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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全員淪陷》作者:石過清水【完結+番外】

《(綜)全員淪陷》作者:石過清水【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8541個瀏覽者
文案:
  
莫名來到橫濱後,為了能吃飽,櫻裡決定隨便碰瓷個人來蹭吃蹭喝。
——結果一不小心,碰瓷了一群大佬or未來大佬。
「餓了。」雪銀發色的嬌小少女敲開房門,清淺水藍的貓瞳透出一絲絲委屈。
「喂喂大半夜的叫人起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給你做宵夜。」
「真是的,拿你沒辦法。」
所有人都抗拒不了光,就如同抗拒不了內心最真實的貪婪和恐懼。
  
已知受害者名單:
某萬能的超能力者
繃帶浪費裝置
橫濱帽子架
港黑蘿莉控醫生
棉花糖精化身的反派
不會坐電車的名偵探
大空火焰兔子姬
不華麗的大爺
貧窮打工五元神
赤色火焰的王
凶惡垂耳兔羅生萌
……
(持續增加中)
  
食用須知:
1,極其、非常的瑪麗蘇,修羅場預定,有團寵向。
2,本文純屬yy之作,有bug就當私設了。
3,時間線亂燉,遍地ooc,不適盡快右上角逃生。
  
內容標簽: 綜漫 家教 少年漫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目良櫻裡 ▏ 配角:繃帶浪費裝置,橫濱帽子架,港黑蘿莉控,大空火焰,棉花糖反派,達摩克利斯之劍,能看到妖怪的少年,某萬能超能力者…… ▏ 其它:團寵,修羅場
  
一句話簡介:她碰瓷了全橫濱
  
立意:拯救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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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掩著嘴巴像是在發呆。

  半晌,她慢吞吞地打了一個飽嗝。

  「嗝——」

  「櫻裡,你回來啦!」給她開門的戴眼鏡女生有著紅棕的發色,見狀,對方臉上流露出濃濃的羨慕:「是吃飽了?」

  目良櫻裡小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隨後,又忍不住打了個嗝。

  目良千裡,也就是她的姐姐,瞬間淚流滿面,一邊感動又羨妒地側身讓她進來。

  「櫻裡真的是太厲害了,居然能夠吃飽,姐姐我也好想吃飽啊嗚嗚嗚嗚——」

  「我可以把食物分給你一點。」目良櫻裡聞言仰頭看著姐姐,嚴肅著一張精致的小臉蛋。

  [……]屋子裡聽見姐妹倆詭異對話的粉發男生頓時無言。

  [不——那種「食物」還是算了吧。]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幕可怕場景,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在內心吐槽。

  呀咧呀咧,能吃下聖杯裡的黑泥的人……不對,恐怕已經不算是人類範疇裡的了。

  進了屋子,目良櫻裡也注意到今天家裡來了不少客人。

  「粉色棒棒糖……」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釘在了那個粉發男生的頭頂上。

  「千裡,這就是你的妹妹啊,好可愛啊!」深黃色短發頭戴蝴蝶結的少女稍微彎了點腰,半蹲在她面前,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沒辦法,目良櫻裡外表再可愛,也掩蓋不了個子太矮的事實。

  被突如其來地摸頭殺,櫻裡稍微歪了歪腦袋。

  她的眸子是極為剔透純淨的水藍色,哪怕面無表情也透出一股乖巧的意味,叫人看著就忍不住心生憐愛。

  「啊啊啊實在是太可愛了!」夢原知予的手又開始蠢蠢欲動。

  「我我我也要摸!」

  「不過妹妹跟千裡的發色眸色很不一樣啊。」

  「發呆的樣子也好萌!」

  [夠了你們,不要隨便亂碰人家的妹妹啊。]齊木楠雄嘆了口氣。

  櫻裡顯然不太明白這群人奇怪的爭搶,她看向目良千裡:「姐姐,他們是來給你過生日的嗎?」

  「沒錯沒錯,他們都是我的同學。」還沉浸在「妹妹居然想把食物分給自己」的感動中的目良千裡連連點頭,無比激動,「我看過了,蛋糕買的是最大的!」

  [喂喂,當著人的面說客人買的蛋糕的大小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齊木楠雄很想扶額。

  今天的齊神,也仍然是一個面癱著致力於吐槽的努力當著普通人的高中生呢。

  「這樣啊,姐姐也有朋友了呢。」櫻裡微微彎了彎眼睛,目光從齊木楠雄的頭頂上滑過,又朝著門外走去。

  齊木楠雄:頭皮好像突然有點涼。

  但在眾人紛雜的心音裡,他只能聽到銀發藍眸的嬌小少女心裡發出意味不明的語氣詞:[唔……]

  「櫻裡又要出去嗎?」目良千裡問。

  「嗯。」櫻裡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生日快樂。」

  「希望姐姐和大家在家裡玩的愉快。」

  門被哢噠一聲關上,海堂瞬眨了眨眼睛:「千裡的妹妹好像話很少啊。」

  「櫻裡只是不喜歡在生人面前說話而已,」目良千裡難得認真地解釋,「她很是個很好的孩子。」

  「就比如她今天不願意在家待著,就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會把蛋糕全吞下去,讓我餓到。」說到這裡,目良千裡簡直要眼淚汪汪了。

  「妹妹醬比千裡你還能吃?不會吧?」

  目良千裡的情況他們都清楚,家境貧窮偏偏又很難吃飽,只能兼職許多工作賺錢買食物,然而即便這樣,也填不飽她宛如連接著黑洞的肚子。

  目良同學吃東西的情景已經很可怕了,結果她說,她妹妹比她還能吃?!

  「啊,我現在相信是姐妹了……」

  「是啊是啊……」

  ……

  櫻裡出家門的時候,還有點在惦記著那個粉發男生頭上奇怪的棒棒糖。

  其實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那個男生應該挺好吃的……

  不過櫻裡現在並不餓,而且她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孩子。

  大概……吧。

  目良櫻裡今天心情不錯,因為她終於難得地吃飽了一次,這種幸福感簡直太棒了。

  就是那個杯子裡倒出來的黑泥不太好吃。

  好吧,其實是很難吃。不過她當時太餓了,才沒有顧得上味道。

  就是當她吃完的時候,在場的人的表情都非常奇怪,像是世界觀崩塌了。

  不管了,反正到了她肚子裡她也不會吐出來。目良櫻裡停下腳步,開始思索起要不要找一些儲備糧。

  未雨綢繆!

  每天吃著普通的人類食物幾乎從來沒吃飽過的小少女,難得需要考慮儲備糧這種事,畢竟之前每次有了食物,都是直接填肚子了,哪裡還留的下來。

  頭一回有心思准備儲備糧,這種感覺還挺新鮮。

  小少女有點興奮起來,她盯著面前的草地正在判斷著到底能不能偷偷吃掉,身後突然撞過來一個矮小的身影。

  櫻裡扭頭看過去,疑惑地歪了下頭:「小奶牛?」

  穿著一身黑白小奶牛衣服的小孩子愣愣地仰頭望著櫻裡,一股強烈的直覺使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恐懼——

  藍波要被吃掉了!

  「嗚,哇!」奶牛小孩哭著掏出一個火箭炮,「藍波大人……要忍耐!」

  眼前倏地炸開粉色的煙霧,櫻裡眨了眨眼睛,有些遺憾。

  啊,會說話,所以不是小奶牛。

  煙霧散去後,眼前的一切完全變了樣。

  目良櫻裡:「這裡是……哪裡?」

  她走出昏暗狹窄的小巷,看著倒扣的缽一樣的巨大窪地,面無表情地發出「哇」的驚呼。

  直徑約兩千米的巨坑,實在無法想像究竟是怎樣形成在這裡的,當時又造成了怎樣驚人的轟動。

  而她身處在巨大窪地的偏上方部分,低頭,整個人被襯托得十分渺小。

  櫻裡看了一會兒,確信自己已經換了一個地方。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還是同一個世界。

  莫名其妙就被迫來到陌生的城市,櫻裡仍然很是淡定。她思考一陣,往下面有人的地方走去。

  鐳缽街是橫濱有名的貧民窟,在這個被遺棄的黑暗角落,無數惡意於夜晚悄無聲息地滋長。

  一個銀發藍眸、長相精致漂亮的小女孩進了這裡,自然是要被各方人馬不懷好意地盯上的。

  目良櫻裡的外表實在是太沒有攻擊力,很難引起人的警惕心。就在暗中的人開始蠢蠢欲動時,一個煩躁的聲音響起。

  「喂,你在這裡做什麼?」

  櫻裡望著前方距離大約十米的一個橘紅發色的矮個子少年,想了想,歪著頭露出疑惑:「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哈?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橘發矮個子少年皺眉,「那些躲躲藏藏的不算。」

  「哦……」櫻裡轉頭看了一眼暗處,噔噔噔跑到橘發矮個子少年的面前。

  中原中也走了一會,發現櫻裡一直跟在他身後,「你跟著我做什麼?」

  「你是個好人。」櫻裡誠實地說。

  好人的意思是,會有一定的責任心,樂意幫助別人,所以能更容易蹭到飯。

  雖然現在不餓,櫻裡還沒忘記未雨綢繆的事情,她覺得這個人應該會給她提供儲備糧。

  中原中也:「……我不是什麼濫好人啊,別賴上我。」

  即使嘴上這麼說,中原中也也沒強行把她趕走。

  「喂,你是為什麼來鐳缽街?」沉默著走了許久,中原中也終於忍不住問。

  這個小小的少女,怎麼看也不像是會跟鐳缽街有聯系的人。

  中原中也:「……你看我做什麼?」

  櫻裡似乎在思索,直到中原中也以為她不會說的時候,她終於目光慎重地開口了。

  「因為孩子。」

  「哈?」


第2章

  「孩子?你不會在耍我吧?」中原中也凶巴巴地抬高聲音,一臉不可置信。

  一個看起來就小小的少女一本正經說自己來這裡是因為,因為孩子,怎麼看都是在胡說八道吧!

  「沒有胡說八道。」似乎瞧出了橘發少年的想法,櫻裡信誓旦旦地睜大眼睛申明。

  中原中也危險地眯了眯眼睛,示意她繼續說,一臉「我就看你扯」。

  「我是因為一個奇怪的小孩子被迫來到這裡的。」櫻裡慢慢地道,「他朝我丟了一個武器。」

  「這樣啊。」

  聞言,中原中也逐漸恍然,看向她的目光裡也不禁帶上了同情。

  「以後不要隨便相信那些陌生的小孩子,」中原中也嚴肅地告誡,「他們很可能是人販子訓練的,別隨便發好心。」

  「?」櫻裡困惑,這個人在說啥?

  不過你確定不是在說你自己?

  「還有,話給我好好說完整啊!光說個『孩子』誰知道你在說什麼。」中原中也按了按額角。

  「……哦。」櫻裡禮貌性地應了一聲。

  這個好人好像……有點啰嗦。

  不過她很懂禮貌,不會對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出來的。

  「到了。」中原中也推門進去,一大波人迎了上來。

  「中也你怎麼才回來。」

  「中也我們的剩下資金不夠了。」

  「中也……」

  「啊。」櫻裡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這嘰嘰喳喳的一群人,發出一聲沒有意義的語氣詞。

  她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群等待著鳥媽媽叼著蟲子回來喂他們的小鳥雀。

  看來已經養了這麼多人的好心人,是沒辦法再養她了。

  也肯定養不起她。

  「你……」中原中也低頭看著被他領回來的銀發嬌小少女,眼神略微復雜,正要說些什麼。

  「謝謝你,好人。」櫻裡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回過神來,抬頭對他說。

  小少女淺淺的水藍色眼眸注視著他,即便在貧民窟昏暗搖曳的燈光下,也恍若絲毫不染塵埃的最名貴的寶石。

  「怎麼突然道謝……」中原中也撇頭,皺著眉不適應地道,「還有,我才不是什麼好人。」

  結果等他再把頭轉回來一看,嗯?

  人呢???

  ……

  禮貌地道完謝後,覺得已經算是畫上句號,櫻裡就閃人了。

  畢竟對方養了那麼多人,再加上她一個根本養不動。

  唔……我真貼心。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櫻裡迷茫地在鐳缽街轉了一會,撓了撓臉頰。

  這裡……怎麼出去?地形好復雜。

  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分不清方向的路痴,櫻裡十分執著地不願意找個人問路,小皮鞋與地面發出清脆的吧嗒聲。

  後面的腳步聲多了幾個。

  櫻裡像是沒有發現,繼續踩著輕盈的步伐。

  「喵。」忽然,一只三花貓跳上牆頭,發出一聲在黑夜裡格外明顯的叫聲。

  櫻裡頓住腳步,站在牆下仰著頭看它。

  「她停下來了!快快快!」

  「這裡偏僻,那個羊之王不會知道的!」

  一陣窸窸窣窣,尾隨在陰影中的人們包圍了上來,在他們眼裡,現在的小少女就是只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待宰小羊羔。

  「你們,想做什麼?」嬌嬌小小的少女像是被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聲線細細地問。

  那幾個人笑了起來:「還能做什麼,當然是把你抓起來到港口賣個好價錢。」

  「有些大人物就好這一口!」

  「哦。」櫻裡明白了什麼,理解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因為貪婪啊。」

  那群人停頓一下,緊接著笑得更大聲了。

  「真可憐,這孩子怕是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吧。」有人故作憐憫地說。

  櫻裡靜靜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真是糟糕的大人啊……」

  「那我來幫你們,變得更像人類吧。」

  幾秒後,巷子裡傳出了慘叫聲,但是又在最高峰戛然而止。

  巷子外聽到了慘叫的貧民窟人僅僅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去打探個究竟的意思。

  而狹窄的巷子裡,銀發的小女孩轉了個圈,裙角散開像一朵柔軟的花。

  她的腳下,是幾個口中不停溢出血液,七橫八豎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男人。

  櫻裡踮著腳尖蹦跶過這些人。

  「這下子,你們就是恐懼了。」她想了想,又說,「真可憐。」

  牆頭上的三花貓居然沒被嚇跑,蹲坐在上面,沉靜的貓兒瞳孔注視著她。

  櫻裡眨巴著眼睛:「貓貓。」

  她張開雙手,做出一個抱抱的動作:「貓貓,想要。」

  看起來是貓其實是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老師,據說橫濱擁有最強異能的人,異能力「我是貓」,會常常以貓的身份在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游走。

  被櫻裡盯上的夏目老師心情復雜。

  而明明才把一群成年男人暴力地揍趴,一地凄慘的景像,做出這種事的小小少女卻像無事發生,清淺水藍的圓瞳一碧如洗,似剛下過雨的干淨晴空。

  現在的孩子都這麼厲害了?

  「我想要貓貓。」見三花貓沒有動靜,小少女也不急躁,只是固執地張著雙臂,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怎麼有種鬧著要玩具的熊孩子的既視感……

  終於,拗不過的夏目漱石無奈嘆氣,無聲地從牆頭上跳了下來。

  底下的櫻裡眼睛一亮,牢牢地接住掉下來的貓咪,抱在懷裡用臉頰蹭了蹭。

  明明沒有表情,但是任誰也能看出來她的開心。

  【哎呀,這可真是……】三花貓脊背上的毛毛都被蹭得一團亂,它又想嘆氣了。

  「走吧。」櫻裡雙手抱著貓,貓也乖乖待在她懷中。她走出小巷子,沒有管身後那些還倒在地上的人。

  三花貓也沒打算提醒她,這些人身上的罪惡都是洗滌不淨的,最起碼還留下了一口氣,至於連呼救都叫不出來的他們會不會有人來救,就不關它的事了。

  畢竟它只是一只貓而已。夏目漱石輕輕甩了甩尾巴。

  櫻裡:「我們該找個地方晚上休息了。」鐳缽街這種地方又沒錢裝修路燈,黑漆漆的,小少女也不想在這種環境下閑逛。

  找不到食物,又沒有好玩的地方。

  一路上走來,打櫻裡主意的人顯然少了很多——能在這裡生存的都不是傻子,之前尾隨的人都不見了,但她還是好好的,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都是貪婪和恐懼呢。」櫻裡的聲音平靜,有股天生的軟糯,「只是現在恐懼多了一些。」

  貪婪與恐懼,是構架一個人類最基本的東西,因為這兩種情感而促使人類可以做出任何事。

  「喵。」三花貓從櫻裡懷裡跳了下來,向前跑去。

  「貓貓!」生怕好不容易得到的貓跑了,櫻裡反應過來趕緊追了上去。

  一路跑下來,等三花貓終於停下來時,櫻裡已經呼呼地喘氣了。

  「貓貓是要帶我來這裡休息嗎?」看著面前的廢舊診所,櫻裡奇妙地領會到了三花貓的意思。

  三花貓蹲在台階上。

  這裡離貧民窟不遠,但是很奇怪的,沒有人來占據這間診所。櫻裡試著推了推門,最後從窗戶那裡輕巧地翻了進去。

  診所裡面倒是出乎意料的很干淨,櫻裡摸索著打開燈,發現有很多看不懂的醫療器材和書籍。

  ……唔,還有書架上《養成蘿莉的一百種方法》《小洋裙的挑選技巧》……

  「哇。」櫻裡睜大眼,發出不明覺厲的聲音。

  聽說醫學是一種要讀到禿頭的學科呢,真厲害。幾秒鐘後,櫻裡自動腦補完了診所主人的形像。

  禿頭油膩的蘿莉控中年大叔。


第3章

  跟著跳進來的三花貓注意到小少女的視線落在不堪入目的書名上,而且小少女看得還挺認真:「……」

  夏目漱石老師不禁內心埋怨他那肮髒的學生——太容易教壞小孩子了!

  所幸等櫻裡看清書名後,她就轉移了注意力,掩嘴打了個哈氣。

  「貓貓,睡覺了。」櫻裡俯身把三花貓抱起來,找了張椅子坐下,趴在桌上閉眼。

  以前她遇上的貓貓狗狗不知道為什麼,全都不肯靠近她,遠遠的就炸毛避開,現在好不容易新得到一個願意讓她抱的玩具,小少女根本不想撒手。

  被可愛的少女抱著入睡的夏目漱石掙脫不能:【……老夫真的是人生頭一次啊。】

  ……

  櫻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亮了。

  「早安。」她揉了揉眼睛,對三花貓軟軟地說。

  「喵嗚。」三花貓跳到桌上,晃了晃尾巴尖。

  櫻裡站起身摸摸肚皮,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人生百態,惆悵深沉地發出深深的一聲:「唉。」

  又是餓了的一天。

  之前一口氣吞下的奇怪黑泥令她飽了整整一天,但是在這新的一天,那黑泥似乎被消化了許多。

  所以,她又要覓食了。

  可是找食物好累啊,還總是吃不飽。要不她去找個人碰瓷吧?

  在飢餓的促使下,小少女生出了非常不正能量的想法。

  「喵。」三花貓不懂她突然冒出來的哀愁,主動用尾巴勾了勾她的腳踝安慰。

  櫻裡抱著它,眯著眼睛幸福地蹭了蹭,放下貓貓後開始整理起身上的所有物。

  昨天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她都沒來得及確認。

  「奇怪,好像有點消化不良。」小少女忽然伸手揉了揉肚皮,小聲嘀咕著。

  又好像是錯覺。她把這事先放到一邊,開始埋頭整理身上。

  「還有錢。」居然從口袋裡翻找出一張紙幣,櫻裡的瞳孔倏地變得亮晶晶的。

  而且還是面額最大的一萬円!

  這是她做最後一份兼職賺的錢,工作內容很簡單,除了端盤子就是當吉祥物,但其實沒干幾天就干不下去了,因為再待下去櫻裡真的會忍不住把要端給客人的食物一口吞下去……

  為了防止會上社會新聞,櫻裡忍痛辭了兼職,就是昨天,而她也獲得了一份工資,就是這張福澤諭吉。

  可以買吃的了!

  夏目漱石也挺驚訝,他以為這孩子身上沒錢才會到鐳缽街,原來還是有錢的?

  也是好事,可以離開貧民窟這邊了。

  不知道夏目漱石想法的櫻裡,差點要mua一口這張一萬円上面的福澤諭吉頭像,她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身上透著歡快的氣息。

  站在鬧市裡的時候,因為一萬円帶來的驚喜還沒平復,目良櫻裡左看右看東張西望,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每個眼神都彰顯著新奇。

  夏目漱石有些擔憂:【這孩子不會又迷路吧?】

  「想吃好吃的東西。」櫻裡糾結地緊緊捏著一萬円,生怕不小心把這筆唯一的財富弄丟了。

  櫻裡有味覺,自然是能分辨好吃和不好吃,美味的食物她當然更喜歡,但同時,美味也意味著價格不菲。

  到底是滿足口舌還是滿足胃,對櫻裡來說,這是一個值得慎重考慮的問題。

  不過其實就算她用錢全買最便宜的食物,也根本吃不飽,這樣看來好像又沒有什麼差別了……

  「決定了,去吃好吃的食物!」櫻裡艱難地做出了選擇,抱著三花貓小跑向一個餐廳。

  這個餐廳裡飄出來的味道已經勾引她好一會兒了!

  一臉懵逼的三花貓就這樣被櫻裡強行帶了過去。

  「抱歉,這裡是不可以帶寵物進去的哦。」侍者小姐姐把她攔了下來。

  櫻裡:「……啊。」

  三花貓無奈地抬起爪子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她把自己放下來:【你進去吃飯吧,老夫會在外面等你的。】

  可惜這一回櫻裡沒有成功get到它的意思,不肯把貓留在外面。

  小孩子剛得了玩具的前幾天,也是恨不得吃飯睡覺都拿在手上的。

  這下子,櫻裡是進不去了,她只好可憐巴巴地站在餐廳外面,隔著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著裡面的人吃。

  【這孩子……】夏目漱石老師扶額,有些不忍直視。

  落地玻璃的另一側,一頭有著蓬松黑發的少年正不緊不慢地吃著東西,他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大衣,露在衣服外的部位全都纏著繃帶,臉上還貼著塊紗布。

  像個重傷的病人,但是身上有重傷的人會那麼輕松悠閑地在餐廳吃東西嗎?

  櫻裡沒想那麼多,她只是饞他的吃的。

  銀發的小少女雙手按在玻璃上,水藍色的圓潤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他正在咀嚼的嘴。

  再遲鈍的人,這麼明顯的視線下,也不可能沒有感覺了。

  更何況對方是一個極其聰明敏銳的人。

  黑發少年轉過毛絨絨的腦袋,正對上櫻裡和三花貓的兩對眼睛。

  黑發少年:「……」

  直到看到他的正臉,櫻裡才發現這人的右眼也蒙著繃帶。

  他僅露出的一只鳶色瞳孔裡空寂淡漠,是一潭根本激不起任何波瀾的死水,只倦怠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懶洋洋地警告著她。

  別來煩他。

  櫻裡思索一小會,想起別人教過她的禮儀,點了點腦袋恍然大悟。

  自己不應該一直看著別人,那樣不禮貌。

  於是她不看黑發少年吃東西的嘴了,開始盯著他盤子裡的食物。

  蓬松黑發的繃帶少年:「……」

  無語了一會兒,看著竟然沒被他的眼神嚇跑的銀發小少女充滿渴望的目光,太宰治忽然用手指摩挲著下巴,戲謔地笑了。

  想吃?隔著玻璃,他一字一頓地無聲用口型問。

  櫻裡點著小腦袋,水汪汪的漂亮藍眸剔透純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對美味食物的向往。

  在這樣的眼神裡,恐怕任誰也舍不得放任不管,繼續吃東西仿佛也變成了一件殘忍的事。

  但是,太宰治那能是一般人嗎?

  他指節輕輕敲了下盤子的邊沿,示意櫻裡好好看著。

  ——然後,他就當著她的面,把盤子裡的東西吃得一干二淨。

  連渣都沒剩下。

  櫻裡:「……」

  小少女歪著頭看了太宰治好一會兒,面無表情地鼓起了掌。

  等太宰治出來的時候,幾個穿著黑西服的黑手黨態度恭敬地迎了上來。

  「太宰先生,首領有吩咐……」

  明明面對的只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小鬼,這些黑手黨們卻對這個看似無害的少年有著深深的敬畏。

  這種狀況很奇特,但放在太宰治身上,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誒——森先生淨會使喚人。」太宰治不滿地拖長聲音,視線卻在已經空蕩蕩的落地玻璃處停頓一下。

  緊接著,他克制不住地突然打了個嗝,臉上的表情頓時空白一片。

  「啊,吃得太撐了,早知道不逗那個小鬼了。」

  ……

  櫻裡珍惜地把一萬円放在口袋裡,對三花貓說:「那個人,好幼稚啊。」

  三花貓喵了一聲,從她懷裡跳到地上。

  【你也沒資格說他吧……】

  櫻裡沒有阻止它掙脫她的手,因為她現在飢餓感越來越強烈了,她怕一個沒注意,就把三花貓一口吞了。

  但是這是人類,是不能吃的。

  櫻裡蹲下身,又摸了摸三花貓油光水滑的皮毛。

  不過,真的很好摸呀。

  「還是去買豆芽和面包吧!」櫻裡又忽然高興了起來,站起身拍拍裙擺上的灰。

  【還是個孩子呢。】

  豆芽和面包很便宜,又容易填肚子,所以是同樣經常吃不飽的姐姐目良千裡經常會買的兩種食物。而此時櫻裡自然也首先想到的是這個。

  「貓貓,一起去買吧。」小少女催促。她已經自動認定了三花貓認識路了。

  夏目·導航儀·漱石貓貓慢悠悠地踩著肉墊,帶著櫻裡去了最近的一家店。

  ——於是,當拿出紙幣付賬的那一刻,一人一貓就又被趕出來了。


第4章

  「這是假的紙幣哦,真的一萬円上面的頭像不是這個呢。」看在小少女長得可愛的份上,老板娘最終還是摸了摸她的頭說。

  「不是……福澤諭吉嗎?」櫻裡迷茫地凝視著手裡的那張一萬円。

  在這一刻,她終於開始思考,自己大概已經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了。

  不然,對方不會不認識上面印著的大文豪福澤諭吉的。

  「喵。」三花貓之前沒注意這件事,現在終於看清了櫻裡手中紙幣上的陌生人像,不禁陷入了擔憂。

  看來她身上帶著的這張是□□。這孩子之前那麼開心,現在應該會很失望吧。

  不過,奇怪的地方是,紙幣造假得那麼明顯,她竟然一點也沒發現嗎?

  總不會沒見過錢幣?

  說起來,這孩子好像對一些人情世故和生活常識很缺乏,也很少露出明顯的表情,甚至對外界也很陌生……

  腦補並為小少女的行為找到了一系列說的過去的理由後,夏目老師看她的眼神愈發憐愛了。

  被三花貓用老父親眼神看著的櫻裡:「?」

  「沒有錢了,還是回診所吧,貓貓。」目良櫻裡垂頭喪氣,邁著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嗯,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她絕對不會去翻垃圾桶的!

  回到廢舊診所後,餓得沒力氣的櫻裡躺倒在地上,面癱著張小臉在地上滾來滾去。

  「好餓好餓好餓。」

  沒有陌生人在,能看著她的只有一只貓,櫻裡反而可以更直白地釋放表達出自己真實的感受。

  三花貓的貓眼裡倒映著小少女仿佛撒嬌耍賴的樣子,它弓起柔軟的身子,輕盈地躍到窗縫處鑽了出去。

  哼哼唧唧的小少女終於停了下來,再怎麼打滾,也不可能有人會出現在這裡提供食物滿足她的肚皮。

  嬌小的身子一動不動癱在地上,銀白的長發猶如薄雪散落在地面上,水藍的圓圓眼眸已經闔上,像是睡著了。

  直到窗戶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

  聞到吃的氣息的櫻裡猛然坐起來,迅速撲過去。

  「喵。」三花貓眼前一花,被她抱在了懷裡。

  「魚干?是貓貓給我帶的嗎?」櫻裡拿著一個紙袋子,裡面裝著滿滿的小魚干。這是貓咪叼著拖回來的。

  「喵。」三花貓用爪子推了推她示意她吃。

  櫻裡非常感動,抱著三花貓用臉頰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貓咪再也忍受不了開始掙扎起來。

  「要慢慢吃,才能假裝自己吃了很多東西。」在吃之前,櫻裡認真地告誡自己。

  一口吞了,接下來還是沒得吃。

  於是等櫻裡盡量控制著速度但也在三分鐘內解決完畢所有的小魚干後,她又陷入了嘟噥著餓的境地中。

  「要不然我們一起去街上要飯吧。」小少女嚴肅地對三花貓提議。

  三花貓用爪子撓了她一下,毫不猶豫否決。

  「唉……那我們先在這裡找一找吧,說不定能找到吃的呢。」

  樂觀的櫻裡最終只在診所後面找到了一個極小的廚房,廚具設施十分簡陋,大概只是用來應付著做飯的地方。

  而裡面一丁點食物也沒有,反而被櫻裡翻出了一堆調料。

  「鹽,醋,糖……」小少女認認真真地把每一個包裝袋上的字辨認清楚,沉思兩分鐘後,猶猶豫豫地想要拆開來倒進嘴裡。

  「這些也能吃的吧?」

  所幸三花貓眼疾爪快,在小少女即將被鹹哭或者酸哭的最後一刻阻止了她。

  心累的夏目漱石此刻也隱約察覺到不對勁,正常的這個年紀的少女,在吃下一大袋魚干後,會餓得這麼快嗎?

  「不可以吃嗎?」櫻裡失望地放下調料。

  「貓貓,我還是好餓。」

  「喵。」

  「但是我們沒有錢。」

  「喵。」

  「不想去鑽垃圾桶。」

  「喵。」

  「有辦法了。」小少女握著拳頭,面無表情,「貓貓,我們去碰瓷吧。」

  「——喵嗚!」

  然而夏目老師的阻攔並沒有什麼用,因為飢餓而變得無比堅定的櫻裡是不可能聽得進任何勸阻的。

  「貓貓你也覺得這個辦法很好對吧,那我們去找一個冤……好人去碰瓷吧。」

  【你想說的是冤大頭吧?】

  【而且,老夫沒有覺得這個辦法很好。】

  「那麼,找誰碰瓷好呢?」

  【小孩子不要想著歪門邪道啊。】

  今天的夏目漱石老師,也在莫名其妙擔任著不為人知的老父親和吐槽役角色。

  ……

  中原中也在回「羊」的領地的途中,再一次被小尾巴尾隨了。

  還是個昨天才見過的小尾巴。

  雪銀發色的小少女隔著大約一米的距離,用那雙清淺干淨的水藍色眸子悄悄觀察著他。

  有點像一只正在小心翼翼試探底線的小動物。

  中原中也又好氣又好笑,她以為她看他看得很隱蔽?

  其實昨天他救了她,默許她跟著他回了「羊」,就說明他動了允許她加入「羊」的念頭。

  但是她一聲不吭地就跑了。算是變相拒絕「羊之王」的保護。

  按理來說,作為鐳缽街令人聞風喪膽的「羊之王」,多的是人擠破頭想加入「羊」組織被羊之王保護,中原中也沒必要再管一個拒絕了他的人。

  他並不是做慈善的濫好人,他清楚自己的責任,首先就是保護好「羊」組織的成員,而其他人與他無關。

  可是,中原中也不由得想起了銀發的小少女認真朝他道謝的模樣。

  「喂,你昨晚住哪了?」秉承著那一點突然生出的額外責任心,中原中也停下腳步轉過身問。

  鐳缽街的夜晚是極其危險和混亂的,沒有足夠的實力,稍有不慎就會被惡意所吞沒。

  橘發藍眼的少年突然停下來,櫻裡沒來得及剎住,一個踉蹌噔噔噔撞到他身上。

  「……喂!你也太不小心了吧。」懷裡一下子多了個嬌嬌小小的少女,中原中也渾身都僵住了。

  「這是,失誤。」櫻裡小聲辯解,向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耳根才泛起的熱度很快消彌:「所以你是來找我的?」

  櫻裡嚴肅著一張精致的小臉,鎮重地點了點頭。

  「有事找我幫忙?」被櫻裡的態度影響到,中原中也也不由得逐漸認真起來。

  「是什麼事?能幫的我會好好考慮的。」

  聞言,小少女仰起的臉上仿佛多了一層期待的光彩,張口道——

  「我餓了。」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哈?就這種事?你餓了這種事也要讓我幫忙?」

  櫻裡反駁:「可是,這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中原中也打量著她,皺眉:「你……」

  「喂,中也!」一群人跑了過來,站在中原中也身邊。

  是一群全都差不多十幾歲的少年少女,衣著方面倒是比貧民窟的其他人好些。

  「你們怎麼來了?」中原中也問。

  「中也,有人侵犯了羊的尊嚴!」一個灰白頭發的少年激動地衝到中原中也面前,「中也,你一定要用你的異能幫我們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這件事到時候再說,話說,為什麼你們有一部分人不在?」

  「啊,他們……」

  中原中也擰緊眉頭,藍色的眸子浮起一點煩躁:「不會是又去河對岸的工廠偷酒喝了吧?我都說過多少遍了,那裡是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

  「中也,你到底是幫誰的!」白瀨不服氣地叫了起來,「你可是羊之王,你不是應該保護好我們嗎!」

  中原中也沉默了。

  櫻裡沒有說話,靜靜地旁觀著這一幕,像在看一場神奇的鬧劇。

  「中也,她是誰?」一個粉色頭發的女生走上前,抱住中原中也的手臂,營造出與他的親昵表像。

  中原中也皺了下眉,到底沒有當著眾人的面推開她。

  「她暫且不是敵人,不需要質問她。」

  「才沒有質問她,只是問一下名字而已……」柚杏感受到中也的不容置疑,只好松開他的手臂,不情不願地收斂了一些針對櫻裡的敵意。

  「謝謝。」櫻裡想了想,對中原中也說。

  「哈?你這人……怎麼總是道謝。」中原中也嘖了一聲,「而且本來就是我們的人無禮在先。」

  「你這家伙,總是這樣會叫別人欺負的啊。」

  「像你一樣嗎?」櫻裡歪了歪腦袋,臉上沒什麼表情地問。


第5章

  身為實力強悍的「羊之王」,中原中也自然是不可能隨便被人欺負的。

  但聽到櫻裡簡單得有些沒頭沒腦的反問,他竟然奇妙地迅速領會到了她真正的意思,帶著煩躁的藍眸不禁訝異地凝視著她。

  然而櫻裡這樣一副平靜態度,加上說的話,在其他人眼裡就是自帶嘲諷,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你這小鬼在胡說些什麼啊!」白瀨氣急敗壞地吼。

  「啊……是恐懼。」櫻裡側頭看他,平靜地說,「是因為被戳穿了嗎,明明之前還是貪婪更多些呢。」

  「奇奇怪怪的在說什麼啊,快給我閉嘴!」白瀨一臉凶惡地想衝過來對她動手。

  中原中也身上浮現一層紅光,他把手按在白瀨的肩膀上,對方瞬間就被重力壓制得動彈不得,冒出細汗。

  「中也,你為了一個外人對『羊』的人動手?」白瀨咬牙質問。

  「夠了白瀨,你太衝動了。」中原中也的表情也不太好。

  只是因為這麼一點爭端,就想上去跟別人起衝突。而且還是跟一個並沒有做出攻擊行為的、也不是敵人的少女。

  「喂中也,你別忘了,要不是八年前『羊』收留了你,你根本就不會還能活到現在!」只因著中原中也的甚至算不上指責的話,白瀨立即開始跳腳。

  櫻裡:好餓,好無聊。

  而且這些對話,根本一點邏輯也沒有啊。

  「他是獨立的人吧,他有他自己的意志啊。」

  小少女嘆了口氣,看著這群表情各異的「羊」成員,發出疑惑的聲音,「你們只能依靠他吧?為什麼在把他當成工具使用呢?」

  當把一個人當成工具在毫無顧忌地揮霍著使用,那必然是不珍惜的,因為工具是會損壞的啊。

  ——雖然可能因為使用工具的人自己太廢物,反而被拋棄掉。

  不過,叫中也的橘發少年並不像是會主動拋棄累贅的人。

  因為什麼?把這些人視為自己的責任?

  ……所以到底為什麼櫻裡要想這麼復雜的問題啊。小少女輕輕撓了撓臉頰,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要不到吃的,還浪費時間。這些人吵吵嚷嚷的反倒是讓她更餓了。

  「再見。」想起上一次好像沒有告別,櫻裡遲疑了一下,這樣對他說。

  中原中也站在那裡,好像因為她之前的某些話陷入思緒,半晌才回過神來。

  「……再見。」他一抬頭,人又像昨天那樣沒影子了。

  這跑的也太快了,難道有速度方面的異能?中原中也懷疑。

  不然根本沒法解釋這簡直超越常理的溜走速度。

  等等,「她之前不是還說餓麼?就這麼走了?」

  ……

  櫻裡不知道還有個人在惦記著自己餓。要是知道了,她一定立馬跑回去,直到把對方的錢包吃空為止。

  空氣中似乎隱約飄來小魚干的氣息,沒有成功碰瓷的小少女毫不猶豫拐了個彎,循著食物的味道跟了過去。

  貓貓怎麼在這裡?看清眼前的景像後,櫻裡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一個銀灰頭發、穿著武士浴衣的成熟男人蹲在那裡,拿著小魚干試圖喂流浪的野貓。

  「喵!」然而那群流浪貓一見到他就炸了毛,四散逃開,哪怕是他手上的小魚干也根本引誘不到貓咪們。

  貓控但是貓見貓憎的福澤諭吉:「……」

  和服男人孤零零地保持著拿小魚干的動作,周身仿佛透出一股蕭瑟。

  已經見怪不怪的三花貓優雅地蹲坐在牆頭,居高臨下看著唯二的弟子又為了貓犯傻的這一幕。

  注意到牆頭還有貓,福澤諭吉眼睛微微一亮,試圖用小魚干把這裡剩下的最後一只貓引誘下來。

  三花貓:冷漠臉。

  見實在沒辦法把貓騙過來,收拾好失望後,福澤諭吉正要起身離開,一陣風掠過,手裡的小魚干瞬間沒了。

  「喵。」

  福澤諭吉低頭,一個銀發的小少女蹲在地上,仰著臉用水汪汪的藍色圓眼睛期待地看他。

  夏目漱石:【……】

  福澤諭吉:「……」

  「喵。」見對方似乎愣在那裡,小少女催促地推了推他的小腿。

  福澤諭吉似乎隱約明白了對方的期待,他遲疑一下,從袋子裡又掏出幾條小魚干,遞到她面前。

  小少女嗷嗚一口把小魚干吃掉了。

  「喵。」她又推了推他的腿。

  福澤諭吉板著嚴肅的大叔臉:「……啊。」好,好像有點喂貓的感覺了。

  一袋子魚干很快被喂完了,福澤諭吉甚至有點遺憾今天沒帶更多魚干過來。沒有了魚干吃的小少女似乎還在疑惑,微微歪了下腦袋。

  頓了頓,福澤諭吉試探地伸出手,在即將摸到銀發小少女的頭頂時,對方忽然警覺起來,瞪大溜圓的藍眸,一下子就沒影了。

  看著空蕩蕩的手,福澤諭吉沉默:「……」

  吃飽喝足的貓,跑了。

  ……

  溜走的速度跟空間位移也差不了多少了,櫻裡宛如一個吃完就走的渣男,半點不見心虛。

  對方是喂貓的,她喵喵叫了,為什麼不能吃。櫻裡理直氣壯。

  #櫻裡的腦回路只為食物服務#

  三花貓也回到了診所,從窗戶那裡輕輕向下跳了進來。

  櫻裡又抱著貓咪用臉頰蹭毛毛,下巴抵在三花貓的脊背上,思考著接下來要做什麼。

  櫻裡仍然是飢餓的,但被小魚干暫時地安撫住了,而且之前吞下的黑泥好像還沒徹底消化完……

  已經黃昏了,再過不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會徹底暗下來,小少女並不想摸著黑覓食。

  「要不,玩找寶藏的游戲吧!」

  於是一人一貓找出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譬如手術刀,譬如小洋裙,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藥。

  「這個!」櫻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電視機!」

  因為目良家實在太窮了,連吃都吃不飽,更別說有余錢買電視機這種娛樂家具,她幾乎沒感受過長時間看電視的樂趣。

  但是櫻裡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好,因為她人類生活的開始,是從目良家開始的,在那之前,都是茫茫空白。

  小少女打開了電視機,然後,只第一眼就被屏幕裡播放的動畫片牢牢吸引住了。

  「喵。」三花貓也不覺得意外,畢竟小孩子都喜歡看這種吧。

  半個小時後……

  「哇,那個掃帚會飛!」

  「哇,女巫好強!」

  一個小時後……

  「女巫做的這些魔藥看起來都好厲害啊。」

  旁邊的三花貓舔了舔毛,有些遲疑:【看一個動畫片結果一直在說反派厲害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一個半小時後……

  看個兒童動畫片看得熱血沸騰的櫻裡猛然站起來,攥緊了放在胸前的拳頭,大大的貓兒一般的眼裡盛著激動。

  「決定了!櫻裡也要像女巫那樣厲害!」

  她從櫃台上找到了兩個裝著藥水的藥瓶,打開後樂此不疲地把兩個藥瓶裡的藥水互相倒來倒去,假裝自己就是正在調制魔法藥劑的女巫。

  【算了,孩子願意玩也是好事。】三花貓默默想。

  浪費的藥?唔,反正是他那個心髒的學生的,耗得起。

  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櫻裡突然想起來,立即跑去診所後面的廢棄小廚房,把調料全部抱了過來。

  緊接著,小少女一邊像動畫片裡那樣桀桀桀陰笑,一邊有條不紊地把各種「魔法材料」倒進藥劑裡。

  別說,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就是要是放在普通人家裡,這麼糟蹋廚房的調料胡搞,根本就是媽見打行為。

  夏目漱石:【……不能讓孩子看太多動畫片果然還是有道理的。】

  ……

  櫻裡是被一陣細微的響動驚醒的。

  懷裡是空的,三花貓不知道去哪裡了。

  她慢吞吞地揉了揉眼睛,睜開迷蒙的眸子,努力辨認著窗外泄露進來的天色。

  已經天亮了啊……

  櫻裡忽然坐直了身體,略帶警惕地看向診所緊閉的門。

  外面有腳步聲。

  就在櫻裡猶疑著是路過的人還是其他什麼的時候,哢噠一聲,門倏地就被推開了。

  「……誒?」站在門外的是一個牽著蘿莉的白大褂頹廢大叔。

  對方睜大了眼睛,一瞬間露出了類似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的驚喜和茫然。


第6章

  櫻裡:「……」

  也被突發情況衝擊到的她,本能地再次發動·溜之大吉。

  「啊,逃掉了。」森鷗外遺憾地長嘆一口氣。

  紅色洋裙的金發小女孩從他身後出來,生氣地撇嘴:「一定是因為林太郎看起來太討厭了,把她都嚇跑了!」

  「誒誒愛麗絲醬∼這也不能怪我啊,我怎麼會知道家裡突然多了一只這麼可愛的蘿莉呢。」森鷗外哭喪著臉叫起冤來。

  「哼,我不管,這一定全是林太郎的錯!」

  「別生氣愛麗絲醬,要是貓咪沒地方去,會再悄悄回到原來的地方的。」

  森鷗外哄著金發洋裙小女孩,毫無黑手黨首領的威嚴,像一個普通的蘿莉控頹廢大叔。

  「林太郎又在想壞主意了。」他異能的具現化,也就是愛麗絲,嫌棄地轉身不看他。

  「怎麼會呢愛麗絲醬∼」

  不過他開門的那一瞬間,身材嬌小的銀發少女蜷縮在椅子裡,被驚嚇到而望過來的水藍眼眸睜得溜圓,像是下一秒就要炸毛……

  那一秒森鷗外真的差點以為診所裡溜進來一只貓。

  白大褂的男人坐在書桌前那仿佛尚帶余溫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指間轉著輕薄的手術刀。

  要是不聽他嘴裡說的話,倒真很有點醫生營業的樣子了。

  「林太郎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愛麗絲冷哼著不再搭理他。

  「咦,愛麗絲醬怎麼能這樣說我呢,好傷心……」

  ……

  目良櫻裡很苦惱,雖然她還是面癱著張小臉。

  「無處可歸了。」貓貓也不知道去哪了。

  櫻裡嚴肅著表情,默默蹲在河邊,低頭盯著倒影裡同樣面無表情的小少女,良久,沉重地發出一聲滄桑的嘆息。

  就是尾音也有股軟軟糯糯的味道,滄桑和悲涼感頓時一下子就削減了個干淨。

  「啊,好餓。」被飢餓感喚回神,小少女站起身,埋頭拍了拍裙角沾上的泥土。

  再去試著碰瓷一次吧。想了幾秒鐘,櫻裡順利得出結論。

  說不定這次就成功了呢。

  上次沒成功,一定是方法不對,她最好給自己安個可以順理成章蹭吃蹭喝的身份。

  千裡姐姐好像有說過兼職餐廳裡放的八點檔電視劇……對,流落在外的親生兄妹。

  沒錯,就是這樣!櫻裡的眼睛噌地亮了。

  說干就干,正當她准備去找羊之王碰瓷認親時,忽然耳朵捕捉到河面傳來咕嚕咕嚕的細微水聲。

  「?」櫻裡探頭疑惑地看向河流,清晨的水面還湧動著薄薄的霧氣,看得不是太清楚。

  想了想,櫻裡出聲問:「有人嗎?」

  沒人回答,但咕嚕咕嚕的聲音還在。

  櫻裡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終於,隨著水流拉近距離,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水面漂了過來。

  體積有點大,莫非是丟棄的垃圾什麼的……

  「誒——說人是垃圾也太過分了吧?」黑乎乎的東西動了動,總算發出了聲音。

  就是語氣聽起來挺不滿意的。

  「對不起,」櫻裡想了想,還是誠實地回答,「但是真的很像被丟棄的垃圾。」

  不管是之前在水裡不掙扎也不求救的表現,還是現在臉上空洞冷漠得嚇人的表情。

  水裡漂著的人有著一張還未脫去少年稚氣的清秀臉蛋,臉頰甚至有點嬰兒肥,本應蓬松卷曲的黑發現在則濕漉漉地搭在白皙的臉頰兩側。

  他抬起眼皮看了櫻裡一眼,又像是不感興趣地將目光收了回去。

  「是你啊,饞別人食物的小鬼。」

  看清對方的長相,櫻裡也有些吃驚,為這份冥冥相遇的奇妙巧合。

  「幼稚先生,你好。」

  「幼稚先生?」仰面躺在河流裡的太宰治重復一遍,似在細品這個稱呼,但他的神色又像是漠不關心。

  「因為先生很幼稚。」櫻裡像對小孩子一樣把詞掰開了再解釋一遍。

  太宰治的聲音懶洋洋的:「好無聊。」

  也不知道是在說櫻裡還是在說他自己。

  櫻裡站得有點累了,索性又蹲回河邊,用盛滿好奇的水藍眸子注視著被水流包圍住的黑發少年。

  「幼稚先生掉進水裡,需要幫助嗎?」

  「才不要。」仰面望天的太宰治眯了眯鳶色的瞳孔,毫不猶豫拒絕,「這不是意外哦,是入水!」

  「入水?」櫻裡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就是自殺啊自殺,這也不知道嗎?」

  「上學的時間還比較短。」櫻裡誠實地回答。

  「好吧,原來還是個文盲小鬼。」不知道是不是在水裡泡太久了,太宰治的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了。

  ——直到他的肩膀被一個東西狠狠戳了一下。

  「你干嘛?」太宰治挑眉看向正在用木棍搗他的小少女。

  「我在幫幼稚先生。」

  嬌小的少女蹲在岸邊,也正自上而下地望著水裡的他,太宰治很難形容這一瞬間他捕捉到的那汪水藍色裡面的東西。

  不像是在看他,像在看本就應該待在河流裡的魚,或者其他的什麼。

  總之,不是看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的眼神。

  因為他在入水,所以她就幫他自殺?

  幾乎是瞬間明白了櫻裡未盡話語裡的意思,在這奇特的腦回路下,太宰治不僅沒生氣,反而在身體下沉時勾起了嘴角。

  這下子,他是真的完完全全被冰涼而溫柔的水包裹住了。

  「哈。」他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卻沒能傳到外界去,一個個透明的氣泡從口鼻飄起,在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刻悄然迸裂。

  十五歲的黑發繃帶少年沒有任何要掙扎的意思,任由自己被河水徹底浸沒。鳶色的眸子如一潭泛不起波瀾的死水,隱約倒映出隔了一層水色玻璃的天空。

  干淨得近乎透明的美麗顏色,有點像才見過的那雙獨特的,水藍的眸子。

  唔,這一回,是不是真的會徹底結束作為太宰治的一生呢?

  值得延長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東西,果然一個也不存在……

  櫻裡平靜地看著太宰治漸漸沉到水底,卻在下一秒忽然感受到什麼,迷惑地盯著水面。

  一陣腳步跑遠,太宰治並不感到意外,闔上鳶色的眸子。

  跑掉了啊,是害怕了麼。

  他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像是過了很漫長的時光,又像是只有短短一瞬——

  脖子突然被狠狠一勒!

  猝不及防被拉出水面吐出幾口水,太宰治眼看著套在脖上多出的麻繩圈還要繼續扯,趕緊伸手拽住了繩圈延長向岸邊的那一頭。

  「咳咳——喂喂岸上的小鬼快住手啊!我可不想用被勒死這種痛苦又難看的死法!」

  此刻黑發少年臉上的虛無空寂全部蕩然無存,一邊使勁捂著脖頸咳嗽,一邊瞪著小少女埋怨地大聲嚷嚷。

  像是這個人一瞬間被拉回到了人間,變回了鮮活的真實。


第7章

  「沒有想勒死幼稚先生。」櫻裡攥著繩子的另一頭認真解釋,「是想幫忙。」

  「這哪裡是幫忙啊——」太宰治嫌棄地拉了拉套在脖子上的繩圈,「而且,我自殺都快成功了!可惡,都是被你這個小鬼破壞了。」

  櫻裡撓了撓頭,她不會游泳,所以為了把太宰治拉出水弄上岸,就找來繩子在其中一頭打結出一個圈,再扔出去套住太宰先生的脖子把他拉上岸。

  幸好櫻裡不是普通人,不然一般人還真套不上去。

  「幼稚先生還是快點上岸吧。」小少女提出好心的建議,並又拽了下手裡的繩子。

  「我會自己上來,不需要再扯繩子了。」渾身濕透的太宰露出禮貌的微笑。

  具體意思可以概括為:再敢扯一下你就完蛋了。

  很尊重別人意願的櫻裡乖乖地正要松手,忽然繩子被一股力量重重一拽,河岸的泥土松軟濕滑,小少女猝不及防砸進水裡。

  「抱歉啊小姐,我不是故意的。」這回黑發少年倒是願意用小姐而不是小鬼來稱呼了,就是道歉怎麼聽都毫無誠意。

  「……為什麼,拉我下水?」櫻裡不太明白地望向笑得不懷好意的太宰治。

  「因為小姐打擾到我自殺了,」太宰治理直氣壯,「更不可原諒的是,小姐還像是栓狗一樣把繩子套在我的脖子上。」

  櫻裡:「……抱歉?」

  「只有一句對不起,是遠遠沒有辦法彌補對我身心上的巨大傷害的哦。」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解開了繩子上的死結,繩子的另一頭被他把玩似的捏在手裡。

  櫻裡以為他是在玩什麼游戲,於是將握在自己手裡的繩子一頭輕輕拉了拉。

  「啊咧?」太宰治一愣,露出驚訝的表情,又勾起嘴角,「小姐是想讓我去你身邊嗎?不過現在可不行呢。」

  他上了岸,又伸出手輕輕松松將她拉上岸。

  「小姐是為什麼要救我呢?」他突然問,「明明一開始是想滿足我自殺的願望的吧?」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空洞的鳶色瞳孔深不見底,仿佛變成了引誘著意志墜落入濃稠黑暗裡的深淵。

  誰也不知道那深淵最下面究竟是什麼。

  櫻裡的直覺在叫囂著危險,她不自覺往後退了退,水藍的圓圓眸子盯著他,猶如一只受到了威脅的小貓。

  「小姐,回答我的問題吧?」像是沒發現櫻裡的變化,太宰治拖著尾音像是在撒嬌,「好吧好吧?」

  但是危險的感覺並沒有散去,櫻裡遲疑了一下,「因為……」

  「是什麼呢什麼呢?」太宰治一臉好奇地微微彎腰湊到她面前來,漂亮的鳶眸一眨不眨地像是在捕捉她的每一絲細微反應。

  小少女懵然睜大眼,幾乎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了。

  但是還是先回答問題吧。得不到答案,總覺得這個幼稚先生不會罷休呢。

  「因為,一開始我以為,幼稚先生是真的想死去。」櫻裡決定如實說,「但是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你心裡有著更深的、追逐著的渴望。」

  「隱蔽地、膽怯地追尋著的,真真實實存在著的某種期待。」

  像是風中搖曳的微弱燭火,照不亮無盡的黑暗,但即便它微小得下一秒就要被無望的黑所吞噬……

  它也是真切存在著的。

  櫻裡想了想,抬眸望進那抹介於金和棕之間的、漂亮卻空無一物的鳶色裡。

  「我很抱歉。」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用著非常非常認真的語氣說,「是我在一開始的時候弄錯了。」

  太宰治沉默地看著她,鳶色的瞳孔驟然一縮。

  「小姐並沒有弄錯哦。」他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聲音低沉下來,冷淡地說,「我可是,真的想自殺呢。」

  要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真是個普通的少女,恐怕都要被他周身不再掩飾的黑暗氣息嚇哭。

  然而櫻裡只是覺得,幼稚先生果然還是跟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幼稚。

  她按了按又開始咕嚕嚕叫的肚子,扯扯他衣角,仰頭面無表情地說出感受:「餓了。」

  太宰治:「……」

  他可怕的表情收了起來,眼神放空,但並不是躺在水裡時的那種死寂,更類似於對事情的神奇發展沒有預料的……無語?

  「小姐,你好像有點矮。」他報復般地把手抵在小少女的頭頂,惡趣味十足。

  櫻裡壓根不在意幼稚先生攻擊她的身高,只重復一個字:「餓。」

  太宰治瞧了她一會兒,她無辜地與他對視。

  「haihai∼」太宰治鼓起臉頰嘆了口氣,不滿地嘀咕,「居然有一天要請一個打擾我自殺的人吃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誰讓我是自殺不給別人添麻煩主義者呢∼就當做請客是補償好了。」他脫下身上披著的黑色大衣裹在小少女身上。

  「雖然都是濕的,不過還是披著這個會好一點。」

  櫻裡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裙子都濕了,雖然布料比較厚,但被人看到還是不太好。

  「謝謝。」櫻裡攏住濕透的黑大衣,瞅著他問,「繃帶也被水泡過了,不需要拆下來嗎?」

  「不行不行,繃帶可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絕、對——不可以脫下來的。」太宰治搖了搖食指,笑眯眯地將手插在兜裡悠閑地向前走去。

  櫻裡跟著他走在後面,清晨的霧氣漸漸散去,溫暖的陽光落在身上。

  「幼稚先生要帶我買衣服嗎?」直到來到人聲喧鬧的街上,進了一家衣服店,櫻裡才反應過來。

  「是的哦,所以小姐要好好感謝我啊,比如把我挑選的衣服感激涕零穿上之類的。」太宰治興奮歡快地挑起了衣服。

  櫻裡:「……」這位幼稚先生像是又找到了新的游戲。

  她的目光掃過店裡,店員小姐笑著稱贊她可愛,並給她挑了一套非常甜美的粉色蕾絲公主裙。

  櫻裡:「我不太適合這樣的衣服。」

  「怎麼會呢?很適合你啊,」店員小姐以為她在說笑,捧著臉想摸她的腦袋,「你穿上一定會像洋娃娃一樣可愛。」

  櫻裡面癱著小臉躲開店員小姐的手,抱著腦袋一副拒絕被摸頭的模樣。

  「太可愛了。」店員小姐不僅沒生氣,反而被櫻裡別扭的樣子萌到了。

  「吶吶,我找到了一套一定非常非常適合小小姐的衣服哦。」剛才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的太宰治湊了過來,一臉燦爛地把選好的衣服懟到櫻裡面前。

  櫻裡抱住丟過來的衣服,等看清後,她和店員一同陷入了沉默。

  芭比粉的連衣裙,熒光綠的短外套。

  粉得可怕,綠到發慌。

  這是什麼窒息的直男審美啊?不,直男都不會這麼選衣服的吧???店員小姐勉強按捺下抽搐的嘴角:「這位先生……」

  太宰治卻驀地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笑容滿面:「我現在只想聽小小姐的意見哦。」


第8章

  「店員小姐,可以稍微安靜一些嗎?」

  店員莫名有點發毛,在鳶色眼眸深意的注視下默默閉嘴。

  可以發表意見的櫻裡則堅定表示拒絕:「不,幼稚先生,我想我跟這位店員的意見是一樣的。」

  「誒——小小姐不喜歡嗎?」前一秒還在警告店員的太宰先生後一秒又立即變得似乎要眼淚汪汪起來。

  然而櫻裡是不會相信他真的會因為這種事哭出來的。她確認了一點,幼稚先生不僅幼稚,還是個相當愛加戲的戲精。

  「死心吧,穿上它我會覺得我就要變身了。」想到看的動畫片裡打倒女巫的魔法少女穿的那一身閃瞎人眼的鮮艷服裝,櫻裡面無表情地吐槽。

  那是什麼?魔法少女花仙子?

  無視了不停撒嬌著「穿嘛穿嘛」的太宰先生,小少女毫不猶豫放下那套配色辣眼睛的衣服,抱起另一件剛才就看中的衣服,鎮重地放進店員手裡。

  「請幫我拿上這個。」

  「好的!」店員小姐如釋重負,一臉得救了的表情,接過櫻裡選的衣服,也十分鎮重地應道。

  「小小姐的反應好過分啊——」太宰治受傷地嘆了口氣,活像是真的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櫻裡:「幼稚先生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還有,該掏錢了。」

  「誒誒誒,是我付賬嗎?」太宰治一臉震驚。

  之前是誰主動帶自己來買衣服的啊……而且需要買衣服的原因到底是誰造成的。櫻裡面無表情地瞅他:「幼稚先生,我沒有錢的。」

  「好吧好吧,小姐不肯穿我精挑細選的衣服,又要我付賬,這回真是虧大了呢,不過誰讓我是秉承著自殺不給別人添麻煩的原則呢。」

  在櫻裡淡定而控訴的目光裡,太宰治輕而易舉表示妥協,裝模作樣在身上摸了摸,像是想起什麼,走到小少女面前。

  「?」櫻裡疑惑抬頭,頭頂差點砸中黑發少年的下巴,太宰治眼疾手快,迅速摁住這個似乎還想抬起來的腦袋。

  誇張地用慶幸的表情嘆了口氣,太宰治順便懷著一丁點報復心理毫不留情揉亂了手掌下面銀白色的漂亮發絲。

  「小小姐是個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會給別人一個猝不及防的『驚喜』的人呢。」

  「謝謝。」頂著罩在頭頂上溫熱的掌心,櫻裡眨了眨眼睛,禮貌地說。

  「小小姐為什麼要道謝呢?莫非是——」

  「謝謝你的誇獎。」櫻裡在他還沒說完的時候補充道。

  太宰治低頭看了她一眼,半晌,聳了聳肩。

  「好吧,意外的依靠直覺但是直覺很准的小小姐呢。」他微微彎下腰,似乎要做什麼,頭發從她的臉頰擦過。

  櫻裡瞅著這個突然離得很近的黑色的腦勺,嘴巴有點蠢蠢欲動。

  她想咬一口這個奇怪的、姑且可以說是人的奇怪人類。

  反正,她從來沒遇見過這種幾乎在對方身上感受不到貪婪和恐懼的人類。

  這是多麼奇怪啊。明明貪婪和恐懼是人類擁有的最豐富的情緒。

  「啊,沒記錯的話,應該會在這裡的。」太宰治已經把手伸進了櫻裡身上披著的大號黑色風衣,在衣服口袋裡摸了摸。

  「咦……」他睜大了鳶色眼瞳像是不可置信,發出一聲驚疑的、具有濃厚表演性質的語氣詞。

  櫻裡沒有說話,眯著眼睛盡量克制食欲。

  這個人雖然本質和內核一點都不像人類,但毫無疑問他是人類的身軀。所以,不能吃。

  「小小姐,錢包好像被水衝走了哦,我現在也沒錢付賬了呢……」太宰治很是為難地拖長了聲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撒嬌。

  過了幾秒,櫻裡輕輕哦了一聲。

  「嗯?」像是察覺到什麼,纏滿繃帶的黑發瘦削少年收回掏著大衣口袋的一只手,將埋著的頭抬起來。

  以兩人身高,即便現在太宰治還彎著腰,也要比她高一些,只能看到她的發頂。

  太宰治想了想,露出感興趣的表情,正要蹲下來,櫻裡發覺他的意圖,想要撇頭走開。

  然而太宰治這個難纏的家伙哪裡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他決定做的恐怕誰也擋不住他。

  「小小姐,讓我看看吧看看吧。」太宰治像個孩子一樣嘟囔著,滿臉求知的樣子也很像沒有被滿足好奇的孩子。

  櫻裡:「……」她已經很努力控制自己了,為什麼想吃的黑泥精還非要湊到她面前來啊!

  是的,黑泥精,令櫻裡很想嗷嗚一口吞了面前這個人的原因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點:他的本質有點類似她之前吞下過的大量黑泥。

  不是說是同種東西,而是某種共通的感覺。

  是不是吃下去也能整整一天都不會餓了啊……

  看到太宰治還在鍥而不舍在她面前蹦跶,櫻裡深深地嘆了口氣,索性不躲了,任由他搞事情了。

  而太宰治也如願以償清晰地看清楚了她的眼神。

  他頓了頓,蹲在小少女面前,手遮住臉,凝固住了一般,接著又忽然低低地笑出聲,像是知道了什麼非常有意思的事。

  「原來如此。」他站起身,臉上神色如常,卻絲毫沒有再提剛才的事。

  櫻裡疑惑地歪了歪腦袋,雪銀的長發從衣料上滑下,在身上裹著的純黑色風衣上格外顯眼。

  小少女再遲鈍,也清楚正常人不應該是這種反應。最起碼見過她這種眼神的生物,不應該是這種反應。

  「你在想什麼?」她拽住他的袖口,毫不猶豫地將問題問出口。

  「小小姐未免也太直白了。」太宰治把玩著手裡的手機,感慨似的道了一句,「不過現在最應該關心的,不應該是沒錢付賬嗎?」

  櫻裡這才想起來:「……啊。」

  「表情也太少了,逗起來可是少了很多樂趣啊。」太宰治瞧著她的反應,遺憾地聳聳肩,手上按出一串號碼撥了出去。

  錢包都被衝走了,手機卻還能用,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贊一聲這個牌子的手機的堅強。

  櫻裡面癱著一張精致可愛的小臉站在那裡,思緒天馬行空。

  「喂,是我。」打電話中的太宰治表情是完全不同的冷漠,「這裡有事要做,讓人過來一趟。」

  店員小姐像是想起了什麼,目光僵直地偷偷瞄著氣勢可怕的太宰治和櫻裡身上的黑大衣,有點瑟瑟發抖。

  「好了,很快就會有人來給我們付賬了。」掛斷手機的太宰治又變回了無害笑著的模樣。

  「是你的下屬?」櫻裡問。對朋友或者老板,是不可能用那種語氣的吧。

  「對哦。」太宰治彎著鳶色的眼睛,笑眯眯的一點也沒有在坑害部下的心虛,「這樣我們就都不用付賬了∼」

  櫻裡覺得,不管自己是兼職還是未來去工作,都絕對不要找像幼稚先生這樣的上司。

  ……應該不會那麼倒霉吧。

  等那位倒霉的手下滿頭大汗匆匆忙忙趕過來,卻被太宰治笑容滿面地告知只是來付錢的,櫻裡默默看著,認為那位戰戰兢兢掏出錢包的手下要是有點脾氣,應該當場打幼稚先生一拳。

  當然,打是不敢打的,被叫來跑腿的手下工具人恭恭敬敬掏出錢包付過錢,就被莫得良心的太宰治揮揮手趕回去了。

  「黑色的外套啊……也很適合小小姐呢。」櫻裡從試衣間裡出來,太宰治打量一會,意味不明道。

  櫻裡換上自己挑的那一身衣服——淺白色連衣裙,裙擺是很柔軟蓬松的布料,外面是一件敞開的比連衣裙還要長一截的黑色連帽外套。

  「外套……是不是太長了?」好不容易從港口黑手黨的驚嚇裡緩過神來的店員小心翼翼出聲詢問。

  櫻裡搖了搖頭,把黑色長外衣上的兜帽往腦袋上一套,雙手拽了拽前面的兜帽邊沿,雖然沒說話,但水藍的眼睛裡是肉眼可見的滿意。

  長些的外套能在晚上御寒,兜帽也能在下雨沒有地方避雨的時候擋一下,對於櫻裡來說十分有用。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倏地伸出手捏了捏小少女頭頂上的貓耳朵。

  「可惜是在帽子上的,真想看看小小姐長出真的貓耳朵的樣子呢,一定非常可愛吧,或者是那種毛絨絨的貓耳發箍也勉勉強強……」


第9章

  櫻裡眼眸干淨:「幼稚先生,請把手機借我一下,想報個警。」

  「誒——小小姐可真狠心吶。」太宰治又裝起委屈來,「連想像一下貓耳也不肯滿足的嗎?」

  「想吃飯。」櫻裡無視了他的賣慘。

  「小小姐好歹回應我一下啊——」

  就在這個時候,正在戲精的太宰治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看清來電顯示後,黑發繃帶的少年臉色迅速回歸懶洋洋的模樣,不情不願接起來:「喂,森先生,打擾別人跟可愛的小姐相處是會被套麻袋的啊。」

  「好吧,我知道了。」他冷淡地掛斷電話,非常遺憾地轉身看向櫻裡。

  「抱歉了呢小小姐,黑心boss又在拼命壓榨勞動力,這個飯大概是吃不成了。」

  櫻裡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確實,工作很重要,畢竟只有工作才能賺到錢吃飽。

  應該是真的有急事,太宰治很快離開,櫻裡走出衣服店,漫無目的地在漸漸人多起來的街上走著,心裡倒並不是太失望。

  她跟這個奇怪的黑衣繃帶少年本來就是陌生人,而且說實話,對方並不像那種會同情心發作的人類,能吃到食物是意外之喜,吃不到……還能繼續碰瓷計劃。

  沒錯,櫻裡摸摸咕嚕嚕的肚子,仍然牢牢記得之前想的那個碰瓷的決定。

  沒有錢,沒有熟人,連之前住的診所現在也回不去,也只能碰瓷才能勉強生活這樣子。

  路過幾個發廣告的人,忽然,櫻裡手裡被塞進了一張傳單。她愣了愣,低頭看向彩頁上。

  「做發型?」小少女眼睛微微一亮,這是一張理發店的廣告傳單,上面把各式各樣的殺馬特發型吹得天花亂墜。

  小少女的目光凝在「染發」兩個字上,不動了。

  如果把頭發染成橘紅色,到時候去碰瓷,那個冤大……好人一定會更相信她是他流落在外的妹妹吧?

  然後就能提高碰瓷成功的幾率了。

  櫻裡越思考越覺得是這樣,她張望了一會,幸好傳單上的理發店離這裡很近,她很快發現了店面招牌,站在審美奇特的店門口,小心翼翼地探頭看。

  沒有,沒有錢,櫻裡不好意思直接進去。

  「你是誰?」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女高中生背著書包從店裡出來,奇怪地問。

  「我,我想染發。」櫻裡遲疑一下,仰頭小聲說。

  「那就進去啊,站在這裡做什麼。」女高中生把她推進店裡,見時間還有余裕,也暫時不去上學了,忍不住摸了一把小少女的頭發,「長得也太可愛了吧……」

  又好看又軟萌,明明也不笑,但光是那一張小臉就足以叫萌物控挪不動步子了。

  理發店裡空蕩蕩的沒有客人,只有一個正在埋頭努力打掃衛生的黑色運動服男性,看不到臉,只能注意到那深黑泛紫的頭發。

  「天啊,發質也好好!」女高中生又驚嘆地撩起小少女的銀白發絲摸來摸去,「不過你現在大概是做不了頭發哦,我爸爸剛出去了。」

  小少女把視線從那個打掃的男性身上挪開,站起身有些微拘謹:「不,其實我……」沒錢做頭發。

  「你是等不了嗎?」女高中生理解地點點頭,抱怨一句,「也不知道老爸那個家伙跑哪喝酒去了,要不然讓店裡的學徒給你做?」

  「我……」櫻裡正要拒絕,女高中生已經衝那邊喊了一聲。

  「是叫夜鬥對吧?快過來,這裡有客人!」

  「來啦來啦!」一身黑色運動休閑服的男性立馬撒開手裡的抹布,一眨眼就跑到兩人面前,「還有什麼事要干的嗎?」

  對方笑容燦爛,看起來是很活躍外放的性格。櫻裡頓了頓,卻注意到他的眼睛。

  也是藍色的,顏色明明應該沒什麼攻擊力,然而有點像是……獸類的瞳孔。

  「嗯?怎麼了嗎我的眼睛?客人一直盯著看啊。」正在跟店老板女兒討論的夜鬥突然看向櫻裡。

  有點敏銳。

  「沒什麼。」櫻裡搖了搖頭,補充一句,「眼睛很特別。」

  「就是很普通的眼睛啦。」夜鬥撓頭笑了幾聲,「客人你要染頭發對吧?染什麼顏色的?」

  「想染橘紅色。」櫻裡如實回答。

  「好嘞!」夜鬥活力滿滿地蹦跶著去拿染發劑,一邊歡快地嚷嚷著自誇,「放心好了這位客人,雖然夜鬥我還沒干過染發的事,但是憑我過去打工幾千個小時的經驗,一定也能完美地完成!」

  櫻裡:「不,我其實……」

  「什麼,爸爸還沒教你怎麼做發型嗎?」一旁的女高中生反倒不干了,「不行不行,你給我停下來,萬一把這麼好的頭發染毀了怎麼辦!」

  說到這裡,女高中生愛不釋手地又摸了摸櫻裡雪銀色的冰涼發絲,認真地勸道:「這麼漂亮,弄糟了多可惜,要不你還是去找個手藝好的理發師給你染吧。」

  女高中生摸著良心也覺得,就算老爸現在還在店裡,以那殺馬特的手藝和審美,真染了估計就是慘不忍睹……

  櫻裡怔了一下,心裡松了口氣,終於不用把沒錢做頭發這句話說出來了。

  但是小少女的不說話讓女高中生誤以為她還是特別想做頭發,正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勸阻呢,夜鬥忽然從裡面的小雜物間探出頭。

  「這裡有一頂假發哦,應該是客人您需要的吧?」

  女高中生都想誇這個今天忽然從店裡冒出來的學徒了。

  那是一頂橘色的假發,有點亂,但是打理一下絕對還能使用。

  櫻裡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水藍的眸子亮晶晶的,但是又很快黯淡下去。

  「但是抱歉,我其實,身上沒有錢……」

  「這有什麼,」女高中生拍了拍她的腦袋,「就一個丟在雜物間裡不用的假發而已,店裡多的是,就當送給你了。」

  說罷,又滿足地擼了把小少女的頭發。

  櫻裡:「啊,真的很感謝。」

  等小少女鎮重鞠躬離開後,女高中生贊許地看著夜鬥:「你做事情還挺靈活的嘛,我爸花多少錢雇你的?等他回來一定讓他給你加工資!」

  「五円哦。」夜鬥笑開了花,立即一副狗腿模樣笑嘻嘻道,「我其實是店老板請來的清潔工,滿意的話請記得給多快好省夜鬥好評哦∼」

  「什麼?你不是學徒?!那你還想給她染頭發???」

  女高中生震驚了。

  夜鬥撓頭訕笑,顧左右而言他:「那個……」

  ……

  鐳缽街裡,櫻裡蹲在窄巷角落裡,默默地守株待中原中也。

  也是她運氣好,沒過十幾分鐘,一個橘色頭發的衛衣矮個子少年挑著眉梢走了過來,看臉色並不像是太愉悅。

  在對方快走到破舊牆壁的拐角時,櫻裡抓住機會,從角落蹦了出來,面無表情地倒在地上。

  「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橘發少年雙手插兜,不耐煩地抬眼,周身已經隱隱泛出紅光,卻發現面前沒人。

  他意識到什麼,迅速低頭,看清地上的人時又趕緊收回了快踹過去防御的腳。

  「怎麼是你?」中原中也嘖了一聲,「剛才是你躲在牆角?喂喂你這是干嘛?!」

  小少女躺在地上瞅他一會,見他沒有動容的樣子,於是又滾了兩圈到他腳邊。

  「啊,櫻裡受傷了,起不來了。」她面癱著小臉,語氣毫無起伏地棒讀。


第10章

  中原中也:「……你當我是笨蛋?!根本沒踢到你好嗎!」

  櫻裡水藍的眸子自下而上默默注視著他,不說話也不動彈。

  中原中也暴躁的表情逐漸褪去,浮現一絲無奈:「別躺在地上,快給我起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

  「起不來了。」櫻裡眨了眨眼,慢慢地說,「要吃的才能起來。」

  「怎麼又是因為吃的,已經餓到這種程度了麼……」中原中也深深吸了一口氣,俯身把她拉起來。

  櫻裡不想起來,但是感受到一股奇妙的重力覆蓋在她身上,她被托著不得不站了起來。

  她有些驚奇地瞪大貓兒眼般的水藍眸子:「哇。」

  「怎麼?」中原中也撤去施加在她身上的重力,看著她睜大的眼睛,眉毛不禁一挑。

  櫻裡滿臉認真:「好厲害。」

  重力這種東西,只要還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是任何東西都避不開的,且無形無物,避無可避,在櫻裡看來,確實是非常厲害的一種力量。

  「咳,只是有一張好牌而已,這是我的異能力。」被小少女這樣直白地盯著誇贊,中原中也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開頭,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敲了一下她的頭。

  「你這家伙,光看我用了這麼一下,就知道厲害了?還有,不要淨給別人添麻煩啊!」

  「中也不是別人。」櫻裡揉著額頭,想了想說。

  中原中也怔了怔,定定地看著她,澄澈而熱烈的藍眸裡有什麼情緒閃過。

  「中也是,我的哥哥。」說到這裡,櫻裡還點了點頭,像是這樣就能增加話語的可信度,「沒錯,我們是兄妹,有血緣的那種。」

  「所以,中也應該請我吃東西。」小少女的眼睛亮閃閃的,明明小臉上沒有表情,任誰也能瞧出她的期待。

  一開始還有點動容的中原中也忍了忍,沒忍住,又惡狠狠敲了她一個爆栗。

  「不要亂說這種話!血緣兄妹什麼的你騙誰啊!我也根本不可能有一個親生妹妹!真把我當傻子了?」

  櫻裡沉默幾秒,還試圖說服他:「可是,我們都是藍色的眼睛和橘紅的頭發……」

  「哈?我早就想說了,你這頭發是怎麼回事?」中原中也剛想伸手拽,小少女就立馬警惕地躲開,雙手抱著腦袋上戴著的假發,不肯讓他碰。

  「別拽頭發,會禿……」

  「這根本不是你的頭發吧?」中原中也又好氣又好笑,「而且我們之前又不是沒見過,現在說是橘色的有什麼用啊。」

  他現在是完全相信了小少女吃不飽的話,這麼簡單就想騙人,能騙到才怪吧。

  小少女抱著腦袋不說話,就轉著清淺水藍的眸子瞄瞄他,活像一只偷偷抬爪子小心翼翼試探主人底線的小貓。

  任誰也狠不下心真的重重責問她。

  中原中也本來就沒有真的生氣,就算有,在被小少女一下又一下的偷瞄裡消了個干淨。

  明明也沒怎麼著她,怎麼像是被嚇到一樣挺委屈的呢。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雙手重新插回口袋,往前走了幾步,見小少女沒動,轉頭看她:「還不走?」

  「去哪?」以為碰瓷失敗的自己在被驅趕,櫻裡小聲問。

  中原中也勾起嘴角:「還能去哪,當然是帶你去吃東西啊。」

  小少女猛地仰頭,噔噔噔跑到他邊上跟上,拽住他的上衣衣角。

  中原中也側頭掃了她一眼,沒有讓她松開,腳步倒是放慢了一些。

  ……

  離貧民窟不遠的診所裡,披著黑大衣的瘦削少年正攪拌著玻璃容器裡的液體,露出的手臂上纏滿了厚厚的繃帶。

  「太宰君,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正在忙著把升壓藥和降壓藥混在一起用來自殺呢。」太宰治轉過身,手裡還在不停攪拌,唯一露出的一只鳶色眼眸漫不經心,「而且森先生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嗎?」

  「沒有金錢,沒有情報來源,又缺乏部下的信任,這些事您心裡跟明鏡一樣。」

  穿著醫生白大褂的森鷗外嘆氣:「太宰君這話可真過分。」

  「總之,已經打擾過我約會的森先生,請不要再打擾我痛快地自殺。」把升壓藥和降壓藥混合完畢,太宰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仰頭喝了下去。

  在喝下的那一刻,太宰治的臉色倏然變了。

  「太宰君?」森歐外有些疑惑,能讓太宰治臉色變這麼有趣的事實在是太少了。

  「嘔!」

  根本顧不上回答森鷗外,一串驚天動地的咳嗽後,太宰治滿臉惡心地彎腰吐著舌頭嘔了幾聲,眼角淚花都快沁出來了。

  等太宰治好不容易緩過勁兒,坐在桌前的森醫生已經走過來,拿起盛著藥液的玻璃量杯,放在鼻下仔細聞了聞。

  在略微的驚訝後,森鷗外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醋,糖,鹽……啊,好像還有雞精和醬油。太宰君的運氣真是不錯呢。」

  「森先生,這種時候就不要在旁邊幸災樂禍了。」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推遠玻璃量杯,「這種痛苦的死法真是絕對、絕對不想再嘗到第二次。」

  要不是知道森鷗外不可能這個時候對他動手,也不太可能用這種小孩子玩鬧的方式對付他,太宰治甚至都會懷疑是森鷗外故意在診所的藥裡加了這些料,用來專門謀殺他。

  森鷗外笑眯眯的:「那我還應該要感謝一下那個人了,能讓太宰君暫時打消自殺念頭可不容易。」

  「好了,太宰君,接下來說正事吧。」

  要說的正事確實是一件必須解決的大事,港黑前任首領復活的消息愈演愈烈,再不給出一個確切的結果,尚未完全穩定下來的港口黑手黨內部又會再次動搖紛亂。

  而森鷗外不會允許這種場面的發生。

  作為一個一年前只是個港黑首領的私人醫生,卻在等待到時機後,干脆利落使用手術刀殺死首領,並以首領臨死前將位置傳授給他的理由成功篡位,森鷗外若是沒有足夠能力,早就被黑暗的泥沼吞噬得骨頭都不剩了。

  而他也絕不會容許如今自己取得的首領地位發生任何意外。

  「太宰君,這是你正式加入港口黑手黨的第一個任務,要好好完成啊。」

  拿著銀之手諭,領了查清首領復活真相任務的太宰治懶懶應了一聲。雖然這只是他的第一次正式任務,但是在沒加入港黑的一年裡,他早就為森鷗外做了不少事,壓根沒有新手的緊張感。

  所以果然還是應該罵一罵森先生這個壓榨未成年的黑心老板吧。太宰治想。

  在轉身要離開的時候,有著蓬松卷發的黑衣少年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像是隨口一問。

  「對了森先生,我沒記錯的話,診所裡的藥沒有外人會接觸的吧。您最近喜歡上用廚房的調料制作藥品?」

  森鷗外頓了頓,想起什麼有意思的場景一般,暗紫色的瞳孔裡掠過深深的笑意,轉了轉手裡的手術刀。

  「並非是我哦,只是一只趁著主人沒注意,悄悄溜進來家裡做了壞事的貓。」


第11章

  「中也,想吃好吃的。」櫻裡蹲在上次沒能進去的餐廳門口,眼巴巴地瞅著赭橙發色的少年。

  中原中也:「……喂你這家伙真夠不客氣的,是我付錢啊,好意思挑這麼貴的店?」

  櫻裡愣了愣,抿著嘴唇乖乖回到中原中也身邊,一副特別聽話的樣子。

  中原中也瞅了低著頭的小少女一會,終於妥協地扶額:「行了行了,別用這種表情看我啊……進去吧。」

  櫻裡倏地驚喜抬頭,水藍的貓兒眼裡快激動得放出光來了:「中也最好了。」

  「真是的,總覺得自己被坑了。」坐在餐廳裡,看著菜單的中原中也懊惱地搖搖頭,但沒有要改變主意,顯然只是口頭上抱怨一句。

  櫻裡眨了眨眼睛,小聲說:「其實,吃豆芽和面包也可以……」

  她只是因為上次沒能進來,還被某個繃帶浪費裝置故意秀了一把,實在對這裡的食物念念不忘,才在跟中原中也路過的時候沒能有動路。

  「啊……我沒有這個的意思……」對面坐著的小少女頭都快埋到桌面上了,很明顯現在正沉浸在濃濃的沮喪裡,中原中也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慌了神。

  把女孩子弄哭了什麼的……也太糟糕了吧?!

  「你千萬別哭啊,我只是隨便說說的。」中原中也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怎麼阻止小少女的沮喪愧疚,有點著急地站起來上半身向前探。

  「……啊?」

  當然,櫻裡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就那麼容易哭出來,她畢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在中原中也靠過來想看她的狀態時,她疑惑地抬起頭。

  水藍色的圓潤貓瞳清淺,是近乎透明的純淨色澤,穿過落地玻璃灑進來的陽光落進來,在那片海水般純粹的顏色裡灑下點點碎金。

  很夢幻的漂亮,被注視著的時候,像是整個人都浸泡在那陽光下的、微微帶著些溫暖的清澈水藍裡。

  因為著急之下離得太近,猝不及防對視上的中原中也有點發愣。

  「中也?」櫻裡疑惑地歪了歪頭,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兩人的鼻尖都快蹭上了,她想了想,伸手輕輕戳了一下橘發少年的鼻尖。

  「你,你在做什麼啊!」還沒反應過來的中原中也被小少女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一下跳開,差點把椅子撞翻。

  「中也好像走神了,所以提醒一下。」櫻裡不解地望著耳根子都紅透了的少年。

  而且離得太近了,加上從櫻裡這邊陽光的角度,剛才她完全看不清中原中也的表情,不明所以的她才做出這種動作。

  肢體動作已經有點不協調的中原中也僵硬坐下,掩飾地咳嗽一聲:「這,這樣啊。我以為你哭了,所以才想確認一下……」

  「沒有哭。」櫻裡搖著腦袋,非常肯定地說,「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哭的。」

  換而言之,她其實臉皮還是挺厚的,她也能分辨得出來到底誰是真的在意誰是真的不在意被蹭飯。

  更何況,她又不是人類,更多的感情表現其實都還是從目良家學來的。

  本質上,沒有什麼比她餓重要,如果有的話——

  那一定是因為她還不夠餓。

  「謝謝你請我吃東西,中也。」不過,櫻裡還是覺得應該在這裡禮貌地說一聲。

  雖然吃豆芽和面包也完全可以啦……但是中原中也能帶她吃到更好吃的食物,她當然也會更高興。

  被小少女滿臉鎮重地道謝,總算從之前莫名的心悸裡回過神來的中原中也不自在地別過頭,一時半會沒再跟她對視上。

  他不想又看得發愣了,那樣子未免也太蠢了。

  「不用謝,」漫無目的地盯著落地玻璃上的一個影子,中原中也敘述事實,「是我願意帶你來吃東西的,所以不需要再覺得不好意思。」

  作為鐳缽街令人聞風喪膽的「羊之王」,擁有著強大的異能力,他怎麼可能會那麼隨便就被威脅到?被碰瓷還同意被蹭飯的大好人?

  中原中也性格裡或許有一份溫柔,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廣義上那種隨意大發善心的好人,要真是那樣,即便實力強大,也遲早被魚龍混雜的貧民窟給坑死了。

  對櫻裡的態度,只不過是他自身意願的選擇罷了。

  已經愧疚過了但是更想吃食物的櫻裡非常誠實且直白:「沒有不好意思。」

  以為自己差點弄哭女孩子所以有點束手束腳的中原中也:「……嘖。」

  所以他到底自己一個人在糾結個什麼勁?!

  「……」

  「……」櫻裡懵然看回去。

  一陣沉默後,毫無跟女孩子相處經驗的中原中也也不知道怎麼補救氣氛,把菜單推到櫻裡面前,干巴巴地說:「那你先點吧。」

  櫻裡猶豫了一下,中原中也疑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櫻裡搖了搖頭,強忍著沒有把菜單上所有的東西都點一遍,而是看著圖片點了之前太宰治吃光的那幾種食物。

  應該很好吃吧。畢竟對方當著她的面迅速消滅得干干淨淨的。

  「蟹?」中原中也看了看,「你喜歡吃蟹肉?」

  櫻裡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吃,但是所有的食物她應該都不會討厭,所以她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所以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中原中也有些無奈,不過在櫻裡面前,這種情緒出現得太多,他都快習慣了,所以也沒太在意。

  「那我也要一份蟹吧。」他把單子給了服務生。

  餐廳貴有貴的道理,很難剝的蟹肉也被處理得好好的,只要負責吃就好了,蟹肉也非常鮮嫩清甜。

  就是在還沒吃幾口的時候,突然有人跑來找中原中也,看衣著像是鐳缽街的人,差點被服務員攔下來,還是中原中也過去解救的。

  「你先吃,我跟他說幾句。」中原中也站起來說。

  櫻裡點頭,咬著勺子看著兩人走遠一些,想想覺得跟自己關系不大,於是又埋頭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雖然沒有特意去聽,但是隱隱約約也飄過來幾個諸如「港口黑手黨」「荒霸吐」「鐳缽街附近」之類的字眼。

  港口黑手黨櫻裡知道,這個組織在橫濱實在太有名了,來到這裡的幾天,哪怕沒有特意去打聽,櫻裡也聽說了不少關於港黑的有名事跡。

  提到港口黑手黨,橫濱的人能立馬想到的,都是血腥、狠辣、黑暗等令人畏懼的負面形容詞。

  港口黑手黨,從某方面來說,已經是橫濱這座城市裡黑夜的代名詞。它掌控著這座城市的黑暗面,是普通人所不敢涉足絲毫的區域。

  據說一年前還是前任黑手黨首領在位時,情況比現在糟糕多了,那個前任首領搞出各種腥風血雨,肆意牽連普通群眾,行事幾乎到了瘋魔的地步。也就是後來港口黑手黨換了個首領,橫濱才平靜多了。

  ……雖然還是蠻危險的。

  櫻裡挖了一勺鮮美的蟹肉放進嘴裡嚼嚼嚼,直到嫩嫩的蟹肉快化在舌頭上了,才戀戀不舍地吞下去,然後又低頭挖了一勺。

  等再把下一口蟹肉咽下去,櫻裡才想起什麼,迷惑地看著空勺子上光滑的勺面發呆。

  奇怪,荒霸吐是什麼東西?

  確認自己沒有聽說過,等中原中也回來,櫻裡好奇地瞅他幾眼。

  「怎麼了?」中原中也問。

  櫻裡也沒打算掩飾,想問就問:「中也,荒霸吐是什麼?」


第12章

  荒霸吐,名字聽起來就很古怪,但像是能讓她吃飽的樣子。

  就比如上一次,她吞掉了一個奇怪杯子裡倒出來的黑泥,那些圍在邊上的人好像把黑泥叫做什麼「此世之惡」,後來她飽了足足一天。

  雖然再後來,她好像有點不太舒服。

  但是能夠不餓,這對櫻裡來說是可以堪稱「奇跡」的事情!

  所以,同樣有著古怪名字的「荒霸吐」是不是也會像黑泥一樣,能讓她吃飽呢?

  並不知道櫻裡腦袋瓜裡在打些什麼驚駭的主意,中原中也語氣如常地回答:「啊,你聽到了啊,荒霸吐不是什麼好的東西。」

  「那到底是什麼呢?」櫻裡像一個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好學生。

  「據說是神明,不過也是個只能帶來災難的神明罷了,不是值得知道的事。」中原中也的表情有點煩躁,但這並不是在針對櫻裡,而是因為剛剛的人給他帶來的消息。

  在為櫻裡解答疑問後,赭橙發色的少年停頓幾秒,藍眸看著小少女問:「我有點事,你一個人在這吃?」

  「但是你還沒吃。」還在琢磨荒霸吐的櫻裡下意識道。

  中原中也聞言神色稍微柔和下來:「沒事,事情來的急。我已經結過賬了,你吃完直接走就行。」

  「嗯。」櫻裡點了點頭,又覺得只有一個字沒辦法禮貌地表達謝意,於是又揮手補充一句,「再見,像冤大頭的好人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在發色雪銀的腦袋上毫不留情敲了一個爆栗,「吃著別人的飯就給我說話好聽一點啊!」

  櫻裡捂著腦袋,小臉持續面癱:「……哦。可是,中也,你今天已經敲了我腦袋,有三下了。」

  橘發藍眸的少年咳嗽一聲,擺出凶巴巴的表情:「那也是你自找的吧!」

  「中也,好過分。」

  「不要污蔑人,過分的明明是你這個還想亂認兄妹的家伙啊。」

  「……唔。」

  「這是什麼意思啊混蛋!」

  單方面鬥嘴完畢後,中原中也匆匆走了,看樣子真的挺急,有股要去堵人的氣勢洶洶的架勢。櫻裡仍坐在座位上,專注地慢慢咀嚼著美味的食物。

  吃得慢一些,心理上的安撫就會隨著增大一些,飢餓感就仿佛也被欺騙得消失了。

  吃完了盤子裡的所有東西,櫻裡舔了舔嘴邊的殘渣,放下餐具走出店門。

  「要是接下來沒有事情做,就去試著找找那個叫荒霸吐的東西吧。」櫻裡對自己說。

  街上人流如織,櫻裡隨著人流走了一會,周圍都是成雙結伴的人,有情侶有親朋,只有一個人的櫻裡個子有點矮,時不時就會被太過熱鬧的人群不小心撞到。

  「非常抱歉,你……」一個銀灰發色、穿著木屐的和服男人看清她的臉,明顯愣了一下。

  「小魚干。」櫻裡也認出了他,在她腦海裡,已經自動把這個人和小魚干劃上等號了。

  但是福澤諭吉以為小少女盯著自己,是在索要小魚干。他為難地看了眼空蕩蕩的手:「抱歉,今天沒帶魚干。」

  櫻裡疑惑地歪了下頭,「沒關系。」

  「下次會帶著的。」福澤諭吉想了想,給出承諾,又看著她說,「這身衣服很適合你。」

  櫻裡:「……誒?」

  帶上有貓耳的兜帽後,睜大眼睛看別人的樣子,更像是貓了。

  「你,沒有地方去嗎?」福澤諭吉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滿臉期待地等著吃小魚干,還有現在她的樣子,「問的有點冒犯,請別介意。」

  好像每次這個像貓一樣的少女都是一個人。沒看到身邊有家人或者好友。

  櫻裡不知道有責任心的福澤諭吉正在擔心她,很是認真地回答:「有地方去的。」

  她正要去找荒霸吐呢。

  福澤諭吉咳嗽一聲,「那是我誤會了……總之,期待下次見面。」

  福澤諭吉像是在找人,很快離開,櫻裡目送這個人的背影消失,又摸了摸剛才被揉了一下的頭。

  真是奇怪,為什麼這些人都像是很喜歡摸她的頭?

  大概是自己現在太矮了。

  路過一家甜品店,隔著櫥窗能看到各色做得極其精致小巧的點心。櫻裡雙手按在玻璃上,眼巴巴地瞅著:「哇。」

  一點也不掩飾對這些非常漂亮的食物的覬覦。

  「卡密薩馬,請從天上掉下一個蛋糕吧。」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盯著誘人可愛的蛋糕們,鎮重地雙手合十,小小聲自言自語。

  [……]

  [請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神看下去了,你會把店裡的小孩子嚇到的。]

  一個語氣毫無起伏的聲音突然從腦海中直接響起,櫻裡吃驚地站直身子,嘗試著晃了晃腦袋。

  [這樣做是不能把聲音晃出來的。]

  櫻裡眨了眨水藍的眸子,目光盯住了甜品店的玻璃櫥窗,上面倒映著一個站在她身後幾米遠的人影。

  為了看清這個人,櫻裡整個人快趴在櫥窗上了。

  「嗚哇哇。」甜品店裡緊挨著窗的完全被櫻裡的陰影籠罩的小孩子,終於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你真的把小孩子嚇到了。還有,想看清我是誰,不是應該轉過身直接看本人嗎?]

  櫻裡轉過身,無比誠實地把心裡話說出來:「我以為,我轉身的時候,你會跑掉,懸疑劇都會這樣。」

  齊木楠雄頓時無奈:[我不是那種可疑的嫌犯啊。]

  無視了齊木楠雄的吐槽,櫻裡凝視著這個粉發男生頭上的棒棒糖,露出極為肯定的眼神:「我認識你,你是姐姐的同學。」

  戴著奇怪綠眼鏡的粉發男生面無表情:[……很感謝你還記得我,雖然完全不想知道你是怎麼記得的。]

  你眼裡的垂涎都徹底把心思暴露出來了啊。

  櫻裡艱難地挪開放在他頭頂的視線,看向齊木楠雄的臉:「那個,你是怎麼來到這的?」

  [你也已經發現了吧,這裡不是原來的世界。]齊木楠雄望了一眼陌生的街道,[因為世界意識制造的意外,你從原來世界走丟了。]

  「姐姐知道我走丟了嗎?」櫻裡不太關心世界意識之類的奇特詞語,只問了這個有關家人的問題。

  [我做了一些小手腳,她以為你是去別的地方覓食了。]說到這裡,齊木楠雄也有些無語。

  真是神奇的兩姐妹。

  「呼。」櫻裡松了口氣,心有余悸,「要是姐姐以為我是因為不想去上學才逃跑的,一定會告訴爸爸。」

  目良爸爸倒是不會懲罰女兒,但是那熱情得過分的關懷簡直比懲罰還嚇人。

  [你的重點是不是太奇怪了。]齊木楠雄想嘆氣,[不問問是為什麼突然走丟到這個世界的嗎?]

  「你說了,是世界意識做的,而且還是故意的。」櫻裡迷茫地仰頭,下意識地歪頭,「所以,為什麼還要再問一遍?」

  齊木楠雄:[……]

  有些行為像是小孩子,但在某些方面,又意外的敏銳啊。


第13章

  不過,齊木楠雄看著面前的小少女,歪著頭的模樣乖乖軟軟的模樣,一點也不像世界意識聲嘶力竭描摹譴責的滅世大魔王。

  「我們,換個地方說吧。」櫻裡忽然走近幾步,拉住他的手,往公園的方向走去。

  齊木楠雄正在沉思,被小少女猝不及防的這麼一下搞得有點蒙,綠色眼鏡片後的眼睛驚愕地看著她。

  「你應該待在那裡不太舒服吧,今天街上的人比較多。」察覺到齊木楠雄的視線,櫻裡想了想解釋,「總覺得你心裡是不想跟很多人待在一起的。」

  齊木楠雄沉默了一會:[還好。]

  他很久以前確實不喜歡待在人很多的地方,擁有萬能超能力的他,因為其中一種「心靈感應」而會將所有人的心音聽到。一直同時聽到各種各樣太過紛亂的心音不是什麼好的體驗,但過去十幾年,他已經逐漸習慣了。

  但是明明沒有表現出絲毫,竟然也會被只短短接觸幾分鐘的人發現了啊。

  「還好的話……也不是喜歡的意思吧。」櫻裡拉著他走到了公園裡,這裡白天人少了許多,看起來比較清靜。

  [……]

  「那麼,姐姐的同學,是專門到這個世界來找我的嗎?」櫻裡示意齊木楠雄跟她一起坐在長椅上,出聲詢問。

  [嗯。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齊木楠雄,是一個超能力者。]粉發男生說,[發現你在原來世界消失不見後,我花了一些時間找到你所掉落的這個新的世界。]

  「世界意識為什麼要制造意外讓我到這裡?」坐在長椅上,櫻裡困惑地撓了撓頭發,「我並沒有惹到它呀。」

  她根本都沒見過什麼世界意識,為什麼對方非要把她弄到別的世界?

  齊木楠雄一陣無言,總不能直說是想把你趕走。他回憶了一下,語氣沒有起伏地敘述:[世界意識說你很可怕,總有一天會把它吃掉。]

  櫻裡睜大眸子,斷然否認:「我從來,從來沒有吃過世界意識這種東西。」

  自從在目良家,她一直很克制自己,吃的都是普通的食物,唯一一次放縱,吃的也是杯子裡的黑泥,而且還不是她世界的,是她誤入別的世界縫隙,才會放心一口吞掉。

  「所以,我是不能回去了嗎?」櫻裡問。

  齊木楠雄很平靜,但是傳遞到櫻裡腦海中的心音非常堅定:[不會的。]

  明明只是短短一句話,連保證也算不上,櫻裡卻陡然覺得自己仿佛得到了一個屬於大佬的承諾。

  大佬像是在對她說,放心。

  那是不經意間從骨子裡流露出的一點痕跡,是對自己和身懷力量的絕對自信。

  忽然,齊木楠雄的神色微微一變,有些古怪地側頭望了目良櫻裡一眼。

  櫻裡拉了拉兜帽,順著他的視線環顧一周,又轉回自己身上:「怎麼了?」

  [剛剛這個世界的意識聯系我了,]齊木楠雄頓了頓,[它說有事要請求你]

  請求?櫻裡眨了眨眼睛,「真的是我?可是我力量很弱,做不到什麼的。」

  在小少女眼裡,她比不上中原中也使用重力時的帥氣,也比不上面前這位貌似大佬的神奇,畢竟人家能跟世界意識對話還能穿行不同世界呢!

  齊木楠雄:[……你到底對你自己有什麼誤解。]

  櫻裡:「唔?」

  [嘛,算了。]

  [總之,這個世界的意識說,你之所以被趕出原來世界後來到這裡,也是因為這個世界需要你幫它一個忙。]

  齊木楠雄看著她:[當然,你要是不想幫,也可以不幫。]

  櫻裡慢吞吞地抬起頭,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在被大佬罩著,「是想讓我幫什麼忙?櫻裡不一定能做到……」

  [它想單獨跟你說。]齊木楠雄頓了頓,補充一句,[別輕易答應,可能會被騙。]

  「好。」櫻裡揚起小臉乖乖應了一聲。

  也不知道齊木楠雄做了什麼,反正櫻裡接下來能隱約感覺到某種很特別的東西在嘗試跟自己建立聯系。

  「居然會這樣?」「真的會發生嗎?」「好吧我同意。」「我想要報酬。」「沒有?你好摳哦。」櫻裡精致漂亮的小臉一直保持著面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在自言自語。

  「好吧。」終於討價還價完的櫻裡心滿意足,停頓幾秒,她看向齊木楠雄,「我同意幫它的忙了。」

  齊木楠雄沒有多加發問,這是對方的選擇,知道目良千裡同學的妹妹平安活著,他此行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看來你一時半會回不去了。]齊木楠雄從長椅前站起身,櫻裡則順理成章跟在他後面。

  直到他們兩個站在熟悉的甜品店裡。

  望著齊木楠雄買了一大堆的咖啡果凍,櫻裡恍然明白了什麼,「你喜歡,咖啡果凍?」

  雖然齊木楠雄沒打算掩飾這點,但是被人直接說出來,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聽說這家的咖啡果凍很好吃。]

  櫻裡點了下頭:「我記住了。」

  [並不是什麼需要記住的事情……]

  之前被嚇哭的孩子已經不在店裡,不必顧及再嚇哭小孩的事,櫻裡便再次靠近了櫃台擺放的甜點們,幾乎要整個嬌小的身軀貼在上面了。

  齊木楠雄扶了扶額頭,深深嘆口氣:[我又不是她家長,為什麼有種微妙的丟臉感。]

  [有點想裝不認識她。]

  「看起來好像很好吃。」櫻裡克制著不要做出會讓人報警的事情,想起姐姐那個自己沒能吃到的蛋糕。

  啊,有點遺憾,早知道當時就不出門,而是留下來小小地,小小地嘗一口那個生日蛋糕了。

  好餓……明明才吃過食物不久……

  [接著。]粉發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買完東西了,他一只手裡拎著一個大塑料袋,可以看到裡面是很多咖啡果凍,而另一只手上拿著一只蛋糕盒。

  櫻裡聽到他的話,下意識地伸出手,緊接著接住了這個從她的上方輕輕掉落下來的蛋糕盒。

  「這個……」小少女無措地雙手抱著包裝好的小蛋糕,明顯還沒回過神來,一雙近乎透明的水藍瞳孔略帶茫然地呆呆望著手上的蛋糕,又仰頭看看齊木楠雄。

  分明是一只被驚喜砸蒙了的貓咪。

  小小只的,懵懵然的。

  齊木楠雄:[算是分別禮物。]

  呀咧呀咧,就勉強算他是好心一回吧。居然意想不到擔負了一次哄孩子的任務啊。

  櫻裡緊緊抱著手裡的蛋糕盒,大大的貓兒眼慢慢亮了起來:「謝謝,卡密薩馬。」

  那對水藍色的眸子太剔透明亮了,齊木楠雄低頭的時候不可避免愣了一下,幾乎能從那裡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面無表情的,頭戴一對棒棒糖發卡的粉發綠眼鏡男生。

  不過……[卡密薩馬是什麼詭異的稱呼?]

  櫻裡似乎很開心,雖然她沒有笑,「因為天上掉下來蛋糕了,所以卡密薩馬就是卡密薩馬。」

  [請不要對我用這種稱呼,我並不是什麼神明。]

  小少女抿了抿唇:「但是,櫻裡沒有說謊。」

  齊木楠雄:[那只是巧合。我先走了,有事解決不了的話聯系我。]

  出了甜品店,齊木楠雄已經消失不見了。櫻裡看著齊木楠雄離開前留給她的手機,一手拿著蛋糕盒,一手有些艱難地按著手機。

  手機是很普通的型號,裡面也沒什麼功能,但是在聯系人一欄,是齊木楠雄的名字。

  關上手機,櫻裡仔細地把這個她身上大概是唯一的財物(排除福澤諭吉)放進口袋,確認不會滑出來後,才安心往鐳缽街走。

  她又想起了世界意識所說的。

  世界意識請她幫的忙,其實倒是超乎櫻裡意料的簡單,但是它所說的內容,卻令櫻裡不得不在意。

  那就是,未來因為一個異能者留下的五千億遺產,橫濱會發生各方殘酷血腥的爭鬥,而更可怕的是,這場充斥著硝煙的戰爭會被一顆核彈結束。

  「都是因為那個可惡的白毛搞事!」這個異能力世界的意識非常氣憤。


第14章

  白毛?櫻裡反正沒印像。她答應了世界懇請她把核彈吃掉……?的請求,並同意先留在這個世界等著核彈的到來,免得又有意外。

  櫻裡其實不太在乎橫濱毀滅不毀滅的,她更多的還是因為,覺得這幾天見過的那些人,活著的話可能會更好。

  而讓一顆核彈徹徹底底消失的辦法,好像,好像只有……吃了它?這也大概是世界意識為什麼決定讓櫻裡幫忙的原因吧。

  至於櫻裡提出先提前找到那顆核彈再吃掉的想法,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意識非說不行。

  那就等吧。等到那一天。反正世界意識保證過並不會太久遠,而且兩個世界時間不一樣,到時候等回去了,也絕對不會離她失蹤超過兩天。

  蛋糕的甜香從盒子縫隙裡溢出來一些,那家店的甜點確實是橫濱最好吃的。櫻裡按捺住連盒子一起吞的想法,向前走去。

  直到快走到鐳缽街裡面,櫻裡才想起來,因為早上發生的事,她好像已經不能回原來的廢舊診所了。

  「怎麼辦。」櫻裡把蛋糕盒放在膝蓋,坐在石頭上,苦惱地思索著今晚的住處。忽然,她耳朵像是聽見不遠處有打鬥的聲音。

  「你的異能有點難纏,等會再來收拾你。」

  「廣津先生!」

  兩個聲音好像都挺熟悉的,櫻裡好奇地轉過頭望向聲源處,想了想,拎著蛋糕盒輕輕走過去。

  赭橙發色的矮個子少年滿臉凶氣,身上閃爍著一層紅光,動用他的強大異能力跟一個戴單邊眼鏡的老爺子正在戰鬥。

  而在兩人後面,披著寬大黑風衣的瘦削少年站在那裡,似乎感受到櫻裡的目光,他回過頭,露出一張清秀而稚氣未脫的臉蛋。

  「是小小姐啊。」太宰治像是並不感到奇怪,本來要加入戰局的步伐暫且頓住,還狀似頗為友善地衝她打了個招呼。

  櫻裡也回道:「幼稚先生好。」

  「小小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莫非……小小姐認識羊之王?」

  太宰治是微笑著的,但櫻裡能清楚感受到他眼底藏著的冰冷審視。

  那是不帶任何情緒的、只判斷她本身價值的估量。

  櫻裡並不覺得奇怪,或者說,從第一次見過,小少女就非常清楚面前這個人應該是怎樣的。

  他連內心的貪婪和恐懼,都是荒蕪。

  「不認識羊之王。」櫻裡只是搖了搖頭,然後望向打鬥的那邊,「中也。」

  她的聲音軟軟的,幾乎要飄散在風裡,始終占著上風的中原中也一怔,跟黑手黨的廣津柳浪迅速拉開距離,側頭看過來。

  「嘖,你這家伙怎麼跑這裡來了?」中原中也神色有點吃驚,腳在牆上一蹬,顯然要到櫻裡這裡來。

  「這位可愛的小姐已經在我手上了哦,不想連累到她就快點束手就擒吧∼」太宰治忽然把手按在櫻裡脖頸後,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弧度。

  「羊之王中原中也,會怎麼選擇呢?真是期待呢。」

  太宰治的手溫度很低,帶著冰涼,再加上知道這人滿肚子的主意,大概沒有誰會在被他擒住要害的時候放松得下來。

  櫻裡不太適應地皺了下眉,小聲說:「不要……」把手放在我脖子後面。

  但是在場的人都以為她是被嚇到了。

  「混蛋。」中原中也咒罵一聲,絞緊眉頭盯著太宰治和櫻裡,神情暴躁,卻沒有衝動地輕舉妄動。

  是怕自己被牽連受傷?櫻裡歪了歪腦袋,正要安慰一句不用擔心,後面卻轟然響起劇烈的爆炸聲。

  一切像是被放慢了,爆炸帶來的巨大衝擊令所有人被迫摔倒在堅硬的地上,塵土碎石飛揚,櫻裡眯起眼睛,只看到滿眼黑色的火焰。

  仿佛自地獄而來的復仇之火。

  而那迸裂開來的紫黑火海裡,一個陰森詭異的人影立在其中,猙獰而笑,像是在向什麼人宣告著某種訊號。

  「先代首領……」太宰治緩緩低語一句,要不是兩人離得近,櫻裡幾乎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太宰治忽然愣了一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跟他一起摔倒在地上的小少女,把他的手從脖頸後面拿了下來。

  「小小姐,是生氣我用你威脅……」太宰治嘴角又要勾起面具般的笑容,卻在下一秒瞬間失語。

  小少女把他的手握在了手上。

  「有點涼。」她仰頭看了他一眼,水藍的眸子清澈一如他隔著水面望見的天空,「早上剛泡過水,衣服和繃帶也沒有換,可能會感冒。」

  這個時候本應該握手槍的手被另一個人溫暖的手指握住,太宰治沉默幾秒,臉上浮現奇怪而嘲諷的神色。

  「小小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我剛說出來的,自然知道。」櫻裡認真地回答,「我並沒有……記性不好到這種地步。」

  太宰治眼底隱藏的東西在她回答完後不僅沒被安撫下去,反而愈發尖銳,他嘴角弧度冰冷上揚。

  「真沒想到小小姐是這樣心軟的人。吶,小小姐,莫非遇到的每個人,你都要拯救?」

  然而櫻裡根本沒回答他了,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炸,她壓根沒聽清對方的話,而是立即想到了另一個橙發藍眼的少年。

  「中也?」櫻裡叫了一聲,她不知道在爆炸中的中原中也有沒有事。

  「你這混蛋還記得我啊。」不遠處的碎裂石塊浮到半空中,中原中也沒好氣地從那裡站起來。

  他可是把剛才那個惡心黑手黨和櫻裡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櫻裡還記著找他,而再看看那黑手黨被打斷了問題後不太好看的臉色,中原中也心裡頓時舒爽了不少。

  太宰治表情冷淡:「羊之王那是什麼表情,真夠惡心的。」

  「哈?你才惡心吧,你這個可惡又欠揍的黑手黨,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黑手黨都殺光!」

  櫻裡眨了眨眼,有點吵。

  倏地,她聽見了世界意識匆匆忙忙聯系她。

  「怎麼了?」櫻裡問,沒有急事,按理來說橫濱世界意識不會找上她。


第15章

  「我說了的話你先別著急。」世界意識有些吞吞吐吐。

  說是世界縫隙因為某個可恨白毛的摻和,有點不穩定,而因為櫻裡也是從別的世界穿行過來的,周圍會相較之下更加不穩定。

  「所以呢?要發生什麼事?」櫻裡察覺到世界意識暗示的意思。

  「你要去別的世界了,不過放心,很快,很快我就會把你拉回來的。」世界意識做出保證。

  畢竟它還想讓櫻裡幫它解決會毀滅橫濱的大麻煩。

  「喂,你怎麼了?嚇呆了?」中原中也注意到小少女在雙目無神盯著虛空,半天沒說話,於是走上前想看看她是不是受傷了。

  世界意識這件事通知得實在是太突然,櫻裡仰頭看了看皺著眉頭,眼裡盛著不明顯的擔憂的橘發少年。

  「中也。」櫻裡叫了他一聲,「我……」

  她頓了一下,突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要全部解釋的話,先不說對方會不會信,也要解釋很長時間吧。

  「嗯,怎麼了?」發現小少女不對勁的情緒,中原中也這個時候出乎意料的體現出耐心。

  櫻裡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眼前突然一花。

  看著面前完全不一樣的景色,櫻裡:「……」

  而橫濱那邊,中原中也驟然一驚,立馬撲了過去:「小心!」

  但是並沒有作用,櫻裡消失得更快。

  「到底是怎麼回事?!」中原中也低吼了一聲,危險地盯向旁邊的太宰治。

  在櫻裡不見的那一瞬,太宰治也是瞳孔一縮,但他沒有像中原中也那樣表現得失態,而是微微抬起手掌,下意識地凝視了一會。

  就在剛剛,這只手還在被別人握著。

  「喂,說,到底是不是你們黑手黨干的?」中原中也冷冷質問,身上紅光閃爍,異能力蓄勢待發。

  大有一言不合就干掉他的意思。

  廣津柳浪站在太宰治身前,異能力「落椿」也隨時准備著出擊。作為黑手黨重要成員,他暫時聽從著有銀之手諭的太宰治的命令,在當前狀況務必要保證太宰治的生命安全。

  太宰治沒管這兩個又快打起來的人,他知道目前是打不起來的。

  「不是異能力。」他盯著自己的手,忽然抬起頭來說。

  「哈?」中原中也擰緊眉,也明白了什麼,太宰治是一個特殊的異能力者,他能夠消除別人的異能力,這一點在之前的戰鬥裡中原中也已經親身驗證過了。

  「不是黑手黨,難不成還有別的敵人?」橘發藍眸的少年雙手插兜,踹了一腳旁邊的土石,滿臉煩躁。

  荒霸吐,爆炸,黑火,先代首領復活流言,還有火裡的詭異身影……

  自從有人在調查荒霸吐後,一切都像一團亂麻,變得撲朔迷離。

  對於中原中也來說,調查荒霸吐的人是他一定要找出來的,這是他必須做的事情,否則今天他也不可能主動來找太宰治的麻煩。

  中原中也不經意間一掃,瞧見地上被摔爛的蛋糕。看盒子像是櫻裡拎在手上的那個。

  可惡,那個呆呆傻傻的小鬼到底被抓去哪裡了!等找到人他一定要干掉罪魁禍首!

  站在那裡一身黑衣的太宰治跟暴躁的中原中也形成鮮明對比,他似乎在思索什麼事情。

  忽然,黑發繃帶少年抬起頭,只露出單只鳶色眼眸的臉上微笑著:「羊之王,不如我們合作吧。」

  ……

  天色陰沉,細細密密的雨滴降落下來,雖然軟綿綿沒什麼力度,但是一股朦朧潮濕的氣息還是籠在了人們身上。

  櫻裡把外套上的兜帽拉到頭上,以避免被細雨打濕頭發。

  「說好很快就能回去的……」小少女嘆了口氣,卻沒什麼意外的神色。

  真是不想又要重新開始找人碰瓷和找住處……

  她輕輕踢踏了兩下路面覆蓋的薄薄水膜,在原處有點不想動。

  要不然還是繼續等著吧……

  【不試著尋找一下嗎?也許會有驚喜。】

  是這個世界的意識。自從跟橫濱世界的意識有交流後,櫻裡同世界意識的聯系似乎更容易了。

  「什麼驚喜?」小少女眨了眨清淺的藍眸,平靜地問。

  【能讓你真正吃飽的食物。】

  「……」

  【不相信麼?】

  「不可能的。」櫻裡重新低頭看著因為腳下踩的步子而迸濺的細小水花,像是對它的話陡然沒有了興趣。

  「那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已經徹底不抱希望了嗎?但是,還是期待著有什麼存在,可能是物,也可能是人,能來將你拉扯出來吧?】

  櫻裡輕輕踩著薄薄水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你好啰嗦。」

  一開始挺有逼格的樣子,現在倒是很像個想立刻把滯銷產品塞給她的推銷員。

  【……】

  「所以滯銷產品是誰?」小少女歪了歪腦袋,好奇地問。

  【……】這個世界的意識已經徹底閉嘴,死活不肯開口說一個字了。

  好吧,不說就不說。

  櫻裡又踮著腳尖,玩耍般地輕盈朝前面一跳。

  ——然後踩到了水窪,重重地摔倒。

  「喂,你沒事吧?」沢田綱吉正拎著書包放學回家,遠遠就瞧見一個嬌小的女孩子正在雨中像兔子一樣往前蹦,緊接著便摔在地上。

  從地上撐起上半身的櫻裡抬頭,棕發棕眼的少年身材比較瘦弱,穿著學生制服,一張無害的臉上帶著擔心。

  很熟悉的長相,就是比櫻裡記憶中的要稚嫩一些,氣質也軟弱很多。

  「沢田君?」櫻裡盯著他的臉,好一會兒慢吞吞地問。

  沢田綱吉見她發呆不動,已經伸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了,聽見她叫他的名字,不禁愣了一下,遲疑地問:「我們……認識?」

  但他印像裡沒有這個少女,如果他真的見過長得這麼出色、特點也很明顯的女孩子,他不可能一點都不記得。

  不如說自己根本不可能跟這樣的女孩子產生交集吧……

  「我們不認識。」櫻裡盯著他瞅了一會,大概確認了什麼,「沢田君是又平地摔了嗎?」

  他褲子上都是灰,而現在外面是在下雨,要是在外面的話應該是有水跡的,所以應該是在學校平地摔的。

  「你怎麼也知道……等等你這樣說不認識我,根本沒有說服力啊。」沢田綱吉捂住臉嗚咽一聲。

  「而且拜托別再說平地摔的事情了!」

  被一個女孩子當著面說出來,感覺好丟臉!

  棕發少年羞恥逃避的樣子,仿佛一只恨不得鑽進縫裡的小動物。


第16章

  櫻裡拉了下兜帽的帽檐,點了點頭:「好。如果這是沢田君希望的。」

  「那麼,沢田君再見。」

  「誒,等一下,那個……」聞言沢田綱吉猶豫了一下,才把手放下來,想問出疑惑,就只聽到一陣跑遠的腳步聲。

  那個像小兔子一樣蹦跳的嬌小少女,低著腦袋自顧自地快速離開,背影已經越來越小了。

  「真的沒事嗎?」注視著小少女徹底消失,沢田綱吉嘟囔著抓了抓蓬松翹起的棕色頭發,拎起書包垂著頭回家。

  「還是不要多管別人的事了吧。」

  「今天發試卷又只有20分,唉。」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被大家叫廢柴綱呢……」

  ……

  櫻裡記得沢田綱吉,是因為以前目良家有搬到並盛住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裡沢田綱吉是她的鄰居。

  雖然當時沢田綱吉總看著她欲言又止,但櫻裡有點排斥這種莫名而來的關心態度,所以幾乎沒跟沢田綱吉接觸幾次。

  沢田綱吉也像是察覺到什麼,後來沒再勉強跟她建立熟悉的關系搭話了。

  就是每次這個時候,櫻裡看到一個戴紳士帽的小嬰兒狠狠踢了沢田綱吉的頭,好像說了什麼「太弱了蠢綱」之類的。

  而且那時的沢田綱吉也像是很忙的樣子,總是不見人影,每次出現還帶點裡世界才有的血與火的味道,櫻裡都覺得這人是去拯救世界了。

  反正,不是很熟,跟她沒什麼關系。

  不過難怪覺得這裡有點眼熟,原來是並盛啊。既然這樣,是不是也能找到目良家?

  【找不到的。】

  「你好煩哦。」櫻裡面無表情地駁了一句,掏出身上攜帶的手機。

  【這是事實,時間線目前沒有融合。】

  沒有理會世界意識,看著屏幕上的聯系人齊木楠雄,櫻裡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撥出去,又重新將手機放進口袋。

  目前事態沒有失控,而且有些事情櫻裡也想自己搞清楚,還是不要麻煩會掉蛋糕的卡密薩馬了。

  等一下……蛋糕……

  想起那個沒吃到而且現在很可能已經丟在橫濱被炸爛的蛋糕,櫻裡整個人瞬間不好了。

  【……打擊這麼大的麼,你都掉色了。】

  「閉嘴啊,壞蛋。」小少女的聲音有點哽咽了。

  【……】

  【會用某種方式補給你的。】

  ……

  沢田綱吉又遇到了那個女孩子。

  在第二天的河流邊。

  嬌小的少女蹲在河邊,頭上兜帽的貓耳朵在風中一晃一晃。

  她向前努力探著上半身,直勾勾盯著潺潺河面,似乎在思考著非常沉重的事。

  緊接著,小少女伸手,整個身體向著河水傾斜而去……

  「等等,不要這樣!」沢田綱吉嚇得心髒一瞬間幾乎要跳出胸膛,拼力朝櫻裡那邊跑去。

  像是在緊迫之下潛力一下子爆發,明明平時還會平地摔的廢柴綱,竟然在此刻成功拉住櫻裡。

  「嗯?」櫻裡低頭看了看被緊緊拽住的手,又迷茫地抬眼瞅瞅正大口大口喘著氣的棕發少年。

  「你……」櫻裡遲疑了一下,「你沒事吧?」

  看起來超級累的樣子啊。

  「沒事的,幸好趕上了……」沢田綱吉也很不可思議,他剛才其實就是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就衝了過來。

  「那就好。」櫻裡想抽出手,對方卻出乎意料沒有松開。

  櫻裡疑惑地朝沢田綱吉望去,卻發現棕發少年的神色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好像……嚴肅了很多,態度也堅定了很多。

  「活著不是很好的事情嗎?為什麼要入水自殺?」

  「入水?」櫻裡愣了愣,毫不猶豫否認,「沒有要自殺,只是想看清河裡面的魚而已。」

  「……誒?」沢田綱吉僵住了。

  「而且,入水會把衣服都弄得濕透的,感覺很不好。」櫻裡小聲補充。

  知道自己誤會了,沢田綱吉尷尬地撓頭,原本突然稍微能鎮一下人的氣勢又萎靡下來:「是這樣啊。」

  他又變回了窘迫小動物的樣子,像是地上有條縫就能立馬鑽進去。

  櫻裡覺得這個樣子的沢田綱吉有點點有趣,畢竟在原來的世界,沢田綱吉改變了太多,很少露出毫無還手之力的模樣來了。

  小少女低頭瞥一眼沢田綱吉還拉著她的手腕忘記松開。

  ……不過,好像有些東西還是沒有變化呢。

  「所以,你,你看河裡的魚做什麼?」這片沉默的氣氛裡,辦錯事的沢田綱吉愈發羞恥,僵硬地試圖轉移話題。

  「為了把魚捉到,吃掉。」櫻裡一本正經地回答,忽然又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在河邊捉魚吃是什麼奇怪的想法啊,有點像是荒野求生的感覺……等等你干嘛?」

  正在吐槽的沢田綱吉突然瞪大眼睛,差點跳起來,他慌亂地別過頭,臉都紅透了。

  正在脫衣服的櫻裡歪了下腦袋,露出疑惑的表情:「不這樣的話待會下水會把衣服弄濕的。」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非要下水啊!」沢田綱吉快崩潰了,「快住手啊!喂喂你不是還要脫裙子吧?!」

  櫻裡遲疑了一下,松開剛剛捏住的雪白裙擺,小臉快糾結成一團了,「可是,會被河水濕透的。」

  「所以不要下水啊!」見櫻裡停住動作,沢田綱吉長出口氣,心跳尚未完全平復下來。

  「但是不下水,就捉不到魚,就沒東西吃。」櫻裡抿著嘴唇,雖然面無表情,但情緒肉眼可見地失落下來。

  「我請你吃東西!」沢田綱吉迅速接道,生怕櫻裡又一個想不開要脫衣服。

  「哦。」櫻裡點了點頭,禮貌地說,「謝謝。」

  她其實沒想脫裙子,只是把外套脫下來而已,畢竟在岸邊伸手捉魚的話,會把袖子弄髒的。

  把衣服全脫掉什麼的,未免太多此一舉了,也很容易引來麻煩。

  不過看沢田綱吉反應那麼激動,她還是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不過,」沢田綱吉輕輕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一個很純粹的高興的笑容。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總之,不是想要入水自殺……真的是太好了。」


第17章

  櫻裡仰著頭,水藍色的眸子凝在棕發少年盛滿溫暖欣喜的眼睛裡。

  「怎,怎麼了?哪裡不對嗎?」被盯著看的時間太長,沢田綱吉不自在了起來。

  「沒什麼。」櫻裡搖搖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對了,你最好躲開一下。」

  「啊?」沢田綱吉順著她的示意迷茫地轉了下頭,眼前頓時一黑。

  一個塑料袋被風刮著直直衝他臉上拍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看不清眼前的沢田綱吉腳下一滑,手舞足蹈著栽向旁邊。

  咚的一聲巨響,河面被砸起濺得高高的水花,棕發少年慌亂拍打著水面,嘴裡咕嚕嚕冒氣泡。

  「救命啊!」

  櫻裡面癱著小臉嘆了口氣,水藍的瞳孔清淺剔透地倒映著在水裡試圖狗刨的沢田綱吉。

  「還是這麼倒霉啊,沢田君。」

  「救,救命!」看到岸上的櫻裡,沢田綱吉來不及思考地朝她本能發出求救聲。

  但很快,他意識到,以櫻裡的體型,何況還是女孩子,是不可能救得了他的吧……

  難道他一無是處的廢柴一生就要在今天,在這裡結束了?

  媽媽會很悲傷的吧……

  不……

  眼前有些模糊,沢田綱吉看到岸上的那個嬌小人影沒有去叫人,而是直接向河邊走得更近了,幾乎快要一腳踩進河裡。

  這是?

  「抓住我。」是小少女軟糯卻平靜的嗓音。

  被水嗆了好幾口的沢田綱吉來不及思考更多,下意識地按照話裡的意思,揮舞著手臂往前一抓。

  明明身體還浸在在冰涼的河水裡,但沢田綱吉的快要凝固的心跳像是被注入一股力量,混沌的大腦也漸漸清晰。

  而這個時候,沢田綱吉也終於能夠想到什麼。

  「這裡的水不是很深,可以站起來,你松手就……」

  嘩啦一聲,櫻裡已經輕輕松松把他拽出了水面。

  「誒誒誒?」坐在岸邊的沢田綱吉呆呆的還沒反應過來,嘴裡吐出點水,發出毫無意義的迷茫聲音。

  櫻裡甩了甩拉住沢田綱吉時手上沾著的水,把丟在岸邊的黑色長外套重新穿上,等著沢田綱吉回神。

  「你你你!」沢田綱吉咳嗽幾聲,臉都憋紅了,指著她說不出話。

  「?」小少女眨眨眼,稍稍把臉湊了過去,使得他的手指快碰到她臉頰上了。

  「在指我嗎?」櫻裡疑惑地問。

  指尖不小心劃到小少女溫熱的臉頰,棕發少年的指尖一下子像是被燙到了,迅速受了驚般縮回去,愣愣地看著她。

  櫻裡:「不起來嗎?」

  被提醒後沢田綱吉才想起來站起身,身體卻好像有點不穩,像是手腳不太協調。

  太緊張了?

  櫻裡不明白他在緊張什麼,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他大概是在驚訝她能輕松把他從河裡拽上岸。

  果然,沢田綱吉臉上的紅漸漸褪去後,一臉真心實意的羨慕。

  「謝謝你,你太厲害了,換我在這裡根本做不到……」

  沢田綱吉是個廢柴,無論是體力還是成績,無論在學校還是其他地方,他都是被嘲笑的那一個。

  櫻裡默默看著棕發少年沮喪的樣子,面前這個男孩子還有著骨子裡的不自信和懦弱,是一個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國中生。

  但是櫻裡知道,他未來會成長得很優秀,他身上隱藏著的閃光點在某一天會大放光彩。

  他會成為一個令所有人矚目的、出色而溫柔包容的少年。

  沢田綱吉還沉浸在自卑和喪氣裡,肩膀忽然被輕輕拍了一下。

  「別想了,該走了。」櫻裡慢慢地道,「而且,不用謝我的,你應該感謝你自己。」

  沢田綱吉愣了一下,下意識問了一句:「為什麼?」

  等問完他又覺得懊惱,這明明是人家在禮貌性地推讓說的話吧。

  「因為,是沢田君的內心讓我有能力救你。」櫻裡認認真真地板著小臉解釋。

  「如果沢田君心中的渴望不夠堅定,我是救不了你的。」

  以汲取他人的貪婪和恐懼,作為即時使用的力量,當時周圍除了她只有沢田綱吉,沢田綱吉渴望活下去的意志不夠強烈的話,她是不會有那麼大力氣把他拖上岸的。

  當然,那水的深度淹不死人是另外一回事,早知道是那樣,櫻裡會不會還費功夫拉他就是另一說了。

  小少女的表情太認真,沢田綱吉不自在地抓了抓頭發。

  「那個,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是,應該是安慰對吧?還是要謝謝你了。」

  身材單薄的稚氣少年笑了起來,淺棕色的眸子裡像是閃爍著明亮的光。

  ……

  「真的不要緊嗎?」櫻裡面無表情地扭頭問。

  「沒關系沒關系,不是說好要請你去吃東西的嗎——阿嚏!」

  沢田綱吉渾身濕漉漉的,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櫻裡停住腳步,小大人似的嘆了一聲:「沢田君,還是先去你家換身衣服吧。」

  「這不是廢柴綱嗎?怎麼全身都是水,廢柴綱你不會是掉到水裡了吧?」

  「很有可能啊,他之前不是還當著大家的面平地摔了嘛。」

  一陣大聲的嘲笑傳來,幾個跟沢田綱吉差不多大的學生站在不遠處,對著他指指點點。

  沢田綱吉慢慢垂下頭握緊了拳頭,整個人耷拉下來,因為這些話,他既自卑又不甘。

  但他也再難過,也做不出反駁——一無是處的他,本來就是個廢柴綱而已。

  「喂,你這次試卷又考了幾分啊?敢不敢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其中一個男生嬉皮笑臉地故意問。

  「算了算了,可別再為難廢柴綱了,當著女孩子的面他怎麼說得出口呢。」

  又是一陣哄笑。

  旁邊的小少女看著這些人看笑話般的一張張臉,一點一點皺起秀氣的眉。

  「不是這樣的。」櫻裡抬起頭,打斷了所有人的笑聲,板著精致的一張小臉說,「沢田君不是廢柴。」

  幾個男生剛要再嘲笑回去,看清了櫻裡露出來的臉蛋,都眼神閃躲不自在起來。

  「可,可是他確實是廢柴綱,他連走平地都會摔……」有人磕磕巴巴地紅著臉說。

  櫻裡搖頭,認真地糾正,「但有這個弱點不代表他是廢柴綱。他有很多別人根本不具有的優點。」

  「而且,他掉進水裡濕透了衣服,也是為了救我。」

  櫻裡沒有撒謊,沢田綱吉不知道她不是在自殺,所以會過來想救她。而他如果視而不見,也就不會來到河流邊,更不會掉進水裡。

  沢田綱吉耷拉下去的棕色柔軟的腦袋抬了起來,愣愣地凝視著正在為他說話的小少女。

  弱氣國中生少年的眼裡,像是注入破開陰雲的陽光,迸發出一抹絢麗的光彩。


第18章

  「可是——」另一個人急著剛要反駁,對上櫻裡目光,又變得磕磕巴巴起來。

  對方趕緊別開頭,後面的聲音明顯低弱下來:「可是他真的是救你的話,為什麼你,你的衣服沒濕?」

  櫻裡歪了下腦袋,平靜地瞅著那個人:「……」

  啊,好像不太好回答。

  櫻裡扭頭看了沢田綱吉一眼,對方也正發呆一樣地盯著她,見她望過來,又立刻像是受驚的小動物,閃躲開目光。

  耳根好像也紅透了啊……

  櫻裡頓了頓,發現一陣風吹來,渾身濕透的沢田綱吉打了個寒顫。

  她脫下身上的外套,踮起腳尖披在沢田綱吉身上。

  猝不及防□□燥溫暖的衣物裹住,兔子般的棕發少年有點懵:「……誒?」

  櫻裡幫他拉了拉貓耳外套的衣領,又轉頭望向那幾個學生:「這樣看就不是濕的了。」

  還有點發懵的沢田綱吉:「呃那個,這是已經在隨便糊弄了嗎……」

  根本糊弄不過去啊!會再被嘲笑的吧……

  然而那幾個同學一陣沉默後,反應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居然有漂亮的女孩子把衣服脫下來給沢田綱吉穿!」

  「可惡!為什麼廢柴綱這家伙能那麼幸運!」

  「一定是作弊了吧!」

  被幾道羨慕嫉妒恨的視線來回剜著,沢田綱吉:「……」

  這也太真實了吧。

  沒了優越感,幾個男生失魂落魄離開,看他們臨走時的眼神,沢田綱吉覺得這些人大概對他仇恨值升到最高點了。

  櫻裡不解地瞥了瞥旁邊又明顯蔫下來的人,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不懂就問,櫻裡緩慢地眨了眨水藍的眸子,慢聲詢問。

  像是被打擊到的沢田綱吉有些沒精打采,小心翼翼瞄著她:「那個,你都聽到了吧。」

  「嗯?」

  「就是,我是個廢柴的事情,」沢田綱吉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不自信,「他們都叫我廢柴綱,我成績是最差的,連走平地都會摔……」

  「平地摔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櫻裡凝視著他的表情,像在觀察有趣的事,「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不開心?」

  「這種事不是很重要嗎?」沢田綱吉臉更紅得快滴血了,自暴自棄般地喊道。

  知道了這些,她會怎麼看我呢?大概會很看不起我吧,為什麼我不是一個優秀的人呢……

  一只手忽然按在他的心口。

  沢田綱吉被驚得差點像兔子一樣蹦起來,見是櫻裡才沒有避開,但整個身體都繃緊了。

  「你,你在做什麼?」沢田綱吉結結巴巴地問。

  「在撫摸你的貪婪和恐懼。」櫻裡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軟糯平穩。

  「撫,撫摸?!」沢田綱吉差點把舌頭咬到了。

  「你的貪婪和恐懼比任何人都要溫柔堅定,都要美好強大。」櫻裡放下手,說出感受的結果。

  「喂,別那麼認真啊,就像是在說真的一樣……」沢田綱吉分外不自在地仰頭看天,不敢正眼看小少女手掌按住自己胸口的姿勢。

  「別,別再這樣了啊……」棕發少年弱弱地發出聲音。

  再這樣下去,他敢保證,像揣著兔子似的心跳都絕對要被發現了啊。

  櫻裡注視著他的臉,想了想,大發慈悲松開手放過了他。

  沢田綱吉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櫻裡就冒出一句:「你身上好燙,是發燒了嗎?」

  小少女沒有撒謊,沢田綱吉身上真的很熱,明明還隔著一層薄薄的濕衣服,都能感受到那傳遞過來的高過頭的體溫。

  沢田綱吉捂著臉發出嗚咽聲:「……你別說了啊。」

  「啊,冒煙了。」

  ……

  最後沒去成超市,而是跟著綱吉一起去了他家。

  沢田綱吉站在門口,九十度鞠躬,非常不好意思:「抱歉,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他的頭都快埋到胸口了。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被小少女的話搞得芳心大亂(?)的沢田綱吉,不小心手一抖,身上披著的櫻裡的外套就掉在地上,沾上一層灰。

  「沒關系,」櫻裡說,「洗干淨表示誠意就好。」

  「——誒?」

  「到時候送到河邊給我就好,我大概會一直待在河邊捉魚。」櫻裡揮了揮手,轉身要離開。

  「等等!」沢田綱吉趕緊叫住她,猶猶豫豫地問,「可是,你在並盛沒地方住吧?而且捉魚吃也根本不行吧?!」

  「不行嗎?」櫻裡迷惑地側身瞧他,「可是我之前都是這樣的。」

  她餓到很難受的時候,碰瓷不到人,都是這樣解決的。

  「……都是這樣?」沢田綱吉抬高了音調,意識到自己反應太過激動,趕緊努力平靜下來。

  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臉鎮重地對櫻裡說:「要是不介意,就請在我家……」

  「綱君?」家庭主婦打扮的溫柔短發女性打開門,露出疑惑,等看清旁邊站著的小少女,頓時欣喜地笑了起來。

  「啊啦,綱君是帶朋友到家裡來玩嗎?還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啊。」

  「媽媽!」沢田綱吉爆紅著臉制止,因為沢田奈奈的話而很害羞。

  櫻裡也認識這個女人,是沢田綱吉的母親,也是一個相當溫柔天真的女性。

  櫻裡對她很有好感。

  「你好,我是目良櫻裡。」小少女禮貌地自我介紹。

  「原來叫櫻裡嗎……」沢田綱吉小聲自言自語。

  沢田奈奈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更開心了一點。

  「快進屋裡來吧。」她熱情地招呼著。

  櫻裡遲疑了一下。

  「那個,我家裡也有很多好吃的,媽媽的手藝也很棒,」沢田綱吉撓了撓頭,輕聲說,「所以,所以也可以在家裡請你吃東西。」

  櫻裡覺得現在的沢田綱吉很像是一只小心翼翼試探著朝她伸腳的兔子。

  她走進了這個普通溫馨的屋子。

  「打擾了。」櫻裡說。

  沒想到這麼順利就成功,沢田綱吉還站在門口發愣,聽到少女說的話,頓時放松地露出高興的笑容。

  「不打擾的!」

  「你快去換衣服吧。」櫻裡轉身掃視他全身,提醒道,「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感冒。」

  沢田綱吉如夢初醒,確實感到身上一陣陣寒冷,羞窘地匆匆跑去樓上,不忘丟下一句讓櫻裡自便。

  然而櫻裡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家,所以她還記得客廳應該有一個……

  「啊,還在。」她盯著玻璃魚缸,裡面慢悠悠地游動著幾條金魚。


第19章

  金魚大概是魚食吃太多了,正在水裡擺動著漂亮的魚尾巴。

  櫻裡的臉都快湊到魚缸上面了,隔著透明的凸面玻璃,金魚也像是變大了很多。

  到了可以當食物的程度。

  等沢田綱吉快速洗完澡換衣服從樓上下來,就看見櫻裡正乖乖地坐在客廳裡,鼓了鼓嘴巴仿佛在神游天外。

  聽到腳步聲,她微微側過臉,水藍的清淺眸子在燈光裡覆上一層暖色。

  「要吃點東西嗎?」沢田綱吉有點不知所措,他還記得櫻裡想要吃的。

  櫻裡抬起頭沒說話,但臉上明晃晃寫著想。

  沢田綱吉趕緊跑去廚房,中途因為太快還差點摔到了。

  他剛拿起一盤烤好的巧克力曲奇要出去,腳步停頓一下,正遲疑著要不要再拿些別的。

  她好像餓壞了的樣子……

  「綱君在想那個女孩子嗎?」沢田奈奈從身後冒出來,突然出聲。

  「媽媽!」正在糾結的沢田綱吉被嚇了一跳,連忙紅著臉否認,「我是在想要不要再拿些別的。」

  「把這個也拿上吧,好好招待人家吧。」沢田奈奈笑容柔和又了然,「對了,今晚吃炸蝦天婦羅哦。」

  沢田綱吉接過小蛋糕,顧不上應對沢田奈奈的促狹,胡亂應了幾聲跑出去。

  「小心點,別又摔倒了。」沢田奈奈在身後喊。

  不用沢田奈奈說,沢田綱吉也知道這回不能再摔。

  然而越是不想什麼越來什麼,踩到地上的東西,沢田綱吉眼看著快砸到臉的地板,本能閉上眼。

  「可以睜眼了。」櫻裡說。

  軟糯淡定的聲音響在耳邊,沢田綱吉慢慢張開眼,小少女正從身前扶著他。

  淺淺的藍眸裡一如初見的靜謐干淨,不見半點對他的嘲笑。

  沢田綱吉:「謝謝……」

  他有點恨自己差點又搞砸事情,又有點不知名的高興。

  「這是給我的嗎?」櫻裡緊緊盯住他手上端著的甜點。

  「是,是的。」回過神來的沢田綱吉趕緊把曲奇和小蛋糕放在桌上,「快過來吃吧。」

  櫻裡端端正正在餐桌前坐下,拿起一塊巧克力曲奇放進口中。

  面無表情的小少女,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

  「好吃。」她說。

  小少女吃得格外滿足,沢田綱吉在旁邊看著,原本還有些煩惱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許多。

  他注視著櫻裡臉頰沾上奶油的樣子,忍不住失笑。

  「……可愛。」棕發少年小聲嘀咕,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櫻裡在吃甜點的空隙抬眼瞅他一眼,又繼續奮戰。

  直到……

  「不行,雖然廚房還有,但是不可以再吃了!」沢田綱吉嚴肅拒絕。

  已經不少了,再吃下去晚飯就吃不下了。

  而且吃太多會撐壞的!

  櫻裡眨巴著圓圓的眸子,根本不理會他的勸阻,眼巴巴地仰頭望著他,端著空盤子滿臉期待。

  沢田綱吉捂臉:「別這樣看著我啊……而且真的很快就要吃晚飯了,甜點不能當正餐的。」

  櫻裡放下盤子,面癱著精致的小臉:「沢田君好小氣。」

  「喂喂吃了我家的東西就別那樣說了吧?」沢田綱吉瞪大眼睛看著她,仿佛受到欺負的小動物。

  想反駁又不想反駁的糾結樣子。

  櫻裡想了想,覺得確實如此:「抱歉。」

  「誒?還是蠻有禮貌的嘛,有點欣慰是什麼鬼……」沢田綱吉不禁吐槽。

  「一直很有禮貌的,是沢田君太可惡了。」明明說著不滿的話,小少女的表情卻一如既往。

  然而沢田綱吉有點相信了:「真,真的嗎……」

  「是的,不過,如果沢田君再請我吃東西……」

  「所以還是轉回到這上面來了啊!」

  幸而這場無聊的爭執沒能繼續下去。

  因為沢田奈奈的晚飯做好了。

  小少女根本顧不上再想之前的甜點了,沉浸在美味飯菜的海洋裡。

  直到睡覺前,她都還在忍不住砸吧嘴,回味炸蝦天婦羅的味道。

  哦對了,櫻裡今晚在沢田奈奈的真誠招待下,留在了沢田家,並順理成章占據了一個客房。

  沒有碰瓷卻達到了比碰瓷還好的效果。

  躺在柔軟的床上,櫻裡不禁默默感嘆世事無常。

  倒是沢田綱吉可能對這個詞更有心得。

  比如此時,他在路過樓下客廳的時候,無意中一瞥空蕩蕩的魚缸,忽然驚住。

  「金,金魚呢?!」

  ……

  次日,櫻裡是被樓下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睜開眼下床,拉開窗簾,外面已經是清晨了。

  「綱君,開一下門。」沢田奈奈喊。

  一陣手忙腳亂叮咚咣當的聲音,櫻裡合理懷疑是沢田綱吉又在樓梯摔倒了。

  「你好……」開門的聲音,「誒?小嬰兒?!」

  櫻裡歪了歪腦袋,大概明白是誰來了。

  她從樓梯慢慢走下去,沢田綱吉正一臉震驚和不可置信地跟門口的人說話。

  聽到腳步聲,那個極為矮小的西裝小嬰兒抬起頭,漆黑的豆豆眼在她身上停留:「你好,我是裡包恩,沢田綱吉的家庭教師。」

  「別再胡說八道了,你家裡人呢?是走丟了?」沢田綱吉朝門外東張西望。

  櫻裡衝西裝小嬰兒點了點頭,回以禮貌的問候:「你好,我是目良櫻裡。」

  「櫻裡,你不會真的相信他的話了吧?」沢田綱吉話剛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麼,臉色微紅地悄悄打量她的反應。

  櫻裡沒什麼反應,只是叫個名字而已。

  沢田綱吉有些失落,緊接著像是想通了什麼,又振奮了起來。

  裡包恩看著這一幕,無害地眨了眨豆豆眼,心裡明白了什麼。

  一顆子彈打中沢田綱吉的頭,沢田綱吉剛倒下去,又立馬站起來,頭頂上燃燒起熊熊火焰。

  裡包恩收起□□,一只蜥蜴出現在他帽子上。

  櫻裡毫不意外觀看著事情的發展,那子彈並不會讓沢田綱吉死去,這也是櫻裡沒有阻止的原因。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種子彈會激發人的潛力,只要有必死的決心也要完成的心願,就不會有事。

  櫻裡稍稍知道一些後面的事,所以也並不打算摻和。

  然而她沒想到,接下來的發展又把她給穩穩當當牽扯進去了。


第20章

  「要是櫻裡願意的話,請一直留下來吧!」

  櫻裡眨了眨眼睛,有點懵。

  頭頂上的火焰漸漸熄滅,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沢田綱吉羞恥得恨不得立即逃走。

  但他還是強忍著羞恥慌亂擺手解釋:「不,我的意思是,你好像沒地方去吧,還是留下來先住在我家比較好……」

  說著說著,他就心裡沒底了,聲音漸漸越來越低。

  櫻裡沉默了一會,直視著沢田綱吉:「沢田君。」

  「……誒?」

  「你爆衣了。」

  沢田綱吉這才感覺到下身涼嗖嗖的,低頭一看到自己徹底暴露出來的內褲,立馬抱頭嗷嗷直叫,橫衝直撞衝回屋子裡。

  小少女和小嬰兒面面相覷。

  「要進來嗎?」櫻裡也正要回房子裡,關門的時候才想起來,垂眸禮貌地詢問。

  裡包恩回應一聲,扶著禮帽非常紳士,有點意大利男人的成熟風格,但那奶聲奶氣的聲音讓人分分鐘出戲。

  最起碼櫻裡到現在還是覺得,這個叫裡包恩的人能保持著裡世界第一殺手的名號,著實不容易。

  「你住在沢田家?」裡包恩跳上沙發,一臉無害地問。

  他帽子上的綠色蜥蜴吐了下舌頭,眼珠子呆呆的。

  櫻裡的視線不自覺被那只蜥蜴牢牢吸引住了。她能感覺到,那是很特別的東西。

  特別,就意味著可能會發生意外,做到一般東西做不到的事……比如……讓她吃飽……

  櫻裡晃了晃腦袋,這是不可能的,不要再瞎想了。

  「這是列恩,櫻裡小姐對它感興趣嗎?」裡包恩伸出手,蜥蜴直接順著爬到他手臂上。

  櫻裡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有點,但是不可以,會給你添麻煩。」

  添麻煩?思量了下小少女含糊的話,裡包恩眨眨豆豆眼,「只是看看而已,不會添麻煩。」

  櫻裡沒接話,看了看空空的魚缸,水藍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遺憾。

  「糟糕糟糕,又要遲到了!」沢田綱吉穿好了學生制服,從樓上叮咚咣當地下來,手忙腳亂帶上書包往外面跑。

  「櫻裡你先在家,放學後我就回來了!」跑出去幾步,棕發少年又想到什麼,轉回去丟下話,沒來得及等櫻裡回應,又匆匆忙忙跑掉了。

  櫻裡慢吞吞地歪了歪腦袋,吃下奈奈媽媽做的最後一口煎蛋,從桌前站起來。

  「你不去並盛中學嗎?」見裡包恩還在,櫻裡有些奇怪地問。

  「我是沢田綱吉的家庭教師,當然會留在家裡。」裡包恩意味不明,「櫻裡小姐為什麼會覺得我應該去學校?」

  櫻裡眨了眨水色的眸子,轉身去廚房:「啊,我還有別的事。」

  話題轉移得也太生硬了。裡包恩注視著小少女的背影,漆黑瞳孔看似純潔如嬰兒,內裡的情緒卻難以窺探。

  他今天一早就收到了資料,昨天沢田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少女,查不到任何資料,除了一天之內在並盛留下的痕跡,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查不出絲毫。

  就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樣。

  目前意大利的情況太復雜,裡包恩很難不往危險的地方想,從到現在為止的接觸來看,這個少女也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一想到沢田綱吉在目良櫻裡面前的反應,裡包恩就有點想踢一腳他的頭。

  已經有了好感,所以不太好處理了……

  而此刻,廚房裡,櫻裡正半蹲在烤箱面前,面無表情地默默瞅著,仿佛視線已經穿透過烤箱看到了裡面。

  「現在正在烤蛋糕哦,昨天看到櫻裡喜歡我做的甜點,我很高興呢。」沢田奈奈輕輕笑了笑。

  櫻裡想了想,認真地仰著小臉,伸手拉住她的衣角:「飯菜,也很好吃。」

  「哈哈哈哈,櫻裡真是太可愛了。」沢田奈奈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感受著手掌在頭發上揉動,哪怕隔著一層假發,櫻裡也忍不住眯起貓兒一般的圓曈享受著。

  說起來這頂本來是為了碰瓷中也而戴上的假發也很□□,哪怕經歷了爆炸和穿越世界,也絲毫沒有要掉下來的樣子。

  所以居然到現在奈奈媽媽和沢田綱吉都沒有發現,小少女並不是橘發。

  櫻裡總覺得像兔子姬的沢田綱吉會很容易被嚇到,大概要是知道了這一點,又會一驚一乍吧。

  「那是吃的嗎?」櫻裡眼角余光瞥見一旁用布料好好包裹起來的便當盒,眨巴著眼睛問。

  「哎?」沢田奈奈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怔愣過後便是苦惱的表情,「啊啦,綱君又忘記帶午飯了。」

  櫻裡好奇地瞅著便當,她直覺裡面的食物也會很好吃。

  沢田奈奈抱歉地看著小少女,「抱歉,我現在離不開,櫻裡能不能幫忙追上綱君,把便當給他?」

  「嗯。」櫻裡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實在是沢田家的好吃的太多了。

  拿著便當離開廚房的一剎那,櫻裡察覺到裡包恩的氣息消失了。

  面色如常地出了門,櫻裡發現路上已經基本上沒什麼學生了,恐怕真的如沢田綱吉所說的,是要遲到的時間。

  提起手上拎著的便當盒,櫻裡盯著望了好幾分鐘,終於放了下去。

  「並盛中學……」在原本的世界也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回並盛,櫻裡有些記不太清路,等她兜兜轉轉到了學校大門,門已經徹徹底底緊閉了。

  「已經過了時間,不能進去。」發型奇怪袖口別著章的學生像是在告誡她。

  「我只是進去一下送個東西。」櫻裡站在那裡。

  「你還是快點離開吧,等會兒委員長要來了,你就逃不掉了。」有風紀委員遲疑了一下,小聲提醒她。

  「委員長?是……雲雀?」櫻裡想了好一會兒,才從腦海裡扒拉出這個名字。

  那個家伙好凶,每次看到她就會一拐子抽過來,導致櫻裡每次一遠遠瞅見他就迅速跑了。

  不過奇怪的是,每次這樣做之後,下次再碰到,對方好像就會更凶地衝過來揮起浮萍拐。

  「知道是雲雀委員長就趕緊走吧。」奇怪發型的男生看了她一會,猶豫了好一會,下定決心。

  「不然你下課再過來,我看看能不能悄悄放你進去……」

  櫻裡眨眨眼,真是難得,能碰上願意在雲雀眼皮子底下放水的人。

  「不用了,謝謝。」她拒絕了對方的幫助。

  在外面等一節課實在是太久了。

  遲疑一會,櫻裡瞟向旁邊的圍牆。

  十分鐘後,小少女從學校的圍牆上跳了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

  幸好附近有不少人挺怕雲雀的,恐懼比較強烈,不然櫻裡還一時半會真的沒辦法輕松翻牆。

  「綱吉的班級在哪裡……」櫻裡左右瞅了瞅,正准備隨便挑個方向先走,迎面過來一個黑頭發的少年。


第21章

  少年身形挺拔清瘦,眼尾狹長,長得很好看,但是周身有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櫻裡頓住腳步,無聲地嘆口氣。

  怎麼總是跟這些人碰上呢。

  現在顯然是上課時間,雲雀不是傻子,他眯著眼睛凝視櫻裡幾秒,一瞬間揚起浮萍拐狠狠抽了過來。

  「遲到,咬殺!」

  眼前銀光閃過,櫻裡迅疾而輕盈地跳了過去。

  「哦?看來學校裡混進來一只小蟲子。」雲雀恭彌微眯眼眸打量著她,二話不說又是一拐子抽過來。

  櫻裡輕松地向後躍去,又躲過這凌厲的一擊,但是顯而易見的,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雲雀開始興奮了起來。

  「打架是不好的。」櫻裡嘆了口氣,不想再招架越來越密集的攻擊。

  「擾亂風紀,咬殺!」黑發少年根本不聽她的話。

  小少女望了一眼雲雀身後的教學樓,想了一想,在浮萍拐又抽過來的時候,忽然把便當舉起來,張口咬住包裹著便當盒的布料。

  面無表情地再次躲開拐子,她猛地腳一蹬向半空中翻去,緊接著踩在毫不留情揮過來的浮萍拐上。

  雲雀恭彌一抬頭,頭上一片陰影落下,身材嬌小的少女腳踩浮萍拐,往前一撲,身體柔軟地前傾到極致,雙手按在雲雀肩膀上。

  雲雀霎時僵住了。

  這一瞬間臉靠得太近,呼吸聲都能清清楚楚地捕捉到,雲雀不敢置信打架還會被人靠這麼近。

  幸而這時間只是短短一秒,櫻裡已經借著手上的力道又往半空輕輕一翻,雙臂伸開平穩落地。

  畢竟要是再慢一點,雲雀恭彌的浮萍拐就又要過來了。

  「謝謝。」櫻裡非常禮貌地說,隨後,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即使沒有回頭,她也知道雲雀絕對已經提著拐子追過來了。

  已經跑到了人比較多的地方,有上體育課的學生,櫻裡努力汲取周圍傳遞過來的貪婪恐懼,加足了馬力以最快的速度跑進教學樓。

  雲雀這個人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難纏程度極高的人,櫻裡只是來送飯的,可不想再跟對方糾纏下去。

  她也不想打架,本來就餓了,打架更餓。

  而一旦櫻裡激發了最快的速度,在那些學生的眼裡,就是這個少女突然一下子失蹤了。

  「你,你看到了沒?」揉眼睛。

  「看,看到了!不會是幽靈吧?」

  「大白天的哪有什麼幽靈!」

  「糟糕,是雲雀學長!」

  雲雀已經衝了過年,拐子揮舞,氣勢洶洶,「群聚,咬殺!」

  ……

  櫻裡順利溜進教學樓,順便暫時擺脫了雲雀恭彌。

  而教室裡正站在那裡回答不出問題的沢田綱吉,又一次被同學們大聲嘲笑了。

  蔫耷耷的兔子綱無意中一抬頭,頭上的棕發都要炸了。

  橘發藍眸的小少女正趴在外面玻璃窗那,面癱著小臉默默瞅著他,最重要的是,嘴裡還叼著個便當!

  這是怎麼回事?!櫻裡怎麼會跑到學校裡來?等等都上課了她是怎麼進來的?!

  櫻裡平靜回視:還不是因為你忘記帶午餐了。

  沢田綱吉想把頭發薅禿,,生怕她待在那兒等會兒撞見雲雀,趕緊把手放在課桌後面拼命擺動,示意她別待在那裡。

  也幸虧現在老師又提問了,大家精神比較集中,不然真注意到窗外貼著個人,恐怕得騷動了。

  櫻裡眨眨眼睛,這是讓她離開的意思?

  她盯著滿臉慌張的沢田綱吉看了一會兒,忽然感受到一股無法忽視的、但是不帶惡意的視線。

  循著視線望過去,一個黑色短發白運動襯衫的男生手支撐著頭,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見櫻裡看過來,他露出一個爽朗陽光的笑容。

  是山本武。櫻裡抿了抿唇,今天遇到的人是不是太多了點。

  不過居然沒看到獄寺隼人,難道是還沒轉學過來?

  櫻裡不再想了,想太多對她來說也沒什麼用,還不如催催橫濱世界意識把她快點拉回去。

  只可惜現在聯系不到,否則櫻裡都想打它了,說話不算數。

  轉身上樓梯去了天台,推開門,小少女坐在旁邊的護欄上,慢吞吞地晃悠著雙腿玩。

  從上面往樓下望去,還能看到雲雀恭彌冷著臉提著浮萍拐到處巡視,像是還在找她。

  眼見著對方似乎是要抬起頭。櫻裡迅速把頭縮回去。

  「啪。」天台的門被推開,沢田綱吉氣喘吁吁地走進來。

  「終於找到你了。」一眼瞧見櫻裡,他長長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櫻裡歪了歪腦袋:「你好狼狽哦。」

  「一下課我就到處找你,把學校都快跑遍了。」沢田綱吉抓頭,「對了,你沒碰上雲雀前輩吧?」

  「碰上了。」

  「應該沒碰上的吧?要是碰到了你現在也不應該在這裡……等等!你說你碰到了?!」沢田綱吉霍然站起來,瞪大眼睛。

  櫻裡點頭:「嗯,他很凶。」

  「你都溜進學校了,以雲雀學長對並盛的管理程度,不凶才怪吧……」沢田綱吉才吐槽了一句,門又被「轟」地推開。

  「雲,雲雀前輩?!」沢田綱吉嚇了一大跳,直面著這股殺氣,渾身都僵硬了。

  「原來你在這裡。」雲雀冷笑著又舉起手裡的武器。

  發揮小動物的本能,沢田綱吉腦子一抽,下意識拽起櫻裡,才想逃跑,浮萍拐就朝著臉抽了過來。

  「啊啊啊啊啊啊!」沢田綱吉抱頭鼠竄。

  被拉著一同在天台繞圈子逃跑的櫻裡眨了眨眼睛,有點迷茫。

  嗯……轉得頭有點暈。

  「蠢綱。」天台的牆壁突然打開,黑色西裝的小嬰兒從裡面從容地走出來,拿著□□就給了沢田綱吉一發子彈。

  沢田綱吉頭頂冒出火焰,眼神變成了金色,臉上充滿了堅定:「拼死也要阻止雲雀前輩把櫻裡打進醫院!」

  櫻裡:「不,其實,我應該不會進醫院……」

  然而沢田綱吉已經聽不到了,他直直衝到雲雀恭彌面前,竟然扛住了對方前幾下的攻擊。

  「哦?草食動物,膽子很大嘛。」雲雀下手愈發不留情。

  眼見著沢田綱吉又抵不住了,在被打的邊緣反復橫跳,櫻裡嘆了口氣,看了裡包恩一眼。

  裡包恩正站在護欄上,高度比櫻裡要高那麼一些。

  「ciaos∼」敏銳地察覺到小少女的目光,裡包恩轉頭,紳士地問好,就是聲音是沒辦法改變的奶聲奶氣。

  櫻裡想了想:「裡包恩先生,沢田君現在還沒完全辦法抵擋雲雀的攻擊吧。」

  「櫻裡小姐是有什麼辦法阻止雲雀恭彌嗎?」裡包恩無辜地眨著豆豆眼。

  ……不,我的意思是,沢田綱吉應該挨揍挨得差不多了吧。


第22章

  櫻裡看著裡包恩,面無表情棒讀:「啊,真拿你沒辦法。」

  不就是想試探她的實力嗎。

  可是她根本沒有實力呀。明明你們的絕招都有那麼華麗的特效。

  今天仍然覺得自己是個普通非人類生物的櫻裡,走到雲雀恭彌面前。

  「怎麼,准備來打架了嗎,小蟲子?」雲雀一拐子把沢田綱吉抽到旁邊,冷笑著問。

  櫻裡搖頭:「不,打架是不好的,我們想離開,請你讓開。」

  沢田綱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頭頂的火焰熄滅了,一副被揍得凄凄慘慘的模樣。

  「櫻裡,快躲開。」他咳嗽兩聲高聲喊。

  「真是狼狽啊,蠢綱。」裡包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旁邊,半點不留情地抬腳狠狠踢了一下他的頭。

  連捂頭都捂不住的沢田綱吉:「嗚。」

  櫻裡躲開雲雀的攻擊,想了想,蹲在他身邊,像在觀察他的狀況。

  沢田綱吉想捂臉把被揍出來的樣子遮住了:「你別看了啊!」

  「沒關系,不用遮。」櫻裡難得地輕聲安慰他。

  還沒等棕發少年感動一秒,她又補充:「反正也看清楚你臉上的浮萍拐印子了。」

  「櫻裡!」沢田綱吉羞惱而崩潰地喊了一聲。

  忽然,他全身一輕,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別亂動。」小少女雙手公主抱著棕發少年,淡定地注視前方,又迅速避開浮萍拐。

  仿佛抱著個比她還高的男生,一點也不會影響到她。

  「你是在藐視我嗎?」雲雀的仇恨值似乎被櫻裡拉得更高了。

  沢田綱吉,沢田綱吉根本沒有發言的機會,已經在櫻裡懷裡徹底裂開了。

  「請不要擋著門。」櫻裡面無表情地開始學著沢田綱吉,跟雲雀在天台上繞起了彎子。

  「像是老鷹捉小雞……」哪怕這個時候還在石化,沢田綱吉還是下意識吐槽。

  緊接著,他停止轉動的大腦終於開始緩慢運作起來。所以,現在他在被櫻裡公主抱!

  要不是還在跟雲雀前輩戰鬥,沢田綱吉簡直想土撥鼠尖叫。

  而櫻裡低頭看他一眼,搖了搖腦袋,否認他的話:「不,你是兔子綱。」

  沢田綱吉:「這個時候就不要糾結這一點了櫻裡……還有快放我下來啊!」

  「不要,你會拖後腿。」櫻裡負擔著沢田綱吉,跟雲雀兜了幾個彎子,場面一度雞飛狗跳得像小孩子的鬧劇。

  雲雀沒有擋住門,抓住機會,櫻裡猛然朝天台出口衝了過去。

  然而在最後一刻,閃爍著銀光的熟悉浮萍拐橫在前方。

  「小蟲子,以為這樣就能逃走?」雲雀短促地哼笑一聲。

  櫻裡凝視著面前的拐子,想了一會兒——

  然後,她張開嘴巴,啊嗚一口咬在拐子的正中間。

  雲雀眯了眯眼睛,她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解決?

  緊接著,風紀委員長就看完了他從不離身的浮萍拐斷掉半截、清脆落地的全過程。

  眉眼凌厲的黑發少年怔怔站在原地,盯著浮萍拐斷開的截口,像是被震驚到了。

  小少女趁機跑掉了。

  直到跑了十來分鐘,沢田綱吉才終於能使用聲帶了,聲音顫抖地叫了一聲:「櫻裡,我沒看錯吧……」

  櫻裡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抱著個人。她停下腳步把沢田綱吉放下來,誠實地答:「如果你的眼睛沒有毛病的話。」

  沢田綱吉瞪大眼睛:「所以,你真的,真的把雲雀前輩的武器咬斷了!」

  櫻裡還沒來得及繼續點頭,棕發少年已經慌慌張張湊過來彎腰想要看她的嘴巴了。

  「啊啊啊啊那你的牙齒還好嗎?!」

  櫻裡拍開沢田綱吉的手,精致可愛的小臉一點表情都沒有:「沢田君,我的牙齒一點事都沒有。」

  聞言沢田綱吉松了口氣,「沒事就好。等等……那你還是人類嗎?!」

  棕發少年滿臉不可置信地表達出震驚。

  輕輕松松把一根拐子那麼快咬斷,還一點事沒有,這還是人類能辦到的嗎?!

  櫻裡看出了他的意思:「你們要比我不科學多了吧?」

  她只是速度快一點,力氣大一點……你們都能冒火焰了啊,還分屬性的呢。

  被櫻裡控訴的目光看著,沢田綱吉一臉懵逼。

  「不過我可以回答你的上一個問題。」櫻裡慢吞吞地說,「我不是人類哦。」

  「啊……誒?誒誒誒!」猝不及防被真相砸了一臉,沢田綱吉今天過得格外刺激。

  「我說,我不是人類。」櫻裡好心地重復一遍。

  沢田綱吉的臉上已經一片空白了。

  櫻裡歪著腦袋,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要是告訴一般人,不用想,櫻裡也知道他們會是怎麼想的。

  但是是兔子綱的話……

  一只手掌突然落在她的頭頂上,有點暖融融的溫度。

  櫻裡抬起頭,就對上棕發少年堅定的眸子。

  「在我眼裡,櫻裡是不是人類都沒有差別,都是我認識的那個櫻裡。」沢田綱吉說著說著。臉有點紅了,「而且,就算不是人類,也可以……」

  櫻裡:「?」貓貓疑惑。

  被剔透如湖水的淺藍貓瞳注視著,沢田綱吉的聲音又不自覺變低了。

  「而且,而且我也很……」

  櫻裡眨巴著眼睛,還沒等聽到後面的話,一個爽朗明快的聲音插了進來。

  「阿綱,怎麼還站在這裡?啊,你是那個窗戶外面的……」山本武看到了櫻裡。

  櫻裡頷首,瞧起來乖得不得了,從外表看完全就是一個軟軟甜甜的無害少女:「你好。」

  「櫻裡跟山本同學見過?」沢田綱吉吃驚。

  櫻裡莫得感情地敘述:「他看到我趴在教室外面的玻璃窗那裡了。」

  「沒錯沒錯。」山本武抓了抓頭發,笑了起來,「當時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呢。」

  「這樣啊。」沢田綱吉似乎松了口氣?

  「我叫山本武,你叫什麼名字?」山本武像是對櫻裡很感興趣,一直盯著她瞧。

  小少女:「目良櫻裡。」

  「櫻裡同學嗎?」山本武問,「好像我之前沒在學校裡見過你?」

  沢田綱吉趕緊打圓場:「那個,櫻裡不在這裡上學啦……」

  「我不是並盛的學生。」櫻裡搖頭回答山本武,想起來什麼,拍了下腦袋。

  「糟糕,沢田君的便當落在天台了。」

  「我的?」沢田綱吉一愣,這才想起來看到櫻裡趴在玻璃窗外時她嘴裡叼著的東西。

  「回去拿。」櫻裡拽了拽沢田綱吉的衣角。

  奈奈阿姨做的食物很好吃,不能浪費。


第23章

  「現,現在嗎?但是雲雀前輩還在吧……」沢田綱吉有些猶豫。

  「咚!」他的腦袋被飛過來的一個小人影不留情面地踹了一腳。

  「蠢綱,太慫了,」裡包恩冷哼,「你們都不在了,雲雀恭彌自然已經離開天台了。」

  沢田綱吉:「不要突然出來踢頭啊裡包恩!」

  「所以快去拿盒飯吧。」櫻裡催促。

  山本武看看櫻裡,又看看沢田綱吉和裡包恩,開朗地笑起來:「哈哈,這是什麼有趣的游戲嗎?」

  於是山本武也加入了拿便當的行列。

  推開天台的門,果然已經空蕩蕩的,就連地上掉的那半截浮萍拐也沒了蹤影。

  櫻裡噔噔噔跑到另一頭把放在那裡的便當盒拿起來,雙手捧著,又小跑回沢田綱吉面前。

  「給你。」她遞給他。

  沢田綱吉接過便當,棕色的眼睛有點復雜,像是被感動到了:「謝謝櫻裡!你是特意為了給我送午飯才來學校的嗎?」

  櫻裡嗯了一聲。

  沢田綱吉更感動了。

  要不是為了給他送便當,櫻裡也不會遇到雲雀前輩,更不會被追著咬殺。

  「阿綱也沒吃午飯?正好,我也沒吃。」山本武從身後像是變出了一個午餐盒,「那我們一起在這裡吃吧。」

  便當盒一打開,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櫻裡默默看著,忍不住面癱著咽了下口水。

  壓抑食欲,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對於櫻裡來說,飢餓是近乎不可能解除的感覺。

  但是,這份食物並不是她的。

  所以,不能吃。

  沢田綱吉拿著筷子,剛夾起一個切成章魚狀的小香腸,忽然想起什麼,撓了撓頭。

  「櫻裡要一起吃嗎?」

  小少女愣了愣,用力點頭:「要!」

  沢田綱吉忍不住笑了起來,試探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好。」

  章魚小香腸被夾到她嘴邊,小少女張開嘴巴,啊嗚一口吞下去。

  跟昨天吃的炸蝦天婦羅很不一樣,但是也好吃。

  「櫻裡是沒吃飯嗎?」山本武相當自來熟地已經開始叫小少女的名字了,「要不要嘗一下我的?」

  山本武的便當裡,是整整齊齊一排的壽司,看起來也相當美味。

  櫻裡眨巴眨巴水藍的眸子,默默瞅著壽司不說話。

  山本武自動理解了她的意思,一塊壽司送到小少女嘴邊,也被一口吞掉。

  櫻裡臉頰微鼓,漂亮的臉蛋毫無表情,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只有嘴巴一動一動在認真咀嚼。

  比浮萍拐咬起來好吃多了。哪怕什麼都想吃,櫻裡也忍不住這樣想。

  「櫻裡吃東西真的很專心啊。」山本武眼睛微亮,像是發現了什麼很有趣的事,飯也不吃了,開始專注投喂起小少女。

  沢田綱吉:「……等等山本再喂下去你的便當就沒了啊!」

  最後,是以兩個人都分了櫻裡一半的午餐而告終的。

  沒有帶午飯的櫻裡,成為三個人裡吃得最多的那個。

  「櫻裡,你不撐嗎?」沢田綱吉看了她一會,忽然問。

  小少女:「還好。」

  沢田綱吉猶豫一下,他總覺得櫻裡好像從來沒說過吃飽了或者吃撐了這種話。

  明明吃的東西並不少,今天的午飯也是男孩子便當湊出來的,按理來說女孩子吃早就撐了。

  而且,好像從相遇開始,櫻裡就一直表現得對食物有莫大的渴求……

  「櫻裡,你……」他咬了咬牙,正要說什麼,午休結束的鈴聲忽然打了起來。

  「沢田君,回班上吧。」櫻裡說。

  沢田綱吉也覺得這個時候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他決定放學回家好好跟櫻裡談。

  「那你先趕緊回家,我過不了多久就會放學了。」沢田綱吉不放心地囑咐。

  櫻裡點頭:「知道了。」

  「櫻裡,喜歡壽司的話,明天請你去我們家開的店吃午飯啊。」山本武笑容輕快熱情。

  櫻裡臉色微微肅然,認真頷首:「我會的。」

  時間快來不及了,兩個男生快步跑著離開天台,臨出去的前一秒,直覺促使著沢田綱吉回頭看了一眼。

  小少女安靜地站在那裡,身後是靜謐的藍色天空和白色雲朵,她水藍的眸子在午後陽光下,猶如最純粹的寶石。

  ……

  在出學校的路上,櫻裡又運氣不太好地撞見了雲雀恭彌。

  這回對方的殺氣明顯又上了一個層次,一個字也沒說,直接上來就開打。

  櫻裡看著他空空的手,嘆了口氣。

  「別打了,你連拐子都沒有了。」她好心好意地勸導,聲音是天生的軟軟糯糯。

  畢竟沒有武器,打起架來也沒意義不是?

  然而仿佛這話更刺激到了雲雀恭彌,櫻裡接收到他刀子一般鋒利的目光,十分無辜。

  談崩了,那就跑吧。

  這回櫻裡又跟雲雀恭彌繞起了彎子,只不過這回,範圍不是天台,而是一整個並盛學校。

  「果然是最不好惹的……」櫻裡苦惱地撓撓臉頰,總算避開雲雀來到學校圍牆下。

  旁邊的樹下站著一個銀發的高個子少年,正背對著她,看不到臉。

  櫻裡沒太在意,往後退一些,正要跑幾步起跳,那個正在仰頭看樹上的銀發少年忽然嘖了幾聲,略有些狼狽地躲開一只追著他啄的淺黃色小鳥雀。

  「喂,干什麼一直啄我啊!」銀發少年略帶暴躁地閃躲著,倒是沒有還手。

  櫻裡頓了一下,這才看到樹下的草地上有幾只啾啾啾叫個不停的雛鳥,連毛都沒長全。

  應該是從樹上的鳥巢裡掉下來的。

  「如果你剛才是想把地上的雛鳥捧起來放回巢裡的話,最好還是不要這樣。」櫻裡出聲說。

  「啊?」銀發少年轉過頭,櫻裡這才看清了他的長相。

  獄寺隼人啊……

  櫻裡認真回答:「被碰過的幼鳥會沾上人類的氣息,這樣的話鳥媽媽不一定會再願意養育它們。」

  「這樣麼……」獄寺隼人擰緊眉頭。

  淺黃色的小鳥也不再啄他,而是拍拍翅膀飛到櫻裡身邊,落在她頭頂上。

  「雲豆,雲豆。」它叫了幾聲,竟然會說話。

  「你是吃飽了不想飛了嗎?」櫻裡眨了眨貓瞳,「好羨慕。」


第24章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獄寺隼人在旁邊聽到她話,奇怪地瞟了她一眼,手插在兜裡,「咳,不過,還是謝謝你了。」

  「不用謝。」櫻裡想了想,「你是要等它們的媽媽回來嗎?」

  獄寺隼人猶豫一下:「其實,我在這裡也等了一會兒了……」

  「可能不會回來了。」櫻裡抬眼望了望樹上已經破了的鳥巢。

  獄寺隼人也沉默了。

  「雛鳥很不好養,」櫻裡思考半晌,提出建議,「但是認真請教懂的人,好好養的話,是能夠養活的。」

  「你要不要試著養它們?」

  獄寺隼人明顯愣了一下:「……我嗎?」

  頭頂著圓滾滾黃色羽毛小鳥雀的少女毫不猶豫點頭,藍色的眸子干干淨淨。

  像是一點也不懷疑他能夠養得活這幾只雛鳥。

  獄寺隼人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似乎……在被一個陌生的人期待著,信任著。

  「你……」他皺了下眉,低頭對上小少女清澈純粹的目光,竟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櫻裡已經蹲在地上,伸手把三只小雛鳥捧起來。小雛鳥身上羽毛還沒長全,禿一塊好一塊的,瞧起來不大好看。

  她站起來,鎮重地放在獄寺隼人手中。

  獄寺隼人一愣:「喂!我可沒說要養啊!」

  「可是你明明已經有了決定了,」櫻裡的小臉上流露出疑惑,「那份貪婪和恐懼很溫柔。」

  不自知地貪婪著想讓這偶然碰見的三只雛鳥好好長大飛起來,不自知地恐懼著自己無法做到照顧別的生命。

  真的是一份非常,非常溫柔而細膩的貪婪與恐懼呢,跟他的外表完全不同。

  「你,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叫已經決定好了!」獄寺隼人下意識接過了已經幾只叫得沒那麼精神了的雛鳥,動作是他自己也沒發覺的仔細。

  櫻裡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面無表情地說:「明明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嘛。」

  嗯,這句話還是在橫濱的診所調電視節目找動畫片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放在這裡好像蠻合適的。

  獄寺隼人的臉一下子爆紅,要不是手裡還捧著脆弱的雛鳥,他現在可能都要掏出身上攜帶的武器炸彈了。

  「笨蛋!說出這,這種話你是想找死啊?!」

  而且還用那麼平靜的表情!

  這麼一對比,控制不住臉紅和暴躁的獄寺隼人,更想甩出炸彈了。

  櫻裡聲音平靜:「啊,糟糕,惱羞成怒了。」

  「快閉嘴啊!」

  忽然,小少女側了側頭,像是聽到什麼動靜,腳下猛地一起跳,沒等獄寺隼人反應過來,她已經輕輕松松爬到了牆上。

  「哈,你這是要逃課?」獄寺隼人也以為她是並盛的學生。

  櫻裡輕盈地坐在牆頭,白色的裙擺柔軟蓬松地隨風擺動,是午後最安寧的一抹色彩。

  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是獄寺隼人已經隱約察覺到了她身上的某種特質。

  很安靜,安靜得掀不起波瀾,那份安靜之下卻隱藏著某種可怕**的深淵。

  但她又能讓人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干淨純粹的、毫不掩飾的那種存在。

  非常矛盾的特質,然而獄寺隼人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不是逃課。」櫻裡搖了搖頭,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雲豆,雲豆。」小少女頭頂上淺黃色的小鳥雀終於動了,拍拍翅膀飛起來,向下掠去,落在一個黑發少年的肩上。

  眉眼冷厲狹長的少年抽出一把新的浮萍拐,殺氣四溢的眼神准確落在牆頭上的櫻裡身上。

  「違反風紀,咬殺!」

  櫻裡水藍的眼眸裡難得出現了一絲無奈。

  「謝謝。」眼看著雲雀要追過來了,小少女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什麼,垂下腦袋對牆下的人說。

  獄寺隼人:「哈?為什麼要向我道謝?而且看樣子那個人不會是在追殺你吧?」

  櫻裡嗯了一聲,沒有回答獄寺隼人,眼看著雲雀恭彌快要衝過來了,她迅速一轉腰身,朝著學校牆外面跳了下去。

  「下次應該能看到你,還有那三只活著的雛鳥吧。」小少女從上而下沒有看他,而是在看他手掌裡捧著的小禿鳥們。

  她也不像在問他,更像是自言自語。

  然而獄寺隼人一怔,等他反應過來,一句「好」早就本能地脫口而出。

  仰頭望著空空的牆頭,獄寺隼人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發了一下呆。

  好奇怪。

  這種……熟悉的感覺。

  牆的另一邊,鞋底啪嗒平穩踩地,櫻裡頭也沒回,迅速開溜。

  她怕雲雀從學校裡追出來。

  也多虧了在那裡還有個獄寺隼人,讓她能汲取足夠的貪婪和恐懼。

  跑出並盛中學後一路迅速回沢田家,倒是沒有再看到雲雀追殺過來了。櫻裡總算能松口氣。

  「櫻裡?終於回來了啊。」沢田奈奈顯然正在擔心她,正准備出門。

  櫻裡點頭,乖乖回答:「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所以耽擱了嗎?」沢田奈奈溫柔的手掌摸過她的腦袋,輕輕笑了起來。

  「不過我相信,櫻裡能遇到的,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吧。」

  櫻裡抿唇,淺淡得近乎透明的藍眸裡,一瞬間閃過迷茫。

  「是的。」思考很久後,她慎重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都是很特別的人。我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說,為什麼幾年後她原本的世界,沢田綱吉他們都好像認識她。

  但是櫻裡其實很不喜歡莫名其妙來的感情,她對這種東西是抱著一種隱晦而堅定的拒絕態度的。

  就像空中樓閣,沒有絲毫相處的基礎就憑空產生的感情,她並不願意接受。

  而現在,經過這意外穿梭世界和時間的一遭,櫻裡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們那份態度的原因。

  「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沢田奈奈不知道櫻裡心裡所想,她在真實地為她開心,「對櫻裡來說,應該也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

  櫻裡有些不確定:「……應該,是的。」

  沢田奈奈的蛋糕和餅干都做好了,櫻裡很快丟開那些似乎有些糾結的事情,專注享受著美味食物吃到嘴裡的時光。

  溫暖的陽光並不灼人,橘發的小少女吃完甜點,腦袋枕在手臂上,心滿意足地眯起圓圓的藍瞳。

  像一只正在打盹的貓。

  在沉沉的夢境裡,櫻裡一如既往看到的是滿目沒有邊際的黑色。

  習以為常的櫻裡開始在夢境裡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這樣除了黑還是黑的地方,人類是非常容易迷失方向的。

  「找不到。」櫻裡輕聲對自己說。

  不開心。

  「kufufufufu——這是什麼?」

  一陣奇異古怪的笑聲響起,又很快因為聲音主人的意外而中斷。

  六道骸皺眉審視著踩在腳下的黑色上,是黏膩濃稠的物質,即便用力也像是踩不到底。

  「你是誰?」櫻裡抬頭看向黑暗中,沒有看到六道骸,又很快淡淡地垂下眸。

  甜軟的嗓音平靜提醒,「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盡量小心點吧。」

  雖然可能小心也沒什麼用。


第25章

  「什麼?」六道骸還沒來得及細細思考她的話,腳下安靜地任由踩踏的黑色濃稠物質,忽然猛地掀了起來。

  它們化為一根根像是蛛網的絲,將他整個人緊密地粘了起來,向下拖去。

  六道骸那只鮮紅的眼裡數字變換成了一,盯著黑暗中央那個格外顯眼的小少女,詭異而又危險。

  然而在這個漆黑的夢境中,銀發的嬌小少女被六道骸死死盯著,竟然毫無反應。

  怎麼可能?!

  身上的黑色物質也沒有絲毫松開他的意思,六道骸暗暗咬了咬牙,正要再發動一次六道輪回。

  靜靜站著的小少女像是感覺到什麼,終於有了動作,水藍色的眸子看了過來。

  在這片恍若地獄的地方,也仍舊干淨剔透,瑩瑩生光。

  要不是六道骸本來就是衝著她來的,還真不會想到,這個陰森惡意的夢境的主人,居然會是那個看似軟糯無害的少女。

  一陣沉默後,六道骸忽然笑了起來:「kufufufu,看來我還是小看了彭格列十代目身邊的人。」

  櫻裡小幅度歪了歪腦袋,銀色的發絲流水一般從肩頭瀉下,在這極度陰沉漆黑的世界,她所透出的美麗是毫無疑問的反差。

  哪怕是敵人六道骸,在此刻沒能發動六道輪回,也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像是絲毫沒被那些濃稠的黑色物質阻礙到,小少女腳步輕盈地一步步到他身邊。

  「六道骸……」看清了那顆鳳梨頭,櫻裡終於確認了這人是誰。

  「kufufufu你認識我?」六道骸被黑色蛛網一般的東西緊緊粘著,身體一點一點下陷,他的表情看起來卻沒有被困者的狼狽。

  櫻裡注意到,他眼裡的數字又要開始變換了。

  「沒用的,」櫻裡好心地告訴他,「最好還是不要浪費力量了。」

  「kufufufu。」六道骸又是一陣怪笑,顯然並不信任她。

  但是確實,他拿這些東西沒辦法。

  不像是活物,卻也不像是死物,仿佛凝聚了最可怕的**和惡意。

  六道骸鮮紅眼眸裡的數字一陣變動,但這個黑漆漆的夢境沒有得到任何改變。

  「那要怎麼做?」眼看著黑色物質已經快把他往下拖到胸口處了,六道骸幾乎能嗅到那股冰涼幽森的味道。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再這樣下去,被黑泥徹底吞噬,他會有徹底死亡的危險。

  這使他不得不做出妥協。

  「你是幻術師對吧?」櫻裡歪了歪頭,藍眸靜靜注視著他。

  六道骸有點發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體逐漸被黑色物質吞噬包裹,他心裡好像開始悄無聲息多了一股暴虐黑暗的衝動和渴望。

  「kufufufu還真是奇妙啊……沒錯,我是幻術師。」說到這個詞,六道骸流露出骨子裡的自信。

  櫻裡點頭:「好,我要光。」

  「光?」六道骸皺眉看著她,眼裡藏著懷疑和審視。

  「是的,光。」櫻裡伸出手,小臉面無表情,微微歪著腦袋的模樣有點可愛。

  像個正在討要糖果的孩子。

  雖然不知道要光有什麼用,但看在這人是唯一可能解救他的份上,六道骸勉強按捺住死亡逼近的急躁和莫名被影響到的黑暗情緒。

  一團柔和的光從半空中升起,明亮干淨。

  六道骸不是沒嘗試過用幻術擺脫困境,但是沒有任何用處——這個地方就像一個力量的絕緣體,除了這團光,任何幻術施展出來,都消失得一干二淨。

  就仿佛被什麼東西吞噬了。

  「是光。」櫻裡伸手,那團光在她手掌上方輕輕起伏飄動。

  在這無盡黑暗裡的唯一光線之下,小少女精致的側臉被光暈洇出半明半暗的色彩。

  她轉頭朝六道骸看過來,淺淺的水藍眸子在柔和的光線下,一瞬間竟如同秾麗的墨藍。

  「謝謝。」小少女微微彎起眼眸,像是很開心。

  一直沒有表情的少女,忽然願意笑一下,是很能打動人的一面。

  「kufufufu感謝我?我只是想擺脫這些東西而已,就不必了。」六道骸頓了頓道。

  「我明白的,我也只是為這團光的出現說謝謝。」櫻裡圓潤的貓瞳裡恍若盛滿了細碎的星星,絢麗地在湖泊般的眸底輕輕蕩開。

  「因為它的到來,我很高興。」

  「……」六道骸頭一回覺得在跟別人交流的過程中是自己先卡殼。

  「kufufufu不要再說這些沒有用的廢話了,快給我把這些鬼東西……」

  六道骸還沒來的及說完,一只雪白纖細的手就放在了他頭頂上。

  六道骸敢發誓,他的頭發被面前這個人揉了揉。

  這件事放在平時確實挺不能容忍,但更可怕的是,他現在僅僅因為這種事,就生出了想將所有的一切盡數毀滅的暴虐渴望。

  好像這樣,就能把心底莫名的飢餓感填平。

  飢餓感?六道骸忽然明白了什麼。

  沒錯,這種渴求到極致的貪婪**,到了一個極致,就像是在荒蕪裡二十多天粒米未進的飢餓感,可是這並非是進食就能解決。

  更像是最可怕的無底欲壑。

  「別放任心裡的情緒,控制住它。」軟甜的少女嗓音自耳邊響起,「一旦放任,就收不回來了。」

  那股近乎灼燒的「飢餓」越來越強烈,足以將心智不堅定的人逼瘋。六道骸因為聽到的話,咬牙堅持守著腦海中的那一線清明。

  「可以了,放輕松。」小少女輕聲說。

  像是打開了什麼關鍵的開關,「飢餓」和它所帶來的暴虐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不留絲毫痕跡。

  見他差不多控制住了,櫻裡把放在他頭頂上的手收回來。

  唉,更餓了。

  六道骸睜開眼睛,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出來,冷汗如瀑,臉色蒼白如紙。

  劇烈喘息半晌,六道骸終於緩過來一些。

  還沒等問接下來要怎麼做,他身上的黑色物質眨眼之間,竟已經消失得干干淨淨。

  不過再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它們並沒有消失,只不過是又退回了腳下,無聲湮沒在眾多黑色裡。

  「kufufufu,你的夢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六道骸眯起眼睛,尚且沒能完全從之前的情緒潮水中完全回過勁兒。

  他進過無數人的夢,從沒遇到過這種連他也束手無策的夢境。

  堪稱當世最強幻術師的六道骸,在今天搞事的第一步,就選錯了人,結結實實吃了個大虧。


第26章

  「它們平時很乖的。」櫻裡抿了抿唇,小聲辯駁,「只是因為最近我吃錯了東西,它們也受到了一些影響。」

  而且,實在是你,看上去太好吃了,不管是從外表還是從內裡的能量來說。

  不過這句話,櫻裡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

  不然她覺得這個人可能會因此不罷休地找事。

  「而且你看,現在它們已經放開你了。」櫻裡認真地注視著他,「要不是你擅自跑進來,它們也不會傷害你。」

  六道骸:「kufufufu。」可能是覺得這次毫無還手之力的慘敗太尷尬,他沒再說話了。

  不過,到底是吃錯什麼東西,能讓夢境變成這樣?

  沒有什麼外表非常恐怖的事物出現,然而六道骸已經可以用可怕來形容這個夢境。

  捧著一團光的櫻裡像是開心了很多,腳步活潑了不少,向前輕快地小跑著奔去。

  六道骸思考一下,也跟著過去了。

  他那麼容易畏懼就不是六道骸了,更何況,他這個獨一無二的奇特夢境非常感興趣。

  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對六道輪回無效的人。

  櫻裡一直捧著光望著前方跑,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准備靜看結果的六道骸忍不住發出問題。

  「kufufufu你在找什麼?」

  「我在找一個開關。你聽說過愛麗絲嗎?」一直專注尋找的櫻裡分給他一個余光。

  「愛麗絲?kufufufu那是誰?」

  「愛麗絲夢游仙境的那個愛麗絲。」櫻裡解釋。忽然,她眼睛一亮。

  「找到了。」

  她噔噔噔跑過去,蹲在地上,六道骸走過去一看,也看到了地上的東西。

  他們兩人就像是走到了這個黑泥世界的盡頭。

  盡頭的連接處,是巨大而看不見邊際的深淵。

  深淵底下看不清是什麼,只隱約好像有細碎如流星的東西在游動,但是再仔細看過去,又像是什麼也沒有。

  漆黑湧動的泥,和深不見底的淵,像是兩個不同又相似的世界。

  而六道骸和櫻裡,現在正踩在兩個世界的分界線上。

  「kufufufu,你覺得,這個是兔子洞?」六道骸的語氣有些古怪。

  誰家兔子洞這麼大?

  「差不多的。」櫻裡正在前傾著身體,撈著深淵裡別人難以捕捉的星光。聽到六道骸的話,她眨了眨眼睛,認真地回答。

  六道骸懷疑自己被涮了。

  忽然,他的手被拉住了。

  小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起來了,她的另一只手捧著飄飄忽忽的光團,銀發猶如覆著月色,明亮的藍眸像是夜空下的藍寶石。

  直到這個時候,六道骸才發現,並不是錯覺,她的眼睛在某些時候,呈現出來的是極為艷麗而深沉的藍。

  「一起來吧。」櫻裡想了想,「就當是,招待客人。」

  不請自來的這位客人毫無反抗之力,在被拽著一起墜落進深淵的那一刻,他全身都沒有任何著力點,所有的反應都變得遲鈍無比。

  仿佛時間在這個過程中被無限拉長。

  像是在向下飛快地墜,又像是在靜靜懸浮於半空。

  直到置身於這個深淵,六道骸才發現,這裡並不像黑泥那裡是一片漆黑,除了黑暗,還有許多星星點點的亮光。

  它們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在遵循某種規律,有的能一直閃爍,明暗交替,有的堅定地從未熄滅。

  也有很多,在一陣明亮之後,就默默湮滅了。

  非常奇妙的景觀,如同置身浩瀚星海。

  「那是你的。」櫻裡忽然說。

  六道骸一怔,順著她目光的方向望過去,那裡是一點星星一樣的光芒,時明時暗,但從未徹底熄滅。

  「kufufufu我的什麼?」六道骸看了一會兒,內心有股熟悉的感覺。

  「你的,貪婪和**。」櫻裡沒有要隱瞞的意思。

  六道骸沒有說話,這本該是荒謬的,但是他莫名覺得——她說的是真的。

  「kufufufu所以,你到底是……」六道骸看似輕松,神色卻不自覺地凝重起來。

  「很好看不是麼。」小少女的語氣很淡。

  六道骸莫名有股自己被誇到了的既視感。

  「……kufufufu。」

  「閉眼。」櫻裡忽然說。

  這回六道骸沒有再質疑她說的話,閉上眼睛後,一陣衝擊力傳來,眼皮外的光線驟然強烈不少。

  沒等六道骸睜開眼,他已經嗅到了一陣甜蜜得近乎膩人的香味。

  六道骸已經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等他一睜眼,一塊蛋糕「嗖」地砸了過來,還穩狠准地徑直朝著他的臉。

  六道骸鮮紅得仿佛滴血的眼中數字一閃,那塊草莓味的奶油蛋糕一下子蒸發在半空中。

  這個時候六道骸才發現,幻術能用了。

  這個世界,跟之前的完全不同,像是一個巨大的甜點夢幻王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甜蜜的奶油和柔軟香甜的蛋糕,酥脆的巧克力曲奇。

  櫻裡倒是不意外,無他,只因奈奈媽媽做的甜點太好吃了。

  「kufufufu你想用蛋糕砸我?」打量完周圍後,六道骸意味深長看向櫻裡。

  一塊蛋糕也出現在半空中,危險地上下沉浮著。

  小小報復一下,讓她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六道骸突然覺得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不是我。」櫻裡沒打算背鍋,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六道骸抱著臂,眼神示意,意思很明顯——在這裡除了我們還有別人?

  「有的。」櫻裡轉頭盯著一個地方,藍眸裡露出一抹疑惑和好奇。

  「你是誰?」

  「吶吶,不愧是櫻裡醬,總是能最快發現我呢。」

  甜膩的聲音傳來,上面的蛋糕沙發下陷,露出一個有著白色蓬松短發的男人,他臉上笑意盈盈,一只眼睛下有紫色的倒皇冠印記。

  六道骸手中出現三叉戟,他從這個笑眯眯的家伙身上感受到強烈的違和感:「kufufu你是什麼人?」

  「櫻裡醬應該知道我是誰吧?」白發男人笑意更甚,手支著側臉,意味不明地注視著小少女。

  「我啊,可是櫻裡醬的男朋友哦。」

  櫻裡抬起頭同他對視:「白蘭。」


第27章

  「櫻裡醬果然記得我的名字呢∼」白蘭似乎很高興,從蛋糕上跳下來,不緊不慢走到兩人面前。

  光看他的神態語氣,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在撒嬌。

  櫻裡一陣無語。

  這個白發紫眸家伙,櫻裡自然是認得的。

  在原來的世界,雖然因為一些原因,她選擇跟沢田綱吉他們拉開距離,但又因為某些直覺,在他們某幾次發生生命危險的時候,她選擇了稍微地幫點忙。

  也就莫名其妙跟這個叫白蘭·傑索的男人杠上了。

  不,或許應該說,是這個男人總是湊過來找虐。

  而櫻裡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白蘭,估計是從平行世界的自己那裡學來的不知道什麼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辦法。

  畢竟他的能力,真是太開掛了。

  「男朋友?你有男朋友?」六道骸睨了白蘭一眼,頓了頓,忽然意識到問話的方式不對,「kufufufu不是,這家伙是你男朋友?」

  「那是當然,櫻裡醬知道我喜歡甜食,構造出來的世界裡也全是甜的呢∼」白蘭笑眯眯地搶著回答。

  六道骸挑眉:「構造的世界?」

  「啊,你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白蘭故作驚奇,眼裡透出蔑視,「這裡可不是櫻裡醬所謂的夢境哦∼」

  六道骸眯了眯眸,這個人看起來真的十分欠缺毒打。

  眼看著兩人的氣氛就快要打起來,櫻裡打斷了兩人的「交流」:「但是,你只吃棉花糖。」

  「這裡只有蛋糕和餅干,沒有構造出一顆棉花糖。」

  白蘭:「……」

  六道骸一陣毫不客氣的嘲笑。

  「櫻裡醬可真是夠直接的。」白蘭似真似假地抱怨,「櫻裡醬∼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嗎?」

  櫻裡一點也沒有遲疑,搖了搖頭。

  如果是已經認識她的白蘭本人也來到這個幾年前的世界,她還會驚訝一下,但是很明顯,面前這個白蘭,只待在她所構造的世界,也就是說,應該是用什麼辦法在這裡留下節點。

  而且……似乎過來的並不是本身,只是一個投影。

  那麼就不重要了。

  因為,櫻裡可以很輕易解決。

  「櫻裡醬,總是這樣會對話進行不下去哦。」想說的話被噎住,白蘭無奈地聳聳肩,「不過這也是櫻裡醬可愛的一個地方啦。」

  櫻裡根本不搭理他。

  六道骸在旁邊也差不多看明白了,哪裡是什麼男女朋友,說是敵人還差不多。

  看,最起碼哪怕他先闖進來的,小少女都沒這麼冷漠地對他。

  櫻裡其實沒想那麼多。

  主要是她覺得白蘭又想搞事情,而她確實挺煩這個棉花糖精的。

  說起來,她在原來的世界跟白蘭的第一次見面,就是白蘭搞事情,沢田綱吉他們一籌莫展之際,櫻裡沒忍住把白蘭的所有棉花糖全吞掉了。

  沒辦法,棉花糖的甜膩味道實在是太濃了,勾得櫻裡又餓又心煩意亂,索性全吃光。

  而毫無反抗之力的白蘭只能當場眼睜睜看著櫻裡把他的所有棉花糖吃完:「……」

  記仇.jpg

  再然後,仇沒報回去,反而一次次找麻煩被坑得更慘,白蘭卻像是迷戀上了這種被虐的滋味,找上門的次數更多了。

  因此,在櫻裡心目中,這個白毛比雲雀恭彌還難纏。

  最關鍵的是,這家伙貌似還有點心理變態。

  那句自稱「男朋友」,恐怕也是為了搞事情,櫻裡都懶得跟他爭辯。

  「啪。」一個蛋糕塔突然倒塌下來,最上面的草莓在地上摔了個稀爛。

  櫻裡回過神,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六道骸和白蘭居然已經打起來了。

  「現在的你居然這麼弱的嗎?還真是不行啊。」白蘭一臉遺憾地搖頭,「我本來還有點期待呢。」

  「kufufufu你找死。」六道骸鮮紅眼眸裡的數字不斷閃爍。

  隨著戰鬥的波及,甜點世界被破壞的範圍越來越大。

  櫻裡抿唇,小臉漸漸沉了下來。

  「誒,櫻裡醬是生氣了嗎?」一直關注著小少女的白蘭,眼角余光瞥見她的表情,不僅不緊張,好像還興奮了起來。

  「kufufufu……」六道骸幾不可見頓了一下,恰好又是一塊巨大的蛋糕牆被他掀翻。

  櫻裡面無表情地從地上撿起兩塊碎掉的奶油蛋糕。

  「給我滾出去。」

  少女清甜的嗓音沒有絲毫攻擊力,但是兩人卻忽然一涼,緊接著,不可抗力地被什麼軟黏的東西砸了一臉。

  還沒等他們反應,一股墜落感傳來,再睜開眼,是現實中了。

  「骸大人,你臉上……」

  一塊蛋糕從六道骸頭上緩緩滑下,臉上留下一大片白乎乎的奶油。

  「kufufufu你什麼都沒看到。」

  而白蘭那邊,比六道骸看起來慘多了,糊了一臉蛋糕渣,奶油花花綠綠地裹在他頭發和臉上。

  十分滑稽。

  白蘭一動,一塊裝飾蛋糕的芒果滑溜溜地掉在地板上。

  下屬戰戰兢兢,在凝固的氣氛裡試探著開口:「白蘭大人,happy,happybirthday?」

  白蘭:笑容逐漸危險。

  ……

  這裡確實如白蘭所說,不是夢境,而是櫻裡構造的世界。

  無論是感受到別人的濃烈貪婪恐懼,還是自身無法抑制的飢餓,都需要一個安放的地方,否則遲早有一天,會像泄閘的洪水,毀滅周圍存在的一切。

  而每樣東西都有正反兩面,正如每個人內心的貪婪和恐懼所帶帶的幸福和痛苦。

  所以這個世界,可以是童話王國,也可以是黑泥地獄。

  櫻裡望著由蛋糕餅干構造的世界,聞著香甜的味道,滿足地躺倒在地上。

  但是很可惜,這些甜點是無法壓抑她的絲毫食欲的。它們更類似一種「近乎真實的泥塑」。

  「還是出去吧。」想到奈奈媽媽烤的蛋糕,櫻裡藍眸微亮。

  現實中的沢田家,伏在桌上睡著的櫻裡緩緩睜開眼睛,圓潤的貓兒眼裡氤氳著一絲尚未完全清醒的水霧。

  她坐起身,身上披著的毛毯掉落在地上。

  「櫻裡醒了啊。」沢田奈奈笑著說,「綱君快回來了,飯快做好了。」

  櫻裡又聞到了炸天婦羅的香味。

  「嗯。」她面癱著小臉,點了一下頭,過一小會又似乎覺得不夠,連續點了好幾下。

  沢田奈奈笑了起來,揉揉她的腦袋:「哈,櫻裡也太可愛了。」

  小少女眨眨眼。

  回到客廳,櫻裡路過玻璃魚缸,她瞅了瞅空空的只有水的魚缸,把玻璃缸往後面推了推。

  水潤剔透的藍眸裡難得浮現一絲心虛。

  要不要去河邊撈幾條魚回來放在魚缸裡?

  【……】

  櫻裡停下邁出門的步子。

  【你也感覺到了吧?你該走了。】

  「是的。」櫻裡垂眸,橫濱那個世界的意識到現在才來把她拽回去,可能還得誇一句居然沒把她忘了。

  【走吧。】家教世界意識說,【過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再見的。】

  櫻裡應了一聲,上樓推開沢田綱吉的房門。

  太陽西斜,沢田綱吉放學回來時,手裡還提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面是清涼的水,和幾條正在游動的金魚。

  「我回來了。」進了家門,沢田綱吉換掉鞋子,匆匆把金魚倒進玻璃缸。

  「所以之前的金魚不會是……?」沢田綱吉扶額嘆了口氣。

  上樓後,棕發少年下意識地看了客房一眼,門是大開的,裡面沒有人。

  「奇怪,櫻裡呢?」沢田綱吉嘟囔一聲,幫她打開窗戶透氣,自己回到臥室。

  臥室裡也沒有人,沢田綱吉卻覺得好像有人來過。

  是櫻裡嗎?

  放下書包後他隨意一瞟,書桌上放著一張紙條狀的東西。

  沢田綱吉心底忽然浮現一股失去了什麼的直覺。

  他伸手拿起字條,陽光從窗外傾瀉下來,有些晃眼睛,他努力辨認著上面的字跡。

  ——謝謝收留,還有再見。

  ……

  櫻裡慢慢地睜開眼睛。

  「小姐是誰?」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望向說話聲的來源處。

  一個貌似很冷的穿著厚厚衣服和耳罩的長發男人,正坐在快要熄滅的火爐邊。

  「突然出現在這裡,」男人一邊冷得打哆嗦一邊慢慢說,「真是有點叫人,嚇一跳。」

  櫻裡:「抱歉打擾了,這件事我也沒辦法控制。」

  「沒法控制嗎……」男人喃喃一句,沒再說話了,像是對她的存在並不關心,專注烤火。

  櫻裡環顧周圍,這裡是一個很空曠的大廳,也不知道具體是在橫濱的哪裡。而外面的陽光燦爛地灑進來,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冷得發抖的天氣。

  想了想,櫻裡走到火爐邊,往裡面加了一些炭,火爐很快又燃燒得旺盛起來。

  「小姐也冷?」長發男人並沒有看她,正低著頭牙齒打顫,汲取火爐燃燒時溫暖得近乎炙熱的溫度。

  「不冷。」櫻裡搖了搖頭,「但是你很冷。」

  長發男人看了她一眼。

  「多謝。」他嘴角勾起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

  忽然,外面傳來了槍擊聲。

  長發男人像是早有預料,沒有任何反應,繼續專心致志取暖。櫻裡望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中也,快點解決哦。」

  「啰嗦。」

  敵人在橘發少年的反擊裡一個個倒下,一顆子彈劃過太宰治的側臉。

  太宰治神色不變,淡定地伸手用大拇指抹去臉上滲出的血跡。

  他垂眸看了看,輕輕一下舔去拇指上的血。

  「你餓了嗎?」軟糯清甜的嗓音自身側傳來。

  披著黑大衣的黑發少年一怔,朝旁邊看了過去:「小小姐,你居然真的在這裡。」

  他頓了頓,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不過我想,應該不是GSS做的吧?」

  櫻裡搖頭:「不認識。」

  「不過能這麼快找到小小姐,真是個大驚喜啊。」太宰治拖長尾音,像是在撒嬌,「吶吶,小小姐這幾天去哪裡了?很想知道呢。」

  櫻裡:「去見了一些認識的人。」

  「是麼。」太宰治笑了笑,「小姐還真是神秘。」

  「就連我,也查不出小小姐三天之前的任何痕跡呢。小小姐就像是憑空從橫濱冒出來的。」

  櫻裡抬頭看著他,那只鳶色的眼睛裡深不見底,誰也不知道眼睛的主人在思量些什麼。

  「你,」櫻裡遲疑一下,「是在抱怨嗎?」

  太宰治倏地一愣。

  「喂,你都在跟她說些什麼啊?不要帶壞她!」已經輕松解決完所有敵人的中原中也看到這一幕,下意識擰眉,毫不猶豫把櫻裡拽到自己身後。

  在中原中也眼裡,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危險家伙就是在不懷好意。

  櫻裡從中原中也身後探出頭,微微歪著腦袋看兩個人。

  太宰治已經從剛才的愣神中回過神來,毫不客氣地開始嘲諷中原中也:「怎麼小矮子每次都要來插一腳,明明是我跟小小姐的相處。」

  「啊,我懂了,一定是中原中也太矮了,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他,只能拼命刷存在感,吶吶真是可憐呢。」

  黑發少年用纏滿繃帶的手摸著下巴,滿臉同情。

  「混蛋,什麼叫你跟她的相處,」中原中也咬牙切齒,身上紅光又開始若隱若現,「而且我現在還在生長期啊!還會長高的!」

  中原中也像是非常生氣,櫻裡察覺到,他似乎很在意身高的事。

  「沒關系,」櫻裡想了想,拽拽橘發少年的衣角,「中也比我高,而且,中也氣場兩米八。」

  「喂喂,我比你高不是理所當然的麼……」中原中也臉上的氣憤退去,變成哭笑不得的神情,「而且兩米八是什麼鬼?」

  「剛才中也打架我看到了,」櫻裡認真地點著小腦袋,「很帥氣,很酷,非常厲害。」

  像是為了表達出自己的肯定,櫻裡不止努力把能想到的形容詞全念出來,還試圖踮起腳尖,把羨慕的眼神傳遞給他。

  中原中也咳嗽一聲,手掌放在小少女頭頂按了下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費勁踮腳。」

  櫻裡眨眨眼。

  「嘁,小矮子身上都要冒花了,真惡心。」太宰治吐了下舌頭,露出嫌惡的表情。

  「港黑的那個繃帶混蛋,你是想死嗎?!」

  櫻裡慢吞吞提醒:「中也,他好像蠻想死的。」

  「……」中原中也也想起來了。

  「誒——真不愧是溫柔的小小姐,居然還把我的願望牢牢記著。」太宰治捧著胸口,舉止浮誇無比。

  櫻裡很是淡定地接了下來:「謝謝誇獎。」

  中原中也:「……夠了啊你們。」

  中原中也倒是很體貼地沒再在太宰治面前多問櫻裡到底去了哪,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確認櫻裡沒有受傷害,就沒多話了。

  櫻裡覺得,大概溫柔的是中原中也才對。

  「笨蛋,又在想什麼啊,這種眼神……」對方的眼神太好懂,中原中也撇開臉,耳根有點發燙,敲了一下她的頭。

  「痛……」小少女抱著頭嘟噥。

  「喂我沒用那麼大力氣吧?」中原中也真的以為自己把對方敲痛了,開始看她的額頭。

  「小矮子才是笨蛋吧。」太宰治懶洋洋地道,「連撒嬌也看不出來?」

  「撒嬌?」中原中也一愣,像是被嗆住一樣連續咳了好幾聲,對櫻裡說,「抱,抱歉。」

  櫻裡歪了下腦袋,兜帽上的貓耳朵輕輕晃動。

  然後那雙貓耳朵被橘發少年的手掌稍稍壓扁,用力揉了揉。

  「這衣服還挺適合的。」中原中也小聲嘀咕。

  而太宰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另一邊。

  「呵,呵。」一個胸口中了彈的敵人躺在地上,大量鮮血在地上蔓延開來。

  「這個傷勢,活不成了呢。」黑色蓬松卷發的少年低下頭查看,手裡不緊不慢地把玩著□□。

  「但是要等到死去,還要起碼二十分鐘以前呢,真是地獄一樣的煎熬啊。」

  「需要我幫你結束痛苦嗎?趁著現在還能說話的時候回答比較好。」

  櫻裡聽到太宰治說的話,抬頭看過去,小跑到那個快要死的人身邊,蹲下來觀察他。

  瀕死的敵人在極度的痛苦中,看到了一片色澤清淺的如湖水的眼瞳,那湖面倒映著他渴求解脫的影子。

  美麗得像天空和水流的顏色。

  他忽然有些放松下來,對著太宰治艱難地張了張口,做出意料之中的回應。

  「我知道了。」太宰治瞥了櫻裡一眼,幾不可見偏了下槍口,扳動手中的槍。

  然而,直到對方徹底沒有呼吸,槍聲也沒有停止,黑發少年砰砰砰開了一槍又一槍,唯一露在繃帶外面的鳶色眼眸失去了亮光。

  隨著槍聲,他嘴角揚得越來越高:「真是貪得無厭啊。」

  「夠了。」一直蹲在地上近距離觀察死亡的小少女終於起身,毫不猶豫握住他的手腕。

  太宰治拿槍的手腕頓時動彈不得,小少女看起來嬌嬌軟軟,力氣卻出乎意料。

  要不是自己的異能力會消除別人的異能力,太宰治都要覺得小少女的異能力是力量了。

  「小小姐是認為我做的不對嗎?想阻止我?」太宰治偏頭注視著她,清秀的面龐上,露出的眼眸裡一片空無沉寂。

  櫻裡點頭,又搖頭:「浪費,可恥。」

  太宰治眼眸微眯,垂臉審視她的表情。但是小少女一字一句,顯然是非常認真地在說這句話。

  太宰治沉默一會,捂臉失笑:「哈,哈哈,我知道了。」

  他漫不經心扔掉彈匣已經空了的□□:「小小姐說的沒錯,確實不應該浪費。」

  中原中也的面色有些復雜,拍了下櫻裡的腦袋:「你剛才湊那麼近看那人做什麼,繃帶變態手裡可還舉著槍。」

  「我的槍還是很准的。」太宰治嘲諷,「不像某個小矮子,只能用蠻力。」

  而櫻裡看看地上的屍體,抿唇:「只是覺得很奇妙。」

  「貪婪居然能因為死亡而滿足。」

  「從這一點來說,」櫻裡轉頭望向太宰治,輕聲說,「滿足了別人的貪婪恐懼,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幼稚先生應該被感謝呢。」

  聞言,黑發少年側身,空洞的表情終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某種事物開始感興趣的笑意。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又手癢癢地胡亂揉小少女的頭發。

  這樣說話,是會被纏上的啊。

  「莫非小小姐是在安慰我?」太宰治輕笑。

  「可別了,」他攤手,露出無奈的表情,語氣終於回歸正常,「我可不想被一具屍體爬起來感謝。」

  「這樣啊。」櫻裡眨眨眼,已經兔子一樣用雙腿蹦到了台階上。

  「你這是在做什麼?」中原中也挑眉。

  「不是要進去嗎?」櫻裡疑惑地問,「你們來這裡,應該是有事要做吧?」

  三人一同走進古堡大廳,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果然是來找那個怕冷的長發男人的,要詢問關於荒霸吐的事情。

  櫻裡對這些並不關心,但她覺得聽完長發男人描述自己八年前看過的荒霸吐的場面後,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表情都很不一般。

  不過……荒霸吐這種東西,就……它好吃嗎?

  「原來如此。」那邊,太宰治說,「差不多我已經明白了,那麼,我們就先走了。」

  中原中也並沒有表示反對,他正在沉思,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離開的時候,櫻裡看到那個叫蘭堂的長發男人衝她頷首,像是在說再見。

  等出了古堡,櫻裡問:「你們在一起調查荒霸吐嗎?」

  「是啊,因為一些原因,港黑跟小矮子一起合作了,」太宰治正在公共花園的欄杆上,學著櫻裡歡快地兔子蹦,「真是非常糟糕的體驗呢。」

  中原中也已經學會自動無視了太宰治無時無刻不在的嘲諷,「別理他,你這兩天怎麼樣?有遇到危險嗎?」

  櫻裡思考一會,搖頭:「沒有,但是遇到了很討厭的人。」

  「討厭的人?」中原中也有些吃驚,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你不會討厭誰。」

  永遠都是平靜淡定的表情,從沒見過有劇烈情緒波動的時候。

  「這個給你,戴好。」中原中也忽然記起什麼,把手腕上的藍色皮帶脫下來,戴在櫻裡手上。

  「要是你還打算回鐳缽街的話,帶上這個會安全一些。」

  「這是?」櫻裡抬起手,好奇地望著。藍色的腕圈在細白的手腕上晃悠。

  「這是『羊』的標志,也是『羊』成員的護身符。」太宰治已經不在欄杆上蹦跶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站在櫻裡身邊,看著小少女手腕上的藍色皮帶,神色有些莫名的淡漠。

  「吶我說,小矮子,你不會把小小姐圈成你的所有物了吧?」


第28章

  「哈?你發什麼瘋?」中原中也擰緊眉頭,看向櫻裡,「我絕對沒把你當成所有物,別聽他胡說。」

  太宰治冷笑一聲:「這個腕帶真是醜死了,小小姐,你還是趕緊把它扔掉吧。」

  「自殺混蛋給我閉嘴!」

  中原中也是真的生氣了,身上的紅光出現,一塊巨石浮到半空中。

  他藍眸危險地盯著太宰治:「有些話不能亂說,給我閉嘴,你聽不懂人話嗎?」

  「中也。」櫻裡看了會手腕上的藍色皮帶,放下袖子遮住,輕輕扯了扯中原中也的衣角。

  中原中也身上的紅光漸漸消失,碎石緩緩落到地上。

  「抱歉,沒控制住。」橘發少年垂眸望了她一眼,藍色的眼眸裡有些復雜。

  「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中原中也並不傻,小少女能在鐳缽街獨自一人生活好幾天還好好的沒有一點事,已經能說明她並不像外表那麼弱小。

  但即便如此,在經歷過這次小少女的失蹤後,他也還是忍不住將藍色腕帶給了她。

  他以為自己只是想保護她,但是被太宰治從旁說破,他才忽然明白了一點。

  除了保護,不可否認的是,他還存了些許能與她加深聯系的想法。

  但其實這是不應該的,說到底,他們認識的時間很短。

  「中也。」櫻裡輕輕戳了戳他的腰,「不要想太多。」

  貪婪得到,害怕失去,是每個人都會產生的情緒,而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腰被戳得有些癢,中也忍不住笑了,抓住她的手,也沒辦法沉浸在之前那股莫名的情緒裡。

  「小小姐,你也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太宰治坐在欄杆上,手支著下巴,「這樣可是會被騙的哦。」

  櫻裡眨了眨眼睛:「比如你?」

  「誒誒,小小姐是在吐槽我嗎?是嗎是嗎?」太宰治驚奇地睜大眼睛,活像發現了新大陸。

  「小小姐居然也會吐槽人的嗎?」

  櫻裡歪頭,精致的小臉上露出迷茫。

  中原中也挑眉:「她分明是在說你會騙人吧。」

  「小矮子居然自作主張說我壞話,作為狗狗就不要亂叫了。」

  ……

  然後兩個人就打起來了,當然,是太宰治單方面被爆打。

  中原中也心裡正好也攢了一肚子火,要不是櫻裡沒聽太宰治的,他都能當場把太宰治打爆。

  「你離遠一點,別被傷到了。」中原中也轉頭囑咐。

  嬌小可愛的一個小少女,怎麼看都讓人忍不住為她操心。

  「小矮子你就只會用蠻力了嗎?」

  「哈?你要不要見識一下?」

  櫻裡默默瞅了一會,然後就不知道怎麼發展的,三個人就一同到了游戲廳。

  「一決高下吧,讓小小姐看看到底應該誰聽誰的。」

  櫻裡迷茫臉:這不關我的事吧?

  但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已經開始打起游戲了,戰況看起來十分激烈。

  櫻裡試探地伸手在游戲機上按了幾個按鈕,人物歪歪扭扭都站不穩。

  「你這操作也太爛吧。」旁邊打游戲打得昏天黑地的人像是正好有氣,皺眉看了一眼,「不會打就不要來啊,真是的,就是有你們這種人我才會每次組隊都輸……」

  櫻裡:「……」嗯?怎麼回事?

  「大叔你在說什麼?」中原中也不悅地瞟過來,凶巴巴地威脅,「我們來打幾局?」

  「那位大叔,我也要跟你打一局!」游戲機後面,太宰治像小學生一樣歡快地舉起手。

  「今天游戲廳裡的小鬼這麼多的嗎?」大叔不屑地笑了一下,「行,來吧,小孩子別氣得哭出來就行。」

  櫻裡:「……」持續面癱。

  然後,櫻裡就看到這個大叔被游戲裡的兩個人虐得死去活來。

  關鍵太宰治皮得很,還老是不給個痛快,總是假裝給了對方贏的希望,就遛著玩,像貓捉老鼠。

  看到大叔被虐得充滿心理陰影的表情,櫻裡懷疑等結束了,他這輩子都不想碰游戲機了。

  不懂游戲的櫻裡默默移開目光,掩嘴打了個哈欠。

  忽然,她的目光被另一個正在打游戲的人吸引了。

  那個人正在一邊打游戲一邊吃吃喝喝,旁邊擺了一大堆炸雞,打完一局後,他還拿起大瓶的可樂往嘴裡灌了一口。

  「爽!」

  櫻裡:「啊……」

  水藍的貓兒眼裡流露出羨慕。

  「在看什麼,該走了。」中原中也又開始揉她的腦袋。

  櫻裡向上瞅了一會兒,忽然腦袋一晃,張口咬住。

  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指尖被咬住的中原中也:「……」

  「喂喂喂快松口啊,咬,咬手指算什麼啊!」橘發少年臉色猛然爆紅,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他都能感覺到指尖濕漉柔軟地被輕輕舔了一下。

  櫻裡咬著指尖磨了磨小白牙,總算戀戀不舍地松開。

  啊,確定了,中也真的跟別人不一樣,味道都不一樣。

  「你到底在干什麼啊?」中原中也很想大聲鎮住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發不出火來,音量不知不覺降低。

  櫻裡誠實地回答:「在想中也應該會很好吃。」

  「什麼?!」中原中也猛然抬高聲音,發現有人看過來,趕緊心虛地埋下頭。

  「很,很好吃?吃什麼?」不知怎麼,中原中也說話有點結巴了。

  櫻裡疑惑地瞅著他,發出保證:「中也放心,再餓也不會吃你的。」

  想了想,她又補充:「盡量。」

  中原中也眼神閃爍:「喂,你……」

  「中也,我餓了,」櫻裡坐在那裡開始碰瓷,臉滾游戲機,面無表情,「餓。」

  「什麼啊,原來是餓了……」橘發少年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失望。

  「真的餓了?」小少女的樣子像極了耍賴的小朋友,中原中也開始忍不住逗她。

  「餓。」小少女用力點頭,淺色的藍眸變得水汪汪的像是在發亮。

  充滿了純粹的期待,還有一點點難以察覺的軟軟委屈。

  這一點委屈,可能連小少女自己也不曾察覺到。

  被這樣看著,中原中也不忍心再逗她了,「行,帶你去吃東西……」

  倏地,他似乎看到了什麼人,迅速把衛衣兜帽拉起來,背過身想避開門的方向。

  櫻裡朝游戲廳的大門看去,兩個曾經見過的人走進來,都是「羊」的成員,一個是白瀨一個是柚杏。

  「小小姐,幫你報仇了哦∼」太宰治似乎是虐菜虐得沒勁了,終於舍得跑回來,一轉頭就看到中原中也躲躲閃閃的模樣。

  太宰治環顧四周,也發現了白瀨和柚杏,他鳶色的眼眸一眯,張口就開始搞事情。

  「中原中也君,你怎麼躲在這裡啊?是看到誰了嗎?」

  故意抬高的嗓音很快引起白瀨柚杏的注意,兩人看到中原中也,立即跑了過來。

  「中也,終於找到你了。」白瀨催促,「省吾和晶他們被港口黑手黨的人抓走了,中也你快去救他們啊。」

  中原中也皺眉,很快抓住關鍵:「怎麼被抓走了?你們是不是又去河對岸的工廠偷酒了?」

  白瀨卡了下殼。

  中原中也明白了:「我不是說過那裡離港黑勢力範圍很近,不要隨便去的嗎?」

  白瀨僅僅只是心虛一下,馬上又理直氣壯起來:「只不過是去拿點酒而已,而且中也你這麼厲害,不是應該保護我們的嗎?」

  柚杏也在旁邊說:「是啊中也,就像以前那樣,把他們救回來吧。」

  中原中也眉頭皺得更深:「這件事我有打算。」

  櫻裡靜靜望著這一幕。

  「小小姐,看到了吧,」太宰治臉上也沒有了笑意,鳶色的眼瞳呈現出深沉的色澤,「身為羊之王,居然被羊所逼迫,真是奇特的場景。」

  「要是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羊之王會被一群羊們徹底吞下去吧。」說到這裡,太宰治又流露出感興趣的笑容。

  像是很期待看到那有趣的一幕。

  櫻裡慢吞吞瞟他一眼。

  「因為中也並沒有真正把自己當成羊之王。」櫻裡說,「中也很溫柔,他充當的是保護者的角色。」

  「而且,」小少女忽然把拳頭握緊,放在胸前,信誓旦旦,「中也如果有一天要被吞掉,那一定不是被羊。」

  太宰治揚眉:「哦?小小姐很肯定啊,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櫻裡搖頭:「不可以說。」很堅定。

  她才不會說,她有點,真的只是有一點饞中也呢。

  最多,最多就是想稍微舔一下的程度。

  而另一邊,白瀨的情緒已經十分激動了:「中也,你別忘了,要是當初羊沒有收留你,你早就活不下去了!」

  中原中也垂眸一陣沉默,袖子卻忽然被拽了拽。

  中原中也都快熟悉這種衣角被拽的感覺了。

  「中也,」小少女叫了他一聲,「餓了,不是要帶我去買東西吃嗎?」

  「啊,對。」中原中也一怔,應了一聲,正要一手插兜帶著櫻裡離開游戲廳,卻被攔住了。

  「中也,難道你真的背叛了羊,加入了抓走省吾他們的港口黑手黨?」白瀨指著正無所事事站在邊上的太宰治。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港黑可沒有打算對羊做什麼哦,你那麼想讓他們出來,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

  白瀨:「怎麼可能!」

  太宰治掏出手機,一個電話隨意撥出去:「喂,森先生嗎?」

  幾句話後,他掛斷手機,而幾乎是下一秒,白瀨的手機就響起來,收到通知羊的成員都被放出港黑了。

  就在白瀨瞠目結舌之際,櫻裡又開始扯中原中也的袖口了。

  「這麼餓了嗎?」橘發少年瞬間明白了她無聲的催促。

  「嗯,」櫻裡點頭,小臉上滿是認真,「還是給櫻裡買吃的比較重要。」

  中原中也被她平靜的小語氣逗得想笑,心裡放松下來。

  「中也,你寧願帶她去買吃的也不想去救省吾和晶他們?」柚杏難以置信地盯著中原中也。

  她想上前抱住中原中也的手臂,被中原中也避開了。

  「中也不是你們的工具,」櫻裡注視著柚杏,「而且你們只是在乎他的能力。」

  貪婪著他的力量,恐懼著他的離開,卻又不願意付出努力加深聯系,只一味用所謂的恩情威脅。

  但是世界上並沒有那麼好的事,這種脆弱的關系遲早有一天,會像陽光下的泡泡一樣破碎。

  「你胡說!」柚杏有些惱怒,「中也,她是故意來離間你的羊的,她一定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你不要被她騙了!」

  「誒誒誒,小小姐是港黑的人的話,我可是相當高興呢。」漫不經心看戲的太宰治頓時來了勁,「我一定要把小小姐搶過來當我的下屬!」

  櫻裡嘆氣:「幼稚先生,這個時候就不要再玩了。」

  太宰治聳肩,消停了一些:「好吧,看在小小姐的面子上。」

  小少女仰頭看向中也,水藍的眸子剔透如鏡,清晰地倒映著橘發少年的表情。

  「中也,」她慢慢地說,「其實,這是你的事情,力量也是你的東西,怎麼做,都應該由你自己來做出選擇。」

  櫻裡松開他的衣角,還沒來得及走到太宰治身邊,就被橘發少年抓住了手腕。

  「走吧,不是要去買東西吃嗎?」中原中也把小少女的手放回衣角處,淡聲說。

  櫻裡眨巴眨巴貓瞳,軟軟糯糯地應了一聲。

  三人走出游戲廳,白瀨在身後氣急敗壞地踹倒了椅子。

  「想吃蛋糕?」大街上,中原中也注意到櫻裡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一家甜點店。

  櫻裡是想到了齊木楠雄買給她的那個沒吃到一口就被摔壞的蛋糕,聽到中原中也這樣問,她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人有點多,」中原中也看了一眼,「你先在這裡等著。」

  「好。」櫻裡乖乖回答。

  橘發少年走開,櫻裡等在原地,太宰治則坐在旁邊的台階上,一條腿微微屈起,鳶色的眸子審視著她。

  過了一會兒,櫻裡轉身望過去:「怎麼了?幼稚先生。」

  「我不叫幼稚先生,我叫太宰治。」黑發少年說,蓬松卷曲的頭發搭在他白皙臉龐的兩側,在他安靜的時候,顯得他有些乖巧稚嫩。

  「太宰先生。」櫻裡禮貌地迅速改了口。

  「小小姐就不應該那麼好心,管那個小矮子。」太宰治伸了個懶腰,不滿地撇嘴。

  櫻裡安靜地看著他。

  「吶,小小姐真的是那種不管看到誰,都會去拯救的人嗎?」太宰治狀似好奇。

  「但是從小小姐不阻止我對那個GSS的人開槍來看,小小姐又不像是那種人。」

  「還是說,」他抬眸,眼底猶如藏著深淵,「在小小姐眼裡,我開槍殺死他,也是一種『拯救』呢?」

  櫻裡遲疑了一下,「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櫻裡並不覺得這種問題有問的必要,但是如果她沒記錯,這已經是太宰治第二次問她這種問題了。

  「重要麼?」太宰治不置可否,「可能很重要吧,答案就連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呢。」

  他雙手合起來做出拜托的舉動,唯一露出的鳶色眼眸亮晶晶的:「拜托了小小姐,就當是滿足我的好奇心吧!」

  櫻裡想了想。

  「我從來沒想過去拯救誰,」因為要一邊思考一邊回答,櫻裡說得很慢,「而我也認為,我沒有拯救別人的資格。」

  太宰治沒有說話,但櫻裡能感覺到,他在很專注地聽著。

  「拯救這種事,不是我說了算的,當他們心裡沒有相對的渴求時,我也對他們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說到這裡,小少女輕輕呼出一口氣。

  「所以與其說,是拯救,不如說,是因為他們發出了求救。」

  太宰治的聲音響起:「我也是麼,我發出了求救?」

  櫻裡看他,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很疲倦懶散,又像是在思考。

  櫻裡認真地點頭:「嗯。」

  一陣近乎窒息的沉默後,太宰治倏地笑了。

  「所以小小姐的能力是能聽到別人的**?」

  櫻裡眨眨眼,發現好像,似乎,差不多,沒什麼可反駁的。

  「蛋糕買回來了。」腳步聲傳來,中原中也已經提著蛋糕盒回來了。

  櫻裡眼睛一亮,顧不上再看太宰治,雙手緊緊抱住蛋糕盒。

  「怎麼覺得你像是餓了好幾天。」中原中也吐槽了一句。

  「可以現在吃嗎?」小少女面無表情,但是但凡熟悉她一點的人,都能知道她現在的開心。

  「吃吧。」中原中也把一次性塑料叉子拆開給她。

  櫻裡正要打開蛋糕盒,忽然又止住動作。

  她看到了一個人路過,手裡拿著一包薯片正在吃。

  「中也。」櫻裡仰頭望他。

  中也嘆氣,狠狠揉了把她的腦袋:「知道了知道了,怎麼光惦記著吃啊你。」

  「會不會,耽誤你們的事情?」櫻裡還記得他們應該有事要做。

  「這倒是沒什麼,」太宰治開口,語氣平靜,「基本上已經確定要找的人了。」

  中原中也沒說話,但看神色似乎也贊同這一點。

  櫻裡懵懂地點了下頭:「哦……」

  超市裡,櫻裡推著一個手推車,把一袋袋不同口味的薯片放進裡面。

  「買這麼多你吃的完嗎?」橘發少年微微皺眉。

  「那,中也,還能再買嗎?」看了看推車裡的零食,櫻裡小聲問。

  小少女嗓音軟軟的,一雙貓兒似的水藍眸子小心翼翼地偷偷瞟了他一眼又一眼。

  又期待又心虛。

  活像一只正在計劃偷吃的小動物。

  中原中也:「……能。」

  這也太犯規了吧。

  小少女眼裡綻開歡快的情緒,又將一包新口味的薯片放進手推車。

  「這個?」不知不覺走到飲料貨架區,櫻裡仰頭望了一會,辨認出有一排是她看到游戲廳裡別人喝的可樂。

  「真的那麼好喝嗎……」因為目良家填肚子都不容易,櫻裡試探地伸手想拿可樂。

  ……夠不到。

  櫻裡踮起腳尖,發現還是夠不到。

  一陣低笑聲從身後響起。

  櫻裡仰頭,看到一只骨節修長的少年手掌把一瓶可樂拿下來,放進手推車。

  「小小姐,這個時候應該叫我們過來的哦。」太宰治眼裡有笑意蕩開。

  櫻裡點頭:「我知道了。」

  「對了對了,小姐喜歡吃蟹肉罐頭嗎?」太宰治很興奮地舉起手裡幾只罐頭。

  櫻裡想了想:「沒吃過,也許很好吃。」

  「是吧是吧,所以多拿幾個!」太宰治十分快速,櫻裡默默看著,覺得蟹肉罐頭的貨架都快被搬空了。

  「港黑混蛋,我可不會給你付賬!」跟中原中也彙合的時候,橘發少年暴跳如雷地道。

  「切。」太宰治撇嘴。

  拎著一大袋零食,櫻裡心滿意足,擰開可樂瓶喝了一口。

  「嘶。」小少女吸了一口涼氣,捂著嘴巴,瞪大貓兒眼,像是受了驚嚇。

  旁邊的兩個少年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好喝。」緩過勁來,櫻裡砸吧砸吧嘴巴,又抱著塑料瓶喝了一口。

  「小小姐,你可以試試一口氣灌下去哦。」太宰治不懷好意地慫恿。

  他似乎格外喜歡看到小少女意料之外的表情。

  櫻裡用力搖頭,圓滾滾的水藍眸子警惕地看著他,然後沒忍住打了個嗝。

  「哈哈哈哈。」太宰治不知道為什麼又笑了好一會兒,然後嘆息般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小姐啊。」

  「嗯?」櫻裡歪頭瞅他。

  太宰治頓了一會兒,扯了扯她的頭發。

  「小小姐,之前見面我就想說了,你是染了頭發?應該不是吧?」

  櫻裡直覺他本來不是想說這句話,但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頭上套的橘色假發就被拽掉了。

  「喂,你在對她做什麼啊!」中原中也氣勢洶洶。

  「啊,原來是假發啊,幸好幸好,」太宰治誇張地拍了拍心口,「我還想著萬一是小小姐一時想不開,染了個跟小矮子一樣顏色的頭發怎麼辦,那可真是太惡心了。」

  「你個卷頭發的繃帶變態沒資格說!」兩個人像是又要打起來了。

  櫻裡拆開一包薯片,哢嚓哢嚓:「嗯……你們還要去找人的吧?」

  於是,休戰。

  櫻裡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總之,他們來到一個工廠一樣的地方,說是真正的幕後凶手就在這裡。

  尋找荒霸吐,和港黑前任首領復活事件,都是同一個人搞出來的。

  「你就在外面等我們就行了,」中原中也說,表情有點嚴肅,「裡面不一定安全。」

  喜歡搞事的太宰治這回居然也附和了中原中也的話:「小小姐的話,還是待在外面吧。」

  櫻裡不是那種會央求著一定要跟著的人:「好。」

  她待在外面,乖乖等著兩個人把事情解決完了出來。

  「嗯?」


第29章

  櫻裡疑惑地看著外面整個把工廠包圍起來的透明黃色空間。

  「這是什麼?」她跳下石頭,走到透明黃色膜一樣的東西旁,伸手摸了摸。

  這個空間的存在,將工廠和外界完全隔絕開來了。

  是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櫻裡想了想,試著啃一口嘗嘗這種能量體,還沒再多啃兩口,透明空間忽然整個消失了。

  櫻裡走進去,看到那個見過的長發男人躺在地上,他快死了,橘發少年站在旁邊,正神情復雜地注視著長發男人。

  「小小姐,快過來解救我一下——」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太宰治正卡在一堆碎石裡,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櫻裡眨眨貓兒眼:「太宰先生為什麼會被石頭埋住?」

  「是牆突然塌啦,塌啦。」黑發少年晃著腦袋,不滿地抱怨著,「正在戰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蘭堂的異能力空間忽然就炸了,質量可真是不好。」

  也不知道是在說牆的質量還是異能力空間的質量。

  小少女唔了一聲,有一丁點兒心虛。

  不會是因為她啃壞了那層透明黃膜吧……

  「小小姐,你在想什麼?」太宰治眯起眸子。

  「沒什麼。」櫻裡伸手把碎裂的牆石搬開,太宰治從碎石堆裡出來。

  「咳咳,可真是夠重的。」揮掉塵土,他咳嗽兩聲。

  櫻裡看他活蹦亂跳的,身上也沒有血,顯然沒受傷。

  而接下來,就是和幕後推手蘭堂算清一切了。

  櫻裡手捧著臉,無聊地坐在地上,心裡惦記著還暫時擱在外面的零食。

  不過雖然沒興趣聽,大概的事情櫻裡也不由得聽到了。

  港黑前任首領復活是因為他的異能力,只要在他的空間裡,屍體也可以操縱。而蘭堂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找出荒霸吐。

  荒霸吐本來是在實驗室,因為蘭堂的作為,荒霸吐才誕生在人類世界。

  而在蘭堂的目光下,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平靜地道:「啊,沒錯,我就是荒霸吐。」

  櫻裡頓時微微睜大眼睛。

  這樣的話,蘭堂不就可以算是中原中也的爸爸了嗎?

  「中也,你並不是荒霸吐本身,而是制作荒霸吐容器的人類。」

  蘭堂的聲音很低,他的生命在不可逆轉地流逝。

  「你的強大,並不是因為你擁有荒神的力量,而是因為你是人類。」

  中原中也側過身:「謝謝。」

  櫻裡站起來,小步跑到他面前,她感受到了,他的貪婪和恐懼在這一刻,被徹徹底底滿足。

  蘭堂,或者說應該叫蘭波,眼睛費力眨動,慢慢地道:「感謝,小姐的火。」

  「不用謝。」櫻裡難得地回應了這句道謝。

  「好溫暖,一點也不冷。」蘭堂嘴角勾起一抹笑,閉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離開工廠的時候,因為這件真相,中原中也似乎情緒不高。

  櫻裡戳戳他勁瘦的腰,還沒戳兩下,就被一把抓住。

  「怎麼了?」中原中也問。

  櫻裡想了想,小臉上滿是認真:「中也,他死前很幸福,他的願望已經被滿足了。」

  橘發少年一怔,澄澈的藍眸裡頓時溢滿了哭笑不得。

  「我知道了,」他揉揉小少女的腦袋,雪銀的發絲十分柔軟好摸,他心裡生出一些滿足感,「謝謝你的安慰。」

  櫻裡歪了歪腦袋。

  她沒有安慰呀,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噔噔噔跑過去拎起裝滿零食的大袋子,櫻裡拆開一包薯片吃了起來,圓潤的水藍色眸子像貓兒一樣眯起來。

  好好吃。

  「這個不能吃多啊。」見小少女消滅薯片的速度有點嚇人,中原中也不得不出聲試圖阻止。

  櫻裡哢嚓哢嚓咀嚼著嘴裡的薯片:「唔。」

  「喂別給我裝作聽不懂啊!」橘發少年眉毛高高挑起。

  櫻裡戀戀不舍,豎起一根食指放在臉頰邊上:「一包,最後一包。」

  「留著點肚子吧,」對上水汪汪的淺藍貓瞳,中原中也嘆氣,「等會兒還要吃晚飯啊。」

  櫻裡迷茫地瞅著他,這是已經自動認為要帶她去吃晚餐了嗎?

  現在不用碰瓷也可以了?

  一邊想,小少女一邊絲毫不慢地吃著新的一袋紅酒牛排味薯片。

  「吶吶,小小姐,別跟著小矮子了,要跟我一起回港黑嗎?」太宰治笑眯眯地湊過來,一口叼走她手上最後一片薯片。

  櫻裡:「……」

  「嗯?」太宰還沒把叼過來的薯片用舌頭卷進嘴裡,就看到小少女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在這一瞬間,太宰治從那雙清淺水藍的眸子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細微獨占欲。

  這個發現令他幾乎渾身顫抖。

  太宰治也不知道這股莫名的震顫是從何而來。

  而櫻裡已經把臉壓了過來,哢嚓一口咬掉了他叼在嘴巴上的薯片。

  「你……」太宰治不由得摸了摸剛才被小少女的呼吸灑過的臉頰,鳶色的眸子略微睜大。

  「?」櫻裡還在若無其事地喝可樂,注意到太宰治的視線,她歪著腦袋看過去。

  太宰治失笑。

  「小小姐,」他報復般地胡亂揉著小少女的頭發,「你連一片薯片也不給我的嗎?太小氣了吧?」

  櫻裡小小地撇了下嘴,非常嚴肅地板著一張精致可愛的臉:「不給。」

  食物是不會分給別人的,除非是食物的主人。

  尤其是這種從她手裡搶食的人,櫻裡才不會願意分出自己的食物。

  「唉,小小姐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啊,心都要碎開了呢,只希望我要是死去了,小小姐能永遠記住我。」

  太宰治誇張地捂著胸口開始戲精附身,語氣哀傷而痛苦,要不是他臉上帶著笑,恐怕真會有女孩子上當。

  喝完可樂把蓋子擰上的櫻裡站起來,踮起腳尖摸他的腦袋。

  太宰治從善如流地低下頭方便她摸。

  「別擔心,」櫻裡平靜地說,嗓音溫軟,「會記住你的。」

  然後,她就把太宰治那一頭毛茸茸的腦袋揉得亂成一團,本來就蓬松的黑色頭發更是快要炸開了一樣。

  太宰治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被坑了。

  剛剛去打了個電話的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看著兩個頭發都亂糟糟的人,一臉無語:「干了什麼啊你們,自殺混蛋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櫻裡搖頭:「去吃飯吧,中也。」

  「小小姐——」太宰治活像是被拋棄的妻子,語氣哀怨地拖長了尾音。

  中原中也打了寒戰,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用那種聲音是什麼意思啊混蛋!」

  櫻裡:「太宰先生,再見。」她已經十分自覺地揮手。

  太宰治:「……」

  「我不。」他擠進兩個人中間,腦袋擱在小少女的肩上,懶洋洋地拉著聲音,「我才不要離開小小姐。」

  櫻裡:「……太宰先生,你變了。」變得像粘人的棉花糖。

  不不不一想棉花糖就能聯想到那個白蘭·傑索,還是不要想了。

  棉花糖什麼的還是算了。

  「誒,這個時候小姐就不要想別人了嘛。」大型太宰治掛件在她耳邊撒嬌一樣地道。

  櫻裡:「……」好敏銳。

  「不准黏在她身上啊!」中原中也很暴躁地把太宰治拉扯下來,「吃飯你自己滾去吃!」

  最後太宰治還是沒能蹭上飯。

  當然,並不是因為中原中也的排斥,而是港黑打過來的一個電話。

  吃完飯後,櫻裡在店裡捧著一杯贈送的飲料小口小口喝,中原中也則看著她,像是在沉思什麼。

  「你……」他頓了頓,嘖了一聲,「你待會還回鐳缽街嗎?」

  咬著吸管的小少女慢吞吞抬眼,將橘發少年的糾結神情盡收眼底。

  「去。」櫻裡說。

  中原中也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一些:「那跟我回羊嗎?」

  「不去。」

  中原中也皺眉:「喂……」

  小少女搖頭,松開吸管:「中也,我沒有加入『羊』,我接受的,只是你的保護。」

  中原中也愣了好一會兒。

  「我明白了,」最終,他這樣說,藍眸裡是沉著堅定的色彩,「放心吧,會保護好你的。」

  櫻裡眨巴眨巴貓兒眼。

  「但是——」中原中也忽然站起身,朝她頭頂上敲一下。

  「你這家伙,以後不要再隨便跑到別人找不見的地方啊。」

  中原中也可能沒有太宰治那樣心思九曲十八彎,但是並不代表他傻。

  櫻裡莫名其妙出現,又莫明其妙消失,回來的時候也是十分突然,也沒有絲毫被強行挾持過的模樣。

  中原中也怎麼樣也能看明白,之前的那次消失,櫻裡本身是清楚內情的,也是出於自身意願。

  「唔……中也找了我很久嗎?」櫻裡好奇地問,她喝完了飲料,把雙手交疊在桌子上,端正乖巧得像個小學生。

  「沒多久……」也就是快把橫濱翻遍了的程度。

  櫻裡望著他,水色的圓潤眼眸剔透如寶石。

  「吃完了就走吧。」中原中也順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結完賬後,兩人離開飯店。

  「不去羊的話,你接下來要去哪?」中原中也看了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我送你去吧。」

  黑夜的橫濱比白天更是危險了好幾倍。

  但是小少女拒絕了。

  「中也,你先回去吧。」櫻裡望著他,雙眸干淨,卻像是什麼都明白,「羊現在應該鬧翻天了吧。」

  中原中也沉默一會:「隨便吧,晚些回去沒有關系。」

  「中也。」櫻裡面癱著小臉凝視他。

  小少女沒有讓他留下來的意思,中原中也輕輕嘖一聲,雙手插兜:「好吧,那我先回鐳缽街了,有什麼事就來『羊』找我。」

  「嗯。」櫻裡應下。

  夜色漸濃,燈火漸亮,櫻裡獨自坐在長椅上,小臉露出糾結之色。

  她讓中原中也回去,主要是因為不想去羊,畢竟她很不喜歡那裡的氣氛,充滿了依賴和利用的貪婪恐懼,並不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但是診所也不能去了,一想到那天早上醒過來就撞見診所的主人回來,櫻裡就抿了抿唇。

  那個白大褂的表情……好奇怪哦。

  嗯……要不,再去看一眼?

  「呼。」小少女橫躺在公共長椅上,過了一會,面無表情地嘗試著打個滾。

  但是長椅很窄,一個滾都打不完。

  「你沒事吧?」一個平靜得沒有起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櫻裡停頓一下,慢吞吞給自己翻了個面,仰頭就看到一個赤銅色短發的男人。

  像是個大約二十多歲的青年,下巴上還有沒刮干淨的胡茬,穿著一件淺色風衣,目光和表情都很平淡。

  櫻裡眨眨眼,目光從他的身上一路滑到他提著的袋子上。

  「沒事。」櫻裡吸了吸鼻子,辨認著袋子裡的香味,小聲說。

  織田作之助沉默一下,以為她在哭,整個人都不禁陷入了僵局。

  接下來要怎麼做?他實在是沒有經驗,回顧以往的經歷,也沒有任何現在可以幫到他的。

  就在織田作之助還在沉思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衣角被拽了拽。

  他才低下頭,一個雪銀發色的小腦袋就徑直撞進他的懷裡,而現在,那雙清淺剔透如湖水的貓兒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像是一只貓咪在膽大而又謹慎地觀察人類的反應。

  織田作之助也低著頭看了她一會兒,沒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發呆。

  過了一會兒,青年才像是反應過來,表情仍然平靜:「這是什麼意思?」

  小少女很快回答:「碰瓷。」

  織田作之助鈷藍的眼裡掠過一絲迷茫:「……是碰瓷?」

  「嗯。」櫻裡嚴肅地點頭,「你現在,被我碰瓷了,今晚,要對我負責。」

  十分容易令人誤會的話被小少女說出來,織田作之助卻在思考之後,同樣回以嚴肅的臉色。

  「我明白了。」他說。

  已經有解決方案了。

  於是,這天因為加班而晚回家的織田作之助,意外在路上撿到了一只雪銀發色和水藍眼睛的貓咪,並將她帶回了住處。

  「這裡是織田先生的家?」進門後,櫻裡眨眨眼,禮貌地軟軟道了一聲,「打擾了。」

  「抱歉,家裡沒有別人的鞋子。」織田作之助把一雙男性拖鞋放到櫻裡腳邊。

  櫻裡脫下鞋子,把腳松松垮垮地塞進拖鞋裡,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小幅度晃悠著腳上掛著的對她來說大了不少的拖鞋。

  「我去看看廚房有沒有別的吃的。」織田作之助放下手裡提著的袋子,「無聊的話,你可以到處看看。」

  他頓了頓,「雖然沒什麼好看的。」

  櫻裡乖巧地應了一聲,略帶好奇地在四周轉悠。

  這個住處並不大,大概是因為一個人住的緣故。櫻裡踩著大大的拖鞋在房子裡轉了一圈,最終發現,織田作之助沒有說假話。

  這的確是一個整潔而又無聊的住處,甚至到了近乎冷清的地步,除了生活用品,沒有任何與個人性格愛好相關的私有物。

  「織田作之助。」櫻裡叫了他一聲,噔噔噔跑去廚房。在路上,兩人就交換了名字。

  織田作之助正在打開冰箱看裡面儲存的食物,聽到櫻裡的聲音,他轉頭望門,小少女已經一陣風一樣衝進來了。

  「織田先生,」進來後,她又改口叫敬稱,扯著青年的衣角,小臉上滿是疑惑,「你沒有喜歡的東西嗎?」

  「喜歡的……?」雖然不明白櫻裡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織田作還是認真地回答,「有。」

  「是什麼?」櫻裡眨巴眨巴眼睛。

  「咖喱。」織田作之助又看了看冰箱內部,「抱歉,好像沒什麼吃的了,你吃面條嗎?」

  櫻裡毫不猶豫:「吃。」

  於是沒多久,櫻裡就得到了一份熱氣騰騰的面條,裡面還臥了兩個雞蛋。

  「織田先生不吃嗎?」櫻裡坐在桌子旁,雙手捧住碗的兩邊,歪著腦袋望向織田作之助。

  「我回家的時候買了這個,用來當晚餐。」織田作之助把拎回家的那個袋子打開,露出裡面的一盒咖喱。

  用微波爐熱好後,咖喱飄陣陣勾人的香味。

  「咖喱……好吃嗎?」小少女的眸子亮晶晶的。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用一個新的勺子挖了一些,遞給櫻裡。

  「是特辣的,」他說,「請小心。」

  櫻裡啊嗚一口咬住勺子,咖喱的辣味瞬間在口腔裡爆炸開來。

  「唔!」櫻裡驀地瞪大貓兒眼,眼圈一下子紅了。

  「好辣。」小少女水藍的眼裡氤氳起一層水汽,開始不住地吐舌頭。

  織田作之助一愣,起身去廚房。

  櫻裡在找水的時候,很快他回來,一杯倒好的牛奶放在櫻裡手邊。

  「喝這個解辣。」織田作之助說。

  小少女拿起牛奶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總算松了口氣。

  「真的好辣。」她心有余悸地說,聲音軟軟的有點委屈。

  「抱歉……」織田作之助有些歉意,果然這種辣度對其他人來說還是太過了。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小少女緊接著的話就打斷了他的思路。

  「能再吃一口嗎?」櫻裡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瞅著織田作之助盤子裡剩下的咖喱。

  織田作之助緩慢地反應了一會:「可是,不是太辣了嗎?」

  「很辣,但是越辣越想再吃一口。」櫻裡認真地解釋。

  「原來是這樣。」織田作之助迅速接受了這個理由,「那還要再吃嗎?」

  「嗯。」小少女點頭。

  這頓晚飯結束後,小少女反著方向坐在椅子上,腦袋擱在椅背上,眨著貓瞳看赤銅發色的青年在廚房收拾碗筷。

  織田作之助本能地以為小少女之前沒有吃過晚飯,所以倒是沒有對櫻的飯量產生疑問。

  有點像養了一只貓。打掃廚房的時候,織田作之助抽空看了眼客廳,心裡想。

  「家裡沒有空余的房間,不介意的話,只能麻煩你先住我的房間了。」解決完碗碟後,織田作之助對櫻裡說。

  櫻裡微微睜大眼:「讓我,住在你家嗎?」

  織田作之助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嗓音也是平靜的:「你說過我要對你今晚負責。」

  櫻裡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兩個面癱迅速成功完成一場交流,織田作之助去臥房整理新的被褥,櫻裡則在新地點好奇地看。

  「織田先生喜歡看書嗎?」櫻裡發現了書桌上的書。

  「算是吧。」青年已經將被褥換了一床新的,走到了櫻裡身邊。

  「但是這本書缺了一部分。」櫻裡流露疑惑。

  「所以我想把它寫完,」織田作之助頓了頓,「有可能的話,我想當個作家。」

  櫻裡從他眼裡看見了柔和的亮光,就像他心裡的那個貪婪,既溫柔又平靜,像一顆等待著綻放璀璨光芒的星星。

  「為什麼不現在寫?」櫻裡手臂枕在側臉下,水藍的眸子倒映出他的影子,「如果現在做的話,很快就會做到的吧。」

  小少女是在很單純地詢問他這個問題,織田作沉默一會,發現自己並不想避開這個問題。

  可能他也很想跟某個人說出來吧。

  「我曾經的職業……並不是太好。」他斟酌了下用詞,不想嚇到這個小少女。

  「我想,如果能書寫別人的人生的話,應該要是個好人。」

  而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滿手血腥。

  一個殺了無數人的殺手,是沒有資格拿起筆寫出作品的。

  櫻裡靜靜地注視著他,聆聽著他的話,沒有說出「不是好人也能寫書」這種話。

  「我會做兼職,在織田先生生日的時候,送上一支鋼筆的。」小少女忽然說。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這個倒是不用……」

  「織田先生雖然覺得曾經的自己沒有資格寫書,但是卻在為未來的資格而努力。」櫻裡慢慢地道。

  織田作之助止住了拒絕的話語,沉默地凝視著銀發的嬌小少女。

  小少女微微彎起貓兒眼,瓷白的小臉上滿是信任。

  「我相信,未來的某一天,織田先生一定已經通過堅持和努力,獲得了寫出作品的資格,也不會浪費別人送的筆。」

  赤銅發色的青年,在昏黃的台燈燈光下,那雙灰藍的眸子像是有非常明亮的光閃爍。

  而他從那雙剔透的貓兒眼裡,看到了自己鎮重的表情。

  「必將不負所托。」他說。

  ……

  次日一早,在客廳睡了一晚的織田作之助去上班,櫻裡則迷迷糊糊地開始刷牙。

  「早上吃面條嗎?」織田作之助嘆了口氣,「抱歉,冰箱裡只剩下這個了。」

  櫻裡倒是沒什麼意見。其實她對食物的底線很低,渴求美食只是在有閑心的時候。

  更何況織田作之助做的面條並不難吃。

  牙膏是薄荷味的,很清涼,櫻裡刷著刷著,沒忍住咽了一口,頓時打了個哆嗦,在洗手間裡驚得兔子蹦。

  「沒事吧?」織田作之助在外面敲了敲推拉門。

  櫻裡小臉快皺成一團:「這個牙膏不好吃。」

  「我進來了。」織田作打開推拉門,看了看她的牙刷,有些遲疑,「你吃了牙膏?」

  「它刷牙的時候有點甜。」櫻裡誠實地回答,「沒刷過這個牌子的牙膏。」

  「原來是這樣。」織田作摸了摸她的腦袋,「但是牙膏不能吃。」

  「嗯。」櫻裡應聲,開始漱口。通過以往的經驗,她早就知道牙膏是刷牙的時候很好吃,咽下去卻一點也不好的神奇物體。

  只是她剛起來有點迷糊,才一個沒忍住吞了。

  吃早餐的時候,織田作之助說:「我待會兒要去上班了,你可以去想去的地方。」

  「織田先生現在是做什麼工作?」櫻裡叼著面湯裡一個荷包蛋慢慢咀嚼,有點啃餅的樣子。

  「啊,我是黑手黨,」織田作想了想,沉靜地道,「目前在港黑做底層工作。」

  櫻裡眨眨眸子:「港黑啊……」

  好像來到橫濱後,總是聽到這個詞呢。

  織田作之助去上班後,櫻裡也離開了這個房子。

  她在認真思考橫濱會不會雇佣童工,畢竟答應了要送別人禮物的。

  在連續被幾家店趕出來後,小少女略帶沮喪地坐在石階上。

  「要不然,還是碰瓷吧。」她把下巴抵在膝蓋上,面無表情地呼出口氣。

  「愛麗絲醬,愛麗絲醬!」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穿著白大褂面容頹廢的男人從人群裡經過。

  「愛麗絲醬∼你跑去哪裡了?」

  櫻裡沒在意,垂著眼睫思考碰瓷的的相關事宜。

  中也的話,碰瓷太多次了,而且現在對方似乎已經願意送上門來讓她碰瓷了,再碰的話,小少女有點點過意不去。

  太宰先生……唔,還是算了吧。

  那還有誰呢?

  「你在想什麼呢?」清脆甜美的聲音幾乎響在她耳邊,帶著濃濃的好奇。

  突然被靠這麼近,一瞬間,櫻裡差點炸毛。


第30章

  小少女嚇得噌噌噌往旁邊移了好幾下,側頭看向身旁。

  一個身著紅色洋裙的金發小女孩正滿臉興趣地注視著她,對上那雙受到驚嚇般的水藍貓兒眼,她頓時露出甜蜜可愛的笑容。

  「吶吶,在想什麼呢?」紅色洋裙的金發女孩像是一點也不在意櫻裡拉開距離,又湊了過來。

  櫻裡睜大眸子:「你是誰?」

  「不記得我了嗎?」金發紅裙小女孩像是有些失望,認真地說,「我是愛麗絲,我們之前見過的。」

  櫻裡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想起來,「你是那個奇怪的大叔身邊的……」

  「哼,林太郎果然很討厭!」愛麗絲擺出嫌棄的表情,又說,「不過我跟林太郎完全不一樣哦。」

  櫻裡默默瞅著她。

  可是,我覺得,你們都一樣啊……

  明明是同樣的味道……

  「你叫什麼名字?」愛麗絲笑容燦爛地拉起她的手,「我好喜歡你,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櫻裡想了想:「我叫目良櫻裡,但是做朋友還是算了吧……」

  「愛麗絲醬∼愛麗絲醬你在哪裡啊——」男人的聲音又從不遠處響起。

  「哎呀,是討厭的林太郎,才不想看到他呢。」愛麗絲忽然拉起櫻裡的手跑了起來。

  櫻裡一臉懵然:「???」

  你跑就跑,為什麼要拽我呢?

  一路跑到人多的商業街上,愛麗絲才停了下來。

  「櫻裡,你喜歡漂亮的裙子嗎?」她忽然轉頭問。

  櫻裡看向前面,是一家洋裙店,光看裝潢就很昂貴,玻璃櫥窗裡是幾件極為精致的小裙子。

  「還好。」櫻裡回答。

  「那我們去看看吧。」愛麗絲一臉開心地拉著櫻裡進了店裡。

  「愛麗絲小姐。」洋裙店的幾個服務員立即道,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愛麗絲了。

  「做自己的事,別打擾到我們。」愛麗絲隨意擺了擺手,歡快地蹦蹦跳跳跑到一件小洋裙邊。

  櫻裡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櫻裡櫻裡,這個一定很適合你!」愛麗絲嗓音清脆快樂得像一只小鳥。

  小少女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塞了一條漂亮的小裙子。

  櫻裡低頭看看手裡的衣服,再看看愛麗絲充滿期待的眼神。

  然後,櫻裡搖了搖頭。

  「為什麼?」愛麗絲不滿地鼓起嘴巴,「你不喜歡我給你挑的嗎?」

  「因為我覺得,這件裙子更適合你。」櫻裡誠實地說。

  「誒?」愛麗絲一愣。

  小少女拿著手裡的小洋裙,朝愛麗絲走近幾步,認真地微微垂眸往她身上比。

  「紅色很適合你。」軟甜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道,水藍的貓兒眼抬起,安靜地注視著愛麗絲。

  「愛麗絲願意的話,可以穿著試試看。」

  「……這樣嗎?」愛麗絲傲嬌地哼了一聲,接過她手裡的洋裙,忽然問,「那櫻裡想看嗎?」

  櫻裡眨眨眼:「嗯。」

  其實還好,不是特別想看,也不是特別不想看,就……無所謂吧。

  「那我就試穿給你看吧。」愛麗絲拿著那件小洋裙進了試衣間,櫻裡則慢慢在店裡看。

  小裙子太多了,小少女快眼花繚亂了。

  「櫻裡!」沒過多久,愛麗絲從試衣間穿著新的洋裙出來,提著裙擺在櫻裡面前轉了個圈,笑容甜美可愛,「怎麼樣?」

  「很好看。」櫻裡誠實地說。

  「太敷衍啦!」愛麗絲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櫻裡,你不會是在糊弄我吧?其實是你自己不想穿?」

  「怎麼會呢。」櫻裡面不改色。

  愛麗絲愈發生氣地跺腳,小皮鞋在地板上啪嗒響:「你的表情明明就在說是這樣啊!還騙愛麗絲穿新裙子給你看!」

  愛麗絲的聲音忽然一滯,小少女靠近了她,輕輕勾起她腰上的絲帶,打了個蝴蝶結。

  「這樣就更好看了。」她說。

  愛麗絲:「……」她不說話了。

  櫻裡疑惑地看著她,微微歪了下腦袋,兜帽上的貓耳朵軟軟地耷拉下來。

  愛麗絲看了她一會兒,終於有了動作,叉腰哼一聲。

  「櫻裡真是太狡猾了。」

  櫻裡:「?」

  愛麗絲卻像是突然不生氣了,沒有再繼續糾纏著這件事,重新露出開心的笑容,拉起她的手。

  「我們去別的地方玩吧,櫻裡想去哪?」

  櫻裡被牽著手離開洋裙店,感覺有哪裡怪怪的:「不用付賬嗎?」

  「才不用,就讓他們去找林太郎付錢吧。」愛麗絲提到這個名字,就顯得又嫌棄又興致勃勃。

  櫻裡瞅她一眼,貓瞳閃過一絲迷惑。

  所以,還是你自己付錢吧,有什麼區別嗎?

  愛麗絲偏了下頭,滿臉感興趣:「櫻裡又在想什麼了呢?走神很明顯呢。」

  「在想你。」櫻裡毫不猶豫回答。

  愛麗絲盯著她,在小少女無辜而不解地眨巴眼睛時,抱住她的手臂。

  「櫻裡原來是這樣的人啊,真是沒想到。」

  櫻裡發現,自己真是看不懂成熟男人的想法,披著蘿莉皮的大叔更看不懂了。

  「接下來去哪裡呢?」愛麗絲拍了拍手,「一定要找一個林太郎找不到的地方!」

  「吃午飯嗎?」櫻裡忽然慢吞吞開口。

  愛麗絲停下腳步:「櫻裡餓了?」

  「還好。」櫻裡說。讓她主動去碰瓷這個留給她驚嚇和心理陰影的人,她還是有點下不了手。

  然而愛麗絲已經牽著她跑去找餐館了。

  「櫻裡吃牛排嗎?」愛麗絲問。

  櫻裡搖了搖頭,看向一家中式火鍋店,那裡飄來了極為勾人的濃厚香味,她對那個更感興趣。

  「好像人有點多……櫻裡想吃的話就去那裡好了。」愛麗絲很快做了決定。

  兩個女孩子一同踏進火鍋店。

  在老板的推薦下,要了份鴛鴦鍋的湯底。等待菜上來的時候,櫻裡盯著紅紅的那半邊湯入了神。

  「這個很辣吧,真的能吃嗎?」愛麗絲蹙著眉頭。

  「辣,但是,很過癮。」櫻裡想到了特辣咖喱的味道,忍不住說。

  「誒?櫻裡這樣說的話,那我也試一試吧。」

  等點的菜都上來了,櫻裡按照服務員介紹的,夾起一片切成薄片的牛肉放進紅湯裡。

  「好吃。」等放進嘴裡,櫻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真的嗎?」愛麗絲也試了一下,「哇……好辣!」

  她一陣咳嗽,櫻裡把水推到她面前。

  等愛麗絲緩過勁來,怎麼都不肯吃紅湯裡煮的食物了,只吃清湯那邊的。

  「櫻裡居然能吃那麼辣的,不怕嗎?」愛麗絲似乎並不餓,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夾菜,一邊看著櫻裡吃東西。

  她好像是對櫻裡真的很感興趣。

  「怕。」櫻裡辣得臉頰上已經開始浮現兩朵紅暈,「但是,很過癮。」

  「唉。」愛麗絲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櫻裡抽空抬眼瞅她,水藍的貓兒眼裡沁著水汽。

  「沒什麼啦。」愛麗絲支著臉頰望著她,「櫻裡繼續吃吧。」

  「愛麗絲醬∼原來你在這裡啊,我真的找你找了好久。」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

  櫻裡一驚,咬住筷子,貓兒眼瞪得圓溜溜的。

  「哎呀,是這位小姐啊。」森鷗外也看到了她,露出熱情的笑容,眼睛裡像是在閃著光,「真是位可愛的小姐。」

  「……」櫻裡迅速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

  「林太郎,你把櫻裡嚇到了!」金發紅裙的女孩不滿地指責道。

  「小姐在害怕我嗎?」森鷗外嘆了口氣,暗紫色的眼睛凝視著她,「不用擔心哦,不會在這裡對小姐做什麼的。」

  櫻裡歪了歪腦袋,像是在判斷他話語的可信度。

  森鷗外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害。

  櫻裡終於慢吞吞地重新坐下,面無表情地瞅著兩個人,貓兒眼在愛麗絲和森鷗外之間游移。

  「櫻裡不吃東西了嗎?」愛麗絲忽然問。

  櫻裡猶豫一下,夾起火鍋裡的一塊火腿,放在嘴邊一點一點咀嚼。

  「小姐是叫櫻裡嗎?真是可愛的名字呢。」森鷗外笑眯眯地道。

  櫻裡停下吃東西的動作,輕輕地說:「謝謝。」

  嗓音輕柔軟糯,像是帶著一點甜味。

  「說起來,上次跟櫻裡小姐見面,是很意外的場面呢。」森鷗外手抵著下巴,若有所思,「為什麼櫻裡小姐後來沒來了呢?」

  櫻裡遲疑了一下。

  「櫻裡,不想說的話,不用搭理林太郎,他最討厭了。」愛麗絲說。

  櫻裡搖搖頭,撓了撓臉頰:「抱歉,當時在你們的診所住了幾天,因為找不到可以住的地方。」

  「那現在櫻裡小姐是找到了?」森鷗外暗紫的瞳孔裡像是明了了什麼。

  櫻裡想了想,嗯了一聲:「暫時,算是吧。」

  「唉,真是遺憾,」森鷗外深深嘆了口氣,「本來還想再在診所遇到櫻裡小姐的。」

  「不過,要是又沒有地方住了,我可是很歡迎櫻裡小姐來我們這裡的。」森鷗外分外熱情地道。

  櫻裡:「……謝謝?你還沒吃飯吧。」

  「啊,櫻裡小姐不提醒的話,我都要忘了。」森鷗外滿臉悲傷,「都是因為愛麗絲醬跑掉了……」

  「哼,林太郎是大笨蛋!」

  櫻裡望著兩人,忽然明白了什麼。

  原來這個人,是因為喜歡自己辱罵自己笨蛋的快感啊。

  等吃完飯,森鷗外在愛麗絲的指使下自覺結完賬,櫻裡想了想。

  「謝謝,」她頓了一下,補充一句,「笨蛋。」

  「誒?誒——」森鷗外微微睜大眼眸,然而小少女在說完那句話後,已經迅速溜走不見了影子。

  就像上次那樣。

  不過,櫻裡小姐,很快就會再見了呢。

  「林太郎果然很討厭,就連櫻裡都罵你笨蛋。」愛麗絲抱著手臂撇嘴道。

  「愛麗絲醬∼」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又是一臉欲哭無淚。

  「不過林太郎,她好可愛對吧?我喜歡她!」忽然說到這個,金發紅裙的小女孩露出開心的表情。

  不知什麼時候,森鷗外哭喪著的神色也收了起來。

  「是的呢。」

  確實很可愛。

  ……

  「路……是怎麼走的?」小少女茫然地盯著十字路口。

  要不,還是先找路標吧。

  然而在這過程中,不知不覺間,櫻裡已經徹底偏離了回織田作之助家的路線。

  忽然,她看到了一只熟悉的三花貓。

  「貓貓。」櫻裡一怔,小跑著追了上去。

  三花貓扭頭看到她,也是愣了一下,櫻裡追了幾步,感覺三花貓在遲疑過後,甩了甩尾巴,似乎在刻意等她。

  唔……是又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嗎?

  上次是診所,這次是哪裡?

  櫻裡也不著急,就慢吞吞用正常的人類速度跟在三花貓後面。

  等跟著三花貓跑到一座山坡,貓咪像是看見了什麼,倏地就跳進草叢裡不見了。

  「貓貓?」

  櫻裡站在原地發了會呆,正要離開,忽然看到一群人從山坡上下來。

  「中也?」櫻裡眨了眨眼眸,上下望著他,小聲問,「你怎麼了?」

  橘發少年似乎很痛苦,臉色蒼白,唇瓣發青,正被幾個黑手黨打扮的人扶著。

  「你怎麼,在這裡?」中原中也艱難地抬頭看了她一眼,聲音斷斷續續的。

  櫻裡沒來及回答,後面的太宰治已經走了過來。

  「小小姐,能在這裡再遇到真是緣分呢。」太宰治掃一眼中原中也,「啊,這個小矮子小小姐你就不用擔心了——」

  「只不過是被羊的人在背後用塗了老鼠藥的刀捅了一下而已,死不了哦。」

  黑發少年面帶笑意說著這樣的話,身上披著的黑色大衣的衣袖,在風中空蕩蕩地搖晃。

  櫻裡仰頭望他:「羊?」

  「喂,太宰!」中原中也皺眉,想喝止太宰治,顯然不希望讓櫻裡聽到這些糟心事。

  但是他現在很虛弱,低低的聲音沒什麼威懾力。

  櫻裡嘆了口氣,輕輕摸了下他的額頭,水藍的眸子安靜無波:「中也,先去醫院吧。」

  中原中也閉上眼睛,像是也很疲倦了,沉默一會後,低低嗯了一聲。

  用老鼠藥這種東西,和羊那種可笑的背叛方式,當然不可能就這樣終結中原中也的性命。

  要不是因為中原中也的信任,羊的成員根本就沒有能力傷到他。

  而以中原中也的身體素質,在醫院裡,他很快就醒了過來。

  橘發少年睜開眼睛,剛想抬起手臂,就發現被褥的一邊被壓住了。

  他一低頭,頓時放輕了動作。

  嬌小的少女正蜷縮床邊,頭枕在床褥上,雪銀柔軟的發絲散落在被單上。

  然而他再輕,櫻裡卻像是能感覺到什麼,纖長的睫羽蝴蝶般輕輕抖動一下,露出色澤清淺如湖水的貓瞳。

  「中也。」櫻裡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叫了他一聲。

  「嗯。」中原中也回應,「別揉眼睛了。很困嗎?」

  櫻裡搖頭,覆著雪色般的長發有點亂蓬蓬的。

  中原中也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理順她的頭發。櫻裡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坐著讓他弄。

  「中也好點了嗎?」小少女慢慢地問。

  中原中也:「沒什麼大礙。」

  陽光灑進病房,為地板塗上一層漂亮的金色。

  「我是不是不應該當這個首領?」幫小少女理順頭發後,中原中也沉默片刻,忽然問。

  櫻裡抿唇,嚴肅地拍拍橘發少年的肩膀:「中也並沒有要當這個首領不是嗎?是羊需要你,才用這種辦法強留下你。」

  「但是……」中原中也頓了頓,嘆了一口氣,「不,以後我也不再會是什麼羊之王了。」

  「中也不回去了嗎?」

  「嗯。」

  中原中也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藍眸裡像是什麼情緒也沒有。

  櫻裡看了他一會,忽然拉了拉他的衣服。

  「中也還是羊之王。」櫻裡小聲說。

  中原中也一愣:「哈?我不是說過了麼,我已經不是……」

  櫻裡卷起衣袖,把兩只手豎起手指當羊角,抵在頭頂,微微歪著腦袋,面癱著一張精致可愛的小臉。

  「咩。」她軟軟地叫了一聲。

  露出的細白手腕上,藍色皮帶松松地晃蕩。

  中原中也藍眸怔怔地望著她,像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櫻裡想了想,又軟綿綿地咩了一聲。

  「我是羊,中也當羊之王,」櫻裡說,「因為中也說過會保護我。」

  小少女理直氣壯的小眼神令中原中也失笑,一下子像是從某種過去的壓力裡脫離出來,卻又從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但是,並不壞。

  「中也?」櫻裡迷茫地眨巴圓滾滾的貓兒眼,她被抱住了。

  「抱歉。」橘發少年低啞的聲音此刻放得極為輕緩,「能這樣待一會嗎?」

  櫻裡安靜地不動,感受到對方的短發在她頸窩掃過。

  少年的頭發跟他表現出來的張揚性格並不同,是柔軟的,一點也不扎人。

  「好了。」過了大概幾分鐘,中原中也松開她,像是因為剛才的衝動不太好意思,目光有點躲閃。

  櫻裡掃了一眼他紅透的耳根:「中也。」

  「嗯?」中原中也回頭看她。

  然後他的耳尖就猝不及防被柔軟的指腹捏住了

  「中也的耳朵好燙。」櫻裡神色十分正經地說出自己的發現。

  「喂!」橘發少年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模樣活像是被調戲了的小媳婦。

  當然,櫻裡是沒有這樣的聯想力的。

  「中也?」小少女上半身傾斜,一只手按在床頭的牆上,還是覺得很好奇,湊過去想再觀察。

  為什麼會那麼紅那麼燙?

  「喂喂,不許這樣啊!」

  「快住手!都說了那裡不能碰!」

  就在中原中也的手忙腳亂和櫻裡的執著之中,忽然,病房的門哢的一下被推開了。

  太宰治靠在門口,鳶色的眼眸微眯。

  「小小姐,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第31章

  聞言,面無表情的小少女和滿臉羞惱的橘發少年一同望了過來。

  「沒什麼。」中原中也皺眉,「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找小小姐∼」太宰治笑意盈盈地走過來,手按著櫻裡的肩,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蹭了蹭。

  櫻裡眨了眨眼睛。

  「還有,森先生要見你。」櫻裡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臉上就沒了笑意,鳶色的眸子淡淡掃過病床上的中原中也。

  「嘖……知道了。」中原中也掀開被子利落地下床。

  「小小姐陪小矮子了呢。」太宰治又蹭了蹭小少女雪銀的發絲,故作不滿地嘆了一口氣,「唉,還真是嫉妒啊。」

  櫻裡想了想,忽然轉過身,伸手把他推到病床上。

  猝不及防倒在床上的太宰治偏了下頭,在一瞬間的驚詫後,好整以暇地躺著擺好姿勢。

  「啊咧——小小姐是想做什麼呢?」

  櫻裡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是你的願望的話,我也可以在這裡陪你。」

  太宰治渾身一陣顫抖,噗嗤噗嗤笑出聲。

  笑聲止住後,他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淚:「小小姐,你想滿足我的願望?」

  櫻裡小臉上沒有表情,靜靜地看著他。

  「我的願望只有自殺哦∼」他撒嬌般地拖著尾音,「小小姐也要滿足我嗎?」

  不知道為什麼,櫻裡突然覺得這一瞬間的太宰治,似乎,好像,有點欠揍。

  應該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打他一頓才對。

  但是打人是不好的。櫻裡猶豫一下,走到他面前,俯身對著他。

  腦袋還陷在被褥裡的太宰治:「嗯?」

  然後他的額頭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小小姐?」太宰治捂著額頭,鳶色的眼眸像是有點茫然地注視著她。

  櫻裡想了想:「腦子太清醒的話,不是好事,甚至可能連活著也會痛苦,所以……」

  「所以?」黑發少年似乎很感興趣地睜大眼睛。

  「所以,我可以幫你把腦子敲傻一些。」櫻裡滿臉認真地說。

  太宰治:「……不,無法想像。」

  他是人間失格,才不要人間失智。

  離開醫院後,櫻裡跟著太宰治去了港黑大樓,而中原中也已經見過了首領,剛從總部出來。

  「中也。」櫻裡叫了他一聲。

  「你也來了啊。」中原中也好像正在因為什麼事情陷入沉思,看到櫻裡後怔了一下。

  「中也?」櫻裡疑惑地看著他,察覺到一些變化。

  中原中也看懂了櫻裡的疑惑,他吐出一口氣,沉聲道:「櫻裡,我同意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為什麼呢?」櫻裡是單純地感到不解。

  中原中也之前一直很厭惡港口黑手黨,現在是改變了看法?

  「我覺得,我應該能在這裡看到如何做一個正確的首領,」中原中也頓了頓,「港黑的新首領跟我之前以為的不太一樣。」

  於是櫻裡悟了,中也被港黑首領忽悠來了。

  但是其實中原中也一直還不能釋懷作為羊之王卻令羊變成一盤散沙的事,能這樣說,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如果是中也的選擇的話。」櫻裡想了想,這樣回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櫻裡從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干涉別人的做法。

  小少女永遠冷漠而溫柔地注視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中也,做出決定了,就好好去追尋想找的答案吧。」

  「……謝謝。」中原中也半天憋出這兩個字,迅速地抱了她一下,別別扭扭地按了按頭上戴的黑色禮帽。

  「中也這樣算是找到工作了吧,是不是作為恭喜入職,應該送你一份禮物?」櫻裡的小腦袋瓜忽然想到什麼。

  中原中也:「啊?這個就不用了吧……」

  「一定要有,中也是我的羊之王呀。」小少女滿臉嚴肅,開始垂頭在身上努力翻找。

  「你,你的?」橘發少年臉又開始紅了。

  「找到了。」櫻裡水藍色的圓潤眼眸驀地一亮,舉起手中印著福澤諭吉的紙幣。

  雖然知道在這裡用不掉,小少女還是沒舍得把這張錢丟掉。

  「這是我在店裡給別人幫忙好幾天賺來的。」櫻裡十分認真地雙手遞過去,「中也,送給你。」

  中原中也一愣,也下意識用鎮重的姿勢接過來,低頭看去:「這是……?」

  櫻裡眨巴著雙眼。

  中原中也抬起頭,欲言又止哭笑不得,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笨蛋,你是被人騙了?」

  這分明是□□啊,上面印的人像都不對。

  「不是假的。」櫻裡不自覺微微鼓起臉頰,想到了當初試圖用這張錢幣買食物卻被趕出來的場面。

  「真是個笨蛋。」中原中也無奈地使勁揉她的腦袋,卻將那張印著福澤諭吉的紙幣仔細地收在身上。

  小少女嗚一聲,雙手抱著腦袋不讓他碰。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出聲。

  頭發不用再遭受溫柔的□□,小少女松了口氣,慢慢松開頂在頭頂的手臂。

  看著勾起嘴角的橘發少年,櫻裡眨了眨眼,忽然直白地道:「中也這一身,很帥氣。」

  少年身材很結實也很纖瘦,屬於穿衣顯瘦的那類,現在大概是已經加入了港口黑手黨,所以換了一身正裝。

  黑手黨的標准黑馬甲和黑大衣穿在他身上,格外颯氣,頭上的黑禮帽增添了一分紳士。

  總之,很適合他。

  中原中也咳嗽一聲,不太自在地撇開臉,澄澈的藍眸沒對上她驚嘆的視線。

  「你覺得好看……就行。」他的音量有些低。

  櫻裡微微歪頭。

  為什麼她覺得好看就行呢?這身打扮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嗎?

  果然,她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

  過了十分平靜的幾天,櫻裡每天在織田作之助家吃了睡,睡了吃,閑暇就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織田作之助有些擔心她。

  「是生病了麼。」他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小少女的額頭。

  「沒有生病……」櫻裡睜開眼睛,翻了個身,仰面看著赤銅發色的青年。

  織田作之助沉默一會:「但是,你需要去醫院看一下。」

  櫻裡水藍的貓兒眼輕輕眨動。

  織田作之助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很平穩,但顯然,他是已經做出決定了的,櫻裡反對也沒用。

  去醫院檢查過後,織田作看著一切正常的單子陷入沉思。

  「織田先生,你還要去上班的吧?」櫻裡仰頭看他,軟軟地道。

  「啊……」織田作之助把體檢單子收起來,半蹲下來凝視她的臉,「真的沒事嗎?」

  「沒有問題。」櫻裡搖搖頭,對這一點像是極為肯定。

  「……好吧,有事打我的電話。」

  確認小少女真的沒有大礙,織田作之助終於退讓一步,在對方的推聳下去港黑繼續新的一天底層工作。

  櫻裡揉揉肚子,慢吞吞嘆了一口氣,小聲自語。

  「真的消化不良了……」

  獨自回家的途中,櫻裡路過商場,想到了織田作之助家裡還沒來得及采購食物塞滿的冰箱。

  她把手伸進外套的口袋,按了按裡面的錢包。

  這是織田作之助臨上班前留給她的,讓她有需要就用來買東西。

  對於櫻裡來說,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食物。

  進了偌大的商場,櫻裡轉悠了一會,還沒來得及找到賣零食的地方,忽然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轟——」

  緊接著,是一陣陣慌亂人群的尖叫聲。

  玻璃碎裂聲不絕於耳,一塊廣告板從上面掉下來,直直砸向小少女。

  櫻裡淡定地往後退了兩步,看著巨大的廣告板重重砸到她的面前,濺起碎屑。

  「港口的黑手黨,哪怕我今天跑不掉,也要你們這些人培葬!」

  露天電梯上面是一個男人在面色猙獰地放狠話,櫻裡聞聲抬起頭,一根藤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閃電般伸了過來。

  「?」嬌小的銀發少女被結實的藤蔓緊緊勒住腰腹吊了起來。

  她緩緩眨了下貓兒眼,看向四周,有一部分人沒在爆炸的時候就逃出去,現在像她一樣被藤蔓懸空吊起來,喪失了反抗能力。

  這藤蔓……異能力?

  二層的男人還在叫囂著要拖著在場所有人陪葬,但哪怕他看起來再像是要同歸於盡,也沒有絲毫要立馬動手的意思。

  他的貪婪和恐懼,是要逃走,不想死。

  櫻裡抿了抿唇,低頭看向腰間的藤蔓。

  「請把我放下來。」小少女軟糯的嗓音響起,在商場大廳裡卻無比清晰。

  那些同樣被亡命之徒當做活命籌碼的普通人們正在哭泣喊叫,此時卻不由得稍稍滯住。

  正在緊張環顧四周,觀察港口黑手黨所在的男人也是一愣:「哈?放你下來?」

  「是的,」櫻裡精致的小臉面無表情,「我有點,想吐。」

  「你腦子沒出問題?還想讓我放你下來?」男人一陣嗤笑,不僅沒有放她下來,反而更加惡意地讓藤蔓勒得更緊了。

  他忽然還蠻想看到這種漂亮又弱小的少女,在他面前哭泣求饒的。

  櫻裡的唇抿得更緊了。

  「小小姐?」

  櫻裡垂下眼睫,太宰治帶著不少黑手黨打扮的人在下面。

  對方鳶色的眼瞳注視著她,看不清情緒,但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櫻裡沒說話。

  太宰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但他也沒表現出來,抬頭掃向上面的異能者。

  「港黑的走狗們,果然追過來了啊,」異能力冷笑連連,「不想死就離遠點!」

  「想逃命的話,就別擺出這種豁出去的模樣了。」太宰治的心情顯然不太好,也沒什麼耐性了,眼神稍稍一示意身邊的手下。

  他的步子已經朝櫻裡這邊過來了,伸手要碰觸她發動異能力人間失格。

  「別靠近我。」小少女卻毫不猶豫阻止了他。

  「小小姐?」太宰治眉心幾不可見皺起。

  櫻裡現在的反應很不對勁。

  「抱歉,但是,但是我,有點想……」櫻裡咬了咬嘴唇,貓兒眼裡流露出一絲難受,「想吐……」

  「你們這群港黑走狗休想抓住我!」

  異能者像是被內心對港口黑手黨的忌憚壓到了極限,藤蔓猛然甩動,想把那些普通人扔出去擋一下為自己爭取時間。

  櫻裡再也忍不住了。

  「嗚。」她一陣反胃,把一直消化不良的東西吐了出來。

  瞬間,充滿著邪惡黑暗氣息的黑泥將整個商場湮沒。

  「這是……?!」

  就在黑泥要繼續張牙舞爪擴散的時候,時間像是忽然停止了,周圍所有人都停滯了神態動作。

  [果然不能亂吃東西啊。]

  粉色頭發戴著綠眼鏡的男生憑空出現在眼前。

  「齊木楠雄。」櫻裡仰頭,盯住他頭頂的棒棒糖幾秒鐘,色澤逐漸秾麗的貓瞳又恢復成淺色,「卡密薩馬!」

  [受之有愧。]齊木楠雄嘆了口氣,[真不愧是你,能搞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他看到了未來,因為櫻裡把之前吞下去的黑泥不小心吐出來,導致這個世界滅亡,自然,也包括橫濱。

  放在平時,有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小少女只是輕而易舉就能把橫濱毀了?動手的那個藤蔓異能力者更是不可能想到。

  而運氣不好的是,偏偏這麼低概率的事發生了。

  聽到齊木楠雄的話,櫻裡有點心虛,兜帽上的貓耳朵仿佛都跟著她的腦袋耷拉了下來。

  [算了。]齊木楠雄伸手拎起她外套上的兜帽,把她輕輕松松提起來,[總之,我可以用時間回溯,但是這個黑泥你得還回去。]

  一聲不吭聽從萬能超能力者安排的櫻裡:乖巧,無助,但能吃。

  手裡提著的小少女出乎意料的安靜,齊木楠雄垂眸且一眼,莫名覺得自己像是提了一只自知犯錯的貓。

  使用時間回溯的超能力後,一切回到一天之前,齊木楠雄又把小少女提到另一個世界,讓她把那堆曾經吞下去的此世之惡再吐回聖杯。

  櫻裡繼續乖巧地照辦。

  聖杯:mmp

  [接下來還要回橫濱嗎?]齊木楠雄問。

  吐出此世之惡後,櫻裡雖然飢餓感更重了點,但是也舒服了不少,沒有消化不良的感覺了。

  「要回去的。」櫻裡點頭,「答應過世界意識要解決核彈。」

  齊木楠雄:[……好吧,我送你回去。]

  等到了橫濱,兩人憑空出現在一條無人的小巷裡,齊木楠雄沒忍住問了一句:[世界意識答應給你的報酬是什麼?]

  「是零食,好多好多的零食!」櫻裡像是用形容詞難以准確描述有多麼多,於是雙手比劃出一個大大的圈。

  [……]似乎是被坑了啊。

  「卡密薩馬?」櫻裡歪歪腦袋。

  [沒什麼。]齊木楠雄頓了頓,[這個束縛不了你,你想回原來的世界隨時都可以。]

  「我知道,」櫻裡點頭,貓兒眼澄澈如最名貴的寶石,「是我想這樣做。」

  [我明白了。]

  「卡密薩馬,」櫻裡小聲說,「上次你送我的蛋糕,抱歉,我弄丟了。」

  [……只是一個蛋糕,不必放在心上。]

  櫻裡抿唇:「但是……」

  [等會兒我還要去買咖啡果凍,可以再給你買一個跟上次一樣的蛋糕。]

  小少女一怔,水藍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齊木楠雄伸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最終摸了一下她的頭。

  只要是在有生物的地方,擁有著太強大心音超能力的齊木楠雄就無法控制住地聽到各種心音。

  但是在小少女身邊,他卻是能聽到對他來說極為難得的靜謐。

  那份心音裡,除了安靜沉默,就是間隔很久的,呢喃般地念一句:餓……

  熟悉的甜點店裡,像上次一樣,齊木楠雄買了一大袋橫濱最好吃的咖啡果凍,又把一個裝著蛋糕的盒子放在她手上。

  小少女滿足地微微眯起眼睛,雙手抱住蛋糕盒。

  她看起來很純粹也很平靜,一點都不像是正在被飢餓消磨意志的樣子。

  齊木楠雄忽然又有點想摸摸她的頭。

  真的,那麼餓嗎?

  「卡密薩馬要回去了嗎?」櫻裡仰著小臉問。

  [嗯。]粉色頭發的男生停頓一下,[有事就打電話給我,或者發消息,不用覺得打擾。]

  櫻裡眨了眨眼睛,跟齊木楠雄綠色鏡片後的那雙沉靜的眼眸對視。

  「謝謝卡密薩馬。」小少女軟軟甜甜地說。

  [不用謝,希望能幫到你。]

  櫻裡微微一怔,貓曈微彎。

  「還是非常感謝。」

  感謝你因為我自身的困擾而付出的那份溫柔。

  ……

  「今天沒有不舒服了嗎?」做好早餐端出來的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櫻裡。

  小少女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沒有了。」

  「哦。」織田作之助又打量了她幾眼,這一回沒有強行帶著她去醫院了。

  櫻裡默默松口氣。

  吃完早飯,織田作之助照常去港黑上班,櫻裡剛離開房子,沒走多久,就在一棵大樹下遇見了太宰治。

  「早上好啊,小小姐。」黑發少年舉起手臂艱難地打著招呼,脖子被一根繩子吊住,整個身體懸空在樹枝下晃來晃去的。

  「早上好,太宰先生。」櫻裡也十分禮貌地回應。

  「小小姐,能不能,幫我放下來呢?」太宰治似乎快被吊得翻白眼了。

  櫻裡想了想,站在下面仰頭望了一會,忽然跳起來伸手抱住太宰治,猛地往下一扯。

  窒息的太宰治:「……」

  櫻裡這才意識到人類根本不能承受這種力度的勒脖子,她連忙松開手。

  這回繩子被順利解開,太宰治剛要掉落在地上,就被迅速下樹的櫻裡接住。

  公主抱著黑發少年的小少女垂眸,對上迷茫的鳶色眼瞳。

  「抱歉,太宰先生。」

  捂著脖子一陣劇烈的咳嗽,太宰治不但沒有因為羞恥而掙扎,反而舒舒服服放松了身體,讓櫻裡橫抱得更容易點。

  「沒關系哦,小小姐無論對我做什麼——我都能接受呢∼」仰面朝天的太宰治闔著眼皮,嘴角帶著笑意。

  櫻裡面無表情地恍然:「原來是這樣啊。」

  然後,太宰治的臉就被重重咬了一口。

  「誒誒誒,小小姐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太宰治捂著被咬的側臉,詫異地睜開繃帶外面唯一的鳶色眸子。

  「因為太宰先生有時候有點像一個東西,不知不覺就遷怒了。」櫻裡誠實地說,「抱歉。」

  「沒關系哦。」太宰治眯眼,饒有興致,「我能知道那是什麼嗎?」

  「嗯……是黑泥一樣的東西。」小少女肯定地回答。

  黑泥麼……太宰治若有所思。

  櫻裡終於發現一直公主抱著對方好像有哪裡不對,於是彎腰將他放了下來。

  坐在地上的太宰治和櫻裡,一起看著河流裡粼粼的波光。

  「吶吶,」太宰治往後一仰,「好無聊啊小小姐。」

  「想做點有趣的事。」


第32章

  「有趣的事?」櫻裡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有趣的事——自然就是研究毫無痛苦地自殺的方法了∼」太宰治一臉快樂地從身上拿出一本紅色封皮的書。

  「吶,小小姐,來跟我一起研究吧。」

  櫻裡慢慢念出封面上的字:「完全**?」

  「是的哦,據說記錄了世界上最全的自殺方式呢,當初為了找這本書,可是花了我不少時間。」

  太宰治的袖子像海草一樣飄動,清秀白皙的臉蛋上浮現兩團可愛的紅暈。

  「如果是小小姐的話,一定能幫我找到最沒有痛苦地死去的方法吧——這是我的直覺哦∼」

  櫻裡水藍的貓兒眼微微一動,轉頭盯住他。

  她想起那個不會再到來的「今天」,在即將被可怖黑泥吞噬掉時,黑發少年鳶色眼眸裡的寂靜和從容。

  櫻裡輕輕呼出口氣。

  她拽住太宰治搭在臉頰兩側柔軟蓬松的黑發,隨後,用力一扯。

  「嘶——小小姐?」太宰治愕然地睜大眼,略帶少年稚氣的臉顯得有些無辜。

  「不痛苦的自殺方式是不存在的。」櫻裡精致的小臉在此刻,竟透出一股冷漠,「太宰先生想找到這種方法的話,就只能活下去了。」

  「誒,小小姐,這話說的也太殘忍了吧。」太宰治眼眸放空,嗓音還是拖著像在撒嬌。

  「很公平,太宰先生。」櫻裡淺淺水藍的眸底洇開一抹秾麗墨藍。

  「對你來說,活著很痛苦,那麼為了逃避這份痛苦,自然也要去承受別的痛苦。」

  「想逃走的辦法,是不存在的。」

  太宰治喃喃:「不存在麼……」

  河水被風吹得波光閃動,金色粼粼。

  一片花瓣被吹得沾到小少女雪銀的發絲上。

  是沉寂的默然,但是在場兩個人都沒有任何不適應。

  黑發少年動了動唇,「小小姐,你說,人活在這世上,真的有價值嗎?」

  櫻裡側頭看他,太宰治也正注視著她,臉上沒有表情,在陽光下透出淡淡金澤的鳶色瞳孔裡是濃稠的絕望。

  他是在很認真地問這個問題。

  也是在向她求救。

  可是,太宰先生,從她身上的話,是找不到任何東西的呀。

  就算是她自己,都找不到……

  「抱歉,太宰先生。」小少女凝視著他,伸出手。

  太宰治沒有躲開,就這樣看著小少女纖白的手指輕柔拂過他的臉頰,帶來微微的涼意。

  小少女捂住他的眼睛。

  「你認為活著沒有價值,但是你一直在掙扎著尋找那個值得活下去的東西。」

  「那樣東西,可能是照亮黑暗的光,可能是深淵垂下的蛛絲,無論是什麼都好。」

  「只要它出現就好。」

  「但是,我很抱歉,」她說,「太宰先生,我拯救不了你。」

  太宰治閉上裡面荒蕪一片的鳶色瞳孔。

  「我知道了,小小姐。」他捻去她頭發上的花瓣,語氣冷淡地說。

  後面一段時間,櫻裡都再沒有遇見過太宰治。

  「那家伙是怎麼回事?」中原中也帶著小少女出去吃飯的時候,擰眉道。

  櫻裡正在吃飯,聞言抬起頭,嘴角還沾著點醬汁。

  「中也,太宰先生怎麼了?」她軟軟地問。

  一提到那個自殺混蛋,中原中也就滿臉不耐和暴躁:「那家伙最近整天見不到人影,不是翹班去自殺就是翹班去自殺!」

  說到這裡,中原中也拍了下桌子,更是怒氣上湧:「結果任務和報告全都丟到我身上!」

  自從中原中也加入港黑,就被森首領以「鑽石需要鑽石打磨」的理由讓他跟太宰治組成搭檔了,就連任務基本上也得一起完成。

  而現在,工作量加了一倍,熬夜加班的中原中也簡直要發際線堪憂。

  櫻裡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周身隱約出現的紅光:「中也,冷靜。」

  中原中也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眉頭稍稍松開。

  「而且,太宰那個家伙在搞什麼鬼,」橘發少年眼裡閃過一絲猶豫,「他是不是在躲你。」

  櫻裡想了想:「我不知道。」

  「……算了,不提太宰了。」中原中也低頭,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她的嘴角,「笨蛋,吃東西小心點啊。」

  櫻裡乖乖應了一聲。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經有點黑了,櫻裡提著一大袋鼓鼓囊囊的零食,跟她嬌小的身材形成鮮明對比。

  「……你拎得動嗎?」今天照樣也為飼養小少女而貢獻了錢包的中原中也猶疑。

  不過在港黑,能力極強的他工資自然超乎意料的高,給小少女買起吃的更是得心應手。

  「拎得動的。」小少女信誓旦旦,零食的重量確實小意思,就是拎起來太大了不太方便。

  中原中也又接到電話:「首領下達的緊急任務?好我知道了,太宰那家伙呢……什麼?!又沒人影了?」

  櫻裡眨眨眼,貓兒般圓圓的眸子裡略帶同情。

  掛斷電話,中原中也跟櫻裡告別,怒氣衝衝地要趕回港黑大樓把那個天天翹班的太宰治揍一頓。

  「你要是看到那家伙,一定別放過他!」

  櫻裡看著中原中也的背影,疑惑地歪歪頭。

  不放過?她要怎樣不放過?

  不過太宰先生似乎已經做出選擇了,應該以後不會再遇到了吧。

  抱著一大袋零食去織田家,天色越來越暗,在為了走近路而穿過一片偏僻的拆遷地時,櫻裡有點看不清腳下的路了。

  「啊。」忽然,她腳下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櫻裡低頭,微微彎腰,撿起來地上像是為了引起人注意而故意放在路中間的物品。

  「這是……什麼?」櫻裡看著這本十分熟悉的紅色封皮的書,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完全**》這幾個大字。

  出現在這裡的話……

  櫻裡驀地仰起頭:「太宰先生?」

  一頭蓬松黑發的少年坐在廢舊的拆遷樓上,悠閑地笑著打了個招呼:「喲,小小姐,晚上好。」

  他身上披著的寬大黑風衣在風裡獵獵作響,手腕上還有一節繃帶松散了,跟著隨風飛揚。

  身後殘留的夕陽為這幅畫卷一般的場景增添上最後一抹明亮的色彩。

  櫻裡神情平靜,清透的水藍眼眸倒映著黑發少年的身影:「太宰先生在上面做什麼?」

  「在准備嘗試新的自殺方法哦。」太宰治嘴角勾起,語氣輕松地道。

  櫻裡抿唇,沉默一會,認真地說:「可是,跳樓是很痛的死法,我想,太宰先生應該很怕痛吧。」

  「誒——小小姐連這個都能猜出來嗎?」太宰治像是很高興,笑出了聲,鳶色的眼瞳卻染上了濃重的暗色。

  「那麼,小小姐,就讓我看看,更多,更多吧。」

  黑發少年輕笑著朝前面踏出一步,像是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踏空。

  小少女瞳孔微微一縮。

  一陣風吹來,額前柔軟卷曲的頭發扎到眼睛,太宰治卻睜大眸子,像是一點都不覺得難受。

  他的手被牢牢地抓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剛剛還在下面的小少女,現在已經出現在樓頂上,一只手緊緊拽著他。

  「太宰先生。」櫻裡輕聲說,「您真是一個膽小鬼。」

  明明這個時候很貪婪,卻還要用自殺騙她來救他。

  「我沒有騙小小姐。」太宰治卻仿佛聽懂了她的話。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臉上沒什麼表情,卻讓人覺得像是要哭出來了。

  「小小姐,」他說,「你選擇救我,但是你卻說你救不了我。」

  櫻裡沉默地注視著他。

  「那麼,」太宰治把她的手放在胸口,「就請小小姐,用你的拯救——」

  「——殺死我吧。」

  「……」

  櫻裡不懂為什麼世界上為什麼居然會有比白蘭還難纏的人。

  對於這種人,櫻裡一向寧願避而遠之,但是此刻擺在她面前的選項卻不容許她拒絕。

  黑發少年正凝視著她,唯一露出的鳶色眼眸裡像是什麼也沒有,又像是在僅剩的天光裡落下一點瑩亮的光。

  櫻裡的手緩緩松開他。

  太宰治像是早有預料,閉上眼睛,等待下面即將發生的事。

  但是他並沒有感受到墜落。

  他驀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小少女另一只手扯住了他手腕上松散的繃帶頭,緊接著,開始一圈一圈往下脫。

  「誒——誒!」太宰治瞪大眼睛,開始慌亂起來,「等,等等,小小姐,繃帶絕對不可以脫啊!」

  「脫掉繃帶的話,對我來說,就像是脫光了衣服一樣——」

  櫻裡一怔,還沒仔細思考,就聽到太宰治又滿臉嬌羞地說:「不過,小小姐要是想脫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櫻裡忽然回憶起來消化不良的感覺。

  有點點,想吐。

  幸好現在沒有此世之惡可以供她吐了,齊木楠雄拎著她把黑泥吐回聖杯的決定真是再正確不過!

  櫻裡直勾勾盯著太宰治,太宰治也無辜地回視,活像被調戲的白蓮花。

  櫻裡毫不猶豫掏出手機,撥了出去。

  「喂,中也,」小少女看也沒看太宰治,「我知道太宰先生在哪裡。」

  「哈?那家伙在哪?」中原中也像是下一秒就能從電話裡鑽出來打太宰治一頓了。

  把地址說出來後,櫻裡掛斷電話,一用力把太宰治從懸空狀態拉起來。

  「小小姐也太狠心了,居然要叫小矮子來打擾我們。」太宰治鼓著臉頰一臉不滿。

  他現在整個人幾乎要被小少女脫下來的繃帶淹沒了。

  櫻裡也搞不懂他怎麼能在身上纏那麼多繃帶的。

  「是太宰先生先不上班的。」小少女淡定地回答。

  太宰治理直氣壯:「上班這種無聊的事,不就是用來翹的嗎!」

  櫻裡:「……」繼續同情中也一秒鐘。

  「喂。」太宰治的電話也響了。他看到上面的聯系人後,語氣迅速冷淡懶散下來,「森先生。」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太宰治的臉色微微一沉,看向櫻裡,又收回視線。

  櫻裡眨了眨眸子。

  「森先生,我想問一下這件事的必要性。」

  「……好,我知道了。」

  掛掉手機,太宰治似乎心情不太好。

  「怎麼了?」櫻裡慢吞吞地問。

  「森先生要見你。」太宰治簡短地回答,「作為同時與我和小矮子的來往已經超出一定程度的人,他認為有必要見你一面,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

  櫻裡知道森先生就是港黑的首領,但是,最近?她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不會有事的。」太宰治似乎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對櫻裡說,像是一個保證。

  櫻裡點頭,面癱著一張小臉,看不出緊張之色。

  太宰治蹙起的眉心也放松了一些。

  港黑大樓裡,櫻裡跟著太宰治一路走來,接收到無數暗戳戳的視線。

  無他,只因小少女長得太漂亮可愛了,像個瓷娃娃,無害干淨得跟黑手黨格格不入。

  跟太宰治自然更格格不入。

  「都在看什麼,看來大家的工作都完成得很輕松?」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笑眯眯地掃向眾人,一副溫和好說話的樣子。

  所有人迅速假裝什麼也沒發生,戰戰兢兢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哪怕太宰治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以他的行事風格和手段,在港口黑手黨建立的威信也非同一般。

  走進電梯,櫻裡低頭看著玻璃外面離他們越來越遠的橫濱其他樓房。

  「橫濱很漂亮。」櫻裡在隔著電梯注視這座城市。

  「小小姐以前從來沒有來過橫濱?」太宰治眉梢一挑。

  櫻裡搖頭:「沒有。」

  「那小小姐,是怎麼想到來橫濱的呢?」安靜的電梯勻速上升,太宰治不緊不慢地問。

  櫻裡小臉略微糾結:「嗯……不是我想的。」

  「哦?」

  電梯門開了。

  櫻裡踏出電梯,轉頭看他:「太宰先生?」

  太宰治頓了頓,也出了電梯。

  穿過長而暗的走廊,就連腳步聲也被地毯吸走,給人靜謐得近乎窒息的壓力。

  直至走到一扇辦公室的門前,太宰治推開門,率先走進去。

  「森先生。」他嗓音平靜而冷淡地說,「目良櫻裡小姐到了。」

  櫻裡從門外走進來,還沒來得及看清紅木辦公桌那邊坐著的人,就被一個人抱了個滿懷。

  「櫻裡,你終於來啦!是來陪我一起玩的嗎?」

  櫻裡低頭,看清懷中穿著一身紅色小洋裙的金發小女孩。

  「愛麗絲?」她遲鈍地偏了偏頭,疑惑地問。

  「是我哦。」愛麗絲滿臉開心,牽著她的手跑到旁邊的房間裡,「剛才我正在畫畫,沒想到你就來啦!」

  紅色地毯上散落著畫筆,櫻裡撿起地上的畫,上面是一只白色的貓咪,有柔順蓬松的毛發,和一雙水藍的漂亮圓眼睛。

  「這是……我?」櫻裡遲疑了一下,這兩個特點很有指向性,但是把她畫成貓的話,也太奇怪了點……

  為什麼是貓呢?

  「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愛?」愛麗絲笑容燦爛,甜蜜蜜地抱著櫻裡的手臂,「跟櫻裡一樣可愛哦。」

  櫻裡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纏著她不放的愛麗絲。

  而在櫻裡跟愛麗絲交流的時候,太宰治也正在跟森鷗外對話。

  「森先生認識小小姐?」太宰治微微眯起眼睛。

  森鷗外雙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神色從容,無人能從他暗紫色的雙眸裡窺探出什麼。

  「太宰君在擔心?」

  太宰治抬眼跟他對視,兩個人一瞬間產生了某種微妙的對峙。

  「森先生,您想做什麼?」

  ……

  櫻裡從隔壁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太宰治已經不在首領辦公室裡了。

  「櫻裡小姐,又見面了。」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前,微笑著說。

  這一回他沒再穿著前幾次見面時的白大褂,而是換了一身立領黑大衣,脖頸處掛了一條紅色圍巾。

  總之,看起來,跟以前那種頹廢大叔完全是判若兩人。

  但是櫻裡並不感到奇怪。

  或者說,能看穿每個人內心的貪婪恐懼的小少女,早就知道眼前這個人的本質應該是什麼樣子。

  「櫻裡小姐一點都不意外。」將小少女的每一絲反應盡收眼底,森鷗外滿是深意地道。

  櫻裡眨了眨眼睛:「因為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本來?」森鷗外饒有興趣,「櫻裡小姐能說說嗎?」

  他的態度很溫和,但並不代表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真的就是一個溫和的人。

  櫻裡搖搖頭,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說什麼。

  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到底能說什麼呢?

  森鷗外遺憾地嘆了口氣:「看來我還沒得到櫻裡小姐的信任。」

  「林太郎大笨蛋!不許為難櫻裡。」金發紅裙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衝森鷗外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誒誒誒,好吧,愛麗絲都這麼說了——」

  看到愛麗絲,森鷗外像是失了智一樣,完全喪失了作為港黑首領的威嚴和氣勢。

  而此時此刻,根本就像個徹底昏了頭的蘿莉控,滿心滿眼只剩下蘿莉。

  櫻裡默默瞅著這個人精分演戲,總覺得有些莫名的不忍直視。

  但是直接說出來,直覺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呢……

  「說起來,櫻裡小姐多大了?」正在哄著愛麗絲的森鷗外忽然扭頭,兩眼放光地問,「想必一定是在十二到十四歲之間吧?」

  櫻裡:「……啊。」這個真的不太好說。

  作為非人類,年齡這種東西根本沒有計較的必要了,因為認真算的話,她能秒殺所有人。

  然而說出來沒人會信。

  但是從外表和以人類身份生活的時間來算的話……

  櫻裡頓了頓,在腦海中想了一會兒:「十四歲吧。」

  「十四歲?」

  像是聽到什麼驚喜的消息,這一瞬間,森鷗外眼睛更是亮得嚇人了。


第33章

  「啊,真是太好了呢。」他一不小心從嘴裡像是吐出什麼虎狼之詞。

  表情還有點蕩漾。

  看著這一切變化的櫻裡:「……」眼神放空。

  「林太郎,不許嚇到櫻裡!」愛麗絲氣哼哼地跺腳。

  像是不想再看到討厭的森鷗外,她拉著櫻裡跑回小房間。

  「櫻裡,走,我們不要理林太郎,就讓他一個人待著吧!」

  「愛麗絲醬——」森鷗外顫抖的聲音被關在門外。

  「我們玩吧,不管林太郎。」愛麗絲按著櫻裡的肩讓她坐下,親密地抱著她的手臂,倚在她身上。

  櫻裡,櫻裡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跟你玩,跟他玩,有什麼不同嗎?

  「吶,櫻裡櫻裡,我這裡還有好多小洋裙,」愛麗絲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主意,眼睛閃閃發亮,「試穿給我看好不好?」

  金發小女孩撒嬌般地抱著她蹭,櫻裡猶豫一下:「好,但是,你能不能松開我。」

  別再蹭過來了,你不是人類,不在不能吃的範圍裡,而且……我現在有點想吃。

  「櫻裡是不喜歡我靠近你嗎?」愛麗絲不情不願地松開櫻裡,很不開心的模樣,「為什麼要討厭愛麗絲?愛麗絲沒有做任何事吧?討厭的是林太郎才對。」

  櫻裡:「沒有討厭。」當然也沒有喜歡。

  櫻裡沒有要哄愛麗絲的想法,想一想自己哄外面的森鷗外那個場景,即便常識比較少,她也還是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好吧,愛麗絲勉強相信。」金發紅裙的小女孩觀察她的表情,終於氣哼哼地說。

  櫻裡從一堆堆漂亮精致的小洋裙裡隨便挑了一件,走進小隔間裡換。

  「櫻裡,你不害怕嗎?」愛麗絲的聲音傳來。

  「害怕?」正在努力跟繁復的小洋裙做鬥爭的小少女疑惑地反問。

  「是啊,一般來說,莫名其妙被帶到黑手黨的地盤,還被帶來見林太郎那個討厭的家伙,總會心裡有意見的吧?」

  愛麗絲用清脆甜美的嗓音好奇地問,「為什麼櫻裡能那麼平靜?」

  櫻裡遲疑一下:「大概是,沒什麼可害怕的吧。」

  「不害怕嗎?討厭的林太郎還是個一看到蘿莉就有惡心想法的大叔!」愛麗絲似乎極力地想讓櫻裡厭惡恐懼森鷗外。

  以森鷗外對待蘿莉的表現,是個人都能知道不對勁了。

  然而小少女帶著迷惑的語氣的軟糯聲音傳出來:「可是,森先生不是蘿莉控吧。」

  愛麗絲頓時睜大眼睛:「可是……櫻裡怎麼會那麼覺得?」

  「因為……」

  小少女已經從小隔間裡換好了衣服走出來,不適應地提著蓬蓬的滿是蕾絲的裙擺。

  「因為森先生不管是對蘿莉,還是對其他人,都沒有任何想法。」

  之前還一直嘰嘰喳喳的愛麗絲早已不說話了,怔怔地盯著她。

  「……怎麼了?」小少女歪了下腦袋,雪銀的發絲柔軟地垂下。

  「櫻裡穿著小裙子——真是太可愛啦!」愛麗絲撲上去抱住她的腰,「真是太太太可愛了!」

  櫻裡努力推開她:「等等,請離我遠一點……」

  「愛麗絲醬∼」門又被咚咚咚敲響了,森鷗外求原諒的話從外面響起。

  「要開門嗎?」櫻裡問。

  「不開,才不要讓林太郎看到這樣的櫻裡!」愛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討人厭的林太郎一定會露出惡心的眼神!」

  櫻裡:「啊……」

  「櫻裡是不相信嗎?」愛麗絲忽然把臉湊近,專注地盯著她的眼睛,「之前櫻裡好像說過,覺得林太郎不是惡心的蘿莉控呢。」

  「如果蘿莉控是指對未成年小女孩有那種想法的話,那麼森先生確實不是。」櫻裡想了想,認真地回答。

  「誒,櫻裡小姐竟然是這樣認為的嗎?」門外的森鷗外顯然聽到了櫻裡說的話。

  「林太郎是不是很得意?櫻裡居然把你往好處想。」愛麗絲打開門,臉上滿是嫌棄地嘁了一聲。

  門外,森鷗外暗紫色的眸子第一眼看向櫻裡。

  小少女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蕾絲小洋裙,裙擺散開,精致的小臉上那雙貓一樣的水藍眸子正安靜地垂著,纖長濃密的睫羽在眼下洇出一小灘陰影。

  仿佛察覺到森鷗外的視線,她眸子抬起,眼底淺淺的水藍色平靜無波,雪銀的發尾微微晃動。

  像一個漂亮得絕無僅有的瓷玩偶。

  森鷗外目光凝固許久,看著小少女朝他走近。

  「櫻裡小姐真的是非常可愛,」他微笑著說,「但是,我確實是個蘿莉控哦,真是可惜,辜負了櫻裡小姐的信任。」

  「櫻裡小姐現在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想要將你留下來呢。」

  櫻裡仰頭,看著森鷗外的臉。

  「櫻裡小姐不害怕嗎?」森鷗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饒有深意。

  沒有人會懷疑這樣的森鷗外,真的能做出把看中的小少女強行扣押在港黑。

  而櫻裡還站在那裡,面色沉靜,沒有絲毫危機感。

  「森先生可能自己都沒注意到……」她想了想,慢慢道,「雖然看到蘿莉的時候表情很沉醉……但是眼底是清明的。」

  「您永遠保持著理智。」

  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櫻裡的語氣像是敘述一個既定事實,更像在說一個肯定的預言。

  森鷗外沉默,勾起一絲笑意。

  「櫻裡小姐,你真的是……」他嘆息一聲,似乎一時半會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形容詞。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

  接下來的時光非常和諧,森鷗外沒有再擺出以前那種蘿莉控的眼神和表情,就連愛麗絲也很安靜,趴在地上晃著小腿畫畫。

  櫻裡在旁邊看到,愛麗絲手下的白紙上逐漸塗抹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還是……我?」櫻裡遲疑地問。

  「是的哦,這是櫻裡!」愛麗絲燦爛地笑著衝她眨眨眼睛,神態十分甜美俏皮。

  「突然不想把櫻裡畫成貓了呢。」

  這是什麼意思?櫻裡不解地瞥她一眼。

  森鷗外正在辦公桌前看文件,仿佛對愛麗絲和櫻裡兩人之間的交流毫無所覺。

  過了一會,金發紅裙的小女孩舉起手上剛畫出來的畫:「櫻裡櫻裡,我畫完了哦。」

  櫻裡接過畫紙,上面畫的人的的確確就是她,銀發藍眸的嬌小少女,穿著剛才試過的古典藍小洋裙,雙手交疊在身前,面癱著小臉,安靜從容地乖乖站在畫紙中間。

  筆觸簡單,但是所有的特點一目了然,只要是熟悉她的人,就能一眼認出來。

  「櫻裡櫻裡,很可愛吧?」愛麗絲托著臉蛋,一副求誇獎的模樣。

  第一次在畫紙上看到自己的樣子,雖然是簡筆畫,櫻裡也覺得這感覺有點奇妙。

  「嗯……畫得很好。」小少女想了想,伸手輕輕摸了一下愛麗絲的頭。

  但也只是一下,絕不肯再多摸,畢竟萬一控制不住上去啃一口怎麼辦……

  愛麗絲卻好像已經很高興了,笑容愈發燦爛。

  「櫻裡,這幅畫送給你吧,一定要好好收起來!」愛麗絲忽然拿起畫著貓的那張畫,遞給櫻裡,認真地說。

  「這是一只跟櫻裡很像的貓,櫻裡不要弄丟了,下次見面我會檢查的!」

  櫻裡還沒來得及接過來,一只手突然插進兩人之間,直接抽走了那張畫。

  「這是愛麗絲小姐畫的?」太宰治手指夾著畫,似笑非笑「畫得不太好啊。」

  愛麗絲一看到太宰治,像是整個人炸了毛,迅速站起來跑到櫻裡身後,十分排斥的樣子。

  太宰治當然清楚對方為什麼討厭他,作為異能力的具現化,能被擁有人間失格的他碰觸消失,能喜歡才奇怪。

  「櫻裡,不要聽他瞎說,他畫的畫比我的醜多了,不,他畫的就是黑暗垃圾!」

  愛麗絲生氣地拽著櫻裡的衣角告狀。

  太宰治一臉無辜:「誒,那只是我的自畫像,明明是愛麗絲小姐太膽小了。」

  於是在旁邊聽著的櫻裡知道,太宰治用愛麗絲的畫筆畫出一幅扭曲黑暗得不成樣子的自畫像,應該是極其抽像風格的,然後把愛麗絲嚇哭了。

  兩人因此結下不可化解的矛盾。

  「自畫像?太宰治,你真可憐。」愛麗絲像是故意氣他,露出憐憫之色。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看向地上畫著藍裙少女的畫紙。

  他彎腰拾起這幅越看越不順眼的畫,笑眯眯地說:「啊,這是愛麗絲小姐畫的垃圾嗎?我幫你扔掉它吧∼」

  「林太郎!」

  愛麗絲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叫著森鷗外,哭著跑過去。

  森鷗外咳嗽一聲:「太宰君,別讓愛麗絲醬不開心了哦,這樣我會很難辦的。」

  「好的,森先生。」太宰治懶洋洋地用很不走心地語氣應道。

  但好歹是應下了。

  「太宰君是來做什麼的呢?」森鷗外暗紫色的眸子淡淡掃過櫻裡,明知故問。

  黑發少年抬起纏滿繃帶的手臂,打了個哈欠,聲音也懶散的仿佛提不起勁。

  「當然是接小小姐的了,我現在心裡眼裡都只有小小姐,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了呢。」

  「……嗯?」驀地聽到自己,櫻裡茫然轉頭。

  森鷗外凝視著目光迷茫的小少女,神色意味深長。

  「既然如此,就拜托太宰君把櫻裡小姐安全送回去吧。」

  太宰治漫不經心的偽裝褪去了一瞬間:「……是,森先生。」

  臨離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匆忙的小跑腳步聲:「等等。」

  櫻裡回頭,是愛麗絲追了過來,對方將一張紙塞到她手上:「你忘記帶上這個,一定不要弄丟了哦,愛麗絲會生氣的。」

  櫻裡接過畫著貓的畫紙,疊好放進衣服口袋:「我會盡量的。」

  「哼。」愛麗絲像是對她敷衍的回答不太高興,但是又很快笑了起來。

  出了港黑大樓,櫻裡仰起小臉瞅了瞅太宰治。

  「太宰先生心情不好?」

  「沒有哦。」

  櫻裡又默默瞅他好幾眼,終於慢吞吞下了結論。

  「太宰先生又騙人了。」

  「好吧,我騙了小小姐。」太宰治很輕易就承認了這一點,他停下腳步,「小小姐,你認識森先生?」

  「見過兩次面。」櫻裡如實回答。

  「兩次麼……」太宰治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笑了一聲,用嘆息的語氣說,「小小姐啊……」

  櫻裡覺得這貌似不是第一次太宰治用這種語氣叫她了。

  但是櫻裡沒有應聲。

  她突然停下腳步,不說話了。

  「小小姐?」太宰治察覺到身旁小少女的變化,退後幾步回來,半蹲下來看她的臉。

  但是櫻裡撇過了頭。

  「小小姐,看著我。」太宰治頓了頓,放輕了聲音說。

  櫻裡根本不想搭理他。

  「怎麼了?小小姐。」到了這個地步,太宰治也知道自己把小少女惹到了,但是就算是他,在腦中過了幾遍,也沒明白是因為什麼事。

  難道是森先生……?

  小少女終於肯慢吞吞地把頭扭回來,色澤清淺的貓兒眼裡盈上一層水光。

  「太宰先生,因為你的搗亂,」小少女慢慢地道,「零食,全都,弄丟了。」

  想到那一大袋中也買的零食,小少女似乎委屈得不行。

  她努力地用平穩的語氣敘述事實,軟糯的嗓音卻已經不自覺帶上了一絲難過的哽咽。

  像是一只驟然間沒了食物的貓,又懵又傷心。

  太宰治:「啊,小小姐……」

  他記憶力極好,被這麼一提醒,自然也立即想起了在廢棄樓頂上看到小少女時,對方提著的那一大袋零食。

  現在的情況,顯然是因為阻攔作死的他,小少女不小心將那一大袋零食落在那裡了。

  「小小姐,我給你買更多的。」太宰治迅速想到補償的辦法。

  「不要。」櫻裡用力搖頭,「不能,浪費。」

  她堅持要回弄丟零食的地方看看。

  其實太宰治已經覺得沒必要去看了,畢竟那地方雖然偏僻,但同時也有不少貧民窟的孩子出沒,恐怕那些零食早就不在了。

  但是看著小少女的眼睛,他沒把這話說出來,而是帶著她一起回了廢舊樓房附近。

  櫻裡望著空蕩蕩的地面,眼圈微微泛紅了。

  太宰治從來沒這麼無措過。

  明明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意外,他絞盡腦汁試圖安慰,卻發現這個時候,以他平時的本事,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本來就是因為他內心所產生的那份自私的貪婪,導致了這個情景的發生。

  果然,毫無意義……

  鳶色的眸子漸漸空洞死寂。

  「太宰先生,」小少女的嗓音還帶著點尚未褪去的細微抽噎,「你怎麼不說話了。」

  「小小姐……」被世界拋棄的感覺如潮水般迅速撤離,太宰治這才覺得自己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小少女眼圈還有點紅,她明亮透徹的貓瞳凝視著清瘦挺拔的黑發少年,半晌,忽然流露出一點無奈。

  這對於一向面無表情的櫻裡來說,是極為罕見的事。

  「太宰先生,真是個膽小鬼。」銀發藍眸的小少女小聲說,「這麼膽怯的話,是找不到想要的救贖的。」

  即使找到了,也會因為那份膽怯而退縮,永遠錯失的。

  櫻裡的聲音雖然很小,在這安靜的夜色裡卻很清晰,太宰治沉默一會,勾起嘴角。

  「好像已經找到了哦。」

  「但是抱歉,小小姐,請允許我這個膽小鬼再躲藏一會吧。」

  櫻裡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軟軟地道:「那麼,就先恭喜太宰先生了。」

  「太宰先生,說好的補償給我的零食,待會請買給我吧。」

  「誒,小小姐不是不要嗎?」太宰治驚愕地瞪大眼睛,鳶色的眸子卻帶上了笑意。

  「因為,那些零食沒有浪費,已經有人拿走了。」櫻裡面癱著小臉,「總之,都是太宰先生的錯。」

  「是,是,小小姐的教誨在下銘記在心。」太宰治雙手枕在腦後,用懶洋洋的聲音應著。

  提著幾乎要比自己還大的滿滿一袋子零食,櫻裡回到織田家。

  在付賬的時候,太宰治還一邊掏工資卡一邊嘀嘀咕咕什麼「幸好自殺的時候沒被衝走」「才不要用小矮子的卡投喂小小姐」之類的。

  說實話,櫻裡其實還有點怕太宰治卡裡錢不夠,幸好最後順利付了錢。

  畢竟太宰治一看就不是那種會乖乖結賬的人。

  「今晚回來得有點晚。」織田作之助接過她抱著的巨大零食袋子,看了看,「這是零食嗎?」

  「嗯。」櫻裡重重點頭,顯然有點開心。

  織田作之助也沒有吐槽這零食買的太多了,只是認真提議:「放在客廳吧,不會擋位置。」

  櫻裡也覺得這麼大一袋放在臥室確實不太方便,於是點頭。

  其實真要吃的話,櫻裡能一秒解決,只是那樣就沒有意義了,畢竟不能真的解決她的飢餓,慢慢吃好吃的東西反而能讓她壓抑一下食欲。

  「我去給你做份咖喱,今天多買了一份,還吃得下嗎?」身穿淺色風衣的赤發青年問。

  家裡只有他一個,他自然不可能是不小心多買的。

  「嗯。」櫻裡毫不猶豫應聲,每次投喂美味的食物,她總會顯得格外滿足。

  織田作之助於是去廚房給咖喱加熱。

  他已經漸漸發現,小少女的食量跟普通人不太一樣,因此總是盡量多給她做一些吃的。

  「織田先生,今天工作怎麼樣?」櫻裡雙手搭著椅背,好奇地問。

  她知道以織田作之助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普通,他隱藏著很厲害的能力。

  但是他仍然在做黑手黨底層的工作。

  櫻裡平時並不關心這些事,但是大約能明白,不管在哪裡,底層應該都不會太好過,尤其港黑並不是什麼良善的地方。

  「是做一些瑣事,調節港黑下面公司裡高管妻子和情婦的矛盾,或者埋屍體……」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也沒想出什麼有趣的事可以說給小少女聽。

  櫻裡卻覺得很有意思:「工作內容很神奇呀。」

  吃完了咖喱飯,洗漱完後,指針已經快到十二點了。

  「晚安,織田先生。」櫻裡把自己整個裹在被子裡,只探出一個頭頂和一雙水藍瑩潤的貓兒眼。

  「晚安。」織田作之助關燈回客廳。

  又是平靜的一天。

  他的內心一片安寧。

  ……

  而直到那一天過去好幾天,櫻裡才忽然意識到,太宰先生算是……不鬧別扭了?

  嗯,在小少女眼裡,那段時間躲著她的太宰先生,就很像是一個正在鬧別扭的膽小鬼。

  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最後忽然踏出了那一步,算是主動和好了。

  不過接下來的幾個月,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似乎十分忙碌,哪怕是翹班毫不心虛跑來找她的太宰治,也被港黑拉了壯丁。

  櫻裡也很是懂事地沒去找他們,學會自己一個人買吃的。

  「好像是一個異能者死了,留下五千億遺產吧,嘖,一群不知道從哪來的外來人員,把橫濱攪得一團渾水。」

  好不容易抽點空,一說起最近工作量激增的原因,中原中也就忍不住暴躁。

  而太宰治也說:「小小姐,最近最好減少外出哦。」

  櫻裡若有所思,這就是世界意識說的會發生的「龍頭戰爭」?

  那麼,那顆本不應該出現的核彈,是不是也快來了?

  采購了一堆咖喱原材料的櫻裡一邊從超市裡出來,一邊默默地琢磨前幾天跟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對話。

  「嗯?」路過一家排著長長隊伍的粗點心店,櫻裡頓住腳步。

  一般來說,這種生意火爆的店,食物大多很好吃。

  隊伍最後面是一個穿著偵探風格衣服的少年,戴著棕色的帽子和同色系披肩。

  他眼睛眯著,臉頰兩邊微微鼓起,蹲在地上似乎很不耐煩。

  櫻裡看了他一眼,這個人的貪婪很單純,非常單純,單純到了小孩子的地步。

  小少女見過無數貪婪恐懼,美好的,黑暗的,宏大的,渺小的,但從來沒見過一個這麼大的少年,還能保持著孩子一樣純粹的**。

  不過孩子的貪婪,是最容易執著的,也是最容易放棄的。

  「你想買粗點心,現在不排,再過12.573秒,你就買不到了。」正在看地上的偵探打扮的少年,頭也不抬地說。

  櫻裡一怔:「你在跟我說話嗎?」

  「是的,還有3.816秒。」少年生氣地說,「真是的,為什麼亂步大人要在這裡辛苦地等著。」

  櫻裡已經在下一個人即將走過來排隊之前,搶先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少年身後。

  「我叫目良櫻裡,」櫻裡歪了歪頭,「你是在看螞蟻嗎?」

  「我是江戶川亂步。」少年微微睜開眼睛說。

  櫻裡從他眼裡,看見一抹漂亮的翠綠色。


第34章

  櫻裡也學著江戶川亂步的樣子蹲下來,跟他一起看地上的螞蟻。

  「名偵探才不想看螞蟻,名偵探大人想吃粗點心。」少年十分孩子氣地嘀咕。

  櫻裡眨了眨眼睛,望望前面漸漸縮短的隊伍:「再耐心等一會吧。」

  江戶川亂步更生氣了:「還要再等十四分鐘二十三秒!」

  櫻裡驚訝地微微睜大貓兒眼:「這是怎麼知道的呢?你有預測的異能力嗎?」

  如果對方說的是真的,這麼詳細的時間未免也太神奇了些,想到在橫濱碰到過不少異能力者,櫻裡不禁猜測。

  「那是因為亂步大人的異能力是『超推理』!」說到這個,江戶川亂步似乎興致高了很多,滿臉驕傲地挺胸抬頭。

  櫻裡面癱著小臉,捧場地鼓掌,水藍的眼眸裡是真摯的驚嘆:「聽起來就很厲害。」

  江戶川亂步眉眼飛揚,滿是自信:「亂步大人當然是最厲害的。」

  然後很快,兩人又聊到了零食,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XX家的薯片好吃。」

  「沒錯沒錯,配上彈珠汽水最棒了。」

  到最後,江戶川亂步一把拍上櫻的的肩,鄭重其事地道:「很好,亂步大人我很欣賞你!」

  櫻裡眨了眨圓滾滾的眸子:「謝謝,我也是。」

  兩人互相都覺得有了共同語言,討論起來滔滔不絕。

  「炸雞可樂一起吃超級好吃,但是因為織田先生總是說對身體不好,一直不允許我多吃……」

  櫻裡想到上上次帶著幾十包炸雞和十幾瓶可樂回家時,織田作之助的表情,就有點遺憾。

  「是的,大家長總是不讓多吃這些好吃的東西。」江戶川亂步撇著嘴巴氣鼓鼓的樣子,似乎也很感同身受。

  就在少年少女蹲在地上湊成一頭嘰嘰咕咕時,不知不覺間,隊伍已經排到了他們。

  「請站起來買東西哦。」服務員小姐瞅著兩人,語氣溫柔地道。

  這是一對國中生小情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是般配呢。

  「好的,兩份粗點心。」櫻裡舉手道。

  「不,亂步大人要三份!」

  最後等兩人買完離開,果然,後面的人已經沒有粗點心可以買了。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亂步先生真的說對了,好厲害。」

  「那當然,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嘛。」江戶川亂步叉腰大笑,「亂步大人本來就是最厲害的名偵探!」

  「是偵探麼……」櫻裡想了想,認真地重重點頭,「確實,這個工作的話,沒有人比亂步先生更適合了。」

  江戶川亂步一直眯著的翠綠眼眸驀地微微睜開。

  「你真的很有眼光!」他揚起嘴角,「看著吧,等過幾年,全世界都會知道名偵探亂步大人的名字!」

  「嗯,我相信這一點。」櫻裡也說,水藍的貓瞳裡一片清淺剔透。

  忽然,一陣刺耳的聲音響徹上空。

  櫻裡抬頭,迷茫地看向路口的播報器。

  「是橫濱的緊急警報。」江戶川亂步完全睜開了眼睛,翠綠如湖泊的雙眼裡掠過一抹與之前不相符的銳利。

  「看來發生的不是小事。」

  櫻裡看向周圍,因為橫濱公共播報的提醒,外面的路人們都多了一分急躁恐慌,正各自匆忙回去。

  「接下來要怎麼辦呢?」櫻裡問。

  江戶川亂步卻已經戴上了一副樣式再普通不過的眼鏡,正透過鏡片盯著她看。

  超推理——

  「原來如此。」江戶川亂步若有所思地點頭。

  「怎麼了,亂步先生是看出來什麼了嗎?」櫻裡疑惑。

  「亂步大人可是名偵探!」江戶川亂步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嗯……你來橫濱是一次意外,為了解決一件對橫濱來說很重要的事。」

  櫻裡這回是真真切切地吃了一驚。

  即便一開始沒發現,其實到後面,她能察覺到江戶川亂步身上並沒有其他特殊能量,只是個普通人類。

  因為江戶川亂步似乎認為自己的能力就是異能力,櫻裡也沒有戳破。

  但如果剛才排隊的事還能解釋成是計算能力的話,連她為什麼在橫濱這種事都能推理出來……

  「亂步先生,」櫻裡忍不住小聲感嘆,「你真是太太太厲害了。」

  少年滿臉驕傲地毫不猶豫將誇獎收下。

  櫻裡也知道,這種程度的誇獎,對江戶川亂步獨一無二的頭腦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亂步先生亂步先生,」櫻裡歪著腦袋,圓圓的水藍眸子裡浮現好奇,「還能看出別的嗎?」

  「還有,」江戶川亂步的神情忽然嚴肅了很多,「如果你想解決那個□□煩,最好現在就去。」

  櫻裡慢慢睜大眼。

  ……

  銀發藍眸的嬌小少女用幾乎無法用肉眼看清的速度奔向目的地。

  她兩手空空,買到的那盒粗點心已經留給了江戶川亂步。

  「希望亂步先生幫我保管一下,」櫻裡說,「如果我沒回來拿的話,就請亂步先生幫我吃掉吧,不要浪費。」

  偵探打扮的少年用翠綠的漂亮眼眸看了她一會,毫不猶豫同意:「好,但是亂步大人不保證中途不會吃掉哦。」

  「沒關系。」櫻裡彎了下眸子,「總之,很感謝亂步先生提醒我。」

  而現在,櫻裡終於抵達了江戶川亂步告訴她的地方。

  「中也。」她仰頭看著半空中的橘發少年,叫了一聲。

  中原中也一怔,猛然低頭大吼:「你怎麼在這裡?快走!」

  如果忽略他上方停滯著的巨大核彈的話,還真有點凶人的氣勢。

  在櫻裡還沒來時,中原中也已經陷入跟核彈的僵持中足有半個小時了。

  這顆核彈出現得很詭異,說是一個摻和進爭奪五千億戰爭的組織拿出來的,但是以那個小組織的規模和能力,根本不可能擁有這種毀滅性的武器。

  顧不上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得到消息你中原中也就搶先上去把核彈攔住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事情就解決了。

  或者說,事情還完全沒結束。

  這麼大一枚核彈,即使攔住它降落橫濱,又能把它弄去哪裡?無論到哪,這都是一個會導致無數生靈滅亡的威脅。

  但是一直停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甚至中原中也連污濁都不能開,不然一旦失去理智,萬一炸到下方的橫濱……

  中原中也簡直不敢想像。

  橫濱裡還有需要羊之王保護的小羊……

  而現在,他在這種危險的時刻,居然聽到了櫻裡的聲音。

  「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中原中也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是因為異能力消耗巨大,也是因為內心一瞬間的恐慌。

  櫻裡站在原地,貓兒眼裡略帶迷茫,像是還沒弄清楚情況:「中也……」

  中原中也身上汗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濕透了。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難道,真的要開污濁?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小少女,咬了咬牙,想再堅持一會,讓櫻裡離開。

  開污濁的話,沒有理智的他,根本不能保證會不會傷害到小少女。

  「中也,」櫻裡像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軟軟地呢喃,「閉眼呀。」

  明明隔得很遠,停滯在半空中的中原中也根本不可能聽到這句話,但他卻仿佛有了一股奇妙的感應。

  閉上眼睛,身體像是墜入深海,等他意識到不對勁睜開眼睛,一袋袋零食頓時兜頭砸了一臉。

  掙扎著從零食堆裡翻身起來的中原中也陷入懵逼之中,又是一包薯片正好砸中他的腦袋。

  而外界,櫻裡已經抱住了因為中原中也消失而沒有重力阻止的巨大核彈。

  「堅持不了多久……」櫻裡小聲自語,這裡並沒有足夠的貪婪恐懼提供給她。

  運不到別的安全的地方去,看來只能當場吃掉了。

  忽然她感受到什麼,迅速將中原中也從她構架的「自己的世界」中丟了出來。

  「中也,不要在我的世界裡用重力破壞啊。」櫻裡想到了上次白蘭和六道骸干的好事,小臉上忍不住流露心疼。

  「你的?抱,抱歉……等等你這是在做什麼!」中原中也被櫻裡的狀況驚了一跳,正要立即使用異能力接手核彈,大量黑泥卻憑空湧現。

  「中也,不需要擔心的。」櫻裡認真地說。

  黑泥將核彈全部包裹住,這一回的黑泥不再是充滿黑暗污穢的氣息,而是顯得純粹了許多。

  剔除之前吐回去的此世之惡,這是櫻裡「貪婪與恐懼」的具現化。

  「櫻裡?這是什麼?」中原中也想仔細看看。

  「別靠近。」櫻裡連忙說。

  而下一秒,黑壓壓的巨大核彈,已經被吞噬得無影無蹤。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櫻裡。

  小少女乖巧地叫了一聲:「中也。」又甜又軟。

  吞噬掉核彈的黑泥似乎還不是很滿足,蠢蠢欲動地流動向旁邊的橘發少年。

  櫻裡連忙控制著黑泥回來:「不可以吃中也。」

  中原中也:「……我,能吃?這到底是什麼?」

  「對不起,中也看起來太好吃了。」櫻裡低聲說,「有時候有點忍不住……」

  說到這份上,中原中也也明白過來,那奇怪的黑泥跟櫻裡有很直接的聯系。

  「真是莫名其妙,道歉也道得莫名其妙的。」中原中也凝視著小少女一會,嘆了口氣。

  「雖然還有些事不太清楚,不過,沒事就行。」

  所以,別露出那種像是犯了錯的小心翼翼的表情啊。

  「中也!」櫻裡貓兒眼亮晶晶的,撲過去抱住他的腰,撒嬌一樣蹭了蹭。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喂喂,有這麼值得開心嗎?」

  「嗯嗯,因為以後也要碰瓷中也,」櫻裡想了想,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解釋,「如果中也生氣了,就不好碰瓷了。」

  「給我差不多點啊!」醞釀起來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掉,中原中也手又開始癢癢,敲了一下她的頭。

  小少女抱著被敲的腦袋,圓潤的藍眸有一下沒一下地瞅他。

  「好了,既然解決了,該回去了。」中原中也插兜轉身,黑手黨標志的黑風衣在半空劃出一個弧度,「想吃什麼?」

  小少女噔噔噔跑著跟過去:「吃什麼都可以嗎?」

  「嗯,都多少次了,這種事還需要問嗎?」

  「那我想吃火鍋。」小少女面無表情地咽了咽口水。

  中也想起了之前那次帶小少女去吃火鍋時,被辣湯支配的恐懼:「……好。」

  「鴛鴦鍋的紅湯不夠多,全部紅湯好不好,中也?」櫻裡眨巴眼睛。

  「……好。」

  「騙中也的,」櫻裡精致的小臉面癱著沒有一絲表情,「吃鴛鴦鍋吧。」

  發現自己被耍了的橘發少年:「櫻裡!」

  「不過中也的腰好細。」銀發小少女忽然側頭,認真地說。

  「這回櫻裡真的沒有騙中也呀。」

  中原中也臉色倏地爆紅,伸手壓了壓頭上的黑色禮帽,明明粗著嗓子,聲音卻不自覺壓低。

  「我知道了,你,你別說了啊。」

  雖然你好像還有很多秘密,但是現在,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

  ……

  【好了,事情解決了,你該回去了。】

  冷酷無情的橫濱世界意識用完就丟,頗有渣男風範。

  櫻裡看了看昏黃的路燈,吃完飯的她還沒有去織田家。

  「但是我還沒有告別。」

  【告別什麼啊,早晚還有的見……】

  「嗯?你說什麼?」

  【咳咳,我是說,你一個個告別告得過來嘛,在這都待了這麼久了,你不擔心原來的世界家裡怎麼樣?】

  櫻裡:「……我懂了。」

  【好了好了走吧,放心吧你在這裡只是個過客,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櫻裡覺得橫濱世界的意識比起家教世界,要煩人一點。

  「請把報酬給我。」櫻裡一點都沒忘記這件事。

  【……行。】

  緊接著,橫濱世界意識沒打一聲招呼,櫻裡就感到一陣穿梭感,面前已經換了景像。

  「唔……」小少女環視周圍,慢吞吞地眨了下眸子。

  「回來了呢。」

  ……

  「櫻裡,你回來了,今天吃飽了嗎?」家裡,姐姐目良千裡正在埋頭吃著一大盆豆芽,看到櫻裡後露出笑容。

  櫻裡都習慣這副場面了,畢竟目良千裡雖然特別能吃,但吃起來還是人類範疇,自己餓起來的話比她嚇人多了。

  「千裡姐姐賺到錢了?」櫻裡歪了歪腦袋,不然連買豆芽的錢都沒有。

  目良家真的是實際意義上的一貧如洗。

  「是啊,雖然又因為沒忍住吃掉客人的食物被辭退了……櫻裡你要不要來一起吃點?」

  「不用啦,我吃的話,姐姐你就真的一點吃的都沒了。」櫻裡嚴肅地說,隨後關上門回了房間。

  畢竟那點食物,對櫻裡來說真的不夠墊肚子的。

  還在跟豆芽和面包奮鬥的目良千裡無比感動:「櫻裡∼」

  千裡姐姐的行為總是很誇張,大概是因為她也食量大容易餓,所以十分能體會食物的來之不易。

  櫻裡嘆了口氣,看向日歷。

  現在是她離開這個世界去橫濱的第二天。

  也就是說,在那裡待了幾個月,只是這裡的一天,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同的。

  她想了想,發了一條短信給齊木楠雄。

  櫻裡:我回來了。

  齊木楠雄:橫濱那邊的□□煩已經解決了?

  櫻裡:嗯。

  過了一會,齊木楠雄又發來一條短信:以後有麻煩也可以聯系我。

  櫻裡那邊半晌也沒有消息回過來。

  齊木楠雄微微皺了下眉。

  難道又出了什麼事。

  他正准備用千裡眼看看情況,手機響了起來,是櫻裡打過來的電話。

  他頓了一下,接起來,那邊起先一片安靜,只有細微的電話電流聲。

  隨後,小少女輕軟的聲音響起:「抱歉,齊木卡密薩馬,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想拜托。」

  齊木楠雄:[你說。]

  「橫濱世界的意識答應給我報酬,但是,最後送我回來,」小少女氣憤地嗚了一聲,「它根本什麼都沒給我!」

  「它騙人!」

  齊木楠雄:[……我沒記錯的話,報酬是零食。]

  「是的,它耍賴沒給我……」櫻裡趴在桌子上,臉滾手機,難過得不行。

  明明隔著電話,齊木楠雄幾乎都能想像到小少女既委屈又生氣的模樣。

  [連零食這種報酬都吞,橫濱那邊的世界意識未免也太屑了。]齊木楠雄忍不住想。

  櫻裡臉滾手機沒多久,身後就傳來了聲音。

  她轉頭一看,粉色短發綠眼鏡的男生出現在她身後,一大袋幾乎要頂到天花板的零食放在地上。

  櫻裡小跑到他身邊,拽住齊木楠雄的衣角,水藍的貓瞳裡像是閃爍著小星星。

  「這是?」

  [是你的。]

  「齊木卡密薩馬!」櫻裡驚嘆,「無所不能!」

  [都說了我不是卡密薩馬……算了,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吧,不過這個稱呼不會太長了麼。]

  「但是很形像,」櫻裡說,「一說它我就馬上想到你了。」

  哦,想到了的還有你頭上的棒棒糖。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喂,眼神暴露了啊。]

  「抱歉。」櫻裡小聲說,「它看起來太好吃了。」

  齊木楠雄沉默了一會,聽著小少女長久寂靜的心音,還有極其偶爾一聲拖長的餓。

  像不自知的撒嬌,像委屈的自言自語。

  [沒事。]粉發男生說,[所以不必感到抱歉。]

  ……

  直到齊木楠雄離開很久,櫻裡還在零食堆裡幸福地眯著眸子。

  這些是真實的零食,也是世界意識答應的會注入一部分極為純粹的能量的「食物」。

  如果只是普通零食,橫濱世界意識也不會到死皮賴臉想賴賬的地步。

  不過也還是有一部分普通零食的。

  幾天後,櫻裡低頭翻著零食,拿著才發現的咖啡果凍,有些遲疑:「忘了把這個給他了……」

  櫻裡決定出門一趟,卻在半路上,撞見了一個淺色頭發的男生,和他身後追著的張牙舞爪的奇怪東西。

  「快躲開!」夏目有些驚慌地喊。

  櫻裡不解,那個追著他的是什麼?

  從來沒見過。

  夏目看著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像是在發呆的小少女,頓時有些絕望。

  難道真的……

  他咬了咬牙,毅然調轉方向想攔住妖怪,卻被接下來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個銀發藍眸的小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惡妖的身前,在妖怪張開大口的那一瞬間,她先張開嘴巴。

  也沒見她再做什麼,那妖怪就倏地不見了。

  一絲幾不可見的黑泥消失在地上。

  「啊嗚。」櫻裡鼓了鼓臉頰,有些悶悶的,「不好吃。」

  自從去橫濱和並盛一趟,她的胃口都被一群甘願被碰瓷的人給養得有點刁了。

  放在以前,她根本不會太在意味道。

  「你……」夏目睜大眼,「你解決了妖怪?」

  櫻裡回頭,有些迷茫:「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我好像沒看到你使用陰陽師的法術。」夏目不好意思地道,「總之,真是謝謝你了。」

  「不是法術。」櫻裡搖頭,看了看夏目溫暖柔和的笑容,禮貌地道別後轉身離開。

  是個很溫柔的人,就連內心的貪婪也是溫柔美好的。

  櫻裡不討厭這樣的人。

  只是,最近好像食物來源有點多,吃的一點都不缺,甚至現在還送到嘴邊來,櫻裡都有些不太習慣了。

  又迷路了的櫻裡在路口躊躇一會,站在公交牌前,眨巴著眼睛看字。

  「喵。」一只格外胖乎乎圓滾滾的三花貓眼睛彎成月牙,悠閑地路過櫻裡身邊,一點也沒想到危險近在眼前。

  小少女外表可愛又無害,誰能想得到呢。

  直到櫻裡面無表情地用黑泥一口吞了它,隨後慢吞吞抬起手放到嘴巴前面,打了個嗝。

  所以,原來真的是會送到嘴邊啊。


第35章

  「味道……這是什麼味道?」打完嗝後,櫻裡迷茫地咂咂嘴回味。

  奇怪,好像頭有點暈。

  等夏目一路找過來的時候,銀發藍眸的小少女已經歪在路邊闔著眼睛了。

  「你沒事吧?」夏目趕緊跑了過來,扶起櫻裡。

  「沒事……」櫻裡迷迷糊糊地睜開貓兒眼,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小臉上有兩團淺淺的紅暈。

  「就是吃了一個奇怪味道的東西後,好想睡覺……」她小聲嘟噥。

  「奇怪味道的東西?」

  「嗯嗯。」櫻裡又忍不住咂了咂嘴,用力點頭,「味道太奇怪了,從來沒吃過,但是又好像還可以……吃完了頭就暈乎乎輕飄飄的。」

  「不會是酒吧……」夏目遲疑了一下。

  「酒?」櫻裡微微睜大眸子。

  「對了,」說到酒,夏目就想到了自己那個酒鬼一樣的貓咪老師,「抱歉,想問一下,你有沒有見過一只很胖的三花貓?」

  櫻裡歪了歪腦袋,努力回憶:「嗯……見過的。」

  「太好了。」夏目少年松了一口氣,「請問你看到它去哪了嗎?我找了它很久也沒找到。」

  櫻裡遲疑一下,眨巴眨巴水藍清透的貓瞳,略感心虛。

  那只三花貓……好像被她吃了……

  也是因為她看到那只胖乎乎的貓本質能量跟之前吃的惡妖很相似,加上對方也不是人類,所以下意識就一口吞了。

  但是很顯然,那只貓是面前這個少年認識的,一想到對方在找的貓現在正在她肚子裡,櫻裡就很不好意思。

  等等,是一口吞的,現在還能不能吐出來?就像之前吐黑泥那樣!

  想到這裡,櫻裡悄悄指使躲在構架世界裡的黑泥們把之前吃的食物給吐出來。

  搞了好半天,永遠不滿足的黑泥們才不情不願地把之前吃的東西吐出來。

  「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夏目見小少女在發呆,以為她還是不舒服,忍不住關心地問。

  「不用的,」櫻裡迅速搖頭,忽然一指他背後,「你看,那是你的貓。」

  夏目回頭,似乎一瞬間看到有什麼黑色的東西在地上一閃而過,而一只圓滾滾的三花貓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躺在地上。

  「貓咪老師!」夏目快步上前,猶豫幾下,怕它受了什麼重傷,不敢隨意碰它,「你怎麼樣!」

  「一點都不好……」幾乎要胖成球的三花貓四腳朝天一動不動,看起來似乎十分虛弱。

  「貓咪老師……」夏目手足無措更著急了。

  一旁的櫻裡眨了眨眼睛,奇怪,按理來說吐出來還活著,沒來得及消化,不至於受什麼傷啊。

  「夏目,最後我還想喝一瓶好酒。」三花貓用更虛弱的聲音說。

  夏目正要一口應下,櫻裡從他身後探出頭。

  「酒很好喝嗎?」櫻裡好奇地問。

  「喵!」斑一看到小少女,幾乎要當場炸毛了。

  就是這個可怕的小女孩把它吞下去的!

  斑一想到那些仿佛三天沒吃飯的黑泥貪婪地將它整個包裹起來,那種下一刻就要被從身體到靈魂全部吞噬殆盡的感覺,它就恨不得立即跳起來逃竄。

  「貓咪老師,你怎麼了?沒受傷?」夏目疑惑地看著懷裡精力十足的斑,開始翻來覆去看它。

  櫻裡也大概能知道斑是因為什麼才這副反應,眨了眨眸子,軟軟地說:「對不起呀貓咪老師。」

  夏目這才意識到貓咪老師已經當著別人的面說話了,不過櫻裡不是普通人,也能看到妖怪,夏目倒也沒有急著掩飾。

  「夏目!她很可怕!離她遠點!」斑叫嚷著,四只爪子在少年懷裡亂蹬。

  夏目已經通過貓咪老師的生龍活虎意識到自己差點被騙了,他無奈地一邊安撫著斑,一邊對櫻裡說:「抱歉。還有斑,你應該是誤會了,之前人家救了我。」

  櫻裡搖頭:「該抱歉的是我,對它做了很過分的事。」

  「哼,夏目大笨蛋!」斑從夏目懷裡跳下來,往前走去,胖乎乎的屁股一扭一扭。

  夏目又對櫻裡道了歉,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少年就匆匆去追三花貓了。

  櫻裡注視著一人一貓的背影,慢吞吞地眨了眨眸子。

  「有點,羨慕。」

  櫻裡到齊木楠雄家的時候,家裡只有齊木楠雄一個人。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粉色短發的男生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小少女。

  櫻裡提著袋子回答:「千裡姐說的。」

  [進來吧。]齊木楠雄側身示意。

  一進門,櫻裡就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齊木卡密薩馬,這是咖啡果凍。」

  一眨眼,她手裡的袋子就跑到齊木楠雄手上了。對方明明沒什麼表情,背後卻像是快飄出小花了。

  櫻裡驚奇地瞅瞅他。

  明明很厲害,卻這麼抗拒不了咖啡果凍嗎?

  [為什麼給我這個?]齊木楠雄問。

  「因為齊木好像很喜歡咖啡果凍的樣子。」櫻裡誠實地回答,「其實,之前在橫濱,我就很遺憾沒有錢請齊木卡密薩馬吃咖啡果凍。」

  齊木楠雄怔了一下:[這樣麼……]

  「嗯,所以跟橫濱世界意識要的報酬裡面,也包括咖啡果凍。」櫻裡仰起小臉,認真地想了想,「覺得齊木卡密薩馬會很喜歡。」

  齊木楠雄:[謝謝。]

  不知道為什麼,齊木楠雄有一點點微妙的受寵若驚的感覺,因為櫻裡居然能在那麼飢餓的狀態下還記得他喜歡吃咖啡果凍。

  越是在意什麼,當願意分給別人的時候,越是顯得彌足珍貴。

  「不用謝,齊木卡密薩馬幫了我很多忙。」小少女的嗓音清甜軟糯。

  她是被本世界的意識推出去的,而這次回來一直風平浪靜沒有意外再發生,顯然是齊木楠雄從中做了什麼。

  讀取到小少女心音的齊木楠雄沒有說話。

  「齊木卡密薩馬,」櫻裡忽然戳了戳齊木楠雄的手臂,小聲說,「你們家有蟑螂嗎?」

  [……嗯?]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櫻裡歪了歪腦袋。

  齊木楠雄:[……]

  櫻裡話音還沒落,眼前就是一花,眨眼之間已經不在屋內,而是出現在一望無際的太平洋中間上空。

  低頭瞅著下方茫茫的海水,櫻裡的小臉懵了。

  「齊木卡密薩馬。」

  [啊。]戴著綠眼鏡的粉發男生似乎表情有點崩潰,[先在這裡待會吧。]

  「齊木是在躲蟑螂?」櫻裡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這個可能性了。

  [……]齊木楠雄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櫻裡沉默一會:「齊木卡密薩馬,有鳥在飛!」

  確實,因為是在海洋的上方,一群又一群白色的海鳥像輕盈的雪花從他們身旁掠過。

  齊木楠雄一開始以為她可能是為了轉移尷尬而換話題,然而光看她的表現,又不太像。

  然後很快,齊木楠雄知道是為什麼了。

  [海鳥不可以吃,你的黑泥出現在天上太明顯了。]

  一大片海鳥被突然出現又不動的黑泥驚飛。

  櫻裡想了想,安靜下來,乖巧地應了一聲好。

  齊木楠雄有種預感,他低頭看向海面,憑借著千裡眼的視力,能看到海水裡隱約有黑泥在翻滾。

  [……]

  見齊木楠雄看過來,櫻裡抿唇,小心翼翼地瞄他:「那個……魚也不能吃嗎?」

  [……吃吧。]

  好歹沒再吃什麼像「此世之惡」之類的東西了。

  齊木楠雄也只能默默為這一片海裡的生物道個歉了。

  等瞬移回齊木家,誰知就迎面撞上齊木爸爸媽媽回來。

  「小楠!這是你的朋友?」家庭主婦打扮的黑色短發女人笑容溫柔熱情,「長得真可愛。」

  櫻裡鞠躬:「你好,我是目良櫻裡。」

  「我是小楠的媽媽,」齊木媽媽手捧著臉,很是開心的樣子,「沒想到小楠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呢……」

  齊木楠雄眼裡似乎浮現一絲無奈:[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啊!]

  「可惡,楠雄居然這個年紀就已經有了可以領回家的漂亮女同學了麼,看起來這麼小的女孩子分明是在犯罪吧!」齊木爸爸縮在角落長蘑菇。

  齊木媽媽微笑著毫不留情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小楠爸爸,小楠現在也不大的好嗎,最多就比櫻裡大三四歲。」

  被逮住說壞話的齊木爸爸捂著頭淚流滿面。

  齊木楠雄:[喂,夠了你們,不要再腦補了……]

  一臉迷茫的櫻裡:嗯……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最終櫻裡不知怎麼的,就被齊木媽媽一錘定音留在家裡吃飯。

  「小楠,你帶櫻裡去房間玩一會,飯很快就做好了,」齊木媽媽面帶微笑,重音道,「要好好招待哦。」

  因為近乎bug的超能力的原因,齊木楠雄幾乎沒有跟其他人來往的行動。而他也知道,媽媽很希望他能有自己的交際。

  清楚自己這是被擔心了,齊木楠雄心裡嘆了一口氣,把櫻裡帶到自己的房間。

  櫻裡眯著眼睛,有點犯困。

  不知道為什麼,吞過那只三花貓後,她一直很想睡覺,腦子也暈乎乎的到現在還沒徹底消散。

  [你回來的這幾天,有發現一件事嗎?]齊木楠雄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跟櫻裡說一說。

  畢竟很可能也跟櫻裡有關系。

  「什麼事呀?」櫻裡的貓兒眼略微覆上一層困倦的霧氣。

  齊木楠雄:[這個世界正在跟其他世界融合。]

  「?」櫻裡清醒了一點,睜大眼睛。

  [這種融合是不可逆的,也是溫和無害的,所有人在這個融合的過程中被潛移默化,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齊木楠雄說:[不過這並不是第一次了,在幾年前,這個世界就跟另一個世界意識自稱是「家庭教師」的世界融合了,其中有些人你應該也認識。]

  櫻裡遲疑了一下:「沢田綱吉君?」

  [嗯。]

  這一點櫻裡有所預料,曾經因為意外前往幾年前的家教世界時,那個世界的意識對她的態度就很曖昧不明,透露出過一些相關訊息。

  「所以……其他世界也並不全是普通人類是嗎?」櫻裡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個少年和三花貓,還有追著他的妖怪。

  [是的,已經有其他不同力量體系融入進來了。]

  「我知道了。」櫻裡點著腦袋,不禁開始琢磨起來。

  多了其他能量體系,那食物是不是也多了很多?

  齊木楠雄:[……]對吃的真是夠執著的啊。

  櫻裡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一點淚珠,水潤的藍□□兒眼有些迷蒙:「齊木卡密薩馬,想睡覺。」

  [怎麼了?]齊木楠雄知道,以櫻裡的非人類體質,突然很困應該不是真的只是單純想睡。

  櫻裡眨眨眼睛,已經通過回憶把心音傳遞過去了。

  知道她是因為路上吞了一只貓,齊木楠雄無言以對:[……上次的事還沒得到教訓嗎?]

  上次小少女因為太過飢餓而沒忍住吞了聖杯裡的「此世之惡」,結果消化不良,最後還差點因為吐出來而毀滅橫濱。

  聽到齊木楠雄提起這件事,差點闖下大禍的櫻裡沮喪地垂下頭:「對不起……」

  小少女嗓音軟軟糯糯的像在哄人,又像在撒嬌,齊木楠雄無聲嘆了口氣。

  [下次不要再亂吃東西了。]

  「我會盡量的。」櫻裡乖乖地道,兜帽上大大的貓耳朵微微晃動。

  「齊木卡密薩馬,還是困。」過了一會,小少女小聲說。

  [你吞的那只貓喝了太多的酒,你大概是因為這個才有點醉了……]齊木楠雄看了她一眼。

  小少女已經不吭聲了,閉著眼睛倚在桌子邊,睡得正香甜。

  [……看來是不能沾酒的啊。]齊木楠雄頓了頓,眼見著櫻裡身子越來越歪,快要滑到地上了。

  一只手穩穩扶住了小少女,齊木楠雄瞬移到她身邊。

  「齊木……卡密薩馬?」櫻裡迷迷糊糊把眼睛睜開一道縫,清淺漂亮的水藍色泄露出一絲來。

  [嗯。]

  「齊木卡密薩馬。」她扯著他的袖子,像是發了一會呆。

  緊接著,發完呆後,小少女終於有了動作,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雪銀的柔軟發絲在他手上蹭了蹭。

  「齊木卡密薩馬……謝謝你的蛋糕……」她半闔著眼睛,軟軟地說,「喜歡吃咖啡果凍的……卡密薩馬……」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又睡著了。

  齊木楠雄注視著小少女瓷白的臉蛋因為酒氣和睡眠,染得紅撲撲的。

  他又看了看椅子。

  [算了,還是給她換個地方睡吧。]

  櫻裡一覺醒來,齊木楠雄已經不在房間裡了,她正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從床上下來踩上軟綿綿的拖鞋,櫻裡貓一樣揉了揉臉,從樓梯下去。

  客廳裡,齊木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

  「櫻裡,快來吃吧。」對方聲音溫柔,熱情地招呼著。

  小少女端端正正坐下後,吃了一口,圓圓的貓兒眼亮晶晶的像是水藍的寶石。

  「好吃。」她認真地說。

  齊木媽媽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哎呀真會說話呢。」

  齊木楠雄看著吃得歡快的小少女,又想嘆氣了。

  所幸小少女也知道不能暴露得太明顯,吃到後面克制了很多,十分艱難而禮貌地停了筷子。

  臨告別時,齊木媽媽還給她塞了很多吃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櫻裡就很想投喂好吃的東西呢。」齊木媽媽一臉天然地說。

  櫻裡眨巴眨巴眼睛:「謝謝。」

  「下次一定要再來啊。」齊木媽媽戀戀不舍地松開她的手,「小楠,你送送櫻裡,一定要把櫻裡送回家哦。」

  齊木楠雄:[……媽媽,你就這麼想把我推銷出去麼?]

  「楠雄A夢!明天我上班快遲到的話一定要把我及時送過去啊!」齊木爸爸似乎想起什麼,急吼吼地在後面喊。

  齊木媽媽呵呵微笑:「小楠,不用管爸爸哦,去送櫻裡吧。」

  地位最低的齊木爸爸:「……媽媽你不愛我了嗎?!」

  「當然沒有啊……」

  然後櫻裡就莫名其妙看著這對父母秀起了恩愛。

  不過……楠雄A夢?

  櫻裡歪了歪頭,面癱著小臉:「啊,真的是很適合齊木卡密薩馬的一個稱呼呢。」

  [……你想改口了?]

  「不,」櫻裡搖頭,「楠雄A夢這個叫法太……可愛了,還是叫齊木卡密薩馬吧。」

  [你這樣說我也高興不起來。]齊木楠雄面無表情。

  「不高興?」櫻裡愣了一下,停下腳步。

  齊木楠雄也停下來,回頭看她。

  小少女站在那裡,路燈朦朧地為她籠上一層柔軟的光,她清淺得近乎透明的水藍色,在夜幕的折射下,似乎暈染開一點秾麗漂亮的墨藍。

  她想了想,輕聲說:「那叫齊木君的話,齊木卡密薩馬會高興一點嗎?」

  [……只是隨便一說而已,你喜歡就可以繼續叫。]

  「但是當事人不喜歡的話,這個稱呼就沒有意義了吧。」櫻裡抬眼,認真地說,「我希望我叫一個重視的人的名字時,他會高興。」

  「而且,一開始的時候,齊木君很在意我用卡密薩馬這種稱呼吧?」

  櫻裡看著齊木楠雄,像是在純粹執著地等待一個回答。

  可是並不令人討厭,只是像個等待著糖果的孩子,單純又安靜地等。

  齊木楠雄:[……]他發現似乎今天自己嘆氣的次數格外多。

  [你叫我什麼都可以,反正連卡密薩馬這種羞恥的稱呼我都接受了。]

  他頓了頓:[齊木君這種稱呼,可以不用。]

  櫻裡貓兒眼微微睜大,明亮的水藍色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我明白啦。」她說,「楠雄卡密薩馬。」

  這一瞬間,齊木楠雄忽然明白,自己像是被一只想靠近撒嬌的貓咪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試探了。

  但是,更糟糕的是,他並不覺得反感。

  反而有點想伸手,摸一摸這只沒有安全感的貓咪的腦袋。

  然後告訴她,不必害怕。

  [你所擔心的,不會發生。]粉發男生平靜而不容置疑地說,[我也會阻止它發生。]

  [所以,不需要想那麼多。]

  ……

  櫻裡很喜歡溫柔又強大的東西,當然也包括這樣子的人類,甚至是神明。

  因為這種存在,無論是能力還是心性都很可靠,她在靠近的同時,也不用擔心自己在沒控制住食欲時,對方卻無法反抗。

  然後造成嚴重的、無法挽回的後果。

  這種可能性,只要櫻裡想一想,就會覺得難受。

  小少女則是溫柔又冷漠的人,跟齊木楠雄似乎有相同,卻又有微妙的不同。

  跟齊木楠雄告別後,回到家裡,櫻裡打了個哈欠,困意又開始上湧。

  「那個叫斑的妖怪……是不是喝過的酒太多了呀……」酒的味道都快浸透了。

  她慢吞吞閉上眼睛,卷著被子,沉浸在構架的世界裡。

  今天自己的世界裡是一堆一堆的咖啡果凍,因為櫻裡還沒吃到咖啡果凍,對它的味道產生了好奇。

  說起來,齊木楠雄的味道是不是咖啡果凍味?還是棒棒糖味?

  不,不能再想啦。

  小少女咽了咽口水,跑出「兔子洞」,在星海般閃爍著星星點點光芒的深淵裡沉浮。

  然後她真的睡著了。

  等再一覺醒來,櫻裡出了自己構架的世界,看到眼前的景像,不禁瞪大眼睛。

  這裡是……哪裡?

  她現在正站在一個天台上,夕陽染紅了天邊,很美的景色。

  一陣風吹來,蓬松的裙擺揚起,櫻裡迷茫地低頭向下看去,這裡高樓林立,顯然是一個陌生的城市。

  睡了一覺,就換地方了?

  櫻裡站在原地思索一會,隱約明白了什麼,大概是她因為潛意識裡的困意,沒能控制住構架的世界,導致構架世界就像一片隨波逐流的葉子,不小心漂到這裡來了。

  之前她能跑去聖杯世界吞掉此世之惡,原理跟這個差不多。

  「還是先下去吧。」櫻裡看了一會,轉身想下樓梯,卻撞上了一個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栗色頭發的青年連忙放下手裡的相機,將櫻裡從地上扶起來,露出歉意的笑容。

  「你還好嗎?」幫櫻裡拍去衣服上的灰塵,他溫柔地問。

  櫻裡點點頭,看了看這個男性。

  「怎麼了,有什麼想說嗎?」察覺到櫻裡的目光,他彎著眼睛態度溫和地問。

  「你身上,有點暖。」櫻裡想了想,忍不住說。

  這不止是體溫的溫度,而是身體裡蘊藏著一種特殊而溫暖的,像是火一樣的能量。

  十束多多良一愣,對上小少女清澈明亮的貓兒眼,不禁心情明快。

  「謝謝?」他為難地摸了摸腦後,微笑起來。

  「嗯……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這是對我的誇贊吧。」


第36章

  「嗯,是誇獎。」櫻裡毫不猶豫地點頭,眼裡是滿滿的肯定。

  擁有著美麗溫暖的能量,在小少女眼裡,這樣的話自然是一種誇贊。

  「那麼就謝謝你了。」十束多多良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你也是來這裡看風景嗎?」

  「看風景?」櫻裡搖頭,「不是的。」

  「真是遺憾,」十束多多良舉了下手裡的老式相機,眉眼彎起,「很想給你和夜景一起拍照,一定是很漂亮的景色。」

  櫻裡歪了歪頭,遲疑一下:「我也算是……被誇獎了嗎?」

  「是的啊。」十束多多良被櫻裡懵懂的小模樣可愛到了,又摸了摸她的兜帽上的貓耳朵。

  櫻裡呆了一會,小聲說:「謝謝你呀。」伸手拉了拉兜帽寬大的帽檐。

  「我叫十束多多良。」看著櫻裡的小動作,對方的笑容似乎更濃了些。

  「我是目良櫻裡。」

  「櫻裡,很好聽的名字呢,讓人想到了開滿櫻花的長長小路。」十束多多良贊嘆。

  「櫻裡是還有別的事嗎?」他察覺到櫻裡有點心不在焉。

  「是的,我該走了,再見。」櫻裡看了一眼天色,禮貌地道別。

  「再見。」十束多多良也笑著揮了下手,心情很好地朝天台走去。

  只是短短一會兒,太陽已經徹底沉了下去,夜幕染上天空。

  櫻裡樓梯走了一半,卻忽然像是聽到天台傳來一聲槍聲。

  「怎麼……回事?」小少女不解地抬頭看看才走過的樓梯,有些猶豫。

  要回去看看嗎?

  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

  想到剛才那個栗色頭發的溫柔青年,櫻裡不再猶豫,轉身小跑上去。

  她推開天台門,空蕩蕩的天台上一片寂靜,盡管天色已暗,櫻裡仍然一眼就看到地上倒在血泊中的人。

  「……十束先生?」櫻裡跑過去,也沒有隨意動他,用衣服試圖給他止血。

  地上大量的猩紅漸漸蔓延,如果這個時候沒人救他,十束多多良注定會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天台停止呼吸。

  「是你啊……」十束多多良還勉強保持著清醒的神智,苦笑一聲,「抱歉,麻煩你了,能幫我給king他們發個消息麼……」

  他的傷勢不是現在能解決的,只能立即找人將他送進醫院以最快的速度搶救。

  「是這個嗎?」櫻裡從他衣服口袋裡找出手機,給上面打了重點標記的聯系人發了消息。

  「對……謝謝你……」十束多多良松了口氣,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徹底陷入昏迷之中。

  很可能是因為打中要害,失血過多。

  也幸好因為小少女的止血措施,還能再勉強拖延一段時間。

  櫻裡碰了碰他發涼的手指,從身上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盡量減少因為失血過多導致的體溫流失。

  看到旁邊的地上還掉著一台老式相機,是十束多多良之前拿在手上的。

  櫻裡才拿起來,也不知道是碰到哪個開關,裡面的錄像自動播放起來。

  裡面的景像是十束多多良准備拍夕陽,卻看到一個白色短發的人背對著他,還沒說幾句話,那人就突然肆意地笑了幾聲,轉過身用槍口對准十束多多良按下扳機。

  十束多多良倒在地上,相機也跟著一起滾落。

  「我是第七王權者,無色之王。」那人的正面是個白色短發的少年,他攤開雙臂狂笑。

  然後又舉起槍衝著地上的十束多多良補了一槍。

  錄像播放完畢,櫻裡想了想,將相機放在十束多多良的手邊。

  她聽到了樓梯傳來焦急的腳步聲,顯然來的人不止一個,應該包括十束所說的「king」。

  「他們都很擔心你呢。」哪怕還沒見到人,櫻裡已經能感覺到那些人濃烈的貪婪恐懼。

  他們貪婪地想讓十束多多良這個同伴能活下去,也恐懼著同伴的死亡。

  像火一樣張揚熱烈的情感和羈絆。

  櫻裡覺得這裡應該不會需要她了,在天台門即將被推開的那一刻,她輕松越過邊緣的欄杆跳了下去。

  「十束!」門被砰的一聲推開,十幾個人湧進來,匆忙跑向躺在血泊中的十束多多良。

  「送去醫院。」草薙出雲還算冷靜,和八田美咲幾個人已經行動起來。

  「小心點,下樓的時候不要碰到十束的傷。」

  「放心吧出雲哥!」

  「這是?」撿起地上十束的相機,草薙出雲看到了掉在地上沾上血的貓耳外套。

  十束多多良還有氣息,一直沉默的周防尊身上焦躁的氣息似乎平和了很多。

  紅發男人看了眼天台的邊緣,走到草薙出雲身邊,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外套。

  「king,這外套是別人的。」草薙出雲說。

  「嗯。」周防尊平靜地應了一聲,打開相機的錄像。

  看完裡面錄下當時的情景後,草薙出雲咬緊了牙關。

  「看來後面是有人救了十束,這個外套也應該是對方留下的。要是我們再晚來一步,十束他……」

  草薙掐滅手裡的煙,說不下去了。

  「去醫院。」周防尊拿著外套轉身,「另外,放出十束遇襲的消息。」

  「king,你是要……」草薙出雲愣了愣,想明白後也沒有阻止。

  「也對,有人對吠舞羅打主意,總要揪出來解決。」

  ……

  櫻裡安安穩穩落到地上後,借著別人看不清的夜色離開,沒有人發現這裡有個從高樓上跳下來一點事沒有的小少女。

  「這個世界,好神奇。」櫻裡找了一個十分適合俯瞰這座城市的地方。

  她坐在市中心一棟高樓的巨大熒幕廣告牌上,低頭瞅著下面形形色色的人,朦朧的燈光落在她身上。

  幾乎沒什麼人會特意在晚上抬高了頭仔細看樓頂,所以哪怕櫻裡選的位置還挺囂張,也沒人注意到。

  「科技好像比我們的世界高一些。」櫻裡注意到他們使用的手機。

  當然,科技水平不是重點,重點是,櫻裡嗅到了極為獨特的能量味道。

  既濃烈,又多樣。

  而且這些能量味道的來源,最終都彙合到了一個點上。

  於是放在櫻裡眼裡,那個能量的聚合點就顯得格外的……香。

  「在哪呢,在哪呢。」小少女面癱著一張可愛的小臉,水藍的貓兒眼四處張望,小聲嘟噥。

  最終,她的目光定在了某處最高的建築上。

  「在那裡。」櫻裡自言自語。

  非時院,是這個國家最高的權力機構,凌駕於政府之上,駐地是城市最高的建築,由第二王權者黃金之王領導。

  而現在,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正滿臉鎮重地站在一塊石板面前。

  這塊石板可以說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因為它才能造就七位強大的王權者。

  也因此,這塊德累斯頓石板在非時院被極為嚴密地保護起來。

  「怎麼回事?」忽然,國常路大覺一驚,感覺到石板的躁動不安。

  石板不停震顫著,像是在……瑟瑟發抖?!

  「這不可能……」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自己將這個聯想否認了。

  德累斯頓石板無疑是這世界上最深不可測的東西,它所制造出的王權者,除了王與王之間,連任何人都無法制衡。

  王權者都是因它而出現,又有什麼能威脅到它?

  市中心巨大的熒幕廣告牌上,櫻裡眨了下眼睛。

  「啊,會逃走。」櫻裡思考一會,總覺得現在去吃會惹上麻煩。

  「算了,先了解情況吧……」櫻裡小聲嘟囔,萬一又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齊木楠雄再跑來拎著她讓她吐的話……

  唔,先放放吧。

  「嗯?」國常路大覺發現石板終於不抖了,石屑也不掉了,頓時松了一口氣,卻也陷入猶疑之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吃不了石板,又暫時不知道怎麼回原來的世界,櫻裡索性決定去找找看那些不同味道的所在。

  「紅色,青色……嗯?這是什麼呀?」

  小少女眨了眨眼睛,遙望一個方向,感受著那股能量。

  「兩種?去看看吧。」

  蓬松輕盈的純白裙擺在風中輕輕飛揚,小少女望了一眼前方,縱身往下一躍,雪銀的發絲在半空中四散開。

  ……

  「小白!你又挑食!」

  「抱歉抱歉,小菊理。」白色短發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撓頭,捧著飯盒飛快從女生面前溜走。

  「真是的。」名叫菊理的女生嘆了一口氣。

  「總覺得他像天上的一朵白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了啊。」

  旁邊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眨巴著眼睛看她。

  「誒,你不是我們班的學生吧?」雪染菊理被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小少女嚇了一跳。

  櫻裡歪了歪腦袋,十分無辜。

  有,有點可愛啊……

  秉持著責任心,雪染菊理還想再問幾句,一低頭發現小少女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連個蹤影也沒留下。

  「什麼嘛,跟伊佐那社那家伙也太像了……」雪染菊理忍不住嘀咕一聲。

  伊佐那社仰面躺在天台,輕松地用雙臂枕著後腦勺,凝視著湛藍的天空。

  「天氣真好。」他露出一個清爽溫柔的笑容。

  「喵。」一只戴著鈴鐺的貓甩著尾巴過來,吃著飯盒裡伊佐那社給它留的一半食物。

  「喵。」又是一聲貓叫,只是好像不太一樣,有點軟軟糯糯的?

  「貓,你還會兩種聲音的嗎?」伊佐那社笑著隨意一側頭,頓時被驚得差點翻過去。

  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人。

  「喵。」小少女歪頭,水藍的貓兒眼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對於這一招已經用過的碰瓷手法,櫻裡已經開始得心應手了。

  看清小少女後,伊佐那社從地上坐起身,撓撓頭,無奈地彎起嘴角。

  「那個,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櫻裡眨巴著圓滾滾的眸子望著他,因為是蹲著看躺在地上的伊佐那社,她柔軟蓬松的裙擺快沾到地上的灰了。

  伊佐那社看了看,站起來扶起小少女。

  「所以,為什麼學貓叫呢?」他的聲音是很溫柔的少年音,他現在正穿著一身校服,微笑著望著她。

  一點也不像是錄像裡那個,對著十束多多良開槍的,充滿極端興奮情緒的凶手。

  櫻裡默默地凝視他一會兒。

  但是,無論是臉還是身材什麼的,是一模一樣的。

  「怎麼了?」被櫻裡盯了半晌,伊佐那社也沒有不耐煩,疑惑地問。

  「想吃東西。」櫻裡小聲說。

  「誒……想吃貓的食物,所以學貓叫嗎?」伊佐那社迅速明白了櫻裡的腦回路,更無奈地笑了。

  「喵!」戴著鈴鐺的貓像是聽懂了,一下子炸了毛,凶巴巴地擋在食盒面前瞪著櫻裡。

  櫻裡跟它大眼瞪小眼一會,慢吞吞移開眼睛。

  「放心吧,你和飯盒,」櫻裡想了想,誠實地說,「不夠塞牙縫。」

  「喵!」貓似乎更生氣了,又像是被嚇到,一直衝她喵喵叫。

  櫻裡:淡定.jpg

  伊佐那社望望這像是在單方面較勁的一人一貓,伸手摸了摸貓安撫。

  貓總算勉強安靜了一點。

  「想吃東西的話,」伊佐那社猶豫一下,朝櫻裡笑著,「不介意的話,我那裡應該還能找出一些吃的。」

  於是櫻裡跟著伊佐那社去了他的單人宿舍。

  學園島給學生提供的環境很好,哪怕是單人宿舍,日常用具也一應俱全,完全可以當個小房子住了。

  很遺憾,伊佐那社沒能找到什麼正經的午餐,只找到了幾桶泡面。

  「吃這個嗎?」他不好意思地訕笑。

  櫻裡毫不猶豫點頭。

  伊佐那社松了口氣,開始給櫻裡泡方便面,順便也給自己泡了一袋。

  畢竟飯盒裡的吃的大多都是從別人那湊來的,本來就不多,還分給了貓一半,飽是肯定飽不了的。

  櫻裡趴在桌子上看伊佐那社泡方便面,又轉過臉來看貓。

  「喵!」貓扭過身子,用屁股對著她。

  「還在生氣……麼?」櫻裡眨了眨眸子。

  貓咪抖了抖耳朵,不理她。

  緊接著,它整只貓脊背一麻,驚得喵喵叫了幾聲,爪子亂舞。

  正在拽著它的尾巴的小少女松手,水藍的貓兒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它。

  「喵!」

  櫻裡:「……別生氣。」她伸手摸了摸它背上細軟的毛,「對不起,不該拽你的尾巴。」

  「……喵。」貓咪傲嬌地扭頭,脖子上的鈴鐺一響一響。

  「貓不太喜歡接近生人。」看到這一幕的伊佐那社說,把已經泡好的泡面放到櫻裡面前,「請用。」

  「抱歉,現在只能請你吃這個了。」少年不好意思地道。

  櫻裡掀開泡面桶蓋,熱氣撲到臉上。

  「好香。」她驚訝地說,貓兒眼瞪得圓溜溜的,像是被泡面濃烈的香味震驚了。

  「泡面確實是這樣的。」伊佐那社回答。

  櫻裡拿起塑料叉子開始吸泡面,不小心被燙到,捂著嘴巴兔子蹦。

  伊佐那社趕緊放下泡面桶:「沒事吧?喝點涼水?」

  櫻裡捂著嘴巴搖頭,好一會兒放下手,吐著被燙紅的舌尖,貓兒眼卻亮晶晶的。

  「好吃。」

  伊佐那社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吃也請吃慢一些,別被燙到了。」

  小少女乖巧點頭,又開始埋頭專注地嗦起了泡面。

  很是專心,不肯浪費,只是在吃一桶泡面,卻像是在用心對待最珍貴的東西。

  「喵∼」貓跳上桌子,翻著白眼像是在嘲笑櫻裡,尾巴卻不慎掃過小少女的手背。

  小少女反應的速度很快,捉住毛絨絨的尾巴尖捻了一下。

  「喵!」貓全身像是過了電一樣,又炸毛了,開始瞪櫻裡。

  伊佐那社卻像是放心了很多,不再關注貓和櫻裡的相處,認真吃起了泡面。

  泡面濃烈而又充滿調料味的香氣彌漫整個房間,正在埋頭吃的櫻裡像是想起什麼,忽然問——

  「你昨天有殺人嗎?」

  伊佐那社手裡的塑料叉子頓了一下。

  「沒有。」他問,「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呢?」

  「只是確認一下,」櫻裡想了想,說,「確認了就行。」

  伊佐那社遲疑,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而此時櫻裡已經吸完了最後一根泡面,雙手合十拍了一下。

  「我吃好了。」她說,「謝謝款待。」

  「誒?」伊佐那社一愣,櫻裡已經站起來,從房間門小跑了出去。

  溜得很快,像一只蹭完飯就跑的貓咪。

  「喵。」一道白影從桌上跳下來追了出去,但是沒多久就無功而返。

  「貓也沒追到她嗎?」伊佐那社的心態倒是很順其自然,微微一笑。

  「沒關系,總覺得以後還能再見面呢。」

  ……

  櫻裡已經離開了學園島,坐在城市花壇邊沿,晃悠著雙腿,柔軟如雲朵的裙擺也一搖一晃。

  「沒有外套了……」這幾天過得十分不習慣的櫻裡摸了摸空空的頭上,沒有了兜帽的遮擋。

  小少女嘆了口氣,正要從花壇邊跳下來,一簇雪亮中帶著淡淡青色的刀劍光芒從眼前閃過。

  櫻裡往後一跳,躲開了這一刀。

  「還是個小鬼。」一個穿著青色制服,戴著眼鏡的青年正淡淡地注視著她,語氣裡滿是倦怠不耐,「嘖,跟我去Scepter4一趟吧。」

  「為什麼?」櫻裡不解地歪歪腦袋,貓兒眼滿是迷惑。

  「學園島的出入設備被人為破壞了,但是現場找不到任何痕跡。」

  伏見猿比古眯了眯眼睛,聲音仍然懶洋洋的,「還是你想說,這不是你做的?」

  她做的?唔……她貌似當時進學園島的時候,被什麼機器攔住了,確實沒忍住用黑泥啃了一口……不,好像是兩口……

  櫻裡沉默一會,貓兒眼浮現一抹心虛的意思,啜喏道:「那個,想問個問題……」

  「既然你說沒有痕跡的話,那你是怎麼發現的呢?」

  為了恢復數據加班了一晚上的伏見猿比古:「……」

  他哼笑一聲,一言不發直接揮刀,要將櫻裡抓回Scepter4。

  不然都對不起他加的班!

  刀光閃現,青年身姿筆挺有力,哪怕態度再漫不經心,那招式也是鋒芒畢露的。

  櫻裡微微睜大眼,幾乎能感受到刀劍迎面直上的銳利氣勢。

  還有一股淡青色的能量覆蓋在上面……

  櫻裡貓兒眼忽然一亮。

  而本以為怎麼也只是個小女孩,哪怕伏見猿比古判斷得出對方沒外表那麼簡單,他也沒想到——

  他的刀,嘎嘣一聲,斷成兩截。

  沒有金屬清脆的落地聲。

  除了伏見猿比古握在手上的刀柄那段,刀尖一截直接被小少女叼在嘴裡了。

  「對,對不起?」見伏見猿比古表情像是崩裂了,遲遲沒有開口,櫻裡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

  因為嘴裡還叼著東西,小少女的聲音有些含糊。


第37章

  這是挑釁。伏見猿比古看著手裡被啃斷的刀劍,冷笑一聲。

  櫻裡眨了眨眼睛,剛要往後退,就被伏見猿比古用刀柄毫不留情掃了過來。

  櫻裡:面無表情兔子蹦。

  伏見猿比古:「……」

  再掃,再蹦。

  他緊緊抿唇,將斷了半截的刀收回腰間的刀鞘,轉身就走。

  他可不會再拿著這半截刀,在大街上跟小鬼玩你打我躲的游戲了!

  傻子一樣。

  櫻裡望了他一會兒,默默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伏見猿比古倏地停下,滿臉厭煩,直接朝櫻裡大步走來,伸手一拽她的衣領。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一下居然沒落空,他手裡多了個被提起來的小少女。

  「你不躲?」伏見猿比古終於抬起眼皮正視了她一眼,打量著她。

  櫻裡的速度,伏見猿比古已經見識過了,他並不覺得剛才自己隨意的一拽能把人抓住。

  櫻裡眨了眨眼睛,沒說話,貓兒眼無辜地瞅著他。

  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看她嘴裡叼著的斷刀極為不爽,伸手就要扯回來。

  櫻裡咬著斷了的那半截刀劍,死活不松口。

  「松開。」怎麼也扯不下來,伏見猿比古皺眉。

  櫻裡搖晃腦袋,她憑本事咬斷的,怎麼能還回去呢,她還沒吃到那個青色的能量。

  「嘖。」伏見猿比古直接要提著她後面的衣領,去Scepter4再處理。

  「要吃那個。」櫻裡忽然說,盯著路邊的小吃,叼著東西的嘴巴聲音含含糊糊的。

  伏見猿比古不打算理她。

  但是這個麻煩無比的小鬼就站在那裡,吃不到東西就不挪步子。

  根本拖不動的伏見猿比古:「……」

  他頭一回發現有小鬼能難纏到這一步,關鍵是還沒辦法拿她怎麼辦,連直接丟在這裡都不行。

  最後櫻裡還是成功吃到了想吃的可麗餅。

  小少女吃得太專注,連奶油沾到臉頰都沒發現。伏見猿比古看了一眼,別開視線,像是很倦怠地坐在旁邊。

  而吃到甜甜的可麗餅的櫻裡,自然也總算將那半截斷了的刀劍放過。

  「還給你。」她輕輕戳了戳伏見猿比古的腰,青色的制服質地有點硬。

  伏見猿比古推了一下眼鏡,淡淡地瞥她一眼,接過斷刀。

  「接下來,跟我去Scepter。」眨眼之間,他已經將那半截刀劍的鋒銳架在了櫻裡的脖子上。

  伏見猿比古的表情仍然是倦怠散漫的,緊皺的眉頭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松開了。

  櫻裡回頭看他,甚至還從他嘴角看到了笑意。

  雖然不是好意就是了。

  「……」櫻裡想了想,忽然又一張口,咬住了那半截斷刀。

  伏見猿比古的瞳孔一縮,接下來,他又把那極為熟悉的一幕再見證了一遍。

  「哢嚓。」斷刀又斷了。

  這一回,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金屬聲。

  在確認這刀劍離開伏見猿比古後,那覆蓋在上面的青色能量就會不見,櫻裡就不大感興趣了。

  她轉而盯住了伏見猿比古。

  「人類……不能吃……」伏見猿比古正背後升起一股寒意,就聽到櫻裡小聲嘀咕。

  再接下來,只一眨眼的工夫,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用殘影的速度溜走了。

  這一回拽了個空的伏見猿比古:「……」

  「嘖,真是個麻煩的工作。」伏見猿比古盯著斷了又斷的刀劍看了一會兒,起身將它們拿在手裡,轉身回Scepter4將消息給室長。

  沒走幾步,他忽然感覺到什麼,低眸一看,果然,大概是之前小少女在第二次啃斷刀劍時,臉上殘留的奶油粘在上面了。

  「……」

  伏見猿比古盯著指尖的奶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而吃完就跑的櫻裡則站在樹下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貌似提升了什麼了不得的技能點。

  吃完就溜……好像越來越熟練了呢。

  突然,市中心大樓的廣告熒幕一閃,一個白色短發的少年舉著槍,在屏幕上放肆地笑。

  不少路人被驚到,停下腳步觀看。

  櫻裡也瞅了一會兒,確認這是十束多多良相機裡的那段錄像。

  「這是他對吠舞羅的挑釁。」

  一個平靜的女孩聲音自身旁傳來。

  櫻裡側頭,一個深紅小洋裙的銀發小女孩也轉過頭看著她,藍眸和紅眸對上,兩人都是一怔。

  「你好。」櫻裡遲疑一下,說。

  他?指的應該是對十束多多良下手的幕後黑手吧。

  「你好,」女孩子說,「我是安娜。」

  「我是目良櫻裡。」櫻裡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我們……有點像啊。」

  都是沒什麼表情,都是銀發,身高也相差不大。

  「不一樣。」安娜卻像是不贊成,搖了搖頭,拿著手中的紅玻璃珠,靠近了櫻裡。

  她在透過這顆玻璃珠看小少女。

  櫻裡眨了眨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安娜已經抱住她蹭了蹭。

  「不一樣,」安娜慢慢地鎮重說,「你身上有,很漂亮的顏色。」

  「顏色?」被突然抱著親近,櫻裡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而是有些疑惑地歪了下頭。

  「你能看到的話,我身上的顏色,應該是黑色的吧?像黑泥的那種顏色。」

  那種顏色,又怎麼會漂亮呢?

  「不是的。」安娜用力搖頭,神色十分堅定,「很漂亮。」

  漆黑得近乎濃稠的暗色裡,包裹著一點輕盈得透明的水藍,越是黑暗,那一點清淺的水藍色反而顯得愈發珍貴而美麗。

  櫻裡盯著安娜看了一會兒,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你好奇怪。」

  「不過……」小少女的手指從她眼睫上輕輕掠過,安娜下意識閉眼,只感到那一點觸感像是被風吹拂而過的雪花。

  「你的眼睛顏色也很漂亮。」櫻裡說,「就像你手裡的那顆紅色玻璃珠一樣。」

  安娜的眸子微微一亮,像是很開心她也能喜歡自己的玻璃珠。

  「送給你。」她忽然拉起櫻裡的手,把玻璃珠珍重地放進櫻裡的手心。

  櫻裡覺得自己似乎受到了一件很寶貴的禮物。

  「謝謝。」小少女將玻璃珠拿在手裡,學著安娜的樣子舉起來放在眼前,透過玻璃珠注視這個世界。

  直到一個暗紅頭發的男人出現在玻璃珠裡,並朝她走近。

  櫻裡放下玻璃珠,好奇地瞅著這個人。

  好濃的能量……已經焦躁得快要溢出來了。

  「尊!」安娜像是看到了非常親近的人,小跑著到他身邊,牽著他的衣角。

  「是她。」安娜認真地輕聲說。

  「嗯。」高大挺拔的紅發男人應了一聲,看向櫻裡。

  櫻裡微微歪了下腦袋,水藍的貓兒眼似乎在很好奇地打量著他。周防尊不由得想到了那件外套上帶著貓耳的兜帽。

  挺適合她的。

  兩人對視了一會,櫻裡終於出聲,軟軟糯糯的像甜軟的糖:「你是誰?」

  「周防尊。」紅發男人頓了頓,「要去吠舞羅嗎?」

  男人身上有淡淡的煙味,似乎不是很喜歡說話的樣子,明明外表看起來有點生人勿近的倦懶,櫻裡卻覺得……他似乎在對自己釋放善意?

  不過,吠舞羅?那是什麼地方?櫻裡瞅了他一會兒,想了想,點了點頭。

  反正去看一看也沒什麼,哪怕看在他這一身濃郁能量的份上,櫻裡也願意跟著走一趟。

  一路上,三個人並肩而行,安娜走在正中間,將櫻裡和周防尊正好隔開了。一開始她牽著周防尊的衣角,到後來又勾住了櫻裡的小手指。

  櫻裡低頭看了一眼手上多出的溫熱指尖,又看了一眼安娜。

  安娜默默地沒說話,但眼裡是期待,仿佛很高興她能去吠舞羅。

  櫻裡不太懂她對自己的親近是什麼,因為能量的類似,她只能想到十束多多良。

  只是因為她救了十束多多良?

  櫻裡沒有回勾住安娜的小手指,但也沒有拒絕。

  周防尊面色沉穩,嘴上隨意銜著的香煙閃爍著一點星火般的光。

  他只淡淡地向前走著,像是對任何事都渾不在意,唯有余光不經意間掃過身旁兩人。

  一陣風吹來,櫻裡被嗆到了,咳嗽幾聲。

  周防尊掐滅煙,隨手丟進路上清理垃圾的機器人那裡。

  「到了。」安娜說。

  櫻裡抬頭看了看,面前是一件酒吧。

  「喲,歡迎光臨。」草薙出雲正在吧台擦拭酒杯,看到一個陌生的銀發藍眸小少女和周防尊站在一起,邊上還有安娜。

  他怔了一下,很快像是明白了什麼,笑著朝櫻裡打招呼。

  櫻裡禮貌地說:「你好,我是目良櫻裡。」

  「櫻裡醬,你在這裡先休息一下吧,」草薙出雲的態度很友善熱情,「想喝點什麼嗎?」

  「可樂!」櫻裡毫不猶豫道。

  「好,可樂的話可能要稍等。」草薙出雲一愣後笑了起來,把手裡擦拭酒杯的布放下。

  「king,要去樓上睡覺嗎?」草薙出雲看向正要上樓的周防尊,「好不容易今天有位得好好招待的貴客,king,一直悶在房間裡,偶爾也要放松一下嘛。」

  周防尊沉默一會,沒有說話,但也收回了踏上樓梯的步子。

  櫻裡看到他整個人慵懶地倚在沙發裡,像一只正在領地裡休憩的雄獅。

  「尊需要安靜,所以只能經常用睡眠壓抑。」注意到櫻裡的視線,安娜小聲解釋,「尊很累。」

  櫻裡頓時明白了,當然累,身上的能量那麼暴躁,近乎處於崩潰邊緣,人類承擔著這股能量,不累才奇怪。

  忽然,一直垂著眸的周防尊抬起眼,目光一瞬間跟櫻裡對上了。

  櫻裡猝不及防被驚了一下,貓兒眼剎那瞪得圓溜溜的。

  周防尊看了一會,又垂下眸光,嘴角似乎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快要炸毛的櫻裡也慢慢放松下來。

  散漫而強勢,倦怠而鋒利,很矛盾又很和諧的東西,融合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而這種氣勢卻並不只是由力量帶來的。

  「可樂來了。」草薙出雲將一杯褐色的液體放在櫻裡面前,歉意道,「大部分人現在還在外面有任務要完成,吠舞羅裡比較冷清。」

  「沒關系。」櫻裡搖了搖頭,接過可樂喝了一口,貓兒眼亮晶晶地咂吧咂吧嘴巴,想起什麼,「十束多多良怎麼樣了?」

  「他很好,撿回了一條命,真是夠幸運的,大概還要在醫院裡觀察一兩個月。」哪怕是說到同伴住院,草薙出雲也是神色輕松。

  櫻裡點了下腦袋,專注地埋頭又喝了一口可樂。

  草薙出雲停頓幾秒鐘,卻站在櫻裡旁邊沒有立即離開。

  「謝謝你救了十束。」他低聲說。


第38章

  他的聲音看似平穩,卻還帶著一點隱藏起來的後怕和顫抖。

  草薙出雲沒有辦法想像,失去了十束多多良這個重要的同伴後,沒有了鎖又本就力量極度不穩定的king會走到哪一步,而吠舞羅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櫻裡抬頭瞅他,對方面色嚴肅。他在認真地發自內心跟她道謝。

  「不用謝,」櫻裡想了想,說,「我只是,正好遇到了。」

  因為遇到了,所以可以順手救一把。

  「但是這對吠舞羅來說,是很重要的事。」草薙出雲低聲說。

  櫻裡喝光了杯子裡的可樂,而草薙出雲細心地將杯子收起,又去給小少女倒可樂了。

  八田美咲他們回來後,看到酒吧裡多了個沒見過的人,都有些驚奇。

  「是那個人。」草薙出雲輕聲說。

  「是她救了十束哥嗎?」幾個人聞言,看向櫻裡的眼神都變了。

  於是櫻裡一轉頭,就被眾人的熱情所包圍了。

  「那,那個,要吃蛋包飯嗎?」八田美咲臉紅著不好意思正面對櫻裡,撓著頭,「那個,出雲哥他,手,手藝挺好的。」

  「美咲在女孩子面前就會這個樣子。」安娜對櫻裡說。

  櫻裡想了想:「蛋包飯……?」

  她沒說想吃,但這兩個字已經明晃晃寫在臉上了。

  「這就做,」草薙出雲離開吧台,「安娜醬也要吃嗎?」

  「嗯。」安娜點頭,「要番茄醬。」

  「嗨,嗨——」

  吠舞羅的人基本上除了十束多多良都到齊了,酒吧裡很快熱鬧起來,玩鬧聲不絕於耳。

  「來喝酒嗎?」

  「哈?喝就喝,才不怕你。」

  草薙出雲在旁邊給兩人倒酒,聳肩看戲:「美咲還是那麼容易被激。」

  「出雲哥!」

  安娜捧著蛋包飯的盤子走到櫻裡身邊,望著酒吧裡的情景,輕聲說:「十束在的話,應該會在這個時候彈一點吉他。」

  櫻裡眨了眨眼睛。

  她的裙角被安娜輕輕拉住了。

  「謝謝你。」安娜面容沉靜。

  「不用謝的,」櫻裡環顧吠舞羅,「唔……我已經感受到了你們的心意。」

  非常非常真誠而純粹的感激。

  安娜仰著臉,慢慢地睜大眼睛,唇角彎起一個笑容。

  蛋包飯吃到一半,櫻裡看到吧台上不知道被誰擱了一杯還沒動過的酒。

  「這是?」櫻裡拿著勺子,微微歪頭。

  「是紅酒。」安娜說,「度數應該,不太高。」

  酒?櫻裡眼睛亮了一下。這個詞她熟悉。

  之前把斑吞下去的時候,那種暈乎乎的感覺,就是因為這種東西嗎?

  「這個,能喝嗎?」櫻裡眨巴著貓兒眼。

  「應該可以。」安娜也不是很確定,她在酒吧是沒被允許喝過這個的。

  還沒等安娜問草薙出雲,櫻裡的動作更快一步,已經把紅酒拿起來舔了一口。

  「沒有可樂好喝……但是好奇怪,想再喝。」櫻裡才又試探地喝了一口,酒杯就被一只手拿走了。

  櫻裡仰頭,紅發男人自上而下正注視著她。

  「未成年不應該喝這個。」他聲音低沉,將酒杯放到離櫻裡較遠的一邊,轉身又回了沙發。

  櫻裡白瓷般的臉已經泛起兩團可愛的紅暈。

  「有點,好喝。」她抱住安娜迷迷糊糊地小聲說。

  安娜愣了一下:「櫻裡是醉了嗎?」

  櫻裡沒說話,眼皮開始粘在一起睜不開了。

  隱約間,她聽見安娜似乎叫了一聲:「尊。」

  「櫻裡醬困了?」是草薙出雲的聲音。

  「啊?這麼早就困了嗎?」八田美咲。

  「小聲點啊,別把人家吵醒了。」

  「king,你也要上樓休息了嗎?」草薙出雲問。

  「嗯。」是周防尊懶散低沉的嗓音,「把她給我吧。」

  等櫻裡睡了一會兒,迷迷瞪瞪地眨巴著水藍的貓兒眼,從床上坐起來時,望著房間發起了呆。

  嗯……這是哪?

  「櫻裡,醒了。」安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櫻裡轉頭,安娜正站在床邊,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對不起,不該讓你喝酒的。」

  「是我想喝。」櫻裡搖頭,從床上下來,「這是吠舞羅樓上嗎?」

  「是的,尊也在睡覺。」安娜的聲音小小的。

  櫻裡跟著安娜出去,隔壁房間周防尊正仰躺在床上,房間裡很靜,光線有點昏暗。

  有點不知名的壓抑。

  櫻裡看到紅發男人闔著眼皮,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外套脫了放在一邊,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的眉頭是微微皺起來的,哪怕在睡夢中,也像是在被什麼束縛著,無法全身心放松。

  「尊的力量不穩定,」安娜走到了床邊,蹲了下來,看著周防尊,「很辛苦。」

  櫻裡也學著她的樣子蹲在床頭,注視著床上的紅發男人。

  「不止是不穩定,」小少女慢吞吞地眨了下清淺的貓兒眼,「已經,趨近毀滅了。」

  也許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但走向毀滅的這個趨勢是不會變的。

  安娜轉頭,望著櫻裡。

  「但是,」深紅小洋裙的女孩認真地對櫻裡說,「我看到了……轉機。」

  轉機?櫻裡瞅著周防尊。

  周防尊在燃燒著無盡崩潰火焰的夢裡,他似乎看到了很多東西,有十束多多良滿地的血,吠舞羅的哀鳴,還有從天上墜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並不感到恐懼,只是內心那股類似憤怒的火幾乎要將他燃燒殆盡。

  有什麼聲音在誘惑著他,不要再忍了。

  毀滅嗎?毀滅吧。

  直到他的指尖突然痛了一下。

  像是一顆石子打破了虛幻寂靜的水面,周防尊從似夢非夢的魘中驚醒,耳鳴的感覺一瞬間將他包裹,又在下一秒如潮水般退去。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什麼,低頭看去,右手的食指被銀發藍眸的小少女咬住了。

  察覺到他的目光,小少女抬起頭,水藍的貓瞳清澈無辜,慢慢地戀戀不舍松開牙齒。

  周防尊微微抬起右手,食指上有點濕潤的水跡,指尖還多出了一個明顯的小牙印,一滴血珠緩緩滲出。

  顯然,這是小小刺痛感的來源。

  「對不起。」櫻裡大約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小聲說。

  猶如一只偷吃卻被當場抓到的貓。

  周防尊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盯著那個牙印看了一會,垂眸道:「沒事。」像是並不在意。

  嗓音仍然是低沉而略帶沙啞的。

  「沒關系嗎?」櫻裡卻像是一下子又開心起來,貓瞳亮晶晶的。

  周防尊看著這個雪銀發色的小腦袋,他的食指又被極快地叼住,並且指尖被柔軟的舌尖輕輕舔了一下。

  「好了。」舔舐掉指腹那點滲出來的血珠後,櫻裡迅速往後一個兔子蹦拉開距離,仿佛怕被逮住。

  這回真的成了一只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偷吃成功的貓咪了。

  「啊。」

  周防尊沒什麼表情,像是很平靜沉穩地思考,又像是在純粹神游天外。

  又或者確實被櫻裡震驚到了。

  這在周防尊人生裡幾乎是絕無僅有的。

  安娜這個時候也不出聲,就默默站在一邊,紅色的眸子一會兒看看周防尊,一會兒看看櫻裡,拿出像是在認真觀察世界的態度。

  櫻裡眨巴著貓兒眼,倒是沒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

  「可以睡覺了,」見周防尊沒反應,她軟軟糯糯地提醒,「這回不會再做噩夢了。」

  紅發男人的手按住額角,很奇怪的,他身體裡的火焰似乎沒有那麼暴躁了。

  「尊。」安娜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好好睡一覺吧。」

  周防尊看了一眼櫻裡,似乎思考出了什麼,竟然也沒有多問,躺回了床上。

  這股安寧來之不易,被長久地壓抑著,他也確實非常需要一個安穩輕松的睡眠。

  安娜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紅眸也有些困倦,她直接蜷在周防尊身邊,又打了個哈欠。

  「櫻裡。」安娜望著小少女,問,「櫻裡要一起睡嗎?」

  櫻裡驚訝地微微睜大貓兒眼。

  「尊的紅色,很漂亮,」安娜應該是很希望能跟櫻裡一起睡,「櫻裡的顏色,也很漂亮。」

  那點輕盈透明的水藍色,溫柔又絢麗。

  櫻裡遲疑一下,安娜已經跑下床,噔噔噔拉著她上來了。

  其實櫻裡也困了,那點酒勁並沒有完全過去,她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就再也不想動了。

  安娜輕輕拉著兩個人的衣角,滿足地閉上眼。

  這是周防尊自從被石板選為赤之王以來,睡的最輕松的一覺。

  半夢半醒間,他嗅到了清淡的風和青草的味道,睜開眼睛,就看到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正在他上方瞅著他。

  見他睜眼,小少女也沒多說什麼,不再看他。

  周防尊覺得這裡像是夢,又不像是夢,環顧四周,這裡是一個有著茵茵草地的小山坡,湛藍的天空,白雲悠閑地飄著,陽光暖洋洋的照得人渾身發懶。

  安娜也側躺在旁邊,靜靜凝視著眼前一朵淺白色的小雛菊。

  「尊。」安娜應該是非常開心,注意到周防尊的視線,輕聲說,「這裡的顏色,都很漂亮。」

  周防尊知道,安娜只能看到紅色,這也是為什麼她很喜歡靠近他的原因之一。

  所以,這裡是什麼地方?

  紅發男人看向最有可能促成這一切的櫻裡。

  然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小少女懷裡右手抱著一瓶可樂,左手抱著一瓶紅酒,像是在糾結喝哪個。

  櫻裡正盯著這兩瓶好喝的飲料看,忽然一只手伸過來,紅酒就被抽走了。

  「未成年別喝了。」紅發男人低沉地道。

  櫻裡瞅著他,不太開心地鼓起臉頰,其實都不能喝啊,她只是看看而已,連看看都不行嘛。

  小少女氣鼓鼓的,但也沒把酒搶回來,周防尊把紅酒瓶放到一邊,嘴角勾起一抹極為細小的笑意。

  在這片溫暖的陽光和風裡,他不知什麼時候又閉上眼睛,心情不錯,放松地沉入睡眠。

  次日一早,周防尊醒來,看到身邊兩個女孩還沒起來,蹭著在一起,睡得正香甜。

  周防尊看了一會兒,也沒有立即起來,靠著床頭,手下意識摸了一根煙,想到什麼,又放下了。

  不過這下,他倒是又看到了指尖那個小小的牙印。

  「尊。」過了幾分鐘,安娜似乎感受到動靜,從床上坐起來,打了個招呼。

  「嗯。」周防尊半闔眼皮,應了一聲。

  門外傳來敲門聲。

  「king,安娜和櫻裡她們是在你這裡嗎?」草薙出雲的聲音,「早飯已經做好了,大家都可以下來吃了,早上不吃可不好。」

  「她們等會就會下去。」周防尊說。

  而安娜已經開始輕輕推櫻裡了:「櫻裡,吃早飯。」

  小少女雪銀的柔軟發絲散落在床褥上,聽到安娜的聲音,她像困頓的貓一樣在被子上蹭了蹭,慢吞吞睜開眼睛。

  揉了揉臉,水藍的貓兒眼裡氤氳的霧氣總算散開一些。

  「早上好。」小少女看到安娜和周防尊,一邊下床,一邊軟軟地道。

  大概是頭發睡覺的時候滾亂了,她頭頂有一撮呆毛跟著她還不太穩的腳步晃來晃去。

  「嗯。」紅發男人穿上外套,長袖遮住了他裸露的結實手臂。

  「早上好。」像是回應櫻裡的話,他嗓音低沉地說。

  洗漱後下了樓,吃了吠舞羅招牌蛋包飯,櫻裡也總算是徹底醒了。

  「櫻裡醬,」草薙出雲有點想笑,「你頭發翹起來了。」

  「嗯?」櫻裡下意識抬頭,但她當然看不到自己頭頂上的呆毛。

  「我幫你吧。」草薙出雲按了幾下小少女的呆毛,然而那呆毛仿佛有自己的思想,死活不肯妥協,堅強地按下去又彈起來,一晃一晃。

  「弄點水是不是會好點?」八田美咲在旁邊提議道。

  櫻裡眨了眨眼睛,看著八田美咲:「拜托了。」

  「誒?我?」八田美咲臉瞬間爆紅,指著自己,又結結巴巴了。

  櫻裡微微歪了下腦袋,圓滾滾的貓兒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點頭,呆毛也隨之搖晃了一下。

  八田美咲咳嗽一聲:「好,好吧。」

  他同手同腳地去接了點水,站在櫻裡面前,強忍著想逃跑的衝動,沾上水的手往那撮雪銀色的呆毛上一碰。

  「不行,」安娜在旁邊平靜地指出,「美咲用的力太小了。」

  「請用力點。」櫻裡聞言,小臉上滿是認真,鄭重地對八田美咲說。

  「知,知道了。」因為對待女孩子就緊張,八田美咲目光躲躲閃閃不敢正眼看櫻裡,盡量把手掌對准呆毛往下一按。

  「可以了,小八田真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啊。」草薙出雲調侃。

  「出雲哥!」八田美咲臉更紅了。

  「沒有呆毛了。」安娜伸手摸了一下櫻裡的頭頂,語氣似乎還帶上了一點點遺憾?

  櫻裡也學著她的樣子,伸手摸她的頭。

  兩個女孩子互相摸頭摸得不亦樂乎。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草薙出雲嘆息一聲,放下手裡擦拭完的酒杯,「king,你說是不是?」

  紅發男人正倚在沙發裡,他幾乎不說話,但那一身如休憩雄獅的氣勢,哪怕將危險的鋒芒收斂,也沒有人能輕易忽視。

  「嗯。」他抬眼,頭靠在沙發背上,平靜地道。

  草薙出雲笑了:「看來king心情很好啊,昨晚應該休息得很好。」

  周防尊頷首,沉默了一下:「是她的原因。」

  「她?櫻裡醬嗎?」草薙出雲愣了愣,扶著額頭失笑,「這還真是……欠的越來越大了啊。」

  但是,吠舞羅已經把櫻裡劃歸到了自己的保護範圍,欠的多與少,未來的任何變化,也不會再改變他們對櫻裡的態度。

  她是吠舞羅永遠護著的人,這是不會變的。

  ……

  櫻裡在吠舞羅又待了一整天才離開。

  吠舞羅的人都很尊重櫻裡,沒有追問她為什麼離開,只是表明這裡會一直為她打開,她想來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

  臨走的時候,櫻裡想起了安娜送她的那顆玻璃珠。

  「下次來會給你帶禮物的。」櫻裡說。

  安娜紅眸微亮,點頭:「嗯。」她期待著櫻裡的到來。

  櫻裡在外面到處轉悠,很奇怪,明明她是個有很大潛在威脅的外來者,這裡的世界意識卻一直沒有聯系她。

  找不到回去的辦法,也沒帶齊木楠雄送她的手機,導致無法聯系他。最後櫻裡又還是轉悠回了學園島。

  櫻裡倒是也沒有太焦急,畢竟她還是很相信楠雄卡密薩馬的能力的。

  她也相信對方一定能找到她。

  現在是晚上,學園島上的學生們都不在上課了,學校裡漆黑一片,櫻裡摸了摸肚子。

  「有點想吃……」櫻裡這個時候居然想到了上次來這裡吃到的泡面。

  被眾多飼養員投喂,櫻裡的口味早就被養叼了,但是泡面就是有那種神奇的魔力,在偶爾的時候想起它,忽然就很想吃。

  想到就將碰瓷行為付諸行動,櫻裡輕盈地翻過宿舍樓圍牆,蓬松的裙擺飛揚。

  循著上次的路,櫻裡迷迷糊糊辨認了好一會兒,終於成功抵達目的地。

  「是,這裡吧。」小少女試探地伸手想敲門,卻發現門居然一下子推開了。

  她疑惑地走進去,明明能感受到有人,房間裡卻也沒開燈,漆黑一片。

  櫻裡想了想,開了房間裡的燈。

  燈光大亮,一瞬間,小少女將室內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穿著學生制服的白色短發少年跌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是一個衣櫃,而他現在正愣愣地對著衣櫃。

  「你怎麼了?」察覺到對方內心瞬間湧現的劇烈恐懼,櫻裡意識到不對勁,小聲問。

  伊佐那社終於像是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抬頭看向她,眸子裡閃過迷茫:「我……」

  櫻裡走過去,也看到了衣櫃裡的東西。

  是沾著血的衣服。


第39章

  「你是怎麼……進來的?」伊佐那社倏地將衣櫃關上,盯著櫻裡問。

  櫻裡也看著他。

  「就這樣走進來的。」小少女的聲音清甜軟糯,卻又沉靜淡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能安撫別人。

  伊佐那社的目光似乎在顫抖,但沒過多久,他漸漸平靜下來。

  「抱歉,」他勉強笑了一下,說,「剛才反應過激了。」

  櫻裡歪了下腦袋。

  「你在恐懼嗎?」她問。

  「恐懼嗎……」伊佐那社苦笑,「是有的吧,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那些人說的那樣,殺了人……」

  他今天替雪染菊理出學園島采購活動道具,卻遇上好幾波認定他是凶手,追著要抓他的人。

  而也是在市中心的廣告熒幕上,他清楚地看見了白色短發的少年開槍殺人後笑出聲的場景。

  雖然長相一模一樣,伊佐那社卻相信那不是自己,但現在在衣櫃裡發現了沾著血的衣服,一切好像都對上了……

  他真的沒殺過人嗎?

  也許是他做的,只是他不記得了?

  伊佐那社不由得產生這樣的動搖。

  「那麼,是你做的嗎?」櫻裡盤腿坐在他旁邊,嗓音平靜地問。

  「……我不知道。」伊佐那社像是做好了什麼心理准備,深吸一口氣,重新打開衣櫃。

  血衣靜靜躺在衣櫃深處,上面已經干涸的血跡在伊佐那社看來無比刺眼。

  「你看到了,不害怕嗎?」伊佐那社垂下眼,手捂著額頭,「也許,我真的是什麼殺人凶手也說不定啊……」

  他臉上還帶著笑意,但現在這笑容顯然輕松不起來。

  櫻裡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

  伊佐那社愣了愣,目光落進一片清透如湖水的淺淺水藍裡。

  「不用擔心,」櫻裡放下手,認真地說,「你不是凶手。」

  「這麼相信我的嗎?」伊佐那社又苦笑,痛苦而迷茫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卻消退了很多,「謝謝。」

  他說,「謝謝你的信任。」

  櫻裡又歪了下腦袋,似乎在專注地觀察著他的每一絲反應。頭發上的水早就干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撮呆毛又固執地翹了起來。

  伊佐那社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重點揉搓了一下那呆毛。

  「好了,為了洗清嫌疑,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出凶手,找回我自己的記憶。」伊佐那社站起身,撓了撓臉頰。

  在碰到臉頰後意識到這是剛剛被櫻裡摸過的地方,他又彎起雙眼。

  櫻裡注視著他,好奇地眨動著圓潤的貓瞳。

  對方看起來是個瘦弱的少年,身體素質也很普通的樣子,在某些時候,卻又出乎意料的心理承受能力強大。

  身上的力量也很奇特,非常穩定不變,幾乎跟周防尊身上的力量是兩個極端。

  「話說,櫻裡好像很喜歡盯著我看,」伊佐那社問,「是為什麼呢?」

  櫻裡想了想:「是因為你身上有,值得注視著的地方。」

  「誒,誒???」伊佐那社瞪大眼睛,似乎被猝不及防到了。

  櫻裡以為他不信,毫不猶豫點頭:「是這樣的,沒錯。」

  「這可真是……好意外。」伊佐那社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謝謝?不是這樣?好像都不太對。

  誰知他還在沉思,衣袖已經被拽了一下。

  「餓了。」小少女仰著小臉慢吞吞地說。

  伊佐那社怔了一下:「是餓了嗎?想吃什麼?不過我不太會做飯啊……」他為難地抓了抓頭發。

  「泡面。」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無比堅定地迅速回答。

  伊佐那社瞳孔微微放大,緊接著忍不住露出了溫柔又輕松的笑意。

  「好。」他摸了摸她的頭說。

  接下來幾天,櫻裡都在學園島轉悠,想吃東西了就跑去伊佐那社那裡蹭飯。

  自從伊佐那社那邊的住處多了一個名叫夜刀神狗朗的人後,櫻裡和伊佐那社吃到的飯的水平就直線上升。

  就是總是在那裡碰到一個戴著鈴鐺的長發女孩,總是對櫻裡喵一聲,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像是氣場不和。

  但是櫻裡覺得她還挺可愛的,比如看她死活不肯端正穿衣服,一副很嫌棄的樣子,櫻裡就直接幫她扣衣服扣子了。

  「穿上這件衣服,很漂亮。」櫻裡眨了眨貓兒眼,「很適合你。」

  「貓,貓才不相信你的話!」長發女孩哼了一聲,到底乖乖的不再把身上的衣服扯下來了。

  「別鬧了,吃飯了。」戴著圍裙的夜刀神狗朗把大家的午餐放在桌上,明明看起來冷冰冰的,接觸下來卻顯得格外能照顧人。

  嗯……櫻裡記得夜刀神狗朗的刀術也很厲害,聽伊佐那社說第一次見面差點把他一刀砍了。

  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敵人反而變成了同伴。

  吃完飯後,櫻裡、伊佐那社和貓,都分外滿足地躺在桌旁。

  「好吃。」櫻裡軟軟地嘟囔一聲。

  夜刀神狗朗無奈地望著這一屋子吃撐了的家伙,摸了一下櫻裡的頭,開始收拾碗筷。

  「櫻裡的呆毛還沒有下去啊。」夜刀神狗朗隨口道。

  櫻裡睜大眼睛,垂頭喪氣地摸著頭頂。

  這個心情一直持續到了她在學園島撞見了伏見猿比古。

  遠遠瞅見那個穿著青色制服的挺拔清瘦的背影,櫻裡轉身正要走,雪亮的刀鋒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在了她的前面。

  「是你啊。」看清小少女後,伏見猿比古嘖了一聲,語氣又變得疲倦懶散,「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已經將收回了刀,鋒利的刀芒被盡數重新收進腰間的刀鞘。

  「在這裡,碰瓷,蹭飯。」櫻裡小聲說。

  伏見猿比古:「???」

  「想吃可麗餅。」他的衣角被人一下拽住,低下頭看去,小少女已經扯著他的袖子,貓兒眼微亮。

  送上門來的,不碰白不碰。

  伏見猿比古:「……」

  他忽然又想到了當初在大街上,被小少女磨得給她買了可麗餅的遭遇。

  簡直情景再現。

  「這裡沒有可麗餅。」伏見猿比古不耐煩地推了下眼鏡,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就算有也不會給你這個小鬼買。」

  櫻裡:「……」

  她哦了一聲,撒開伏見猿比古的衣服,轉身就要走。

  「你束手就擒,跟我去Scepter4,我就考慮。」伏見猿比古看了她面無表情的小臉一會兒,忽然淡淡地說。

  櫻裡眨了眨眼睛,內心開始思考劃不劃得來。

  也許……可以的?

  就在她准備開口,一個踩著滑板的家伙突然出現,一邊叫著叛徒什麼的,一邊攻擊向伏見猿比古。

  櫻裡定睛一看:「八田……美咲?」

  「櫻裡?」八田美咲看清楚她後也吃了一驚,「你快躲遠些!」

  櫻裡乖乖聽從了他的話,然後就看著這兩個人打起來了,但是看起來打得特別凶,其實沒什麼殺氣。

  觀看了一會兒,櫻裡無聊地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轉身走了。

  直到櫻裡趴在教學樓的玻璃窗,看到外面天空之上懸浮的東西。

  那是兩把非常巨大的劍,巨大到人站在下面的都顯得格外渺小。

  一把青色,一把紅色,像是針鋒相對的王者。

  櫻裡這下子來了興趣,瞪大眼睛雙手按著玻璃窗,貓兒眼裡倒映出蒼穹之上的兩把劍。

  「哇。」她口中發出驚嘆。

  看起來……也太好吃了吧。

  隔著老遠,都仿佛能嗅到那濃郁的能量氣息。

  但是再看一會,櫻裡就發現,那把赤色的巨劍上的能量……貌似還蠻熟悉的。

  而且赤劍上面似乎有了一些破損,有一部分正在以很慢的速度崩潰。這個速度非常緩慢,但一直沒有停止。

  大概離徹底崩壞,還需要一段時間吧。櫻裡想。

  這個走向滅亡的過程是無法被阻止的,到最後的話——劍會攜帶著毀滅向下墜落吧。

  就像神話裡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

  「櫻裡。」安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櫻裡才轉過頭,深紅小洋裙的女孩已經跑到她身邊,牽著她的衣角,很是依賴親近。

  「那是尊,和Scepter4的青之王。」注意到櫻裡在看天上的劍,安娜說。

  櫻裡低頭看向下面,學園島上多了不少青色制服的人,很多地方都發生了爭鬥,看衣著顯然是吠舞羅和Scepter4的人發生了衝突。

  「是要抓凶手嗎?」櫻裡眨了眨眸子。

  「嗯,為了引出無色之王。」安娜點頭。

  櫻裡頓時明白了,在這個世界這些天,她也了解到不少關於王權者的事。

  七位王權者是最頂尖的那批強者,而唯有王權者能制衡王權者,想抓到無色之王,也只能由王們親自動手了。

  「小心。」安娜忽然急促出聲。

  櫻裡反應更快,已經抱著安娜就地一滾,原來站著的地方已經破碎了一地玻璃。

  「櫻裡沒事吧?」安娜從櫻裡懷中出來,紅眸注視著她。

  「沒關系。」櫻裡拍了拍裙擺的灰塵,牽著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爭鬥波及到這裡,安娜不適合待在外面了。

  櫻裡帶著安娜在學園島繞了一圈,總算找到吠舞羅認識的人。

  「櫻裡?還有安娜醬。」草薙出雲驚愕地取下嘴裡的煙掐滅,迎了上來。

  櫻裡把安娜往草薙出雲那邊推了推,禮貌地衝他點了下頭,就准備走。

  「櫻裡醬,」草薙出雲叫住她,「外面現在不太安全,你要不要待在吠舞羅這邊?」

  櫻裡搖頭拒絕:「謝謝。」

  她更想去覓食。

  草薙出雲囑咐:「那麼,注意安全。」

  「嗯。」小少女軟軟應了一聲。

  「等一下櫻裡醬!」草薙出雲突然想到什麼,追了過來,遞給她一個紙袋子。

  櫻裡接過來,發現袋子裡裝著她的黑色外套。

  她想起來,這外套是上次十束多多良失血過多時,她脫下來蓋住他的。

  「這是你的東西,之前落下了。」草薙出雲微微一笑,「櫻裡醬,注意安全。」

  這是他第二次說注意安全這四個字。

  小少女穿上外套,沉默著點點頭,轉身離開。

  等待在某條路上,感受到逃竄的東西越來越近,櫻裡眨了眨貓兒眼,一絲黑泥在地上若隱若現。

  「可惡!可惡!」一個狐狸樣的東西以幾乎肉眼看不見的速度一路逃過來。

  它一眼看到有個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站在那裡,頓時興奮起來:「把你的軀體給我吧!」

  「不懂你的意思。」櫻裡眨了眨貓兒眼,陽光下水藍的眸子澄澈天真,「你長得好奇怪,不過幸好不是人類。」

  無色之王桀笑兩聲,惦記著後面追過來的人,正要二話不說搶奪占據櫻裡的軀殼,突然渾身一陣發毛。

  危險!危險!!危險!!!它的直覺不停叫囂著這一個訊息。

  然而已經遲了,一團黑泥突然從地上冒出來,像張大的巨口,一口將狐狸整個包裹。

  等周防尊和宗像禮司趕到時,那裡只剩下一個嬌小的少女站著。

  聽到腳步聲,銀發的小少女轉過頭,露出精致無害的小臉,和漂亮的水藍眼眸。

  「你是——」宗像禮司若有所思,想起了前幾天伏見交上來的報告。

  周防尊的反應更直接一些,走到她面前,散漫地像是隨手捏了一下她頭頂頑固的呆毛。

  「你看到一只狐狸了嗎?」他問。

  櫻裡晃了晃腦袋,把呆毛從男人手裡解救出來。

  她想了想:「是不是一只很奇怪的,飄在半空中的狐狸?」

  小少女的聲音有點含糊。周防尊注意到,她的臉頰微鼓,有點像在咀嚼什麼東西,一動一動的有點像一只毛絨絨的小倉鼠。

  「嗯。」周防尊問,「你在吃什麼?」


第40章

  櫻裡眨了眨眼睛,顧不上說話。

  宗像禮司也走了過來,打量著櫻裡,眼中閃過興趣:「目良櫻裡小姐?最近在王權者中很有名呢。」

  十束多多良的存活,學園島最好的出入設備被弄壞,非時院突然的警戒。

  這一切都發生櫻裡來到之後。

  宗像禮司甚至還調查出,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緊張,是因為石板的某些異常。

  而在異常發生時,也是目良櫻裡出現在這座城市的當天晚上。

  更古怪的是,這個小少女的來歷,一點也查不出來。

  聰明人不少,只是大家都還在觀望,在這個吠舞羅、Scepter4和無色之王攪成一團渾水的局勢裡,暫時沒有對櫻裡輕舉妄動。

  櫻裡的存在,成了最隱蔽又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關鍵點。

  聽了宗像禮司的話,櫻裡歪了下腦袋,總算不嚼了。

  「有名?」小少女清淺的藍眸裡掠過一絲迷惑。

  「不用擔心。」周防尊沉穩而篤定地在旁邊對她道,嗓音低沉有力。

  櫻裡點了點頭,真的不再關注了。

  宗像禮司看看周防尊,又凝視著櫻裡沒有絲毫壓力的表情,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那麼自信嗎?真的只是因為吠舞羅的庇護?還是……

  不過當前,還是追捕無色之王要緊。

  「櫻裡小姐,可否告知無色之王的去向?」宗像禮司說,「對方速度非常快,很可能這個時候已經占據了某個人的皮囊,偽裝進人群裡了。」

  以無色之王的速度,他們很難追的上,現只能想辦法在對方還沒脫離人類軀殼之前抓住它。

  現在只是想盡量縮小範圍而已。

  「去向……」櫻裡像是發了一下呆,貓兒眼清澈無辜。

  「他被我吃掉了。」

  「什麼?」驟然聽到這個近乎離譜的消息,宗像禮司瞳孔微微一縮。

  櫻裡覷著他的表情,像是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禍,小心翼翼:「不能吃嗎?」

  「可以吃,沒事。」周防尊這個時候摸了摸她的頭,平靜地道。

  「……」宗像禮司咳嗽幾聲,也鎮定了下來,起碼不能丟了青之王的風範,「櫻裡小姐,你確定嗎?」

  「確定的,」櫻裡點著小腦袋說,「那個狐狸樣的東西,我吃了。」

  宗像禮司一陣啞然:「……櫻裡小姐,真是非同凡響。」

  明明很荒謬,但是宗像禮司看著小少女平靜的臉,卻又覺得她說的是真的。

  那可是一個實打實的王權者——哪怕無色之王的攻擊能力在王權者中算是墊底的,也並不代表能被除了王權者之外的人解決。

  更何況是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吃了?

  面對宗像禮司的試探,小少女拉了拉兜帽,又不說話了。

  青之王宗像禮司頓時覺得有那麼一點點棘手,但是也讓人更想探尋了。

  這世界上,真的有除了王權者還能抗衡王的能力的人?

  「宗像,既然無色解決了,」周防尊淡淡地出聲,「我們走了。」

  宗像禮司注視著周防尊和目良櫻裡一起離開的背影。

  「唔,那就去確定一下無色的死亡吧。」他支著下巴自語。

  ……

  櫻裡沒有跟周防尊一起回吠舞羅。

  她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不去吠舞羅嗎?」周防尊注視著她。

  櫻裡搖了搖頭,兜帽上的貓耳隨之輕晃:「還有事要做。」

  還有東西要吃。

  周防尊看了她一會,見她沒有勉強之色,嗯了一聲,忽然伸手,壓住了她頭頂的兜帽。

  隔著一層布料,櫻裡也能感覺到他掌心炙熱的溫度。

  她乖乖頂著紅發男人的手掌,一動不動,安靜地眨著水藍的貓兒眼看他。

  「吠舞羅的大門永遠為你打開。」紅發男人凝視著小少女,表情沒什麼波動,沉靜地說。

  櫻裡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

  「我知道了。」小少女說。

  跟周防尊分別後,站在在非時院門口,櫻裡避開那些戴著黃金兔子面具的黑衣人們,進入最深處。

  「石板?」透過防彈玻璃,櫻裡好奇地盯著裡面被嚴密保護的東西。

  那石板開始顫了起來,簌簌落下石屑。

  「好香呀。」櫻裡眯了眯貓兒眼,清淺的水藍瞳孔一瞬間閃過秾麗瀲灩的墨藍。

  石板抖得更厲害了。

  「別想逃跑。」小少女軟糯的嗓音猶如在撒嬌,「好餓呀。」

  等齊木楠雄趕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現場已經只剩下破了個大洞的防彈玻璃了。

  櫻裡站在防彈玻璃制造的本來是密閉的空間裡,聽到動靜,正眨著貓兒眼瞅他。

  「楠雄卡密薩馬……」她糯糯地叫了他一聲,偷偷把還沒來得及黑泥收起來。

  然後她捂住嘴巴,沒忍住打了個飽嗝。

  無辜又可愛。

  齊木楠雄:[……別藏了,都看到了。]

  櫻裡垂著頭,小聲說:「楠雄卡密薩馬,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戴著綠色眼鏡的粉發男生已經用超能力把監控都掩蓋住了。

  櫻裡聲音更小了:「我把一塊石板吃掉了,它真的好香。」

  齊木楠雄頓了頓,嘆了口氣。

  [那塊德累斯頓石板是這個世界的力量來源,王權者就是由它選擇出來。]

  現在石板沒了,外面王權者沒了力量,恐怕外面快翻了天了。

  要不了多久,非時院的人就會反應過來,確認石板的狀況。

  櫻裡眨巴著眼睛,略帶心虛地瞅著齊木楠雄。

  [別看了,]對上小少女圓滾滾的貓兒眼,齊木楠雄沒忍住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走吧,這裡不能再留下來了。]

  「所以石板可以吃嗎?」櫻裡一下子開心起來。

  [也許沒了石板,對有些人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齊木楠雄回答。

  而且最起碼吃了這個,不會像「此世之惡」那樣吃壞肚子。

  齊木楠雄今天又是為櫻裡有沒有亂吃東西而操心的一天。

  「這樣啊。」小少女垂著腦袋沉思。

  齊木楠雄已經聽到了一群人慌亂匆忙的腳步聲在朝這裡靠近,他拉起櫻裡,正要使用超能力,卻被櫻裡阻止了。

  「楠雄卡密薩馬,等一下。」小少女說。

  然後,她將黑泥放出來,濃稠的黑泥鋪滿了整個房間。

  只要她願意,這些黑泥甚至能包裹整個世界。

  「快吐出來。」櫻裡踩著黑泥蹦來蹦去,不停催促。

  黑泥不情不願地裝死。

  「快吐呀。」櫻裡又開始用鞋尖踢黑泥。

  [你要把石板的力量還給這個世界嗎?]齊木楠雄意識到她要做什麼,目光有些復雜地注視著櫻裡。

  「嗯,」櫻裡點頭,「石板是吐不出來了,已經消化掉了,不過裡面的力量消化得比較慢,還能吐出來。」

  而且,她也意識到為什麼這個世界沒有世界意識聯系她,因為這個世界的意識之前被石板壓制著,根本還沒有蘇醒。

  現在沒有了德累斯頓石板,她可以用這些力量喚醒世界意識。

  而這些能量還在,世界意識會重新選出王權者們。

  「這樣是最完美的方法了。」櫻裡小臉平靜認真。

  聽到了她的心音的齊木楠雄沒有說話。

  對於這個世界其他人來說確實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結果了,但是……

  你還是餓的啊。

  「快吐出來啦。」櫻裡盯著黑泥,有點生氣了。

  在櫻裡的威脅催促下,終於,裝死的黑泥有了動靜,極其戀戀不舍地把才吞下沒多久的食物還了出來。

  無形的能量慢慢在這個房間裡滲透進世界,世界意識逐漸蘇醒——

  小少女咽了咽口水,努力忍耐住黑泥們的蠢蠢欲動,黑泥被她強行收了起來。

  「楠雄卡密薩馬,可以走啦。」櫻裡仰著小臉說。

  只有齊木楠雄知道,能忍住那份可怕的飢餓,小少女用了多大的意志力。

  他伸手牽住櫻裡,只一個眨眼的時間,兩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嘭。」就在下一秒,門已經被重重推開,國常路大覺步伐急促地大步走進來,身後是一群黃金兔子面具的手下。

  「怎麼會這樣!石板呢?」作為黃金之王,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失態,只能震驚地盯著空空如也的密室,滿臉不可置信。

  而吠舞羅——

  「沒有了王權者力量的king,也永遠都是大家的王。」正在倚著吧台的草薙出雲笑了笑。

  「而且,這樣king也不會再因為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崩潰而威脅到生命了。」

  「這樣不是很好嗎?」

  吠舞羅其他人也都是一臉輕松。

  不管周防尊是不是赤之王,他都是吠舞羅眾人的王,但是現在的周防尊卻可以不被那走向毀滅的力量困擾。

  跟力量比起來,當然是king的生命更重要。

  再沒有比生命更寶貴的東西了。

  在其他王權者地盤還因為力量的消失而亂成一團時,吠舞羅大概是最不在意的一幫人了。

  「今晚慶祝一下吧。」草薙出雲摸了摸下巴,「可惜櫻裡醬現在不在……」

  沙發上的紅發男人忽然感受到什麼,半闔的眼皮睜開。

  「尊。」安娜也松開草薙出雲的衣角,跑到他身邊。

  「尊的身上,又有了漂亮的紅色。」

  比以前更美,更強大的紅色。

  最重要的是,它是穩定的,是不會走向崩潰的、火焰般灼熱的力量。

  「嗯。」周防尊不經意摩挲著手指,那裡有一個小小的牙印。

  吠舞羅上方的蒼穹之上,懸著一柄威壓強大的赤色巨劍,向世人宣告著它的存在。

  他仍是赤之王。

  ……

  櫻裡跟齊木楠雄出現在齊木家。

  「楠雄卡密薩馬的房間……?」櫻裡環顧四周,確認了這個熟悉的環境。

  [嗯。]

  「為什麼卡密薩馬沒把我直接送回家?」小少女湖泊般的眼瞳裡浮現疑惑。

  以小少女對齊木楠雄目前的了解,齊木楠雄是一個溫柔強大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對麻煩避而遠之的人。

  他一直在努力保持著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而櫻裡,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帶回家來都只會讓事情更麻煩。

  [你不是餓了麼。]齊木楠雄一想到等會兒爸爸媽媽可能會出現的反應,就感到頭痛。

  但他也沒打算改變主意把櫻裡直接瞬移送走。

  果不其然,齊木媽媽在看到櫻裡從樓上下來後,先是一愣,緊接著迅速明白了什麼,捧著臉幾乎要開心壞了。

  「小楠終於願意主動了,媽媽好高興。」

  [並不是。]齊木楠雄面無表情。

  當然,櫻裡還是在齊木家吃了一頓美味的飯菜,極大地安撫了她的肚子。

  食物的量當然不夠塞牙縫,那就味道來湊。

  「謝謝楠雄卡密薩馬。」吃完齊木家的飯後,櫻裡咂了咂嘴回味,貓兒眼在燈光下格外澄澈剔透。

  近乎透明。

  齊木楠雄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沉靜如水。

  櫻裡的腦袋能感受到他手掌溫柔的力度。

  [終有一天,你會不必再承受這份無盡的貪婪。]

  ……

  櫻裡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人。

  對方穿著一身貼身的休閑運動服,脖子上掛著一條三角巾,正坐在僻靜的路邊台階上,埋頭吃著一份簡陋的便當。

  櫻裡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坐在他旁邊瞅著他。

  「是你啊,理發店……學徒?」想了一會兒,櫻裡終於把這個人從腦海中扒出來了。

  正在吃飯的夜鬥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蹦起來:「你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好歹也是個神明,居然沒發現一個普通人的靠近?

  而櫻裡則面癱著小臉,很是無辜地回視。

  「你是……」夜鬥眯著眼睛打量她,顯然也把她記起來了,畢竟那一次算得上理發店被「碰瓷」的遭遇,也不多見。

  「不過我可不是什麼理發店學徒,」幾口扒拉完晚飯的夜鬥站起來,叉著腰滿臉自豪,「我夜鬥什麼都能干!」

  「那你當時在干什麼呢?」櫻裡歪了歪腦袋問。

  「……清潔工!」

  櫻裡思考一會,發出「哇」的一聲驚嘆。

  「話說回來,」夜鬥低頭看向櫻裡,臉上笑容退去了不少,「一般來說,沒有結緣的人類是不會記得我的。」

  「你是誰?」

  夜色中,夜鬥那雙藍色瞳孔,似乎一瞬間閃爍著獸類一般冷漠的光。

  櫻裡慢吞吞眨了眨貓兒眼,像是不理解他說的話。

  夜鬥眯了眯眼,並不想扯上麻煩事,正要離開,就聽到了櫻裡的話。

  「你的貪婪很漫長,掙扎,微弱,又渴望。」小少女小聲說,「對不起,沒忍住,就過來看看。」

  「因為很像是在求救。」

  夜鬥愣了愣,表情像是凝滯住了:「求救……」

  櫻裡認真地點了點頭。

  夜鬥的表情很復雜,又像是什麼也沒有:「還真是狼狽啊……」

  像他這樣的禍津神,求救也不可能得到救贖吧,只能緊緊拽著那一線希望,守著那份不願消失的執念。

  沒有信徒的他,不會被任何人記住,終有一天像泡沫一樣消失,留不下痕跡,仿佛從沒出現在這世間。

  「為什麼狼狽呢?」小少女不解地出聲,打斷夜鬥的思緒,「求救,是困境中本來就會做的事情吧。」

  再絕望的人,也會向外界求救,哪怕他們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

  「你……」夜鬥抿唇。

  小少女站起來,松開掌心,忽然遞到他面前。

  「這是你弄丟的嗎?」

  夜鬥定下心神,垂眸看到小少女掌心躺著的那枚五円硬幣。

  明明一向追求著這個數值的硬幣,甚至不惜死皮賴臉,夜鬥在此刻卻突然心生一股莫名的膽怯,無法像平時那樣接過硬幣。

  「這不是我的。」他沉默後,艱難地道。

  「哦。」櫻裡看著這枚五円,陷入迷茫。

  但是確實就是在附近撿到的啊,周圍也只有她和夜鬥兩個人。

  「你要許願嗎?」夜鬥忽然問。

  「許願?」櫻裡疑惑地歪了下腦袋。

  「嗯,許願,向神明。」夜鬥覺得自己的心髒跳的厲害,明明不是人類,居然也能有這麼灼灼的心跳嗎。

  這大概是他最近幾百年來最貪婪的一次,仿佛被衝昏了頭腦,回到了初初的時候,像個等待糖果的孩子,用最天真灼熱的心來期待奇跡。

  櫻裡似乎感受到什麼,她想了想,縮回拿著硬幣的手。

  不行嗎?不行啊。夜鬥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其他什麼,只是快要跳出胸膛的心髒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

  然後只見櫻裡雙手合起來,對著夜鬥閉上眼睛。

  睜開眼時,小少女軟軟地道:「許願好啦。」

  她將五円硬幣放在了夜鬥的掌心。

  「神明大人,」櫻裡的貓兒眼清淺如湖泊,「請滿足我的願望吧。」

  「求救吧,然後獲得救贖吧。」

  「再也不用擔心有一天自己會消失。」

  夜鬥怔怔看著掌心,忽然揚起嘴角,露出了第一次見面時那活潑外放的笑容。

  身為禍津神,頭一回居然被一個小少女縱容了。

  但是感覺一點也不壞。

  「你的願望,我確實聽見了。」

  「在此,與你結緣。」

  ……

  櫻裡在床上沉入似夢非夢的情境中。

  她一向幾乎不做夢,太過清醒的飢餓,會讓她連夢也沒有。

  但是很奇怪,櫻裡似乎覺得,飢餓的感覺少了一點點。

  是幻覺嗎?

  櫻裡又跳進了星星一樣的深淵,沉沉浮浮間卻被一股強烈的聯系連接上了。

  櫻裡迷迷糊糊地下意識道:「等等……」

  她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像是被一股力量使勁一拉,拽進了另一個不同的世界。

  櫻裡慢吞吞轉了轉頭,環顧四周。

  「又是橫濱呀。」

  橫濱世界意識也第一時間發現了櫻裡的存在:[……怎麼又是你?!]

  「不能來嗎?」櫻裡聞言,頓時就不太開心了。

  世界意識忽然有點發毛,瞬間想到了櫻裡吃東西的手段,還有那個齊木楠雄揍它的樣子:[……行行行,玩得開心。]

  惹不起躲得起。

  所以,並不是橫濱世界意識把她拉過來的。櫻裡若有所思,那她是因為什麼過來的呢?

  不過能再來一次橫濱,櫻裡不排斥就是了。

  周圍很安靜,小少女轉過頭,發現這裡像是一個庫房,而她正坐在堆起來的集裝箱後面。

  而旁邊,還有一個閉著眼睛的少年,長相出色,紫灰色頭發,眼下有一顆淚痣。

  這個人類是……

  她正要看一下情況,忽然聽到了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跡部景吾是被一些人的交談聲吵醒的。

  很吵,他家裡的僕人都很訓練有素,管家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

  察覺到不對勁,他睜開眼,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嘴巴就被一只白皙柔軟的手掌輕輕捂住了。

  「別出聲。」櫻裡小聲建議。


第41章

  哪怕對眼前的情況還摸不著頭腦,跡部景吾反應也很快,鎮定下來後,用盡量小幅度的動作看向集裝箱前面的那些人。

  那些穿黑衣服的人顯然是兩波不同的人馬,像是在這裡做什麼交易。

  跡部景吾看到他們交易的貨品,瞳孔微縮。

  是軍火。

  櫻裡的手離開他的嘴巴,輕聲說:「他們不知道我們在這裡,等一下再出去。」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睜眼就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撞上這種危險的事,跡部景吾思路卻很清晰,點了點頭。

  先把眼前這一關過去再說。

  然而櫻裡和跡部不想被牽扯,那邊兩波人卻一言不合掏槍打起來了。

  跡部景吾心知肚明,應該是這些人談崩了。

  「小心。」他忽然伸手將櫻裡拉了過來。

  一顆亂竄的子彈打穿了集裝箱。

  櫻裡眨著眼睛看著子彈打出來的孔沒說話,在跡部景吾眼裡就是被嚇呆了。

  畢竟看起來年紀很小,還是個柔弱的女孩子,能鎮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厲害了。

  跡部景吾有點想出聲安撫一下。

  「別害怕。」他頓了頓,嘴角揚起,「本大爺會盡量保護你的。」

  櫻裡看了他一眼。

  真奇怪,這人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吧,也是第一次正面撞上這種場景,為什麼還能有心思保護別人呢?

  明明一不小心自己也會死。

  「不需要的,」櫻裡轉而拉住他的手,往旁邊小心挪動,「自己努力活下去就好。」

  跡部景吾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眉頭一挑:「啊嗯,本大爺不是會眼睜睜放任女孩子陷入危險的人。」

  又是幾顆子彈打過來,正好擦中他們剛才待的位置。

  「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跡部景吾說。

  被打碎的集裝箱越來越多,再待下去,兩人遲早要暴露出來。

  跡部景吾在抿唇思考解決辦法,櫻裡卻開始發現了躲子彈游戲的樂趣。

  躲貓貓∼

  「啊!!」幾聲劇烈的慘叫,槍聲停了一下,更多的是慌亂的吼叫和逃跑聲。

  「只有一個人,大家一起攻擊他!」

  「……是港黑的『禍犬』!」有人絕望地喊,緊接著就被猙獰的黑獸貫穿了胸膛。

  鮮血灑落,櫻裡微微睜大眼睛,水藍的貓兒眼倒映出那個穿過一地倒落屍體的男人。

  對方臉龐邊垂下兩綹鬢發,發尾微白,身體似乎很虛弱的樣子,在輕輕咳嗽。

  他的目光忽然朝櫻裡這裡看過來。

  下一秒,他身後閃著血光的猙獰黑獸已經衝了過來!

  跡部景吾脊背一陣發寒,根本來不及思考那到底是什麼,試圖將小少女拉開——

  小少女已經快他一步,拽著他向後一躍。

  羅生門撲了個空,芥川龍之介微微蹙眉,黑獸又像吞噬人的惡犬一般掉頭攻擊過去。

  「為什麼要吃我們?」櫻裡再次輕盈地帶著跡部景吾躲過,貓兒眼滿是不解。

  看清這兩個躲在集裝箱後的人,芥川龍之介面上並無動搖之色。

  「掃除面前的一切敵人,是在下唯一要做的事。」

  「我們跟那些人不是一起的。」跡部景吾擰眉。

  對方卻顯然並不信任他們,或者說是寧願殺錯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在黑獸再次凶氣十足地衝過來時,電話聲突然響起。

  芥川龍之介看了一眼手機上的顯示,立即毫不猶豫接起來:「太宰先生!」

  電話那邊應該是他非常敬仰的目標,剛才還冷酷無比的人,現在拿著手機對話,眼睛都快發光了。

  櫻裡再次蹦跳著躲開凶狠的黑獸,果斷拉著跡部景吾,用最快的速度溜了。

  直到停在一棵樹下,猝不及防的跡部景吾才跌跌撞撞能停下來,差點砸到櫻裡。

  「那到底是什麼?」因為打網球,跡部景吾身體反應能力很好,險險剎車。

  「是異能力。」櫻裡眨動貓兒眼打量他,慢吞吞地說。

  跡部景吾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但他也明白了,那應該是一種超出普通範疇的特殊能力。

  「所以,這裡是……」跡部景吾環顧四周,他一開始以為是綁架,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

  這世界上真的有穿越這種事?

  跡部景吾感覺十幾年構架出來的世界觀快破滅了。

  「是橫濱。」櫻裡歪了歪腦袋,在心裡默默聯系世界意識。

  喂,你這裡又多出另一個世界誤入的外來者啦。

  [……]橫濱世界意識快禿頭了。

  [大概是你來的時候無意識吞噬掉了一部分世界障蔽,他透過縫隙不小心被拉進來了。]

  說到這裡,橫濱意識本來想再吐槽小少女幾句,想到那個粉發大佬,它又有點慫了。

  「什麼時候他能回去?」櫻裡問。

  如果也是有其他特殊能力的還好說,但目前看來,這個紫灰頭發的少年只是個普通人類。

  最好還是盡快送回去,對他來說才比較好。

  櫻裡沒有見過跡部景吾打網球時的樣子,不然就不會以為這只是個沒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類了。

  [不用多久,明天就能把障蔽修好。]世界意識也想快點把外來者送走。

  櫻裡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忽然轉頭望向旁邊的少年。

  跡部景吾還在大腦急速運轉,接受著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時,旁邊的小少女忽然伸手拽了他的衣角一下。

  跡部景吾低頭看去,櫻裡正眨巴著水藍的貓瞳,面癱著小臉瞅他。

  「你餓了。」小少女指出。

  愣了一下,跡部景吾這才有心思關注自己的胃。

  他再鎮定也還是個校園裡沒出去的少年,剛剛經歷了一系列諸如目睹槍擊、差點被殺和換了世界的衝擊,根本沒有注意到胃已經空了。

  跡部景吾咳嗽一聲:「去買東西吃吧。」

  「你帶錢了嗎?」櫻裡發出靈魂質問。

  然後她就看到,對方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張黑卡,夾在兩指之間。

  字樣燙金的黑卡在陽光下閃爍著金錢的光芒。

  「哇——」櫻裡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盯著這張卡,發出驚嘆。

  雖然這驚嘆也是沒有起伏的。

  而跡部景吾卻沒有第一時間拿著黑卡去買東西,反而陷入沉思:「這卡不能用了吧?」

  櫻裡立馬想到了自己曾經用一張萬元紙幣去店裡買吃的所發生的悲劇。

  她迅速點頭,認真地說:「應該不可以,福澤諭吉也用不了。」

  最後,跡部景吾還是做了一下掙扎,帶著小少女去了路邊一家店裡。

  很好,果然這張卡刷不了。

  兩人走出店門,跡部景吾有些無奈,頭一回這麼頭疼。

  沒錢簡直寸步難行,他跡部大爺居然還會有沒錢的一天。

  櫻裡也想吃東西,她想了一下,眼睛卻忽然一亮。

  「去鐳缽街。」她仰頭對跡部景吾說。

  跡部景吾不清楚鐳缽街是什麼地方,也沒有異議,被櫻裡拉著到鐳缽街後——

  小少女拍拍旁邊的地,示意他一起躺下來。

  「這是做什麼?」跡部景吾挑眉,難道是什麼他不知道的辦法?

  「碰瓷。」櫻裡小臉面癱,十分認真。

  跡部景吾:「???」

  碰瓷?碰什麼瓷?是他想的那個碰瓷?

  很奇妙的,對上小少女剔透的眸子,跡部景吾原來的話咽下去,唯一的想法是——

  是誰教壞的!

  以櫻裡和跡部景吾的衣著氣質,實在是不像鐳缽街的人,完全像是外面養尊處優的孩子,在鐳缽街暗處的人看來,實在是太招搖了。

  於是兩人很順利地成為了鐳缽街很多人眼中的「肥羊」。

  不多時,那些按捺不住想要「宰肥羊」的人圍了過來。

  跡部景吾警覺性不錯,早在那些人包圍過來之前,已經拾起一根地上的棍子。

  可惜沒有網球拍。跡部大爺心裡想。

  反正,總不能讓女孩子來解決這些。

  然而他的棍子並沒有用武之地。

  「好啦。」銀發藍眸的嬌小少女拍了拍口袋,「錢有點少,但是我們可以吃一餐了。」

  她的身邊,是躺了一地被打得動彈不得的敵人。

  跡部景吾:「……」

  兩人一起討論過後,最後選擇的食物是……炸雞可樂。

  「這些是垃圾食品。」跡部景吾皺眉,很是不贊同。

  要是小少女換成是男生,跡部景吾估計就得露出嫌棄的表情了。

  「想吃。」櫻裡趴在賣炸雞可樂的門店,清淺水藍的貓瞳亮晶晶的,活像一只覬覦小魚干的貓咪。

  饞得不行。

  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到哪裡都總是有人管著吃的健康,小少女已經很久沒吃到這些了。

  面對這雙圓滾滾的貓兒眼,跡部景吾敗下陣來。

  鐳缽街的人確實身上沒多少錢,買了兩份便宜的炸雞可樂就沒剩下多少。

  櫻裡想了想,跑去給跡部景吾買了一袋面包。

  「炸雞你不夠吃。」櫻裡很誠實地說。

  她自己的話,不管多少都不夠吃,連思考都沒必要了。

  跡部景吾頓了頓,眼神有點復雜,伸手慢慢摸了下她的頭。

  總覺得自己被一個小少女保護了。

  櫻裡本來想躲開,遲疑了一下,任由他摸頭了。

  吃慣了特級廚師精心烹飪的營養餐,跡部景吾一開始還覺得炸雞油膩,到後來配上可樂,居然覺得還可以。

  ……不,本大爺是不會墮落的。

  而小少女很快吃完,托著腮看夕陽。

  「……垃圾食品不能多吃。」跡部景吾看到她臉頰蹭上的油,沒忍住伸手幫她擦干淨。

  「嗯,接下來不吃了。」櫻裡點頭,一副很聽話的乖巧樣子。

  「啊嗯,本大爺也不是這個意思,想吃的時候還是可以吃的……」就是吃多了對生長期的身體不好。

  暮色降臨的時候,櫻裡一番思索後,熟門熟路帶著跡部景吾去了一個廢舊的診所。

  畢竟跡部景吾是因為她的原因才誤入這個陌生又危險的世界,櫻裡覺得不應該讓人家露宿。

  「這裡沒有人?」跡部景吾看了看四周。

  「診所的主人……認識。」櫻裡想了想,用了這個詞。

  跡部景吾以為是她的朋友,沒有再多問,在這個陌生世界的第一晚,能有個住處已經不錯了。

  雖然他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從沒有住過這種環境,但並不代表會在這個時候嫌棄。

  「嗯?」櫻裡仰頭,發現了天花板的角落有一個監控。

  監控閃爍著一點細小的紅光,像是眼睛在眨動,櫻裡不太確定監控的另一邊有沒有人在看。

  她遲疑一下,踩著凳子上去,用東西蒙起來了。

  港黑大樓的首領辦公室。

  「愛麗絲醬∼貓咪終於又鑽進診所裡了。」穿著豎領黑大衣的森鷗外正坐在辦公桌前,不知道在看什麼,忽然勾起嘴角。

  暗紫色的眸子裡,像是蕩開一層淡淡的笑意。

  「林太郎笑得好惡心,又在想壞主意了。」紅色小洋裙的金發女孩叉腰冷哼,「不許對櫻裡做壞事!」

  「怎麼會呢,櫻裡醬那麼可愛,」森鷗外摸了摸下巴,「愛麗絲醬∼櫻裡醬可是時隔三年好不容易再次出現。」

  「想不想留下櫻裡醬呢?」

  「留下?」愛麗絲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蠟筆,捧著畫轉圈圈,「愛麗絲喜歡櫻裡能留下。」

  她手裡的畫上,畫著一個銀發藍眸的Q版面癱小少女。

  森鷗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想必太宰君和中也君還不知道櫻裡醬回來的這個消息吧。」

  「唔,還真是有點期待看到他們知道後的表情呢。」

  ……

  次日大街上,櫻裡和跡部景吾在買小吃。

  他們又有錢了,錢是跡部景吾發現手上還戴著一塊手表,遂換錢。

  「餓了。」櫻裡小聲說。

  這一回獲得的錢充足了許多,畢竟跡部大爺能戴在身上的從來不是便宜貨。

  「買。」跡部大爺大手一揮說。

  當櫻裡抱著滿滿一袋草莓大福時,她眨巴著眼睛,懵懵懂懂意識到自己似乎又找到了一個飼養員。

  只可惜不能長期碰瓷,對方今天就得走了。想到這裡,櫻裡遺憾地瞅了紫灰頭發的少年一眼。

  摸了摸眼下淚痣,正看著小少女埋頭吃東西的跡部景吾:「?」

  櫻裡把一個草莓大福遞給他,跡部景吾頓了一下,接過來拿在手上。

  「可惜身上帶的可以換錢的東西不多。」對著陽光,跡部景吾眯了眯眸子。

  要是在他的那個世界,他能請小少女吃更多更美味的食物。

  哪怕只相處了一天,跡部大爺也發現了,小少女對食物的渴望比較重。

  「已經很多啦。」櫻裡眨了眨眼睛,滿足而面無表情地蹭了蹭懷裡裝著草莓大福的袋子。

  跡部景吾勾了勾唇。

  其實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沒有認識的人,還看到危險的那一面,說一點不安都沒有,怎麼可能。

  而現在,雖然還是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不知道怎麼回去,在這裡什麼也沒有。

  但是,又似乎沒有那麼糟糕。

  「跡部。」櫻裡忽然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叫了他一聲。

  跡部景吾怔了一下,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在漸漸變得透明。

  他抬起手掌,確認這不是錯覺。

  這是怎麼回事?

  「別擔心。」小少女微微坐直身子,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你要回去啦,」她說,「等待著就好。」

  跡部景吾注視著小少女,一瞬間因為差點以為自己要消散,而劇烈跳動的心髒逐漸平穩下來。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到最後,發現好像也沒有問的必要。

  都不是太重要了。

  「謝謝。」他沉默一會,嘴角弧度上揚,是張揚肆意的少年笑容,「下次再見的話,請你吃所有你想吃的東西。」

  紫灰頭發的淚痣少年,這句話說得十分霸氣。

  櫻裡慢慢睜大貓瞳。

  「你真是個好人!」她眼睛裡亮晶晶的像閃爍著星星,哪怕是白天也讓人幾乎一目了然。

  哪怕小少女面癱著小臉,是個人也能看出她有多開心。

  跡部景吾的身體變得越發虛幻,也幸好這邊被樹蔭擋著,沒什麼人路過,不然分分鐘就是個青天白日的靈異片。

  而聽了小少女的話,跡部景吾忍不住露出無奈之色,扶額。

  「為了吃的你也太沒出息了吧……不過放心,本大爺絕對能讓你到時候吃個過癮。」

  他臉上滿是自信之色。

  以跡部家的財力,養一個小少女綽綽有余。

  櫻裡更感動了。

  真是個大大大好人,明明才剛認識,居然會主動提出養她,真的是又有錢又有勇氣。

  以後一定要去他的世界做客。

  跡部景吾不知道櫻裡在想什麼,只是突然脊背一涼。

  「草莓大福,你不吃嗎?」櫻裡余光掃到他的手,忽然盯住了他。

  跡部景吾看看手裡的草莓大福,很奇怪,這個被他拿在手裡的大福居然也跟著一起變得虛幻了,可能是因為在他開始變透明之前,大福就已經拿在手上了。

  「你還能吃到嗎?」跡部景吾忽然產生了逗她的興趣,舉起手上的草莓大福。

  櫻裡不動如山坐在長椅上,默默瞅著他。

  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逗。跡部景吾正要放下手,櫻裡倏地就是一個兔子蹦,在跡部手上的那個草莓大福上,穩狠准地咬了一口。

  「吃到了。」她一邊舔著嘴巴上的草莓醬,一邊面無表情地回答了跡部景吾的問題。

  跡部景吾看看手上:「……」

  都要消失了,還真能吃到?!

  櫻裡則表示,只要是吃東西方面的問題,都難不住她。

  跡部景吾失笑,正要把那個被咬了一口的草莓大福直接給她,看到她身後的人之後,瞳孔猛地一縮,撲向櫻裡。

  「快躲開!」


第42章

  然而跡部景吾沒能撲到櫻裡身上。

  在下一秒,他就徹底消失了。

  最後跡部景吾看見的,是猙獰黑獸殺氣騰騰攻擊向小少女的場面。

  「少爺?」管家敲門進來,發現跡部景吾神色不對勁,有些擔心。

  跡部景吾恍惚了一下,才看到周圍熟悉的擺設。他回來了。

  但是——櫻裡呢?她怎麼樣了?

  「少爺,您不舒服?」管家走上前來,低聲詢問。

  跡部景吾按了按額頭:「沒事。」

  還是說這只是一個荒誕的夢?

  低下頭的一瞬間,他忽然注意到手上還拿著的一個東西。

  一個被咬了一口的草莓大福。

  ……

  櫻裡的反應看似緩慢,卻在最後一刻往旁邊挪了一下,順利躲開黑獸的攻擊。

  「送回去了呀。」她看看空蕩蕩的椅子,小聲嘟噥一句。

  回去了正好,她也不用怕嚇到那個叫跡部的少年。

  芥川龍之介皺起眉心,他剛才也親眼看到另一個人消失的場景。

  是異能力?

  不管是什麼,只要用羅生門毀滅掉一切障礙就行。

  櫻裡回頭,羅生門已經張著血盆大口猛地衝著她撲了過來,離她的腦袋只有幾乎一根手指的距離。

  反應再快也不可能躲過了。

  芥川龍之介甚至都沒有分太多注意力再在櫻裡身上,正要掏出手機彙報給太宰先生。

  小少女像是被嚇懵了,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羅生門。

  「咕嘰。」一聲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的輕響。

  在凶惡黑獸即將撕碎小少女時,一張比它更大的嘴巴,突兀出現在半空中,一口將它包裹住。

  羅生門:???

  以黑泥構造的大口貪婪地將可怖的黑獸包裹得越來越嚴實,甚至黑泥開始順著黑漆漆的羅生門流動,一直攀爬向羅生門的主人——芥川龍之介那裡。

  芥川龍之介目光一凜:「……這是什麼?」

  一層黑泥已經快要蔓延到他身上,極度危險的直覺從心中陡然升起。

  絕不能讓這個黑泥碰到自己!

  芥川龍之介憑借本能操縱羅生門,黑獸頓時亂舞,但是壓根沒有用,黑泥該吞該吞,該爬還爬。

  見狀,櫻裡也抿唇,努力控制食欲。

  不能讓黑泥把人給包裹住,不然真的會忍不住一口吞了消化掉的。

  於是黑泥放緩了攀爬的速度,一邊吞著黑獸,一邊往回扯。

  芥川龍之介想直接攻擊櫻裡,但是櫻裡察覺到他的意圖,早就溜到不遠處的樹下,默默瞅著芥川因為羅生門被死死拽著不能衝過來的場面。

  有點像是一只被拴住了然後只能在那一個小範圍活動的狗狗……

  關鍵這只狗狗還在孜孜不倦地徒勞掙扎著想攻擊她。

  「抱歉呀,我等會兒就松開你。」櫻裡想了想,軟軟地道。

  芥川龍之介認為她這是在羞辱自己,蒼白的臉都快氣紅了。

  黑泥繼續拉扯,原本是猙獰黑獸形態的羅生門都快被拉直了。

  「刺啦」一聲,外套終於被徹底拽壞,壽終正寢。

  黑泥滿足地將異能紅光尚未完全散去的黑色外套吞下,一下子鑽進地裡不見了蹤影。

  因為這股最後的衝擊力,芥川龍之介跌在地上,手機掉下來。

  「看來你的任務又沒有順利完成,芥川。」太宰治冷淡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

  芥川龍之介望向樹下,那裡也沒了銀發藍眸小少女的影子。

  他不甘地咬了咬牙,快速拿起手機,急切地試圖再爭取一次機會:「太宰先生,在下一定會將與港口黑手黨作對的人清除干淨!」

  「那兩個背著港黑交易軍火的組織裡,並沒有能抵擋住你的異能者者。」太宰治的嗓音愈發冷漠。

  「下次再清理敵人,動動你的腦子。」

  不等芥川龍之介再說什麼,手機另一邊的人已經毫不猶豫地掛斷了。

  芥川龍之介默默地攥緊了手。

  太宰先生的肯定是他一直以來追逐的目標,但是他現在,連這樣一個簡單的任務都沒能完成。

  就在芥川龍之介陷入自己的情緒之中,一陣風吹來,他咳嗽兩聲,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外套沒了。芥川龍之介終於意識到這一點。

  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羅生門,發動條件是外套。為了時刻有反擊的能力,他連睡覺都會穿著外套,甚至每次洗澡對他來說都幾乎要命。

  但是現在,外套沒了。

  這對芥川龍之介來說無異於被扒光。

  就在他渾身僵硬的時候,後頸忽然被戳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使用羅生門,卻沒有任何動靜,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羅生門已經用不了了。

  芥川龍之介轉過頭,看清身後又跑回來的小少女,目露凶光。

  櫻裡蹲在他後面,托著腮好奇地瞅著他,像在觀察一個新鮮的事物。

  她跑回來的理由也很簡單,只是因為他一瞬間爆發的格外執著的貪婪恐懼。

  還有明明剛才像只被扒光毛的動物,現在又立馬像只凶巴巴的……

  「垂耳兔。」櫻裡伸出手,指尖輕輕撥弄了一下他臉側垂下的微白的發尾,歪著腦袋看他。

  「垂耳兔?」芥川龍之介見小少女盯著他,竟然奇妙地領會了她的意思,卻毫不遲疑地反駁,「在下不是那種弱小的東西。」

  他的目光冷冷地瞪著她。

  櫻裡卻覺得還是蠻像的,現在他不就像一只又凶又在發抖的垂耳兔麼。

  還是只被拔光了絨毛的垂耳兔。

  「你在害怕?」櫻裡眨了眨眼睛。

  「在下不會害怕。」芥川龍之介卻似乎被激怒了,瞪著眼睛說完,就朝櫻裡攻擊過來。

  櫻裡把身上的貓耳外套脫下來,蓋在他身上,順便輕盈地躲開他徒手的攻擊。

  「抱歉,吃掉了你的外套,」櫻裡輕聲說,「這個借給你呀。」

  身上有了外套,毫無反抗能力的不安和虛弱感瞬間褪去,芥川龍之介攥緊身上陌生外套的一角,目光微微一凝。

  「在下不會感激你。」

  話音未落,熟悉而又猙獰的黑獸再次出現在他身後,眨眼之間就衝到櫻裡面前。

  然而櫻裡早有准備,她本來就打算給完外套就跑,只輕輕松松往後一個兔子蹦,蓬松的裙擺揚起。

  完美躲避。

  芥川龍之介最後注意到的,是那雙水藍的貓兒眼裡平靜的神色。

  然後,像來時一樣突然,銀發藍眸的小少女走時也突兀得仿佛瞬移。

  過了一會兒,確認對方確實是離開了,芥川龍之介正准備收回羅生門,卻看著這個老伙計陷入了沉默。

  那本應凶惡飲血的黑獸上,因為外套的緣故,多出一雙軟軟的貓耳朵。

  見他看過來,羅生門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抖了抖貓耳朵。

  芥川龍之介:「……」

  他面無表情地收起羅生門,突然覺得這幾天都不想再看到它了。

  回到港黑大樓,芥川龍之介從同僚處聽到太宰治還在辦公室,立馬直奔而去。

  「太宰先生。」每次在太宰治面前,他總是格外緊張激動。

  太宰先生是他最尊敬敬仰,且追逐著想要獲得肯定的人。

  「嗯。」太宰治正在沙發上打游戲,看到芥川龍之介這個直系下屬,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芥川龍之介將今天收繳到的軍火武器和搗毀的組織一一稟報後,等待著太宰治的指示。

  太宰治卻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滿臉不耐煩地說他做的不夠好。

  「這是什麼?」黑發繃帶少年挑著眉問。

  「是……」芥川龍之介低頭看著手裡的紙袋,他在路上買了另一件跟原來一模一樣的黑色外套穿著,袋子則用來裝那件貓耳外套了。

  貓耳外套穿是不可能穿回來的,只能裝進袋子裡悄悄帶回港黑這個樣子。

  至於為什麼沒有扔掉它,芥川龍之介也說不清楚。

  太宰治卻從他難得的卡殼中陡然起了興趣,扔開游戲機,散漫地伸了個懶腰。

  「芥川,你今天換了新的外套?」太宰治看著這個下屬,眯了眯眼睛,「衣服袋子……回來的路上買的,你的羅生門出了問題,有人給了你外套?」

  芥川龍之介遲疑一下,還是點了點頭,艱難地說:「是……那個敵人給我的。」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沉思一會,忽然伸手,不容置疑地說。

  「給我看看。」

  芥川龍之介恭敬地遞上裝著衣服的紙袋,太宰治將裡面的外套拿出來,看清後忽然頓了一下。

  原本還漫不經心的神色,漸漸退去。

  太宰治坐直了身體,摩挲著外套兜帽上柔軟的貓耳,每一個細節都格外熟悉,熟悉得令他可以完全確認。

  「小小姐啊。」他低語一聲,像是驚喜,又像是嘆息。

  時隔三年,你終於願意出現了。

  「太宰先生?」芥川龍之介見太宰治的表情不對勁,叫了一聲。

  拿著這件貓耳外套,太宰治抬起頭,鳶色的眸子一片沉凝嚴肅。

  「芥川,這件衣服的主人,你是在哪看到的?」

  ……

  跑的時候,櫻裡沒忘記抱走那一袋還沒吃完的草莓大福。

  「要下雨了。」天色漸黑,她看著天空,眨了眨貓兒眼。

  果然,沒過多久,細細密密的雨絲落下來,打在人身上。

  路上的行人變得匆忙,櫻裡下意識拉了一下兜帽,卻發現拉了個空。

  她這才想起來,外套已經借給別人了。

  「下次找他要回來,不知道可不可以。」櫻裡撓了撓臉頰,面癱著小臉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一滴雨水打在她的眼睫上,小少女閉了下眼睛,卻感覺到有什麼遮擋在她頭頂上空,沒有雨落下來了。

  她睜開眼,一柄傘撐在她的上方,赤銅發色穿著淺色風衣的男人,正表情平靜地垂眸注視著她。


第43章

  兩人對視著,一時無言。

  「織田先生。」櫻裡看了他一會,眨巴眨巴圓滾滾的貓兒眼,軟軟地叫了一聲。

  像一只許久沒歸家的貓咪,試探地伸爪子,確認主人還是不是原來那樣。

  在那雙水藍眼眸的注視下,織田作之助想了想,聲音平靜地問:「要吃咖喱飯嗎?」

  小少女微微睜眼睛,漂亮的水藍色裡像是亮起星星點點的光。

  「要。」她軟糯地應道。

  「還像以前一樣,要特辣的嗎?」

  「嗯!」櫻裡重重點頭。

  於是織田作之助帶著小少女又去買了一份咖喱,然後在這個再次加班的晚上,又一次撿到了那只乖乖軟軟的貓咪。

  跟著織田作之助回了家,櫻裡坐在桌前,安靜地等待著熱好的咖喱飯。

  織田作之助的住處沒什麼變化,一切都像是她還沒離開之前,仿佛她並沒有消失三年。

  不過織田作之助確實是一個很難有巨大變化的人。

  「織田先生現在還是一個人住嗎?」櫻裡問。

  織田作之助已經端著熱好的咖喱過來了,他點了點頭,又似乎想到什麼,搖了搖頭。

  「三年前,我收養了五個在龍頭戰爭中無家可歸的孩子。」織田作之助道,「不過因為工作原因,並沒有讓他們跟我一起住。」

  龍頭戰爭?櫻裡覺得還蠻熟悉的,思考一會,想起這是她最後離開時,橫濱因為五千億遺產爆發的戰爭。

  櫻裡又從織田作之助那裡得知,他雖然不跟孩子一起住,而是暫時寄養在咖喱店老板那裡,但是每個星期都會帶著錢和禮物去看望。

  「織田先生養五個孩子,壓力很大吧。」櫻裡想到這個問題。

  雖然養她貌似更難啦……不過她平時都是很收斂的,養五個實打實的孩子,經濟壓力一定不小。

  「啊。」說到這個,織田作之助的眼神像是空了一瞬間,「雖然拮據了一點,但是還可以。」

  畢竟是黑手黨,哪怕只是底層人員,工資也比普通人高。

  不然織田作之助可能連咖喱都買不起了。

  吃完晚餐,櫻裡又跟以前一樣躺在了織田作之助的床上,面癱著小臉打了個滾,突然想起什麼,噔噔噔從床上下來。

  「怎麼了?」織田作之助打開客廳的燈。

  「織田先生!」小少女輕輕拽著他的衣角,「你開始寫書了沒有?」

  織田作之助頓了一下:「還沒有。」

  他還在爭取獲得那個提筆書寫他人人生的資格,收養那五個孩子,也算是他為之作出的一部分努力。

  櫻裡歪了歪腦袋,色澤淺淡的貓瞳仿佛清澈的星河。

  「織田先生,我給你買了用來寫作的鋼筆,」她輕聲說,「只是這一次沒能帶過來,下次一定會帶來送給你。」

  那是她用原來世界那邊剩下的一些錢買來的,一直好好地放在臥室抽屜裡。

  「已經買了嗎?」織田作之助怔了怔,慢慢呼出一口氣。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小少女柔軟的雪銀發絲。

  「櫻裡已經買好了筆,」赤銅發色的青年說,「那麼,我也確實要更加努力了才對。」

  對你說過,必將不負期望。

  ……

  白天織田作之助繼續去當社畜,櫻裡則跑出去碰瓷。

  沒辦法,雖然織田作之助給她塞了買吃的用的資金,但是一想到對方現在是個在養五個孩子的家長,櫻裡就沒打算用了。

  只可惜,今天運氣不太好,櫻裡坐在路邊台階上瞅了半天,也沒看到可以碰瓷的人。

  看著水面,她忍不住面無表情地嘆了一口氣。

  有點懷念好碰瓷的中也……

  「那是什麼……?」忽然,她看到河面上漂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體積還不小。

  「垃圾嗎?」小少女看了一會兒,遲疑地自語。

  唔……怎麼覺得這種場面好像以前也在哪裡見過?

  又過了幾分鐘,那黑乎乎的垃圾似乎不見了。

  櫻裡轉身正准備走,裙角忽然一重,被什麼東西勾住了。

  她回過頭,波光粼粼的水裡,渾身濕漉漉的黑發少年仰面躺在河中,伸長了手,用手指松松勾住了她的裙角。

  「把我認成垃圾,小小姐未免也太讓人傷心了。」少年的右眼纏著繃帶,唯一露出的鳶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櫻裡愣了一下:「太宰先生?」

  太宰治沒說話,勾著她裙角的手還在舉著沒有松,但力度也不大,只要小少女現在想轉身就走,這個動作根本阻止不了她。

  「抱歉,剛才沒有看清楚,」櫻裡站在岸邊蹲下身,認真地說,「太宰先生並不是垃圾。」

  一陣風吹來,太宰治打了個噴嚏,露出無奈的表情。

  「雖然這樣說,但是莫名有種被罵的感覺啊,小小姐……」

  「抱歉,說了那樣的話,」櫻裡伸手握住他的手,「還是先上來吧。」

  太宰治被拽上岸,又沒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櫻裡眨巴眨巴貓兒眼:「太宰先生,不會是感冒了吧?」

  太宰治:「唔,感冒死去貌似也是個不錯的自殺方式呢。」

  「感冒是不會死的,太宰先生。」櫻裡已經拉著黑發繃帶少年去衣服店了,「還請是你換掉身上的衣服吧。」

  「誒——小小姐,不要啦。」太宰治拖長了尾音,像是在撒嬌。

  雖然不太明白,但是櫻裡總覺得太宰治剛才的那句話似乎坑了她。

  因為旁邊的路人已經開始投過來震驚譴責的目光,只不過那目光不是衝著櫻裡,而是都衝著某繃帶精去的。

  然而太宰治並不以為恥,反而還似乎挺自豪的表情。

  「太宰先生,快去買衣服換上。」櫻裡面無表情地把太宰治強行推進試衣間,「您應該有帶錢吧。」

  「沒有哦∼」太宰治的聲音很愉快,「剛剛自殺的時候,錢包被水衝走了呢。」

  櫻裡:面無表情.jpg

  毛茸茸的黑色腦袋從試衣間裡探出來,右眼纏著繃帶的少年笑容燦爛,不得不說他確實有一張極為好看的臉。

  「小小姐會包養沒有錢付賬的我嗎?」

  櫻裡水藍的貓瞳放空了:「不會。」

  她連自己都養不起,哪裡有錢養別人呀。

  聞言,太宰治嘴裡發出了失望的聲音。

  「我還很希望小小姐能包養我呢,不管從哪方面來說,真是都太∼完美了。」

  「不可能的。」櫻裡思考過後,面癱著小臉說出這個事實。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驚嘆出聲:「……小小姐,真的是在很認真地回答啊。」

  「因為你在問我。」櫻裡疑惑歪頭,迷茫地瞅著他。

  黑發繃帶少年又噗嗤噗嗤笑出聲,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抱歉抱歉,但是小小姐真的是太可愛了。」笑完後,他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咳嗽兩聲說。

  「放心吧,沒有錢就打電話隨便叫個下屬過來好了∼」

  櫻裡看著他,太宰先生的行為讓人看不懂,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先去換衣服吧。」她說,「會發燒。」

  這回太宰治像是被什麼稍稍安撫到了,總算肯乖乖把頭縮回試衣間。

  幾分鐘後,太宰治穿著干燥的新衣服從試衣間裡面出來,卻發現外面空蕩蕩的。

  他的目光在店裡逡巡一圈,並沒有發現那個銀發藍眸小少女的身影。

  「小小姐?」

  他叫了一聲,意料之中的,沒有人回應他。

  黑發繃帶少年垂下眼眸,臉上失去了所有表情,濕漉漉的碎發遮住了他鳶色的眸子。

  又一次,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嗎?

  果然這世上所有的東西,在得到的一瞬間,就已經注定失去了,從沒有例外……

  「太宰先生?」小少女的嗓音清甜軟糯得像一顆軟糖,太宰治驀地回過神,對上一雙水藍的貓兒眼。

  他忽然伸手抱住小少女,久久沒有說話。

  櫻裡感到迷惑,但她也察覺到什麼,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他抱。

  「小小姐,我以為你又不告而別了。」太宰治低低地道。

  理智上,他分析得出來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沒有萬一發生。

  櫻裡沉默一會,小聲說:「對不起,太宰先生,以後不會了。」

  她沒有說不會什麼,兩人卻都心知肚明。

  付賬的時候,明明說身上沒有錢的太宰治,卻像是變魔術一樣在指間夾著一張卡。

  注意到小少女不解的視線,太宰治轉過頭,笑眯眯地說:「這不是我的卡,是黏糊糊的惡心蛞蝓的哦。」

  「蛞蝓?」櫻裡想了想,「那是什麼?」

  「小小姐只要知道蛞蝓小矮子很惡心就好了,不用分給他一個眼神∼」太宰治的尾音又快飄起來了。

  櫻裡遲疑一下,還沒來得及追問,就被太宰治輕松轉移了話題。

  「小小姐,你剛剛出去,就是為了買這個嗎?」他一臉好奇地眨著鳶色的眼瞳,像個好奇心過剩的孩子。

  櫻裡嗯了一聲。

  「是什麼是什麼?」他撒嬌地問。

  櫻裡想了想,直接把袋子遞給他。

  「干淨的繃帶,你身上的都濕透了,可以用來換。」

  太宰治怔了一下,神色不明:「小小姐出去,是為了給我買這個?」

  「嗯。」櫻裡平靜地應了一聲,「太宰先生換一下吧。」

  小少女的眸子明亮剔透,太宰治的目光望進去,像是又回到了清晨,跌入湖水。

  然後沉在近乎窒息的水底,透過水面看到了天空和陽光。

  「小小姐……還真是從來沒有變過。」太宰治盯著手裡裝著繃帶的袋子,慢慢地說。

  像是在嘆息,又像是在慶幸。

  ……

  芥川龍之介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這幾天太宰先生的心情看起來像是很好,甚至還哼歌——對他的訓練卻更加嚴厲。

  這幾天命令他去做的任務,也全是超過他能力的,不會死,然而每次回來都是遍體鱗傷。

  港黑的人都開始疑心是太宰治終於因為太厭煩芥川龍之介,想把這個下屬搞死了。

  「太宰,為什麼要那樣做?」中原中也想不通,眉梢擰緊,「你是故意的吧。」

  以太宰治的腦子,他不信太宰治不清楚最近芥川在任務裡可能會受的傷勢。

  「這不是小矮子該管的哦。」正在哼歌打游戲的太宰治頭也沒抬地回答。

  「要不是怕芥川就這麼死了,我才懶得管你,」中原中也嘖一聲,「芥川好歹是你自己選的下屬,不要太過了。」

  「嘁,小矮子是不會懂的,還是閉上嘴吧。」太宰治扔開游戲機,笑容蕩漾,「會打擾我約會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哦。」

  等等,打擾約會?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歡快的表情,陷入迷茫。

  還有人能跟太宰治約會?誰這麼有勇氣?


第44章

  想了一會兒,總覺得太宰治這種黑泥,能有約會對像的可能性近乎為零。

  能受得了這條青花魚的那種人,世上真的存在?

  中原中也認定太宰治在驢他。

  中原中也:「喂!我說你這條青花魚——」最近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啊!

  「蛞蝓果然是蛞蝓,嘛,不過也正好。」太宰治面帶微笑地把玩著手裡的卡。

  中原中也立即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拿出錢包一翻,瞬間暴怒:「混蛋!你什麼時候把我的卡偷走的!」

  「吶吶,反正黏糊糊的蛞蝓也用不完工資卡裡的錢。」

  港黑干部的工資是超乎常人想像的高,要不是太宰治總是因為自殺弄丟錢包,他身上其實也不會缺錢。

  中原中也冷笑:「我用不完也不會給你這條惡心的青花魚用!!」

  哪怕現在錢都留著,以後也能給,給……

  腦海中閃過一個銀發藍眸的小少女,中原中也抿了下唇,身上的氣壓愈發低沉,看太宰治也更加不順眼了。

  在太宰治即將被暴揍的邊緣,黑發繃帶少年一點也不慌,反而又一個順手抽走中原中也錢包裡的東西。

  「蛞蝓好像自從加入港黑以來,一直帶著這張□□呢。」太宰治垂眸看著一萬元紙幣上的福澤諭吉頭像,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啊,這是我的事情。」中原中也冷淡地回答,從太宰治手裡毫不猶豫搶回那張□□。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

  能讓中原中也這樣珍視的,除了小小姐送的,別無他想。

  但是在太宰治看來,那張在別人一眼就能看出是□□的萬元紙幣上,除了上面印著的陌生人像,手感和其他細節方面,反而出乎意料的跟真的紙幣幾乎一模一樣。

  太宰治不認為是巧合。

  他正要再用對話從中原中也那裡獲取一些相關信息,一個電話打過來,是森首領讓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起完成搗毀某個組織的任務。

  「森先生,破壞別人接下來的約會,是會被人套麻袋打的。」太宰治拉長了尾音抱怨。

  細微的電流聲伴隨著男人的嗓音在手機另一邊響起:「但是太宰君,這是命令。」

  像是沒有接收到太宰治濃濃的怨氣,森鷗外的聲音裡還帶著一絲笑意。

  「太宰君,搶獨食是小孩子才會有的行為啊。」

  太宰治握著電話毫不猶豫掛斷,嘴角拉平,鳶色的眼眸暗了下來。

  「你又在發什麼神經。」中原中也皺眉,很是不解太宰治最近的行徑。

  「都說了,小矮子是不會懂的。」太宰治輕呵一聲。

  像是剛才被什麼惡心到了,黑發少年半眯著眼眸,沒精打采地大步走出辦公室,披著的黑色寬松大衣在空氣中劃出一抹弧度。

  「嘖。」一想到待會還要跟太宰治這個麻煩的家伙一起搭檔,中原中也就滿臉不耐煩。

  但是,某種冥冥中無意識的預感,令他心髒跳動得仿佛也快了那麼一點點。

  ……

  櫻裡已經出了門,卻被穿著黑西裝的黑手黨滿頭大汗地跑來告知,太宰干部有任務不能來了。

  「這樣呀。」櫻裡眨了眨眼睛,水藍的眸子像貓咪一樣圓滾滾的,整個人看起來又軟又甜。

  黑手黨表面沒表現出來,內心卻在嗷嗷直叫——這也太可愛了!

  這樣跟裡世界完全不沾邊的小少女,是怎麼跟太宰先生那樣……的人扯上關系的?

  這個疑問讓黑手黨心裡像貓抓一樣癢癢,但他也只敢回港黑以後偷偷摸摸分享一下給別人,真讓他問面前的小少女,他是絕對不敢的。

  身為港黑最年輕干部,太宰治心狠手辣的作風在港口黑手黨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幾個敢得罪這位太宰干部的?

  倒是中原干部,對部下就溫和很多,跟太宰干部完全不一樣……

  「我知道了。」櫻裡禮貌地說,「謝謝。」

  沉浸在內心八卦的黑手黨回過神,有些手足無措:「啊,好,不用謝。」

  ——果然,不管怎麼看,這個小少女完全不像是能跟太宰干部產生交集的人啊!

  太宰治有事不能來,櫻裡也沒什麼失望的想法。

  其實她本來就是不想找太宰先生的,因為每次跟對方待在一起,碰瓷專業戶櫻裡就總會有種是自己被碰瓷了的感覺……

  大概是錯覺。

  「好漂亮。」無聊的櫻裡在口袋裡摸出一顆紅色的玻璃珠,學著安娜的樣子透過玻璃珠注視這個世界。

  紅玻璃珠也是安娜送給她的,櫻裡一直帶在身上。

  一片樹葉砸到臉上,櫻裡一呆,手裡的玻璃珠就掉到地上,一路彈跳著向前,與地面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櫻裡毫不猶豫追了過去,但是玻璃珠小小的一個,跳得又高又快,櫻裡又不能用黑泥去吞。

  在又一次正好跟玻璃珠錯過後,小少女索性向前一撲,按住紅玻璃珠趴在了地上。

  「呼。」她面無表情地松了一口氣,確認玻璃珠完好無損後,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

  「喵!」一只悠哉悠哉的三花貓卻像是被突然冒出來的櫻裡嚇了一跳,從牆頭跳上了屋檐。

  櫻裡循著聲音仰頭,辨認了幾秒鐘:「貓貓。」

  她十分肯定。

  披著三花貓皮子的夏目漱石老師:「……」

  「貓貓。」櫻裡又叫了一聲,站在屋檐下張開手臂,像是個在要抱抱的孩子。

  夏目漱石卻知道,這孩子是等著三花貓跳進她懷裡。

  話說,都好幾年過去了,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化啊。

  夏目漱石心中不知道是該嘆息還是該高興,站在屋頂上低頭看著熟悉的小少女。

  櫻裡歪了歪腦袋:「貓貓?」

  她想了想,身體有了行動,向後退了幾步,猛地朝前一躍。

  蓬松的裙擺像柔軟的棉花糖一樣揚起,面癱著精致小臉的小少女在三花貓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輕輕松松跳上牆頭。

  夏目漱石敢肯定,小少女沒有使用異能力。

  普通人能有這麼厲害?!

  「貓貓。」櫻裡不解,沒等三花貓反應過來,又是一個說跳就跳的兔子蹦。

  拋開她這一下直接跳上屋頂不談,兔子蹦還挺活潑。

  ——但這也太活潑過頭了吧!

  「喵!」三花貓抬高聲音叫,眼裡似乎有些焦急。

  櫻裡眨巴眨巴眼睛,只聽嘩啦一聲,她整個人從塌了的屋頂破洞掉了下去。

  但是並不痛,也沒有砸到地面上。

  櫻裡才轉過頭,十幾把槍已經對准了她。

  「你是誰?!港黑就把你派過來了?」最中間的那個人滿臉凶狠地咬牙,額角青筋直暴。

  櫻裡覺得他很驚慌,像是在害怕什麼人的出現。

  「不是……」櫻裡剛要說自己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她身下忽然動了動。

  「小小姐——」朝著地的毛茸茸黑色腦袋艱難地扭過來,仿佛快要吐魂了。

  櫻裡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是砸到他了,還壓在他身上。

  「抱歉,太宰先生。」櫻裡迅速從他身上跳下來,「你怎麼在這裡?」

  「是森先生命令我們來的。」太宰治捂著胸口,「啊,他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櫻裡歪了歪腦袋:「?」

  然而對面拿著槍的男人已經忍不下去了,黑漆漆的槍口對准了太宰治。

  「都快死了居然還能這麼悠哉——那就現在給我去死吧!」

  櫻裡遲疑一下,看著被鎖在椅子上的太宰治,正想著要怎麼帶著他躲。

  然而一個更快的身影出現在櫻裡面前。

  子彈被一層紅色的異能力包裹,墜落到塵土裡。櫻裡看清了這個橘色頭發的少年。

  「中也?」她小聲叫了一聲。

  中原中也也愣了一會,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神色復雜地望了櫻裡一眼,先去解決那個已經攻擊過來的敵人。

  「資料都拿到了,可以直接解決了哦。」太宰治慢悠悠地在旁邊說。

  「太宰先生,需要現在解開嗎?」櫻裡看著他手上鎖起來限制他行動的手銬問。

  「小小姐要親自幫我解開鎖嗎?」太宰治鳶色的眸子像是倏地一下亮了起來,一臉興奮。

  櫻裡誠實搖頭:「不,只是想幫太宰先生你找一找鑰匙。」

  「是這樣啊。」太宰治露出失望的神色,懶洋洋地打了個響指,「那就不用麻煩到小小姐了哦。」

  隨著響指聲落下,他手上的手銬哢嚓一聲打開落地。

  櫻裡睜大眼睛。

  「太宰先生,好厲害。」她的目光在太宰治和地上的手銬之間來回游移,水藍色的瞳孔清澈見底,極其真誠地說。

  這種神奇的開鎖技能,櫻裡都快懷疑這就是太宰治的異能力了。

  「小小姐想學的話,可以無條件教你。」太宰治揚眉,清秀白皙的面龐上充滿了向往,「啊,親自教學什麼的,真是太美好了。」

  「青花魚,你給我閉嘴!」不遠處傳來中原中也的怒吼。

  「嘁,都說了,蛞蝓就不要打擾別人約會了。」太宰治撇嘴,不開心地抱怨著,「今天可本來應該是我跟小小姐的約會啊。」

  約會?櫻裡面癱著小臉。

  不是一起覓食嗎?

  「都說了給我閉嘴!」橘發少年很暴躁。

  等中原中也將最後一個敵人處理完,終於可以好好處理私事,走到櫻裡面前,壓了壓黑色禮帽,沉默半晌。

  櫻裡也不說話,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的貓咪,圓潤水藍的貓瞳有一下沒一下地偷偷瞄他。

  在小少女無聲又心虛的試探裡,中原中也心頭浮現些許哭笑不得。

  他嘆了一口氣。

  「中也?」櫻裡眼中有些迷惑懵懂。

  比三年前明顯成熟不少的中原中也頓了頓,伸出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掌,輕輕壓在少女有著雪銀色柔軟發絲的頭頂上。

  「你這家伙……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隨便跑去別處嗎?」

  「為什麼這一次,又擅自跑到別人找不見的地方了啊。」

  「……」

  櫻裡低下腦袋,聲音更小了,軟軟地道:「中也,對不起。」

  中原中也無奈,卻又露出了笑容,揉了揉她的頭發。

  「總之,幸好你還記得回來。」

  櫻裡,櫻裡更心虛了,眨巴著貓兒眼保持沉默是金。

  「小小姐。」太宰治合上手機,臉上已經沒了笑意。

  「怎麼了?」中原中也意識到不對勁。

  櫻裡眨了眨眼睛。

  「森先生有事要見你,」太宰治垂眸,「但是,小小姐,如果你不想的話,可以不去港黑。」

  「我和中也,都會保證你的安全。」

  「見首領?」中原中也猛地一驚,幾步上前扯起太宰治的衣領,「這跟櫻裡有什麼關系?首領為什麼要見她?」


第45章

  中原中也似乎對於森鷗外要見她這件事很緊張,櫻裡本人倒是沒什麼感覺。

  畢竟一回生二回熟,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被中原中也拽著衣領左右搖晃的太宰治卻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看著櫻裡。

  「小小姐是怎麼想的?」

  「我想去港黑。」櫻裡想到了一件要做的事情,於是毫不猶豫地回答太宰治。

  太宰治:「……我知道了。」

  「櫻裡!」中原中也擰眉,顯然不贊同她的選擇。

  雖然他自己就是港黑的人,但是把櫻裡也牽扯進來……

  自從核彈那件事後,中原中也就知道櫻裡沒有外表那麼弱,然而不代表他不會擔心她。

  「沒關系的,中也。」櫻裡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牽著他的衣角,慢慢地說。

  「而且,你和太宰先生都在。」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中原中也:「……」他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好了,走吧。」

  她說的沒錯,不管怎樣,他是屬於她的羊之王,總會保護好她的。

  至於那條青花魚……呵。

  「哦?惡心的蛞蝓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太宰治盯著中原中也不爽的表情,挑了下眉。

  「不過你再不滿,小小姐都是牢牢記著我的∼」太宰治話鋒一轉,把腦袋擱在小少女肩上,語氣又變得格外蕩漾起來。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被毛茸茸的頭發搔得脖子有點癢,忍不住抖了幾下。

  「混蛋青花魚,去死吧!」

  中原中也終於再也忍不住,當場動手狠狠揍了一頓太宰治。

  一旁的櫻裡迷茫:「……?」

  發生什麼事了?

  ……

  在港黑大樓,櫻裡第二次踏進了大部分時候只有干部才能出入的首領辦公室。

  「櫻裡!」她還沒來得及看清紅木辦公桌那裡的男人,一個金發紅裙的小女孩就噔噔噔跑了過來,十分歡快。

  櫻裡才遲疑了一瞬,愛麗絲就已經無視了她兩邊站著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徑直撲進她懷裡。

  「櫻裡再不來,是不是都快忘記愛麗絲了。」穿著紅色小洋裙的金發女孩把臉埋在櫻裡懷裡,不滿地嘟囔著。

  櫻裡把她推開,看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前正微笑注視著她的森鷗外。

  「沒有忘記。」櫻裡說。

  「愛麗絲才不信!」愛麗絲卻耍起了小孩子脾氣,傲嬌地撇過頭。

  但她也沒有跑走,像是在等著櫻裡的反應。

  櫻裡想了想,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

  太宰治眯了眯眸子,猜到了這是什麼,鳶色的眼瞳掠過一絲稱不上愉快的情緒。

  「畫還保存著。」櫻裡把折疊好的紙遞給愛麗絲。

  愛麗絲愣了一下,接過紙,上面是她曾經給櫻裡畫的畫。

  這下子,愛麗絲肉眼可見變得開心了起來:「櫻裡真是太狡猾了!好啦,愛麗絲不生氣了。」

  而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森鷗外終於在這個時候開了口。

  「櫻裡小姐,歡迎來到港口黑手黨。」

  他雙手交叉支著下巴,暗紫色的眸子裡仿佛漾開意味深長的笑意。

  「謝謝……歡迎?」櫻裡眨了眨貓兒眼,不確定但又像征性地禮貌回應。

  中原中也又想扶額嘆氣了:「喂……櫻裡。」

  「嗯?」小少女不解地歪了下腦袋。

  森鷗外幾乎要笑出聲。

  「……算了,沒什麼。」對上小少女懵懂的眸子,中原中也無奈,轉而看向森鷗外。

  「首領,您要見櫻裡是為什麼?她並不是牽涉其中的人。」中原中也低頭,態度恭敬而又十分直接地問。

  換做其他人,這樣問可能有以下犯上的嫌疑,但是森鷗外了解這個得力下屬的性格。

  「這次想見櫻裡小姐,確實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親自邀請。」森鷗外嘴角勾起,露出頗為遺憾的表情。

  「之前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三年,所以這一次有些著急,還請櫻裡小姐諒解。」

  櫻裡看著男人那雙深不見底的暗紫眼眸,水藍的貓瞳一如既往的澄澈剔透。

  「沒關系,」小少女禮貌地回答,「請您說。」

  森鷗外眯了下眼睛。

  旁邊的太宰治一直保持不語,神色淡漠,像是已經知道森鷗外的打算。

  森鷗外:「櫻裡小姐,有沒有想過加入港口黑手黨?」

  櫻裡愣了愣。

  「首領!」中原中也瞪大眼,想要阻止,卻在森鷗外命令的眼神下不得不退後一步,緊盯著小少女。

  顯然,他並不希望櫻裡加入港黑,盡管他自己就是港黑的人,如果櫻裡來了,他一定會盡最大的能力保護好她。

  但是……他一直覺得,櫻裡應該是自由的,不被任何東西牽絆住的。

  這是一種中原中也第一次見到櫻裡,就產生的莫名直覺。

  「櫻裡,留下來吧,」愛麗絲不知什麼時候跑到小少女身邊,挽住她的手臂,撒嬌一般地說,「愛麗絲想一直跟櫻裡在一起。」

  櫻裡抿唇。

  「小小姐,做你想要的那個選擇就好。」垂眸看不太清神色的太宰治忽然道。

  中原中也也逐漸冷靜下來,確實,有他和太宰治的關系,其實櫻裡還遠沒有到被逼迫的那一步。

  不過,青花魚那個家伙,居然肯在這個時候出聲……

  而櫻裡在沉默幾秒鐘後,也確實如幾人所料,拒絕了森鷗外的邀請。

  「抱歉,森先生。」小少女說。

  「為什麼櫻裡小姐不想加入港口黑手黨?」森鷗外像是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反而問道。

  「也是如外界一樣,認為港口黑手黨是反面角色的存在嗎?」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看向小少女,忽然也很想聽到小少女的回答。

  她對港黑是怎麼看的?對……選擇加入了港黑的他又是怎麼看的?

  櫻裡遲疑一下:「如果森先生說的反面角色是指黑暗面的話,我確實是這樣認為的。」

  森鷗外笑容不變:「哦?」

  「但是,拒絕的理由,不是因為這個。」櫻裡用指尖輕輕撓了下臉頰,精致的小臉上是認真的神色。

  「因為要保護橫濱的話,黑暗面的角色,總要有一個存在來扮演的,港黑扮演或者其他的誰來扮演,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櫻裡頓了頓,水藍的貓兒眼裡干淨得近乎透明,一如森鷗外初見她時的那樣。

  「而且我想,森先生應該是很愛橫濱吧,所以想好好保護它。」

  辦公室一時陷入沉寂。

  太宰治不知道在想什麼,中原中也在一時的震驚後,用復雜的目光凝視小少女。

  直到森鷗外的輕笑打破了這份沉寂。

  「櫻裡小姐,你真的是,非常特別的存在。」男人語速輕緩,暗紫的瞳孔裡像沉澱著什麼。

  「你好像能看清每一個人。」

  再用最直接的方式讓那個人的心神產生動搖。

  櫻裡眨了眨圓潤的眸子,沒有接森鷗外的話。

  沒有回應的必要。櫻裡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不是人。

  森鷗外這個時候也不奇怪她的沉默,畢竟真的一下子得到答案,那才是意外收獲。

  「森先生,我可以走了嗎?」櫻裡問,「我有點餓了。」

  饒是氣氛並不輕松,森鷗外也不禁失笑:「那讓港黑的後廚給你做吃的吧。」

  櫻裡貓兒眼微微一亮,軟軟地道:「謝謝。」

  森鷗外心情好像更好了。

  中原中也都一直提著心髒,只因為他突然想起來,森首領是個萬惡的蘿莉控。

  蘿莉控!!!太危險了!!!

  直到櫻裡要走了,他才終於能松一口氣。

  「中也君。」森鷗外仿佛看透他在想什麼,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

  中原中也繃著身體:「……」

  太宰治幸災樂禍笑了一聲。

  銀發小少女迷惑:「?」他們又在什麼時候交流了什麼?

  就像齊木卡密薩馬那樣,不用開口就能跟別人交談?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似乎還有事情必須留下來報告,於是有另一個黑手黨來帶櫻裡下去。

  「櫻裡,真的不能留下來嗎?」出了首領辦公室,愛麗絲戀戀不舍地撒嬌問。

  小少女搖了搖頭。

  愛麗絲鼓著臉,不開心地說:「好吧,但是櫻裡以後也一定要來找我玩。」

  櫻裡思考一下,這是森先生在辦公室待無聊了,在對她發出以後一起玩的邀請?

  已經拒絕了對方一次,再拒絕一次這種小事好像不太好。

  「嗯。」櫻裡點了頭。

  反正森先生的游戲也只有那麼幾種,不是裝著找愛麗絲就是讓愛麗絲纏著她換小洋裙。

  都挺簡單的其實。

  對了,記得上上次見面,森先生好像很喜歡別人叫他笨蛋?甚至還讓愛麗絲一天到晚叫「林太郎大笨蛋」什麼的。

  明明愛麗絲跟他算是一個人了,是他的異能力。

  櫻裡遂認真想了想,對愛麗絲招了招手。

  「嗯?櫻裡要對我說什麼嘛?」愛麗絲沒意識到小少女的腦回路,跑到她身邊,把耳朵湊到嘴邊。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眨了下貓兒眼,慢吞吞地說:「森先生是,笨蛋。」

  愛麗絲原地愣住,直到櫻裡離開,半晌也沒能回過神。

  首領辦公室裡,正在說明任務情況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驀地看到,森鷗外嘴角上揚的愉悅弧度。

  「還真是個驚喜啊——」男人合上文件,撐著額頭,發出只有他自己才能聽清的低語,唇齒間溢出笑,「櫻裡小姐。」

  ……

  櫻裡對森鷗外的後續反應一無所知。

  她在港黑大樓裡,遇上了那個熟悉得今天早上才一起吃過早餐的人。

  「櫻裡?」穿著淺色風衣,一點也不像黑手黨的男人遲疑地叫了一聲。

  櫻裡轉身的動作滯住,貓兒眼裡閃過心虛,小聲說:「……織田先生。」


第46章

  「櫻裡,你……」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黑手黨,「為什麼會在這裡?」

  櫻裡垂頭,絞盡腦汁小聲說:「來看個朋友……」

  旁邊帶路的黑手黨聞言,心情頓時說不上是佩服還是畏懼:能把首領當朋友看望,真是人不可貌相。

  果然不愧是由太宰大人和中原大人親自帶回港黑的人!

  「織田先生。」見織田作之助沒說話,櫻裡沒忍住抬頭,小心翼翼觀察他神色,「我沒有亂跑的。」

  織田作之助平靜的眼眸裡泛起一絲無奈。

  都能跑到港黑裡來了,還不是亂跑嗎?

  但是看到小少女心虛的小眼神,酒紅發色的男人還是沒再提起她漏洞百出的理由,伸手摸了下她的頭。

  「既然是見朋友,那就沒辦法了,」他說,「櫻裡能有朋友,我很高興。」

  「……」這算是,姑且相信她了?櫻裡不確定地眨了眨貓兒眼。

  「但是,還是要保證安全。」織田作之助像個教育孩子的家長。

  明明沒有訓斥,櫻裡還是忍不住乖乖地一邊聽一邊點著小腦袋。

  「是摔倒了嗎?」織田作之助注意到什麼,低頭幫她拍去身上的灰。

  櫻裡這才想起來,自己在追紅玻璃珠的時候,有撲到地上去。

  「織田先生,很溫柔。」小少女注視著正蹲下來幫她拍掉衣服上灰塵的男人,軟軟地輕聲說。

  織田作之助怔了一下,認真思索後回答:「是麼,我倒是沒覺得……反而覺得櫻裡,比我這樣的人更加溫柔。」

  櫻裡睜大貓兒眼。

  她……被說溫柔嗎?

  不是的,織田先生,一個只會控制不住用黑泥去吞噬所有東西的非人怪物,是不會溫柔的。

  「就算是見朋友,」織田作之助忽然開口,打破了櫻裡的思緒,「也不要隨便跑到危險的地方。」

  沒有被成功轉移話題的織田作之助灰藍的眸子注視著櫻裡,再次將歪了的主題拖回來。

  櫻裡:「好的……」

  作為港黑的底層人員,織田作之助不可能像太宰治那樣三天兩頭翹班,他還有很多工作,不能留下來跟櫻裡久談。

  目送織田作之助離開,櫻裡總算松了一口氣。

  奇,奇怪,只是碰瓷和被碰瓷的關系而已,為什麼撞見在工作地點的織田先生會這樣心虛呢?

  「目良小姐,這裡是太宰大人的辦公室,一會後廚的人會給您送吃的來。」帶路的黑手黨到了地方,幫她打開房門,恭敬地道。

  「好的,謝謝你。」櫻裡禮貌地說。

  在港黑被嬌小可愛的少女道謝,這樣的反差讓黑手黨有點飄飄忽忽的不真實感:「不,不用謝。」

  黑手黨幫她關上門後腳步凌亂地離去,櫻裡坐在沙發上,感覺被什麼硌了一下。

  她伸手,摸出一個游戲機。

  「這……」小少女眨了眨眼,思考片刻,「莫非是太宰先生的?」

  不愧是太宰先生呢。

  櫻裡正准備把游戲機放回去,敲門聲忽然響起。

  「太宰先生,在下已經完成了您的任務。」外面那人似乎身體很虛弱,中間還咳嗽了幾聲。

  櫻裡遲疑一下,覺得這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那個,太宰先生他不……」聽外面的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小少女想要提醒,話音還沒落,門已經轟隆一聲塌了。

  猙獰漆黑的黑獸破門而入,凶狠而迅速地衝向櫻裡。

  櫻裡反應也很快,站在沙發上往旁邊跳了一下。

  但是她手裡的游戲機沒能幸免於難。

  看著碎了一地的游戲機殘骸,小少女瞪大貓兒眼:「噫。」

  「是你。」門口的芥川龍之介走了進來,冷冷地盯著她,「你怎麼會在港黑的辦公室,莫非是想埋伏太宰先生?」

  櫻裡:「那個……」

  「不過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在下都會為太宰先生清掃障礙。」

  沒等櫻裡解釋,芥川龍之介身後的黑獸又像狂犬一樣攻擊了過來。

  櫻裡面癱著小臉,有點想嘆氣,真的是很眼熟的場景呀,跟上次一樣聽不進去話。

  不過……原來是跟太宰先生有關系麼。

  「那個,」櫻裡又輕輕松松躲開羅生門凶猛的攻擊,指著地上的殘骸說,「你弄壞了別人東西,這樣是不好的。」

  芥川龍之介無動於衷:「這些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小犧牲。」

  「是太宰先生的東西。」櫻裡蹦跳著在猙獰黑獸的間隙穿梭,終於把話說完了。

  芥川龍之介:「……」

  櫻裡小心翼翼:「你沒事吧?」

  看起來整個人都像是瞬間褪色了誒。

  芥川龍之介慢慢扭頭,表情極其無法接受,聲音似乎有些顫抖:「在,在下……」

  「在這裡。」櫻裡生怕他看不見,還撿起地上碎成好幾塊的游戲機遞到他面前。

  芥川龍之介:「……」

  「你看起來要暈倒了。」櫻裡建議,「要躺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嗎?啊,沙發也壞了。」

  被黑獸在攻擊過程中肆意破壞的。

  櫻裡這才恍然,環顧四周,小聲說:「辦公室都毀了呢。」

  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垂耳兔?」櫻裡戳了戳石化的芥川龍之介,「你怎麼啦?」

  之前還活力十足凶狠無比,活像個餓極了的狂犬,現在卻像一只備受打擊的垂耳兔子。

  「在下,在下弄壞了太宰先生的東西,還弄亂了太宰先生的辦公室……」芥川龍之介喃喃自語,眼神堅定,「在下要立刻去向太宰先生請罪!」

  弄壞東西這件事這麼重要的嗎?看起來他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

  櫻裡撓頭,想了想,水藍的貓兒眼微微一亮。

  「我有辦法。」她軟糯地道。

  正捧著殘骸喃喃自語的芥川龍之介聽到小少女的話,終於肯分給她一個沒有殺氣的眼神。

  「真的,有辦法能讓這裡重新變整齊。」櫻裡信誓旦旦說。

  芥川龍之介糾正:「在下不是垂耳兔,不過,看一看你的辦法——」

  他遲疑一下,勉強道,「也未嘗不可。」

  能不用讓太宰先生煩心,自然更好。

  櫻裡點頭:「可以的,所以你別哭。」

  「在下從不會做出哭這種丟臉的事。」芥川龍之介面色冷硬地道。

  「但是你之前看起來很難過。」櫻裡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芥川龍之介這麼多年來,從沒遇到過能讓他感到頭疼的家伙,面前這個是頭一回。

  「在下沒有。」最終,他硬邦邦地回答,為盡快結束這個話題,他頭一回如此主動,「請你展示你的辦法。」

  「好。」櫻裡乖乖軟軟地應,半點不耐煩都沒有。

  芥川龍之介頓了頓,別開眼。

  然後,他就看到,櫻裡用黑泥把整個辦公室全吞掉了。

  全吞掉了。

  這一瞬間,芥川龍之介的表情已經不是石化了,而是徹底裂開了。

  「在下要殺了你!!!」

  正好來送飯的後廚:「……」等等我在哪兒,發生了什麼?

  「抱歉,麻煩您了。」一邊躲閃著猙獰黑獸一邊跳過去把後廚手裡的餐盤拿過來的櫻裡說。

  「沒,沒事。」後廚看了看這爆炸般的場面,精神恍惚地走了。

  嗯,作為小人物還是不要摻和上層的糾紛了。

  就是……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連太宰大人辦公室的牆都沒了呢?

  「給在下下來受死!」芥川龍之介眼中仿佛有怒火在燃燒。

  倒掛在天花板吃飯的小少女:面無表情.jpg

  這更是氣得芥川龍之介一陣劇烈咳嗽,黑獸張牙舞爪群魔亂舞。

  「再破壞下去,這裡可能會塌掉的。」櫻裡舔掉嘴角的醬汁,忍不住道。

  港黑的飯好好吃呀。

  「而且,你身上還有傷吧,」小少女仍然紋絲不動倒掛在天花板上,看一眼他蒼白的臉色,認真地說。

  「天花板掉下來,會砸到你,你躲不開的。」

  芥川龍之介掩著嘴一陣咳嗽:「在下不需要你的提醒!」

  「但是你看起來很虛弱。」櫻裡誠實地說。

  「在下不需要你的同情!」

  過了十幾秒鐘,櫻裡都沒有出聲,芥川龍之介下意識地想要看向對方,卻聽到她略帶迷茫的聲音。

  「對不起……」小少女軟糯如蜜糖的嗓音帶上一股令旁人無法忽視的沮喪,「我是不是,又搞砸了。」

  芥川龍之介以為她是故意在耍他,激起他的怒火,卻在觸到櫻裡的眼神時,驀地沉默下來。

  「對不起,垂耳兔。」櫻裡小聲說。

  「你沒有對不起在下。」終於,芥川龍之介堪稱平靜地說出這句話,「還有,在下不是垂耳兔,他們都叫在下『不吠的禍犬』。」

  小少女的眼睛是干淨得近乎透明的,就像她因為姿勢而散落下來的雪銀發絲,在陽光下折射出明亮剔透的色彩。

  芥川龍之介覺得,這樣的顏色,在黑暗之地,實在太過扎眼。

  而被糾正了的櫻裡:「……垂耳兔。」在芥川龍之介的目光下小小聲。

  明明更多的時候是像一只垂耳兔呀,凶起來也是凶巴巴的垂耳兔。

  芥川龍之介回過神,繼續毫不猶豫否認:「在下不是垂耳兔。」

  而等太宰治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就著「垂耳兔」和「不是垂耳兔」小孩子一樣幼稚地辯證了十幾個來回。

  太宰治望著自己這個像是被一口吞得干干淨淨的辦公室——不,這已經不能被稱為辦公室了。

  要是在外面看,恐怕完全成為了港黑大樓上一個被啃干淨的缺口。

  「太宰先生!」注意到來人,芥川龍之介立馬停止了跟櫻裡的無聊辯論,用非常恭敬和仰慕的態度道。

  「嗯。」太宰治眯了眯眸子,「芥川,這是怎麼回事?」


第47章

  櫻裡新奇地觀察著這一幕。

  垂耳兔的眼睛在閃閃發光。她想。

  那股純粹而又固執的貪婪,是衝動的,是不成熟的,卻又是美麗的。

  人類的貪婪恐懼真的是非常獨特且值得駐足的東西。

  「對不起,太宰先生,這都是在下的錯。」芥川低頭,毫不猶豫道,「請太宰先生懲罰在下。」

  櫻裡愣了愣,出聲想否認他的話:「不是……」

  「小小姐,」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櫻裡的下方,伸開手臂,「倒掛在那裡太危險了,先下來吧。」

  櫻裡垂眸,望進他鳶色的眸子。

  她想了想,輕盈地在半空中翻了個身,撲進太宰治懷中。

  「可愛的小小姐。」太宰治抱著小少女,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臉頰。

  櫻裡被黑發少年柔軟蓬松的卷發蹭得有點癢,嗚了一聲,摁著他的腦袋。

  「太宰先生,」櫻裡看了看芥川龍之介,軟綿綿地道,「其實這是我……」

  「後果是由在下導致的,」芥川龍之介卻毫不猶豫打斷她的話,「在下的責任,絕不會推卸。」

  他瞥了一眼櫻裡,冷漠的臉上是滿滿的拒絕。

  在下不需要別人的好意。他的眼神這樣說。

  直到芥川龍之介離開,櫻裡還是耷拉著腦袋,水藍的貓兒眼裡有點迷惑。

  「太宰先生,我好像做錯了事。」她這樣對黑發少年說。

  正在把玩著她一束雪銀發絲的太宰治卻笑著說:「不會哦,小小姐怎麼會這樣想。」

  「但是,垂耳兔……」櫻裡正要說什麼,卻被太宰治的動作阻止了。

  「噓,小小姐。」太宰治豎起手指,不滿地抱怨,「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提別人啦小小姐,我會吃醋的。」

  櫻裡愣了一下,懵懂地歪了下腦袋,沒來得及問,就被太宰治抱著歡快地蹭著臉。

  「待會蛞蝓一定會來,把小小姐搶走!」太宰治嘀咕。

  事實證明,他說的是對的,中原中也沒過多久就來了,在看到太宰治的辦公室慘樣時,毫不客氣地大肆嘲笑了太宰治一番。

  「蛞蝓的腦子是沒辦法理解的,畢竟沒了辦公室,就能更合理地翹班了,啊∼剩下的工作只能讓可憐兮兮的蛞蝓來做了呢。」

  「混蛋!不准把工作推到別人頭上這種事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啊!」中原中也暴跳如雷。

  櫻裡軟軟地提醒:「中也,再用重力揍太宰先生的話,這裡真的會塌的。」

  「塌了正好,把這條青花魚埋在這裡!」

  「哈?蛞蝓不會以為這樣就能獨占小小姐吧?」

  「給我閉嘴啊混蛋!」

  ……

  最後,櫻裡被中也帶回了他的辦公室,太宰治反對也沒用。

  「不要被青花魚帶壞了。」中原中也囑咐,又偏頭自語道,「還是我這裡安全點……」

  見小少女一雙剔透的貓瞳正默默注視著他,橘發少年咳嗽一聲,壓了壓禮帽。

  「我還有一些文件,」他說,「等會帶你出去吃晚飯。」

  「好——」

  櫻裡應了一聲,乖乖坐在位置上。

  擔心小少女可能有點無聊,中原中也還吩咐屬下搬來了打發時間的零食。

  等中原中也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剩下的文件,總算松了一口氣,抬起頭卻發現辦公室裡安靜得不像話。

  他站起身走過去,發現小少女閉著眼睛,倚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銀發的嬌小少女窩在椅子上,均勻地呼吸著,安靜而乖巧,蝶翼般的睫羽微微抖動。

  「睡著了啊。」中原中也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頭頂的呆毛,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中也?」櫻裡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像貓咪一樣抬起手揉了揉臉。

  中原中也插兜嗯了一聲,「該走了,想吃什麼?」

  「什麼都想吃。」櫻裡仰著頭思索一陣,精致的小臉糾結成一團,小聲說。

  中原中也嘆氣:「那先想一個最想吃的。」

  見櫻裡還在糾結,他側身敲一下她的腦袋,露出笑容:「剩下的就下次再吃,會讓你全都吃到的啊。」

  「中也是大好人。」櫻裡微微睜大眼,立馬發了一張好人卡。

  中原中也扶額:「我記得我第一次帶你去吃飯,你也是這樣誇我的吧……是沒有別的詞彙了?」

  「中也是大大大好人。」櫻裡一邊點著腦袋一邊說。

  中原中也咳嗽一聲:「好了,別再說好人不好人的了,快去吃飯吧。」

  櫻裡噔噔噔跟上去,拽著他的衣服一角。

  「中也,我想好了,」小少女語氣輕快柔軟,「我們去吃第一次一起吃的那家餐廳。」

  中原中也怔了怔。

  他仿佛想到什麼回憶,忽然在唇角揚起弧度,任由櫻裡牽著他的衣角,聽著身旁小少女的腳步聲跟他的逐漸融合到一起。

  「行。」

  「我的……碰瓷小羊。」

  櫻裡聽到,中也的聲音湮沒在風裡,帶著放松的笑意。

  ……

  吃完飯後,中原中也看了下時間:「送你回去了,你現在住在哪?」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有點為難:「唔……」

  中原中也挑眉,察覺不對勁:「喂,你這家伙,不會真的沒地方住吧?」

  「有地方住的,」櫻裡糾正,指尖撓了下臉頰,「只不過,現在是住在別人那裡。」

  中原中也驀地站起來。

  「住別人那裡?!」

  「嗯。」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一直不想告訴我?」

  「嗯……」

  中原中也似乎很煩躁地走了兩步,沉默一會後,又轉身盯著她。

  「那你瞞著我干什麼?還不如住在我……」

  櫻裡慢吞吞眨了下貓兒眼:「誒?」

  「那你還不如住在我那裡。」中原中也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又很快正視她,滿臉嚴肅地說出這句話。

  「其他的不說,在我那裡,一定能保證你的安全。」

  櫻裡:「……啊。」

  然後她就一臉懵逼地被中原中也帶回家了。

  「你睡這裡,可以嗎?」中原中也把隔壁房間收拾出來,詢問櫻裡的意見。

  櫻裡軟糯地嗯了一聲。

  「有什麼事就叫我,」橘發少年別過臉,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脖子上的choker,「咳……我就在隔壁。」

  櫻裡的目光不由自主隨著他不經意的動作移動到他脖頸上。

  那根黑色的皮質choker緊貼著中原中也喉結處白皙的肌膚,有點莫名的色氣。

  小少女忽然湊近他,輕聲說:「中也……」

  「怎,怎麼了?」中原中也驚了一下,喉結動了動,臉噌的紅了,「喂喂,靠那麼近做什麼啊……」

  然後,有點手足無措的橘發少年,脖子上就是一痛。

  小少女隔著黑色皮質choker,咬了一口他的喉結。

  中原中也震驚地瞪大藍色的眼睛,一股熱氣直衝腦門:「喂!你在做什麼啊!你……」

  對上小少女干淨水藍的貓兒眼,他不自覺吼聲低了下來,只剩下渾身快要煮熟的熱度。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他忍不住想。

  真是太糟糕了。

  只是連他也不知道,這糟糕到底是在說小少女,還是在說他自己。

  他動也不敢動,就像被一只期待已久的貓咪撓了一下,甚至這個時候也只會想到要是強行推開她會不會控制不住力道傷害到她。

  感官仿佛一下子全集中到脖頸處,中原中也感覺到choker被小少女咬住輕輕拽了一下。

  橘發藍眸的少年,腦子裡轟的一聲像是炸開了。

  「中也,」小少女只輕輕咬了一下,就十分克制地退開,聲音小小的很是心虛,「抱歉,中也看起來太……太好吃了。」

  為了控制住,她中途努力地轉移目標,改叼著那根皮質choker磨了磨小白牙。

  荒霸吐化身的存在,是櫻裡覬覦許久的食物,因為是中也她才放棄的,但是有時候真的會忍不住。

  「中也真的很好吃。」她想了想,又超小聲地重復了一遍。

  「夠了別說了——」中原中也捂著臉轉身背對著櫻裡,聲音像是很艱難擠出來的,「我知道了。」

  沒有人知道他胸膛裡的那顆玩意兒跳得有多快。

  中原中也甚至懷疑,再讓櫻裡說下去,他整個人都燙得要爆炸了。

  「中也。」櫻裡眨了眨貓兒眼,微微歪著頭瞅他,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確定他有沒有生氣。

  「你怎麼啦?不舒服嗎?」她的嗓音軟軟甜甜的,大概是因為心虛,還帶著股小心翼翼的怯意。

  被那雙圓滾滾的貓兒眼偷偷有一下沒一下地覷著,中原中也哪怕是有氣都發不出來了。

  更何況他其實……

  「笨蛋。」最終,他努力板著臉,裝著凶巴巴的樣子,狠狠揉了下她的腦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聲「笨蛋」有多沒氣勢。

  ……

  躺在床上,櫻裡也還記得織田作之助那裡,怕他等著她回去,於是用手機給他發了個消息。

  這部手機還是齊木楠雄給她的,櫻裡這回倒是碰巧帶過來了。

  她想了想,又給齊木楠雄發了一條消息。

  沒過兩秒,她房間裡就憑空出現一個戴著棒棒糖發卡的粉發男生。

  [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齊木楠雄問。

  「嗯,」櫻裡點頭,遲疑一下,「這裡有……」羈絆?

  她也說不上來。

  齊木楠雄沒有追問,只是平靜地頷首。

  「楠雄卡密薩馬,你知道是為什麼我總會到別的世界嗎?」櫻裡不解地仰著小臉,「總覺得,只是因為世界縫隙的話,好像次數太多了點。」

  齊木楠雄手掌放在小少女頭頂,不輕不重摸了摸她的腦袋,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穩。

  [不用擔心,]他說。

  [那個制造問題的人會被解決的。]


第48章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

  所以,她之前那幾次的世界穿梭,真的不全是偶然啊。

  [睡吧,未成年要有充足的睡眠。]齊木楠雄說,[想回去的時候就告訴我。]

  「楠雄卡密薩馬,明明知道外表年齡這種事不算數。」小少女鼓著臉頰,用被子蒙住頭。

  齊木楠雄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無奈,面無表情吐槽道:[但是確實很准確。]

  「楠雄卡密薩馬。」小少女從床上坐起來,不開心地盯著他。

  她才不是未成年!

  齊木楠雄:……貌似逆反心理上來了呢。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小少女不滿的樣子,齊木楠雄居然覺得有點欣慰。

  粉發少年綠色眼鏡片後面,眸底有一抹沉靜的溫柔。

  這樣……也算是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私人情緒了啊。

  不再是不得不被飢餓淹沒的……貪婪恐懼的集合體。

  [晚安。]

  ……

  櫻裡在構架的世界裡,看到了一個看起來就很討厭的人。

  白色蓬松的頭發,眼下有著紫色倒皇冠的圖案。

  在櫻裡通過「兔子洞」星海墜落進構架的世界,還沒來得及看清今天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就跌入一個滿是棉花糖甜膩氣息的懷抱。

  「櫻裡醬今天真是熱情∼」白蘭笑眯眯地收緊手臂不讓櫻裡跑掉,下巴搭在櫻裡的肩上。

  「怎麼又是你。」櫻裡面癱著小臉瞥他一眼,直接用旁邊的蛋糕往他身上砸。

  很好,今天構架出來的世界又是蛋糕。

  而白蘭不得不松開櫻裡,避開兜頭往他臉上砸的奶油蛋糕,臉有點綠。

  再頂著一頭蛋糕出去被手下說happybirthday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櫻裡醬這麼不歡迎我的嗎?」白蘭裝模作樣嘆氣,「明明我可是想念櫻裡醬想念得快要死掉了呢∼」

  「騙人。」櫻裡水藍的貓兒眼平靜地望著他。

  「只有這一點是不會騙人的。」白蘭晃了晃手指,微微一笑,「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想念櫻裡醬,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櫻裡醬……」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還不得不用了一些手段——」

  櫻裡微微睜大眼睛,對他話中的意思有所察覺。

  「是你做的?」她問。

  「是的哦,」白蘭勾起嘴角輕笑,支著下巴滿臉誇張的無奈,「櫻裡醬實在是太特殊了,哪怕是數之不盡的平行世界中,存在著的櫻裡醬也只有一個呢。」

  「為了讓唯一的櫻裡醬來到我身邊,只能想辦法讓世界縫隙擴大一些了∼」

  「可是你失敗了。」櫻裡面無表情地瞅他,毫不留情地發出會心一擊。

  白蘭:「……這是意外。」

  明明獨一無二的可愛櫻裡醬本來該順利來到他的那個時空的,卻不知道被什麼因素影響,幾次都歪到別的世界。

  #世界意識們:深藏功與名.jpg#

  「還真是,看到就讓人心煩呢。」白蘭·傑索眯了眯紫色的眸子。

  「所以,本來不該出現在橫濱的核彈也是你干預的?」櫻裡盯住他。

  白蘭笑而不語,看那悠閑的表情,明顯是默認了。

  櫻裡:「……」

  說真的,做這些事情圖什麼?小少女真的不太懂這個白毛的腦回路。

  明明有著近乎開掛一樣的能力,除了楠雄卡密薩馬,恐怕很難有能壓制他的人了,卻非要跑來跟她死磕。

  「因為櫻裡醬太有意思了,這樣獨一無二的櫻裡醬,我怎麼會放過呢?」看出小少女的眼神含義,白蘭笑眯眯地說。

  櫻裡慢吞吞地眨了下水藍的貓瞳,眸底倒映出白發青年甜膩而偏執的笑容。

  「你有,毛病。」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最終下了結論。

  沒等白蘭再說什麼,熟悉的被彈出來的感覺傳來,他一睜眼,已經回到了現實。

  順帶櫻裡還附贈了他一身花花綠綠的奶油。

  然而白蘭一點也不生氣。

  他的聲線反而無比愉悅。

  「果然,還是加快進度,早點把獨一無二的櫻裡醬接到身邊吧∼」

  「留在別的世界不回來,是絕對不可以的哦。」

  ……

  櫻裡一點也沒有被白蘭這個專門跑來惹事的家伙煩惱到。

  她只是覺得很迷惑,只是在原來的世界因為各種巧合揍了他幾頓,他就喜歡上了找上門被毒打的感覺?

  這幾次小少女不想看到他的臉,而且發現他可能其實蠻期待被揍的……所以直接趕走了事。

  之前在原來的世界,白蘭那幾次是真的被護食的櫻裡教訓得很慘。

  想不通變態的想法,櫻裡索性就不想了。她看著滿眼的蛋糕屋蛋糕塔,聞著甜膩的氣息,就想到了那個棉花糖精。

  算了,不待了。

  她轉而跑回「兔子洞」,沉浮在閃爍明滅的星海深淵裡,放松地逐漸迷迷糊糊闔上眼睛。

  唔……好像有一顆……

  她朦朧中,手指仿佛抓到一顆黯淡的星星。

  甘美而又孤獨的貪婪與恐懼……

  「你,你是誰?」一個還尚顯稚嫩的少年聲音在顫抖地問。

  櫻裡揉了揉眼睛,努力看清面前的人,是一個有著層次不齊白色短發的少年。

  他有一雙金色的眼瞳,現在正慌張地看著她。

  櫻裡眨了眨圓滾滾的眸子。

  「好漂亮的,貓貓。」她小聲嘟噥,伸手毫不猶豫抱住對方。

  而這個行為,也讓對方發出了震驚而又無措的聲音。

  「不許跑掉,貓貓。」櫻裡沒有聽清他說的內容,只抱著他,像抱著一個大型抱枕,心滿意足地蹭了蹭。

  中島敦愣愣地看著抱著他的小少女嘴角微微彎起,沉沉睡去。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的中島敦再次被院長關進昏暗的地下室,這裡陰沉寂靜,他飢餓而孤獨,甚至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但是這個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是怎麼進來的?

  哪怕只是一瞬間,中島敦也看清了櫻裡睜眼時,那泄露出的一抹瑩瑩水藍。

  剔透得彷如夜色裡的月光。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靠近詢問這個突然出現在地下室的嬌小少女,對方就已經一把將他抱住了。

  過了幾分鐘,櫻裡終於也察覺到不對勁,盡量驅散困意,使勁揉著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漂亮的貓貓。」一看到中島敦,她的眸子就亮了起來,軟軟地叫著。

  中島敦:「那個,貓貓是在叫我嗎……不對等一下,我想問的是……你是,你是誰?」

  因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少年有些謹慎的小心,觀察著櫻裡的反應。

  「是在叫你的,」櫻裡認真點頭,又有些迷茫地環顧四周,「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來這裡的……」

  總不會又是白蘭搞了什麼小動作?

  「自己也不清楚嗎……」中島敦撓頭,露出一抹尷尬的訕笑,「那個,想問,為什麼要叫我貓貓……?」

  「貓貓就是貓貓!」小少女堅定地回答,「很漂亮的貓貓。」

  想了想,櫻裡又補充:「白色的大貓貓,毛絨絨暖乎乎的。」

  說完,她忍不住抱著中島敦又蹭了蹭。

  「想要貓。」她軟軟糯糯地道。

  她透過中島敦的外表,看到了他的內裡。

  中島敦一臉茫然,以為櫻裡是在隨便說的。不過他的目光又很快柔和下來。

  明明櫻裡說的很無釐頭,但他就是莫名有種,自己被肯定了的感覺。

  好奇怪,但是有點莫名的開心。

  「謝謝……誇獎?」頭一回被一個嬌嬌軟軟的小少女抱著,中島敦很是手足無措,「但是,抱歉,我給不了你貓……」

  「已經給了呀。」櫻裡不解地仰頭望他一眼,「很漂亮的白色大貓貓。」

  只是要是現在對方變成那個形態,她會更開心。

  中島敦忍不住又回應一句:「謝、謝謝……」

  內心的那只白色老虎,毛絨絨的耳朵仿佛也抖得更歡快了。

  「不用謝,」櫻裡小聲說,「貓貓真的很好看呀。」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似乎是找不到足夠的形容詞,但是那雙亮晶晶的水藍貓兒眼,任誰也能看出她的喜愛之情。

  中島敦臉都有點紅了。

  好奇怪……好像更開心了一點……

  這一晚,中島敦不是一個人被鎖在地下室度過的,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多了一個神奇的小少女。

  不管她是誰,中島敦想,自己都沒法產生任何警惕和排斥了。

  直到很久以後,中島敦知道了自己異能力的真相,還能想起櫻裡的話,和那雙澄澈的水藍眼眸。

  「是很漂亮的貓貓。」

  ……

  櫻裡睜開眼,從床上坐起來,茫然地歪了歪腦袋。

  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夢。

  ……是夢嗎?

  但是那只白色的大貓貓,真的好漂亮,櫻裡都有點舍不得了。

  她看看外面,天色還沒亮。

  但是做了一個美夢,櫻裡現在精神得很,好像也睡不著了。

  小少女無聊地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感受到咕嚕嚕的肚子,才面無表情地嘆氣,門外就傳來了中原中也的聲音。

  「你醒了嗎?」

  中原中也作為港黑勞模,一向起得早,耳力靈敏的他很快聽到櫻裡在床上翻滾的響動。

  「中也。」櫻裡從床上下來,噔噔噔跑去開了臥室的門。

  「真的醒了啊。」中原中也很是意外地低頭打量小少女的神色,「是睡不著了?」

  「嗯。」櫻裡捂著肚子,眨了眨貓兒眼,「還餓了。」

  中原中也准備了簡單的晚班,兩人一起吃完,他正要出門,看了一眼小少女,又退了回來。

  「?」櫻裡不解地瞅著橘發少年。

  「咳,」中原中也掩飾般地咳嗽一聲,想到了昨天的事,視線有點不自在地偏移,「要不要坐我的機車?」

  「帶你兜風。」他說。


第49章

  聽到中原中也的話,小少女的貓瞳微微亮起。

  「要。」她軟糯地應著,「中也有機車?」

  「啊,對這些比較感興趣。」中原中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壓了壓黑色禮帽的帽檐,臉上帶著笑意。

  他是希望櫻裡能喜歡他的機車的。

  而等櫻裡看到中原中也的機車,眸子睜大。

  「好酷。」小少女面癱著一張精致可愛的小臉,迫不及待趴在機車上面,扭頭看中原中也。

  「中也的眼光,很好。」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真誠地誇贊道。

  機車是深粉色的,但是並不顯女氣,尤其是當中原中也騎在機車上時,簡直颯得不行。

  當然,小少女是沒什麼意識的,只是單純地覺得,好好看。

  「上來吧,騎著這輛機車帶你去逛逛。」中原中也放心提著的心,勾起嘴角將櫻裡拉了上來。

  小少女坐在機車上,新奇地把頭轉過來轉過去地看。

  「別亂動啊。」橘發少年扶額嘆了一口氣,遲疑一下,將櫻裡的手放在自己腰間。

  「中也?」櫻裡歪了歪腦袋。

  「抱緊了啊……」中原中也咳嗽一聲,嘀咕著,「像你這樣的笨蛋,待會掉下去可別摔傻了。」

  櫻裡想了想,認真地說:「謝謝中也的提醒。」

  然後她嚴肅著臉,順勢雙手抱緊中原中也的腰。

  橘發少年的耳根有點紅。

  「笨,笨蛋,不用抱這麼緊的啊!」

  他甚至能感受到嬌小少女整個人軟軟地倚趴在他背後,呼出熱氣隔著一層布料噴灑在身體上。

  這令中原中也莫名地緊張起來,平時鍛煉得極好的體術,讓他現在連發動機車的力氣喪失了許多。

  「好。」櫻裡乖乖地退開一些,手虛虛環在少年勁瘦有力的腰上,「中也,可以啦。」

  中原中也心跳總算沒那麼快了,他才踩著機車發動,身後坐著的小少女又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

  「不過,中也的腰真的好細呀。」

  中原中也:「……」手劇烈一抖差點沒把機車開到河裡,幸好立馬又用重力操縱挽留回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咬牙擠出幾個字:「喂喂住口啊你……」

  她是想搞死他吧?一定是想搞死他吧?

  櫻裡迷茫地眨了眨貓兒眼,水藍如寶石的眸子澄澈剔透。

  中原中也似乎有些拿她沒辦法,嘆了口氣。

  「所以,是想要開快點,還是開慢點?」

  「快!」櫻裡毫不猶豫地回答。

  橘發少年聞言,嘴角揚起肆意狂氣的笑容:「行,別怕就好。」

  「不怕,有中也在。」小少女半點停頓都沒有。

  中原中也:「……雖然有時候很氣人,說好話也太動聽了。」

  櫻裡:「嗯?」

  中原中也咳嗽:「沒什麼。」

  櫻裡發現,中也最近咳嗽得格外多。

  接下來機車開得極快,現在天又沒亮,路上行人極少,呼呼的風聲刮過來,櫻裡想了想,把臉貼回中原中也背上。

  超開心,原來坐機車兜風是這麼有意思的事。

  中原中也似乎說了一句話,櫻裡沒太聽清。

  「中也,在說什麼?」

  「我說,」中原中也停頓一下,似乎有一閃而過的羞恥,自暴自棄般喊道,「抱緊我啊。」

  腰被嬌嬌軟軟的小少女抱住,中原中也卻在心跳加快的同時,莫名安心。

  羊之王的小羊還在,並沒有跑到他怎麼也找不見的地方。

  ……

  中原中也帶著櫻裡在橫濱繞了一圈,最後來到海邊。

  「中也不用上班嗎?」櫻裡疑惑地問。

  她記得中原中也早上起來很早,就是要去做任務的。

  「啊,沒關系,」中原中也怔了一下,無所謂地回答,「只是一些小任務,手下的人能搞定。」

  「遲一些也沒事。」

  櫻裡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她卻不知道這種話能讓港黑勞模中也說出來,有多麼難得一見。

  「海風好舒服。」櫻裡軟軟地道,閉上眼睛,雪銀的柔軟發絲揚起。

  中原中也插兜站在櫻裡身後,身姿挺拔筆直,黑色大衣的衣角被風吹起。

  他注視著小少女,和這片尚未亮起的海面,心裡泛起一股無比的寧靜溫柔。

  「中也的帽子沒被風吹走。」櫻裡轉頭,忽然睜大眼睛,新奇地嘟囔。

  「笨蛋。」中原中也翹起嘴角,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我有異能力啊。」

  「中也,才是笨蛋。」櫻裡不服氣,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面無表情地歪了歪頭,「森先生好像也是笨蛋呢。」

  「所以,笨蛋超標了。」櫻裡最終肯定地道。

  「哈?是怎麼下這個結論的,這也太跳躍了吧,」中原中也忍不住捂著額角,「還有森首領怎麼是笨蛋了……」

  「都是笨蛋。」櫻裡低下頭,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蹲在海邊看著水裡。

  中原中也一開始沒太在意,直到他聽到那討人厭的聲音。

  「嗚哇,小小姐是在說我也是笨蛋嗎?」

  身上纏著潔白繃帶的黑發少年晃晃悠悠仰面漂在海面上,沒精打采地用傷心的聲線說。

  「小小姐,我好難過,居然把我跟那種黏乎乎的蛞蝓一起歸為笨蛋嗎?」

  這個家伙就算化成灰中原中也也認得出來,他瞬間暴跳如雷:「混蛋青花魚!誰跟你是一類!」

  「嘁,」太宰治撇嘴,用鄙夷的語氣道,「小矮子居然趁機偷偷把小小姐騙出來約會,真是太奸詐了。」

  「哈?奸詐的是誰才對?明明是你莫名其妙冒出來……」

  眼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櫻裡想了想,看了看天色,卻突然說:「中也和太宰先生是不是都要去上班了呀?」

  兩人仿佛卡了殼,一陣沉默……

  小少女無辜地眨了眨貓兒眼:「我……說錯了嗎?」

  「不,小小姐說的再正確不過了,」太宰治卻笑了起來,慢悠悠道,「不過我的辦公室沒了,翹個班貌似也很正常呢,小矮子,工作一定要做完才能下班哦∼」

  中原中也才不會允許他帶壞櫻裡,還是用的這鬼理由:「混蛋青花魚,快點從水裡出來去做任務!」

  「誒——才不要。」太宰治滿臉無聊地切了一聲。

  櫻裡想了想,平靜地問:「太宰先生是在自殺嗎?」

  太宰治微微張開眼皮,鳶色的眸子望著櫻裡。

  「是哦。」他笑眯眯地說,「在廣闊的大海裡等待太陽升起,真是最美麗的時刻了,死在這裡,應該是最幸福的事了。」

  聽著這熟悉的言論,中原中也插著兜,撇開頭都煩再看太宰治一眼。

  櫻裡若有所思:「原來是這樣。」

  「誒誒,小小姐不阻止我嗎?」太宰治挑眉,滿臉好奇。

  小少女搖了搖頭。

  「既然太宰先生想身處在大海裡最美的那一刻,我是沒有資格阻止的。」

  「原來如此。」太宰治輕輕說,闔上眼睛,仿佛倦極了。

  大家像是有了某種默契,一起等待著日出。

  太陽終於從地平線跳出來,金紅的陽光灑在粼粼海面上,點綴上細碎燦爛的金色。

  此刻的海面,猶如一塊漂亮得近乎炫目的藍色寶石。

  明明是這麼美麗的景色,太宰治卻仿佛遺憾地輕輕吐出一口氣。

  然後,他的手就被小少女拉住了。

  「太宰先生,」櫻裡用平靜的水藍貓兒眼凝視著他,「日出時的大海看完了,該起來了。」

  「嘩啦」一聲,黑發鳶眸的少年被拉出海水。

  「小小姐,不是不阻止我嗎?」太宰治垂眸問,額前濕漉漉的碎發遮擋住他的神情。

  「只是不阻止太宰先生在海裡看日出。」櫻裡疑惑地道,「畢竟,太宰先生,沒有停止求救呀。」

  太宰治愣了一下,低低笑了起來,整個人放松地倚靠在櫻裡身上。

  「那就拜托小小姐了。」他撒嬌般地輕聲說,「有點沒力氣。」

  在海裡漂了一晚上,身體確實沒什麼勁兒了。

  這也就是自殺慣犯太宰治,換成任何一個體力普通的人,都不止是沒力氣這點問題。

  櫻裡也沒覺得有任何負擔,對她來說,太宰先生的體重,落在她身上,跟一只輕盈的小鳥沒有區別。

  但是中原中也是不可能讓櫻裡承擔一個男人的重量的,咬牙切齒地把自殺失敗的青花魚接過來。

  兩人互懟,櫻裡都快看習慣了。

  「對了,」櫻裡忽然想起什麼,跑到太宰治身邊,軟糯地說,「太宰先生,這回沒有把你認成水裡漂浮的垃圾了。」

  小少女眨巴著眼睛,像個求誇獎的孩子。

  太宰治怔了怔,像是發了一個很短暫的呆,緊接著噗嗤噗嗤笑出聲。

  「小小姐,最厲害了。」他笑完後,鳶色的眸子凝在小少女身上,伸手停頓一下,摸了摸她的頭。

  「小小姐,請一直,一直這樣下去吧。」

  讓我一直,一直地注視著你。

  就像注視著光。

  ……

  太宰治不可避免地還是翹了班,只是還順帶著把櫻裡給拐走了。

  知道這件事後,還身處在一堆堆文件裡的中原中也又想把太宰治拖出來打一頓了。

  當然,太宰治任性地壓根不會在這個時候管搭檔的感受。

  他帶著櫻裡跑去了酒吧。

  就是身後還跟著一只垂耳兔。

  「這裡這裡。」太宰治歡快地對櫻裡招手。

  櫻裡踏進這家叫做「Lupin」的酒吧,回頭看了一下默默跟著的芥川龍之介。

  這事也挺巧合的,太宰治說要帶她來見個朋友,出港黑大樓的途中撞見芥川龍之介,對方盯著櫻裡看了幾眼,非說要保護太宰先生的安全什麼的,也跟著來了。

  「在下不相信你。」芥川龍之介冷冷地注視著櫻裡說。


第50章

  芥川龍之介對櫻裡的戒備和排斥一目了然,目光也凶巴巴的。

  櫻裡也蠻理解,畢竟之前遇到他幾次,好像每次都因為各種巧合把他給打擊到了。

  「小小姐,這是約會哦,為什麼要看著別人啊。」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來了,拖長尾音不滿地抱怨。

  櫻裡歪了歪腦袋,毫不猶豫地否認:「太宰先生,約會是只有兩個人的,不是四個人。」

  太宰治眨了眨鳶色的眸子,摸著下巴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唔,四個人也不是不可以呢。」

  櫻裡:「……啊。」

  太宰先生,您在說什麼。

  「不過,某個半點用處沒有的手下就算了。」太宰治瞥了旁邊保持沉默的芥川龍之介一眼,吐出的話語毫不留情,銳利如刀。

  「三人約會好像可以呢,不過小小姐還是要一直看著我。」太宰治雙臂從小少女身後環住他,神態像極了一個表現出占有欲的孩子。

  櫻裡被大型掛件太宰治蹭得晃來晃去,再看芥川龍之介,整個人都快淹沒在陰影裡了。

  小少女看了看芥川龍之介,又看了看太宰治。

  「怎麼了?」太宰治微笑,仿佛什麼也不知道。

  這是他們之間的事,別人不應該插手。櫻裡搖頭:「沒事。」

  「不過……太宰先生,你說的朋友在哪裡?」櫻裡在酒吧裡環顧四周。

  太宰治說的「三人行」,最後一位就是那個還沒露面的朋友了。

  「在那裡。」太宰治把下巴壓在小少女的肩上,一手圈著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舉起來搖晃。

  那個朋友也終於注意到這邊,從吧台前起身走了過來。

  「太宰,」對方遲疑一下,「……櫻裡?」

  櫻裡望著身穿淺色風衣、酒紅發色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誒?織田作和小小姐認識?」太宰治微微睜大眸子,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

  「織田先生。」櫻裡終於小聲叫了一聲。

  軟軟糯糯的,像貓咪輕輕地用肉墊推了一下。

  通過幾次長時間跟櫻裡的相處,織田作之助明白,這是櫻裡心虛的表現。

  他停頓一會,選擇不對櫻裡進行詢問:「啊。」

  「原來你們是認識的嗎?」太宰治卻不是肯罷休的那種人,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勾了起來,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算是吧。」織田作之助避重就輕,「太宰,你這樣壓著她,對未成年的身高不好。」

  「誒誒欸,」太宰治瞪大眼睛,滿臉無辜,「織田作的關注點還真是跟別人不一樣呢,不過小小姐一定不會在意的吧?」

  櫻裡想了想:「太宰先生很輕。」

  而且那種微弱而又層層包裹的貪婪恐懼——櫻裡不討厭這份黑泥般存在的主人靠近。

  「看吧織田作,小小姐都這樣說了。」太宰治立即理直氣壯。

  織田作之助:「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織田先生在吃特辣咖喱嗎?」櫻裡注意到吧台座位上擺放的盤子,貓兒眼微亮。

  「嗯,要吃嗎?」織田作點頭。

  「我也要!」太宰治幼稚地舉手,仍然沒有松開小少女。

  於是,就在織田作之助和櫻裡以為成功轉移話題之時,三個人並排坐在吧台前,櫻裡坐在最中間,才把新上來的咖喱吃一口。

  太宰治忽然說:「小小姐和織田作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櫻裡差點被咖喱噎住,她轉頭望向黑發少年,水藍剔透的貓瞳裡難得有一絲無奈。

  「太宰先生,你是故意的。」

  太宰治唉聲嘆氣故作難過:「誰讓小小姐和織田作都不肯說嘛。」

  櫻裡知道,織田作之助是因為不清楚目前的狀況,不想因為隨意回答而給她造成某些麻煩。

  織田先生,其實是個相當溫柔的人呢。

  至於太宰先生……櫻裡看了一眼正托腮像是等著她回答的黑發繃帶少年,眨了眨貓兒眼。

  唔,更像個熊孩子呢。

  孤獨的孩子。

  「三年前就認識了。」櫻裡說。

  這次來到橫濱,她也知道,只是幾次世界穿梭,她已經在這個橫濱留下了三年的空白。

  想到這裡,櫻裡想到什麼,放下勺子,認真地看著太宰治。

  「小小姐在看什麼?」太宰治摸了摸臉,頗有興趣地回視著她。

  「在看……」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慢吞吞地眨了下圓潤的眸子,「太宰先生,長大了呢。」

  確實如此,僅僅三年,原本只是跟中也差不多高的太宰治像是打了激素,個子噌噌往上長高了一大截。至於中也……咳咳,不說也罷。

  也因此,太宰治沒少抓住身高這一點大肆嘲笑中原中也。

  而且不止是身高,少年清秀白皙的面龐也褪去了不少稚嫩之色,櫻裡記得,十五歲的太宰先生長相還有點嬰兒肥。

  「小小姐,現在才發現啊。」太宰治似乎流露出無奈之色,側頭注視著櫻裡,唯一沒被繃帶蒙住的鳶色眼眸深了深。

  「不過,小小姐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呢。」

  櫻裡抿了抿唇,安靜地眨動著清淺水藍的眼眸,坐在那裡的時候,像個精致的瓷偶。

  太宰治手支著下巴,露出淡淡的笑容,竟然也沒有繼續就著這個問題說下去。

  「我不會勉強小小姐說不想說的事情啊。」

  探尋是他的本能,他聰明的頭腦和敏銳的感知讓他能看清楚這世界上幾乎所有的本質。

  但最起碼對於目前的太宰治來說,有個存在讓他願意小心地放輕動作。

  就像怕驚動走一只隨時會飛走的蝴蝶。

  櫻裡頓了頓手上正在舀咖喱的勺子,總覺得太宰先生已經猜出很多東西了呢。

  「要蛋糕嗎?」織田作之助問櫻裡。

  在織田家的時候,因為有個人甘願被碰瓷,櫻裡幾乎養成了飯後面癱著小臉撒嬌吃個甜點的習慣。

  「要。」像往常一樣,小少女回答得毫不猶豫。

  就是老板被他們搞得很無奈,在酒吧點咖喱點甜品什麼的,也太神奇了。

  「嗚哇,好辣!」太宰治正在吃咖喱,被辣得吐了吐舌頭。

  「太宰,下次還是不要吃特辣的咖喱了。」織田作之助建議。

  「不,小小姐和織田作都那麼喜歡吃,」太宰治辣得眼角都要沁出淚來了,「我也要親自體會特辣咖喱的魅力!」

  櫻裡正在專注地盯著剛被老板送過來的奶油小蛋糕,伸出叉子挖出一口,正要送進嘴裡。

  叉子就被黑發繃帶少年含住了。

  「……太宰先生。」小少女略有些迷茫。

  「想要小小姐親自喂蛋糕。」太宰治笑眯眯地說,「還有,想讓小小姐看著我。」

  櫻裡遲鈍地回視,看見黑發繃帶少年鳶色眼眸裡的狡黠,還有她的倒影。

  「一直在看著太宰先生。」櫻裡想了想,這樣回答,「因為太宰先生在這個世界上是特別的。」

  黑暗裡的惡之花,喪失了求生欲卻又在祈求救贖。

  太宰治怔了一下,驀地笑起來:「那麼,就請小小姐一直注視著我把吧。」

  「不過,太宰先生,就算是撒嬌,也不能吃我的蛋糕。」

  「誒——小小姐好狠心。」

  織田作之助看了兩人一眼,表情淡定地吃著特辣咖喱。

  味道不錯,明天也來這裡吃好了。

  ……

  據太宰治說,其實本來還應該有一位友人在這裡,三個人經常會一起聚在Lupin喝酒,那個人叫阪口安吾,是港黑的情報人員。

  「那為什麼沒來呢?」櫻裡好奇地問。

  「因為安吾在加班吧。」織田作之助回答。

  太宰治噗嗤噗嗤笑出來:「是的哦,安吾是個說過『只要不下班,就不用上班』的勞模呢。」

  櫻裡驚嘆地哇了一聲。

  在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聊天喝酒的時候,櫻裡注意到芥川龍之介一直坐在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整個人快掩藏在陰影裡了。

  大概是因為不想讓太宰治心煩?

  小少女才走過去,猙獰的黑獸就直直衝向她,直到快碰到她的臉,才堪堪停住。

  櫻裡面癱著小臉,一點都沒有懼怕差點貫穿她腦袋的羅生門。

  芥川龍之介眉心緊皺:「你不躲?」

  櫻裡搖了搖頭,雪銀色的柔軟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芥川龍之介的臉色卻更不好了:「你在蔑視在下?」

  幾次實力的交鋒,哪怕是芥川龍之介,也不得不正視了一個事實——他沒辦法拿櫻裡怎麼樣。

  但是這並不代表,芥川龍之介可以忍受小少女把他不放在眼裡。

  無論是跟櫻裡本身結下的衝突,還是太宰先生對櫻裡顯而易見的重視,芥川龍之介都已經徹底將櫻裡視為要打敗的對手。

  而櫻裡沒有注意到芥川龍之介的情緒,或者說,她並沒有考慮這些。

  「不是。」小少女軟軟地這樣回答,「不是在蔑視你呀。」

  「你認為……」在下會相信?

  芥川龍之介還沒說完,雙眼倏然震驚地瞪大,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被氣出來的紅暈。

  「給在下住手!」

  然而櫻裡已經結束了行動。

  他一開始攻擊過去沒有收回來的羅生門上,被櫻裡用奶油塗了圖案。

  猙獰黑獸上,多出兩個用粉紅奶油畫出來的貓耳朵,還有一個彎彎甜甜的笑臉。

  芥川龍之介:瞳孔地震.jpg

  他的羅生門……

  「貓耳朵很適合它。」櫻裡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是不堪一擊,落在芥川龍之介耳朵裡卻顯得格外可惡。

  「你……」芥川龍之介一陣劇烈咳嗽,臉上紅暈越來越多,不知道是憤怒的還是羞恥的。

  她居然真的注意到了之前那次用了她外套後的羅生門!

  想到用了小少女的外套後多出一對貓耳朵的羅生門,再看看現在羅生門上笑眯眯的表情和粉紅奶油貓耳朵,芥川龍之介腦子都是嗡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時候,羅生門又猝不及防賣了個萌。

  芥川龍之介:「……」

  他又差點跟櫻裡在Lupin裡來一場「你追我躲」的情景。

  也幸好太宰治的異能力能消除他快要暴走的羅生門,不然酒吧都能被兩個人徹底弄翻。

  當然,主要是破壞力極大的羅生門。

  「芥川,後續賠償你自己解決。」

  「……是,太宰先生。」

  旁邊的櫻裡歪了歪腦袋。對方又變成蔫耷耷的垂耳兔了呀。

  ……

  櫻裡有事來港黑大樓的時候,撞見了愛麗絲。

  「櫻裡!」愛麗絲跑過來,笑容燦爛,親昵地抱著她的胳膊。

  清楚愛麗絲本質的小少女卻沒有被甜蜜的表像所迷惑。

  慢吞吞眨了眨貓瞳,櫻裡不禁思索起來。唔……森先生找她做什麼?


第51章

  「櫻裡櫻裡!」發現小少女在走神,愛麗絲不滿地叉腰,氣鼓鼓地叫著。

  櫻裡慢吞吞把視線放回金發紅裙的小女孩身上。

  「抱歉,」她說,「有事嗎?」

  「沒有事就不能找櫻裡嗎?」這一下子,櫻裡算是捅了馬蜂窩,愛麗絲像是快被小少女的一句話氣哭了。

  櫻裡伸手,輕輕將愛麗絲頭上的蝴蝶結調整了一下位置。

  愛麗絲微微頓住,終於肯把撇過一邊的頭扭回來看她。

  「你可能跑來的太急了,」銀發藍眸的小少女認真地說,「發卡有點歪了。」

  「哼,還不是為了跑來找櫻裡。」沉寂半晌,愛麗絲嘟囔著,卻也沒有拒絕櫻裡幫她調整蝴蝶結。

  似乎沒有一開始那麼生氣了。櫻裡想。

  雖然她還是不太明白,到底為什麼異能力也會不開心。

  「所以,是有什麼事嗎?」松開調整蝴蝶結發卡的手,櫻裡問。

  愛麗絲背著手晃了晃身子,金色的燦爛發絲可愛地隨著晃動。

  「是林太郎啦,他又買了一大堆小洋裙,真是討厭死了!」金發小女孩說,「不過有幾條裙子,我覺得很適合櫻裡!」

  「誒,我?」櫻裡愣了一下,遲疑地反問。

  「是櫻裡呢。」愛麗絲肯定地點頭,拉起小少女的手,歡快地往首領辦公室的方向跑去。

  「櫻裡一定會喜歡的。」

  櫻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愛麗絲拽走了。

  到了那一層,穿過長長的鋪著地毯的昏暗走廊,就連腳步聲都被吸得一干二淨。

  寂靜之中,愛麗絲推開首領辦公室的大門。

  櫻裡一眼注意到,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穿著豎領黑大衣的男人正手支著下頜,闔著眼皮一動不動。

  「林太郎在睡覺。」愛麗絲撇嘴,滿不在乎,「櫻裡不用管他啦。」

  櫻裡迷惑地眨了眨貓兒眼,看了看活蹦亂跳的愛麗絲。

  唔……

  不過盡管知道真相,她還是禮貌性地放輕了腳步聲,跟著愛麗絲進了辦公室旁邊緊挨著的小房間。

  「櫻裡要換衣服哦,這一回不准再騙愛麗絲穿。」金發紅裙的小女孩把早就准備好的幾條小洋裙通通塞進櫻裡手裡。

  快要被淹沒的櫻裡:「……這不止幾條吧?」

  起碼得十幾條小裙子了。

  愛麗絲一臉無辜:「沒有啦,是林太郎買的,他說只有幾件,愛麗絲數學不太好啦。」

  櫻裡沉默幾秒,嚴肅著一張精致的小臉:「那你要好好學數學了,沒有去上學的嗎?」

  愛麗絲:「???」等等,為什麼變成了討論上學了?

  東京大學醫科畢業的森鷗外,微妙地覺得自己仿佛受到了質疑。

  「櫻裡不是也沒有上學嗎?」愛麗絲不服氣地質疑。

  「我有好好完成暑假作業!」櫻裡立即回答。

  愛麗絲:「……」

  等櫻裡隨便拿了一條小裙子換上出來,正在辦公桌前休憩的森鷗外也「恰到好處」地醒了過來。

  「櫻裡小姐,再次歡迎來到港口黑手黨。」黑發的成年男人微微一笑,暗紫色的眸子注視著櫻裡,相當得體地道。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穿著一件黑色蕾絲的酒紅小洋裙,她正在糾結地扯著裙角,聞聲抬眼。

  水藍的貓兒眼清淺透明,在光線昏暗的辦公室,呈現出瑩瑩的色澤。

  「森先生,」櫻裡軟軟地回道,「抱歉,這裡解不開,愛麗絲也沒辦法……」

  所以想要求助他麼?森鷗外嘴角揚起一抹細微而愉悅的弧度。

  「願為櫻裡小姐奉獻舉手之勞。」他不緊不慢地說,走到小少女身邊,蹲下身看她的情況。

  不是什麼大問題,僅僅是小洋裙下擺的蕾絲太繁復層疊,纏在了袖子的飾物上。

  「森先生。」小少女伸手拉住他一只手的袖口,小聲催促。

  森鷗外抬手,將纏著的蕾絲解了下來。

  櫻裡松了口氣,提著裙角迷茫地左看右看。

  「這樣穿好看嗎,森先生?」小少女遲疑地詢問。

  不然為什麼總是想用愛麗絲讓她穿小裙子呢?

  雪銀發色的嬌小少女捏著黑紅小洋裙的裙擺,眨巴著貓兒眼,仿佛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森鷗外:「……」說不出話來。

  血槽已空。

  「啊……」有種,外面覬覦已久的自由的貓,終於變成家養貓的錯覺了呢。

  不過也只是錯覺而已。森鷗外很清楚這一點。

  滿足了愛麗絲(不)的**,臨走的時候,櫻裡頓了頓,停在辦公室門口。

  「櫻裡小姐?」森鷗外交疊著雙手。

  「森先生,在想什麼呢?」櫻裡轉過頭,清澈的貓瞳平靜無波。

  那是怎樣的一種貪婪。

  隱藏著的,計劃著的,冷漠而極度理智地權衡利弊。

  在想什麼呢?

  森鷗外怔了怔,低低一笑:「在想櫻裡小姐。」

  「不對,」櫻裡的嗓音軟糯清甜,在此刻卻透出一股莫名的冷淡,「森先生在想一個更重要,更復雜的計劃。」

  「森先生想要放棄什麼,又想要得到什麼?」

  森鷗外陷入沉默之中。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櫻裡小姐,」他說,「不過抱歉,這件事是不能告訴櫻裡小姐的。」

  「提前說了,可不想讓櫻裡小姐現在就討厭我啊。」男人面上含笑,似乎半開玩笑地這樣說。

  「……我明白了。」櫻裡凝視著他,半晌轉過頭,走出辦公室,大門從她身後關上。

  「真是貪婪呀,森先生。」

  ……

  因為小洋裙的事,櫻裡想起了那件被她遺忘許久的外套,去找了芥川龍之介。

  其實第一次來港黑的時候她就想去找芥川龍之介要的,結果被森鷗外截了胡。

  「你來找在下做什麼?」芥川龍之介冷冷地瞪視著她,十分抗拒的模樣。

  「這個,想要給你。」櫻裡想了想,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他。

  芥川龍之介抿了抿唇,接過袋子,等看清裡面的東西後——

  「在下要殺了你!」

  櫻裡面癱著小臉躲開直衝而來的猙獰黑獸,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這是愛麗絲塞給她的那件黑紅小洋裙,櫻裡起初不想要,這種小洋裙穿在身上太顯眼也太不方便,但是愛麗絲非要給她,還說任由她處理。

  而櫻裡忽然想起來,可能羅生門會很喜歡。

  「你可以問問你的羅生門,喜不喜歡這件衣服,」櫻裡認真地建議,「喜歡的話,可以想辦法拿來當外套穿。」

  芥川龍之介把袋子扔回去:「在下的羅生門不可能會喜歡這種……」

  羅生門勾著袋子,戀戀不舍地蹭著。

  芥川龍之介未盡的話語卡在了喉嚨裡。

  「垂耳兔,你看,羅生門喜歡。」櫻裡嚴肅地說。

  「……在下不允許!!!」

  櫻裡:「可是……」

  「還有,在下不叫垂耳兔!」

  「哦……」

  最後,櫻裡沒有拿回那件小裙子,趁著芥川龍之介發怒的時候,直接跑了。

  「作為一個好主人,也要學會理解一下異能力的愛好。」臨溜的時候,小少女軟聲這樣建議,「這樣才能發揮出它最大的力量。」

  「……」徒留芥川龍之介獨自站在原地陷入糾結,面色不停變換。

  莫非,真的是這樣?

  ……不,不管怎麼說,他是絕對不可能做這樣羞恥的事情的!

  後面執行任務時——

  太宰治:「……芥川,沒想到你有這樣與眾不同的愛好。」

  芥川龍之介試圖解釋:「不,在下……」

  帶著精致蕾絲的猙獰黑獸不斷在他身後歡快地揮舞。

  芥川龍之介:「……」

  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殺了那個可惡的罪魁禍首!

  ……

  周末的時候,難得有休息時間的織田作之助還帶著櫻裡去了咖喱店老板那裡,看望幾個收養的孩子。

  而五個孩子居然也知道櫻裡這個從某種意義上真正的「織田作的第一個孩子」,一直圍著櫻裡轉。

  孩子們嘰嘰喳喳的格外活潑,櫻裡明明不多話也沒什麼表情,卻莫名其妙融入了其中。

  「櫻裡姐姐也喜歡吃特辣咖喱嗎?」幸介好奇地問。

  「嗯。」小少女毫不猶豫點頭,目光微亮,「很好吃。」

  「哇,你一點都不怕辣的嗎?」

  「不愧是櫻裡姐姐,跟織田作很像呢!」

  面對孩子們莫名敬佩的目光,櫻裡:?

  在歡快活潑的孩子們的聲音裡,小少女坐在餐桌前,跟織田作之助幾乎同時吃下一口咖喱。

  「織田先生,還想加辣椒。」

  「嗯,都再加一些吧。」

  「織田先生的書開始寫了嗎?」

  「嗯。」說到這裡,酒紅發色的男人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等寫完了,會第一個給你看,裡面有一個角色就參考了櫻裡的影子。」

  「我?」櫻裡眨巴眨巴眼睛,流露出期待之色。

  「那就等待著織田先生完成那本書了。」

  「必不負期待。」織田作之助輕聲說。

  傍晚的時候,櫻裡應一群孩子的邀請,跟他們玩捉迷藏。

  「這回是櫻裡姐姐要來捉我們啦!」

  「我會努力的。」櫻裡閉上眼睛對著樹,這樣說。

  「哼哼,不會讓櫻裡姐姐輕易找到的!」

  「沒錯沒錯!」

  那些孩子對這附近很熟悉,確實藏得隱蔽,櫻裡控制著盡量不使用外掛般的能力,環顧四周。

  「在哪兒呢。」她自語。

  忽然,身後有不加掩飾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放輕了一點,但哪怕是這樣,櫻裡也能捕捉到。

  她毫不遲疑地轉身,撲向身後人。

  「抓住你啦。」小少女嗓音輕軟,有著一股純粹的歡快。

  「你抓錯人了啊。」清朗的聲音敲擊著耳膜,櫻裡疑惑地感覺到一絲熟悉,抬眼看去。

  「你抓住的才不是那些小鬼,是名偵探大人。」


第52章

  少年始終眯著的眸子在這個時候已經微微張開。

  小少女對上的是一雙翠綠色的眼眸,猶如一汪漂亮的湖泊。

  「亂步先生。」櫻裡睜大貓兒眼,意外地注視著面前這個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

  「是亂步大人哦。」江戶川亂步搖晃著手裡的波子汽水,重新眯起眼眸。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櫻裡有些不解。

  江戶川亂步頓時陷入了沉默。

  櫻裡:「……?」

  「亂步大人迷路了!」江戶川亂步看了看小少女,在說出這句話時,一點羞恥之色都沒有表現出來。

  櫻裡一愣,也沒有覺得這樣不對勁:「是這樣呀,那我帶亂步先生去找路吧,請亂步先生先在這裡等我一下。」

  這回沒有江戶川亂步的干擾,櫻裡很順利地揪出了那幾個躲藏的孩子。

  「哇,櫻裡姐姐也太厲害了吧。」

  「一下子把我們全找出來了!」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讓孩子們先回去,順便去告訴織田作之助,她暫時有事,可能會晚些回。

  「亂步先生,走吧。」小少女走到正在蹙著眉頭等待的黑發少年身邊,軟糯地道。

  江戶川亂步打開波子汽水的瓶蓋,跟在櫻裡身邊。

  把江戶川亂步送到了站台,櫻裡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了,誰知道她正准備離開,衣服的一角就被拽住了。

  「亂步先生?」小少女回頭,圓潤的眸子裡閃過迷惑。

  「名偵探大人不會坐電車!」江戶川亂步挺起胸膛,認真地說。

  櫻裡:「……誒?」

  江戶川亂步:「你那是什麼表情?名偵探大人才不用會坐電車,這對於無所不能的名偵探大人來說,只是一點小小的無關緊要的事情!」

  櫻裡想了想,竟然慢吞吞點頭表示認同:「亂步先生很厲害,所以不會坐電車也沒什麼。」

  小少女這完美的邏輯關系極大地取悅了黑發少年,他碧綠的眸子睜開,拍著櫻裡的肩膀。

  江戶川亂步一臉驕傲地宣告:「名偵探大人是最厲害的!你果然很有眼光啊。」

  電車已經快開了。

  櫻裡歪了歪腦袋,忽然拉起江戶川亂步的手,帶著他小跑著進去。

  「亂步先生,不會坐電車的話,就請一直跟在我身邊吧。」銀發藍眸的小少女側過小臉,認真地說。

  江戶川亂步停頓一下,抬手喝著波子汽水,含糊地應著:「名偵探大人知道啦。」

  緊接著,一路下來,江戶川亂步真的始終跟在櫻裡身旁,不吵不鬧。

  竟意外的有些乖巧。

  直到坐在電車的座位上,櫻裡才終於輕輕呼出口氣,托著腮看窗外。

  江戶川亂步已經喝完了波子汽水,正搖晃著瓶子,難得有點糾結的神色。

  櫻裡默默瞅了一會兒,忽然伸手輕輕一拍江戶川亂步手裡的汽水瓶,一顆剔透的玻璃彈珠從瓶子裡滾落出來。

  那顆彈珠正好滾到腳下,櫻裡伸手撿起來,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巾把彈珠上殘留的汽水擦干淨。

  「給你。」櫻裡將那顆彈珠遞給了對面坐著的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接過彈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知道名偵探大人想要這個!」

  「嗯,因為亂步先生一直在看著瓶子裡的彈珠。」櫻裡繼續看著窗外一路閃過的風景。

  明媚的陽光傾瀉進來,小少女雪銀的發絲微微晃動,整個人猶如脆弱剔透的精致瓷偶。

  江戶川亂步也沒有說話,而是自己一個人拿著彈珠對著陽光看,被擦拭干淨的彈珠呈現出清清淺淺的透明藍色。

  讓人不由得產生聯想。

  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把彈珠從眼前移開,看了一眼櫻裡。

  「怎麼了,亂步先生?」小少女似有所覺,水藍的貓兒眼望了過來。

  手裡的彈珠沒有那雙眼睛的顏色好看。江戶川亂步這樣子得到確定。

  但幾秒鐘後,他說出的話,卻跟所想毫無關系。

  「名偵探大人要吃粗點心。」

  「粗點心?」櫻裡怔了怔,覺得這個詞格外熟悉。

  江戶川亂步抿唇看了她幾眼,像是忽然有些不高興了:「上次你留下的粗點心,名偵探大人全吃光了,沒有你的份了。」

  這回櫻裡終於想了起來,上次她離開前,因為跟江戶川亂步的交集,而買過一份粗點心。最後又因為意外,那份粗點心她留給了江戶川亂步。

  「留給亂步先生的時候,本來就是希望亂步先生吃掉的。」櫻裡說。

  江戶川亂步像小孩子一樣鼓起臉頰,毫不猶豫否認:「不對,是因為你離開這裡離開得太匆忙了。」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平靜地注視著想到什麼說什麼的黑發少年,一點都沒因為他的話顯露出尷尬。

  江戶川亂步似乎察覺到自己可能又說得太直接,微微睜開眼,泄露出一抹碧色。

  氣氛在此刻陷入了沉默。

  緊接著,櫻裡的話打破了這份沉寂。

  「謝謝亂步先生的提醒,」小少女嗓音輕軟甜蜜,「如果不是亂步先生說,我可能快忘記當時是怎麼想的了。」

  江戶川亂步愣了一下,就聽見小少女繼續說——

  「那麼,吃了我的一份粗點心,亂步先生要怎麼還給我呢?」

  江戶川亂步:「……」

  電車抵達目的地,沒等江戶川亂步回答,櫻裡已經拉著他的手下了電車。

  眯著眼睛的黑發偵探乖乖跟在櫻裡身後,冒出一句:「名偵探大人身上不會帶錢的!」

  「是,是。」櫻裡敷衍地應著,四處張望。

  直到一個穿著武士和服的銀發男人走了過來。

  感受到他內心情緒的櫻裡眨了眨眼眸,有些驚訝:「是你在找人呀。」

  「是的,」看清她的福澤諭吉微微一怔,非常禮貌地說,「感謝你把亂步送回來。」

  櫻裡正要說不用謝,手裡就忽然被塞了一袋小魚干。

  小少女歪了歪腦袋,拿著小魚干有些茫然:「誒?」

  福澤諭吉咳嗽一聲:「自從上次見面之後,在下一直隨身攜帶一份魚干。」

  指的是三年前的一次偶然遇見,貓咪一樣的櫻裡沒能從福澤諭吉那裡獲得可口的小魚干吃。

  「謝謝。」櫻裡低頭看著小魚干,拿起一個放進嘴裡,滿足地眯了眯貓兒眼。

  既然是認識的人,自然氛圍就放松了許多。

  而在接下來的交談中,櫻裡得知,福澤諭吉算是江戶川亂步的家長,兩人建立起一家叫「武裝偵探社」的工作地點。

  櫻裡想了想:「很適合亂步先生呢。」

  「用不了多久,一定會讓你看到名偵探的大名傳遍整個日本……不,整個世界!」江戶川亂步說。

  他的表情很自信,像在說一個終將成真的事實。

  而櫻裡也相信這一點。

  「亂步大人非常厲害,」櫻裡說,水藍的貓兒眼似乎輕輕彎了一下,露出一個極為微小的笑容,「我會等待著的。」

  江戶川亂步碧綠的眼眸像是被驚得睜開,復又閉上。

  他的興致像是更高了不少。

  「一定會讓你看到的。」

  ……

  不知不覺被福澤諭吉以感謝為由,帶著吃了一頓飯,櫻裡舔了舔嘴角,心滿意足。

  好像不是錯覺啊,飢餓感……真的沒有以前那麼強烈到折磨的程度了。

  福澤諭吉還給櫻裡留了聯系方式。

  「一路上麻煩你帶亂步回來了。」銀發武士說。

  堅定推拒了福澤諭吉想親自送她回去的想法,而臨走時,江戶川亂步卻戴上眼鏡,極為嚴肅地對她說了一句話。

  「你最好這段時間留在那些孩子身邊。」江戶川亂步這樣說著,又像是有點煩躁。

  「亂步先生?」櫻裡望著他。

  「這根本不關亂步大人的事嘛。」江戶川亂步嘟囔抱怨著,像在自言自語,露出不開心的表情。

  他又看了櫻裡一眼,不高興的表情稍稍收斂,不情不願地說:「會有危險啦,總之,最好還是注意今天的那些孩子。」

  直到櫻裡回到織田作之助家裡,也還在想江戶川亂步說的話。

  「櫻裡,怎麼了?」正在熱咖喱的織田作之助察覺到櫻裡的變化。

  櫻裡搖了搖頭,托腮等待著特辣咖喱。

  「織田先生,最近橫濱有發生什麼事情嗎?」小少女忽然問。

  「啊……」織田作之助努力回想一下,「似乎是有外來組織來到橫濱,最近事情有點多。」

  他轉頭看了櫻裡一眼,並沒有追問她為什麼這麼問。

  「最近注意安全。」把咖喱端上來的時候,酒紅發色的男人這樣說。

  「好。」櫻裡軟軟地回應一聲。

  確實如織田作之助所說,後面的橫濱越來越亂,港黑也變得忙碌,太宰治出任務,中原中也卻被派出去出差。

  「……有事就去找太宰那個家伙。」中原中也停頓一會,摸了摸小少女的腦袋,有點咬牙切齒。

  「雖然那條青花魚很討人厭,但是有些時候還算是比較靠得住的。」

  中原中也出差,太宰治被安排調查那個叫Mimic的國外組織,織田作之助是港黑底層社畜,櫻裡倒是空閑了不少。

  但是在織田作之助提出周末要帶她去玩時,櫻裡還是毫不猶豫拒絕了。

  「織田先生很累了,」櫻裡說,「可以趁著閑暇休息一下,而且還要寫書呢。」

  在說到寫書的時候,織田先生的眼裡總會仿佛盛了一抹光。

  這段時間櫻裡跟那五個孩子也混得很熟了,那些孩子很奇妙的都很喜歡櫻裡。

  「因為櫻裡姐姐超級可愛!」被問到這個,孩子們這樣大聲回答。

  看著這些還沒有她高的豆丁們,櫻裡:「……」

  「咖喱還沒有做好啊,再等一會吧。」咖喱店老板笑呵呵地說。

  櫻裡眼巴巴地盯著:「唔……」

  能被人這麼喜歡自己做的食物,咖喱店老板也挺開心,這段時間因為櫻裡各種無意識的賣萌,老板心甘情願不知道做了多少免費咖喱投喂櫻裡。

  「織田作和櫻裡在咖喱這一點上,真的好像啊。」幸介小大人般地感慨。

  最小的女孩子咲樂眨著眼睛,牽著櫻裡的衣角。

  以乖巧的坐姿等待著咖喱的櫻裡,忽然感受到什麼,迅速站了起來。

  一伙打扮完全不像橫濱的人,已經破門而入,目標明確地衝過來要直接奪走孩子!

  直接被搶到頭上來的櫻裡抱起咲樂閃開,有人直接舉槍對准櫻裡要扳動扳機。

  咖喱店裡已經是一片混亂,老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呆住,桌上的咖喱也被這伙人撞掉了。

  櫻裡微微蹙眉,水藍的貓瞳裡逐漸浮現不高興的神色。

  「請不要打擾我吃東西。」她說。


第53章

  但是那些闖進來的人並沒有把櫻裡放在眼裡。

  一個嬌嬌小小的無害少女,能起什麼阻礙?

  幸介他們幾個孩子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和逼近的敵人嚇得哭了出來。

  在這種狀況下,哪怕是不懂事的孩子,也能察覺到這些人身上的殺意。

  咲樂害怕地拽著櫻裡的衣角。

  「別怕。」櫻裡垂眸,水藍的眼裡似乎閃過一抹極為秾麗的墨藍。

  「很快就結束了。」

  ……

  織田作之助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在他的視線裡,咖喱店轟然爆炸,熊熊的火焰劈裡啪啦地燃燒著房屋的殘骸。

  一切都像是被放慢了,織田作之助跪倒在地上,喉嚨火辣辣的疼痛著。

  身處在那樣的爆炸裡,不可能有人能活下來。

  頭暈目眩,織田作之助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感受到巨大的顛覆世界的荒誕感。

  孩子們都不在了……櫻裡也……

  他聽到了極為慘痛的哀嚎,仿佛失去了一切的痛苦。恍惚幾秒鐘,他才意識到,啊,原來發出這個聲音的是自己。

  太宰治站在旁邊,一直總是顯得從容的他,很少有事會超出他的預料。

  但現在這個黑發繃帶少年的心髒仿佛被緊緊捏住了,近乎窒息的感覺將他整個人裹纏住。

  這種失去了重要之物的恐慌感……

  ——小小姐。

  「織田作,」終於,他聽到自己發出顫抖的聲音,「我們先過去。」

  織田作之助似乎已經聽不到他在說話,只怔怔地沉默。

  酒紅發色的男人,眼神已經死了。

  「織田作!」太宰治咬緊牙關。

  就在兩人陷入僵持中時,被炸毀的咖喱店方向,余煙塵埃漸漸散去一些,一個嬌小的銀發少女咳嗽著走來。

  她的身邊,是五個完好無缺的孩子,還有咖喱店老板。

  太宰治和織田作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小小姐……」在極度的悲哀打擊後又立馬被巨大的驚喜衝擊,太宰治難得地一瞬間流露出了迷茫之色。

  「太宰先生,你來啦。」櫻裡這樣回答。

  聽到小少女軟糯平靜的嗓音,太宰治的心忽然一下子定了下來。

  「嗯,我來接小小姐。」太宰治嘴角慢慢揚起,空洞死寂的鳶色眼眸仿佛又注入了某種亮光。

  織田作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緊緊抱住了這些劫後余生的孩子們。

  他從沒哭過,無論是曾經當殺手還是後來在港黑,但是現在,他只感覺幾乎要落下淚來。

  為這份無比珍貴的奇跡。

  「真的是太神奇了,」咖喱店老板喃喃自語,不可置信,「我們居然真的能在爆炸中活下來……」

  「小小姐,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很快調整好情緒,太宰治終於有心思詢問別的事情。

  「唔……」櫻裡有點糾結。

  那些孩子已經嘰嘰喳喳說了起來:「最後爆炸的時候,有股黑色的東西把我們全包裹起來了。」

  「一定是因為那個,我們才都沒事!」

  「是櫻裡姐姐做的嗎?」幸介仰頭問。

  櫻裡:「為什麼覺得是我?」

  「因為櫻裡姐姐很厲害!」幾個孩子信誓旦旦,一下子找到了原因,「肯定是櫻裡姐姐保護我們的!」

  「而且櫻裡姐姐在那些人面前保護我們的時候,也超帥!」

  櫻裡:「……啊。」

  太宰治噗嗤笑出聲:「小小姐變成英雄了呢。」

  櫻裡撓了撓臉頰,不知道該怎麼說。

  確實是她用黑泥在最後一刻包裹住所有人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大家才毫發無損地活了下來。

  其實不讓黑泥把大家吞下去,僅僅只是作為一層保護膜,也挺艱難的……

  「小小姐。」看著小少女糾結的神色,半晌,太宰治忽然輕輕抱住櫻裡。

  櫻裡怔了一下,感受到對方蓬松柔軟的黑發蹭到她的頸窩,有點癢癢的:「太宰先生?」

  「小小姐,拜托了,就讓我這樣抱一會吧。」太宰治低低地在她耳邊道。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乖乖地任由他抱著。太宰治也只是單純抱著她,沒有其他動作,安靜地不言不語。

  過了大約一分鐘,太宰治終於松開了她。

  「謝謝你,小小姐。」他說。

  謝謝你保護了所有人,也謝謝你……好好地活著,沒有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還能讓我繼續一直、一直注視著你。

  雖然孩子們是因為櫻裡的存在而沒受到什麼身體上的傷害,但畢竟是一群小孩,他們今天是實打實跟死亡迎面擦肩而過。

  織田作安撫了一番,終於讓這些孩子的情緒逐漸恢復到平常時候的樣子。

  「織田先生,」櫻裡卻嚴肅著小臉,望著酒紅發色的男人,「這件事不是意外。」

  太宰治也走了過來:「小小姐說的沒錯,事情還沒有結束。」

  織田作之助也清楚這一點,但他沒想到,現在只是港黑一個小小的底層人員,也會連累到身邊的人。

  而已經將原委推測了個七七八八的太宰治,將整件事情說給櫻裡和織田作之助聽。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所以,是森先生……」

  橫濱現在是一個棋盤,Mimic、異能特務處、港口黑手黨都在這個棋盤上,織田作之助則是最關鍵的那一枚棋子。

  早已布置好一切的森鷗外,想要舍棄織田作之助這枚棋進行利益最大化,以獲取他想要的東西。

  ——異能許可證。

  只有有了這張證明,森鷗外才算是能夠正大光明順理成章地收攬異能力者進入港口黑手黨。

  「森先生,是極端理智主義者,」太宰治的神色有些復雜,「對於他來說,一切都需要利益最大化。」

  櫻裡想到了最後一次見面,森鷗外主動讓愛麗絲把她拉去他那裡,還對她說過,會讓她討厭。

  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不管森鷗外的做法如何,目前最迫切的必須解決的問題,就是Mimic的事。

  現在Mimic已經算是徹底盯上了織田作之助,哪怕這一回度過了危險,下一回Mimic的人還是會找上他身邊的人。

  太宰治說,Mimic的首領很難解決,對方體術極強,有預知類異能力,如果僅憑港黑目前的人員應對,會有很大損失。

  而Mimic所有人都抱有死志,首領紀德找上織田作之助,想殺掉他身邊的人,也是要逼迫他與自己戰鬥,以此獲取永久的安寧。

  「是因為我的異能啊。」織田作之助想到了之前意外與紀德的一次衝突。

  他麼異能力跟紀德太相似了,恐怕就是那時候,對方盯上了他。

  「織田先生,」櫻裡想了想,「既然都是要解決這件事的,我們去找他吧。」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

  「去找他,解決問題。」櫻裡說。

  ……

  三人一起針對Mimic制定出方案,織田作之助讓咖喱店老板和孩子們去了安全的地方先隱藏一段時間。

  「走吧。」櫻裡說。

  認識櫻裡的時間已經很長,織田作之助也清楚,櫻裡並不弱,但對於櫻裡跟他一起去見紀德,他仍然有些遲疑。

  「沒關系的,織田先生,」櫻裡看出他的想法,「兩個人,總會比一個人更輕松一些。」

  「不要什麼事都想自己承擔呀,織田先生。」

  酒紅發色的男人怔了怔,沉思一會。

  「我知道了。」他認真地說。

  作為同樣知道計劃的人,太宰治還得回去找森鷗外,畢竟織田作之助已經不打算回港黑一趟,總得有個人在森鷗外面前掩飾一下。

  「小小姐,織田作,要活著啊。」太宰治似乎想說很多,到最後,只是語氣輕松地這樣道。

  「別擔心,太宰先生,」櫻裡歪了歪腦袋,「等回來了,到時候一起去吃特辣咖喱。」

  太宰治眼睛一亮:「那麼還要小小姐親自喂我吃甜點!」

  櫻裡:「誒……」

  ……

  櫻裡跟織田作之助一起去往Mimic的所在地,在見到紀德之前,一路上遇見不少紀德的手下。

  「織田作,有點像在玩游戲。」櫻裡眨巴著貓兒眼,看著那些攻擊過來的敵人。

  被太宰治帶著,她也接觸了不少游戲。

  織田作之助認真思考後回答:「確實有點像。」

  把這些聯想成游戲後,櫻裡頓時有點小興奮,水藍的眸子亮晶晶的。

  但是織田作之助很輕松解決了那些人,沒讓櫻裡直面。

  還內心有著光明和希望的織田作之助,秉承著不殺人的原則,只是舉槍用子彈射中他們的四肢,讓這些人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沒過多久,櫻裡和織田作之助就打敗了所有的見到了紀德。

  「打boss戰了。」櫻裡軟軟地驚呼。

  織田作之助:「是的。」

  站在大廳中央等待著織田作之助到來的紀德:「……」什麼東西?

  「沒想到你竟然不是一個人來的。」紀德看了一眼小少女。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慢吞吞眨了眨貓瞳,仿若一個無害的精致瓷偶。

  「不過也沒關系。」紀德說,「來吧,命運注定能給我帶來永恆死亡的人。」

  織田作之助想到了紀德為了逼迫他打破不殺人原則,而對身邊的人下手的做法,眼神沉了下來。

  他幾乎能想像到,真的失去了孩子們和櫻裡的他,會抱著怎樣的心情來奔赴這場注定走向死亡的邀約。

  「Boss戰已經開了。」就在氣氛漸漸凝固時,櫻裡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正面對紀德嚴陣以待的織田作之助:「……是的。」

  因為櫻裡的話,突然一下子,那股快要窒息的微妙氛圍被打破了。

  下一秒,紀德和織田作之助兩人就像是提前知道了對方的動作,同時舉槍動了起來。

  但他們都暫且不能奈何對方。

  戰鬥過程中,紀德皺眉,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櫻裡:「真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讓你改變想法,就是她吧。」

  織田作之助面色冷淡地開了槍。

  戰鬥的結果終於出來,子彈幾乎同時打向對方,而在一顆子彈即將打中織田作之助要害時,一股詭異的黑泥憑空冒出,嗷嗚一口吞下子彈。

  即將打中紀德的子彈,也被黑泥吞了。

  織田作之助瞬間明白了什麼,看向櫻裡。

  櫻裡:無辜.jpg

  「你輸啦。」銀發藍眸的小少女走到紀德面前。

  作為組團刷boss的人,櫻裡能允許紀德跟織田作之助獨自來一場奔赴死亡的戰鬥,已經很夠意思了。

  紀德對上了小少女明澈如湖水的淺藍眼眸。

  那是極為剔透干淨的顏色,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紀德一瞬間似乎望進了一片深色的星淵。

  但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了,他的心髒仿佛被某種黑暗濃稠的東西咬住。

  「游戲失敗的人,是要付出代價才能脫身的。」

  小少女輕軟的聲音自上而下響起,然而紀德已經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黑泥滿足地隱藏了起來,回味著剛剛吞下的貪婪恐懼。

  櫻裡一點都不心虛。

  主動挑起游戲,強行把別人拉進來,就得做好失敗的准備。

  「失去了貪婪恐懼這樣的情緒,想要在戰場上獲取永恆的安寧,是不可能的了。」

  小少女小聲嘟噥。

  「織田先生,我們把他送去警察局吧。」

  「警察局?」聽到這個名詞,織田作之助不由得陷入沉默。

  「嗯,交給應該讓他接受懲罰的人。」櫻裡說,「織田先生是要寫書的,不必因為殺他而阻礙了這件事。」

  說到這裡,櫻裡小小地彎了下嘴角。

  「我在,等待著織田先生寫出來的書。」

  織田作之助注視著她,鄭重地點了點頭:「嗯。」

  ……

  解決掉Mimic的事,織田作之助是不可能再回到港口黑手黨了。

  「我已經明白了,只要身處這種地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涉及到殺人的事。」織田作之助說。

  哪怕是為了身邊要保護的人,他也不可能再回港黑。

  櫻裡挺贊成織田作之助的想法,但是太宰治卻也要跟著離開港黑。

  「港黑這種壓榨了未成年好幾年的地方我可是待不下去了,」太宰治義正言辭,「我要跳槽。」

  「太宰先生現在不是成年了嗎……」櫻裡面癱著小臉,有點無奈。

  總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宰治要和織田作之助一起離開港黑了。

  但是,能跳槽去哪?

  這種擅自離開港口黑手黨的舉動無異於叛逃,繼續留在橫濱的話就得好好挑選一下可去的地方了。

  橫濱能跟港黑抗衡的勢力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異能特務科。」太宰治揚了揚手裡的游戲機。


第54章

  哪怕是在這樣的時候,太宰治也還在悠閑地打著游戲,一點也沒有即將被港黑追殺的緊迫感。

  甚至他還慫恿櫻裡一起來打游戲。

  織田作之助則像是完全沒有緊張的這根筋,平靜地提著剛買回來的咖喱去廚房加熱。

  「太宰先生想去那裡嗎?」

  在橫濱待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櫻裡也聽說過異能特務科,是類似政府那邊的組織,如果說港黑掌控著橫濱的黑夜,那麼異能特務科就是屬於光明的那一面。

  「不是哦。」太宰治搖了搖豎起的食指,笑容滿面。

  「安吾也在那裡。」織田作之助端著幾盤咖喱過來了。

  阪口安吾,是他們的朋友,櫻裡上次在Lupin酒吧聽說過他的名字。

  「作為異能特務科派來的臥底,在港黑欺騙了我們那麼久……」游戲打贏了,太宰治干脆地扔開游戲機,摸了摸下巴。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覺得太宰先生要使壞了。

  「這次還差點在Mimic事件造成我們無法挽回的後果,」太宰治意味深長,「現在總得拿出一些態度補償來。」

  織田作之助沒有意見,默默吃著特辣咖喱。

  櫻裡也吃了一口。

  「還想再加點辣……」

  「嗯。」

  太宰治不滿地抱怨:「喂喂,你們只顧著吃咖喱嗎?不回應一下嗎。」

  「我覺得,太宰先生的主意一定很好。」櫻裡放下勺子,認真地說。

  織田作之助點頭,往咖喱裡又開始加辣。

  「這回可以了。」他對小少女說。

  小少女軟軟地說:「好——」

  太宰治也吃了一口咖喱,只有他盤子裡的咖喱是正常辣度。

  「想喝一杯洗潔精∼」吃飽喝足後,纏著繃帶的黑發少年又開始作妖,下巴靠在櫻裡肩上,拖長尾音撒嬌般地道。

  櫻裡面無表情地推開一只大型太宰治掛件:「不可以。」

  「誒——為什麼?」太宰治不滿地鼓起臉頰,鳶色的眼眸委屈巴巴地瞅著小少女。

  活像是真的受了天大委屈。

  櫻裡很是堅定:「太宰先生,人類是沒辦法消化洗潔精的,所以,吃掉它是在浪費。」

  織田作之助有點恍然:「確實是這樣。」

  太宰治露出無奈的表情:「好吧,既然小小姐都這樣說了,那今天就不喝了。」

  不是……人類麼。

  確實應該早有預料的。

  而在接下來對於去向的討論中,太宰治卻否認了要去異能特務科的選項。

  「才不要變成安吾那樣子的勞模啊。」太宰治毫不留情地diss著安吾這個不在場的可憐人,「吶吶,以安吾現在的工作效率,頭發會禿得很早吧。」

  櫻裡想到那句「只要不下班,就不用上班,只要不睡覺,就不用起床」的話,居然覺得還挺有可能。

  雖然她也沒見過阪口安吾啦,不過先為對方的頭發默哀一下吧。

  「織田先生有想去異能特務科嗎?」櫻裡歪了歪腦袋。

  畢竟怎麼看,異能特務科在橫濱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了。

  而在太宰治拿出如此具有說服力的理由面前,織田作思考一下,毫不猶豫搖頭。

  「不了。」酒紅發色的胡茬男人聯想到阪口安吾平時工作的樣子,平靜地說。

  偶爾還是要為自己的頭發考慮的。

  於是異能特務科被pass。

  最後,太宰治給出的答案居然是,武裝偵探社。

  櫻裡怔了一下:「武裝偵探社?」

  「是的哦,小小姐有別的想法嗎?」太宰治饒有興趣地問。

  目前的武裝偵探社在橫濱並不算太起眼,跟港黑這樣捏住橫濱這座城市心髒的勢力沒法比,但能被太宰治一番調查後選中,自然是有其價值的。

  櫻裡搖頭:「不,只是覺得太宰先生很有眼光。」

  「小小姐知道武裝偵探這個組織?」太宰治有些驚訝。

  「嗯。」櫻裡遲疑一下,「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一下。」

  「誒——誒?」

  ……

  上次福澤諭吉留給櫻裡的聯系方式還在,櫻裡打過去電話,幫忙把太宰治推薦給福澤諭吉後,剩下的就可以讓太宰治自己搞定了。

  櫻裡知道太宰先生有這個能力。

  似乎只要太宰先生想做,那麼就能做到幾乎這世上的所有事。

  「不哦,小小姐,我還是有無法做到的事的。」太宰治支著下巴,笑眯眯地說。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看著太宰治的笑容,沒有追問。

  而織田作之助,自然也被拉到了武裝偵探社。

  他們兩人的資料太黑了,還需要洗個好幾年,這份艱巨的任務被太宰治理所當然地交給了那個叫阪口安吾的男人。

  「安吾又要加班了。」織田作之助也很清楚要洗他和太宰治的履歷有多難。

  一個前殺手,一個港黑最年輕干部,快黑成煤炭了,光是想一想洗履歷的工作量,就夠阪口安吾禿頭禿好幾個來回的。

  當然,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兩個人也不能干等著履歷洗干淨,他們開始了武裝偵探社和異能特務科兩頭跑的日子。

  櫻裡成了最清閑的那一個。

  但她很快清閑不起來了,她被港黑的「禍犬」追殺了。

  「為什麼?」輕輕往後一躍,躲開猙獰黑獸的攻擊,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歪頭不解。

  太宰先生和織田先生沒被追殺,追殺的反而是她?

  當然,櫻裡對此也並不感到生氣,她只是覺得疑惑。

  「在下有任務,要將你帶回港黑。」芥川龍之介停下羅生門,冷冷地說。

  托櫻裡的福,他現在不止能用羅生門攻擊,還學會了用它來禁錮住別人。

  櫻裡眨了眨水藍的貓兒眼,看著把她的退路全給堵死了的猙獰黑獸。

  「是森先生?」她索性也不再躲了。

  芥川龍之介:「是。」他的神色有些復雜,想到了叛逃的太宰先生。

  只是,面前的小少女分明不是港黑的人,又為什麼首領會讓他來抓捕她?

  櫻裡卻想了想,明白了什麼。

  「請回去告訴森先生,」銀發藍眸的小少女面色認真,「我並沒有厭惡他。」

  「森先生用他的手段獲取他認為重要的東西,而我也是這樣的。」

  「我……不會厭惡我自己。」

  櫻裡頓了一下。

  「還有,麻煩轉告森先生,不必再給愛麗絲買多余的裙子了。」

  說完這些,櫻裡想離開,芥川龍之介卻不可能放過她,又操縱著羅生門衝了過來。

  「你抓不住我的。」櫻裡面癱著一張精致的小臉說。

  她用人類的眼睛無法辨別的速度移出羅生門的範圍,溜得比兔子還快。

  再次讓櫻裡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的芥川龍之介:「——目良櫻裡。」

  咬牙切齒。

  下一次,他一定會抓住她!

  正當他剛收回羅生門,才心心念念要抓回去的對像,又仿佛空間移動一樣出現在他身旁。

  「有件事想拜托。」小少女指尖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腰,軟乎乎地說。

  芥川龍之介幾乎沒能做出反應。

  這算什麼,束手就擒?

  「不是的,」櫻裡卻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只是想拜托你,請務必把我的外套保管好。」

  被小少女這樣一提醒,芥川龍之介幾乎是瞬間回想起了她的外套導致的貓耳羅生門事件……

  這令芥川龍之介連續咳嗽幾聲,蒼白的面色眨眼間浮現一抹緋色。

  「在下絕對不會保管那件衣服!!」

  然而這句話並沒能如願被小少女聽到,在拜托完後,趁著羅生門還沒再使用出來,櫻裡早就溜之大吉了。

  ……

  而在港黑大樓的首領辦公室,森鷗外聽完芥川龍之介的彙報後,嘴角微微勾著:「是這樣啊。」

  果然,還是因此生氣了。

  愛麗絲不滿地叉腰:「都是因為林太郎,櫻裡不想來找我了,連小裙子也不會再肯穿了!」

  「誒,愛麗絲醬,我也不想這樣的啊——」森鷗外唉聲嘆氣,露出難過的表情。

  「不過,」男人暗紫色的眼眸看向落地窗外,「這樣的結果,或許已經比我想像的好很多了。」

  ……

  櫻裡像貓咪一樣溜得飛快,再留在那裡,她是不會有問題,但難保羅生門不會在憤怒之下把周圍破壞掉。

  在路過粗點心的店的時候,櫻裡仿佛感覺到什麼,停下了步子。

  就在她細細感受那股若有若無的直覺時,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櫻裡轉頭,微微睜大貓兒眼:「亂步先生。」

  偵探打扮的黑發少年正眯著眼睛看她,戴上一副眼鏡,碧綠的眼眸透過鏡片注視著她。

  櫻裡眨了眨眼。

  今天江戶川亂步反常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嘟囔:「名偵探大人要吃粗點心。」

  櫻裡看了一下不遠處的粗點心店,想到了第一次跟江戶川亂步遇到時的情景。

  「亂步先生,一起去買吧。」櫻裡軟糯地發出邀請。

  排隊買到粗點心,江戶川亂步卻像是興致仍然不高,取下眼鏡放進口袋。

  「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垂眸,對上小少女清淺水藍的貓瞳。

  「亂步大人不會坐電車。」他伸手拉起櫻裡的手,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櫻裡愣了一下,「我帶亂步先生去坐電車吧。」

  她反手拉住江戶川亂步,像上次一樣,帶著他去電車站台。

  順利坐上電車後,車廂裡,櫻裡坐在江戶川亂步的對面,托腮看著窗外。

  一切都仿佛跟上次一樣,只是這一回少了一瓶有彈珠的汽水,多了兩份粗點心。

  隨著時間的流逝,江戶川亂步越來越不開心地把側臉壓在小桌上,碧綠的漂亮眼眸盯著櫻裡。

  「你要走了。」他說。


第55章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聞言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看他。

  「亂步先生……?」她歪了下腦袋,水藍的貓兒眼剔透澄澈,像永遠起不了波瀾的漂亮湖泊。

  江戶川亂步生氣地咬了一口手裡的粗點心,碧綠如寶石的眸子瞪著她,不經意間流露出委屈。

  「你明明自己也感覺到了!」他小孩子般控訴地大聲道。

  櫻裡怔了怔。

  江戶川亂步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所以你想要一聲不吭地離開。」

  見小少女沒反應,他氣鼓鼓地咬了一口粗點心。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將小桌上剩下的粗點心往少年那邊推了推。

  「抱歉呀,亂步先生,」她軟軟地輕聲說,「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會有人在意她的離開。

  在櫻裡心目中,無論旅途中遇到的人們與她產生了多少關聯,到最後,也終究會因為種種原因漸行漸遠。

  而她也從來不認為,自己在那些人的人生中有多麼重要。

  只是相遇過而已,不能靠得太近,否則……

  櫻裡抿了抿唇,微微笑了一下。

  「亂步先生,」她說,「再湊近的話,會被貪婪和恐懼所吞噬的。」

  黑發碧眸的偵探少年皺起眉頭。

  「亂步大人是最厲害的!」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低下頭一邊吃粗點心一邊似乎很隨意地說。

  「所以,根本不需要害怕。」

  櫻裡:「……」

  「唔。」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慢吞吞眨動著水藍的貓瞳,半晌,忽然幅度極小地彎了下唇。

  「那麼,就謝謝亂步先生了。」

  ……

  櫻裡確實對於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有些預感。

  大概是這種狀況出現過好幾次了,她都已經提前能判斷出來了。

  雖然她本意並不想當著別人的面做出離別,但是……

  「亂步先生,再見。」櫻裡伸手拿起一塊粗點心,遞到少年面前。

  「就當做……這是我的異能力吧。所以,還會再見面的。」

  銀發藍眸的嬌小少女倏地變成光點消失,粗點心掉落,江戶川亂步似有預料地提前伸手,接住了那塊粗點心。

  也幸好電車裡人少,這個位置又隱蔽,擋住了小少女的身形,否則大白天的一個人突然沒了,絕對會引起騷動。

  江戶川亂步捏著粗點心嚼著,把手裡的那塊吃完後,他看著小桌上剩下來的兩人份的粗點心,重新趴回桌面。

  「反正,也不用等多久。」

  ……

  世界穿梭的破壁感傳來,櫻裡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往了另一個方向,她感覺到不對勁,睜開眼睛。

  「櫻裡醬∼歡迎來到我身邊。」有著白色蓬松頭發的青年笑眯眯地說,他的眼下有一枚紫色倒皇冠的印記。

  這個人實在是太熟悉了,櫻裡不由得糾結地皺起眉頭。

  「你又做了什麼。」跟白蘭打過不少交道,櫻裡知道,這家伙就是不找事兒不舒服,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明知道打不過還湊過來找虐。

  她莫名其妙來到白蘭這裡,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也是對方搞的鬼。

  「我沒做什麼哦。」這裡看環境似乎是一個實驗室,白蘭坐在旋轉坐姿上,交疊著雙腿,笑容燦爛甜膩。

  「我怎麼舍得對櫻裡醬做什麼呢,只是想把櫻裡醬困在身邊而已,所以用了一點小方法而已。」

  這人說的話,櫻裡半個字都不相信,她正要說什麼,白蘭已經起身走過來,伸出雙臂圈住她。

  「吶吶櫻裡醬,留在我身邊吧,好不好?」青年蓬松上翹的白色短發蹭得櫻裡的臉頰有點癢。

  小少女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被甜甜的棉花糖味道包圍了。

  「無論櫻裡醬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為櫻裡醬找來呢,」白蘭輕輕地笑,笑聲也癢癢地敲擊著耳膜,「包括櫻裡醬想吃的任何……」

  啪——

  一個面無表情的粉發少年出現在半空中,直接將話還沒講完的白蘭踹出去了,

  [別聽他的。]齊木楠雄說,[既然離開橫濱,該跟我回去了。]

  白蘭像是因為楠雄卡密薩馬那一下直接暈過去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櫻裡對上粉發少年那透過綠眼鏡的平靜目光,莫名有些心虛。

  「我沒聽他的。」小少女小聲說。

  [嗯。]齊木楠雄看了她一會,像是思考了什麼,主動伸手牽起她的手。

  [回去吧。]他說,[剩下的事,都不會影響到你。]

  櫻裡不太懂他的意思,自然不知道,等帶著她回原來的世界後,齊木楠雄又抽空跑回來教育了白蘭一頓。

  當然,是用武力。

  哪怕白蘭有個開了掛一樣的能力,也著實難以正面剛上粉發卡密薩馬,只能先暗戳戳地按捺下小心思。

  齊木楠雄清楚這個人不會就此對櫻裡罷休,但是沒關系。

  就如他所承諾,他不會讓任何事使櫻裡被逼著做出選擇。

  反正他兜得住。

  ……

  回到原來的世界,櫻裡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因為曾經遇到過的那些人發生什麼變化。

  但是又好像已經有了變化。

  「櫻裡,要買金平糖嗎?」夏目看到櫻裡,笑著打了一聲招呼。

  他身邊胖乎乎的三花貓氣哼哼地喵一聲,撇過頭去,顯然還在生氣櫻裡曾經把它「吞下去」的事。

  「貓咪老師……」夏目不太贊同地嘆了口氣。

  回來後,因為櫻裡又有一次撞見了被惡妖追著的夏目,並直接救下他,夏目從那以後就跟櫻裡加上了聯系方式,成為了時常發消息的好友。

  就是貓咪老師還是傲嬌著。

  櫻裡想了想,蹲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它。

  「這樣的話,斑會開心嗎?」小少女歪了歪腦袋,軟軟糯糯地問。

  「你要是提瓶酒過來,我就……就考慮考慮。」圓滾滾的三花貓搖晃著身體,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由小少女擼貓。

  櫻裡眨了眨眼睛,輕輕捏了一下它同樣圓滾滾的尾巴。

  「喂喂那裡不可以!」三花貓瞬間炸毛。

  夏目在旁邊提著一袋金平糖看著,忍不住笑了。

  買了夏目推薦的這家店的一袋金平糖,櫻裡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正在給別人送快遞的夜鬥。

  「你好我是多快好省夜鬥!」穿著休閑運動服的青年活力滿滿笑容燦爛,一回頭,那一雙獸瞳般的藍眸就對上了櫻裡的視線。

  「是你!」夜鬥頓時露出驚喜,噌噌到了櫻裡面前,努力莊嚴起來,「本神的信徒啊,不好好侍奉神可是不行的呢。」

  「夜鬥。」櫻裡眨了眨貓瞳,叫了一聲。

  直到這個時候,夜鬥才終於徹底放松下來。

  唔,好不容易有一個信徒,可不能弄丟了啊。

  ……這是很珍貴的。所以,要保護好才行。

  「最近一直都看不到你,感覺你在很遙遠的地方。」夜鬥注視著櫻裡,這回他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

  「所以,你是去哪了?」

  「我去的地方,夜鬥也去過。」櫻裡想了想,「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城市。」

  被小少女這麼一提醒,夜鬥也想起了那次在理發店的相遇。

  「那裡……好像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吧。」夜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會到那裡,也只是一個意外,正好進了一個世界縫隙,又正好有人在抱怨,許願需要一個清潔工……」

  「原來如此。」櫻裡面癱著小臉點頭。

  「不過也有很大的收獲!兩個五円!」夜鬥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瓶子,裡面的硬幣嘩啦啦地響,「那個老板和他女兒都給了!」

  櫻裡好奇地看著夜鬥手裡的瓶子。

  「夜鬥為什麼要攢那麼多硬幣呢?」她問。

  夜鬥愣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幽遠。

  「為什麼啊……大概是,不想被別人忘記吧。」

  說到這裡,夜鬥露出燦爛的笑容,整個人又變得活躍起來。

  「所以,一定得攢錢建起一座神廟才行!」

  「不必太急迫地逼著自己,」小少女看了看他身邊的一堆快遞,「因為你有信徒的,你不會消失的,所以可以慢慢來,總有一天會達成。」

  「而且,夜鬥一定會有很多信徒的。」櫻裡認真地說,「我許願。」

  她從口袋裡摸出一枚五円,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真誠地對著夜鬥許下自己的願望。

  你的貪婪和恐懼,我看到了,它們是閃爍在黑暗裡的微光。

  五円硬幣被放在他的掌心,夜鬥怔怔低頭,收攏手掌,感受著那枚硬幣切實存在在他手裡。

  他沉默半晌,高高揚起嘴角。

  「你的願望,我確實聽到了。」

  「我唯一的……小信徒。」

  ……

  在櫻裡糾結地把手裡的金平糖分給夜鬥一半的時候,夜鬥忽然戳了戳她的肩。

  「那是你認識的人?」夜鬥說,「他已經往這個方向看了好一會兒了。」

  櫻裡愣了一下,不解地轉過頭,正對上紫灰頭發的淚痣少年。

  「你真的認識這個一看就很有錢的小少爺啊。」夜鬥有點意外。

  櫻裡眨了眨眼,也有些驚訝。

  紫灰頭發的少年坐在一輛一看就很貴的華麗豪車裡,車窗已經被搖下,他的眸子正定定注視著她,眼中閃過不可置信和喜悅。

  在櫻裡轉過臉的時候,他已經確定了,正要讓司機開車門下車,小少女卻跟旁邊那個休閑服青年說了幾句話後,已經主動走了過來。

  「跡部。」銀發藍眸的嬌小少女喚了一聲,水藍剔透的圓潤貓兒眼澄澈如初見。

  跡部景吾看著她,終於能夠松一口氣。

  雖然在當時相處的過程中,能察覺到櫻裡不是普通人,但是事情總有個萬一。

  ——萬一他離開的那個時候,她真的沒躲過猙獰黑獸的攻擊……

  跡部景吾無法想像。


第56章

  他的臉頰被小少女用指尖輕輕戳了一下。

  「我沒事,」櫻裡軟軟地說,「所以,不用擔心。」

  跡部景吾這才恍惚回過神。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站在車外,正歪頭打量著他。

  跡部景吾注視著她,眉宇舒展開來,嘴角揚起一抹肆意的弧度。

  「上車,」他一招手說,「本大爺說過,會請你吃所有你想吃的東西。」

  跡部景吾這話說得極為霸氣,櫻裡面癱著小臉,慢慢睜大貓兒眼。

  「你真是個大好人!」她認真地道。

  跡部景吾毫不客氣地接下了櫻裡的贊美,並把櫻裡接到了他家裡,有專門聘請的高級廚師為櫻裡做她想吃的食物。

  幾個小時後,跡部景吾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桌子空空如也的碗碟,表情震驚得裂開了。

  「跡部?」櫻裡正在吃一塊紅酒牛排,眨了眨眸子。

  「沒事。」跡部景吾努力調整表情,手放在嘴巴咳嗽一聲,「隨便吃,想吃什麼就直接說。」

  這些高級食材的金錢都是小問題,問題是,她這麼一個嬌嬌小小的少女,是怎麼能吃下那麼多東西還游刃有余的?

  跡部景吾快要不科學地懷疑櫻裡的胃是黑洞了。

  ……不,其實上次去了另一個世界,還見識到那邊的人擁有的奇特能力,已經很不科學了。

  盡量忽視掉這些不科學的細節,跡部景吾擺了擺手,低聲讓佣人又去用飛機采購一批食材。

  等櫻裡放下餐具,乖乖地仰著小腦袋說自己吃完了,跡部景吾下意識摸了摸淚痣。

  「啊嗯,剛吃完休息一會吧,你也可以今晚就留在我家住。」

  櫻裡搖了搖頭:「不用啦。」

  最後跡部景吾是親自送櫻裡回家的,下了車,櫻裡禮貌地跟他道別。

  跡部景吾拽住了要離開的小少女,拿出手機問櫻裡要了聯系方式。

  櫻裡眨了眨眼睛,聽到自己身上的手機響了。

  「這是我的手機號。」跡部景吾勾著唇,「下次想吃什麼了,就直接告訴本大爺。」

  ……

  跡部的車開走了,櫻裡站在家門口正要進去,隔壁家忽然開了門。

  小少女沒在意,一只腳已經踏進家門了。

  「櫻裡。」一個熟悉的少年聲音說。

  櫻裡愣了愣,轉頭對上棕發少年的眼睛。

  「……沢田君?」半晌,她小聲叫了一句。

  對方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像是發覺到了櫻裡對他態度的某種變化。

  他露出了那份熟悉,柔軟明亮的笑容。

  「櫻裡。」棕發少年輕聲說。

  終於,又再次見到你了。

  ……

  曾經的櫻裡不明白為什麼沢田綱吉他們對她抱有親昵的態度,並因此拒絕他們的太過靠近。

  但是經過去往家教世界的「過去」,櫻裡也開始知曉其中的原因。

  這份感情有了清晰的緣由,櫻裡自然改變了態度,不再用疏離冷淡來拒絕沢田綱吉朝她伸過來的手掌。

  「大家都很想再見到你。」沢田綱吉似乎很開心,嘴角揚著,雖然已經克制了,眼角眉梢都還是流露著笑意。

  在發覺到櫻裡隱隱的抗拒後,沢田綱吉和其他人尊重了她的意願,有意識地減少了與櫻裡明面上的交集,不再打擾她——

  雖然私下裡,他們還是會有意無意地關注櫻裡的情況。

  「大家?」櫻裡眨了眨貓瞳。

  「阿武,隼人,還有六道骸他們……咳咳其實雲雀他也……」沢田綱吉扶著額頭,有點無奈。

  每次提到櫻裡,雲雀總會提起浮萍拐說要咬殺,但是沢田綱吉心裡清楚,他更想做的不是對櫻裡進行咬殺之類的。

  否則在櫻裡沒有記憶且對他們保持距離的狀況下,雲雀根本不會管這些三七二十一,直接提拐子就來跟櫻裡打起來了。

  櫻裡想了想。

  「那沢田君呢?」小少女忽然問,澄澈剔透的水藍眼眸凝望著他。

  「……我?」沢田綱吉有些猝不及防。

  「是的呀。」小少女小聲說,「沢田君一直在說大家,並沒有說你自己呢。」

  棕發少年怔了怔,眉眼驀地溫柔下來,同樣棕色的眸子裡浮現柔軟的、櫻裡看不懂的情緒。

  「……我也是。」

  ……

  自從沢田綱吉找上門來,並確認櫻裡已經有了最初相處的記憶,其他人也像是得到了某種默許,開始出現在櫻裡的生活裡。

  「這幾只小鳥,獄寺君養得好好。」櫻裡托著腮,略帶驚嘆地看著正在獄寺隼人手心啄食小米的鳥雀。

  「當然,我可不是有些笨蛋。」聽到小少女的話,獄寺隼人也忍不住流露出一點小驕傲。

  那是當初獄寺撿到的幾只幼鳥,因為櫻裡的出現,促使他最終決定承擔起養活這幾只幼鳥的責任。

  而他也確實如櫻裡所說,不僅養活了這一窩幼鳥,還養得羽毛油亮十分健康。

  曾經的幼鳥現在早就會飛了,其中一只拍了拍翅膀,櫻裡感受到微微的風拂過臉頰。

  「要喂嗎?」獄寺隼人頓了頓,把鳥食遞給櫻裡。

  「嗯!」

  鳥兒們吃得歡快,櫻裡喂得興致勃勃,眼前忽然銀光一晃。

  小少女下意識頭一歪避開。

  一個黑發鳳眼的少年出現在她面前,正眯著眸子打量著她。

  「看來沒退步。」他挑著眉說。

  「喂,不要在這裡揮你那個拐子。」鳥雀被驚得撲棱棱,獄寺隼人不高興了。

  當然,到底還因為什麼不滿,在場的人除了小少女心裡都清楚。

  「哦?你很大膽嘛。」雲雀抱著手臂冷哼。

  在兩人快要懟起來的時候,沢田綱吉已經端著甜點過來了。

  「櫻裡,」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這裡還有一塊抹茶蛋糕,要吃嗎?」

  「要。」櫻裡毫不猶豫點頭。

  「十代目,這不是你的那份……」獄寺隼人還沒說完,已經被突然出現的人打斷了。

  黑色西裝的小嬰兒滿意地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沢田綱吉:「ciaos∼看來這幾年還算有點長進。」

  沢田綱吉無奈:「裡包恩……」

  櫻裡心滿意足地吃掉了甜點,並在最後艱難地分給了沢田綱吉一小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的食物都被吃掉一大半了,沢田綱吉卻好像更開心了,眼睛都亮晶晶的像盛著柔軟的光。

  櫻裡不太懂這些被搶走食物的人的心理。

  尤其是沢田君的。

  晚上的時候,櫻裡在睡夢中,一點也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六道骸和白蘭。

  她打了個哈欠,聽著白蘭甜膩膩的嗓音和六道骸kufufufu的笑聲,最後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那兩個人又毫不意外地打了起來。

  不關她的事啦,反正在她構架的世界,打不死的。

  櫻裡抱著一塊巨大的抹茶面包蹭了蹭。

  今天她構架的世界,是抹茶味的。

  ……

  [家教世界已經徹底融合了,]齊木楠雄說,[甚至,那幾個你去過的世界,也已經開始融合。]

  這個跡像,在很早就有了,只是自從櫻裡穿梭過後,變得格外明顯。

  「會有很大的影響嗎?」櫻裡疑惑地問。

  [世界意識它們會解決的。]齊木楠雄說,[不必擔心。]

  櫻裡垂著頭想了一會。

  「楠雄卡密薩馬,」她說,「我最近,好像沒有那麼餓了。」

  那種瘋狂的飢餓感,已經消退了許多,這種事放在以前,幾乎是櫻裡不敢奢求的。

  齊木楠雄透過綠眼鏡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因為,貪婪和恐懼是很難被填滿的。]

  [只有你自己可以。]

  ……

  當櫻裡在覓食時到處亂跑,也終於也確信了世界融合的事實。

  世界的版圖,都變大了。

  這對於櫻裡來說可能還是一件好事,畢竟世界大了,食物的多樣性就豐富了。

  「唔?」不知道什麼時候,口袋裡的紅色玻璃彈珠滾了出來,櫻裡愣了一下,小跑著追過去,想要攔住那顆彈珠。

  但是紅色玻璃珠被一只手撿起來了。

  紅發男人一只手插著兜,另一邊的手拿著紅玻璃珠,不緊不慢走向櫻裡,遞到她眼前。

  「拿著。」他嗓音低沉地說。

  櫻裡能嗅到他身上極淡的煙味。

  「周防先生。」銀發藍眸的小少女微微彎起眼眸。

  一個深紅洋裙的女孩跑到櫻裡身邊,拽住她的衣角。

  「櫻裡。」她叫了一聲,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紅色的眸子裡是顯而易見的欣喜。

  「安娜。」櫻裡說。

  安娜看到她手裡自己送的紅色玻璃珠還在,眼眸明亮。

  「吠舞羅的大家,都很想你。」安娜看著小少女,輕聲說。

  櫻裡怔了一下,垂眸思索著。

  「嗯,抱歉。」小少女抬起頭,認真地說,「所以,我今天還能跟你們去吠舞羅嗎?」

  除了一開始把紅玻璃珠遞給櫻裡後,紅發男人就沒有說話,站在旁邊看著虛空。

  但是沒有人能忽視他,他像一頭散漫的雄獅,即便是在休憩,存在感也極為強烈。

  聽到櫻裡的話,周防尊轉身,似乎漫不經心地側頭掃了她一眼,眼裡卻像是帶了一點笑意。

  他雙手插兜,朝前走去。

  「走吧。」他說,「去吠舞羅。」

  「這種話以後不必再問。」

  櫻裡歪了歪腦袋,小跑著追在他身邊,裙擺微微揚起:「周防先生?」

  周防尊頓了一下腳步,伸手摸了一下少女柔軟的銀發。

  他說——

  「吠舞羅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

  回到家的時候,櫻裡仍然若有所思。

  似乎世界融合以後……她能吃到的美味食物更多了?

  想投喂她的人幾乎一個接著一個。

  窩在沙發裡,櫻裡想了想,摸出一個游戲機,開始學著某個人打起游戲。

  自從會打游戲以後,櫻裡幾乎就算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

  櫻裡抬起頭,確認沒聽錯後,跳下沙發趿著拖鞋去開門。

  她一打開門,耳熟的聲音就先響了起來。

  「小小姐∼拋下我就跑掉的小小姐,終於找到你了呢。」

  櫻裡看著面前這個穿著淺色風衣的男人。

  「太宰……先生?」

  「不止我哦,還有某個黏糊糊的惡心蛞蝓。」太宰治撇嘴,微微側身  「嘁,明明應該只有我一個人找到小小姐才對,果然,還是把打擾別人的蛞蝓趕走吧。」

  「想得美啊混蛋!」

  櫻裡眨了眨澄澈的貓兒眼。

  「中也?」

  橘色頭發的青年眼眸裡倒映著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按了按黑色禮帽。

  「嗯,是我。」

  他輕輕說,像是怕驚走了膽小的貓咪。

  「不是說過,不要突然跑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嗎……」

  「不過這回,找到你了。」


第57章 番外

  「補作業?!」

  吠舞羅裡,八田美咲瞪大眼睛,忍不住抬高了聲音。

  「是的,因為假期快結束,要開學了。」櫻裡指尖撓了撓臉頰。

  她面癱著小臉,把背上背著的書包放下來打開,拿出一沓作業攤在桌上。

  「都快忘記櫻裡醬也還是要上學的年紀了。」草薙出雲站在吧台裡,放下剛剛擦拭好的酒杯,笑著說。

  其他人贊同地點頭。

  確實,雖然小少女一直很乖乖巧巧的惹人喜愛,但莫名的,讓人覺得她像一只會撒嬌卻也捉摸不定的貓。

  很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一下子溜走了。沒有什麼能束縛住她。

  而且經過那些事,哪怕櫻裡沒有當著他們的面表現出來,他們也多多少少清楚,櫻裡也不是普通人。

  會認認真真按部就班去上學,也是吠舞羅的大家完全沒想到的。

  「不過上學也是件好事。」草薙出雲咳嗽一聲道。

  櫻裡瞅了他們一眼,翻開作業。

  「但是,有很多題目不會寫。」小少女說著,望向八田美咲等人,「所以,就把作業帶來了,想在吠舞羅寫完。」

  「不,不會寫嗎?」對上櫻裡的目光,八田美咲的眼神頓時有些漂移,掩飾地拿起她的作業。

  然後,他看著上面的題目,雙眼開始放空。

  上學的時候到底學了什麼來著?

  「這個,這個……」八田美咲絞盡腦汁努力想擠出什麼,最後宣告失敗,迅速塞進草薙出雲的手裡,「出雲哥一定知道怎麼寫!」

  「喂喂。」草薙出雲眼鏡都快掉了,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但是等會兒,我就要代表吠舞羅出去跟另一個勢力有情報交接了,沒辦法給櫻裡醬輔導功課啊。」

  「啊?那這……」八田美咲有點傻眼。

  「King,要不然你來給櫻裡醬輔導功課?」草薙出雲忽然想起什麼,調侃地看向另一邊。

  沙發裡的紅發男人微微睜眼,散漫地掃了草薙出雲一眼。

  草薙出雲投降般舉手,無奈地笑:「King,我這可不是有意的啊,櫻裡醬這麼可愛,king真的不試一下?」

  周防尊看向櫻裡,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正眨巴著貓兒眼,抱著作業期待地望著他。

  「……」

  他最終妥協般地接下了這份作業。

  然而即便是強大的赤之王,在面對書上那一個個題目時,也同樣束手無策。

  「尊先生?」見男人看著作業本一直在沉默,櫻裡歪了歪腦袋。

  八田美咲假裝喝著東西,有一下沒一下地偷偷覷著這邊,一副很想說什麼又不太好直接說的樣子。

  他記得沒錯的話,King當年在學校的時候,也是個成績不好的不良吧……

  可惜十束哥不在,不然還能試試。

  「……」周防尊沉默半晌,終於放下作業,從沙發站起身。

  「帶你去找個輔導你功課的人。」他說。

  很從容,很淡定,半點沒有拿這些題目沒辦法的樣子。

  櫻裡不明就裡,乖乖應了一聲好。

  ……

  出乎意料的,周防尊直接把她帶到了Scepter4這裡。

  「姑且還算是可信。」紅發男人這樣說,「你在這裡也不需要顧忌,做作業就行。」

  櫻裡點了點頭。

  青之王宗像禮司十指交叉,坐在那裡,一臉意味深長:「哦呀,赤之王,我這裡已經變成輔導學生功課的地方了麼?」

  周防尊瞥了他一眼,喉嚨裡發出一聲哼笑,垂眸摸了摸櫻裡的頭。

  溫暖灼熱的掌心蓋在腦袋上,櫻裡仰著小臉,眨了眨貓兒眼。

  吠舞羅還有事,作為王的周防尊還得趕回去。在說好下午會來這裡把櫻裡接回去後,周防尊就離開了。

  而櫻裡也確實蠻著急著寫作業的,畢竟剩下來的功課還挺多。

  她眼巴巴地瞅著宗像禮司,等著對方給他分配一個老師。

  被銀發藍眸的小少女這樣盯著,宗像禮司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嘴角弧度更上揚了一些。

  他把伏見叫了進來。

  「室長?」身穿青色制服的挺拔青年走了進來,滿臉厭煩倦怠地詢問。

  不過雖然表情是那樣,態度還是挺端正的。

  看到了熟人,櫻裡歪了下腦袋。

  伏見猿比古卻就跟沒發現她一樣,只半垂著眼眸等待著宗像禮司任務的下達。

  「伏見,今天上午你沒有別的任務,」宗像禮司摩挲下巴,笑眯眯地溫和說,「就幫目良小姐輔導她的功課。」

  「哈?幫這個小鬼?」這回伏見猿比古終於有反應了,瞳孔微微放大。

  櫻裡之前還以為這個人沒看見自己呢。

  「是的,幫目良小姐,」宗像禮司表情微微嚴肅,說,「這是吠舞羅的人,為了維持王權者勢力之間的穩定,這點小事可不能夠推辭。」

  輔導作業能跟王權者勢力掛鉤?!伏見猿比古簡直懷疑室長在驢他。

  但是沒有辦法,畢竟這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他最終輕嘖一聲,接下了這個任務。

  在專門的房間裡,櫻裡把帶來的作業攤開在桌上,看了看伏見猿比古。

  伏見猿比古推了下眼鏡,表情有些倦怠不耐:「有哪裡不會?」

  接下來出乎意料的,他輔導得非常仔細,而且所有不會的題目,櫻裡在被他教了以後,都很快明白了。

  「伏見先生的成績在上學的時候,一定很好。」櫻裡由衷地說。

  伏見猿比古掃了正在認真做題目的小少女一眼,輕輕哼笑一聲。

  下午周防尊來接她的時候,櫻裡心滿意足地抱著一沓寫完的作業,禮貌地跟Scepter4的領導者宗像禮司道別。

  「希望目良小姐今天在這裡待得開心。」宗像禮司和藹地笑著說。

  「挺好的。」櫻裡想了想,軟軟地道,「伏見先生輔導得真的很棒。」

  宗像禮司怔了一下,對上小少女澄澈干淨如湖水的貓瞳。

  「那我也放心了。」他失笑,「我會把目良小姐的話轉告給伏見的。」

  目送櫻裡離開,宗像禮司不緊不慢喝了一口茶水。

  其實作為第四王權者青之王,他已經猜到了櫻裡跟當初石板突然被徹底損毀的消息有直接關聯,甚至有可能,德累斯頓石板就是被櫻裡毀掉的。

  但是現在塵埃落定,不僅沒有壞處,甚至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被修復好了,不會再發生上一任赤之王墜劍造成的慘劇。

  而且赤之王族的態度昭然若揭,是堅定站在小少女身前的。

  沒必要再深究。宗像禮司想。

  ……

  回到吠舞羅吃了一頓午飯,櫻裡眯了眯圓滾滾的眸子,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蛋包飯,好吃。

  草薙出雲的手藝真的很好。

  而聽安娜說完上午關於輔導櫻裡功課的事後,十束多多良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惜King錯過了這次給櫻裡輔導作業的機會啊。」十束多多良促狹地看著周防尊。

  正倚在沙發裡的紅發男人抬眼,眯了眯眸子,沒有說話。

  櫻裡又打了一個哈欠。

  「是困了?」十束多多良注意到櫻裡的小動作。

  「嗯。」櫻裡點了點腦袋。

  「去樓上休息一會吧,」草薙出雲說,「做了一上午作業也不容易。」

  「好。」

  吠舞羅甚至有了一個櫻裡的專屬房間。她去了樓上,睡了一覺醒來,天色都擦黑了。

  忽然,她聽到窗戶那裡有什麼動靜。

  櫻裡下了床,噔噔噔小跑到窗子邊,一只白色戴著鈴鐺的貓咪從窗戶縫擠進來。

  「是你呀。」小少女抱起貓,「小白也來了嗎?」

  她下了樓,周防尊看到她懷裡多出來的貓咪,並不意外。

  「早點回來。」他嗓音低沉地說。

  「嗯。」

  走出吠舞羅酒吧,櫻裡環顧四周,還沒看到伊佐那社,貓就已經傲嬌地跳下她的懷裡,變成了一個脖子上戴著鈴鐺的長發少女。

  「櫻裡。」白色短發的少年走過來,站在她面前,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小白。」櫻裡叫了一聲。

  伊佐那社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找回身為白銀之王的記憶後,他的氣質變得成熟穩贏了不少。

  「聽說你今天在趕功課?」

  櫻裡有點不好意思:「嗯……很多都不會。」

  「功課這種事,是要提前安排好的。」夜刀神狗朗也走了過來,有點嚴肅地說。

  櫻裡撓了撓臉頰,貓兒眼裡閃過心虛。

  伊佐那社笑了,揉著小少女柔軟的雪銀發絲,安撫道:「沒關系,櫻裡已經做得很好了。」

  「做作業是什麼?」貓在旁邊擰著眉頭,不解地問。

  夜刀神狗朗這才想起來,從某種程度來說,貓這個本該上學的人也沒上學。

  「貓,你也該做作業了。」夜刀神狗朗思考一陣後一錘定音地道,「明天我去聯系學院島的校長。」

  「所以做作業是什麼?貓才不要!」名叫貓的少女瞪大眼睛,有種極為不詳的預感。

  「沒關系,貓。」櫻裡歪著頭,想了想,拍著貓的肩膀。

  她嚴肅著小臉說:「這是每個人都該經歷的。」

  貓迷茫臉:「……喵?」

  所以,作業到底是什麼?

  ……

  伊佐那社他們這次來,是找櫻裡一起出去走走的,當然,最主要也是為了跟她見面。

  知道櫻裡的近況,伊佐那社他們也能放心很多。

  哪怕知道櫻裡的不普通,伊佐那社還是有點忍不住擔心櫻裡。

  畢竟,德累斯頓石板是……

  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有問題了。伊佐那社把剛買來的棉花糖遞給貓和櫻裡,注視著正在咬棉花糖的小少女,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

  「還想要這個!」貓舉手示意。

  櫻裡雖然沒說話,但小腦袋也點個不停,表達了對貓的支持。

  夜刀神狗朗敲了兩人的額頭一下,很是無奈:「你們今天已經吃了很多甜的了,不能再吃了。」

  用很快的速度把棉花糖吃完的貓開始吵夜刀神狗朗,櫻裡則眨了眨貓兒眼,又咬了一口手裡還剩一半的棉花糖。

  ……

  回到吠舞羅後,櫻裡照舊吃了出自草薙出雲之手的晚飯。

  「出雲先生做的飯,很好吃。」櫻裡咬著筷子,貓兒眼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子。

  草薙出雲勾著嘴角笑了起來,給她倒了一杯橙汁。

  「就算你這樣誇我讓我很高興,也不能給你酒喝。」

  小少女面無表情嘆了口氣。

  收拾好書包裡已經做完的作業,櫻裡洗漱好正要睡覺,忽然想到什麼。

  周防尊聽到了敲門聲,他也知道是誰。

  房門沒有鎖,銀發藍眸的小少女很快小跑進來。

  「晚安,尊先生。」她軟軟糯糯地說。

  紅發男人抬眸看她,回應的聲線低沉磁性。

  「晚安。」


第58章 番外

  「你是說,這是……櫻裡?」跡部景吾看著面前的貓,震驚地瞪大眼睛。

  「是的,這是個意外。」夏目為難地抓了抓頭,「我們在路上遇到了一只有奇怪能力的妖怪。」

  那只惡妖的某個能力,就是把接觸到的生物變成貓。一開始夏目他們並沒有意識到,直到櫻裡把那惡妖一口吞下去,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隨著世界的融合,跡部景吾身為財閥繼承人,也知道不少有關裡世界的事。他有些一言難盡:「……還能吐出來嗎?」

  夏目:「呃……大概是不能了,櫻裡應該已經消化掉了吧……」

  一直沉默的貓咪一身白色的絨毛蓬松干淨,清淺水藍的貓瞳看了看他。

  緊接著,它似乎還不是很熟練地走到跡部景吾身邊,粉嫩的肉墊踩在他手上。

  跡部景吾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放空。

  他沒忍住反手摸了摸櫻裡貓,露出了他平時認為「一點也不華麗」的表情。

  「咳咳。」跡部景吾掩飾地咳嗽幾聲,「看來還是得找夜鬥他們。」

  夏目贊同點頭。

  而夜鬥在看到櫻裡現在的狀態時,詢問過後,則非常心大地表示,不是什麼大問題,過個兩三天就能恢復。

  貓咪眨了眨圓滾滾的眼瞳。

  「我的信徒啊,你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真是太心痛了。」夜鬥一邊誇張地捂著胸口,一邊不亦樂乎地蹭著貓咪的耳朵。

  「喵。」櫻裡貓甩了甩腦袋,水藍的貓瞳默默控訴地瞅著他。

  夏目把櫻裡抱過來順毛,有些擔心:「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不會的。」夜鬥大手一揮。

  雖然他看起來挺不靠譜的,但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夜鬥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櫻裡倒是覺得楠雄卡密薩馬應該能解決變貓的問題,不過在場的人其實都不知道齊木楠雄有著外掛一樣的能力。

  也不是什麼大事。櫻裡貓練習著貓咪走路的方式,悠閑地想。

  不過她很快就會發現,問題大了。

  既然過幾天就能解除狀態,眾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不過櫻裡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能放她獨自生活。經過一番商量,最後由跡部景吾把櫻裡帶回了家。

  畢竟夏目還在整天被妖怪追著跑,夜鬥想養活自己都不容易。

  「本大爺會好好照顧你的。」跡部景吾低頭看著懷裡的貓咪,非常自信地說。

  「喵。」櫻裡抖了抖毛絨絨的耳朵。

  回到跡部宅後,他就讓管家給櫻裡准備了超級豪華的貓窩,貓抓板貓爬架,一應俱全。

  櫻裡貓磨了磨爪子,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住,開始撓起貓抓板來。

  跡部景吾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盯著她看了一會,忽然拿出一根由佣人剛剛送過來的逗貓棒。

  「櫻裡,這個喜歡嗎?」他晃了晃逗貓棒。

  櫻裡貓:盯——

  她下意識伸爪子一抓,抓了個空。

  跡部景吾摸了摸淚痣,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果然,櫻裡,你因為變成貓,也多了一些貓的本能吧。」

  既然櫻裡貓對逗貓棒感興趣,跡部景吾自然不會不滿足她。他也暫緩了今天的各種私人課業,晃起了逗貓棒專心陪櫻裡玩。

  「喵。」就是跡部景吾的反應神經太好,不動用能力的櫻裡貓又撲了個空。

  眼瞅著逗貓棒還在晃,櫻裡盯住跡部景吾,蓄勢待發。

  緊接著,她毫不猶豫,撲了過去。

  被櫻裡貓投懷送抱的跡部景吾有點呆滯:「……唔。」

  毛絨絨的小動物在他身上,尤其還是櫻裡變成的小動物。

  並不重,反而很輕,軟軟絨絨的毛蹭在臉頰上很溫暖。

  「喵。」櫻裡伸出爪子推他,像是在催促他再晃一晃逗貓棒。

  走神的跡部景吾對上貓咪水藍的眸子,心情一下子不知道為什麼就飛揚起來了。

  他抱著櫻裡貓笑出了聲,高高揚著嘴角,繼續擺動著逗貓棒跟櫻裡玩了起來。

  在跡部家的這兩天,櫻裡被照顧得特別好,不過之前也一直是這樣,只要是櫻裡來,不管想吃什麼想做什麼都沒受到過阻攔。

  但櫻裡到底不是真的貓,在跡部家也挺閑的,趁著跡部要去練習網球,用爪子艱難給他留了個信息,跑出去回家。

  畢竟她還有事得解決。

  然而沒多久,她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櫻裡!」被妖怪追著跑的夏目驚愕地叫道,「快躲開一點!」

  夏目並不知道變成貓的櫻裡還能不能使用能力,所以還是希望櫻裡能安全一點。

  而被提醒著躲開的櫻裡貓默默看他一眼。

  緊接著,嗷嗚一口用黑泥把追著夏目的惡妖吃掉了。

  夏目:「……啊,果然不愧是櫻裡呢。」

  他抱起櫻裡貓,溫柔地撫摸著貓咪的脊背,白色的貓咪舒服地眯起水藍的貓瞳。

  「本來還想今天去跡部家那邊找櫻裡的,能遇上真的是很巧。」夏目像是在為這樣奇妙的緣分而高興。

  「記得第一次跟櫻裡相遇,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情景呢。」

  櫻裡貓喵嗚一聲,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

  夏目沒忍住,稍微舉高了一點櫻裡貓,用臉頰貼著她的腦袋。

  「櫻裡真是太可愛了。」少年笑著說。

  「喵?夏目。」一只胖乎乎的三花貓這個時候終於悠閑地走了過來。

  「貓咪老師,你又亂跑。」夏目低頭看了它一眼,有些無奈。

  斑有些心虛,又更表現得理直氣壯:「我那是良苦用心,是為了鍛煉你。」

  「喵嗚。」櫻裡貓叫了一聲。

  夏目沒聽懂櫻裡貓的話,但是斑聽懂了,它扭過身子用屁股對著一人一貓。

  「喵。」櫻裡貓又叫了一聲。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會保護好夏目這個小鬼的。」終於,斑不情不願地說。

  夏目也不知道變成貓的櫻裡還能不能吃別的,於是最後帶著櫻裡去買了小魚干喂她。

  櫻裡貓叼著最後一條小魚干,輕盈地跳下夏目的懷裡。

  「櫻裡,明天見。」夏目笑著衝她揮手。

  櫻裡能感受到他內心快要溢出來的溫柔情緒,她甩了甩尾巴,算是說再見。

  在路上,櫻裡還遇到了正在送外賣的夜鬥。

  不送快遞,改送外賣了。

  「櫻裡?」夜鬥一愣,正要彎腰把櫻裡貓抱起來,櫻裡貓已經輕輕松松跳到了他的頭頂,趴在他的頭發上。

  夜鬥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你要陪我一起去送外賣?」

  櫻裡貓點頭,喵喵應了一聲。

  夜鬥的眼睛微微亮著,像是有光在倒映閃爍,他勾起嘴角,笑容燦爛。

  「行,」他說,「我唯一的信徒,要好好看著啊。」

  說實話,趴在夜鬥頭頂的櫻裡,毛毛一路上被風吹得有些亂,不過最後送完了外賣,夜鬥還記得幫她梳理毛毛。

  就是又被蹭了耳朵多少下,暫且不提。

  「沒辦法,信徒過幾天就要變回去了,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夜鬥理直氣壯。

  櫻裡喵了一聲,用爪子拍他的臉。

  ……

  跟夜鬥分別後,櫻裡回到家中,因為沒有鑰匙,她輕輕跳到旁邊的樹上,又跳上窗台。

  然後,她差點被隔著玻璃窗跟她對視的粉發少年嚇了一跳。

  「喵嗚。」櫻裡被瞬移出來的齊木楠雄抱在手裡,接著他又瞬移進去。

  [在外面玩夠了?]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貓咪有些心虛,叼起桌上的一個東西,塞給齊木楠雄。

  粉發少年垂眸,看到躺在手裡的咖啡果凍。

  「喵——」櫻裡貓拖長尾音,軟軟糯糯的,水潤的淺藍□□瞳眼巴巴地瞅著他。

  這是專門為你留的!

  齊木楠雄沉默半晌,嘆了一口氣。

  [以後發生了什麼事,解決不了就先找我。]

  櫻裡貓迅速點著小腦袋。

  然後她沒忍住,把爪子在地上磨了磨。

  [不過,看你這一回玩得這麼高興,]齊木楠雄眼裡似乎閃過一絲笑意,[就先不把你變回來了。]

  櫻裡:「……」

  不,她就是因為控制不住貓的本能,所以才想回來帶上禮物去找楠雄卡密薩馬的——

  齊木楠雄捏了一下她軟絨的耳朵,平靜地收回手,像是一點也沒聽到她的心聲。

  [這樣不是挺好。]

  「喵嗚喵嗚。」櫻裡委委屈屈地叫了幾聲,蹭著他的手。

  齊木楠雄:[……]

  他嘆了一口氣。

  真是的,每次都拿這家伙沒辦法。

  櫻裡貓的身形逐漸擴大,銀發藍眸的小少女站在那裡,眨巴著貓兒眼。

  「楠雄卡密薩馬超級厲害!」櫻裡微微睜大眸子,認真地說。

  [別以為說好話就可以啊,真是太亂來了。]

  明明都感覺到那只惡妖不對勁了,還亂吃東西。

  櫻裡心虛:「唔……」

  齊木楠雄揉了揉她的腦袋。

  算了,反正他能兜得住,所以,都不是問題。

  真是糟糕,這樣下去,如果是家長的話,大概率會養出一個熊孩子吧。

  「楠雄卡密薩馬?」小少女歪著腦袋望著他。

  [沒事。]齊木楠雄頓了頓,回答。

  [你什麼也不必擔心。]

  [不過下次,別再亂吃東西了。]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更心虛了。

  「可是,我忍不住……每次都下意識就吃掉了。」她小聲說,「吃了的話,會怎麼樣呢?」

  小少女水藍的眸子在夜色中仿佛瑩瑩地發著微微的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有點膽怯,有點期待。

  齊木楠雄對上她的目光:[沒關系。]

  [所以出了什麼問題,要來告訴我。]

  小少女怔了一下,想了想。

  「楠雄卡密薩馬,一個咖啡果凍根本不夠。」

  [嗯?]

  「我下次要再給你買新口味的咖啡果凍!」

  [……]

  [好,我等著。]


第59章 番外

  「吶吶,明明最開始是想殺了櫻裡醬,現在還一直來打擾櫻裡醬的世界,不會覺得害臊嗎六道君?」

  「Kufufufu所以總比你有資格待在這裡。」

  櫻裡抱著一個跟山本武家的店裡幾乎一模一樣的放大版大號壽司,默默瞅著這兩個人。

  今天她的世界,構架出來的是壽司。

  只是白蘭和六道骸這兩個家伙,又像平時一樣莫名其妙跑進她構架的世界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這兩個人,尤其的吵鬧,似乎格外看對方不順眼。

  「你們還不睡覺嗎?」櫻裡抬起手,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

  雖然進入她這個世界,從某種程度來說跟夢境很像,但到底不是夢境。

  所以待在這裡而不睡覺,也並不算是真正的休息。

  「不想去呢。」白蘭·傑索坐在一個大型壽司上,交疊雙腿手支著下巴,笑得意味深長。

  要不是看他的身下是個壽司,不明所以的人還會以為他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而六道骸在這個問題上,居然跟白蘭保持了一致。他kufufufu地笑了一陣,站在櫻裡不遠處微微闔上眼。

  像在等待著某個時間點的到來。

  小少女看看白蘭,又看看六道骸,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而很快,櫻裡就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了。

  「滴答。」

  零點的第一秒到來,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櫻裡醬∼生日快樂。」

  「Kufufufu目良櫻裡,生日……快樂。」

  ……

  櫻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了,鳥雀在窗外的樹梢輕快地鳴叫。

  櫻裡眨巴著眼睛趴在窗前辨認一會,確認其中有幾只很眼熟,是獄寺君養的。

  「要來吃嗎?」櫻裡攤開手,其他鳥雀都直覺地不敢靠過來,只有那幾只認識櫻裡的鳥兒撲棱棱飛過來,啄食著她掌心的鳥食。

  下樓的時候,櫻裡正好撞見從房間裡出來的棕發少年。

  「綱吉君。」櫻裡軟軟地叫了一聲,手揉著眼睛,還有些困意。

  「櫻裡。」沢田綱吉頓了頓,露出一抹柔軟的又有點羞澀的笑容。

  「生日快樂。」

  他的眼睛,在注視她的時候,明亮得仿佛盛著光。

  「綱吉君怎麼也知道呀。」小少女微微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沢田綱吉愣了一下,小動物直覺瞬間發動:「……也?有人已經說過了嗎?」

  「嗯。」櫻裡輕輕打了個哈欠。

  沢田綱吉一下子像耷拉下耳朵的兔子,有點莫名的垂頭喪氣,小聲碎碎念。

  「好可惜,不是第一個……」

  「綱吉君?」櫻裡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沢田綱吉臉瞬間紅透了:「沒,沒什麼。」

  櫻裡:「?」

  到了樓下客廳裡,櫻裡才愕然地發現,客廳整個像是被換了一遭,各種色彩繽紛的裝飾物將這裡打扮得格外不一般。

  「這是?」櫻裡還沒反應過來,漂亮的彩帶就在她頭頂炸開。

  小少女看著落了自己一身的彩帶金粉,有點傻眼。

  她瞪大圓溜溜的眸子,看著眾人,活像一只受了驚的貓咪。

  「生日快樂!」

  眾人的聲音讓櫻裡回了神,她迷惑地眨巴著貓兒眼。

  怎麼……大家全都知道?

  沢田綱吉摸了摸她的腦袋,自然不會說,是因為之前一直在關注著她,所以哪怕她的生日,大家也都記得清清楚楚。

  「啊哈哈哈,我記得櫻裡是不是很喜歡阿綱家的飯菜?」山本武撓了撓頭,爽朗地笑著,「櫻裡,一起去吃早餐吧。」

  櫻裡重重點頭。

  奈奈媽媽做的飯菜格外可口,櫻裡吃得很是開心,倒是旁邊的獄寺隼人有點看不過眼。

  「喂喂,吃那麼快干嘛,」他頓了一下,別扭地別過頭,「又沒人跟你搶。」

  櫻裡看著剛剛被夾到她碗裡的天婦羅,認真地說:「獄寺君真是個好人!」

  「哈?」獄寺隼人有點猝不及防,「笨,笨蛋麼你,這種事都能被你……」

  「我也給獄寺君養的小鳥們喂過早餐了。」櫻裡軟軟糯糯地說,歪頭瞅著他,像是在乖乖巧巧求誇獎。

  被這樣看著,獄寺隼人有點受不了。

  他正要妥協,紅著耳根咳嗽兩聲,一直跟眾人保持了距離待在客廳另一邊的雲雀有了動作。

  已經忍耐很久的雲雀恭彌捏緊了浮萍拐:「群聚,咬殺!」

  獄寺隼人:「哈?這算什麼群聚?」

  「你太吵了。」

  眼看著兩人又要打起來,作為這一群人的首領的沢田綱吉不得不趕緊出來勸阻。

  櫻裡則專注地咬著天婦羅,唔,綱吉君家每天真的是都很熱鬧呢。

  沢田綱吉最終不負眾望,平息了一場沢田家即將爆發的戰爭。而吃完飯後,櫻裡看著客廳擺放的魚缸入了神。

  透明的玻璃魚缸裡,幾條金魚擺著柔軟漂亮的尾巴,悠閑地游動著。

  沢田綱吉走過來,按了按額頭,露出無奈的神色,欲言又止。

  「櫻裡,你……」他嘆了口氣,握住櫻裡的手腕,把她從魚缸前牽走。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還有些不太情願,委屈巴巴地仰著小臉,默默瞅著棕發少年。

  沢田綱吉忍不住放輕了聲音哄她。

  「櫻裡,餓了的話,可以現在就吃蛋糕。」

  「蛋糕?」櫻裡愣了一下。

  「嗯,你的生日蛋糕。」沢田綱吉笑了笑,「本來就是給你准備的。」

  「十代目,你也太寵她了,現在才剛吃過早餐沒多久啊。」獄寺隼人抱怨一句,看了櫻裡一眼,又撇過臉。

  「不過,真、真的想吃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提前吃……」

  山本武則若有所思地看著櫻裡,抓了抓後腦勺,露出爽朗的笑容:「櫻裡想吃的話,現在開始切蛋糕也很好啊,正好准備的蛋糕夠大。」

  雲雀恭彌狹長的鳳眼漫不經心掃過櫻裡,拿著浮萍拐沒有說話,顯然沒有意見。

  在眾人的一致同意下,原本安排在晚餐的切蛋糕程序輕而易舉被提前到現在。

  然後,櫻裡就看到了那個大蛋糕。

  真的很大,非常大,簡直要比一個成年人還高了。要不是知道這是現實,櫻裡快以為這個蛋糕是她構架的世界裡的產物了。

  而且蛋糕非常精致漂亮,顯然並不是倉促准備的。

  「等一下!」沢田綱吉忽然想到什麼,急忙阻止切蛋糕,從另一邊拿來一頂小皇冠。

  「過生日的壽星應該要帶這個吧。」棕發少年低頭,認真仔細地將這頂漂亮的小皇冠輕輕戴在櫻裡的頭頂。

  「這也是……我送給櫻裡的生日禮物。」

  聽到這話,櫻裡微微睜大眼睛,很想再湊近看一看這頂小皇冠。

  「好了,」沢田綱吉松開手微笑,眼角眉梢是櫻裡看不懂的歡欣,「櫻裡,許完願後吹蠟燭吧。」

  蛋糕上的蠟燭已經被獄寺隼人山本武他們點好了,窗簾被拉上,燭火在暗下來的客廳中輕輕搖曳著。

  銀發藍眸的小少女雙手合起來,閉上眼睛,戴著碎鑽小皇冠的她,在此刻看起格外像一個墜落人間的小天使。

  大家都不約而同沉默地注視著小少女,嘴角揚起若有若無的弧度,眼中落入燭光和微芒。

  其實這一幕,他們也等待很久了。

  許完願後,櫻裡正要睜眼吹蠟燭,忽然聽到一陣乒乒乓乓劈裡啪啦的聲音,一個小孩子哭著從外面跑進來。

  「藍波大人,要忍耐!」

  「藍波,等等,把十年火箭筒收回去!」是沢田綱吉緊張的話。

  嘈雜的響動後,緊接著,一聲「嘭」的什麼東西炸開的聲音。

  櫻裡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忽然覺得周圍好像一下子安靜得不像話。

  她慢慢睜開眼睛。

  這裡似乎是個很寬敞的大廳,而一屋子的人,都像是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盯著小少女。

  而櫻裡注意到,大廳正中間擺著一個特別特別大的蛋糕。

  有點……有點她在沢田家看到的那個調調。

  「櫻裡?」清澈溫柔的男性嗓音自身旁傳來。

  櫻裡轉過頭,對上棕色頭發的年輕男性,他正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褐色的眼眸裡意外而驚喜。

  「……綱吉君?」櫻裡不確定地叫了一聲,緊接著又肯定了起來,「是綱吉君。」

  發自內心深處的,那份溫暖堅定的情緒,是綱吉君所獨有的。

  櫻裡不會認錯。

  「是我。」沢田綱吉也大約是確定了什麼,眼中的震驚散去,微微笑了起來。

  「櫻裡,你應該是因為十年火箭筒,穿越到了十年後,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你十年前生日的時候。」

  櫻裡望了望周圍的人,也發現了,大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全是她認識的人,只不過都是……成年版?

  「原來是在這一天啊。」成年版的獄寺隼人也走了過來,跟十年前的他比起來,顯然成熟了不少。

  櫻裡眨了眨貓兒眼,開始盯著他看。

  獄寺隼人的耳根很快染上緋色,露出了暴躁而別扭的表情:「喂喂,你用這種眼神盯著我干嘛?」

  櫻裡誠實地回答:「在看獄寺君,好像跟十年前沒有什麼差別。」

  「哈?」

  山本武摸了摸下巴,忽然說:「櫻裡頭上戴的皇冠,是不是阿綱十年前送的那個?」

  沢田綱吉的視線落在櫻裡頭頂,彎了彎嘴角,眼中閃爍著溫柔明亮的光。

  「是的。」櫻裡摸了摸頭上,如實回答,「綱吉君剛剛才親自幫我戴上的。」

  沢田綱吉低低笑了一下:「如果櫻裡不介意,今年你的生日,我依然想為你戴上一頂皇冠。」

  櫻裡:「誒?」

  一直不語的雲雀恭彌眯了眯眼眸。

  山本武的目光也微微一凝,笑容不變:「阿綱,有點囂張啊。」

  獄寺隼人沉默下來,像是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櫻裡迷茫地看著所有人,不太懂這種奇怪的氛圍是怎麼來的。

  「Kufufufu。」六道骸今天也在這裡,他站在一個角落,之前櫻裡還沒注意到,現在他正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六道君?」櫻裡不解地看著他。

  「kufufufu,彭格列又要重新修一回了。」六道骸這樣回答,並伸手摸了一下櫻裡的頭頂。

  「確實有些礙眼了。」他說。

  「草食動物,應該強了不少吧。」雲雀恭彌已經提著拐子戰意高昂,「打一架。」

  一直溫和的沢田綱吉這一回卻沒有退:「可以。」

  「不過,」棕發青年看了櫻裡一眼,「不是現在。」

  櫻裡怔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已經換了場景。

  是十年前了。

  「櫻裡,你沒事吧?!」小少女一出現,沢田綱吉就衝上去抱住她。松了一口氣。

  天知道櫻裡被十年火箭筒砸中後消失了,他有多緊張。

  他還記得,裡包恩說過,十年火箭筒是交換現在和十年後的自己五分鐘,而十年後的人如果沒有出現,很可能是因為十年後已經死去……

  沢田綱吉不知道櫻裡很特殊,她只有一個存在,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別怕,綱吉君。」雖然不懂沢田綱吉是怎麼了,但是櫻裡還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軟軟地回抱住他。

  「我一直都在,所以,別害怕呀,綱吉君。」

  ……

  臨睡前,櫻裡戀戀不舍看了一下魚缸,正要上樓,忽然發現沙發那邊還坐了一個人。

  「雲雀?」櫻裡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確實是雲雀。

  雲雀沉默一下,淡淡地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雲雀很特別。」櫻裡毫不猶豫地回答。

  跟沢田綱吉的溫柔包容不同,雲雀恭彌是銳利的,孤傲的,哪怕是內心的貪婪恐懼,也是一往無前。

  不,或者說,雲雀恭彌內心擁有的恐懼成分,近乎少得可憐。

  他是永遠注視著前方的人。

  而這樣的人,在櫻裡所能遇到的人裡,也彌足珍貴。

  自己很特別?雲雀眯了眯鳳眸,沒有說話。

  但他現在的情緒很平和,平和得不可思議,也沒有想提著拐子跟她打一架的想法。

  「雲雀的拐子,又換了新的嗎?」櫻裡卻盯上了他的浮萍拐。

  雲雀恭彌陡然想起了當初嬌嬌小小的少女把拐子一口咬斷的場景。

  櫻裡顯然也想到了,她嚴肅著一張小臉誇道:「雲雀的浮萍拐很脆,咬起來口感很好。」

  她誇完了,只看到雲雀恭彌慢慢,慢慢從沙發站起身,手裡握著浮萍拐。

  「過來打一架。」他的聲音清冷,但是櫻裡莫名聽出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

  睡前運動(不)後,櫻裡呼出一口氣,剛要回房間,就在走廊看到了沢田綱吉。

  「綱吉君?」櫻裡小跑過去。

  「櫻裡。」棕發少年臉有點紅,「抱歉,等在這裡,只是想跟你說,生日快樂。」

  「早上不是說過了嗎?」櫻裡不解。

  「是的,但是……還想再說一遍。」

  沒有做到第一個說生日快樂,那麼,想成為這一天最後一個跟你說生日快樂的人。

  這大概就是少年時期的沢田綱吉,最出於私心的小貪婪了。

  「綱吉君,你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櫻裡似乎想到什麼,摸了摸頭頂。

  其他人也有送禮物,不過還都放在房間裡,只有沢田綱吉送的在身上。

  沢田綱吉有點不好意思,手指局促得都沒地方放:「你能喜歡最好了。」

  小少女軟軟糯糯地微微彎起嘴角,水藍剔透的貓兒眼裡仿佛也盛著星子,

  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在心底滲出甜甜的味道。

  沢田綱吉也不禁露出微笑。

  能在最初的那一天遇上你,最好了。

  「希望,明年的這個時候——」

  我也能親手幫你,戴上皇冠。


第60章 番外

  這是極為平常的一天。

  櫻裡用手臂枕著腦袋,趴在桌上,聞著咖啡和甜點誘人的氣息。

  溫暖的陽光曬得她軟綿綿的不想起來,於是一邊側趴在桌前,一邊嗷嗚一口吃了一勺甜點。

  好吃。她眯著貓兒眼,如果現在她是一只貓的話,大概會悠閑慵懶地甩甩尾巴。

  這裡是武裝偵探社樓下的漩渦咖啡廳,櫻裡來了不止一次了。

  「小小姐——」旁邊穿著淺色長風衣的黑發男人同樣懶洋洋趴在桌上,他動了動毛茸茸的腦袋,拖長了尾音喚。

  櫻裡毫不猶豫:「太宰先生,我沒錢。」

  所以,沒辦法幫賒賬的你買咖啡。

  「這樣子嗎?」太宰治滿臉失落,撇著嘴巴,直起上半身把腦袋靠在她身上,「唔,哪天再把小矮子的卡偷過來好了。」

  櫻裡認真地一邊說:「太宰先生,這樣不好。」一邊又吞了一口蛋糕。

  「小小姐,別只心疼中也啊!」太宰治一臉理直氣壯,「快心疼我嘛我嘛。」

  他一臉故作柔弱,讓櫻裡想到了肥皂劇上那種被稱之為綠茶的東西。

  櫻裡:「……」

  太宰治無聊地用指節輕輕彈著杯壁,卻忽然轉了話題:「小小姐,好像總是會吃很多東西,從來沒有吃撐過呢。」

  小少女聞言頓了頓,默默將放在甜點的視線移到他身上。

  她沒有開口。

  但是太宰治是不會允許她這樣糊弄過去的。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櫻裡只聽到太宰治的聲音不緊不慢敲擊著耳膜。

  「小小姐……莫非是吃不飽嗎?」

  ……

  自從被太宰治玩笑般地當面戳穿以後,櫻裡終於開始注意起了周圍人對她吃東西的態度。

  在港黑,她看了看牆上的時間,還沒張口,芥川龍之介已經「啪」地把後廚制作的食物放在她面前。

  就是很像是扔的。

  「垂耳兔?」櫻裡歪了歪腦袋。

  「首領吩咐我照顧你,」芥川龍之介冷冷地說,「太宰先生也是。」

  即便太宰治叛逃港黑,以芥川龍之介對他的崇拜程度,還是不可能忽視他發的話。

  但是……我還沒說話,你怎麼知道我想吃東西了?

  櫻裡眨了眨眼睛,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口,埋頭認真吃起了只會給高層黑手黨制作的私廚食物。

  等吃完了,櫻裡想了想,遲疑一下,正要說什麼,芥川龍之介又已經把一個一看就是剛買回來的甜點「啪」地放在她面前。

  櫻裡:「……」

  大概是她沉默得太久,芥川龍之介反而用奇怪的目光看她:「你不想吃?」

  「不……」櫻裡說,「想吃,謝謝。」

  她吃著可口的甜點,有一下沒一下地偷偷覷著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蹙了下眉心:「……不要那樣看在下,想吃什麼直說。」

  櫻裡面癱著小臉:「好的……」

  小少女的態度有點勉強,芥川龍之介嚴肅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有些不悅。

  吃完甜點,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櫻裡去開門,一個穿著紅色洋裙的金發小女孩就出現在她面前。

  「櫻裡!」她抱著櫻裡的胳膊,甜甜地喊。

  是森先生啊。

  「有什麼事嗎?」櫻裡慢吞吞地眨了眨貓兒眼。

  「沒有事就不能來找櫻裡了嗎?」愛麗絲氣哼哼地叉腰,又很快自己調節了過來,把一個蛋糕盒子塞給了她。

  「這是今天林太郎帶我去買小裙子的路上買的,是新口味!櫻裡嘗嘗看喜不喜歡?」

  抱著蛋糕盒,櫻裡頓了頓,點頭:「好,謝謝你。」

  愛麗絲蹭著櫻裡,甜甜蜜蜜地笑了起來。

  ……

  下午中原中也下班了,帶著櫻裡去中華街吃她喜歡吃的火鍋。

  「中也不是吃不了辣嗎?」櫻裡疑惑。

  「咳……偶爾也可以嘗試一下。」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檐說。

  當然,在接下來,中原中也吃了一口鴛鴦鍋辣湯那邊燙熟的食物後,就再也只夾清湯這邊的東西了。

  櫻裡看著中原中也額頭上滲出的汗,還有被辣紅的臉蛋,瞬間明白了。

  果然,中也先生還是吃不了辣啊。

  沒過多久,中原中也就吃好了,剩下的時間,他都基本上是在幫櫻裡燙吃的,然後夾到她的小碗裡。

  「夠不夠?」中原中也支著下巴,看著小少女吃得心滿意足,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不夠再點。」

  櫻裡緩慢地眨了下貓兒眼:「……?」

  她終於發現了某些盲點。

  中也先生,以她剛剛吃下的食物的量,用正常思維來衡量的話,根本不需要再問「夠不夠」這種話了啊。

  話說,之前也一直都是這樣,但是為什麼她現在才注意到,大家都那麼喜歡投喂她,並且好像……已經默認了她吃不飽?

  直到在武裝偵探裡,櫻裡也還在板著一張精致的小臉思考這個問題。

  「櫻裡,吃這個嗎?」中島敦拿著兩袋粗點心進來,放在江戶川亂步的桌子上,他手裡還留著一袋,詢問櫻裡。

  看著這只漂亮的白色大老虎,櫻裡正要毫不猶豫說要,想到一件事,遲疑了一下:「我剛吃過早飯了……」

  「誒?」中島敦愣了一下,撓了撓頭,「但是櫻裡想吃的話就吃吧。」

  他把那袋粗點心放在櫻裡面前,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櫻裡趴在桌上,有點蔫蔫的。

  過了沒多久,福澤諭吉路過,想了想,在她桌上又放了一袋小魚干。

  「想吃就吃吧,」福澤諭吉說,「不必太壓抑自己。」

  櫻裡瞪大眼睛盯著桌上這袋粗點心和小魚干,腦袋快要轉不動了。

  為什麼,武裝偵探社裡也是這樣?

  「櫻裡是笨蛋,這麼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江戶川亂步回來了,坐在辦公桌前,咬了一口粗點心。

  「亂步先生?」櫻裡望向他。

  「想那麼多干嘛,只是吃的而已嘛……」江戶川亂步碧綠的眼眸看了她一眼,嘟嘟囔囔著打開一個保險櫃,把裡面珍藏的零食忍痛分給櫻裡。

  「我也給櫻裡吃的了,所以櫻裡也得想著我。」

  江戶川亂步一臉小驕傲地宣布。

  櫻裡:「謝謝……?」

  不過不得不說,能被江戶川亂步珍藏的零食果然非同凡響,櫻裡和江戶川亂步一起把零食心滿意足地分吃掉了。

  而在漩渦咖啡廳,櫻裡果然又毫不意外看到了翹班的太宰治。

  「小小姐原來是在煩惱這個?」太宰治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我可從來沒有把小小姐吃不飽這件事說出去啊。」

  他伸手揉了揉小少女的腦袋,嘆息般地說。

  「小小姐……你遠比你以為的,更讓人在意。」

  ……

  今天晚上,櫻裡怎麼也睡不著。

  她在床上打了個滾兒,一不小心把頭撞在牆上。

  「櫻裡?怎麼了?」隔壁房間立即傳來中原中也擔心的聲音。

  櫻裡捂著額頭想了想,噔噔噔下床跑出房間。

  她敲了敲中原中也的房門,還沒敲第二下,房門就打開了。

  「中也,餓了。」櫻裡仰著頭小聲說。

  中原中也:「我去給你做宵夜吧,想吃什麼?」

  「中也做的都好吃。」櫻裡軟軟糯糯地說。

  「嘛,挺會說好話的啊。」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藍色的眼眸中帶著點笑意。

  雖然因為小少女的存在,中原中也這段時間學會了不少飯菜的做法,但真讓他做什麼復雜的食物肯定是做不出來。

  櫻裡夾著面條呼呼吹氣。

  中原中也則看了她一會兒,去倒了一杯紅酒,在她身邊慢慢啜飲。

  等櫻裡細嚼慢咽吃完面條,一扭頭,發現中原中也明顯不太對勁了。

  「……中也?」

  「唔……是櫻裡啊。」橘發青年半眯著眼眸凝視她,忽然一把將她攬住。

  櫻裡動了幾下,他以為櫻裡想跑,還在她身上禁錮了一層異能力。

  「這回……別想又跑掉了。」中原中也像是在磨牙,一臉凶惡地說,白皙的面龐上染滿了紅暈。

  「中也……醉了?」櫻裡最終做出這個判斷。

  她想了想,見中原中也還緊緊抱著她,於是輕聲說:「我不會離開的了。」

  真的。

  「沒騙我?」中原中也艱難睜眼,斜睨她一眼,滿臉不信任。

  「嗯。」銀發藍眸的小少女鄭重點頭。

  中原中也盯著她一會,像在確認其中的可信度,終於慢慢松開重力操縱對她的禁錮。

  櫻裡松了一口氣,就見中原中也突然搖搖晃晃站起來說:「我給你唱個歌。」

  櫻裡:「……?」

  中也先生,你別不是把家裡當酒吧了?

  但是不得不說,中也先生唱的歌還蠻好聽的,很有磁性。

  櫻裡捧場地鼓掌,好像激勵了中原中也,他唱得更起勁了。

  櫻裡難得流露出無奈之色,嚴肅著小臉嘆了口氣:「……中也先生,我沒記錯的話,你明天一大早還有任務。」

  但是醉鬼是不可能聽得進去的。

  櫻裡望著活力滿滿一個勁兒唱著歌的中原中也,陷入沉思。

  要不然……還是把中也打暈吧,再唱下去是不是大半夜擾民了。

  忽然,她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

  「太宰先生?」櫻裡微微睜大眼睛,詫異地看著這個大搖大擺從正門走進來的家伙。

  「小小姐∼」太宰治歡快地揮了揮手,「蛞蝓家的門真是好撬開啊。」

  「不過,小小姐現在是在為難嗎?」

  中原中也那副樣子,太宰治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摸著下巴笑了起來。

  太宰治隨手就把中原中也敲暈了。

  櫻裡:「……」

  「小小姐小小姐,快過來。」太宰治笑容燦爛地招手。

  櫻裡默默瞅他幾眼,嘆了口氣,把地上的中原中也扶起來放在椅子上,走了過去。

  太宰治正在打量著一個紅酒櫃,裡面陳列著好幾排一看就很貴的紅酒。

  都是中原中也的私藏。

  「為了防止小矮子下次再發酒瘋,小小姐,我們把這些酒都消滅吧。」太宰治眯了眯鳶色的眸子,像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

  「消滅?」小少女歪了歪頭。

  「就是全都——喝掉哦,小小姐,別拒絕我嘛∼」

  櫻裡想到了平時所有人都管著不讓她喝一點點酒,也只有太宰治會慫恿她了。

  她咽了咽口水。

  而第二天,當中原中也看到那睡在他身邊的兩個醉鬼,還有滿地的空酒瓶,整個人都不好了。

  小少女快跟太宰治歪成一團了,臉頰紅彤彤的,閉著眼睛安靜又可愛,雪銀色的發絲散落開來,跟男人蓬松卷曲的黑發混在一起。

  明明是我先來的……不對。

  「混蛋太宰!又攛掇櫻裡干壞事!!!」

  中原中也是怎麼把太宰治吊起來打的暫且不提。

  總之,後面的日子裡,櫻裡再想在中原中也眼皮子底下沾點酒,難如登天。


第61章 番外

  1、

  櫻裡發現她的呆毛又翹起來了,還一直按不下去。

  「我來!」夜鬥用力用手掌一壓。

  一松手,呆毛隨風搖晃。

  「過幾天就好了吧。」夏目提議,「明天再看看。」

  第二天,櫻裡看著鏡子裡頑強屹立的呆毛,嗚咽著跑了出去。

  「楠雄卡密薩馬!」

  2、

  太宰治的生日到了,換做以前他不會覺得這個日子特殊,但今年,他很期待某個人的禮物。

  「太宰先生的禮物?我很早就准備好了。」櫻裡抱著一個大盒子,滿臉鄭重地將它交到太宰治手裡。

  「這是我為太宰先生精挑細選的。」

  太宰治很是好奇,滿面笑容地打開禮物,看到了一套上下裝。

  芭比粉的衣服,熒光綠的褲子。

  「太宰先生不是很喜歡這兩種顏色嗎?」櫻裡歪頭不解,「以前剛認識的時候,太宰先生為我選衣服時,就挑了這兩種顏色。」

  太宰治:「……」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翻車了。

  「希望太宰先生能喜歡,」櫻裡有點期待地望著他,「太宰先生,你明天會穿嗎?」

  太宰治:「……當然,小小姐的禮物啊。」

  我選擇死亡。

  3、

  中原中也最近很憂心小少女的心理狀況。

  他發現,一直乖乖巧巧的小少女,盯上了他那一櫃子的紅酒。

  ——這都是那條青花魚的錯!

  「中也,想喝一點點。」櫻裡可憐巴巴地拽著他的衣角,軟軟地道。

  中原中也狠著心:「不行。」

  櫻裡想了想:「那我想看中也喝,可以嗎?」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為什麼想看我喝?」

  「因為,中也喝醉的樣子也很可愛。」

  中原中也:「……也,也不是不行。」

  第二天,中原中也發現自己嗓子有點啞了,小少女疲憊地蜷在他身邊。

  聽到身旁的動靜,櫻裡慢吞吞艱難地半睜開眼:「中也,不要了……」

  中原中也,整個人裂開了。

  #這種又恐慌又興奮的感覺是什麼#

  #其實他只是唱了一晚上的歌#

  4、

  江戶川亂步最近喝波子汽水的時候,不會再要裡面的彈珠了。

  但是櫻裡在的時候,他又纏著讓櫻裡把彈珠弄出來。

  「亂步先生不喜歡彈珠了嗎?」武裝偵探的後勤成員谷崎直美感到有些奇怪。

  「沒有……好看。」江戶川亂步吃著零食,含糊地說。

  5、

  輪到森鷗外生日的時候,櫻裡也給他送了禮物。

  「哼,林太郎嘴巴快咧到耳根了。」愛麗絲撇嘴,滿臉嫌棄。

  「愛麗絲醬,哪有那麼誇張。」森鷗外有些無奈,他低頭打開了禮物盒。

  「到底是什麼呢,居然有點期待……」

  他看到了盒子裡面的東西。

  一條漂亮的小洋裙。

  「嗯?莫非是送給愛麗絲醬的?」森鷗外拿起裙子,輕笑著說,「不是送給我的,有些失望啊……」

  愛麗絲用詭異的目光盯著他。

  「笨蛋林太郎,你快看看這條裙子的大小啊。」

  森鷗外愣了一下,看向手中,已經抖開的洋裙,對於愛麗絲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好像,似乎,跟他的體型差不多……

  「確實是送給林太郎你本人的。」愛麗絲噗嗤噗嗤笑得渾身直顫。

  森鷗外:「……」

  #對方喜歡什麼就要送什麼#

  6、

  沢田綱吉一直挺擔心魚缸裡的金魚的。

  吃掉了沒什麼,但是……

  「櫻裡,家裡有更好吃的東西,別盯著這個了。」

  「哦,好。」小少女把發呆的目光從魚缸前移開。

  金魚:瑟瑟發抖。

  沢田綱吉嘆了口氣,決定再去買一堆櫻裡喜歡的食物回來屯著。

  7、

  吠舞羅裡,櫻裡吃完了蛋包飯,犯困地窩在沙發裡。

  「午睡麼?」周防尊的嗓音低沉而散漫。

  「嗯。」櫻裡點點頭,像以往那樣把腦袋靠在他手臂上,打了個哈欠,軟綿綿地說,「尊先生很適合冬天靠著睡。」

  好暖和。

  8、

  因為櫻裡這一個人,雲雀恭彌買了一大堆拐子。

  但是這一回打架的時候,櫻裡沒咬他的浮萍拐,反而咬的是他握著浮萍拐的手指。

  「抱歉,」櫻裡不好意思地松開嘴,「咬錯了。」

  「不過,雲雀好像比拐子的口感好。」

  雲雀恭彌:「……」

  清冷的面龐泛起一抹緋色,冷著臉又舉起浮萍拐朝櫻裡衝了過來。

  不過後來,他再也沒補充過拐子了。

  9、

  太宰治在水裡晃晃悠悠漂浮的時候,在清晨的霧氣裡,不仔細看的話,格外像被人丟棄在河中的大型垃圾。

  但是還沒等他漂多久,就被銀發藍眸的小少女打撈了起來。

  「太宰先生,這個季節的水有些涼,你會感冒的。」

  太宰治額頭抵著小少女的手掌,輕輕笑了起來。

  「我很希望我能感冒呢。」

  反正……我知道小小姐是不會拋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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