的口令的?」

  呼……看吧,這就是鄧不利多的厲害之處。在你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的時候,把最有殺傷力的問題拋出來,打你個措手不及。

  但曾經和各種各樣的人周旋過很久的我,這招已經不好用了。

  於是我轉過頭展示了一個最純真無邪的微笑:「我不知道口令。我來到的時候,有一位學長在邀請一位學姐下樓吃晚餐,他們剛要離開門就開了。」

  鄧不利多微微一怔,沉吟著低下了頭:「是這樣麼?……那你先離開吧。」

  我走了幾步,故意放慢腳步,又猶豫地折回:「教授……」

  「嗯?」鄧不利多的目光中帶著幾絲深意看著我,「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嗎?」

  「……」我沉默片刻,「不……沒事……謝謝您。」

  「如果你有什麼困惑,孩子,」他深深地凝視著我,「校長室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是,教授,我會的,」我笑容中的感激並非全是做作——你終於肯放過我了,「真的很謝謝您。」

  直到走出校長室,我都感覺得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我松了一口氣,還算順利……看來格來芬多和鳳凰社後代的身份,在鄧不利多這裡還真是格外好用。

  他應該剛剛開始懷疑我,而我適時地給出了「我正在猶豫是不是告訴您一些秘密」的暗示。以鄧不利多的個性,他會將此看作信任的表現,等待我主動開口。這將為我下一步的行動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哼,跑得了奇洛跑不了筆記,我可不止是說說而已!


15 夜訪霍格莫德

  離開校長室,我立刻發揮斯萊特林的嚴謹作風,開始了新一輪大規模違反校規活動的系列籌備工作。梅林在上,衝動行事的麻煩我已經領教過了,可不想再來一次。

  程式化地去找了麥格教授,這位正直善良的女士毫不懷疑地表示從下週一晚上起一定會幫菲尼補習。我真誠地感謝了她——菲尼的魔控力實在讓我束手無策,如果她真能解決這個問題我會減少多少麻煩!甚至菲尼會從累贅變成助力也說不定。

  離開辦公室我一走到沒人看得見的角落就開始狂奔,進了格來芬多休息室看看掛鐘,晚飯時間還沒過,寢室空無一人。我翻出備用被子變出一個熟睡的自己放在床上,估計一下返回時間,將變形術解除時刻控制在夜裡十二點左右。其實這種方法遠沒有複方湯劑來得安全,但是,在沒有充足的時間、藥材和可靠人物的情況下,只能暫時用它來代替。放下床簾和「已睡勿擾」的牌子我輕舒口氣:應該不會有人仔細察看,因為在布朗幾次以揉搓的方式叫我起床、被我挾帶著起床氣的惡咒橫抽到屋子的另一側後,她們已經瞭解我的習慣,不會無故「叫醒沉睡的龍」。

  看,校訓還是很有道理的。

  在我回到大廳時,菲尼已吃過晚飯,正在和韋斯萊雙胞胎和波特韋斯萊路癡二人組就夜遊事宜展開熱烈商討。我疑惑地看了一眼波特,他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波特有些羞赧地沖我一笑便又回過頭,精神集中得很不正常。

  格蘭傑依然在鍥而不捨地試圖掐滅一切可能扣分的小火苗,卻反被五個人七嘴八舌地說服入夥以至於完全插不上嘴反擊,不知為什麼關心的重點就變成了「什麼時候能趕回來」。我象徵性地吃了幾口沙拉,推說有點累想早點睡就要離開。正處於違法亂紀馬力全開的興奮態菲尼只是很大方地揮揮手說聲「去吧去吧」便回到了他們的對話上。倒是格蘭傑問了一句「德拉科不舒服嗎?」被我直接用「睡一會兒就好了,一會兒你們回去時輕聲些」敷衍過去。

  ——萬幸她現在對我只保持著室友級別的關心,不會像從前那樣大驚小怪,動不動就一把拖住直沖醫療翼。

  一切都很順利……

  下一步,就是潛進瑪律福莊園了。嗯……這是個需要好好考慮的問題。

  教父的壁爐是霍格華茲唯一通往瑪律福莊園的飛路系統,不過我當然不可能走這條路:雖然偷偷摸進魔藥辦公室輕而易舉,但我卻無法保證家裡納西莎媽媽不會恰好呆在客廳。雖然我很想念她,但是直接沖到她眼前的方式……我不希望她受到驚嚇。

  離開霍格華茲,然後幻影移形到莊園外是比較可行的方案。以我對瑪律福莊園的熟悉程度,避開一切人類和非人類生物對我來說並不困難。

  那麼問題就變成了怎麼離開霍格華茲。

  四樓有密道通往霍格莫德,但出口是蜂蜜公爵糖果店,在那裡被人看到一個明顯不足齡的霍格華茲學生在非假期出現在那裡,說不定會被過於負責的成年人遣送回來的……嗯?也未必……或許幻身咒會解決這個問題?

  「嗨!」

  「咒語通小妹妹!」

  「抓到你了!」

  「真是個驚喜!」

  「原來乖寶寶——」

  「——也有犯罪的欲望!」

  ……

  這一唱一和的聲調讓我的頭轟地一聲大了起來,而更頭大的是接下來的聲音——

  「德拉科!」

  菲尼的聲音充滿意外:「你不是去睡覺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無力地轉身望過去:韋斯萊雙胞胎,路癡二人組,甚至還有被路癡二人組架來的一臉憤怒的格蘭傑……真好,全了!

  真讓人絕望……

  「你們來幹什麼?別告訴我要這個時間出校!」我皺眉看著他們,額角微微地跳著,事情已經夠麻煩了,這幫混蛋不能不來添亂?——尤其其中還有那個漩渦體質的救世主男孩。波特,你不知道什麼叫低調嗎?要惹事也請多少等幾天好麼?現在剛出了伏地魔的事,知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在盯著你!

  「德拉科,你原來早就知道這裡,居然都不告訴我!」菲尼一臉哀怨地看著我,波特和韋斯萊也同樣深以為恨地點了點頭。

  「我以為禁林能滿足你們,不過看上去我錯了。」我冷冷地看著他們,「韋斯萊果然不同反響,勢力都發展到了霍格莫德?」

  男孩子們都皺了眉,他們長久以來就不喜歡我說話的態度,但菲尼並沒有這種感覺。

  「沒錯!弗雷德和喬治在那裡發現了一個鬼屋,我們正要去把那只惡鬼捉拿歸案!」

  鬼屋?是尖叫棚屋吧?還真是符合格來芬多的喜好……

  「僅僅因為好奇,就摸半小時的夜路?」沒腦子的白癡,拿自己的安全在當什麼啊!

  我看著她深深地歎息:當年的波特三人組可遠沒有這麼能惹事,菲尼,你真是名符其實的麻煩製造機和增幅劑!

  「切,德拉科,你不也一樣?」菲尼無所謂地嘻笑著摟住我,「裝什麼乖寶寶?跟我們一起去吧,聽說裡面有壁畫哦。」

  不要把我的行為與格來芬多的白癡冒險混為一談!

  不過,這樣……或許也有好處?

  我用格蘭傑風格的正直目光瞪視著他們,心下卻迅速評估著這樣的利害:至少不會比我一個人的偷溜更能引人注意,即使被抓到,大家的關注點肯定都集中在波特身上,沒人會追究我這個明顯是被拖下水的從犯……而且過程也不至於太麻煩:只要跟他們一起走出秘道,然後幻影移形就好了。

  在雙胞胎笑眯眯來拍我肩膀時,我忽然聽到遠遠地快速移來的腳步聲,那熟悉程度我能夠立刻判斷出是父親和教父。我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一把抓住他們之中塊頭最小的波特往秘道裡一推:「都進去!快!」

  格來芬多搗蛋鬼們躲進秘道,但六個小腦袋堅持著一起湊在入口旁傾聽著那兩位「肯定是黑巫師」的對話。

  父親透露著憤怒和焦躁的聲音壓得很低:「是那位大人!西弗勒斯,我希望今天你的狀態只是個意外,似乎這十年的霍格華茲生涯讓你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記住,能使用那個,除了我,就只有那位大人!」

  我差點被一口氣噎到。真是個讓我……不知該如何評價的猜測!

  父親,果然扯上伏地魔您就會變得瘋狂。那傢伙到底哪裡值得您如此地……神魂顛倒?甚至還允許他涉獵從不外傳的家族魔法……您不會真的中了奪魂咒吧?

  「我很抱歉盧修斯,但恕我無法理解他的動機……」

  父親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暫時我也無法理解,但那位大人從不做沒原因的事。」

  哼!他沒道理的事少做了嗎?拜託,父親,您的理智哪裡去了?請您稍微清醒一點吧!

  我還想再聽下去,但是他們已經走遠,聽不清在說什麼了。秘道中的孩子們失望地歎了口氣,在狹窄的通道中排成長隊一個接一個地出發了,螢光閃爍的微藍幽光飄向霍格莫德,低聲的議論也逐漸放大到正常音量。

  「是老蝙蝠……和誰?」

  「盧修斯•瑪律福。那個混蛋小瑪律福更混蛋的老爹!他們一家都是那個人的死忠!啊……」

  發出無聲的鎖腿咒,我給了那不知是誰的雙胞胎之一一個教訓。他撲通地栽了一個跟頭,我在走過時裝作無意地在他手上狠狠踩了一腳,在聽到一聲慘叫後才慢悠悠地說:「好像有什麼絆到我了……嗯?你怎麼了?」

  在心中我冷哼一聲:第二次了,是吧?第二次當著我的面侮辱父親!梅林的你該慶倖現在是在秘道裡,嫌疑目標太好確認,不然我直接甩你一個鑽心剜骨!

  「喂弗雷德……你走個路也能摔倒!」羅奈爾得•韋斯萊輕蔑地說,於是我很配合地解開咒語等他剛爬起站穩又再發一個,造成弗雷德•韋斯萊連續磕碰的印象。

  「哈……真古怪……」他聽不出沮喪地喊了一聲,「我懷疑皮皮鬼跟來了!」

  「哦也,帶一隻鬼魂去鬼屋抓鬼!」喬治•韋斯萊一手撈著自己的雙胞胎兄弟,一邊用奇怪的腔調唱著。我幾乎要捂住耳朵。

  「你們要去找鬼魂嗎?」忽然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半晌才顫抖著魔杖呆呆地讓亮光照過去。

  半空中飄著珍珠白的女孩形象,是哭泣的桃金娘,正有些幽怨地看著我們。

  看到是他雙胞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桃金娘,不要嚇我們……」

  「可以帶我去嗎?」桃金娘的鬼魂忽地湊近,空洞的眼珠在過大的鏡片後直直地盯著他們,被幽幽的螢光映得格外陰氣重重。

  似乎是怕他們不答應,她又補充了一句:「霍格華茲的鬼魂不喜歡我。」

  嗯,我記得,桃金娘是個相當孤單的鬼魂,她只是一個人(?)來來回回地在那個沒人願意拜訪的洗手間徘徊,找每一個她能遇到的學生說話,幫他們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無論是誰。

  甚至包括我。

  「你最好不要離開學校。」我看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開口,「如果他們真抓到了鬼是會帶回來的,雖然我更傾向於認為他們什麼也不會見到。」

  她的目光轉向了我,並且向我飄了過來,仔細地若有所思地盯住了我,那種看透了什麼的目光忽然叫我沒來由地心虛——

  「咦,你……你像他……」她直直地瞪著我的眼睛,「不,你是他……」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血液停止了流動。

  是了,對鬼魂而言,如果他們想,他們是可以看清活人的靈魂的。

  雖然,我想過可能終有一天會有誰認出我的身份,但我絕沒有想到過會是她!一個女鬼!

  梅林……被一個女鬼拆穿,這個方式太不華麗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同行的其他人,他們會怎麼辦?

  「瘋瘋顛顛的桃金娘……」韋斯萊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滾開!」

  桃金娘的鬼魂眼裡立刻聚集起了珍珠色的水珠,尖利地大哭著:「你們,你們都討厭我!」一邊穿進牆壁消失了。

  是啊,從來沒有誰相信過她,無論從前還是現在。

  即使她說的是實話。

  梅林的,我發現我越來越愛感慨了,這可絕不是好現象!至少現在,沒有人留意她的話,我是該感謝梅林才是!

  「你不該罵走她,羅恩,她哭了!」格蘭傑充滿正義感地指控。

  「而且她可能告訴別的鬼魂!」雙胞胎之一有些猶豫地說,「我們今晚回來時恐怕不會那麼順利。」

  「算啦,反正出來都出來了!」菲尼大刺刺地說,「不就是回去扣分加勞動服務嗎?」

  這句絕對倒行逆施的話安慰了瘋狂的小獅子們,他們繼續走向霍格莫德。

  教父,拜託您今天晚上起來巡邏吧,這幫小鬼實在太無法無天了!

  「那裡……」救世主男孩終於猶豫地開了口,他從一開始看上去就不是純然的激動,「真的有鬼嗎?」

  我翻了個白眼:波特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在霍格華茲裡你見過的鬼魂都可以開PARTY了!

  「我聽說尖叫棚屋只是附近村民的傳說!根據我查到的資料,那裡並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件。從書上提供的照片判斷,那只是一個四面縫隙能夠影響空氣流動的屋子,可以引起號叫一般的聲音效果罷了。所以它只叫做『尖叫棚屋』而不是『魔鬼之屋』或『僵屍之屋』。」

  格蘭傑的語氣依然有些氣鼓鼓的,似乎還在為被挾持來而耿耿於懷,但事實上……她進入冒險程式比我快得多。這個表面規矩的格來芬多女王獅絕對不像她表現出來得那麼安分,如果有夜遊而不扣分的辦法,我相信她會比菲尼更加熱衷。而且她的破壞力也絕對是這四個一年級中最大的一個!膽大妄為不可怕,但膽大妄為若是配合上足夠的頭腦和理智,那就是件相當恐怖的事了。

  「但我聽說那裡確實有吃小孩子的鬼!」韋斯萊漲紅了鼻子反駁道。

  你確定你不是從身邊的兩位「兄長」那裡聽說的?

  波特其實沒有十分認真聽格蘭傑在說什麼,而是低頭沉思著,片刻抬起頭來急切地看著雙胞胎:「弗雷德,喬治,那裡的牆上真的有我媽媽的名字?」

  雙胞胎之一捏了捏他的臉:「我已經說過十多次啦!不僅有,而且你媽媽的名字還用紅心圈起來了哦!」

  救世主男孩臉上泛起一絲紅暈,繼續追問著:「那……有我爸爸的嗎?」

  「不知道……」另一個回憶著,「那裡只提到了什麼尖角叉子、大腳板、月亮臉什麼的,沒有看到像詹姆的詞。也可能是我們沒有看仔細,反正馬上就要到了,你自己去找吧!」

  「我希望那裡有鬼魂,」波特說了一句出乎大家意料的話,「那裡的鬼魂很可能是我媽媽,或者至少認識我媽媽。我希望它能給我講一講我的父母……」

  他的聲音低落下去,引起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格蘭傑歎息一聲,安慰給了他一個擁抱。

  怪不得他會在這麼敏感的時刻還要堅決地跑出來……除了這個理由,還會是什麼呢?

  我忽然意識到,在我的周圍,在為自己的父母而傷懷煩惱的,不止是我一個人。

  秘道前透出了光亮,蜂蜜公爵店的糖果甜香已經彌散在我們周圍,商店還沒有打烊,不過聽起來主人一家正在店面後的小屋裡聊天:

  「古靈閣又發生了盜竊案……現在連那裡也不保險了,真不知道我們還可以信任誰。」

  「是啊……沒想到連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也會失竊……」

  「富有的純血貴族,主人又一輩子關在阿茲卡班,有人覬覦很正常吧……」

  這個名字讓我頓了頓。

  如果我沒聽錯,他們在說……貝拉姨媽和羅道夫斯姨父的金庫失竊了?

  貝拉姨媽的金庫裡有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竊賊突然在這種時候出手呢?

  「希望我們小門小戶人家不會被盯上……」

  「是啊……現在生意可不好做……」

  呃……很可能,明天的報紙上又會出現「瑪律福莊園失竊」的頭版消息?

  估計又會引起一片人心惶惶。

  我正消化著意外得到的資訊,菲尼在身後推了推我:「德拉科,怎麼不出去?你擋住我了!」

  「哦……」我悄悄地在她身上施了幻身咒,放她溜了出去,然後自己也做了偽裝。至於另外的幾個人……關我什麼事?

  我們快步溜出了蜂蜜公爵店,聽到聲音的店主走到外間時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又搖搖晃晃地關好門踱了回去:「今天的風可真大……」

  這種遲鈍的反應讓韋斯萊立刻提議回去時順走幾隻巧克力蛙,被他兩位兄長一邊一個狠狠地敲了頭。

  以韋斯萊雙胞胎為首,一行人走向尖叫棚屋的方向,我沒有解除自己身上的幻身咒,只是尋找著脫離他們的最佳地點。終於,在尖叫棚屋出現在視線內時,他們興奮地跑了過去,而我則閃到了一幢房子後,輕輕念出了「幻影移形」。

  眼前被白色的光芒籠罩,耳邊是尖利的呼聲,在視線再次變得清晰之後,巍峨的瑪律福莊園終於出現在我的眼前。

  雕刻華美的鐵門……

  繁盛的花木……

  水流潺潺的噴泉……

  富麗堂皇的別墅……

  還有那只悠閒漫步的白孔雀愛麗娜……

  一如我的記憶,什麼都沒有改變。我的眼眶不禁有點發潮。

  唉……沒想到,重生以來,第一次回家,居然會是這種形式!

  但是……

  不管怎麼說,我回來了。

  昂首看一眼面前的鐵門,我徑直走向了那扇漆黑高大的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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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永遠的黑魔標記

  問我為什麼一直沒有遇到盤問和阻攔?哼,如果你認為瑪律福莊園還要浪費人力在防範竊賊這種小問題上,那你也太小看了這個被稱為「魔法界活化石」的古老貴族家族。在一千多年前莊園修建時它就已經築入了最好的、現已失傳的自動防禦法陣,而且只對歷代家主言聽計從,只要未得家主允許的人員闖入,一切警戒魔法將立刻啟動,那時你就只能祈禱自己還剩得下一片完整的屍體。

  這個強大的魔法系統從未出過故障——請忽略當年伏地魔將此作為總部的時期。那個白癡強令父親中止家族警戒法陣改用他自己設定的混亂魔法屏障。梅林在上,那甚至都無法阻止一個受傷的小精靈幻影移形——當年多比可是因為需要經常隨父親出門才能特別享有離開莊園的優待。

  不過,這個系統對我無效。雖然身體不同,我的靈魂依然被這個系統判定為瑪律福家族的一員。

  白孔雀愛麗娜踱到我面前,安靜地看著我,目光中帶著一絲企盼。八成是多比「為了讓愛麗娜小姐保持與貴族身份相符的身材」又克扣了她的孔雀糧。我與它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明白不給她點食物她對我是不會比庫林更客氣的。但是我嚴肅懷疑身上沒有可吃的東西……帶著一絲希望上下翻找了一會兒,但願菲尼塞給我的零食沒被我隨手喂了庫林……

  哦,感謝梅林,還有一袋灑了大半的比比多味豆。我抓了一把盡可能分散地拋遠,但願她的運氣夠好,不至於被這種危險的零食送進聖芒戈珍禽異獸部。

  愛麗娜不滿地在我手上狠狠啄了一口,然後邁著不緊不慢的優雅步子開始了艱難地尋食之旅,這種優雅在我又找到一隻巧克力蛙並且把它放出來之後被一陣狂奔代替。

  咳……多比的訓練果然是表面工夫。

  我小心地繞過家養小精靈們的聚集地以免引起他們的頂禮膜拜,有一瞬間我覺得似乎多比要發現我了,慢慢地向我的方向摸過來,一邊還在自言自語:「多比是不是作夢了?多比嗅到小主人的氣息。多比沒有去迎接小主人……」他越走越近,我幾乎要忍不住給他一個昏昏倒地,這時愛麗娜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挽救了他(或者說是我?)。多比用自己的頭撞了一會兒地,然後叫著:「多比沒有照顧好愛麗娜,多比是個壞精靈,多比沒有教育好愛麗娜……」然後身後跟著其他家養小精靈一路狂奔而去。很快我就聽到愛麗娜更加淒慘的哀叫,並夾雜著小精靈們關於「風度」和「氣質」的教誨。

  咳,梅林在上,請首先注意自己的禮儀問題好嗎?再說,如果一隻孔雀能夠在吃到一顆鼻涕味或者嘔吐味的比比多味豆之後還能保持優雅,我會將它的馴養者立刻聘為斯科普斯的禮儀教師!

  二樓的窗子打開了,不耐煩地拋出一句「安靜!」又合上。所有的小精靈立刻齊齊地收住了口,改為以頭搶地。

  我微笑了:納西莎媽媽的對下專用冷臉,殺傷力還真不小!

  這陣混亂為我接下來的潛入工作提供了極大便利,我迅速地閃進別墅,終於松了一口氣:安全了……感謝父親不容忍與一切低等生物同處一居的習慣,我不必在接下來的時間擔心與遊蕩的生命體相撞。

  看一眼大廳正對面雕飾精美的銅牌,流動的水銀字元顯示納西莎媽媽在二樓廚房,而在我進入後,又慢慢地浮出了「德拉科•瑪律福,一層大廳」的字樣。我瞪著那串字母歎了口氣:梅林的……這個時候就想埋怨這塊銅牌,為什麼要這麼盡職?

  納西莎媽媽一時未必會來看它,但如果沒有意外父親很快就會回來,我必須得在他回家之前離開,不然……咳,十一歲的我會很倒楣。

  沒有多少時間,我徑直奔向父親的書房。憑我當年無數次偷偷潛入時的印象,在那個本子被丟進韋斯萊家小丫頭的坩鍋之前,它就夾在父親抽屜裡一疊風格相似的黑皮筆記本中。

  但是,就在我走上二樓之後,一陣輕輕的歌聲讓我停下了腳步。

  「森林裡的小木屋喲,紅紅的爐火……」

  不受控制地,我停下腳步,慢慢地轉向相反的方向,走向歌聲傳來的源頭。

  ——那是媽媽的歌聲。

  「……小壁爐,小壁爐,請你暖暖寶寶的被窩……」

  廚房的門開著一道小小的縫,熟悉的點心甜香和溫暖的橘黃色燈光一起逸出房門。

  「安心地睡吧我的小龍,阿爸已坐上回家的馬車……」

  從門縫望去,媽媽系著淡粉色的圍裙側對著門口,臉上掛著恬靜幸福的笑容正輕輕地哼唱著,沾了些許麵粉的手安撫著暴躁的烤箱,垂在耳邊的金髮在燈光下閃著熠熠的光芒。

  簡單的兒歌,只是那麼幾句,反反復複地在媽媽的喉中低吟流動著,像一池溫暖的水,柔柔地將我整個包裹住……

  就好像我剛剛有了記憶時,那一雙懷抱著我的手臂,柔軟,又堅強……

  那個時候,她也是用那雙溫柔如水的蔚藍色眼睛充滿愛意地望著我,輕輕地唱著:

  「森林裡的小木屋喲,紅紅的爐火……」

  「……小壁爐,小壁爐,請你暖暖寶寶的被窩……」

  「安心地睡吧我的小龍,阿爸已坐上回家的馬車……」

  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我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廚房的門框,指甲卷起從縫隙裡滲出血來,但我不想去管。

  只是一扇門……媽媽,就在背後……推開門,我就可以抓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肩膀……埋頭在她的懷裡……

  只要推開那扇門……

  但是——

  不行!不可以!

  他們此時已有德拉科•瑪律福,並不需要一個泥巴種的德拉科•布雷恩。

  現在的我有什麼資格攪進這個完整的、幸福的家?有什麼資格給他們帶來風波和困擾?

  他們已經給過我生命,甚至給了我他們自己的生命,我有什麼權利向他們再一次平白地要求這一切?

  德拉科,你太貪婪了!明明知道……他們會因為我,把自己推進危險,甚至死亡……

  而你這個不知滿足的混蛋居然還在企盼貪戀已不屬於你的溫情!你這自私的混蛋!搞清楚,現在該是你向他們償還的時刻!償還那份你永遠還不清的、超越一切的愛!

  「森林裡的小木屋喲,紅紅的爐火……」

  「……小壁爐,小壁爐,請你暖暖寶寶的被窩……」

  「安心地睡吧我的小龍,阿爸已坐上回家的馬車……」

  不要唱了……媽媽……不要再唱了……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直到感覺到唇齒間充斥起血腥氣。我捂住耳朵猛地跑開,沖進了父親的書房,緊緊地關上房門。

  我需要冷靜一下……冷靜!

  不要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我是為了殺死那個靈魂分裂的瘋子而來的!

  書桌右側,上數第三個抽屜……是這個,但是上了鎖。真麻煩……瑪律福家主的書桌防護比其他位置都要嚴密,除了鑰匙,還需要家主的特別驗證,否則特別防禦系統也會開啟,你會被迫以血人巴羅的姿態在桌邊等待主人抵達後仁慈地出手給你最後一擊。

  我試著碰了碰鎖孔,它沒有要攻擊我的意思,於是我摸到三號書架最下排……《秘而不宣的黑暗世界》,是這個!父親的習慣果然一如我的記憶,咳……我從未想到當年過於旺盛的好奇心會在這個時刻後知後覺地顯現出它的意義。摸出夾在書中的鑰匙打開抽屜,我立刻就看到了夾在一排低調地華麗著的黑皮筆記本中那個不協調的舊本子——父親,果然你既要兼顧瑪律福家的品味又想為這個從外觀到內在毫無可取之處的本子做掩飾的努力是不可能收到預期效果的!

  我伸手去拿伏地魔的日記,但在我觸到本子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直平靜的抽屜中忽然湧起一股黑氣,死死地纏住了我的手,並且以驚人的速度沿著手臂爬了上去,將我的整條右臂緊緊地縛在桌邊,無論如何盡力掙扎,都依然被死死地扣住,動彈不得。

  梅林的襪子!以前我也碰過這個本子,怎麼從沒遇到過這種事?

  果然,我還是太相信過去的印象了嗎?但願我能夠有機會記得這個深刻的教訓——前提是我要能夠活著出去!

  黑氣還在向我身體的其他位置擴散,只要它侵襲到的身體都如中了石化咒一般僵硬。這個變故讓我目瞪口呆,我第一反應就是用還能動的左手摸出魔杖,但僅僅是摸出魔杖而已:不知道這是什麼詛咒,我的魔力居然不知何時被抽了個一乾二淨。

  拜託,我可不想就這樣被抓個正著!這種情況父親絕對問都不會問,直接一個死咒就送我去見梅林了。

  這種死法……不要……太冤了……

  但是……怎麼辦?

  誰來幫幫我?

  梅林薇薇安上帝該隱撒旦斯萊特林拉文克勞赫奇帕奇甚至格來芬多……是誰都好……救救我!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我的冷汗順著額角流了下來,心裡翻騰著一股尖叫的衝動,但僵硬感已經傳到了脖子,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腳步聲移到門口,我的心也隨之提到了喉嚨。但它並沒有在門前停下,而是繼續向著臥室和我的房間響過去了。我的精神依然絲毫無法放鬆:這只不過是暫時的幸運,照這樣下去,我終歸逃不過父親的阿瓦達索命。

  「晚上好西茜,我回來了!」遠遠地,從樓下傳來父親低沉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剛剛的腳步聲又快速地原路返回移向樓下:「晚上好親愛的,今天怎麼這麼晚?」

  「被一隻老瘋狗拖走咬了一口,不得不加班到現在。」父親的聲音裡仍然帶著一絲怒氣,忽然頓了頓,充滿訝異地問,「西茜……德拉科什麼時候回來了?」

  「德拉科?」媽媽愕然地反問,片刻,也發出一聲驚呼,「梅林……我居然沒有發現!」

  「又去亂翻我的東西……我早告訴他什麼都不准動!果然,西弗勒斯對他太過和藹了!」

  我的頭腦裡浮現出父親一臉陰沉地走上樓梯的表情,心裡已經完全被絕望填滿。但就在這時,彌漫到我左上臂的黑氣仿佛碰到了什麼一般瞬間消散,束縛消失,魔力也回到了我的身體,似乎剛才的危機根本不曾出現。我一秒鐘也沒有耽擱,抽出本子砰地合上了抽屜,轉身沖向窗臺。在離開的刹那我的眼角瞄到了桌上擺放的全家福照片,也順手牽羊地一把抓了去。在開窗的同時,我聽到父親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下,聲音中是勉強壓抑的怒氣:「德拉科,看上去我們需要一場關於規則和秩序的交流,給你三分鐘把我的物品歸位,我希望你能夠在時限內出現在大廳!」

  ——沒有立刻沖進來是您的失誤,親愛的父親大人……

  我對著窗臺念了個「滑道平平」,又對著窗外牆壁發了一個昏昏倒地借著反力一口氣滑出了瑪律福莊園。聽得到發覺情況不對的父親立刻破門而入,但那頭耀眼的白金長髮剛剛在視窗閃過時我的咒立停就已經把滑道收了回去。

  感謝梅林,雖然父親的書桌不肯認我,這座房子倒還肯聽我的調遣:不然你以為瑪律福莊園的別墅哪裡那麼容易被魔咒驅動!

  但願他沒有看到我——在幻影移形的同時,我心中祈禱著。

  我並沒有立刻回霍格莫德,而是幻影移形到與瑪律福莊園一湖之隔的斯巴達莊園。這裡很安全,自我三歲那年安潔麗娜一家死後這裡便逐年荒棄,現在已是一座廢墟。畢竟,比之在一群好奇心有餘頭腦不足的小鬼面前眼前帶著危險的日記伏地魔到處晃,絕對是銷贓後再回去更明智些。估計一下時間,據我對他們的瞭解,他們或者還沒玩到盡興,或者已找我找到發瘋。呃……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我剛才精神過度緊張,沒有去感覺菲尼的情緒,現在定下心來,才發現她已經快因自責而死了。

  所以,還是早點把事情處理完回去吧,再晚的話……咳,雖然我沒有見過菲尼真正發火的樣子,但上一次她的逼供已經害得我肩膀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把日記本往地上一丟,我洩憤地一腳踹了上去,卻沒想到從本子裡掉出一個透明塑膠膜小包。我好奇地拾起來仔細看了看,裡面似乎是幾根鉑金色的長髮。

  會是父親的嗎?……他把父親的頭髮夾到日記本裡幹什麼?那個變態,難道他除了精神分裂之外還有什麼不可啟齒的嗜好?真是噁心!

  話說回來,更有可能是父親自己提供的,十有八九伏地魔曾借他的身份做過什麼侮辱父親智慧的事情……

  不過也不一定是父親……做副複方湯劑驗證一下就知道了。

  等等……現在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我的思路現在越發愛偏離應有的軌道了。

  把小包裝進相框夾層,一起施了縮小咒又變成枚胸針別在袍子裡側,我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日記本上:我曾記得魂器銷毀專家救世主男孩說過,這種幾十年的老東西已經成了精,必須要用蛇怪牙齒、格來芬多寶劍之類更高級別的千年妖精才降得住,或者是萬年不減恐懼的魔鬼之焰。

  似乎我能夠操作的只有最後一種。

  為了保證成功,我決定還是使用一下自交換後就沒得到施展機會的魔杖。或者會有被發現的危險,但是為了這種大事,冒一次險值得。

  但沒有想到的是,我剛剛把魔杖舉起,咒語第一個音還沒有發全,一股鑽心的疼痛忽然從我左上臂上泛起,並迅速地彌漫到全身。

  這突如其來的劇痛立刻讓我喪失了全部行動力,我無法控制地撲倒在地,勉強握著魔杖。伏地魔的日記就在我眼前,但我的視野一片模糊辨不清它具體的樣子,搖晃的手指根本無法瞄準。每次呼吸都牽動著肋骨的疼痛,我甚至不能念出那一道已在喉口的咒語。

  這就是傳說中的鑽心剜骨?

  曾經在親人和朋友的庇護下我從不曾有被施以這種殘酷咒語的機會,所以我只是猜測。

  但是……沒有咒語,沒有魔杖,甚至沒有施咒的實體……

  為什麼會這樣?

  好像有什麼答案模糊地閃過腦海,但正在喪失思考能力的我抓不住它。

  從日記本上升起一道黑色的人影,我不是看到,印象卻異常清楚,仿佛我的意識直接映照出這個情景。

  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我知道,那是伏地魔。

  「被我標記的人,我的奴僕啊……」居高臨下的聲音和刺骨的疼痛攪在一起,讓我無法抑制住身體的顫抖,「你想殺了我嗎?」

  黑影飄近,冰冷感浸透了我的皮膚,我的下巴仿佛被沒有實體的細長手指捏住了,徹骨的寒意從接觸點滲進骨髓:「剛剛放你一馬,就反過頭來打算恩將仇報?真不乖!」左臂上疼痛的源點被安撫地般地拂過,泛起一身毛骨悚然的噁心感,「嘖……可憐的小鬼,沒有人告訴過你吧?奴僕,永遠無法對主人舉起魔杖!」

  是黑魔標記!

  雖然它已不顯現在我的手臂,但是,靈魂的契約,效力永在。

  那意味著絕對的服從,不可抗拒。

  一瞬間,我的心底比伏地魔的指尖還要冷。

  沒想到,我雖然重生,卻依然擺脫不掉這個烙印的陰影,和□……


17 魂器

  「我居然標記過這麼小的孩子……而且……還是個泥巴種……」黑影僥有興致地放開手,浮在我上方看著我的掙扎,「怪不得連盧修斯有時也會不理解那一個我的行為方式。」片刻,似乎他對我越來越無力的動作失了興趣,收回了黑魔標記的力量。

  疼痛消失得與出現一樣突然,突然的輕鬆反而讓我瞬間無法適應,我的頭重重栽在地上,全身肌肉依然維持在僵硬狀態,彎曲的手指都無法伸直。

  頭頂上方傳來了輕輕的笑聲,寒意圍著我盤旋,似乎是他在繞著我打轉。我一動不動地躺著:我從來不曾期待過他的仁慈,伏地魔的殘暴我曾有兩年的時間去透徹瞭解,無論是對敵人,還是下屬,憤怒時的他都是絕對恐怖的存在。既然被當場拆破,我不指望他能放過我。

  「嗯……」他似乎在自語又似乎在問我,「我該怎麼處置你呢?小∼鬼∼」

  我的心裡突地一跳:這麼問……他不是想馬上殺了我!他在猶豫?為什麼?這與我記憶中的伏地魔不同……難道……我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不管怎麼說,斯萊特林不吃眼前虧,有一線生機,就要牢牢地抓在手裡,即使迎接你的是屈辱與踐踏,但是,活下來,才有希望。

  「乞求您的寬恕,吾主……」忍住心裡的噁心感和身體的疼痛感,我一點一點撐起身子,慢慢地匍匐到那黑影面前,顫抖地展現出最卑下的姿態吻了吻他腳前的地面,「求您原諒您的僕人被野心蒙蔽的靈魂。」

  我想不出有什麼合理的託辭能洗脫剛才行為的惡意,這樣就不如坦蕩承認自己的殺意,只不過置換成一個他或許會喜歡的理由。至少,對有膽識和能力的下屬,他的暴戾似乎會有那麼一點點的收斂。

  「哦?小鬼,」他的聲音依然滲透著笑意,「你想取代我?一個小泥巴種想取代我?你以為自己有這個能力?」

  劇痛再一次襲來,不過有了剛才的心理準備,我覺得這一次似乎不那麼難耐:「那麼,現在認識到你的渺小與軟弱了嗎?」

  「……」我跪伏在地大口地喘息著,說不出話,只得靠點頭來表示自己的屈從。

  「很好……」他的聲音透出滿足的得意,但接下來的行動卻完全表達了相反的意思,他猛地加大了黑魔標記的力量,我猝不及防地一頭栽倒,慘叫出聲。

  梅林的……夠了……你到底想怎樣……

  「不乖的小孩子該受到懲罰,」我的慘叫顯然讓他愉悅起來,他再一次撤去了咒力,「記住,永遠不要妄想反抗我!」

  伏地魔,你果然是個變態!

  這是我此刻的唯一想法。

  「很好,現在,」黑影回到了筆記本中,翻開的紙頁上顯現出血紅的字跡,「帶著這個本子回到霍格華茲,然後,照我的指示去做!」

  梅林的,我就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沒有當場殺我……

  那個混蛋,他想慢慢地把我吸成一具乾屍!

  不要以為我會乖乖就範!到了霍格華茲,你以為你還能這麼逍遙!

  雖然心裡那麼想著,我卻還是對他極盡恭敬地鞠了一躬:「是,我的主人。」低頭把日記本拾到了懷裡。

  剛剛他那樣地折磨我,我卻還要像抱嬰兒一樣小心翼翼地抱著這個混帳!這感覺真是糟透了!早知道我剛才該多踹他幾腳才是!

  真的該回去了!菲尼……她或許正在殺死自己||||||||

  我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正要幻影移形,忽然,一個低低的聲音從內而外地震動著我的耳膜:「有趣……德拉科……你果然是個相當有趣的存在……」

  這聲音……伏地魔?

  我猛地僵住。

  為什麼……他會知道我的名字?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我的意識被拉進了一個未知的空間。

  黑暗的虛無,卻又不是完全的黑暗,淺淺的螢光仿佛雲霧一般在身側流淌。我浮在半空,腳下是一片漩渦般的螢光,而四面卻都是無盡的暗色。

  借著那微光,我能看到我的對面相隔十幾步的螢光漩渦上,站著一個半透明態年輕英俊的男人。

  這是十六歲時的伏地魔?

  我一直以為父親桌下照片上才是他十六歲時的樣子,沒想到,他看上去要比照片上陰沉成熟得多。

  「真像盧修斯……」他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這是你成年以後的樣子?」

  我愕然,低頭審視自己。

  我的身體此時也呈現著半透明的珍珠色:披過肩頭的長髮,暗紋蛇袍,綠寶石搭扣,銀質蛇杖……原來此時的我,呈現出的是上一世三十六歲的瑪律福家主形象。

  這裡……應該是意識的空間。

  現在的我和他,都是……靈魂。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看著我微笑:「意外嗎?雖然只是一個會以伏地魔口吻發號施令的日記本,盧修斯依然對它抱有和對主人一樣的崇敬與坦誠哦。沒有什麼是他不會告訴我的。」

  我咬了咬嘴唇,依然保持著沉默。

  「你是德拉科•瑪律福。」

  「……」

  「你來自未來。」

  「……」

  「你已經死了。」

  「……」

  不愧是鑽研過靈魂魔法的伏地魔,一眼就看穿了一切。

  但是,那又如何?

  他對我自始至終的安靜開始沉不住氣,臉上浮現出一絲狠戾的神色:「你很狂妄,即使是盧修斯,也不敢對我如此放肆!」

  「你沒有資格這麼叫我父親的名字!」

  既然已經撕破了面具,就沒有再演下去的必要,我面無表情地迎視著他血紅的眼睛,沉靜中潛伏著幾乎要爆開的激憤情緒。

  「嘖,好大的怨恨……你想殺我,是因為盧修斯?」

  「不!准!你!提!他!的!名!字!」我嘶吼著,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扭曲得厲害,身邊的流動螢光也已開始因為我的怒氣變得不穩定。

  魔杖抵上了我的眉心。

  「搞清形勢比較好,德拉科。即使在這裡,你依然無法對我舉起魔杖。」

  我瞪著他,但沒有再做任何徒勞的努力,他再一次微笑了:「很好,很識時務。德拉科,為什麼要抱著那麼深重的敵意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是征服了死亡的人。」

  「很抱歉,我對與你享有共同特徵沒有任何興趣。」我壓抑了一下,讓自己的情緒稍微平靜下來。

  「但事實就是如此。事實上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伏地魔探究地繞著我轉了一圈,「在死亡瞬間收集靈魂的碎片,傳往過去的時空,再將一個合適的活體作為魂器……不,不是這樣,這個身體太適合你了,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紅色的眼睛中越來越燃燒起興奮的火光,熟悉的不寒而慄又爬上了我的脊背,「了不起的魔法!除了梅林,我想像不出誰還做得到。」

  哦……天殺的梅林……

  「或許正是那多管閒事的老白癡所為。」

  「你和我沒有本質的區別,」他眼中的興奮逐漸轉化為一種危險,「我們都是破碎的,零餘的,廢棄的,為什麼梅林選中的是你?」魔杖挑起了我的下巴,他的手順勢扼住了我的喉嚨:因為雙方都是靈體狀態,我們彼此都觸碰得到對方,「我本來計畫讓你替我打開密室,殺光麻瓜和泥巴種,然後奉上生命為祭使我複生。不過,現在看起來,用不著那麼麻煩。我只需要更換一個宿體,恰好,你本人就是一個最理想的更換物件。」

  恐懼攫住了我,我擋住他的胳膊試圖讓自己從他手中脫離出來,我們兩個的靈魂力量呈現出一種勢均力敵的狀態。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契約的力量就成了決定勝負的關鍵。

  「你能反抗我嗎,德拉科?」他嘲諷地看著我,將手收得越來越緊,雖然是靈魂的形態,我卻依然有了呼吸困難的感覺,「現在,乖乖地把身體交給我吧!然後,去告訴梅林,他做了一個完全錯誤的選擇!」

  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痛苦,使我產生了一種整個靈魂即將崩潰的感覺,而那絕對不是錯覺。

  「永生的秘密,即將揭開……」他冷笑著看著我,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有點點銀白色的星光從我的靈體上崩落,必須做點什麼……不然,我真的就會被他這樣擊潰在自己身體中。

  這是個意識的空間……控制意識的,是精神……

  也就是說,要突破這個空間,需要的也是強韌的精神。

  為什麼我會被他困住?

  僅僅是因為契約?

  不對……

  更大的原因,是恐懼。無論什麼原因,即使是憎恨與復仇的欲望,都掩飾不了我確實對伏地魔懷有深切恐懼的事實。

  而這是我現在必須突破的障礙。

  不該害怕,他和我一樣,曾經也是普通的人類,曾經只是霍格華茲的學生,曾經也是斯萊特林……

  何況現在的他,只是伏地魔十六歲時分離出的一片靈魂。

  我可以比他強,可以超越他,因為我至少還是一個理智的人,不是他這種精神分裂的瘋子!

  我有由衷的牽掛與執著,而不是像他一樣迷失在空茫的追求中。

  父親……母親……

  我不可以死在這裡!

  意識抓回一點現實感,我看到伏地魔難以置信的紅眸同時也看到斯巴達莊園的廢墟,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手臂,努力讓對現實的感知在自己身上更加清晰,伏地魔的嘶吼和風聲一同在耳邊轟鳴,我咬著牙在頭腦中刻畫著那幾個熟悉的詞:

  「目標!」

  「……你以為你逃得掉?」

  「決心!」

  「……不要妄想!」

  「從容!」

  「……去死!」

  「幻影移形!」

  我吼出了這句咒語,然後感覺自己被一片白光淹沒。

  將自己送回霍格莫德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意志力,我眼前發黑,極盡全力喊了一聲「菲尼」,便又跌回了伏地魔的空間。

  面對著那張已經不再顯得英俊的狂怒扭曲面孔,我無力地歎了口氣:但願菲尼離這裡不是太遠,能快點撿到我……

  不過……我只是想到呼救,她就算到來,能做什麼呢?

  果然,我已經太依賴她了……

  「你該知道反抗我的代價!」伏地魔的魔杖指住了我的喉嚨,綠光從魔杖尖端開始泛起,「阿瓦達……」

  就在此時,一道紅光和一道金光劃開了整個空間,刺得人睜不開眼睛。金光照在伏地魔身上時,他似乎被什麼灼傷一般地慘叫了一聲,化作一道黑氣消失了,消失前還不忘留下威脅的一句:「好運的小子,不要以為事情結束了!」

  睜開眼睛,我恍惚看到黑氣鑽進了懷裡的日記本,安穩下來。於是我開始定睛觀察周圍的狀況:

  我跌在菲尼的胳膊裡,她緊緊地摟著我,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她身上的冷汗也沾到我身上,可以理解,心靈魔法的結果就是,我剛才感覺到了什麼樣的恐懼和絕望,她感到的絲毫不會比我少。

  呃……我這次該怎麼跟她解釋啊?

  然後我覺得胳膊快被誰折斷了,呃……是救世主男孩在一邊很驚恐地死死抓著我的一隻手。

  「波特,你快掐死我了……」我把手抽了回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好吧,我承認,在很虛弱的時候被氣一氣也是恢復活力的好辦法。不過話說出口我也嚇了一跳,聲音啞得簡直不像我自己。

  波特如夢方醒地把手鬆開,窘窘地低下頭退開了兩步,一臉又羞愧又委屈的受虐相,看得讓人想抽兩巴掌——如果我還有力氣抽他。

  「拿著!」我費力地把日記本從手裡抽出來遞給救世主男孩,他很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接過去的意思。

  「幫我拿一下!」我的頭上一定冒出了青筋:在我的記憶中波特你好像沒有這麼呆啊……「如果不是菲尼沒手拿我會給你嗎!」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把魂器放在滅魂器專業戶的波特身上,總要比放在別人身上安全些。

  他看我又有要發火的意思才把本子接了過去,我白了他一眼,又把頭靠回菲尼的懷裡。

  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地從四處趕了過來,看去都是一臉急切地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我合了眼睛一臉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韋斯萊家的雙胞胎就制止了他們的小弟弟和格蘭傑的審訊欲望。

  我輕輕舒了一口氣。

  該高興他們沒有提前回去嗎?

  如果是我,我不保證自己會等在這裡。自己不能照顧好自己是一種無能,這是斯萊特林的信條,我一直這麼堅信,即使當事人是自己,我依然這樣認為。

  ……呃,好吧,如果是我,我根本不會為了去鬼屋抓鬼這麼白癡的理由跑出來!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我很慶倖此時這裡還有一群格來芬多。

  一群受到驚嚇的小鬼們完全沒有了出來時的活躍,一個一個安靜地往蜂蜜公爵店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到底有多慘,但是一路上菲尼一直抱著我拒絕我下去自己行走的要求。隨她去吧,我不否認自己確實也自內而外地疲憊到了極點,黑魔標記帶來的疼痛,也隨著精神的放鬆侵襲回來。

  秘道中的黑暗讓我的一切痛楚疲倦一起湧出,我小聲地說了一句:「菲尼,我睡一會兒,快出去的時候叫醒我一下。」說完我就合上了眼,根本沒有聽到她有沒有回答。

  然而沒有用她叫,臨近終點時,我自己醒了過來。

  叫醒我的是一種直覺,一種危險臨近的直覺。剛剛經歷了那樣的爭鬥,我已經有些遲鈍下去的危險警戒本能被再次喚醒。

  我感覺到了威脅,當然,這種威脅與我一晚經歷過的其他事情比起來要小得多。

  「別出去!」我低吼了一聲。

  大家都被我一聲喝止,只有一個人沒有:走在最前面的救世主男孩,因為反應慢了半拍,已經一腳跨了出去。

  白癡……我痛苦地捂住了臉。

  路癡無腦波特,你夜遊被抓到純粹是活該!

  隱在秘道中的小鬼們帶著一臉驚恐聽著一陣威嚴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地傳來,然後是教父那熟悉的陰森的聲音:「晚上好,波特先生,能解釋一下你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嗎?」

  ……

  梅林的!


18七宗罪

  雖然隔著密道,教父的威壓還是絲毫不減,不要說波特,連密道裡的小鬼們臉色也都僵得慘得像陰屍一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在距離密道出口十幾步處停下,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在全校教師都在擔心大難不死的男孩那可憐安全問題時,很明顯當事人卻對此不以為意。或者你認為,半夜裡的走廊遊蕩更有益於你的身心健康?」

  小小的碎步似乎在向密道的方向移動,但是又有所顧慮地停下,接下來是什麼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

  ……呃,日記本還在他的手裡!

  這個狀況讓我愣了一下,我實在判斷不出是好是壞。讓這個本子落到一個教師手裡當然是再好不過,但是……為什麼是教父?

  那個混蛋既然能憑黑魔標記差點要了我的半條命去,難保他不會對教父也做些什麼。

  「撿起來,然後交給我!」依然是居高臨下的聲音。

  「不……」意外地,我聽到了小小的抗議聲。

  教父的聲音危險起來:「波特,把你的回答再重複一遍!」

  「不!」這一回是更響亮清晰的回答。

  我攥起了拳頭:波特!你這個……笨蛋!已經理虧了,為什麼還要去挑戰教父的底線?聰明的做法難道不是乖乖交出好好認錯然後想個辦法再弄回來嗎?

  算了……指望他的大腦能夠想出聰明的辦法是我的錯!

  韋斯萊已經忍不住要衝出密道,我迅速甩出一個「速速禁錮」封住出口,堅決地拉住了他的袖子:「別出去!」

  「你在說什麼!哈利他被老蝙蝠抓住了啊!」韋斯萊瞪著我低聲叫道。

  「你出去能幹什麼?把斯內普教授打昏再給他一個遺忘咒?」我含著一絲冷笑看著他,「無非是讓他給格來芬多扣分的理由又多了一個而已。」

  「那要我們看著哈利一個人挨駡?這種沒義氣的事我不做!」他依然想向外沖,從我的手中扯脫出自己的袍袖。

  「你要出去可以,但不是現在。聽我把話說完,你愛做什麼是你的自由。」我從菲尼的懷裡掙脫出來站在地上,嚴肅地讓目光一個一個地掃過他們的臉,「失去警惕讓自己陷入麻煩,是愚蠢;明知於事無補還把自己拖下水,是加倍的愚蠢。在沒能力救援時首先該考慮如何自保及保護有行動能力的同伴,而不是什麼虛飃飃的義氣!」

  「你這叫見死不救!」韋斯萊失控地吼了起來,還好禁錮咒同時有隔斷聲音的效果。

  「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輕率行事會帶來多大的危機,不僅是給你自己。波特被抓是他這次應得的教訓,不需要別人也為他的失誤負責。現在願意去陪他找死的人留下,剩下的跟我走另一條路!」撤了咒語,我倚著菲尼的胳膊走上了相反的方向,「不過,如果有人出去,你們再也不要指望能通過這條路前往霍格莫德。自己考慮。」

  菲尼攙著我慢慢走開,不一會兒,雙胞胎和格蘭傑陸續跟了過來,雙胞胎手中架著他們的小弟弟。原來韋斯萊家也不全是死腦筋的笨蛋,不過羅奈爾得•韋斯萊……我心下冷笑了一聲:還真是……算了,腦筋若能活絡起來,就不是他了。

  唔……我們都走開了,那個白癡波特大概會很慌亂吧?

  但是,不需要可憐他!都提醒過他了,居然還是笨到傻沖出去……活該!

  但格蘭傑又在半途停下了,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還是猛地轉身:「不行……我還是得回去,扔下他不管,我做不到……你們走吧!」說完這幾句話,她轉身沿著來路跑了回去。

  瞪著她的背景愣了片刻,我歎了口氣:只記得她的腦子還夠用,但我怎麼忘了格蘭傑是一隻多麼純粹的格來芬多!

  也罷,波特那笨蛋肯定想不出什麼能夠蒙混過關的理由,就指望格蘭傑的腦子能編出一個令教父滿意的答案了。

  「放開我,也讓我回去!」羅奈爾得•韋斯萊拼命地在雙胞胎的手中掙扎,不過那二位完全沒有放開他的意思:「羅恩,德拉科說得有道理。而且,我們可不想看到你收到媽媽的吼叫信。」

  「我不在乎,你們給我放手!」拼命地踢打了一陣,他終於掙脫開來,追著格蘭傑的背景去了。

  呼,命運的三人組,還真是牢不可破!

  雙胞胎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我冷冷地對他們說:「如果你們想追過去,我不會阻攔的。」

  「……不。」其中的一人給了我個頗為意外的答案。

  「這違背了我們的夜行者精神!」另一人的答案更令人目瞪口呆。

  「自投羅網是對夜遊這門藝術的侮辱!」

  「輕視夜遊這種技術密集型活動,終將無法徹底享受它的歡樂。」

  「我們要將自由靈活、神出鬼沒的風格發揚到底!」

  「敵進我退,避敵主力!」

  「走自己的路,讓教授找去吧!」

  ……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果然,我永遠無法理解格來芬多這種生物。

  另外……格蘭傑,請你不要再借他們麻瓜書籍了好嗎?

  而那一對活寶還沒有一點收斂的意思:

  「咒語通小妹妹,我們錯誤多麼嚴重!」

  「錯過如此有夜遊天賦的你,這是多麼重大的損失!」

  ——謝謝,如果有可能我絕對會避免一切夜行。

  「居然有人知道我們沒發現的秘道!」

  ——如果不是不得已我才不會讓你們知道!

  「我們的權威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權威?不要說笑了!那是因為斯萊特林的學生沒有在這方面浪費精力!

  「你那清晰嚴謹的冷靜思維提供了多麼周全的計畫!」

  ——那是你們這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動物永遠無法企及的!

  「你那純真無邪的天使面容是多麼完美的掩護!」

  ——……不准再叫我天使!

  「你的偽裝給了我們新的靈感!」

  ——你們的名聲已經壞到一定級別了不是你們做的壞事也會有人安給你們所以一切偽裝對你們都是無效的不要再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了!

  韋斯萊家的紅頭髮們總有本事氣得我青筋暴跳,不過,一般都會有人幫我解決這種問題。

  「閉嘴!」菲尼面色陰狠地沖著他們兩個吼了一句,「不准再煩德拉科!」

  「對不起……」

  「我們忘了。」

  雙胞胎訕訕地退了下去,同情地看了看我。

  菲尼,你真是我的女神……

  接下來的路途中他們都很明智地保持了安靜,我終於能夠安全地將一行人帶回格來芬多休息室。看他們爬回了自己的寢室,我松了口氣。緊張的感覺一旦消除就只剩了疲勞和痛楚。我順著菲尼的手臂滑下去,立刻感覺自己的雙腳又離了地,然後被輕輕地但是急躁地放上了沙發。

  「我只是累了,菲尼……」沒法阻止她上上下下的檢察,我只能低聲安慰她。

  「你受傷了……我感覺得到……但我看不到……德拉科,你今天到底是去幹什麼?你那麼害怕……你遇到了什麼?……為什麼你總是一個人跑開?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但為什麼你一有危險就要離開我?」

  「對不起菲尼,我會解釋,但可以先讓我休息嗎?我真的很累……」眼皮很重,我幾乎聽不清她說話了。

  「我送你去醫療翼!」

  「不……」

  「我才不在乎什麼扣分不扣分!」

  「我只想休息……別送我去……」話沒說完,我再也無法支撐地沉入了睡眠中。

  梅林,但願我不會在醫療翼醒來……

  「嘻嘻,你被驕傲欺負了哦!」

  沉睡中,我忽然聽到耳邊傳來輕笑的聲音,但我真的不想去理。

  「真可憐……那傢伙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溫柔。」

  「別吵!」我抬手去驅趕耳邊的聲音,眼睛也微微睜開了一道縫,而目之所及又讓我不得不瞪大了眼睛:我的手又變成了半透明的形態,身形也是成年後的狀態。

  現在……我是在誰的空間裡?

  「別害怕,小∼德拉科,這只是你自己的夢境哦!」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這一眼讓我大吃一驚,我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魔杖:「你……伏地魔!」

  天真無邪少年伏地魔正盤坐在半空中,手裡抱著一隻桶狀物,用手指挖著其中的白霧津津有味地舔食著:「晚上好,親愛的小∼德拉科!」

  「你又來幹什麼!」

  「啊啊,不要說『又』!那個粗魯的笨蛋可不是我!」

  「要我相信一個黑魔頭才有鬼!」

  「你看,你又不相信我!我可是最不想跟驕傲那傢伙相提並論的!」

  「驕傲?」……為什麼他一直在叫「驕傲」?難道那是日記本中伏地魔的稱呼?

  「嗯,」他點點頭,「哦,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饕餮!在七個兄弟裡我排行最末!驕傲那傢伙是我的大哥,雖然我一點也不喜歡他。」

  「……你們……」

  驕傲,饕餮……那是不是還有妒忌、憤怒、貪婪、懶惰和色欲?

  「我想其他的兄弟我不說你也該知道了吧?」他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問我。

  沒錯……

  梅林的……

  我已經完全混亂了。

  「你的靈魂受傷了,這很不好。」他吮著手指看著我,「你原來就是由碎片拼合成的,現在又受到損害,這會讓你更容易受到惡意靈魂的攻擊。」

  「……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個伏地魔……他是什麼意思?

  「要吃嗎?」獻寶一般地,他把手裡的桶伸到我面前,笑嘻嘻地看著我,「對現在的你很有好處哦!」

  「這是……什麼……」我皺著眉看著那一桶翻滾的白霧,心中湧起不祥的感覺:看上去……怎麼這麼像靈魂……

  「遊魂的碎屑。」他愉快地說,「每個人死後,總會有那麼點遊魂碎屑在空氣中漂浮,過一段就散了。散失掉就是浪費,還不如趁它們有形時拿來當食物。很美味!」一邊說著,他又挖了一口填進嘴裡,露出陶醉的神色。

  好噁心……怪不得這傢伙被叫做饕餮!

  「你應該吃一些,它們能夠幫助你癒合靈魂的損傷。」他思索著,然後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領子,「來,嘗嘗看!」

  「咳……」毫無防備地被他拖過去灌了一大口那種噁心的白霧,我很丟臉地嗆到上氣不接下氣,他笑眯眯地在我上方轉啊轉,還不時地拍拍我的後背:「慢點,慢點!我不會和你搶啦!呐,都給你,好不好?看我多大度!」

  「滾!」我掄起拳頭抽了過去,他很輕鬆地躲開了:「德拉科,你忘記了嗎?你不該對我動手哦!」他邪惡地露出了牙齒,「我生氣了也會懲罰你的!」

  我瞬間僵了一僵,他惡作劇得逞一般地笑了:「嚇你的啦!呐,感覺一下,是不是好多了?」

  他不提醒我還真沒有注意,我確實恢復到了受傷之前的程度,甚至比那時的狀態還要好些。

  「為什麼這麼做?」我沒有對他露出一絲笑意,因為我絕不相信一個伏地魔會對向他懷有殺意的人抱有什麼善心。

  「我高興!」他對我不友好的表情噘嘴,「雖然我知道你想殺我,我的理智也告訴我你消失才最安全,但很不幸,因為我是七個兄弟中最弱的一個,在無意識中誕生,所以我的感情傾向完全受宿主影響。如果我的宿主希望你安全,我也會有同樣的願望。」

  「你的宿主……」一股不祥的預感慢慢地從我的心底湧起,「是誰?」

  「哦,對了,我平時住在哈利•波特的腦袋裡。」

  果然……

  所以,這個伏地魔一定是傳染了波特的白癡!

  「不許告訴他哦!」他沖我呲了呲牙,「現在我都只能趁他睡覺時跑到別人的夢境裡走走,你要是告訴他,我就只能呆在他腦子裡哪都去不了了!他的腦袋裡很無趣的!」

  看,他果然白癡了。哪有把自己的弱點告訴敵人的!

  「不許說!不許說!你敢說我就吃了你!」估計是我沉思的表情和惡意的目光讓他感到了危險,他威脅地逼近,突然發難,迎頭撲過來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劇痛讓我眼前一黑,慘叫出聲。

  我錯了,他果然還是伏地魔,無論看上去怎樣無害,都是一樣的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唉唉……」他停下了動作,搖了搖頭,銀色的血液沾在他的牙齒和唇間閃爍,眼睛裡卻滲出了液體,「果然,看到你受傷我還是會很難過……對不起哦,小德拉科,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仿佛剛才像野獸一般猙獰地咬住我的不是他,他一手極盡溫柔地環住我的頭,另一隻手卻以截然不同的專制風格把剩下的白霧不由分說地給我灌了進去。

  即使感到威脅也無法允許自己傷害我……這就是宿主的影響力?

  我昏昏沉沉地想著,體力漸漸恢復我就一把推開了他:「滾!瘋子!」

  他的臉上露出了我近來非常熟悉的委屈表情,眼裡開始堆積起銀白色的霧氣,然後突然捂著臉轉身跑掉了,身後灑落下一行珍珠色的水霧。

  好像我欺負他了似的……

  我一陣惡寒地打了個哆嗦,無力地捶捶額角,隨便地向後一倒,便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寢室的床上,菲尼伏在我床前睡得正熟。

  感謝梅林,她沒有擅自把我丟去醫療翼。

  回想起剛才的夢,我又是一陣頭暈:這群伏地魔,真是個個都有把人逼瘋的本事!


19 不存在的怪叔叔

  早上醒來時一切不適的感覺都已經消失,環視一眼寢室,我意外地發現格蘭傑的床還空著。

  事情……貌似有點麻煩?不過問題應該不大……

  估計是日記本的問題,我去編一通瞎話應付過去就好了。這件事最好還是由我主動攤牌,不然他們三言兩語漏洞越來越大,那時我被牽出來反而被動。

  而且貌似可以附帶還了那幾位的人情債?

  我思索著搖醒菲尼,她懵懵地睜開眼睛,例行的呆滯過後就生龍活虎地跳起來:「天亮了?啊……德拉科,你沒事了?」

  「嗯……」我模棱兩可地帶了過去,「陪我下樓,我餓了。」

  菲尼立刻雙眼放光,食物一向是她的興奮劑。她伸著腰習慣性地提高了聲音:「赫敏……咦?她還沒回來啊?」

  我沒有回答她,逕自走進了浴室,她隨後趕上來從背後抱了我一下,輕聲問:「真的好了?」

  「嗯……」我冷不防被她晃到差點把刷牙杯裡的水扣到身上,「別鬧!」

  反正你都感覺得到還問我幹什麼?

  「那很好,」她嚴肅下來,「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我轉過身凝視著她,認真地估量著此刻的時機:「菲尼……」

  「我保證不說!」她目光灼灼地回視著我。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想吐露一些真相,但她這句話反倒叫我沒了信心,沒信心到赤膽忠心咒都怕它會失效。我輕輕地歎了口氣:「一會兒吧,一會兒你就會知道。」

  「為什麼現在不可以?」她有些怨憤地在牙刷上擠了很長一條牙膏,被鏡子憤怒地指責為浪費,我隨手丟了鏡子一個靜音咒。

  「因為,」我微微向她一笑,「同樣的事情,我不想敘述兩次。」

  走進大廳,我放遠目光在長桌處找了一圈,果然,格來芬多三人組一個都不在。

  大概在校長室?

  我心不在焉地切著煎蛋捲,一面提防著庫林的搶奪。

  庫林現在已經習慣於在沒有信件時也跑來長桌叼我的食物。最近尼婭好像跟著半巨人的科考隊跑到阿爾巴尼亞去了,原來她也曾是一名見習博物學家,只不過有了我們以後才專門在家照顧我們……真是人不可貌相。鑒於他們認為深山老林中通信不便——其實我更傾向於認為他們更熱衷於與動物交流,庫林就呈現著一種沒事閑閑喝茶的狀態,每天的消遣就是來打擾我的進餐。

  「德拉科!」一聲怒氣衝衝的大吼將我從思索中敲醒過來,大廳中的目光立時都集中在我的位置。韋斯萊直奔我的身側,滿臉的憤怒,身後格蘭傑正試圖趕上攔住他。

  同時,在斯萊特林的長桌一邊,瑪律福小少爺同樣對他怒目而視。

  「你那個破本……」

  他吼了一半就被我用魔杖壓在了喉嚨上,我冷冷地掃了一眼大廳,將那些好奇的目光都瞪回自己的盤子,這才把注意力轉回韋斯萊身上:「有什麼話我們出去說,這裡是禮堂。」

  但是他顯然是處於極度激動的情緒下,手臂一掄將我的右臂揮開。我沒想到他真會對我動粗,幾乎被他甩了出去,整個右臂一陣發麻,魔杖也脫手而飛。

  韋斯萊,你果然已經徹底丟失了最後的貴族風範了!

  我揉著右臂皺眉看著他想。

  「住手!」追上來的格蘭傑氣憤地指著他,雖然沒有了以前的感情,但她對我的維護本能似乎還存在,「你怎麼可以打女孩子!」

  他在看到我被身後的幾個女生扶住的時候也清醒了些,臉和頭髮又連成了一體,嚅嚅地結巴著:「對……對不起……」

  不過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菲尼直接一巴掌抽了個跟頭。

  多謝,菲尼。

  我抿了一下嘴唇去拾我的安德麗亞,但在我之前,有一隻手先將她拾了起來。

  看著那只蒼白瘦長的手和漆黑的袍袖,我覺得人生很灰暗。

  「在禮堂裡打架,格來芬多扣十分!」

  教父的一句話讓喧鬧的大廳立刻寂如死水。

  我抬起頭望著他漆黑的眼睛:「麻煩您,教授。」並向他伸出了手。

  教父很意外地看看我,又探究地看著我的魔杖,半晌沒有說話,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好吧,我承認我有點挑釁。

  禮堂裡傳來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但我沒有理會,只是安靜地等待著。

  許久,他才慢慢地、似乎很不情願地把魔杖放進我的手心,還不忘記丟下一句諷刺:「布雷恩小姐似乎在上次的教訓和校長的課程之後,還沒有意識到魔杖的重要性!」

  「對不起,教授,非常感謝您。」我把魔杖握在手裡,並沒有收起來,而是又問了一句話,「教授,可以把您昨天從波特那裡沒收的筆記本,也還給我嗎?」

  正轉身離開的教父聞言猛地回過頭,死死地盯住我,良久不移。

  「布雷恩小姐,你的意思是,那個筆記本是你的?」教父的語調充滿懷疑和威脅。

  「是的。」我坦然地迎著他的視線。

  韋斯萊意外地睜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我會主動承認,格蘭傑也顯露出驚疑不定的情緒。

  「你跟我過來!」他似乎很想一把扯住我的胳膊,不過終究是沒有那麼做,只是在前面帶路示意我跟上。菲尼呆愣片刻,忽然如夢方醒地追了上去:「你這只吸血蝠!你要帶我妹妹去哪裡!」

  「安靜!布雷恩小姐,」教父的聲音帶著暴風雨前的平靜,「如果你知道你妹妹執有了一件多麼危險的物品,你不會覺得我現在的行為有絲毫不當。」

  我沖菲尼使了一個眼色,她立刻會意地跟了上去,教父回頭瞪了她幾次她還沒有離開的意思,終於厭惡地開了口:「如果你不想在路邊當一小時的石像,立刻回到大廳!」

  但她一直固執地粘在我身上,教父最終也並沒有向她發什麼惡咒,於是我們一起進入了校長室。

  「……校長,我很抱歉,但是,那確實是我的……」還沒進門,我就聽到救世主男孩怯怯的聲音。

  「可以了波特,停止你那拙劣的演出!」教父譏諷地打斷了他,「事實上你完全沒有必要去編造那些漏洞百出的謊言,有位比你更適合的執有者剛剛重新指認了這個本子的歸屬。」他把我推到面前,「鄧不利多,或許我們該聽聽布雷恩小姐的說法。」

  我的出現讓波特露出了慌亂和絕望的神色,為何好像還有一點……擔憂?

  沒有時間仔細分析他的心理,我看了一眼日記本,它平靜地放在鄧不利多面前,就仿佛一本真正的日記。

  真不像伏地魔的風格……他怎麼會被老老實實地任自己的魂器被帶到鄧不利多面前?嗯?他好像確實不可以離開日記本太遠,需要有人帶著本子才能夠移動……怪不得他當時不殺我而是要求我帶它到霍格華茲……

  停止,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

  深吸一口氣,我讓自己進入頭腦高速運轉和精神高度集中狀態:「教授,對不起,我應該昨天就告訴您的……」話剛說到一半,我就被熱情的鳳凰撲了個趔趄,福克斯與上次一樣賴在我頭頂不動了。

  這只天殺的鳳凰……

  「放鬆,孩子。」將一杯熱可哥懸浮到我的手邊,鄧不利多向我示意了一下身邊的椅子,「別緊張,慢慢坐下說。」

  我順從地端著杯子坐下,教父顯然沒有鄧不利多那麼好的耐心,直接發問:「布雷恩小姐,現在從頭開始說,你知道的,全部。你有幸在什麼時間,從誰那裡得到了這個本子?」

  「對角巷。」我平靜地回答,不緊不慢地開始壓榨自己編故事的才能:獲得筆記本的時間被我拉到入學之前取魔杖的那一天,持有者為一個奇怪的紅眼睛兜帽大叔,經過閒聊我成功地獲得了他的好感和一個在魔法學習過程中可以給我很大幫助的禮物,即這個筆記本。在這個本子寫上想知道的咒語,它就能像老師一樣對我進行詳細的指導。但同時,我不可以對任何人提起關於筆記本的一切,不然就會受到懲罰。

  教父對我的敘述嗤之以鼻:「於是,急於求成的布雷恩小姐就沒經過任何思考,感恩戴德地接受了這份可疑的禮物,向這份危險的禮物學習了很多不該知道的……甚至禁忌的咒語?」

  「西弗勒斯,讓她說下去。」鄧不利多對他擺了擺手,教父憤怒地停下了:「繼續。」

  我在頭腦中搜索著關於這本日記的其他資訊,並繼續編造它離奇的身世:我從這個叫做湯姆•裡德爾的巫師留下的筆記本上學到很多,產生了對送我這份神奇禮物的大叔表達謝意的想法,於是昨天筆記本告訴我,晚上我可以見見那位大叔。

  「那個人在哪裡?」教父的聲音緊張而咄咄逼人。

  「不知道,它沒告訴我……」我一邊努力地想託辭一面瑟縮,倒也不全是演戲,「它只告訴我,帶著本子,我自然就會知道該往哪裡走。」

  鄧不利多和教父的臉色都隨著我的敘述越發嚴肅,我悄悄地觀察著他們:很顯然他們相信了。唔……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能編出這麼多事來,以前我怎麼沒發現我在虛構事件方面如此有天賦。

  「孩子,昨天你見到那個人了嗎?」鄧不利多安撫地問。

  「沒有。」我小聲回答,「我半路遇上了赫敏,波特先生和韋斯萊先生,他們認為我不該去,要帶我回宿舍,我不得已告訴了他們關於本子的事。結果,我立刻受到了懲罰。」

  咬了下嘴唇,再次想到昨天夜裡與伏地魔遭遇的情形,我的左臂又是一陣隱痛,臉色想必不好看。

  「教授後來趕到的時候,我其實就在旁邊。」我小心地偷眼看著教父,他果然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但是他們三個說我當時……不該出來……那很疼……我不太清醒……」

  我的聲音越來越低了下去,鄧不利多面色凝重地沉思著。

  很好,他果然完全相信了,現在只要再吹一點風……

  「教授,請您一定不要責怪他們,他們是為了陪我才呆到那麼晚,是怕我受到傷害才跟教授說謊,教授,您能原諒他們嗎?」

  雖然我對這種求情相當不以為然,但我相信鄧不利多會吃之一套。

  瑪律福不欠人情,看在波特你在費心思為我掩飾的份上,我勉為其難拉你一把!

  哼,感謝本少爺的仁慈吧!

  「沒有人會受到不該得的懲罰,孩子……」鄧不利多深深地看著我,「但是有一個可能會讓你很傷心的消息,送給你筆記本的那個人,恐怕不是出於什麼善良的目的!」

  「怎麼會?」我誇張地露出一臉詫異,「他是個好人,他的筆記本幫了我很大的忙啊!」

  「布雷恩小姐,請用用你那可憐的腦子想一下,一件善良的禮物需要向別人隱瞞嗎?」教父冷冷地嘲弄著我。

  我張了張口回答不出來——反正我也不需要回答。但我有點忿忿:教父,我的腦子哪裡可憐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平,他又冷笑著補充了一句:「任何一個有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一件擁有自己思想的物品。」

  我乖乖地停止了腹誹,這是每一個純血家族孩子被從小教育的重要信條之一。當然,考慮到現在我的出身,還算情有可原。

  「事實上,這是一件危險的黑魔法物品。」鄧不利多深思地看著伏地魔的日記本,「這上面很有可能帶著當今世界上最危險的黑巫師的力量。昨天晚上,它曾試圖攻擊斯內普教授。」

  我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剛好順手把我討厭的熱可哥扣在了地上,我看到鄧不利多眼裡流過一絲惋惜:「孩子,開學以來,你的身邊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令你感到奇怪的事?」

  我順水推舟地搬用了曾經被日記本控制過的韋斯萊小丫頭原供詞:「這正是我昨天想找您談的。有時我會出現在一個我從未來過的地方,之前發生了什麼,完全都記不得。」停頓一下,我補充了一句,「尤其是萬聖節那天,我清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呆在一個黑暗的通道裡,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魔杖也不在身上,嚇得要命……但是,因為也沒有特別不好的事情,我沒想好要不要跟您說,因為當時我怕您會拿走這個筆記本。」

  趁這個機會,把矛盾從父親那裡再轉回我自己的身上,也不錯。反正現在無論我做過什麼,頂罪的都是伏地魔。

  「果然,我早就該這麼做了……把你的魔杖給我!」教父說話的同時便伸手取走了我的魔杖,用了一個閃回咒。我近來幾乎一直在使用無杖魔法,魔杖上依然還能看到瑪律福小少爺的惡作劇,教父的臉上漸漸露出不太好看的神色,尤其在看到他那一盒打破的水晶瓶時,我不由得開始為瑪律福小少爺默哀。

  但下一句話讓我懷疑自己搞錯了該默哀的物件:

  「鄧不利多,我想你該不介意我根據閃回咒展現的事實,為格來芬多扣上幾分?」

  ……喂,教父……你這是耍賴!

  算了,他一向如此。就算知道是他親愛的教子做出這些事來,他也不會承認的。當然,鄧不利多也會明白這一點。

  「西弗勒斯,我猜你的意思是,有兩個有著相同教名的小孩子,他們搞出了一個小小的錯誤?」

  「看上去是如此。看來在那件事上我們都錯了,包括盧修斯。」教父把安德莉亞收了起來,「我去找這支魔杖的真正主人。」他似笑非笑地掃了我一眼,離開了。

  但我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喉嚨口。

  我還以為,一切都已經解決了,為什麼在這關頭,要冒出一個瑪律福小少爺?

  別人不清楚,瑪律福小少爺……他可是能夠一眼認出父親抽屜中的筆記本啊!


20 手撕燒烤伏地魔

  冷靜……最近我經常需要提醒自己,要冷靜。

  只要有辦法激他們在瑪律福小少爺抵達之前毀掉這個本子,事情就不被暴露。校長室在頂樓,斯萊特林休息室在地窖,時間還很充裕。

  雖然兩隻手已冷得像冰,我卻還努力保持著聲音的鎮定:「教授……您說,這個本子帶著當今世界上最危險的黑巫師的力量……那個人是誰?」

  「是……」鄧不利多微微走神,眉頭又深深地鎖了起來,「我沒想到,他居然回來得這麼早……」

  「是誰?我去揍他一頓!」菲尼很不客氣地挽起了袖子,在她眼裡世界上最危險的黑巫師跟韋斯萊沒什麼區別——或許只是塊頭的大小?

  沉思片刻,鄧不利多目光依次掃過我們三人:「好吧,你們遲早該知道這些,因為這個人與你們,或者說你們的親人都有著相當大的恩怨……他就是……伏地魔!」

  波特因為這個名字的出現而露出了憎恨的神情,很顯然前幾天鄧不利多已經讓他得知了自己與這位魔頭的孽緣:「又是他……」

  「沒錯,哈利,」鄧不利多的手指敲打著日記本,「這曾經是他當年的日記,不過現在,它是控制他人的工具。」

  空中浮起銀色的字母,扭曲片刻在他面前不情願地重新排了下隊,從一個普通的名字變成了令人髮指的黑暗魔君。

  這個日記本確實有點太老實了……看來鄧不利多確實用什麼手段制住了它。

  但這樣不能不讓我產生疑問:你既然能制住它,為什麼不直接毀了它?

  菲尼恨恨地走了過去,一巴掌把閃爍著銀光的字母打成焰火落了一桌,像拎著一塊抹布一樣捏起一角把筆記本提在空中:「不就是個破本子麼?看我燒了它!」說著她一揚手就把筆記本往壁爐裡一扔,鄧不利多試圖攔住她但她已經扔進去了。

  呼……真那麼容易就好了!

  本子不僅沒有燒著,反而撲地騰起了好大一團黑灰,把菲尼從頭到腳裹成一塊黑炭,她在漸散的黑煙中眨了眨眼睛,黑炭般的臉上白色的眼仁一閃一閃分外明顯,看得我忍不住想笑。

  「小樣兒……我不信我滅不了你了!」菲尼又抓起本子一頓撕扯,撕扯無果她又把本子順手往波特手上一丟:「拿著!」繼續滿校長室尋找尖利物品。

  ……我很想知道伏地魔現在的心情。

  鄧不利多縱容地微笑試圖按住她的手:「菲尼,它不是那麼……」

  「嘶……」一聲輕響打斷了鄧不利多的話,我們吃驚地掉過頭去,發現一直呈現小白癡狀態的救世主男孩正帶著一臉平日裡絕不會有的冷酷和仇恨,將日記本中扯下了一頁。

  一股黑氣從紙頁中顯現,張牙舞爪地撲向他,但是在剛剛接觸到他的時候,就哀叫一聲散盡了。然後,他再去撕扯第二張,第三張,黑氣在他的手下發出痛苦的慘號,然後漸漸消失。

  我有些傻住了:波特,我記得你對我說,這東西只有蛇怪毒牙、格來芬多寶劍或者魔鬼之焰才處理得掉?難道你自己比千年老妖們更加好用?

  不過想來也不是沒可能的:在現階段,救世主男孩還是伏地魔相當大的剋星。直到伏地魔用他的血復活之後,直接的身體接觸才不能對他造成致命傷害。

  很好。來,伏地魔,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在這個男孩手下粉身碎骨吧!

  背對著鄧不利多,我的臉上泛起陰暗的微笑。

  「哇,老爺爺……啊不,鄧不利多教授,你的刀真帥!」菲尼不知什麼時候不顧分院帽的尖叫抗議把格來芬多寶劍拎了出來,「不過你為什麼要把它裝在帽子裡?不會紮破嗎?」

  鄧不利多露出幾分意外,似乎想說什麼,但菲尼完全沒有看到,她滿意地揮揮劍,似乎感到非常稱手,興沖沖地往波特那邊一指:「來,哈利,給我留幾頁砍砍!」

  波特其實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但他發現菲尼的劍尖離他的臉只有幾英寸遠,嚇了一跳,手一哆嗦把本子掉在了地上。

  在他停止撕扯本子時,我的左臂又泛起一陣痛楚,但疼痛的程度已經遠遠無法與昨天相比,不難忍受。我知道,已經虛弱不堪的伏地魔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若敢毀了我,我就……」

  嘶啞的聲音神經質地吼叫著,但其中夾雜著更多的慘叫。

  你就怎樣啊?伏地魔。想拿我來做威脅嗎?現在的你,還能對我造成什麼傷害?

  我微微抿著唇坐在椅子上,不讓自己露出正在忍受疼痛的狀況,但菲尼立刻就有所覺察,怒駡著一劍掄了過去:「混帳!你還敢動我妹妹!」

  看,果然用工具效率還是要高上很多,波特半天才撕了小半本,她一劍下去所有的紙頁全砍穿了。

  碎片因為劍風略略騰了起來,黑色的污濁液體濺了一地,鳳凰非常厭惡地看了一眼,吐了個火球,把地上的碎片燒了個精光。

  殘餘的黑氣號叫著,越發狂怒,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了過來。

  伏地魔……把你的魂器連撕帶砍的是他們吧?我什麼都沒做好不好……你為什麼對我有這麼大的執念?

  在我有反應之前,斜刺裡一個魔咒就偏移了黑氣的方向,鄧不利多指著黑氣喃喃地念了聲咒。但黑氣微微縮小後退幾分後,又轉向了我,我下意識地要用盔甲護身抵抗,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魔杖……魔杖剛剛被教父拿走了!

  當著鄧不利多的面用無杖魔法嗎?還是……

  我並沒有糾結太久,鄧不利多把我掩在身後,抬手指住黑氣,淡淡地說:「到此為止,湯姆。」

  黑氣停下,在半空中幻出一個人影,是幾乎透明的十六歲陰沉少年伏地魔形象。他冷笑著看著鄧不利多,聲音帶著顫抖和喘息:「為什麼停下,鄧不利多?動手啊,再一記魔咒,就可以徹底把我打散。」

  「我的目的從來不是殺你,湯姆。」鄧不利多不知做了什麼,讓他的虛影稍稍穩定了一些,表情也不似剛才那般痛苦難耐。

  「你總是挑在不當的時刻表現你的仁慈。」伏地魔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樣痛苦難耐,他似乎是想離開,但飄開一段距離就不得不停下,「很好,看來你很清楚我的弱點。這次你又羸了,不過,你不要以為這就是最終的勝利。」

  鄧不利多看著:「已經夠了。現在的你應該已經明白了吧?力量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湯姆,為什麼不及時回頭,將你的力量用在需要的位置上呢?」

  什麼?我沒聽錯吧?我異樣地掃了一眼鄧不利多:他在勸伏地魔的魂器……改邪歸正?他被龍噴了頭嗎?

  「不准叫我這個令人詛咒的名字!」伏地魔憤怒地吼著,他的形象又崩塌了幾處,變得更加模糊。

  「湯姆這個名字雖然普通,但總比伏地魔要好。」鄧不利多沒有改口,「請幫我向真正的湯姆傳達幾句話:救人是高尚榮耀的行為,而不是讓人忘之而後快的污點。湯姆,你正視自己的心吧。當年沒有看到你的另一面是我的錯誤,但你自己不應該回避真實的自己。」

  唔……鄧不利多,我也真佩服你,你真以為他會控制我做出救人的行為?算了,這老傢伙雖然在思維和行為過程中有著不輸於任何斯萊特林的狡猾,但骨子裡依然是一個信仰人心皆善的格來芬多。

  但我可不認為這個伏地魔會乖乖地聽他說教,波特腦子裡的白癡說過,這傢伙可是「驕傲」啊!

  果然,伏地魔在短暫的迷惑後露出了完全不像他的激憤:「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現在你知道我也是人類了?為什麼當年你要用那種眼神整整盯了我七年!我拼命讓自己優秀,但你卻永遠防備我,永遠不會真正地認同我,永遠不給我重回霍格華茲的機會!」

  「我承認你的野心讓我感到危險,使我無法不帶一絲偏見地看你。」鄧不利多雖然是在說懺悔一般的話,卻依舊保持著一種不卑不亢的語氣,「我忽略了,適當的野心也能將人引向良性發展的方向,這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錯誤。湯姆,我在為此後悔,你何不以我這個垂暮的老人為戒,在做出更多讓自己後悔的事前及時停手呢?」

  「晚了鄧不利多,」伏地魔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笑了出來,雖然那種笑容似乎摻雜了一絲複雜的意味,「你該知道……後悔的事,一旦做出,就無法改變了。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你……」鄧不利多臉色忽然一變,異常沉痛地看著他,「於是……你那樣做了?」

  「哈……」伏地魔嘲弄地看著他,「你該不會以為,我只是一個傳聲筒式的虛像吧?這就是我!我的一部分!我高看了你的智慧,鄧不利多。」

  「十年前的萬聖節,我就開始懷疑,但我一直不相信你真做了這種蠢事……人們啊,始終無法明白:永生,是最愚蠢的追求。」鄧不利多在說出這句話時表情有瞬間的破碎,但立刻消失如同什麼也沒發生過,眼中也不再有剛才那般柔和,再次舉起了手指,「既然如此,抱歉!不能留下你!」

  他撤去了維持虛影穩定的魔法,伏地魔的身形再一次開始崩潰。

  「哼,」伏地魔冷笑一聲,「下決心殺我了?但是,我不會就這麼死的,你後悔得還不夠!還差得很遠!要發生更多讓你後悔的事,讓你意識到自己的無能,才有意思啊!」

  他的身影漸漸消散,每個人都以為他要消失了,但憑空他忽然又聚成一道黑氣,徑直向我沖過來:「鄧不利多,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相信這個小鬼!」

  我再次縮向鄧不利多的背後,但黑氣在臨近時忽然燃燒起來,那種光芒我再瞭解不過——

  是魔鬼之焰!

  伏地魔,……這個瘋子,居然想到這種同歸於盡的黑魔法。

  也是,他有足夠的理由憎恨我這個三言兩語將他逼上絕路的傢伙。

  好像來不及逃開了?這不是咒語,而是以靈魂為代價的召喚,沒法用反咒讓它停止。即使是鄧不利多,也無法抵得過魔鬼之焰的威力吧?

  臨死也要拉陪葬,還真是伏地魔的風格。

  忽然,我的頭上猛地一重,接下來又是一輕,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什麼的時候,一道明亮的火光與黑焰在我和鄧不利多面前撞到了一起,燃起了刺眼的火球,我被他捂住了眼睛急速退開。

  許久,光芒消散,我眼前的手鬆開,看向剛剛撞擊的位置,只剩下了一堆黑色的粉末。

  然後,黑色的粉末蠕動了幾下,從裡面鑽出了一隻小小的、皺皺的烤雞,身上還冒著熱氣,拍拍似乎芳香四溢的肉紅色翅膀,發出難聽的一聲「呱」……

  呃,錯了,是鳳凰……剛剛涅磐的鳳凰福克斯……

  「看……」溫和的大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說過,被一隻鳳凰喜歡是很幸福的事。」

  我抬頭看他的眼睛,鏡片後的藍眼睛裡一片慈愛,並看不出太多的戒備。

  伏地魔,貌似我的信用比你好?

  但是,我清楚,他絕對不會完全忽略伏地魔那幾句話的。

  唔……最後,這件事給我的感想之一:燒死這種不華麗的死法,確實非常適合這個靈魂分裂的瘋子。

  感想之二:誰說魂器只能用那幾件千年妖物毀啊?

  菲尼和波特也走了過來,菲尼不客氣地從粉末上踏了過來,毫不在意把灰沫蹭了一身,也是,她已經滿頭灰塵了,再多一點也沒有什麼區別,如果不是沒有魔杖我就直接丟她一個清理一新了。

  「那個……他……真的死了嗎?」救世主男孩小心地繞過地上的汙液和粉末,扯碎的紙片在剛才的高溫之下,也都成了紙灰。

  「……」鄧不利多歎息著,同時把我們三個攬住,摸了摸我們的頭髮,我皺眉,菲尼身上的灰已經蹭得到處都是了。

  「還沒有……」他輕聲說。

  「教授,你為什麼不高興?」菲尼觀察著他的臉色,「打敗了壞人是件很開心的事啊!」

  「沒有任何一個教師願意看到自己親手接入魔法世界的學生走入歧途,」鄧不利多撫摸著她的頭髮,我看著他變得漆黑的手由衷佩服他的勇氣,「他有能力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巫師,很可惜……」頓了頓,他的聲音又變得堅決起來,「他必須死……他已經不是人類了。為了這個世界,也為了讓他的靈魂安息,我們必須消滅他,必須。」

  我知道,這些話不是為了說給我們聽,而是給他自己。

  校長室的門又被打開,臉色陰沉的教父和一臉受到嚴重打擊態的瑪律福小少爺走了進來。教父把他往門邊一推:「在這裡等著。」一邊將安德莉亞朝我手中一拋就徑直走到鄧不利多耳邊耳語了開,都沒有探討我的行為到底需要給格來芬多扣多少分。

  「萊斯特蘭奇?」鄧不利多月牙鏡片後的眼睛猛然睜大,剛剛的惆悵表情一掃而光,但他立刻又恢復了常態,微笑著面向我們:「對不起孩子們,一些小麻煩使我很遺憾地不能繼續同你們分享勝利後的愉悅。讓我們暫時忘記這件事,從現在起做個無憂無慮的普通學生吧。記住,生活並非充滿危機,祝你們享受愉快的一天。」

  他眨了眨眼睛,我給了他一個完美的感激的微笑,然後在菲尼絕對保護的姿態下走向校長室的大門,波特跟在我們身後。

  在經過瑪律福小少爺附近時,他下意識地把身體站直,如以往一樣高揚著下巴拿眼角斜掃著我們一眼,冷哼一聲,菲尼和波特不客氣地瞪了回去。我幾乎可以確定,要不是在校長室,他們又會打起來。

  唉……硬充什麼呢?眼角通紅,分明是剛剛哭過。

  不過……奇怪……我可不記得自己這麼大了還會被教父罵哭。

  除非……我呆了一下,然後有了種非常不妙的感覺:那不是教父……

  但我並沒來得及細想,就已經被菲尼攬出了校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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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開始馴養小獅子的分隔線

1 多災多難的日子

  「謝謝你德拉科,我以為自己要被開除了……還好有你……」

  沉默地走出足夠遠的距離,救世主男孩猶豫地開始了結結巴巴的道謝,我不耐煩地翻了下眼睛,面對這傢伙我永遠無法保持應有的貴族風範:「波特,你該搞清一件事:我可不是為了救你而來。」

  他立刻閉上了嘴一臉受了打擊的表情,我心裡泛起一絲得逞的快感,並毫不留情地開始了進一步的踐踏:「順便,如果你沒有把握在夜遊時搞清自己是不是正在走向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晚上就請不要隨隨便便離開宿舍。畢竟我還不想看到計分器上出現極其不雅的黑色,雖然你的好運經常能夠為你帶來彌補的機會,但你也無法保證這種好運的持續時間,是嗎?」

  呼……看,多美好的長句,教父,你該為我驕傲!

  「德拉科,這件事你真不該……」菲尼板著臉剛想說教我,就被快速沖來的格蘭傑和韋斯萊匆匆打斷:「哈利!菲尼!德拉科!你們沒事吧?」

  兩個人圍住波特上上下下地觀察,如果不是礙於男女有別格蘭傑一定會把他扒個精光的,在確定他們的黃金男孩沒有任何一個隱秘的零件正泡在魔藥教授的大玻璃罐中之後,他們把注意力調轉到我身上。

  我立刻縮到了菲尼背後,菲尼對韋斯萊怒目而視,把他瞪出五步開外。

  救世主男孩的敘述夾雜著格蘭傑連珠炮似的追問,我在盡力忍耐了幾分鐘之後,終於鐵青著臉色打斷了他將我塑造成為挺身而出、以聖母般臂膀救他脫離危機之女神形象的努力:「停止你的臆想!波特,在你抒情時至少考慮一下周圍的環境。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在走廊裡大聲地發表這種風格誇張的……創作!」

  波特紅著臉住了口,格蘭傑挑起眉毛看著我:「德拉科,就算你說得對,也請不要用這種口氣。你的陰陽怪氣簡直像個斯萊特林!我不喜歡這樣!」

  陰陽怪氣……幾天沒聽到這個詞還真有點懷念。

  不過,格蘭傑你還真是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啊……

  咳,天殺的麻瓜教科書。

  「那你就當我是個斯萊特林好了。」我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菲尼,我們走。」

  「那些陰險的斯萊特林才不會為了我們而說謊……」波特小聲嘟噥著跟了上來,我甩了一個眼神過去,他瑟瑟地把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要死的波特……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乖?

  「你呀……」菲尼開始荼毒我的頭髮,一面緊緊禁錮住我的行動,「這次一定不能讓你再逃跑了!來,跟我們去看魁地奇訓練!」

  「放開我菲尼,我要去圖書館……」我徒勞地掙扎著,一面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對菲尼太縱容了——她以前至少不會隨時像只考拉一樣地抱著我。

  「好啦好啦,少看一天書又不會死。」她挾著我跟著那三個人一起走向操場,「身體才恢復,就乖乖休息一天。呐,哈利要比賽了,我們去看看他的訓練吧。」

  ……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坐在空蕩蕩的魁地奇看臺上,被菲尼、格蘭傑、韋斯萊三個人緊緊地逼問我昨天到底去了哪裡,我撫額看天:梅林,請賜我一把掃帚讓我飛到他們追堵不到的地方吧。

  「你懷疑了,所以,你就用筆記本約了那個人,想一個人跑到校外把本子還給他?」格蘭傑瞪大了眼睛,「上帝,你也太大膽了。這種事情……你該早點把本子交給老師!」

  格蘭傑,在你眼中老師未免太萬能了。

  「如果有可能,我畢竟還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因為這是我自己的事。

  我百感雜陳地眺望著天空中飛來飛去的掃帚:「不管對方是誰,答應了就是答應了,不該違背自己的諾言。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居然會敗得這麼徹底。

  沒想到,我連碰他一個手指都做不到!

  沒想到,我只能任他宰割,毫無還手之力!

  我緊緊地攥起了拳頭:這樣下去……我能做什麼?伏地魔隨便哪片靈魂都有置我於死地的能力,我還講什麼將那些可怕的事件扼殺于萌芽階段?我豈不是還要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事再次發生?

  「不管怎麼說,感謝梅林你沒事……」一直悶不作聲的韋斯萊忽然生硬地冒出一句,我猛地轉過頭帶著萬分詫異看著他:一個韋斯萊居然會對瑪律福說出這種話,我該大笑還是痛哭?

  他被我的動作的目光嚇得避後兩個座位,結巴了片刻,才說出話來:「那個……對不起……早上我太衝動了……你還好吧?」

  「……」我不提,你還主動跟我說這個!

  我恨恨地吐了口氣:「托你的福,手還沒斷!」

  「對不起……」他由衷地補充道,「我還有一件事要道歉……就是……就是……」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著他,他在我的眼神之下越發緊張起來。還有什麼事?我努力回憶著,我好像沒有其他的場合被他冒犯過?那他是想說什麼?

  「昨天晚上,」他終於鼓足勇氣開了口,「你不讓我去救哈利,我說你見死不救,還在心裡罵你是懦夫……我錯怪你了。我不該那麼想……梅林,這對一個格來芬多是多麼大的侮辱……你是個勇敢的女孩……你能原諒我嗎?」

  ……切,我以為是什麼事……

  我一陣無力,甚至無法繼續維持狠厲的目光,又勉強自己瞪了他幾眼,終於敗下陣笑了出來。好吧,能讓人氣極反笑也是一種本事。

  真是……或者格來芬多會認為這種毫無意義的所謂勇氣是侮辱,但我不會。

  韋斯萊,所以說你夠白癡,這種你不說沒人會知道的事,拿出來對人坦白還道歉,不是多此一舉嗎?

  不過,看在你的白癡娛樂了我的份上,我主不和你計較了。

  我的笑讓他認為自己得到了原諒,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響亮了吸了下鼻子。我厭惡地白了他一眼:韋斯萊啊韋斯萊,請你不要再用這種粗鄙的行為謀殺純血貴族的稱號了好嗎?

  受不了地別過頭,我歎息一聲站起身:「無聊,如果你們的審訊到此結束,那麼失陪了。」說著無視他們的挽留從座椅中間穿向樓梯。忽然,我的餘光瞄到額角劃過一點跳躍的金色,少年時代的條件反射使我一把抓住——

  嗯,完美,如果這是真正的比賽,我肯定會得到一百五十分,不過……

  一陣撞擊的疼痛和眩暈之後,我發現自己仰倒在座椅上,雙耳轟轟作響。救世主男孩放大的驚慌失措的臉龐懸在我的正上方,距離不過幾寸。

  梅∼林∼的!

  「對……對……對不起……」他嚇得連句連貫的話也說不出來。

  我閉了閉眼忍住惡咒出口的衝動,但無法控制自己不罵人:「滾開,波特!」

  他仿佛燙到一般地爬起來,但我包裹著金色飛賊的右手還被他下意識地緊緊地抓著,於是在他突然的拖曳下我不受控制地跌進他的懷裡。

  給我去死!

  我聽到自己理智崩斷的聲音,一腳踹上他的小腿:「我說放手!波特你這個白癡!」

  他哀叫了一聲退後幾步,掃帚從他的後背上滑下——似乎剛才它是直接砸在那兒了?但我毫不同情地把手中的金色飛賊沖他劈頭丟了過去,他捂住頭又發出一聲可憐兮兮的慘叫。

  韋斯萊家的雙胞胎一左一右地在他的身邊降下,笑嘻嘻地扶住他:「似乎發生了一點小事故?」

  「一點美妙的小事故。」另一個紅腦袋打了聲口哨補充道。

  「好樣的!」一隻手搭上波特的肩膀。

  「恭喜你,哈利!」一隻胳膊挽住他的脖子。

  「……」波特驚恐地看看我,又看看韋斯萊雙胞胎,「求求你們不要說了……」

  很好……非常好……

  我活動一下生疼的手腕,慢慢整理好自己的頭髮和長袍,然後露出一個讓波特打了個寒噤的微笑,出其不意地拔出魔杖給他們一人一記石化咒,在看臺上造出一組造型古怪的雕塑之後,憤怒地走下了樓梯。

  會聽從菲尼的提議像追星的小丫頭跑來看魁地奇訓練,我也是個白癡!

  我決定了,以後有波特在的魁地奇球場,我絕對不走進來一步!

  「德拉科!德拉科!」

  菲尼在後面追了上來,但我沒有絲毫減慢步速,飛快地走進大廳。

  「唉……德拉科,你呀……」菲尼終於趕上了我,挽住我的胳膊,聲音裡還帶著一絲笑意,「哈利又不是故意的,你幹嘛發那麼大的火?」

  我……好吧,我可能確實有點反應過度。但是一回想剛才那個詭異的情景,我依然感覺血液上湧:我該給在場的所有人一個一忘皆空才對!

  「好啦好啦,」菲尼開始捏我的臉,「別把小臉板得跟什麼似的。一會兒哈利再來跟你道歉,不許再那麼凶了哦,也不許再對人家念咒!」

  「我什麼時候需要聽你的指揮了?」我停下腳步皺著眉頭看著她。

  「是,是……不是聽我指揮,」嘻皮笑臉地對我鞠了一大躬,她抬頭閃著眼睛看著我,「算是給姐姐一個面子,好不好?請求德拉科公主殿下開恩,饒恕可憐的小哈利那無心的錯誤吧……」

  唉……我真受不了這群格來芬多!

  「算了……」我繞過依舊保持著東方施禮姿態的菲尼走向樓梯,「既然我已經滿足你的願望去過了魁地奇球場,而事實也證明我的選擇並不明智,那麼接下來請不要再阻止我去圖書館。」

  「唔……去吧去吧!別學成書呆子就好啊!」菲尼很大度地揮了揮手轉身跑掉了,我搖搖頭順著樓梯走了上去。

  「啊,對,等等德拉科!」剛剛跑開的菲尼又折了回來,沖著已經站在樓梯上旋離地面的我揮手大喊,「你的那個石頭人咒語,怎麼辦?你還沒告訴我怎麼解開呢!」

  輪不到你操心吧……那群學長又不是白讀到了五年級……

  「告訴你?」我回過身,倚在樓梯扶手上托著腮看著她,「就算我告訴你,你確定不會把它用成四分五裂嗎?」

  「德∼拉∼科!」菲尼咬牙切齒地叫了一句,把她的超長魔杖拔了出來,我的臉色微生一變:雖然菲尼幾乎無法正確地使用任何一個咒語,但是她的破壞力可是隆巴頓都無法企及的。我不能保證她會不會把樓梯炸塌半邊……所以,我必須先動手,我舉起了魔杖——

  「除你武器。」一個淡漠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在我之前念出了這道咒語,菲尼的巨型魔杖貼著我的頭向我上方飛了過去,又在一聲輕輕的撞擊後跌落地面。

  「西弗勒斯,我不知道,原來霍格華茲已經墮落到學生可以公然在樓梯上互發惡咒的程度了嗎?」

  熟悉的優雅而華麗的聲音,讓我立時如同墜入了冰窖,渾身冰冷而僵硬——

  父親!

  我懊惱得幾乎想從樓梯上跳下去。梅林的……為什麼是在這種時候被父親撞到?

  不用想也知道,尊重秩序的父親,臉上該是帶著怎樣的一種厭惡的神情。

  「在走廊裡亂施魔咒,格來芬多扣十分!」陰森的聲音隨後停在我的面前,「布雷恩小姐,剛才因為一點事情耽誤了關於你懲罰問題的討論,看來你對此已經迫不及待了。私自將黑魔法物品帶入學校,說謊隱瞞教師,格來芬多扣五十分。每晚八點勞動服務,魔藥教室,直到耶誕節之前。」

  「是,教授。」我只能木然地答應,完全沒有從打擊中回過神來。

  「我們還什麼都沒有做!」菲尼憤怒地抗議,「該死的吸血蝠!還有紐芬蘭白狼!」

  「菲尼!」我急急地喝止了她。教父的綽號你叫過很多次回也就罷了,給父親起綽號……且不說你是不是找死,從我的角度便絕對無法容忍。

  ——估計父親也不會容忍。

  「布雷恩小姐,似乎你很想加入你妹妹的勞動服務行列,我會滿足你的願望。」教父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惡意的微笑,「不過我也會提醒費爾奇好好分配開你的勞動任務的。」

  「你……」菲尼憤怒地想沖上樓梯,但立刻被一個無聲的咒語擊中,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癱倒下去。

  無聲咒……昏昏倒地!

  這……太過分了……

  我也震驚地轉過了頭,父親依然一臉漠然,蛇杖從菲尼的方向慢慢地收回,仿佛他用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靜音咒。

  「盧修斯……」教父皺了皺眉,聲音中明顯透露出不贊成,「用攻擊性魔咒懲罰學生的行為是被譴責的。」

  「一個泥巴種而已。」他雙手合放於蛇杖上,筆直在站在上方幾級臺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我始終認為,無教養、無秩序的泥巴種,完全不應該存在於霍格華茲。」

  我緊緊地抓住了樓梯扶手,手指顫抖得厲害。

  「德拉科?」他的唇角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慢慢地,優雅地走下樓梯,停在我的面前。

  我低下頭回避著他的目光,但蛇杖抵住了我的下巴,輕輕一抬,我被迫仰起頭正面對著父親的臉,面對著那雙毫無溫度的冷灰色眼睛。他慢慢地、威脅地又重複了一遍:「你叫德拉科?」


2劍

  蛇杖抵著我的喉嚨,冰冷和乾澀感讓我發不出聲音,而相比之下,更令我胸口劇痛的是父親眼中絕然的冷酷,我拼命地想要回避他的目光,但又像中了咒一般,只能直直地望著,絲毫不能移開。

  我……我在做什麼啊……我該回答父親的問題……怎麼可以讓父親等那麼久……

  德拉科,該死的你給我冷靜下來!

  我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剛要開口,蛇杖的力量卻又在此時加重了幾分,喉嚨已經開始發疼,有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從父親眼中看到了殺意,他似乎真想就這麼用蛇杖抵碎我的喉嚨。但那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漸漸聚集為鄙夷的情緒:「你也配叫做德拉科?」

  父親有沒有再說什麼我不知道,因為自從這一句話闖進耳中起,我就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了,眼前只是一片明晃晃的光點在閃爍,連父親的臉也模糊下去,唯有那雙眼中的鄙夷與憎惡,揮之不去。

  蛇杖不輕不重地將我向後一推,我的背在樓梯欄杆上撞了一下,這才從恍如夢魘的狀態下驚醒。父親收回蛇杖,不再看我一眼,以他慣有的不急不徐步伐走過我,長髮甩過我的眼前,如同一道閃電,徑直走下樓梯。教父在他身後走過,陰影將我籠罩進去,又移開。

  「我……」已經站在大廳中的父親忽然回過頭,又微微蹙著眉盯住了我,我下意識地把身體站直,他嘴唇微動,直盯著我吐出一句殘忍的話,「……不希望在霍格華茲再看到你,明白嗎?」

  「……」

  這句本應該帶來更大打擊的話,對我的衝擊反而不像剛才那麼嚴重,或者是因為剛才的那句話已經徹底消滅了我自己都沒發現的不應有的企望。是啊,這樣對待一個令自己看不順眼的泥巴種小丫頭,對父親來說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嗎?對他的態度還存有一分期待的我,才是真正在妄想吧?

  我抿緊嘴唇靜靜地與父親對視著,忽然有點想笑。

  「我不會走的。」手指掐著樓梯扶手,我同樣一瞬不移地凝視著父親的眼睛,聽到自己用冷靜得超乎想像的聲音回答他,「絕不。」

  父親的表情沒有什麼大的改變,似乎我的回答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從容地轉過身,他只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是嗎?」就走向了大廳的出口。

  菲尼在他的腳邊,他瞟也沒有瞟一眼。

  我就在原地那麼看著,看父親和教父的背景消失在城堡的大門外,才虛脫地順著扶手坐在了臺階上,一動也不想動。直到一個意外的聲音叫住我:「布雷恩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

  翠色長袍拖過我面前,哦,是麥格教授……

  我扶著樓梯扶手慢慢站起身,麥格教授擔心地看著我的臉色:「布雷恩小姐,我想你或許需要去一趟醫療翼。需要我送你過去嗎?」

  「不……」正常的知覺和思維逐漸回復到我的身體上,我的目光落到大廳裡,「哦,不是我。教授……我的姐姐……您能幫我送菲尼去醫療翼嗎?」

  麥格教授順著我的目光也看到了伏倒在地一動不動的菲尼,驚呼一聲:「梅林……剛才出了什麼事?」一面沖下樓梯把她扶起來迅速檢察了一下,「似乎是昏迷咒……有人攻擊了你們?」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說不大清楚……」

  這確實很難解釋……算什麼?半真半假的胡鬧被不適當的人在不適當的時機發現引發的嚴重後果?

  今天的時機的確非常不當:發現自己家中失竊物品被毀於霍格華茲卻只能裝作一無所知,父親的心情一定相當惡劣。

  我突然打了個寒噤:那一瞬間「會被殺死」的危險感並不完全是錯覺。父親……他不是隨口說說,他是認真想把我這個礙眼的存在抹殺掉的。

  早上的事我不知道教父會告訴他多少,也猜不出他能推斷出多少。他不至於能判斷出我是誰,但如果教父將早上發生的一切全盤托出……昨天他丟失的物品當晚就出現在霍格華茲,我卻坦承它已屬於我很久,他看不出其中的聯繫才怪!

  父親是相當重視這個本子的,雖然他事前並不知道那是伏地魔的魂器,卻很清楚它與那個人有著密切的關係。本子失竊他的震怒可想而知——從早上瑪律福小少爺的慘狀就可見一斑了。

  我在心底慘叫了一聲:就算我瞞過了一切人,父親這一關,卻到底還是沒過得了!

  梅林在上!我只能祈禱教父對鳳凰社的忠誠能夠讓他隱瞞足夠多的資訊,雖然父親的反應意味著那個希望並不大。

  麥格教授也沒期待我做出什麼回答,直接把菲尼懸浮起來叫上我一起往醫療翼的方向走過去。不過菲尼的精力真是很好,半路上就醒了過來,揉揉眼睛,發覺自己被懸在半空,四肢並用地刨了幾下,好像在游泳:「啊……麥格教授,放我下來吧,我能走。」

  聽到她中氣十足的叫聲麥格教授立刻停下咒語,她撲通一聲跳到地上伸了個腰,根本沒有一點剛被魔咒攻擊過的樣子。麥格教授不易覺察地松了口氣:「布雷恩小姐,很高興你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傷害,但為了保險也請你到醫療翼做一下檢察。請問你剛剛與誰起了衝突?」

  「還不是那只吸血蝠和……」菲尼說到一半就被麥格教授瞪了一眼,「布雷恩小姐,要尊敬教授,隨便給教授起綽號的行為,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即使你是我學院裡的學生,我也依然會給你扣分!」

  菲尼吐了吐舌頭:「啊,對不起了教授。不過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他就給我們扣分!還罰德拉科勞動服務!德拉科你說是不是!」

  麥格教授微微皺眉,但什麼也沒有說,等醫療翼的門打開就把我們送了進去:「我還有事,你們一會兒自己回寢室吧。關於勞動服務的問題我會和斯內普教授談一下,但在那之前,我不希望你們再有任何跟他衝突的行為。」

  我感激地對她點了點頭,然後被龐弗雷夫人一把拖了過去,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一頓身體檢察,由於過於震驚我開始都忘記了抗議,愣了許久才說出話來:「抱歉龐弗雷夫人,受傷的不是我……是菲尼……」

  龐弗雷夫人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不早說!」但還是丟了我一瓶藥水去擦脖子和手——我對自己這種輕輕磕碰就會出現瘀痕的體質也頗感煩惱——然後繼續沒好氣地給菲尼做了檢察之後,什麼措施也沒採取就把我們轟了出去:「沒事就不要跑到這裡來給我添亂,還嫌這幫小鬼們惹的麻煩不夠多嗎!」

  我相當無言:菲尼,你還真不是一般地皮糙肉厚!

  回去的路上,我們迎頭又撞上了教父,菲尼氣勢洶洶地大有撲上去的架勢,我慌忙死死地扯住她,懊惱得要命:菲尼,你能不能不這樣鬥志昂揚啊?

  教父僥有興致地挑高了眉毛:「看來布雷恩小姐的精力之豐富,連昏迷咒也不能減損分毫。那麼,重新考慮一下你的勞動服務問題,你應該不會在意?」

  「不就是勞動服務嗎?我豁出去做七年,也一定要揍你這個混蛋一頓……」菲尼拼命又將我往旁邊一甩就要直接沖上去與教父肉博,我頭大地擋在她面前:「好了啊,菲尼!你忘記剛才麥格教授說什麼了?」

  「切……」菲尼憤憤不平地看看我,我堅決地對她搖了搖頭,她這才只是狠狠又瞪了教父一眼,拉住我的手,「德拉科,我們走!」

  她故意緊貼著教父走了過去,在擦身而過的時候狠狠地撞了一下,但明顯撞上了早有準備的盔甲護身,自己反而被沖得一晃,呲牙咧嘴了片刻,但堅持著沒叫出聲來。我無奈撫額,在被她扯著拖過教父面前時匆匆丟下一句「對不起教授」便被拉走了。

  進入大廳前,我回頭看了一眼,教父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們這個方向,我微微打了個寒噤:現在我對教父的行為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他的反應很可能意味著父親的態度。哦……想到耶誕節前的勞動服務,我的頭又疼了起來。

  或許在魔藥教室被滅口對德拉科•瑪律福來說也算死得其所?

  他發現我回頭似乎很不快,威脅地瞪了我一眼,掉頭走向了地窖。

  ……

  醫療翼與地窖又不在一條路上,他繞到這邊來做什麼?

  午飯時分,菲尼在餐桌上大講特講「吸血蝠和紐芬蘭白狼」的種種惡行,引起格來芬多長桌上一片聲討,聽得我連連翻白眼,胡亂填了兩口就起身離開。

  菲尼和波特的敘述都非常具有導向性,區別只在於波特是完全天馬行空式的臆想和創作,在揣測他人心理時表現得尤甚,偏偏因為他黃金男孩的身份很少有人去懷疑那明顯漏洞百出的敘述;而菲尼雖然不會刻意扭曲事實,卻會在敘述中用上傾向性極強的詞彙,對聽話者情緒相當有影響力和誤導。反正兩個人都是讓聽話者完全認同他們的觀點並產生深深同情的類型——讓人恨得牙根發癢。

  我永遠適應不了格來芬多的長桌,因為那裡永遠充斥著各種各樣對斯萊特林的中傷——好吧,雖然以前在斯萊特林的狀況也差不多是同樣的。但是……我就雙重標準怎麼樣?不習慣就是不習慣,我骨子裡並不屬於格來芬多,這不是時間長就能改善的問題。

  走到四樓,我眼角的餘光忽然瞄到禁區走廊中有個人影,不覺大為意外:奇洛已經消失,筆記本也已經毀掉,還有誰會打魔法石的主意呢?

  難道……伏地魔的其他魂器,又有了什麼動作?

  上一次我並不是救世主男孩的盟友,對魂器的瞭解並不算太多——只知道有七個魂器,連到底是哪七個都不是特別清楚。我恍惚記得霍格華茲裡似乎有一個魂器,是什麼?

  除了伏地魔,應該不會有別人再對魔法石感興趣了……

  會是它嗎?

  我悄悄地摸了過去,貼著牆壁蹭到一個拐角前:如果我剛才沒看錯,那個人影就會從這裡出來……

  如果是它……無法動手的我該在第一時間通知誰?鄧不利多?教父?麥格教授?還是……

  一個小小的影子怯生生地冒了個頭,但足夠我看清他是誰。我只想一個耳光抽過去:波特……不要告訴我你又在迷路……

  遠遠洛麗絲夫人的身影閃過,我立刻撲上去把他按回到拐角後,用魔杖指住了他的喉嚨:「無聲無息!」

  還好……趕在了他驚叫之前……

  看樣子是來不及跟他走正路回去了……我無力地歎口氣,瞪著眼惡狠狠地低吼:「如果不想死就別出聲,乖乖跟著我走!」

  他嚇得臉色慘白地點著頭,我又皺著眉白了他一眼,拖他閃進密道。

  真是要死……這個位置的密道變化多端,稍有不慎就得繞上兩個小時才出得去。我再三叮囑他一定跟上,但他磕磕絆絆地緊緊跟在我後面還是三五不時會小轉個向,甚至還被魔鬼網絆上了一次,害我不得不和他一起跳下去。

  梅林的……這個密道居然還通向收藏魔法石的密室嗎?

  雖然我有些好奇那屋子裡到底有什麼,但麻瓜有句名言說得好:好奇心可以殺死貓。

  我相信也能殺死龍。當然,不會是我。

  如果我沒想錯,我們應該已經觸發了警戒咒了,得趕緊出去!

  但是……怎麼辦?

  我的手心已經泛起了一把冷汗,還好波特的腦子雖然不濟眼睛倒是還夠用,從角落中拎出一把飛天掃帚。

  呼,很爛,不過勉強還能用……但是,為什麼只有一把?

  悲憤地被他一隻手緊緊地箍在胸前飛向我們跌下來的通道口時,我狠狠地想:該死的波特,我絕不會再讓你有迷路的機會的!

  雖然順利地避開了老師,我們還得在密道裡繼續繞路。饒是我最後忍無可忍地拖著他的胳膊帶路,還是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從格來芬多休息室邊的畫像後出現。菲尼很奇怪為什麼我離開得那麼早卻剛剛才進屋,還附帶著一個我告訴他可以講話了才敢出聲的垂頭喪氣版救世主男孩。雙胞胎更是一邊一個搭上我的肩膀嘻笑著問我們進展如何,這句話正好戳中我的憤怒,我沉著臉叫了一聲:「菲尼——」他們便乖乖地跳開逃遠了。

  呼,一物總有一物降,這話果然不錯!

  無視他們異樣的目光,我把救世主男孩牽到角落中,目光嚴肅地看著他。他大概以為自己又要挨一記魔咒,顫抖著縮成了比平時還小的一團。

  我無力地望天:

  為什麼……我覺得眼前的波特比靈斯巴頓還隆巴頓?

  這個樣子的波特,真的能承擔救世主男孩的責任?

  我曾經對自己說過,如果他太遜,我不會留給他向伏地魔出手的機會。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我被剝奪了出手的能力——因為那天殺的黑魔標記。

  奇洛一次,日記本一次,事實證明,波特確實是伏地魔天生的剋星。我千算萬算的結果,幾乎把自己性命搭上的冒險,比不上他一個無心的舉動、甚至是荒唐的行為帶來的效果。

  他就是為了消滅伏地魔而存在的,這是他存在的意義。

  如果我不能親自動手,就只有把他的當作手中的劍。

  好吧,把波特視為工具的行為不高尚,不過此時我不覺得有任何錯誤——反正,不止我一個人如此認為。

  但是現在的波特,作為一把劍,太鈍了!

  我會試著把這把劍磨利。從最微小的細節開始。

  「波特,看好我的動作,我只做一次!」我摸出魔杖擺在眼前,盯住他的眼睛,那雙翡翠色的綠眼睛先還有些迷茫,漸漸在我的面前變得澄明,甚至帶了幾分堅毅。

  嗯,還好,眼神不錯,有那麼幾分像我的斯科普斯。

  「給我指路!」我在他面前念出了咒語,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的每一個動作。

  安德莉亞發出白光,微微不穩定地晃了晃,我輕輕說了聲「臥室」,它便倏地一下轉了過去指向我的臥室。我收起魔杖站起身來:「這個咒語能夠幫你指出你想去的位置。對你來說,作用就是減少你在走廊中遊蕩的時間,和被斯內普教授和費爾奇逮住的機率!我只告訴你這些,能做到什麼程度,看你自己。」

  扔下一臉愕然的救世主男孩,我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是變強還是泯然眾人,你自己決定吧。

  波特,適當的時刻,我會決定,你有沒有資格做我的劍。

  關上寢室的門,我長長地籲了口氣,抬起眼睛,卻意外地對上了兩道不善的眼神。


3 史前生物納吉尼

  這兩道目光來自寢室中我比較不熟悉的兩個人,佩蒂爾和布朗。

  對這兩個人我向來是無視態度,她們與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或者說,即使有什麼怨言也不會敢讓它們直接傳到我耳朵裡,這麼明目張膽的敵意流露倒還真是第一次。不過我是沒興致陪幼稚的小丫頭玩什麼心理猜測遊戲,淡淡地瞟了一眼,自顧自地走到我自己的床邊鋪上被子準備午睡。

  她們顯然對我攪亂了某些狀況卻若無其事的行為相當不滿,我剛剛躺下,就聽布朗涼涼地問了一句:「德拉科公主殿下,和哈利手把手的感覺好嗎?」

  「不好。」現在對這種稱呼已經完全漠然了,我只是合著眼想也不想地回答,「一把骨頭,硌手。」

  我說的是實話。相比之下還是菲尼的手臂手感比較好,結實有力而富有彈性……啊,當然,我更喜歡的還是潘西和阿絲托莉亞那種貴族少女的柔若無骨。你問格蘭傑?抱歉,我只被她拖過,沒有主動拉過她。

  屋子裡一陣詭異的沉默。

  「所以,你們確實拉過手了?」佩蒂爾的語氣沒有布朗那麼尖刻,但也透露著一股讓人不舒服的酸意。我在自己的手掌下翻了個白眼:麻煩的女生啊……話說目前看來又呆又膽小的救世主男孩哪裡值得受到這麼多歡迎?就是因為那一道怎麼看怎麼都只能起到毀容效果的閃電傷疤?

  長時間得不到回答令她們有些焦躁,布朗哼了一聲:「口是心非啊德拉科,感覺不好你還拖著人家不放。不過是把手而已,哈利才不會喜歡一張與瑪律福相同的臉。」

  「哦,那我真該慶倖。」我由衷地說,一面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話說波特,在你面對我的時候,真的沒有一點心理障礙?那我還真要佩服你,試想如果我面對一個整天對我凶巴巴的女版哈利•波特……

  我的頭腦中出現一個黑色長髮、眨著怯生生淚汪汪的眼綠睛、紅色公主裙上系著金色蝴蝶結的瘦小救世主女孩憤怒地伸手指著我「你是壞人!」……我打了個哆嗦,好可怕,還是不要再胡想了。

  布朗立刻漲紅了一張臉,憤怒而幼稚地指責道:「你這叫得了便宜賣乖!哈利•波特該有一個比傲慢的小泥巴種更好的朋友!」

  這句話成功地觸到了我的底線,我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與此同時佩蒂爾急急地喝住了她:「拉文德!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布朗似乎也意識到了失言,張口又叫說什麼,不過在她開口前我就直接甩了她一個靜音咒,冷笑一聲,起身披上外袍俯視著她們:「不得不說,布朗小姐,對你脫口而出的心裡話我感到非常意外。很好,以一視同仁自詡的格來芬多,也會把泥巴種這個詞用得如此流暢,看來我需要好好調整一下對格來芬多學院的認識!不知你們是站在什麼立場上攻擊斯萊特林?順便,希望你們搞清一件事,我對所謂黃金男孩的興趣,遠沒有你們想像得那麼大!」

  在兩個女孩的瑟瑟發抖中我摔門沖出了屋子,穿過塔樓間的密道一直走到貓頭鷹房。從上一世起我有這個習慣,會在心情不好時爬到僅次於天文塔的貓頭鷹塔樓上眺望一下禁林和黑湖。以前在斯萊特林,我來得相當頻繁,不僅限於心情不好,平日散心我也會爬上來——畢竟在地窖中很難找到這種高瞻遠矚的美妙感。進入格來芬多後,這種行為的必要性似乎不是那麼大了,所以,今天還是我本次進入霍格華茲後的頭一回。

  我揀拾著地上各種顏色的貓頭鷹羽毛,然後走到塔樓外間坐下,兩腳從欄杆中伸出去輕輕地蕩著,然後一點一點把羽毛撕碎,揚進風裡。

  泥巴種,我知道我現在是泥巴種!不需要你們再提醒我!我有著巫師中最低賤的血統,沒有半點勢力半點依靠甚至沒有一個在魔法世界的親屬……我都知道!

  這不是我想選擇的!

  你們有誰比我更反感泥巴種?

  想到父親的眼神,我的手又緊緊地攥了起來。

  不為其他,只為這一個身份,我這一生就只能遠遠地看著父親,註定無法沐浴到他哪怕一個笑容。

  我從袍子內側取下昨晚順手帶出來的相框,解除了變形術,它從一枚胸針恢復了原來應有的樣子,默默地看著那張照片回憶當時的情景:那時我還不滿五歲,父親似乎是剛剛作為英國魔法部代表出使德國簽署合作協定歸來,在一級梅林勳章的授勳儀式上,勉強應允了媒體為他拍攝全家合影的強烈要求。

  於是我們有了這樣一張照片:頭一次亮相於公眾場合的我努力維持著一位貴族小少爺應有的風度,站在父親和納西莎媽媽之間,卻依然有些局促地暗暗捏著媽媽的衣角;媽媽安慰地撫著我的肩頭,笑得矜持高貴而不失溫柔;父親臉上是一貫的淡漠,左手搭著蛇杖,無名指的戒指閃著清冷的光芒,右手卻在背後有意無意地支撐著我的身體……

  凝視著照片,我慢慢釋出魔力用了一個融合了空間魔法的複雜變形咒將相框變作一個簡約的銀色掛墜盒,打開磨砂暗蛇紋的蓋子只能看到一面小鏡子,鏡子背後從外面看不到的隱藏空間中才是真正珍貴的照片,以及與照片夾在一起的鉑金色長髮。

  手指輕輕地撫過那縷長髮,我再次咬緊了嘴唇。

  父親……為什麼我要成為你最討厭的存在?

  夠了!

  真是……受夠了。

  梅林,我究竟哪裡惹到你了,你要這麼戲弄我!

  突然我的肩膀被什麼東西輕輕擊了一下,我轉過頭去,蛇雕庫林正歪著頭期待地看著我。我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腳上,一卷厚厚的信。

  尼婭?她們從阿爾巴尼亞回來了?

  我把信解了下來,庫林輕輕啄著我的手,似乎是想討些獎勵。

  抱歉……現在我可沒處給你弄煎蛋捲,至於貓頭鷹糧……那是什麼東西?

  真是……明明是捕食能力強大的猛禽,不要老像小寵物鳥一樣找主人撒嬌好嗎?我就不信學校裡的老鼠不夠你吃——實在不夠韋斯萊那裡還有一隻。

  哦!我居然忘記了那只混蛋的老鼠!我記不住它的名字,好像是……蟲尾巴?真是適合一個卑鄙小人的名字。那個狗仗人勢的懦夫平日對父親那樣卑躬屈膝,卻居然敢在父親的魔杖被剝奪不過幾小時後用水銀手指指住他的臉!雖然我當年就狠狠抽過他不止一次,但現在想起來還是會牙根發癢。

  我到現在才想起你的存在是你的幸運!等著被活剝吧!

  可是我現在不能帶庫林回宿舍抓老鼠,於是四顧一圈之後我很惡毒地用阿霍拉洞開打開了波特的貓頭鷹籠。既然你剛才給我惹了那麼多麻煩,那我現在借用你一點貓頭鷹糧也不算過分。庫林很不客氣地走了進去,不顧那只白色小雪梟的抗議就在食槽中大大地啄了一口。雪梟憤怒地攻擊這個不速之客,但它們的個頭雖然相差不大,但單純作為信使培養的雪梟顯然在體力上遠不是野生動物出身的庫林的對手,一爪子就被拍到角落裡,吃痛地叫起來。

  寵物真像主人……這只小雪梟委屈哀叫的神情跟波特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庫林怎麼一點不像我?……好吧,有那麼一點點……

  唔……算了,庫林你還是出來吧。拿別人的寵物出氣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行為,而且……作為一名蛇雕紳士,對女士要保持起碼的風度!

  很顯然那廉價的貓頭鷹糧也不符合庫林的喜好,不用我招呼它自己就飛了出來,然後嚮往地盯著瑪律福小少爺家華麗金色籠子中的高級猛禽飼料,我無語了片刻,把它從那只籠子前面拖走:去搶安第斯禿鷹的食物,你還是太弱了些……

  「去,自己去禁林抓蛇!」我揮揮手把它趕了出去,庫林不悅地飛起來,在我頭上威脅地盤旋了一圈,我已經做好了防禦它撲下來咬我一口的準備,但它居然只是盤旋一圈就直接走掉了。

  呼,真意外,是學乖了還是……嗯,最好別還是,學乖了就好。

  心情好了些,可見人還是需要養寵物的,至少在情緒低落的時候它們能讓你開心起來——不管是以什麼方式。

  我一邊拆著信一邊往回走,果然是尼婭的信,還附了一張報紙。我掃了一眼,只是普通的麻瓜報紙,於是暫時把它放在背後,先來讀信:

  親愛的菲尼,德拉科,我的寶貝們。請原諒媽媽這麼長時間沒有跟你們聯繫,原因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我隨盧克參加了阿爾巴尼亞森林的考察。這真是一次激動人心的考察,我們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險境但奇跡般地平安無事,你們的爸爸獲得了有生以來最珍貴的一件收藏,也是整個生物學史上的一個重大發現……

  讀到這裡我就被面前的一個聲音叫住了:「布雷恩小姐,走路讀信不是好習慣。」

  「謝謝您麥格教授,我會注意的。」送給她一個感激的微笑,我把信折起來收好。其實麥格教授當院長也不錯,雖然嚴肅(那段災難的時期除外),對我們還一絲不苟地關心著的。

  「布雷恩小姐,我希望你能控制一下魔咒的使用。」麥格教授有些嚴厲地看著我,「無論什麼原因,不准隨便使用任何魔咒攻擊同學,我想你該明白這一點。如果再有同學出現在我面前請求解決你引發的咒語攻擊問題,我將會給你應得的懲罰。」

  ——看,所以我說女生很麻煩。有點小事就會跑去找教師哭訴,換成男生,再嚴重的攻擊,他們也只會試圖憑自己的實力討回來。這一點連格蘭傑都不能倖免。

  雖然心裡腹誹著,但我還是作出很虛心懊悔的表情:「是,教授,我會注意的。」

  「還有一件事,」麥格教授已經走開幾步,忽然又想起什麼地回過身,「布雷恩小姐,昨晚的事情我已經聽說,我不覺得斯內普教授的懲罰過當。希望你能從這件事中吸取教訓,不要輕信任何能夠自己思想的魔法物品。我不知道你從那裡學到了多少危險的咒語,但請你不要使用任何攻擊性咒語,也不要隨便使用功能不明的咒語,那很可能引起非常嚴重的後果。」

  「我明白,教授。」

  是啊……不會有誰比我更明白這個後果有多嚴重,想當年我差點被白癡波特的神鋒無影實驗殺死!

  她的表情和緩了一些:「另外,斯內普教授已經答應將你姐姐的勞動服務內容交由我安排,你回去告訴她晚上來我的辦公室吧。」

  「太好了,教授,謝謝您。」我由衷地給她鞠了深深一躬,這無疑是在順水推舟地安排我昨天為菲尼請求的補習,麥格教授你果然是女神!

  麥格教授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輕輕點頭放我離開,我輕快地奔向格來芬多休息室。

  沒想到教父那麼容易就鬆口了……或許是沒有阻止菲尼的受傷讓他愧疚了吧。雖然口裡惡毒,實際上他是最不能忍受學生在他面前受到傷害的,無論他們來自哪個學院。

  呃……想想教父剛才的話,「重新考慮一下你的勞動服務問題」……我悄悄地擦了把汗,他去醫療翼很可能就是想通知我們這個消息……只不過菲尼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罷了。

  絕大多數人在午睡,休息室中只有幾個人。角落裡波特還在認認真真地練習剛才我教他的指路咒,已經基本完成的進度讓我小小地有了點成就感:好吧,就魔法學習來說這傢伙還不是無可救藥。

  休息室正中,沒有午睡習慣的菲尼正在咬著嘴唇和韋斯萊下巫師棋,在我走近時她的王剛剛被對方的後砸了個稀爛,她抽搐著嘴角捶了下桌子。

  ……嗯?王繳械投降棋局就結束了吧?我還是頭一次看到被砸爛的王,以及如此……無奈的後?

  韋斯萊雙胞胎一邊一個地開始取笑她:

  「菲尼,你每次就被逼到絕路還不認輸,你的王會很可憐哦!」

  「你有沒有發現羅恩的後都不忍下手了?」

  「切……就差一點,可惡!」

  「輸滿五局了哦,來,菲尼,認賭服輸,明天下午我們去禁林約會吧!」

  「去就去,誰怕誰!」菲尼豪爽地給了他一拳。

  「你要是敢去我就把你石化一個下午。」我陰森森地走到她面前:菲尼,好歹你現在也算是我的姐姐。要我的姐姐去跟一個韋斯萊約會?想都不要想!

  菲尼樂得順著我的臺階走下來:「呐,你們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去哦,是我家德拉科不准我去!所以……」她一攤手。

  「這怎麼行?」韋斯萊笑嘻嘻地看著我,「這是打∼賭∼哦,咒語通小妹妹。明白嗎?如果你想把姐姐羸回去,要在下棋上勝了我們才行。」

  什麼叫把姐姐贏回去?菲尼又沒賣給你們!

  我瞟了一眼坐在棋盤對面的羅奈爾得•韋斯萊沒說話,這傢伙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下棋,在這上面勝過他我還真沒有把握。再說……我憑什麼要按你們的遊戲規則來?

  「考慮得如何,小妹妹?先說好,小德拉科,輸了的話,連你自己也會輸掉哦!」雙胞胎笑得像條狐狸。

  ……給我安靜吧!不准說這種聽起來就很奇怪的話!再說,菲尼自己的爛攤子我憑什麼要替她收拾!

  「沒興趣!」我不再理那對雙胞胎,自顧自地把信和報紙遞給了菲尼,「媽媽的信。」

  「真的?媽媽好久沒來信了!」菲尼興奮地一把搶了過去,迅速幾眼看完,然後猛地舉起報紙蹦了個高,「哦!爸爸我愛你!你真是太偉大了!」

  我疑惑地掃了她一眼,那個半巨人?他做了什麼?

  我伸手去拿信和報紙,菲尼已經喋喋不休地開始宣講開了:「爸爸好厲害!他的科考隊在阿爾巴尼亞森林發現了史前生物哦!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劇毒蟒蛇!比最長的南美森蚺還要長十五英尺,有三英尺粗,絕對可以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她越描述我越覺得不妙,我帶著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先去搜索報紙上的照片……是了,在這裡:《阿爾巴尼亞森林驚現世界最大蟒蛇——博物學家布雷恩稱這是世界上首例劇毒大蟒》,旁邊配著大幅照片,那條我再熟悉不過的大蛇正在爆著電火花的重重金屬網束縛之下憤怒昂首,威脅地露出兩道長牙。

  報紙從我手中滑了下去,我的腿有些發軟,不受控制地喃喃說出了口:「納……納吉尼……」

  
4 反抗或逃避?

  為什麼?我向後一靠仰在沙發上,直直地瞪著天花板歎了口氣。

  曾經,伏地魔自打波特入學就開始興奮,每年出來折騰一番提醒人們他的存在。但那時他多少明白什麼叫循序漸進,一年最多鬧出一件大事,哪會像現在這樣,半年還沒到就跳出來三頭!

  多少也給對方留下一點喘息的機會吧……

  嗯,我知道我是在妄想,伏地魔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但是……梅林的!

  (作者天音:小龍你想多了,後面那兩位真的不是他自己的意願……)

  菲尼還在興奮之中,她沒有看到我的表情,只是聽到了我的喃喃自語,猛地擊了下掌:「納吉尼……好名字!德拉科你真聰明!我這就寫信告訴爸爸!」

  我翻了個白眼:拜託,菲尼你到底在興奮什麼?在家養一隻伏地魔那麼好玩?

  「幫我寫一句,聖誕我要回去看看這條蛇。」我有氣無力地在沙發上坐下,一隻手捂著臉。

  這個世界總是能突破我的想像,每次我覺得局面已經匪夷所思到極點時,都會蹦出一個更叫我目瞪口呆的驚悚事件。

  為什麼?我的記憶中沒有這麼多混亂啊……

  「咦德拉科,難得見你對動物感興趣哦!」菲尼一邊拿她無限張揚的字跡荼毒著尼婭信件的背面,一面好奇地打了聲口哨,「怎麼,前幾天還聽你說聖誕不想回家,轉性了?」

  我沮喪地不想理她。

  「不過,要糾正你一個錯誤,它是蟒,不是蛇。這兩者區別很大的。」菲尼以嚴謹的科學態度糾正我,我斜了她一眼:「請用用你在亞洲大陸那兩年積累的常識!你見過有毒的蟒?」

  菲尼思索了一會兒:「也是哦……等我問問爸爸,他應該還沒有徹底給納吉尼定性,到底是蛇還是蟒呢?唔……」她把這句話補在信上,「找到可愛的小傢伙當然好啦,但是為什麼是蛇?現在抽斯萊特林抽得我很爽,見到真蛇都忍不住想去踩兩腳了。」菲尼一邊說一邊折起信向貓頭鷹房沖了出去,扔下目瞪口呆的韋斯萊一行。

  小傢伙……

  我強忍著嘴角的抽搐:菲尼,你已經被海格禍害得沒救了!

  「喬治,你覺不覺得,這條蛇……很像是魔法生物?」弗雷德•韋斯萊把地上的報紙拾起來,皺著眉看了看那張不會動的圖片。

  「麻瓜不認識的話,應該是了吧。」喬治•韋斯萊湊過去捅著報紙,仿佛那樣捅幾下人物就會活動起來,「不過,魔法生物裡有這麼大只的蛇嗎?」但他的興趣顯然跟弗雷德不在一個方向,他戳著大蛇身邊小小的人影,「德拉科,這是你爸爸?很帥啊!菲尼很像他!」

  你確定那麼小的照片能看出半巨人的五官?

  這傢伙……不會真的看上菲尼了吧?我驚恐地想。

  韋斯萊的小孩真早熟……我的斯科普斯……好吧,他才十一歲……

  「我覺得我們應該告訴爸爸。」羅奈爾得•韋斯萊只掃了一眼就拒絕再看了,似乎除了蜘蛛之外其他的變溫動物也能成功激起他的恐懼感。

  「嗯……」弗雷德•韋斯萊點點頭,「是有這個必要。」立刻去找羊皮紙。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連你們小孩子都注意得到的資訊,魔法部會忽略?尤其是納吉尼的品種,雖然只有六十四分之一的蛇怪血統,雙眼並沒有殺人的能力,但在魔法生物中也絕對算得上是危險分子了!

  不過……想想六歲時那場遊樂園事件……魔法部的辦事效率還真叫我沒自信啊……

  喬治•韋斯萊眼睛轉了轉,湊了過來:「德拉科,你知道那條蛇現在在哪裡嗎?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是你爸爸抓到的,你肯定知道吧。」

  這群好奇心過旺的傢伙!

  我艱難地搖搖頭:「不知道……他並不是什麼動物都帶回家的。」

  ……咳,但願半巨人不會把那東西弄回農場!

  白癡的麻瓜!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撿了多大的一個麻煩!

  不過,說來奇怪,為什麼半巨人居然有本事逮到納吉尼?除去巨大和劇毒,它的智力遠比一般的蛇要高出許多,很清楚誰可以攻擊、誰可以戲弄、誰可以對它造成威脅。當年那條蛇盤距在瑪律福莊園時,我不幸正被它判定為「可以戲弄」的物件。每次穿過走廊我都提心吊膽,因為它的愛好就是突然冒出來:或者對我呲牙,或者把我纏起來、拋起來、用身體埋起來,或者叼著我的衣領把我往高處掛,甚至盤成一隻缸把我丟進去拖著爬來爬去……

  那簡直是噩夢!不,不止是噩夢,因為每次我從被巨蛇拆吞入腹的夢中驚醒的時候,納吉尼那張巨大的蛇臉很可能真的就懸在我面前!

  伏地魔對他的蛇非常縱容,居然陰慘慘地笑著告訴我,納吉尼很高興有一個同齡的玩伴!以至於貝拉姨媽諷刺我說我成為食死徒的唯一作用就是哄主人的蛇開心……

  梅林在上,我可不是它的玩具!

  這樣的一條蛇,為什麼會在一個純粹的麻瓜男人手中乖乖束手(?它有麼?)就縛?

  「韋斯萊,」我把頭腦裡亂七八糟的記憶趕走,向他伸出一隻手,「把報紙拿給我看下謝謝。」

  喬治•韋斯萊把報紙遞到我手邊,我伸手去接,他又猛地縮回手讓我抓了個空。我狠狠地一眼瞪去,他卻嘻嘻一笑,表情甚是愉快。

  無聊!我自己十三歲時可不會這麼喜歡捉弄女孩子!……潘西除外。

  呃……好吧,當時的我全副精力都用在跟波特掐架上,或者不太具有參考價值……

  我不再問他討,直接甩了一個飛來咒把報紙搶了過來,皺著眉頭讀那篇整版的報導。

  傷亡相當慘重的一場抓捕行動啊!

  三十個科考隊員死了十八個傷了十個……唯二完好無損的就是尼婭和半巨人……

  他們還真是好運!皺眉讀著那些明顯經過平淡化處理卻依然驚心動魄的戰鬥描述,我感到一陣後怕。

  ……於是,納吉尼最後是被已經不抱生還希望的半巨人把鐳射電魚叉丟進了嘴裡,在一陣濃煙中直接變成外焦裡嫩江燒烤蛇……魔法生物的生命力原來比普通生物頑強這麼多?能殺死鯨魚的電擊居然只是讓它昏迷了兩天!

  我對半巨人的行事風格相當無言:去森林考察會帶電魚叉的,大概也只有他了。不過山地撒魚網、海底布陷坑、各場合器械的無厘頭式協同利用倒也是他的一貫作風。但幸好他有這種混亂的習慣,這次換了第二個人,無論巫師還是麻瓜,大概都只有死在那裡的份。

  納吉尼被安置在了附近的一個國際科研中心接受嚴密保護和搶救,為保護這一珍惜物種的基因不從地球上消失……世界各國的生物學精英正在開往這個巴爾幹半島上的小國……

  我的頭漲成了三個大:麻瓜們啊……請搞清自己在做什麼好嗎?知不知道你們正在盡全力從死亡線上往回拉的不明生物,很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為你們帶來滅頂之災?

  敗在最不屑的麻瓜科技之下,伏地魔大概很想撞死吧?

  不過,會發生這種事頗有些奇怪:以伏地魔的謹慎,他難道都不會給周圍的森林或是自己的魂器加上一個麻瓜驅逐咒?

  ……除非,他已經虛弱到了連一個麻瓜遮罩也用不出的程度!

  或者這個魂片和波特腦袋裡的白癡一樣,都沒有強大到能夠影響宿主意志的程度?

  這不是個壞消息。伏地魔,選擇活體作為魂器是你的不智。

  他的主魂去哪兒了?沒有來找過他的前身體?

  納吉尼會知道些什麼嗎?

  能從它口中問出來就好了……我沉思著。

  不是沒可能哦……現在這間屋子裡剛好有個可以與蛇對話的方便翻譯。

  「波特!」我起身走到還在練習指路咒的波特身邊,他魔咒的完成狀況讓人滿意,可是……能不能換一個目標?不要總指著我的寢室好嗎?

  我的忽然出現嚇了他一跳,他一失手把魔杖掉在地上,我忍著發作的欲望等他把魔杖拾起來,開門見山地問:「你能聽懂……」

  剛說出這幾個字我便覺得不妥,迅速把後半句話收住:現在,恐怕波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他是蛇佬腔的事實,我也不能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一點。而且,不同於在斯萊特林,格來芬多中突然出現一個蛇佬腔,肯定會在相當範圍內引起負面的轟動,何況這個擁有者還是原本就位於颱風中心的救世主男孩……

  在這個時間洩露這個不大不小的秘密,我不能確定是否明智。

  畢竟,致命一擊的劍,是需要封藏的。

  至少不要當眾問吧……

  波特見我遲遲沒有說出下半句話,遲疑地問了一句:「德拉科?你想說什麼?」

  我立刻換了一副惡聲惡氣的面孔:「你聽懂我剛才在講什麼了嗎?指路咒指向的是你要前往的目的地,而不是確定方位的座標點。不要總是指向同一個位置!」

  「呃……」波特如夢方醒地握緊魔杖,臉紅了一紅,弗雷德•韋斯萊拿著一張墨蹟未乾的羊皮紙恰好繞到他的背後,伸手揉搓他一頭鳥窩般的亂髮,「沒有錯,那裡正是小哈利最想去的地方,是吧?」

  韋斯萊,少說一句你會死?

  我威脅地按上了魔杖,韋斯萊笑嘻嘻地躲在了波特背後,但很明顯他失策了,惱羞成怒的救世主男孩一掃剛才的窩囊,回頭就像一隻炸毛的貓一樣跟他撕咬成一團。

  我悠閒地坐在了沙發上:呼……這時的波特還有點像我記憶中的樣子!

  ——不過,我關於此時段波特的記憶,好像也只有他憤怒的姿態吧?

  「你真的不去看麼?」走在去勞動服務的路上,菲尼惋惜地看著我,「今年的第一場比賽,錯過了很可惜哦。我們都從來沒有機會看到飛在空中的球賽啊!」

  「你知道我一向對任何球賽都沒興趣。」我故作平淡地給出言不由衷的回答,「我寧可把那些時間用來睡覺!」

  「你呀……不就是被撞了一下嗎?不要太小氣。再說,是你自己先抓了哈利的小金球,不能全怪人家。」菲尼蹂躪著我的臉,近來她的愛好從我的頭髮轉到了臉上,致力於使我的臉上呈現出真正的紅色,「你看你晚上一句『絕對不去』,哈利的表情有多失望!明天他要是發揮失常可是你的錯哦!」

  「你也太小看他了……」我不屑地嗤了一聲,這傢伙被遊走球追得死去活來都能照樣將飛賊手到擒來,據我所之能夠使他錯過金色飛賊的事物,只有攝魂怪。因為在走神思索在教父那裡可能受到什麼刁難我一不留神說出了最熟悉的記憶,「如果沒有意外,他還真沒那麼容易失常!」

  「咦?你很瞭解嘛!」菲尼別有用意地笑眯眯看著我。

  啊……糟糕,好像說得太多了!該慶倖現在身邊只有菲尼嗎?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看來果然什麼時候都是大意不得的。

  菲尼笑得和韋斯萊雙胞胎一樣可惡,看得我很想抽一巴掌:那兩個混帳,到底對她灌輸了些什麼啊?

  「反正我不去!」把菲尼往麥格教授辦公室的方向一推,我繼續快步走下樓梯,菲尼的笑聲在背後響起,她揮著手,「小心點哦!如果吸血蝠敢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你是從哪裡卯了這麼多力氣想跟教父對掐啊?麥格教授弗立維教授霍奇夫人都沒少批評你,怎麼不見你這麼激動!

  都是被韋斯萊拐的!

  似乎真該想點辦法讓菲尼離韋斯萊家的紅頭髮們遠一點了。

  為了避免再和瑪律福小少爺撞個正著,我距離辦公室大門一段距離等待著,打算看他離開再進門。但是直到八點整,我都沒有看到辦公室的大門有打開的意思,揮手讓瑩綠色的時間浮現在眼前,看來確實無法再耽擱,我才敲了敲門。

  辦公室的門無聲地滑開,我看到桌前的教父收回了揮動魔杖的手。瑪律福小少爺還在,陰鬱地瞟了我一眼,但伏在桌前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呃……他在……抄書……

  我早該想到的!

  「晚上好,教授。晚上好,瑪律福先生。」我承認,我與瑪律福小少爺打招呼,純粹是想觀察一下他的反應。

  他的表情糾結了一下,直直地瞪了我一眼,一臉惡狠狠的表情似乎是很想撕了我。不過,因為實在沒有什麼理由,他只是勉強地輕輕抬了抬下巴算作回答。

  教父瞟了我一眼,卻沒有做出任何指示,繼續在一張論文上批下一個大大的T。

  「教授,我該做什麼?」站了片刻,我開始感覺不對:教父總不可能是單純叫我來罰站,他在等什麼?

  「站在那裡,等待某位對你懷有無限好奇的貴族紳士到來。」教父譏誚地回答,「或者,布雷恩小姐認為單純的等待太過無聊,已經急不可待地想與倉鼠進行一次親密接觸?」

  是父親?

  我愣住了。

  白天的情景一幕幕從眼前流過:父親的輕蔑,父親的鄙夷,父親的殺意,蛇杖抵住喉嚨的疼痛,以及那句「你也配叫德拉科」所帶來的剖開胸膛一般的痛……

  我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呼吸也沉重起來:難道在這裡,這一切又要重演一遍?

  我不想再經歷這些!

  不想再看到那樣的父親……

  我寧可永遠躲在柱子背後看他的一言一行,寧可,永遠只保留著我心中完美的月神。

  教父感覺到我的異樣,再一次從論文中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我問了一句:「布雷恩小姐?」

  「如果……」深吸一口氣,我忍住眼中的酸澀,盡力保持著聲音的平靜,「是今天的那位瑪律福先生,我拒絕!」


5 遺失的問題

  教父猛地站了起來,眼睛緊緊盯住我絲毫不移:「德拉科,」說話的同時他拍了拍瑪律福小少爺的手,「你今天的勞動服務結束了,馬上回寢室!」

  瑪律福小少爺也在聽到我那句話的瞬間露出震驚的神色,隨即目光變得怨毒,異常兇惡地瞪著我。但他還不至於失去理智到無視教父命令的程度,雖然帶了幾分不情願,卻依然迅速收好東西起身離開。在與我擦身而過時,他給了我一個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分明在告訴我:你將為這句話付出代價!

  當屋子裡只剩下我和教父兩個人,他的臉色立刻陰鬱下來:「布雷恩小姐,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拒絕教授的指令,你是否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不,我清楚得很!」固執地給出這句回答,我在教父猛地提升威壓之時絲毫沒有讓步,硬碰硬地與之對抗著。長久未能在氣勢上壓倒我的教父露出相當驚異的神色。

  「對不起,教授,我無意冒犯您。」凝視著教父看不出內容的幽黑雙眼,我一字一句,「正是因為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才不想見那位先生。」

  教父被我說得一愣,但在短暫的迷惑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我保持著聲音的冷靜繼續說下去:「我很清楚,我這種身份的人,在貴族眼中是什麼樣的存在。骯髒的、卑賤的泥巴種,是這樣說沒錯吧?沒有誰願意自取其辱,教授,既然那位大人已經說過不希望在霍格華茲看到我,我便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即使是泥巴種,也不是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存在。請原諒,教授,我要離開,請代我向那位先生說聲抱歉。至於今天的勞動服務,我會另找時間補上的。」

  我徑直推門離開了屋子,教父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但是,他沒有阻攔我。

  走出很遠,我捧了捧自己發燙的臉頰,回想剛才的情景,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做了什麼?同時頂撞了教父回絕了父親!

  ……這種事情,上一世我可從來連想都沒有想過……居然做出這麼衝動的行為,我肯定是在格來芬多呆太久了!

  但是……讓我回頭再選擇一次,我很可能依然做出同樣的決定。

  父親,我是真的,不想看到這樣的您!

  ……也不想讓您看到這樣的我。

  我夢遊一般地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洛麗絲夫人從我的腳邊跑過,又折回來,瞪著一雙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喵地叫了一聲。我下意識地蹲下身,摸著它手感很好的皮毛,安靜地等著費爾奇來抓我。

  這種心情……一切憋在胸中無從發洩的感覺……我寧可現在有人出來痛駡我一頓,哪怕那個人是費爾奇。

  但並沒有誰趕來,它圍著我轉了幾圈,又蹭了蹭我的袍子,跳過我的肩膀跑開了。

  居然這樣我都沒被逮到。

  洛麗絲夫人的反應,有點奇怪哦……

  因為身心的雙重疲憊,我早早地躺下沉入夢境,卻在剛剛睡著沒多久就氣憤地發現,波特腦子裡的白癡版伏地魔又提著一小袋銀白色發光顆粒出現了。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他好像長大了一些?

  才一天啊……

  「Hi!」他向我揮揮手,興沖沖地靠著我坐下,拿著一顆星星模樣的東西獻寶似的舉到我嘴邊,「這次是薄荷口味的哦,或許你會喜歡。」

  「你該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伏地魔。」我不耐煩地揮開了他的手,「既然你已經和波特一樣白癡,那麼至少學學他的識趣!」

  「哼!」他瞪著眼睛跳了起來,「人家本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但是你卻這麼說人家,我不說了。」一邊說著一邊氣衝衝地就要離開。

  我的心突地一跳:重要的事?難道,他知道主魂的去向?

  我閃身攔在了他面前:「站住!你知道些什麼?」

  他退後幾步做了一個很大的鬼臉:「是你讓我離遠點的!現在又自己湊過來!我好歹還是伏地魔的一部分誒,有那麼好欺負嗎?」

  被他氣到隱隱頭痛,但我迅速估量一下資訊的價值,勉強壓抑了一下情緒:「謹在此懇求你的告知,伏地魔大人。」

  「要叫主人!」他湊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不依不饒。

  「是,主•人!」我的口氣惡劣得如同想吃人。

  他立刻像小孩子一樣眉開眼笑了:「真乖!來,告訴你偉大的主人,兩個消息,一個關於你自己,一個關於我們七兄弟的老爹,你要聽哪個?」

  反應了一會兒,我才明白過來「七兄弟的老爹」指的是伏地魔的主魂,這個表述讓我一陣惡寒。

  「哪個?」我讓自己的聲線變得諷刺,「莫非偉∼大∼的∼主∼人∼還想有所保留?」

  「都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嘛!」他又朝嘴裡扔進一顆星星,「選哪個?我個人建議你選第一個哦……」

  「第二個。」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他。我可不覺得伏地魔會給出什麼善良的提議。

  「切……還是不相信我嘛!」他又不快地白了我一眼,「好吧。老爹已經找到了新的身體。」

  「什麼?」我吃了一驚,「哪裡?什麼?說出你知道的,全部。」

  「有你這麼懇請的嗎?再說也別把我當成萬能的,」他把口中的星星咬得嘎崩嘎崩直響,「我只他是最弱的一絲靈魂,能模糊地感覺到主魂的一些事情就不錯了。他就在附近……有忠心的僕人與他在一起……他在變強……在獲得力量……不久的將來,他將集合舊部東山再起。」

  我隨著他的敘述深深地糾起了眉:這聽上去像是一個去除了一切花哨的預言,而且與我記憶中出入相當大。伏地魔不是在魁地奇世界盃前不久才獲得了身體嗎?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這消息很差也很急,該不該通知其他人?但該去告訴誰?又怎麼解釋我的消息來源?我可不像救世主男孩那樣在額頭上帶著上一個天然的雙向鏡,難道能直接說我連續幾天與伏地魔在夢裡約會?

  ……教父會真的把我的腦袋敲開檢察裡面的零件的。

  「那麼另一個消息是什麼?」我沉思地問。

  「德拉科是貪心的德拉科,明明告訴你只可以選擇一個了,還要繼續問。」他帶著幾分惡質地微笑著,飄浮起來悠閒地繞著我旋轉,「另一個消息,我永遠不會告訴你的。」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瞪著他:為什麼我不能給他一個阿瓦達?

  「後悔了?」他忽然睜大一雙瑩紅的眼睛湊近了我的耳朵,聲音中頗有幾分得意,「因為急於得到一個曖昧不明的資訊,而放棄與自己切實相關的內容,小德拉科,你錯在太過多疑和急於求成。這是你過於不信任我的代價!如果有一天你死在我們中某個人手下,原因必然是你的急躁。」

  咬住嘴唇合了合眼,我的眼皮微微跳動著:雖然被白癡版的伏地魔教訓是件令人惱火的事,但不可否認,他說得沒錯,我確實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思量間忽然有東西冷不防地塞進了我口中,冰冷的觸感和清涼的氣息從唇齒間口腔中蔓延開。我立刻試圖把它吐出來,但那東西仿佛鑽進了我的靈體中一般,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睜開眼對他怒目而視:「你又給我吃了什麼!」

  「放輕鬆放輕鬆,」他幾乎是安撫地說,「說過我不會害你啦!肯定是對你有好處的東西嘍!呐,味道不錯吧?」

  「我與你這種腦殼裡只裝了胃的傢伙不是同類!」我把這句話一字一字地擠出喉嚨:這個混蛋……

  「我走了。」他絲毫不以我的憤怒為意,蹦蹦跳跳地走開,一副天真少年的姿態讓人想抽兩巴掌,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笑眯眯地沖我揮揮手,「來吧,德拉科,我可是很期待,你將如何面對自己的問題啊!」

  ……

  他反復強調的我的問題……是什麼?

  我百思不得其解。

  本學期首場魁地奇比賽的清晨,禮堂裡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但沒想到最不想與這一天的熱鬧扯上一絲干係的我,會成為這種熱鬧或曰混亂的增幅劑。

  早餐時分照例有貓頭鷹流湧入大廳,紛紛揚揚的信件被空投在各人面前。庫林也在其中,我遠遠瞟了一眼:意料之中,這傢伙送信速度向來飛快。

  不過……在它越飛越近後我開始皺眉:它拿的……是什麼東西?

  庫林輕盈迅速地在長桌上方劃了一首優美的弧,將兩件東西準確地扔在我和菲尼面前,同時爪尖穿起我的煎蛋捲就飄然而去,動作俐落得……讓人感慨它果然已經是慣犯了。

  我聳了聳肩:好吧……至少它今天沒有打算一直在我身邊盯著我直到我吃不下飯。

  「啊……」我的身邊,一向還比較能保持冷靜的格蘭傑突然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引來眾人的視線聚焦。我不悅地側頭掃了她一眼:這丫頭怎麼了?卻意外地看到她驚恐的目光正對著我的盤子。

  我把目光調轉回盤子,不由得也倒抽了一口涼氣,猛地起身後退了一步,差點把椅子撞翻。

  先前盛著煎蛋捲的盤子裡,赫然是一條兩尺多長滿身鮮血的細長翠綠色小蛇。

  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扭曲起來:

  ——死庫林,我阿瓦達了你!

  越來越多的女孩們嚇得尖叫飛逃,我在第一時間摸出魔杖給了盤子一個清理一新,但她們依然都逃得遠遠的,驚疑不定地看著我。

  又不是我讓它抓來的,你們瞪著我做什麼……我無奈地坐在一片空白中繼續吃我的早點,身邊只剩下了菲尼。

  是跟誰學的?庫林,我不就是把你趕到禁林讓你去自己捉蛇吃了麼?你至於這麼報復我……

  於是,我現在可以斷定,我的第一次魔法生物改造實驗失敗得還真是徹底。這傢伙的服從性,只怕還不及納吉尼……

  「真可憐……十八個人啊……」菲尼倒是一直沉默地看完媽媽的信,臉色黯淡地感慨了一句,「上次在亞洲他們還都好好的……加里叔叔還從吉爾獅手下救過我……可惜了……」然後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開始搖,「我們該責怪納吉尼嗎?但是它也很可憐啊,它又不知道殺人是錯的,只是為了自衛……它整個消化道都炭化了,現在連東西都不能吃,恐怕得一輩子打針了……那針頭有你的拇指那麼粗,一天要打十幾公斤的藥水進去……啊啊,它也應該得到好好的安慰。」

  我橫了她一眼:安慰?怎麼安慰?把你自己喂給它麼?

  「它是個美麗的小姐,你不覺得嗎?」菲尼繼續盯著照片上的納吉尼一臉陶醉,「希望給它做手術的科學家們不會弄傷它漂亮的蛇皮。」

  我受不了地別過頭:菲尼你是哪只眼睛看出它美麗的?我可從來不覺得水桶粗的大蛇有什麼美感。

  納吉尼,恭喜你有了一位仰慕者。哦,錯了,我忘記了你也是一條母蛇……

  不過,咳,它還真是淒慘……

  看著照片上明顯已經老實很多、呈現瞳孔發散身體癱軟狀態的納吉尼,我忽然有種心有戚戚的同情:相信我,魔法世界出身的人或動物,大概永遠不會習慣麻瓜的注射液。那種自血液中向外滲透的冰冷感,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怖……

  尤其對於一條本身就是冷血動物的蛇!

  ……真遺憾,為什麼伏地魔不在納吉尼身體裡?

  我臉色陰沉地思索著把刀叉放下,一言不發地周身盤旋著低氣壓離開桌子。

  「你要去哪裡?」菲尼拉住我的胳膊,似乎我的狀態又讓她有些擔心。

  「貓頭鷹房。」我陰慘慘地回答,「不乖的寵物需要調教。」

  菲尼的表情立刻變得輕鬆,笑了出來:「你不會真的跟一隻鳥生氣吧?它只是一隻蛇雕而已。」

  「你不要管了。」我從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走向禮堂大門。

  「啊,好吧,好吧……」菲尼也和我一起離開桌子走了一段,一邊撫著我的頭髮,「記得給它留幾片羽毛啊。蛇雕被拔了毛之後再長出來很費勁的。」

  「放心,龐弗雷夫人那裡有最好的寵物生毛劑。」面無表情地留下這句話,我加快步子走出了大門。

  菲尼在背後無奈地對行注目視的大家歎息道:「啊啊,我妹妹氣性總是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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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戀愛中的桃金娘

  我當然不可能與一隻腦容量不及我百分之一的鳥一般見識,只是想試著借此對它的狀態進行整理和修正罷了。畢竟庫林是我後天製造出來的魔法生物,理論上,通過魔力的抽離和重新注入就能夠改良它的服從性。

  不過庫林那傢伙很精明地消失了。嗯,幹完壞事及時開溜,這作風很像我……

  算了,反正這改造也並非必須,那傢伙頂多悠閒時會搗搗亂,信使的本職工作卻做得毫不含糊,遠遠勝過一般的貓頭鷹。既然它足夠識趣,那就暫時再給它一次做鳥的機會吧——也免得讓我被發現使用這種屬於禁術的咒語。

  納吉尼的事似乎可以放一放——我對麻瓜的注射劑非常之有信心,在它的進食能力恢復、注射停止之前,它絕不會有力氣逃跑的。

  再者,我也深深瞭解以半巨人為首的科學家的瘋狂:他們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把納吉尼供在那裡,閑來沒事抽點血,割點肉,放點膽汁毒液,掀片麟說不定還烤一烤或灌點藥……

  ——但就是不會弄死它!

  這就是傳說中的求生不能,欲死不得?

  站在塔樓頂端的陽臺上,我眺望著飛行操場。掃帚在空中翻飛著激烈追逐,隱約看得見波特瘋狂的身影如沒頭蒼蠅一般亂躥。

  我輕輕一笑轉過了身:啊,今天是救世主男孩的表演舞臺。沒有奇洛打擾的他,該有一場很精彩的演出吧?

  倚著欄杆坐下,我摸出自製的掛墜盒,彈開鏡子凝視著裡面的照片。驟然射入的光線讓照片上的我又往媽媽懷裡縮了縮,皺著眉用手擋了下眼睛,父親的眼睛也微微地眯了一會兒才睜開,似乎重見光明讓他心情很好,唇角透出一絲隱約的笑意,看得我不禁菀爾。

  梅林在上,我是多麼想念他的笑容!

  但父親很快又恢復了先前的嚴肅,我不禁考慮要不要再把蓋子合上然後重新打開,但這念頭只是一轉:真那樣做的話,父親更可能表現出的情緒是……憤怒。

  良久,我歎息一聲將掛墜盒合起貼身掛好,又整理好領口掩住掛繩,回到塔樓裡。百無聊賴中我順手牽過佈雷斯的貓頭鷹,從它腳上摸下一份《預言家日報》閑翻起來——這傢伙因為太急於去看比賽收集第一手資料而把今天的報紙置之不理了。算了,指望他能放棄親眼見證某些事件或曰八卦的機會而將時間浪費在讀報上是不現實的。

  不知魔法部對納吉尼被抓事件觀點如何?

  但是翻來覆去地找了許久,我也沒在昨天的報紙上看到任何關於此事的報導。這照理說是不應該的。尼婭在信中說過,他們十八小時才等到救援的車隊,在納吉尼被運到研究中心、情況穩定下來後才將這一發現透露給媒體,也就是說,那時距納吉尼被抓已經有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而昨天尼婭寄來的那張載有報導的報紙也是四天之前的了。魔法部再怎麼遲鈍,在事情發生後一星期還全無覺察,太荒謬了!

  是魔法部的效率真的低下到這個程度,還是他們隱瞞了這個消息,選擇低調處理?

  若果真如此,目的又是什麼呢?

  這種攪進了麻瓜的事,恐怕還得讓菲尼從韋斯萊們身上打聽。

  報上的另一則消息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博金•博克商店古董拍賣目錄》,赫奇帕奇的聖杯赫然在列。

  赫奇帕奇的聖杯?如果我沒記錯,那應該是屬於貝拉姨媽的財產:納西莎媽媽的相冊中就有貝拉姨媽捧起聖杯親吻的照片——她一直為伏地魔將它賞賜給自己而驕傲,因為在她眼裡這處行為證明了她自己在主人心中的價值。

  我想到那天晚上經過霍格莫德蜂蜜公爵店時聽到的「萊斯特蘭奇家的金庫被盜」傳言,看來事情是真的了。

  可是,誰有這麼大本事從古靈閣偷東西?

  又是誰這麼囂張,在案發之後風聲正緊的幾天,就把能為自己帶來最大嫌疑的物品進行拍賣?

  博金先生是怎麼了?以他的精明,他該知道入手和拍賣這件物品對自己有害無益吧?

  突然,我意識到一個問題:

  ——只有食死徒,才知道那個聖杯的所在!

  我的手微微顫抖起來,興奮與恐懼在身體中交織著:

  ……這算是一次變相的召集嗎?

  很多猜測還需要證實,恐怕我需要去一趟對角巷才能明白……不,翻倒巷。

  我快步走下樓梯,心裡盤算著:教師辦公室裡的壁爐大多是能夠通往對角巷的,教父的甚至直接通往翻倒巷……現在格來芬多和斯萊特林都在魁地奇球揚上打比賽,教授們都在看臺上……

  結論一:要偷溜出去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但是……回來呢?

  我可不確定他們的比賽會拖多長時間,如果比賽結束後還沒來得及趕回,我很可能在從壁爐中沖出時正好與麥格教授或教父打上一個照面……

  結論二:還是從霍格莫德的密道回來比較好。

  再者,穿著獅院制服的十一歲小女孩跑去翻倒巷一本正經地翻查黑魔法物品……那根本就等於是引人犯罪!回想當年被某幾位嗜好奇特的老婆婆熱情招待的經歷……那絕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所以,結論三:如果一定要去,必須隱瞞我的身份。

  唉……這個時候我就開始羡慕那位易容馬格斯表姐的能力了!

  我能偽裝成什麼?一隻動物?一隻成年的德拉科?還是……我摸上了胸口的掛墜盒,眼中泛起一絲惆悵:父親。

  化獸不是我的能力範圍不作考慮,換句話說,就是我要在增齡劑和複方湯劑間做一個選擇:

  前者的好處是操作方便,但你需要給自己預備一個足夠圓滑能夠瞞過絕大多數巫師盤問的背景資料;

  後者的好處,是瑪律福家主的特權及影響力,以與博金先生的私交——雖然我嚴肅懷疑博金先生身上會不會有私交這種概念的存在——能大大降低探問資訊方面的難度,但不方便之處就在於我需要自己完成複方湯劑的最後一個步驟。

  但無論是哪一種,我都需要動用教父的魔藥儲備。

  我望天歎息一聲:所謂一入江湖無盡期,原來繼我在瑪律福莊園做賊之後,我又要把盜竊之手伸向教父的寶貝庫房?

  果然我跟那只光榮之手緣分太深了麼?

  教父,請你原諒我,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魁地奇比賽真是無比美好的注意力轉移物件,一路空蕩蕩的我就不曾遇到一個活著的生物。順利地念出口令推開門,我直奔成品半成品魔藥櫃:增齡劑……真不幸,恰好空著。我略感懊惱:早知道如此,上個星期看到雙胞胎向不滿三年級的學生推銷小劑量增齡劑時,我該順手敲詐他們兩瓶才是。

  ……那就只剩下複方湯劑一個選擇了。

  要披著父親的外表行走於翻倒巷,我心裡還是難免一陣抵觸。

  但現在可沒有多少時間胡思亂想,我以最快的速度摸出一小瓶半成品複方湯劑溜到了外間。在我打開辦公室大門時,身後忽然傳來了壁爐飛路系統啟動特有的劈叭聲,綠色的光芒也開始將昏暗的房間映亮。

  有人來了?

  我吃了一驚,立刻沖出了辦公室,偏巧前面遠遠又傳來了不急不徐的腳步,我當即立斷地閃進了最近的密道。

  梅林的……當年我做校董事會會長時,可從來沒想到過這些無意間記下的常識,會以此種方式發揮它的作用。

  從二樓的出口現出身形,我審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依然很安靜,看樣子比賽還沒有結束。

  我面前正是桃金娘的盥洗室。

  真令人懷念的地點……雖然那並不是什麼好記憶。

  但很合適我現在要做的事,不是嗎?

  說起來,這間已經廢棄的盥洗室還真是違規事件專用預備室,無論是對格來芬多還是斯萊特林,無論是對波特,還是我。

  而且多半情況下還會與複方湯劑有關係。

  ……桃金娘,如果你想做一個好客的主人,就該直接預備一個坩堝,順帶擔任起放哨工作,以方便來到你這裡進行破壞活動的少年們……

  萬幸這一次我不需要自己整整煮上二十一天草蛉蟲,只要把變化物件身上的一部分放入半成品藥水中震盪就好。

  沉思地打開掛墜盒,我從那綹鉑金色的長髮中拈出一絲,投入藥劑中,盯著它漸漸在液體中融解。

  「你是德拉科。」突然從洗手間的隔間中穿牆而出的桃金娘讓我微微吃了一驚,不過那個並不陌生的幽怨尖利並存之音讓我無意地舒了一口氣,「桃金娘,不要嚇我。」

  她湊近好奇地看著我手中的液體:「複方湯劑?哈,我猜你在醞釀一個惡作劇!」

  「是。」我並不否認,用一種哄小孩的口吻說,「如果你能保密,或者我會考慮下次幫你帶幾個朋友過來。」

  「真的?」她立刻很驚喜,「那我一定不對別人說。」

  ——看,孤獨的鬼魂是個非常容易滿足的存在,只要給她一點點交流,她就可以義無反顧地為你做很多他人眼裡很困難的事。

  「不過,」她困惑不解地看著我,「為什麼總想變成其他人?你現在的樣子明明就已經不是你自己。」

  「很難說清,你可以理解為有些事要做。」我含糊地一笑帶過,仰頭喝下了一口藥水,為自己全身上下的衣飾施上變形術,等然後盯著鏡子等待自己的變化。

  這確實是父親的頭髮。

  鏡中,父親的形象凝視著我。

  僅僅是形象而已,父親的眼中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迷茫與寂寥,這些軟弱的感情不該屬於一個瑪律福家主。

  對於父親的堅定,我永遠學不到神似,所以我也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家主。

  桃金娘的聲音忽然不快地激烈起來:「哦……又是他!為什麼你們都喜歡變成他?你是這樣,那個人也是這樣……」

  「那個人?」我的瞳孔猛地一收,急急轉過頭盯住她,「誰?」

  桃金娘一向喜歡別人問她的身世,歡叫著蹦了個高跳到水箱裡,過了一會兒又浮出來:「哈哈,你想知道?終於有人想知道了!」

  不得不承認,韋斯萊叫他瘋瘋顛顛的桃金娘還是相當有道理的,有時她的思考回路真有把人氣到七竅生煙的本事。

  「說!」我的聲音漸漸失了冷靜,真該抽自己一個耳光,把父親華麗優雅的聲音演繹成這個樣子,可以自行阿瓦達一百次了……

  「那個人!當然是看著我死去的湯姆學長!」桃金娘翻轉著身體,一臉陶醉地飄在半空,「我在上面可是看得很清楚哦!那位英俊的學長跪在地上抱著我的屍體,那雙美麗的黑玉般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我,他是那麼驚恐那麼不舍……哦,我是那麼想去安慰他,又怕讓他受到驚嚇……」

  ……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現在已經糾結成什麼樣子。

  女人的自戀和狂想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第一次殺人的恐慌能夠被她理解到這個方向……我已經不想作任何評論了。

  「我等了湯姆三十五年,我始終堅信他會回到我死亡的地方!終於十四年前那一天他回來了,只不過,是變成這個人的樣子。每次回來他都變成這個人的樣子!但是,十年前他卻突然消失,再也不來了。」她惋惜地歎了口氣,「我一直在想念他,雖然他已經認不出我,但在我心裡他永遠是那位第一個溫柔對我的學長,雖然當時我已經死了。」她的臉上出現了可疑的珍珠色柔光,「他的靈魂後來變得很奇怪,但在我眼中他永遠那麼英俊!啊,學長,你什麼時候也能變成一個鬼魂,我們就可以在霍格華茲城堡裡過著幸福的生活了……」

  ……

  瞧,果然是泥巴種吧?一聽就是被麻瓜童話毒殘了腦子的花癡小女孩!

  「停止對我表達你對那傢伙的仰慕之情,」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我忍住發作的衝動問她,「那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不知道。」她有些茫然地回憶著,「他說的話我聽不懂。他會帶著一些東西下去。他不告訴我我是不會主動去問的,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作為一個理解他的女人我會一直信任他……」

  「好了,桃金娘。」我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你說得夠清楚了。現在,忘記你曾經對我說的這些話,也忘記我曾經來過這裡!」

  在說話的同時,我給了她一個遺忘咒,但她只是露出一點迷茫的神色,並沒有中咒的意思。

  啊……我怎麼忘記了,她是鬼魂,思維控制類咒語都對她不起作用。

  還好,遺忘咒不可用的話,攝神取念也一樣無效,只要她自己不說就沒問題。

  「今天這裡的一切事,如果你對別人說起一個字,我就告訴全校的學生和鬼魂,誰也不來你的盥洗室,不和你說話,讓你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威脅地看著她。別看這句話極其荒謬幼稚,對桃金娘卻有著無比的約束力。她連連保證:「我不會說的,我絕對不說!你不要那樣做!」

  於是我推門走出了盥洗室,轉身打算前往黑魔法防禦術教授辦公室。現在那個辦公室是閒置狀態,從那裡前往翻倒巷,應該不會受到太多打攪。

  忽然,我的背後響起了一個此時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早上好,親愛的盧修斯,在這裡看到你真讓人驚訝。」

  我渾身的血液幾乎都凝固了——

  ——鄧不利多!他不是應該在魁地奇賽場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7 激流勇退的聖杯

  鄧不利多特有的沉穩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狂跳著,思忖著可能受到的質詢。

  不可以緊張!不可以失態!德拉科,記住,你現在是以父親的形象面對鄧不利多!

  我慢慢地轉過身,手扶蛇杖,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鄧不利多,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早安,鄧不利多。對你的話我也深表同感。我以為,這個時間,你似乎應該在魁地奇的賽場上保護你的黃金男孩,避免他遭受什麼令人遺憾的……意外。」

  「啊,似乎你對魁地奇賽場上會出現意外這一點相當確信。」鄧不利多帶著一絲微笑看著我,但犀利的藍眼睛中沒有一絲笑意。

  「魁地奇一向是項危險的運動,但很不幸地,越是危險的運動,往往越受到男孩們的青睞,連我的兒子也不能免俗。我對此深感遺憾。」

  在與鄧不利多進行言辭交鋒的同時我的頭腦飛快地轉著:聽上去,比賽又出了其他問題?奇洛不是已經死了嗎?不過以伏地魔現在動作頻頻的風格,會有什麼其他意外也說不定。

  「啊啊,畢竟年輕人還是需要活力和刺激的。」鄧不利多很隨意地發表了一句極其格來芬多的評論,然後目光落在我身邊的盥洗室大門上,「時隔十年,是什麼讓你再一次對這間默默無聞、廢棄多年的盥洗室發生了興趣呢,親愛的盧修斯!」他的目光和語氣都隨著最後幾個詞的出口變得咄咄逼人,釋放出強大的威壓,一瞬間我幾乎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

  暗暗叫了聲不妙,伏地魔當年的小動作果然還是引起了鄧不利多的懷疑,他現在十有八九把現在的我認作了黑魔頭!

  但為什麼他這麼確定我不是父親?

  我不露聲色地評估著眼前的形式:鄧不利多很強,我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他對別人或者還存有幾分仁慈之心,但在面對伏地魔時是絕對不會留手的。

  不能跟他硬碰硬,只能先與他周旋,至少讓他相信我是真正的盧修斯•瑪律福……

  我再次將下巴抬了抬,慢吞吞地開了口:「我想,作為霍格華茲的十二校董之首,我有權利在我認為必要的時間巡視任何應當加以注意的角落。」我把蛇杖輕輕一抬,指了指桃金娘的盥洗室,「比如,這樣曾經發生過死亡事件的盥洗室,既然已經失去了它應有的作用,就應當像這樣……」我揮動蛇杖施出了校董身份象徵的契約魔法「永恆封閉」,「封閉起來,以免過於活躍的學生在裡面從事其他……危險的活動!」

  感謝梅林,這件事再次證明了靈魂契約不會隨著身體的改換而失效,父親的語氣我也足夠熟悉,剛才的對話中我應該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鄧不利多的目光在看到我施咒之後稍有緩和——不曾留名于校董契約上的伏地魔是無論如何發不出這個魔法的:「啊,盧修斯,這不失為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但是,若以此為標準的話,霍格華茲恐怕會有半數以上的房間陷入禁用狀態。」

  我還沒有來得及答話,桃金娘的聲音忽然從我背後響起,「喂!你太過分了,德……」

  已經滑出的字頭讓我心裡一緊,猛地回手一個靜音咒,然後轉過身背對著鄧不利多盯住半邊身子探出牆外的桃金娘:「隨便打斷校長的工作探討,泥巴種的鬼魂也是一樣不知禮貌為何物!」雖然口中譏諷地吐出這句話,我卻用眼神示意著她並做了個少安毋躁的口形。她看上去明白了我的意思,沒再爭執,乖乖地退了回去。

  努力保持著一臉平靜淡定地回身,實際上我後背已經濕了一大片。不知道桃金娘的那個將出未出的字頭,是否會引起鄧不利多的注意。

  鄧不利多確實在深思,但似乎思考的並不是這個問題,半晌,他終於慢慢地說出了一句讓我幾乎當場崩潰的話:「親愛的盧修斯,有件事你或許會很感興趣。剛才,我在來到這裡的途中,遇到了西弗勒斯和另一個盧修斯,不知你是不是願意跟我去辨認一下,那一位盧修斯的真面目?」

  梅林的……襪子!我絕望地想。

  父親,您什麼時候對霍格華茲這麼有興趣了?當年您不是因為討厭鄧不利多,除了探望我和找麻煩之外,對於一切視察活動能避則避嗎?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去回避鄧不利多灼灼的目光,極力鎮定下來地給了他一個傲慢的笑:「哦?那必將是一場有趣的會面。我非常期待,請你帶路吧,鄧不利多。」

  鄧不利多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請跟我來,親愛的盧修斯。」

  努力維持高貴冷漠的姿態走在鄧不利多背後幾步處,我的心已經快跳出了喉嚨:

  怎麼辦?

  攻擊他?

  找一個恰當的時機逃走?

  挾持一個人質離開?

  ……

  不能輕舉妄動……鄧不利多雖然看似沒有回頭,實際是在密切地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只要我有絲毫的異動,他絕對會立刻一個無杖咒把我放倒。

  但若是真跟著他走到父親和教父面前,恐怕就不止是放倒的問題了……

  事實證明,我的運勢也很強大。

  即將走到大廳門口,我已經能遠遠地看到父親和教父從魁地奇球場的方向走來的身影,不抱什麼希望時,沸騰的格來芬多學生忽然從大廳湧入,歡呼著「我們贏了!」摟抱著擁擠著把我和鄧不利多衝撞開,推擠向兩個方向。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當即立斷地拉開我和鄧不利多的距離,熱情的格來芬多們在激動的情緒下簇擁住他們敬愛的校長大人。我用輕蔑的目光在身邊輕輕一掃,感謝梅林,因為父親平日做足了「生人勿近」的功課,學生們自動地在我身邊留出了一帶空白空間。

  我看到鄧不利多的目光變得憤怒,但在周圍都是學生、韋斯萊雙胞胎還興奮地摟住了他的情況下,他不可能出手。

  「那麼,鄧不利多,請與你寵愛的格來芬多們好好享受這美妙的一刻吧,畢竟,很可能從明年開始,你們將不再有機會體會這種勝利。」

  我開始後退,並有意無意地用蛇杖指著周圍的學生,同時給了他一個惡毒的微笑:這種手段是有些卑鄙,但是對鄧不利多卻必然有效。

  果然,他眼睜睜地看著我沿著學生們閃出的甬道快步離開,閃進最近的一條密道。

  在密道中飛奔到出口,我心頭狂跳著飛奔到距離最近的魔藥辦公室,喊出口令直接沖了進去,抓一把飛路粉揚起來就一聲「翻倒巷」,在一陣綠光中旋轉著離開。

  我從博金博克商店的壁爐中走出時幾乎完全虛脫,發軟的手臂扶著椅背在黑暗中倚靠了許久才漸漸恢復。還好周圍沒有一個人,不至於有誰撞見一個面色慘白呼吸急促的父親……

  我慢慢地打理著自己的形象:梅林的……這一世我受到的所有驚嚇都集中在這幾天了,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患上麻瓜們所說的心臟病!

  擔心時效不足,我又喝幹了剩下的藥水,等到緊張感和脫力感都不再對我的行動造成影響,這才以父親在翻倒巷時慣有的慵懶姿態走了出去。

  博金先生很客氣地帶著巴結的姿態上來向我寒暄,我懶懶地回應著,一面看似隨意實則緊張地打量著架子上的貨物,餘光同時在觀察著博金的反應。

  他的態度很正常,並沒有中過奪魂咒的跡象。

  ——赫奇帕奇的聖杯並未陳列在貨架上。

  「聽說你入手了很划算的貨物?」我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博金先生,今天《預言家日報》的發行想必會使你的小店不堪重負?」

  「如你所見,瑪律福先生,不過如此而已。」博金眉開眼笑地向我伸出手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見到它。我始終認為,能將寶貝賣給您這樣有身份的貴族才是我最大的榮幸,也是寶貝的榮幸。」

  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見嗎?果然……所謂拍賣不過是個噱頭,真正的目的還是召集吧……

  不會讓那傢伙得逞的!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聲:「不敢當。我只是好奇而已。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機會在明天的拍賣會開始之前先睹為快呢?」

  「當然,當然,瑪律福先生,您這邊請。」

  他引我走向一個深深的小屋,門上的重鎖咯嗒一聲打開,一盞幽綠色的燈在頭頂燃起,滿屋陰森森的黑魔法道具閃著鬼魅的光芒。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赫奇帕奇聖杯。我其實是頭一次看到它的實物,之前只見過照片:小小的雕刻著獾紋的金杯,兩隻不大卻精緻的耳柄……從外形上看就是它。

  但是,我伸手觸了觸杯子,從那個杯子上卻感覺不到一絲魔法波動,比起一般魔法家庭的水杯甚至還要平靜些——簡直就像麻瓜的杯子。

  這……會是真品嗎?據說赫奇帕奇的聖杯蘊藏著巨大的力量……四大創始人的遺物都是如此,但是現在,它上面完全沒有任何魔力存在過的跡象。

  我嚴肅懷疑。

  或者博金得到的杯子就是贗品。

  事實上,真假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它代表的……與伏地魔相關的資訊!

  但是,對我來說,讓博金相信它是贗品比較有利。

  這意味著這場召集的破滅。

  我決定賭一賭。

  「哦,哦,瑪律福先生,相信你也聽說了它的傳說。」博金觀察著我的沉思,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傳說中神秘的聖杯,將使人擁有媲美赫爾加•赫奇帕奇的力量!您該知道有多少人對它夢寐以求。雖然它應該出現在明天的拍賣會上,但是您知道我向來優待老朋友,如果是您的話,只需要支付起拍價五千金加隆!」

  五千金加隆,真是個好數字。

  以霍格華茲四大創始人遺物的身價來看,確實不算昂貴。——前提是如果那是真品。

  對瑪律福家主來說為個不需皺眉就拿得出的數目,但很可惜,現在不止杯子,連我也是個仿冒品,偽裝之下不過是個麻瓜出身的小丫頭。

  呃……事實上這次跑出來我連一個納特也沒帶。

  這個認知還真讓我無言了一下。

  「你從哪裡得到它?」我審視著那個金杯。

  「從一個銀色面具的神秘灰衣人手裡。」博金意味深長地說,「他說,對於該知道的人,這些資訊足夠了。」

  「嗯,我明白,不過博金先生,那位神秘的灰衣人難道沒有告訴您,對於該知道的人,拿出一件贗品,是相當無禮的事情嗎?」

  博金的臉色煞時變得慘白:「瑪律福先生,您……」

  「如果我是您,博金先生,我不會入手沒有絕對把握的貨物。」我輕輕地把金杯懸浮回它的位置,博金一臉提心吊膽地看著,直到杯子穩穩落下才松了口氣,然後他把目光掉轉到我的臉上,慢慢地評估著。

  「我當然不會入手沒有把握的貨物!」博金露出憤怒的神色。

  「哦?」我慢悠悠地拉長著聲音,「莫非博金先生認為,您會比我更熟悉萊斯特蘭奇夫人的私人財產?」

  這句話擊中了他,他的臉色煞時變得慘白。

  「忠心的僕人不會允許主人的任何寶物流落在外,無論他們在哪裡。」我補充了一句,博金的表情越發僵硬,「所以,博金先生,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你的慧眼出現了一次嚴重的失誤。那位神秘灰衣人的身份很可能與您所想的正好相反。高明的詭計,他躲在背後,而您不幸地成了陷阱的實際設置者。試想,如果明天黑魔標記在拍賣會現場升起後這個問題才被發現,博金•博克商店的聲譽,將蒙受很大損失吧?不僅如此,忠誠的僕人毫無意義地陷入危險之中,那位大人的憤怒,恐怕不是您能夠承受的。」

  良久的沉默,他在猶豫。

  看得出他的緊張,他的目光在我和聖杯間移動著。

  他不會知道,我比他更緊張。

  博金猶豫沉思著,終於,他沖向了壁爐,把頭伸了進去:「夥計,幫個忙,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好,將明天的拍賣目錄中的赫奇帕奇聖杯刪掉!」

  我心裡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明智的決定,博金先生。」

  「多虧您的出現,使我避免了一場巨大的危機!」他諂媚地笑了,我的唇角也微微挑起懶懶的笑意,漫不經心地再次環視一圈。

  「請隨便看看,瑪律福先生,我非常願意給出能夠負擔得起的回報!」

  「你該知道,」我輕蔑地掃了一眼黑壓壓的架子,「能夠吸引瑪律福的,只有斯萊特林。」

  博金有些結巴地跟上我陪笑道:「我的店裡還真曾經擁有過斯萊特林的遺物,只不過現在它已經不在了,很遺憾您錯過了它。但是,還有一份價值連城的寶貝,如果您有意,我只拿給您一個人看。」

  故弄玄虛!我厭惡地想,但還是端坐著看了他一眼:「博金先生又有什麼誘人的提議呢?」

  他小聲地湊到我的耳邊,我皺著眉避開了他過於貼近帶來的不舒服感覺,但他似乎故意一般地又湊得更近:「一卷誘人的黑魔法筆記,據稱,它是黑魔王的遺物……」

  「遺物?」我慢慢抬起下巴,在話語中滲入一絲威脅,眯起眼瞟了他一眼,「注意你的措詞,博金先生。」

  他立刻惶恐地低下了頭,我這才繼續問:「它在哪裡?」

  「是……請您過目。」他卑躬屈膝地捧出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我的瞳孔縮小了一下,立刻接了過來。

  那個本子……它與伏地魔的魂器筆記本,一模一樣!


8 醫療翼之旅

  這個本子……難道是另一個魂器?

  我仔細察看了一下,感覺不到黑魔法的氣息……它確實只是一個普通的筆記本。

  但是,從那筆狷狂的字跡來判斷,它確實屬於伏地魔。

  我草草地向後翻了幾頁,眉頭越皺越緊:

  這看上去是伏地魔的黑魔法防禦術筆記……不……不對,還是黑魔法筆記比較準確。

  ……呃,嚴格說來也不像,與其說是學習筆記,倒不如說是教學筆記。

  如果單從這個筆記上來看,伏地魔倒是以非常認真的態度在申請黑魔法防禦術教師的職務。不過,我可不認為他會是個敬業的老師。

  越向後翻,前言不達後語的句子就越多起來,後來到了每行都有的程度:……靈魂……咒殺……遺物……若干帶有暗示性的名字,之間卻是不成其為句子甚至單詞的詞彙。

  一定夾雜了一些其他內容。以一種秘語的方式。

  從那幾個有數的詞語來看,我傾向於懷疑它與伏地魔的靈魂分裂有關,但是,記載得如此隱晦……怪不得他膽敢如此大意地處置這本筆記。

  另一個原因可能就是他的靈魂切片已經順手到了完全不需要使用說明的地步!

  短期之內我或許不能解讀,不過,沒有人規定我不能長時間地擁有它。

  原本只是想阻止聖杯背後的召集,會遇到這個筆記本還真是個意外收穫,只是……

  我用眼角餘光掃一眼博金,不知這傢伙會怎樣獅子大開口。

  ……這個筆記本的價值是否值得一記奪魂咒?

  翻了大約三分之二,筆跡猛地一變,成了博金本人的字跡,塗著滿頁的帳目。

  哼,正想著給我個殺價的理由,你果然就留了一個忘記處理的把柄。

  這樣……對我們來說都簡單多了,不是嗎?

  我高高地揚起眉毛瞟了他一眼:「用黑魔王的筆記來記帳,博金先生好大手筆。」

  我話一出口博金才猛地想起這一點,臉色立刻變得灰白。

  「可見……在黑魔王不在的日子,人們對他的畏懼已經漸漸淡去。」我露出陰陰的微笑,「也包括您啊,博金先生。」

  「呃……」博金的聲音開始顫抖,顯然,父親前食死徒的身份還是讓他感到相當恐懼,「很長時間我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本子屬於黑魔王,直到昨天我再次看到他的筆跡……」

  「我很好奇……曾經身為黑魔王第一任工作提供者的您,居然會淡忘那位大人的筆跡嗎?」我繼續危險地眯起眼把本子合攏起來,手指輕輕地敲打著封面。

  「瑪律福先生……」

  「主人即將歸來,博金先生。」我湊近了他的耳朵,低聲道,「如果主人知道在他不在的日子您曾試圖出售他寶貴的筆記,會怎麼樣呢?……後果,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是,是……」博金汗如雨下,臉色慘白。

  我陰糝糝的笑容繼續著:「不過,到目前為止,也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我明白了,瑪律福先生,從現在起,這個本子請您代為保管。」博金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迅速完成所有權的移交。

  「啊……」我大大方方地將本子收起,抱起手臂打量了一下店裡的其他貨物,「那在下就甘冒被韋斯萊那個敗類突擊查抄的危險,勉為其難地保存了。」

  博金臉上瞬間有怨毒閃過,但立刻又在我的一瞥之下恢復了諂媚的姿態。

  我優雅地伸出手從博金的筆筒裡召喚出一支羽毛筆一張貨單,儘量回憶著……消失櫃、光榮之手、詛咒項鍊……還有我能想起的一切霍格華茲入侵道具,迅速地填寫完畢,蓋上了戒指上的家族紋章,對他懶懶一笑:「博金先生,你該知道怎麼做。」

  長長的單子看得博金露出被割了肉一般的不甘表情,但也只得乖乖拿出專用VIP購買記錄頁複製成雙,並蓋上「已付」印章。我用手指拂了上去,順利地通過了瑪律福家主身份認證。

  「下午四點,瑪律福莊園,接收人:家養小精靈多比。」在貨單上填下以上字樣,讓它飛出門去。我逕自收起了筆記本,站起了身走向門口,博金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

  我露出最高傲的微笑,向表情精彩的博金完美地施了一禮:「祝您生意興隆,博金先生。」

  看著他抽痛的表情,我暗暗最小程度地修改了博金的記憶以不露出改動痕跡,在他瞬間的迷茫中抽走了一切能夠證明此交易與瑪律福家族相關的底聯,勉強忍住發笑的欲望走出了店門。

  雖然經常在父親手下吃虧,但博金大概還是頭一回被敲詐得這麼慘。

  父親,毀了一個本子,再還您一個,就當是我自作主張的賠罪好了。

  當然,也是借您的名義,討來一件禮物……

  時間不多,我匆匆幻影移形到瑪律福莊園外把多比拎出來下了個命令:「把下午四點送到瑪律福莊園的東西全部毀掉,我回來時如果還有一件能夠使用……」我留下半句話不說出口,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是,是的,主人。多比明白,多比一定完成主人的命令,多比一定會完成的……」多比戰戰兢兢語無倫次地答應著,我有點想笑:真懷念。

  頭頂的窗子打開了,納西莎媽媽探出了頭:「盧修斯?哦,親愛的我不知道你今天中午會回來。我去叫小精靈準備午餐。」

  「不必了西茜,我馬上就走。」忍著心頭的狂跳,我儘量平靜地向納西莎媽媽微笑,她眨了眨美麗的藍眼睛:「去過霍格華茲了嗎?德拉科還好吧?」

  「很好。」她的問話讓我心頭一揪,只能板緊臉儘量讓出口得話變得簡短,不然我無法抑制聲音的顫抖和表情的破碎。

  「不要太嚴厲了,盧修斯,」納西莎媽媽看我的表情有些憂慮,「他還是個孩子,孩子總是會犯錯的……」

  我堅決地打斷了她的話,淡淡地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那麼,西茜,晚上見。」說完這句話立刻轉身走開,轉身的瞬間淚水就已經盈滿了眼眶。

  媽媽……原諒我……

  沒辦法再保持平靜……

  我必須立刻離開!

  「早點回來,親愛的。」納西莎媽媽柔軟甜美的聲音愉快地飄蕩在我的身後。

  好想再聽聽她的聲音……

  可是,我不能停下來。

  一出大門我立刻幻影移形到霍格莫德,剛一落地就恢復了德拉科•布雷恩的形態。我抹了抹眼睛,在避人處靜靜蹲了一會兒,平靜了一下情緒,這才起身,解除了衣服等物的變形咒,長長地舒了口氣。

  時間剛剛好……萬聖節以來就數今天的事情處理得最順利了。

  想到父親回家後的莫名其妙和震怒,我忍不住憂心忡忡地一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但將一切危險掐滅在萌芽階段,是最保險的做法不是嗎?

  從密道趕回霍格華茲,我將筆記本偽裝成變形學課本塞回寢室,走下樓時剛好趕上午飯時間。菲尼正在到處找我,打眼看到我就狠狠地一把拖過來一陣猛搖,搖得我幾乎站不住:「德拉科!我一隻眼睛沒看到你,你就給我跑個無影無蹤!說,你今天跑到哪裡去了!」

  「我……我就在圖書館……」我被搖到眼冒金星,虛弱地抵抗著。剛剛經歷了連續的長距離幻影移形,精神又緊繃了一個上午,現在我只想放鬆些,完全沒有跟菲尼拼氣勢的欲望,於是只是任她發洩——反正菲尼不會傷害我。

  菲尼豎起了兩道眉毛:「胡說!我跟赫敏來回找了你兩圈!你根本沒去圖書館!老老實實告訴我,去哪兒了?」她很邪惡地一笑,一把把我抓到懷裡按住威脅地舉起手來,「不要逼我家法哦!」

  雖然話說得重,但這次她沒感到我有絲毫危險,所以並沒有像前幾回那樣認真地審訊。我小聲耳語了一句「在發掘學校裡的密道」她就愉快地接受了,還興沖沖地告訴我下次一定要叫上她。

  大概因為贏了球,包括菲尼在內的所有人心情都很好,但放眼掃過去,波特卻不在餐桌上。想起上午鄧不利多的話,我微微一怔:該不會波特的魁地奇招災體質已經強橫到能夠召喚伏地魔的地步了吧?

  於是我裝做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我們贏了嗎?」

  立刻,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寂靜中,我的肩膀突然被重重一拍:「我們贏了比賽。」

  ——好……疼……

  我微微地抽了口涼氣,這手勁……不用看也知道是韋斯萊雙胞胎之一。

  「但是,我們失去了哈利!」

  另一邊肩膀也挨了同樣力道的一下,我整個身子都開始發木,剛才菲尼搖晃我時的暈眩又有點返了上來,我試圖甩開他們的手,未果。

  「他為我們的勝利——」

  「鞠躬盡瘁——」

  「死而後已——」

  「永垂不朽——」

  ……真好,是不是再過一會兒珍珠白色的波特就該飄過來了?

  然後,梆梆兩聲,他們的頭上各挨了狠狠的一下。我漠然地掃了一眼:還以為是菲尼,原來是伍德和安吉莉娜。

  「菲尼,幫我翻譯一下。」我不動聲色地攪著一勺沙拉。

  ……頭有些發暈,身體也不太舒服,剛才被他們搖晃加敲打引起的噁心感始終消退不去,完全沒有食欲啊……

  菲尼還在嘻嘻哈哈地看雙胞胎被那兩位拖到角落裡私刑,倒是格蘭傑解釋了幾句。

  原來波特的掃帚依然毫無懸念地失靈了,而且直到比賽結束也沒有好轉,但他在飛賊滑過的瞬間直接從掃帚上跳了下來抓住了飛賊。

  我的眉毛挑了起來:看,這白癡就是這麼不要命!

  一場球賽而已啊波特,你就向「死在校級魁地奇賽上的男孩」的混蛋方向努力吧!

  腹誹地看著一團糟的盤子,我終於不想再忍受生理上的負面感覺放下了勺子。

  「我做不到。」沉默良久,我喃喃地說了一句。

  「嗯?」格蘭傑沒明白,疑惑地掉過頭來看著我,我歎息一聲:「我說,如果是我,我做不到。我沒法對一場球賽那麼認真。」

  格蘭傑微微一笑,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是啊,大家都做不到。所以,只有他是哈利•波特!」

  這句話使我頓了頓,然後聳了聳肩。

  ……頭好暈。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躺在救世主男孩的鄰床,隔著簾子跟他大眼瞪小眼,我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似乎是我被抓來和寢室裡其他女孩一起來醫療翼看望波特,格蘭傑指控教父對波特的掃帚下惡咒,菲尼摩拳擦掌地叫囂著「一定要給吸血蝠點顏色看看」徑直往外沖,而我頭大地去追菲尼時被她順手一推摔了一跤……

  記憶斷在了這裡。

  「夫人,她醒了!」看到我睜開眼睛波特立刻提起聲音叫來了火龍態龐弗雷夫人,我絕望地瑟縮著把自己貼在了床單上。

  「你到底做了什麼!」 龐弗雷夫人怒吼著撈起我捏住鼻子就開始灌魔力穩定藥水和精力魔藥,「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一年級的學生有什麼場合需要把自己逼到體力魔力雙重透支的程度!」

  ——梅林在上,從萬聖節連續折騰到今天,我哪一天不是在高度緊張隨時備戰的狀態下度過?連睡個覺都有伏地魔來搗亂,好得起來才怪!

  但我今天確實是沒做什麼——好吧,複方湯劑有一點點……哦,在變化物件的魔力遠遠大於本體的身體負荷時不止是一點點……消耗精力的負作用,為保持與父親氣勢的一致我又需要始終保持著魔力外發的狀態……

  不過,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居然是格來芬多式的粗獷打鬧!

  不管怎麼說,累積到這個時候才垮掉,我真不是一般的幸運。換上之前任何一個地點,恐怕都不是死一死這麼簡單。

  第一口辛辣的藥水沖到胃裡,卻喚醒了隨意識平息下去的噁心感,我很沒形象地吐了個昏天黑地,夾雜著龐弗雷夫人第二輪的怒吼,不過還好,強烈的耳鳴讓我聽不清她都罵了些什麼。

  所以……我悲憤地詛咒這個女孩子的身體!

  一通忙碌後,我被灌了七八種藥水下去,臉色淒慘到令波特痛苦地轉過了頭,並被勒令在醫療翼過夜。

  「可是……我還有勞動服務……」我仰在枕頭上,視線還有點霧濛濛的:隨便曠工,教父會生氣的……雖然昨天他已經被我好好地氣了一次了……

  「就算是梅林也別想把我的病人從病床上拉走!」龐弗雷夫人斬釘截鐵,「誰抓你幹活?西弗勒斯是吧?我會去好∼好∼跟他解釋一下的。」

  我確定自己從龐弗雷夫人臉上看到了獰笑,不禁打了個寒噤:教父……您保重……


9 所謂調教……

  「……謝謝……謝謝你來陪……看我……」波特沒話找話地在被子裡縮成小小的一團,露出半張臉。他的一條腿吊在床上,正在生骨藥水的作用下發出咯崩咯崩的聲音。

  又不是我主動要來的……

  不過,既然難得地有了充分的私人對談時間,剛好可以把某些問題問清楚。

  「波特,我問你,你的掃帚……光輪2000……確定是突然開始發瘋?」雖然已經聽格蘭傑說過,但我還是想親自確認一下,因為我一時間確實無法想到可能的嫌疑人。

  「嗯……」他點點頭,一臉憤慨,「赫敏說這一定是咒語引起的。斯內普為什麼那麼恨我恨到想要殺我?」

  「請叫他斯內普教授!波特,用用你脖子以上的東西。你確定自己有被殺的價值?」我沒好氣地搶白了他一句,「相信我,如果他想殺你你根本活不到今天!一滴藥水就夠了,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波特被我訓得幾乎要縮回被子裡,但還是沒有被說服:「那他為什麼要盯著我念惡咒?」

  「我不得不遺憾地說,你被害妄想了!」我冷哼一聲,「惡咒都有反咒,你上了快一學期魔咒課,應該不會沒印象吧?告訴你,斯內普教授是最不可能害你的。」

  突然一個閃現在我腦中的念頭讓我呆了呆:雖然教父不可能,但似乎……與教父在一起的父親,完全有這個立場……

  不會吧……

  我內心糾結著:專門為了這種事跑來霍格華茲……這不是父親的風格,而且教父會在事情發生之前阻止他的,嗯,肯定會的……

  大概……會吧……

  我發現自己底氣不太足。

  我搖搖頭堅決地把這個念頭趕出腦子:怎麼可能有這種猜測!這件事太不瑪律福了,一定不是父親!一定不是!

  然後我發現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問題:「抱歉,剛才走神了,你剛剛說什麼?」

  「……你為什麼那麼確定?」波特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我暗暗地呸了自己一句:所謂言多必失,以後說話還是要時刻記得小心些……

  「你別管我為什麼確定,記著就好!」

  「嗯……」他茫然地點點頭,「你說是,那就一定是了。」

  「喂……」我無奈地看著他,「雖然說我現在說的是實話,但你也未免太輕信別人了。」

  看看……這叫什麼狀況?我敢說現在就算我把他賣給伏地魔,他恐怕還會幫忙數錢!

  「可是你不會害我啊……」波特繼續眨眼,一雙瑩綠的眼睛越發像貓,「善良的天使姐姐從上學前就開始幫助我……」

  ……

  梅林在上!這傢伙怎麼還記得這個稱呼!

  「波特,我警告你!」我威脅地瞪著他,「你要是再敢這麼叫我,我就把你變成一隻黑貓,再也變不回人!」

  他很委屈地停下了:「……對不起,我一直以為這是個好稱呼……可是看來我錯了……你也不喜歡……」

  「……」也?

  我呆在原地把這句話消化了幾秒鐘,「我可不可以猜測,你……曾經這樣叫過瑪律福?」

  「嗯……」他局促地糾結著手指點了點頭,「……因為,你們真的很像。第一次見到他時,我以為那是你……然後他打了我……」

  我撫了撫額頭:瑪律福小少爺,像個麻瓜一樣打架?我一直以為他只有挨打的份……也罷,他也就能揍揍波特……

  「如果我是男生,你這麼叫我我也會揍你。」我面無表情地說。

  他吐了吐舌頭,但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笑了笑:「那天好混亂……後來羅恩出現了,幫我打了回去……然後他們的爸爸也出現了……羅恩的爸爸打架很厲害……最後麗痕書店的老闆把我們都趕了出去,我……」

  「夠了!」我厲聲喝止了他,緊握著拳頭,從波特的驚恐可以看出我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猙獰,「永遠——不要——讓我再聽到這件事!」

  我合了眼背對著波特躺下,二年級時的那一幕閃過我的眼前:那個老混蛋韋斯萊……他居然敢用那雙隻配來拿舊書爛本子的髒手,把父親摔倒在書架上,還拿書砸傷了他的眼睛!

  因為這件事,就算戰爭結束後他對我多有回護,我依然不能原諒他。

  波特對我突如其來的暴怒無所適從,又小心翼翼地喊了我幾聲,我堅決地不回答,他只得住了口。

  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痛苦的叫聲驚醒。

  我不悅地睜眼,周圍已是一片黑暗。醫療翼裡只有我和波特兩個人,既然不是我,那就肯定是他了。

  是夢魘了吧?

  ……為什麼這麼久還不醒?

  ……半夜三更你這麼叫很糝的……

  唉,本來不想管他……算了,這樣下去我也別想睡!

  我從床頭摸了一個空藥瓶,拉開簾子丟了過去砸在他頭上,然後搖了搖床頭的鈴,不多時,屋裡突然一亮,我反射性地閉上眼睛,龐弗雷夫人的聲音響起:「出了什麼事,孩子?」

  我慢慢地適應著外界的光線,指了指波特:「不是我,夫人,是他。」

  波特已經被砸醒了,正瞪大一雙綠色的杏仁眼喘息著,零亂的黑髮碎碎地粘在額頭上,一臉驚嚇過度的神情。龐弗雷夫人正全面收斂了惡魔狀態、盡力溫柔地展示出天使的一面安撫著他:「沒事……親愛的……只是作夢……沒有給你用酣眠藥水是我的錯。你等一等。」

  波特回身坐了起來,他的腿骨似乎已經長好,已經被放下能夠自由動作了。

  在他面對我時我看到他發間紅得刺眼的傷疤。

  「那裡……」我用手在額頭上比了一下,「很疼?」

  「嗯……」他胡亂地揉著,「其實以前不怎麼疼的,但最近經常疼。啊對,」他指了一下我床頭的零食,「下午菲尼他們來過,但你在睡覺,龐弗雷夫人沒讓他們進來。」

  我沒有理會那些不相干的問題,皺眉思索著:「這樣啊……有人給你解釋過原因了吧?」

  「嗯……」他點點頭,「鄧不利多教授說過,這是伏地魔行動的消息。」

  「那你夢見什麼了?」我帶著幾分希望問。

  曾經伏地魔非常困擾於波特與他的思維聯繫,不過反過來,這種思維聯繫對伏地魔的敵人是相當有用的。

  但我的問題被歸來的龐弗雷夫人打斷了。

  「來,喝了藥好好睡吧。布雷恩小姐你也不要說話了,你們都需要休息。」龐弗雷夫人盯著波特把藥喝掉,同時也拋給我一隻小瓶,「這是你的。」

  ……我好像沒在入睡上遇到什麼困擾吧?

  「謝謝您,夫人……」但我還是接了過來,經驗告訴我,永遠不要試圖忤逆龐弗雷夫人的意思。

  燈光再一次暗了下來,我把小瓶子收在枕頭下,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

  良久,我聽到小小的召喚聲:「德拉科……你在睡嗎?」

  「……你沒吃藥?」不可否認我很意外,有本事在龐弗雷夫人的青蛙式盯人下逃過喝藥的命運……反正我是做不到。

  「它太難吃了……所以,我吐掉了……」

  我皺眉……好噁心……好浪費……酣眠藥水煮起來很麻煩的!真該替教父抽你兩巴掌。

  「德拉科,你不會告訴龐弗雷夫人吧?」波特怯生生地試探著問我。

  「看情況。」我很邪惡地回答,「如果你惹到我我不介意告訴她。」

  然後我發現救世主男孩的心理其實非常樂觀而健康,他直接把這句話理解為了同意。

  「剛才,你夢見了什麼?」片刻的寂靜後,我用靜音咒阻隔了我們與其他空間,再次問出這個問題。

  「有人死了……」他猶豫了很久,才說了出來,「很暗的房間,有人被殺了。一道綠色的光。他在生氣,他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他燒了房子……」

  「……你看得清被殺的是誰嗎?」

  「不……很暗……我用他的眼睛在看,說話的人一直在我背後。」

  「這樣啊……」聽上去好像是與奇洛同樣模式的附身:伏地魔,你真沒創意!

  「你最好儘快告訴校長,我想他可能會知道些什麼。」我小聲說。

  「嗯,我明天就告訴他。」得出這個結論後,波特似乎輕鬆了很多。

  他是真心地信任著鄧不利多的。

  在現階段,信任鄧不利多並不是什麼不明智的做法,我沒有作出評價。

  鄧不利多那傢伙太閑了,也該給他點事操操心,別整天窩在辦公室裡用砂糖荼毒各種能吃不能吃的物體,把什麼事都丟給一群十一歲的小孩子!

  我的思考依然飛快地繼續著:不知與波特的頭腦相通的是哪一個伏地魔,今天的情況看來,該是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主魂。

  但是,已知的除了主魂和被消滅的日記本,波特頭腦裡的那個伏地魔也有思考的能力,那大概可以推斷其他的魂器至少也會有些簡單的思維活動。

  影響著波特的會是哪一個呢?

  上一世因為厭惡那場戰爭,我刻意回避著戰後一切關於哈利•波特英雄事蹟的宣傳,後果就是,我甚至記不全那些魂器的載體。我能確定的是日記本、納吉尼、波特和拉文克勞金冠,影響波特的應該不在以上這四件中:日記本毀了,納吉尼半死不活,波特的白癡饕餮還在用食物謀殺著腦細胞,剩下一個拉文克勞金冠……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分院帽,不由自主地一陣惡寒:拉文克勞的品味……應該會好些吧。

  但還有三個是什麼,我怎麼也想不起來。

  早知道會有今天,我不該太過淡化這些記憶的。

  不過似乎還可以補救,如果我的猜測沒錯,今天從博金•博克商店里弄到的本子,上面該有伏地魔自己的招供。

  我需要的是捕獲更多資訊。

  「波特,今天比賽的時候,你的頭疼了嗎?」先從確定今天對波特下手的那一位身份開始吧。

  「我不確定……好像沒有……」他猶豫地說,「我當時只顧當心不要從掃帚上摔下來……」

  唉,早該知道他注意不到這種細支末節的小事,會抱有從他這裡得到有用資訊的希望,我真是夠蠢!

  「是嗎?我聽到的版本是,勇敢的救世主男孩在五十英尺的高空勇敢地拋棄了發瘋的掃帚。」 不悅地瞟了他一眼,帶著情緒我的反問相當尖刻。

  「我只是為了抓飛賊……」他虛弱地申辯著,聲音越來越小,「我覺得,應該沒事的……」

  「我以為黃金男孩會明白自己的價值不止在於一個找球手。」我毫不客氣地打擊著他,「格來芬多最欠缺的品質,就是在做事之前搞清自己的行為是否具有與其代價相稱的效益。」

  「我只是希望大家喜歡我……」他的聲音略略低了下去,「我想看到大家因為我而高興……來到霍格華茲以前,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有人注意,更不會為我高興。我以為那是正常的。我沒有父母,我的親戚討厭我……你是第一個幫助我的人,但你只是一閃就消失了,我甚至不確定你到底是真的存在還是我的幻覺。一直到海格出現,我才第一次知道被人關心和喜歡的滋味……那感覺很好……在霍格華茲在格來芬多這種感覺強烈多了,羅恩說,這是家的感覺。大家的表現也告訴我,我有能力讓別人高興,有能力得到別人的喜歡。我希望這種感覺能夠一直保持下去,無論需要我做什麼……如果能讓維持這種感覺,我真的不介意摔傷……」

  「愚蠢!」我冷笑一聲,果然還是急切希望得到認可的小鬼嗎?

  「你認為這些所謂的『高興』都是出於關心和喜愛?沒有誰會得到所有人的喜愛。救世主的名號會為你贏得虛無的關注,但關注不等於關心……」

  「我並不喜歡這個身份……」他抗議地插嘴。

  「你只是在告訴自己不喜歡,波特,而事實上你在享受它帶來的萬眾矚目的虛榮!」我直接引用了當年教父的評論,繼續殘忍地揭露著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念頭,「好好反省一下吧,想想自己不經意間聽到別人議論時的感覺,你敢說自己從不曾為自己的與眾不同而沾沾自喜?」

  「……」雖然黑暗中隔了兩重簾幕,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反省,也在驚恐。

  「連應該重視什麼都搞不清楚的傢伙!這些『高興』裡有幾個是出於真正的關心和喜歡?」我把手枕在枕下,「在輸球和看你受傷之間,在意你的人絕不會選擇前者。而在那些從頭歡呼到尾的人眼裡,你不過是個能為格來芬多帶來榮譽的工具。還是那句話,想得到全體的認可是不可能的,需要介意什麼無視什麼,應該不需要我告訴你吧。」

  「德拉科,你的說法很自私……」波特的聲音嚴肅下來,「如果每個人的眼中都只有少得可憐的幾個人,世界會變得很小……」

  「我就是很自私!」我冷然回答,雙眼凝視著黑暗。

  在我的世界裡確實只有幾個人而已,但是,僅僅這幾個人,就已經讓我感到不堪重負了……

  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我搖搖頭:「真是……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如果你不能認可,就忘了吧。」

  「不,我當然會好好記住。」波特幾乎是熱烈地說,「因為,德拉科肯告訴我這些,是因為關心我啊!」

  「哼,」我嗤笑一聲,一個瑪律福關心一個波特?開什麼玩笑!

  「不要自作多情。」

  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徹底地把你當作一個工具!

  波特聽上去受了不小的打擊:「德拉科……你……討厭我嗎?」

  「……」我頓了頓,這是個好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如果三十六年前,他這樣問我,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說:「是的。」

  但是現在……

  好吧,一個心智成熟的人,已經不會輕易產生「討厭」這種幼稚的感情了。

  那我現在對他這些煩躁、關注又反感的情緒,算是什麼?

  「波特,知不知道在別人眼中,你意味著什麼?」又沉默了很久,我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他們叫我救世主,叫我大難不死的男孩……他們說……我天生的使命,就是消滅伏地魔,我們是宿命的敵人……」波特猶豫一下,給出這個答案,「但是……我不覺得這值得自豪……」

  「你自己怎麼看?」

  「……我不知道所謂宿命的敵人到底是指什麼……」波特安靜了一會兒,說,聲音變得堅決起來,「但我不會放過殺害我父母的兇手。爸爸為救我而死,媽媽用她的生命保護了我,我要用我的手為他們報仇。」

  「很好。」我在黑暗中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果然,能夠讓孩子堅強起來的,必然是他們的父母,反之亦然。雖然,我永遠不認為「報仇」是展開殺戮的好理由。

  「那麼我告訴你,我和你有同樣的目的。」

  「……」

  「我也希望那個人死。」

  「……為……」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我打斷了他猶豫的問題,「你只需要明白,我們站在同一陣線上。所以,如果你沒有完成你的使命就死掉,我會很困擾。所以,我會反感你的弱小、衝動及無必要的冒險行為。這與討厭或喜歡無關,更與朋友式的關心毫無聯繫。」

  這是一種相當傷人的說法,但是,救世主男孩的感情與自尊心問題,我沒有義務考慮。如果這樣一點小小的打擊都受不了,那他就不值得被抱有太大希望。

  一個心靈敏感而脆弱的小鬼,是無法戰勝伏地魔的。

  「不管怎麼說,我們是朋友。」波特在慎重考慮了很久之後鄭重地點點頭,「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該為他的抗打擊能力稍微欣慰下嗎?不過這個結論還真是讓人想翻白眼。

  可惜了波特,你註定得不到預期中的熱情回應……瑪律福不需要那麼多朋友。

  唉,這群格來芬多啊……為什麼那麼愛單方面地宣稱自己的朋友屬性?


10.審訊

  「好吧,」停頓片刻,我重新開了口,淡淡地說,「作為你這一認知的回報,我會教你一些東西,為了讓你不死得那麼早。比如,一些咒語,一些密道,或者自救方法,免得你在把自己的運氣用光時,拿不出一丁點足以讓自己脫離危機的本事!」

  「真的?」他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了兩閃,透出一絲興奮的光芒。

  太像貓了……我想,為什麼伏地魔不是一隻老鼠呢?

  「那太好了,德拉科,我一直知道你很厲害!」

  這個回答讓我皺了皺眉: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搞清問題的重點?

  「昨天教你指路咒,你的學習速度差強人意。但願你在其他魔咒的學習能力上也不至於讓人絕望。」我翻了個身,「教學對象如果是隆巴頓那樣的白癡,那是教授的悲哀。」

  「你別那麼說納威……」波特抗議道,「他的草藥課學得就很好!還有魔法史,魔咒……」他越說底氣越不足,「……別的課程至少也不是太差,除了魔藥課……他只是怕斯內普!」

  「我可不認為換一個魔藥教授他就會一躍成為優等生!」我嗤之以鼻,「把自己的無能歸於教授身上,是格來芬多的行事風格?」

  「德拉科!」波特的口氣有些不滿,「不要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格來芬多一樣!」

  我被他這句話堵得很長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是很想扔回給他一句「我本來就不是一隻蠢獅子」的。

  但是,唉……

  德拉科,接受現實吧,你已經不是斯萊特林了。

  他好像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口吻,生硬地轉換著話題:「那個……德拉科,我可不可以叫羅恩他們一起來……」

  「不可以!」我立刻堅決地拒絕了。

  去指導一隻紅毛韋斯萊?想也不要想!

  波特委屈地咬住了被角:「為什麼……」

  「麻煩!」我毫不客氣地說,「我沒有做多餘工作的愛好。」

  「羅恩是我的朋友……」

  「但不是我的!」我斬釘截鐵不容拒絕地回答。

  「那我也不要!」我沒想到的是波特居然頭一次強硬起來,堅決地拒絕了。

  我挑起了眉:「啊,隨你的便。」便翻過了身。

  是,我怎麼忘記了呢,波特的本質上也是個相當驕傲的傢伙。

  因為面對的是現在身為女孩子的我,他頗多幾分容忍,但這不意味著他的讓步是無止境的。

  從一開始就是我在頤指氣指地說教安排一切,他忍到現在才爆發,已經相當不易了……

  不過,我是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韋斯萊那麼執著……那傢伙到底有哪點可取啊!

  ……反正我是不會讓步的,會做出這種提議已經是我的底線,只要被回絕一次,我絕不會再提起。

  在遇到危險時,他會明白自己決定的不智。

  「那個……德拉科……」片刻,他怯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生氣了嗎?」

  我沒有回答。

  理智告訴我,為這種事情不值得生氣,但是,我確實在生氣。

  忽然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

  呃,在上一個十一歲,去霍格華茲的特快列車上,在我伸向他的手得不到回應時,我的心境,確實和現在沒什麼區別……

  唉,德拉科……三十六年了啊,三十六年!你還真是沒長進!

  「那……德拉科……」他又猶豫地開了口,「我不叫他來,但是,我學會了之後教給他,可以嗎?」

  這算是波特式的讓步吧?看來他對現在的我容忍度真的要大上很多。

  那麼我也折衷一下好了。

  「之後怎樣是你的自由。」我淡漠地說,「但是,不要扯上我。」

  「嗯!」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充滿快樂,「德拉科,你真是個好人!」

  唉……我再次無奈地歎息。

  波特,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到底是誰,還會這麼想嗎?

  「對了,波特,」我忽然想起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能聽懂蛇語,對吧?」

  波特茫然了一會兒,點點頭:「啊,是,你怎麼知道?我曾經在動物園裡和一條蛇聊得很開心,但是……被打擾了。嗯?不是每個人都會嗎?」

  「耶誕節有安排嗎?」不理會他的問題,我沿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著。雖然知道他只會呆在學校,但我還是吸取剛才的教訓,先問了一句。

  「我留在學校……」他對我過快的話題轉移顯得有些茫然。

  「幫我個忙如何?」我在枕頭上支起下巴,「我想向一條蛇問幾句話,但我不會蛇語。」

  「啊……好!」他沒多問就答應了,速度快得也讓我想抽:死波特你在答應別人的要求前先考慮一下會死麼?

  「很好,那麼你準備一下,耶誕節與我和菲尼一起去阿爾巴尼亞吧!」

  「啊?」在聽到「阿爾巴尼亞」這個詞時,他徹底地傻在了當場。

  「有問題嗎?」我惡意地笑了笑,他的表情成功地娛樂了我。

  「我沒有離開過英國……很遠吧?我怎麼去呢?」他還在震驚之中,有些結結巴巴地說。

  「這不需要你考慮。」我躺回床上,「如果你答應,其他的事我會處理。不過,」我讓自己的聲音嚴肅起來,「記住一點,你會蛇語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但不是很多人都會嗎?再說,你都已經知道了……」他很困惑地轉著眼睛。

  「不想惹麻煩的話就記住!」我惡聲惡氣地說,「那麼現在,我困了,睡覺!」

  波特乖乖地安靜了下來,我很愉快地合上眼。

  我愉快的原因之一是:我確定波特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是睡不安穩的。

  比之波特小小的困擾,我的麻煩要大得多。

  事實證明,人在生病時頭腦轉速總會相對變慢,思路也不如平日裡清晰,很多不該忽略的問題也會忘記考慮。

  比如說我現在。

  一早我就享受了龐弗雷夫人長達半小時的嚴厲訓斥後才終於獲准離開醫療翼,但在走入禮堂的第一時間,我就感到了不對。

  坐在教師席上的教父如往常一般板著臉,皺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但他依然敏銳到在我走入大廳的第一時間就捕捉了我偷眼觀察的目光,尖銳地回視了我一眼,我立刻把自己埋到長桌上。

  ——好可怕……教父您能不能不嚇我?

  但梅林顯然並沒有聽到我的祈禱,整個早晨我都感覺到那道犀利的目光如芒在背,連菲尼一直喋喋不休的道歉都無法使我對那種難以忍受的感覺有一絲忽略。

  那是一種陌生的、冷酷的、審視的目光。

  無論是對德拉科•瑪律福,還是德拉科•布雷恩,那種目光都從不曾出現過。

  我感到冷……

  匆匆地吞了幾口食物,我起身離席,只想從禮堂裡逃開,菲尼疑惑地陪我走出大門:「你怎麼了?」她摸摸我的額頭,「還不舒服嗎?」

  「不……」我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走廊正前方攔住我們去路的教父,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他懷疑了……他一定知道了什麼……

  「到我的辦公室來。」他俯視著我,聲音帶著危險的、不含一絲感情的平靜。

  「喂,我妹妹才剛剛出院,你——」菲尼沖到我面前把我護在背後,毫不示弱地迎視著全身迸發出陰寒氣息的教父。

  「讓開,布雷恩小姐。」他話是對菲尼說的,但目光還是絲毫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菲尼也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兩人就這樣僵持對峙著。

  「菲尼……」平息了一下心跳,我終於能夠說出話了,「讓開吧。」

  既然已經是這個局面,我沒必要把菲尼也拉下水。

  回視著教父,我勉強露出一絲笑意,把胳膊從菲尼的手中脫出:「沒事,菲尼,只是勞動服務,是吧,教授?」

  教父微微一怔,冰冷的目光中似乎帶了一絲探究,然後他很不情願地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既然你還記得,就不要在走廊裡浪費時間!」他又盯了我一眼,轉身快步離開,黑袍在身後翻起一片烏雲。

  我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

  菲尼還在原地愣愣地站著。

  我們一路一言不發地直走進地窖,沿途經受著各個學院學生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洗禮,教父的辦公室大門就在眼前,他直接用魔杖甩了一個無聲咒打開門,站在門口冷漠地看著我,我順從地走了進去,大門在我的背後關上。

  「很好,」教父在他的桌前坐下,整個辦公室中開始佈滿低沉的威壓,他幽黑的眼睛如同黑洞一般要將我旋進去,「知道要支開你的姐姐,看來,你對我們今天的談話主題已經有了充分的認識。」

  我咬著嘴唇不吭聲。事實上,鎮定下來之後,我發現自己遠沒有預想得那麼恐懼,反而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呼,麻瓜們一直說,通緝犯要比在押犯的心理壓力大得多,可能就是這種感覺。

  一陣詭異的沉默。

  「布雷恩小姐……」教父隱忍著怒氣的聲音打破了平靜,「主動說,吐真劑,攝神取念,你可以自己選擇。」

  「我不清楚……教授想知道什麼。」

  我發誓自己只是想表達「您想讓我從哪裡說起」的意思,但是聽在教父耳中,顯然變成了另一種意思。他的臉憤怒地扭曲起來,以面對一個女學生時極其難得的粗暴動作抓起我拎到了他的藥材櫃前,我看到一排複方湯劑半成品中缺失的一個空位:「布雷恩小姐,你打算否認這是你的傑作?」

  我有些意外:「教授為什麼認為是我?」

  我自認沒有在魔藥辦公室留下作案的痕跡——開玩笑,我從六歲就開始從這裡……拿東西,到現在還會落下把柄那就太有失瑪律福的水準了!

  他發出一聲冷哼:「顯然布雷恩小姐對自己的偷竊技術很有自信。不過,梅林總會懲罰一切惡行,波比提及了你身體上的一些小問題,很及時地給了我關於嫌疑人身份的提示。」

  梅林的……我忘記的原來是這個!

  暈倒在醫療翼是我完全沒有準備的突發狀況,這件事讓一些原本不會曝光的資訊,如我的體力魔力透支,緩慢而長久的精力流失……這些只有在變身為魔力數倍於身體承受極限的強大巫師時才會出現的症狀,失控地傳達給不該知道的人。

  比方說,教父。

  作為現今魔法世界最優秀的魔藥大師,他看不出其中有複方湯劑的後遺症才怪!

  是運氣用盡了吧……在一切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因為一個完全的意外,打亂之前的全部精密計算和籌畫。

  我無言以對。

  「不說話也救不了你,布雷恩小姐,」教父鬆開了手,我下意識地整理著衣領,「你的膽大妄為遠超我的想像。不過,相比之下,我更好奇的一點是,變身為瑪律福先生的形象,對你有何意義?」

  我咬住了嘴唇,教父繼續冷冷地俯視著我。

  「或許,我們該在另一位元當事人在場的情況下好好談談。」教父說著便走向壁爐,「畢竟,你的行為令瑪律福先生受到了很大困擾。」

  「不!」我聽到了自己恐懼的尖叫,在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求您……不要……別告訴……」

  在最後一刻我猛然驚醒,險險地收住了口。

  教父停下了動作,慢慢地轉向我,高高地挑起了眉毛,看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我。

  我僵硬地鬆開手,連連後退著:「對……對不起……教授……」

  我的身體撞上了桌子,無法繼續後退,只能盡力地把頭低下去,恨不得埋到地板以下:梅林的……為什麼在教父拿父親來威脅我時,我還是與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反應!

  又是長時間詭異的寂靜。

  我聽到了一聲懊惱的歎息,然後教父低低地咒駡一聲「梅林」,又大步走了回來,身上帶著明顯的煩躁氣息砰地一聲坐在桌前:「德拉科……咳,布雷恩小姐,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每一個問題。」

  「嗯……」我小心地答應著,在椅子裡縮成了一團,還沒有從打擊中回過神來。

  「是誰告訴你我辦公室的口令?」

  「……我……聽到的……」

  「……你最好說實話!」

  「……」教父,你叫我說什麼?德拉科•瑪律福?

  「是……」

  「你從哪裡拿到了瑪律福先生的……頭髮?」

  「一個小塑膠口袋裡……」

  「布雷恩小姐!」教父的聲音威脅起來,「你還沒有學乖!」

  「……伏地魔的日記本裡……」我打了一個哆嗦,只好乖乖招供,教父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但是沒有再問。

  日記本的事情父親應該沒有對他說……

  「為什麼要變成瑪律福先生?」

  「……教授……」我思考良久,終於抬起了頭認真地看著他,「您……能不能答應我,不要把今天的話告訴他……」

  「布雷恩小姐,希望你搞清楚,現在是我在問你!」教授嚴厲地盯著我。

  「……」我糾結地絞住了自己的袍子,「我……教授,請您答應,好嗎……」

  「……」教授又直直地瞪了我很久,半晌,終於不甘地讓步,「這取決於,你的行為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謝謝您,教授。」我立刻追上一句不給他反悔的空間,然後又遲疑了片刻,「我去了……翻倒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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