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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青鳥殘像》作者:風耀【完結】短篇。

《(家教)青鳥殘像》作者:風耀【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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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時光似乎總是這樣——
當你正經歷著的時候,總是覺得它永遠用不完。
然而當它結束,你再回頭看的時候,才發現它原來跑得那麼快。
快地就連一點尾巴的殘像都無法再觸及。
主線是愚昧的愛情,副線是乏味的復仇。

內容標籤:破鏡重圓 情有獨鍾 悵然若失 陰差陽錯
搜索關鍵字:主角:貝斯特·杜爾克斯、迪諾·加百羅涅 ┃ 配角:斯貝爾比·斯誇羅 ┃ 其它: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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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

  義大利,被盛夏與海風環繞的那不勒斯勝利廣場,今天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長相對當地人來說十分陌生的中年男人飛快地穿過了午後時分在廣場周邊悠閒地散著步的情侶,一群穿著清涼正拎著一大堆戰利品的年輕女子,還有在噴泉池邊玩耍的幼童。這樣匆忙的舉止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不過,那些好奇地望向這位中年男人的路人們可能並不知道,他們正注視的人是一位怎樣的大人物。

  在這個世界上,埋藏於地下和黑暗中的組織有許多種不同的形式,而義大利則擁有其中最奇特的一種,黑手黨。組織裡的成員以家族的名義團結在一起,守望互助,然後用有償保護,謀殺,領地統治以及幫派合作等手段來發展壯大自己。在黑手黨勢力發展地最繁盛時,甚至連當地的政府都要避其鋒芒,敬其三分。

  在義大利,雄踞羅馬的彭格列家族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黑手黨組織,而這位中年男人,就是彭格列家族中門外顧問部門的領袖,就算在彭格列的高層中也擁有說一不二的話語權,被稱為彭格列之獅的沢田家光。

  現在,這位其貌不揚的日本男人沢田家光,抵達了廣場邊上一間名為特蕾莎夫人的餐廳,不過他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在門前逗留片刻看了一眼左腕上的手錶,確認沒有遲到後略略松了口氣。然後,明顯是赴約來遲的他對著玻璃飛快的整理了身上的狼狽之處,便推門進了餐廳。過了午市之後,餐廳裡是意料之中的冷清,然而,卻也並非是空無一人,窗邊就坐著一位女客人。

  他進來時帶起的風讓門邊的風鈴輕輕響起來,因為這陣風鈴聲,店中唯一的客人收回了正在眺望海岸線的目光,轉而看向他,沢田家光和她對上視線後才真正意義上的放鬆了下來,放緩腳步走了過去,在她面前的座位落座。

  「非常抱歉,佛羅倫斯過來的航班有些延誤。」他落座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道歉,其實他並沒有真正錯過約定的時間,以他的名聲和地位也早已不用做這樣的事,但現在他希望對方能感受到他的誠意,那麼也沒必要在意這些口舌上的付出了,「好了,首先……好久不見了,貝斯特。」

  在他說完之後,他眼前的這位女子微微點了點頭認同道,「是的,我們……已經有八年不見了,沢田先生。」

  聽見她這麼說,沢田家光微微一怔,但也沒說什麼,而是直接了當地開口道,「那我們就省去寒暄的話,直入正題吧。」

  貝斯特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應該也聽到一些風聲了,彭格列現在局勢很不好,雖然靠九代目的威信勉力維持住了大局,但因為繼承人的位置一直空懸著,現在的彭格列已經是空中樓閣了。在繼承人的問題上,早先我和九代目一致都看好我的兒子,沢田綱吉,但彭格列內部也不乏推舉九代目兒子Xanxus的聲音。這種意見上的分歧現在成了彭格列內部最大的問題。」

  貝斯特不解道,「為什麼Xanxus還能登上繼承人的名單?早年他被調去巴厘安後對彭格列做的事早已不是秘密了,聽說彭格列成功反撲之後也將Xanxus嚴加看管了起來,為什麼現在他又成了繼承人位置的有力競爭者?」

  「這個問題,我也是這麼問九代目的。」沢田家光歎了口氣,聲音裡還有一些困惑和不甘,「九代目……最近的舉止十分奇怪,將Xanxus放出後,不僅取消了對Xanxus的監視,甚至還讓他重新執掌巴厘安,獲得了話語權,以至於演變成了今天的局面。」

  沢田說完這段話之後,沉默了片刻後又道,「這些事本該是要保密的,但你不是外人,所以我說給你聽,還希望你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貝斯特愣了片刻後,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正如沢田家光所說的,她當然不是外人,在數年以前,她甚至和彭格列有最親密的聯繫。因為她是已經死去八年的洛倫佐·杜爾克斯唯一的養女,理所當然地繼承了杜爾克斯的姓氏,而對彭格列來說,擁有著這個姓氏的人,永遠是彭格列的同伴。

  洛倫佐·杜爾克斯這個名字乍看之下平淡無奇,對義大利黑手黨之前幾十年歷史不瞭解的年輕人,大概只能從洛倫佐這個名字聯想到義大利歷史上那位有名的美第奇家族的領袖,但對彭格列家族的成員來說,這是個足以銘刻在彭格列歷史上的名字。因為他擁有著一個威名赫赫的稱號,劍帝。久而久之,人們按照自己的習慣,略去了他姓氏後面的部分,將這位元在Xanxus之前的巴厘安掌控者洛倫佐·杜爾克斯,稱之為劍帝杜爾。

  正因為貝斯特和彭格列有這一段關係,沢田家光才會輾轉找到貝斯特,試圖在和Xanxus的鬥爭中尋求她的幫助。貝斯特當然也無愧於她父親的名字,成年後雖然與彭格列的關係逐漸疏遠,但一個人也憑藉雇傭兵的身份在歐洲闖出了名聲,以武技聞名義大利。沢田家光如果能得到她的幫助,絕對是一名強援。

  貝斯特默默地消化了沢田家光話中的資訊後道,「那你是希望我排除掉這些不和諧的聲音嗎?比如說暗殺Xanxus?」

  「不是的。」沢田家光否認了這個太過於膽大的提議,「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這樣,畢竟他還是九代目的兒子。讓我說一句聽起來有些大言不慚的話吧,我認為犬子沢田綱吉才是繼承了彭格列意志的人,儘管他現在的表現不盡如人意,但將來的他絕不會讓支持他的人失望。這一點,是我和九代目的共同認知,即使現在九代目心中的天平更傾向於Xanxus,但為了彭格列的未來,他是不會選擇那個暴戾傲慢的Xanxus的。」

  「那你是希望我……」

  沢田家光接過對方的話,「我希望你能趕赴日本,保護我的兒子,沢田綱吉。彭格列的繼承人名單上只剩兩人,Xanxus掌控了巴厘安後一定會對我的兒子出手,我希望你能保護他,直到我在義大利這邊穩住局勢,確認了他繼承者地位為止。」

  貝斯特沉默片刻,開口時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而是提了個完全無關的問題,「請問,你們對斯貝爾比·斯誇羅的動向有瞭解嗎?」

  雖然這個問題問的很突兀,但也在沢田家光的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說是他勸說貝斯特伸出援手的重要砝碼。

  這一切都是因為洛倫佐·杜爾克斯的死,作為當年在歐洲成就最高的劍術大師,同時也是彭格列實權掌控者的洛倫佐·杜爾克斯,他名字裡的榮光卻沒能延續到八年後的今天。因為他是被一位年僅十四歲的少年擊敗並殺死的,這樣的失敗說出來只會招致人們的嘲笑,洛倫佐·杜爾克斯因此釘上了失敗者的恥辱柱。

  如今的二代劍帝斯貝爾比·斯誇羅,就是當年的那個少年。這也是沢田家光放心將自己兒子的安危和彭格列的未來交托到貝斯特手中的原因。如果說這世界有絕對不會被Xanxus收買的人,那貝斯特一定就是其中一位,因為與貝斯特有著殺父之仇的斯貝爾比·斯誇羅,宣誓效忠了Xanxus。

  「Xanxus重新掌權後,他的舊部已經再次團結在了巴厘安的旗幟下,成為了Xanxus的羽翼,斯貝爾比·斯誇羅……當然也在其中。」沢田家光謹慎的開口,避免刺激到貝斯特。

  貝斯特卻比他想像地更冷靜一點,「我願意去日本,沢田先生請為我安排一下吧。」

  這無疑是沢田家光願意聽到的答案,貝斯特的點頭同意讓他腦海中一直緊繃著的弦松了一些,露出了連日來第一個由心而發的笑容。在這個多事之秋,還能有值得信賴的人可用,實在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看見沢田家光的笑,貝斯特愣了愣,回了個禮節性的微笑,這下反倒輪到沢田家光發怔了。

  貝斯特笑起來的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不漂亮。她少年時就是佛羅倫斯出名的美人,如渡鴉一般漆黑的發剛好越過肩頭,皮膚白皙如東方精美的細瓷,儘管如此,卻是一副十分標準的歐洲人樣貌。輪廓深邃,五官秀美,湛藍色的眼睛如同陽光下的阿爾諾河,高傲的氣質亦是與生俱來,但是……雖然有著這樣出眾的相貌,她笑的時候還是太僵硬了一些。

  她還沒有長大吧,沢田家光猜測著,隨即在心裡認同了自己這個說法。

  貝斯特·杜爾克斯現在也不過二十二歲,八年前洛倫佐·杜爾克斯死時,她只有十四歲,對和貝斯特八年不見的沢田家光來說,他還是更熟悉當年那個活潑而有生氣的小女孩,這也是他對之前貝斯特「沢田先生」這種說法發愣的原因,被看著長大的小女孩這樣稱呼,實在無法令人習慣。這其中,也有貝斯特根本不擅長社交辭令,令沢田家光感到格格不入的原因。

  看著對面垂下眼的貝斯特,沢田家光忽然產生了些微的同情。不管她現在實力有多強,性格變化有多大,在少年時失去了父親的她,可能永遠也無法真正長大了。                    


☆、執念

  談完正事後,沢田家光又和貝斯特協商了這個委託的報酬問題。貝斯特對待金錢沒什麼特殊的追求,沢田家光報出了一個令人滿意的數額後她就爽快地點頭了。至此這件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積日的疲憊湧了上來,沢田家光伸手按了按眉間,強打起精神道,「其實目前局勢裡倒也沒有那麼糟糕,至少彭格列的同盟家族都沒有站在Xanxus那邊,諸如加百羅涅、布亞諾、盧切斯等等,這些家族還都是我們可靠的盟友。」

  沢田家光的本意是想讓貝斯特對這個剛剛構建起來的合作關係更有信心一點,但說到加百羅涅時,他好像隱約看見貝斯特微微皺起了眉。其實也不能確定她皺眉的原因是不是加百羅涅,但他還是不由停下來道,「怎麼了嗎?」

  貝斯特搖搖頭,然後道,「我只是有些在意你先前關於九代目的說法。」

  「……有什麼看法的話,就請直說吧。」沢田家光也想聽聽局外人的想法。

  貝斯特卻是沉默再三才開口道,「由我來說可能有些不夠資格,但……九代目在我心裡一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Xanxus的不堪人所共知,你說九代目重新讓他重新上位執掌巴厘安,先不談結果,這件事本身就有些古怪。我不覺得九代目會為親情所絆……何況還是一個曾經背叛過彭格列的親人。」

  沢田家光歎了口氣,「你的想法很多人都有,但這件事現在已經發生了,追溯根源也毫無意義。」

  「我不認為這是無意義的……首先,關於Xanxus的調令,都是九代目親自下達的嗎?」

  「是的,親自下發的數次檔,上面全都有彭格列的死炎印。」

  「死炎印……」貝斯特也是曾經與彭格列有過關聯的人,對這個名詞並不陌生,略作考慮後道,「這就很奇怪了。」

  「怎麼?」沢田家光追問。

  「九代目在彭格列的威信無可指摘,死炎印與其說是證明,倒不如說是和家族紋章一樣,一個為表鄭重的印記。你說每次檔上都有……這不是奇怪嗎?沒錯,讓一個叛徒上位的確是需要死炎印來說服眾人,但給每一條命令都打上印記,實在沒有這個必要,也很不合理。」

  「……的確。」經貝斯特這樣一說,原本就勉強才能接受的命令,登時透出了幾分可疑,「但死炎印是無法偽造的,那些印記始終是九代目親手打上去的。」

  「你最近見過九代目嗎?」貝斯特突然問道,「他做出這種決定,你和他面談過嗎?」

  「並沒有,我最近都在佛羅倫斯逗留,和九代目都是通過書信交流。」沢田家光答到一半忽然明白過來貝斯特這麼問的意思,「你懷疑九代目出什麼變故了嗎?」

  「是的。」貝斯特坦然承認道,「父親相信他是最好的Boss,而我也同樣是這麼認為的。肩負著彭格列的九代目不會做這麼不合理的事,但這事又的確發生了,那這不合理背後一定發生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

  「你說的沒錯。」認識到這點後,沢田家光再也沒有坐著閒聊的心思,匆忙起身道,「我這就回羅馬看看,至於關於我兒子的委託,隨後會派助手過來給你資料和替你安排身份的。」

  貝斯特點點頭,沢田家光就此告辭,貝斯特又坐了一會後,同樣起身離開了這間餐廳。她的住處就在附近,這也是她和沢田家光在這裡約見的原因,不過眼下貝斯特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邊招手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上車後貝斯特迅速開口道,「西羅公墓,謝謝。」

  車子很快啟動,十五分鐘後計程車依言在公墓門口停下,貝斯特結清費用後下車在墓園門口花五分鐘挑選了一束花帶進了墓園。進去後沿著熟悉的道路找到了那塊刻著洛倫佐·杜爾克斯的墓碑,貝斯特簡單地用紙巾擦了擦墓碑前面那塊地方後,就把花放了上去。因為居住在那不勒斯的八年間她來的次數實在不少,沒必要總是鄭重其事地對待這件事。

  貝斯特沒有對著死物說話的習慣,所以她來掃墓時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一個人靜靜站著,也不怎麼哭。畢竟已經過去了八年,悲傷早已遠去,留給她的更多地還是懷念。不過,看到黑白遺照上那個熟悉的人像時還是會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

  洛倫佐·杜爾克斯會葬在這裡當然是有原因的,這裡是他的故鄉,那時候從羅馬過來送葬的隊伍幾近千人,又是九代目親自主持,算是給足了她父親榮光。父親逝世之後,她本該在佛羅倫斯那間臭名昭著的黑手黨學校念完中學,然後繼續為彭格列效力的,只是父親死後大家的目光都已轉移到了斯貝爾比·斯誇羅身上,她心有傲氣,又不忿別人的態度,索性脫離了彭格列,回到了父親的故鄉,就此一住就是八年。

  一個人獨處的孤獨幾乎要將那時的她擊潰,期間一直是要報仇的信念支持著她,八年間,她從未停止過要殺死斯貝爾比·斯誇羅的念頭,只是付諸行動時總是欠缺一點機會。聽聞到這一點的人都以為她這是放不下執念,畢竟斯誇羅和她父親是光明磊落的決鬥,要為洛倫佐的死負責任的應該是洛倫佐自己才對,只有貝斯特自己知道,自己的復仇是名正言順、堂堂正正的,也只有貝斯特自己才知道,斯貝爾比·斯誇羅贏得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因為斯貝爾比·斯誇羅擊敗她父親憑得不是劍術,而是毒。洛倫佐·杜爾克斯在決鬥中死去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根本沒人想到會去驗屍,而處理洛倫佐後事時,她那時年紀還小,無從插手。最後偷偷開棺去和父親告別時,才發現了死去數天的父親屍體上呈現了被毒殺的痕跡。

  她那時想都沒想過告訴別人這件事,因為她只覺得無比的荒謬,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發現這件事,是不是匆匆在父親的屍體前擠出幾滴眼淚就忙著去對斯誇羅獻殷勤了呢?既然如此,反正殺她父親的人也只是區區一個斯誇羅,只要殺了斯誇羅,就可以為父親報仇了。

  現在沢田家光一派的邀請就是最好的機會,讓杜爾克斯這個姓氏蒙塵的斯誇羅,就由她來親手殺死。即使要和整個巴厘安為敵也無所謂,即使就此殞命也無所謂,反正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的。


☆、抵達

  因為無牽無掛的關係,貝斯特從墓園回來收拾好行李休整了一晚就起程去了日本,沢田家光的助手則通過手機和貝斯特約定好時間,等候在機場將事先說好的資料檔交給了貝斯特。

  簡單地進行了資料的交接後,貝斯特就在候機大廳裡耐心等待了起來,大約半小時後等來了登機的通知,貝斯特隨即起身隨著人流登上了機艙。放置好行李後,不多時飛機便伴隨著轟鳴聲起飛,貝斯特隨之拉起遮光板擋住舷窗外過於耀眼的陽光,看起了沢田家光轉交給她的那份資料。

  檔袋裡的內容再次說明了沢田家光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裡面的資料不僅記錄了現在團結在沢田綱吉周圍來自不同家族的人,連沢田綱吉居住的地區資訊還有家庭環境也事無巨細地介紹了,貝斯特一頁頁看過去將資料牢記在腦中後,又特別翻回了沢田綱吉和沢田家光的妻子沢田奈奈那一頁。

  這兩位她都沒有見過,沢田綱吉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姑且還能靠資料形成一個朦朧的印象,但一個成年女性的形象實在有些難以捉摸,何況資料上還強調了家光的妻子只是一個普通人,這讓貝斯特不禁有些好奇能培養出下一代彭格列Boss的女性是一位怎樣的人,並擅自勾勒了一個睿智成熟的形象,不過……這些想像在隨後的現實面前實在有些不堪一擊。

  十六個小時的連續飛行後,貝斯特抵達了日本東京的成田機場,通過計程車的幫助和連續的轉乘後終於到了沢田綱吉居住著的並盛町,東京旁邊的一座小城市。日本的街道繁複錯雜,不過對於貝斯特來說還算不上難題,她久居的那不勒斯遠比這裡更加混亂。最後對照著家光提供的地圖,貝斯特找到了屋外名牌寫著沢田的府邸。

  貝斯特正準備按下門鈴時,沢田府邸卻已自己打開了。大概是誰正好要出門吧,貝斯特猜測著,放下了門鈴邊的手,耐心等待著裡面的人出來。過了一會,探出頭的是個頭發毛茸茸的棕發少年,貝斯特愣了愣,迅速將這個少年的樣子和資料中沢田綱吉的照片對上了號,沒想到來日本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未來的十代目。

  正想出聲打個招呼時,沢田綱吉已與她對上了視線,他看起來十分驚訝,三秒之後,他眼裡的驚訝變成了驚慌,然後跑回了屋中還不忘猛地關上了門。貝斯特被他一連串的動作搞得一頭霧水,等了一會看沢田綱吉似乎不再有出來的打算後,貝斯特只能繼續剛開始的動作,按響了門鈴。

  這次出來的應門的是……沢田奈奈。貝斯特對亞洲人的長相不太敏感,但沢田一家的相貌屬於很好辨認的那種,不過貝斯特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請問您是沢田太太嗎?」

  因為沢田奈奈在年紀上明顯是她的長輩,所以她使用了敬語。

  「是的,請問……你是?」沢田奈奈一邊問道一邊走過來為她開了門。

  這個沒戒心的舉動讓貝斯特都愣住了,過了一會才回神道,「說起來有些複雜,我的名字是貝斯特·杜爾克斯,其餘的您請看這裡吧。」

  貝斯特說著遞過了家光事先準備好寫給沢田奈奈的家信,因為他的妻子是不瞭解黑手黨世界的普通人,所以家光特意為貝斯特在他妻子面前安排了一個身份。大意是貝斯特是個旅行者,在旅途上與家光結識,現在途徑日本,家光願意為她提供一個住處,希望沢田對她多加照顧。

  貝斯特自己是覺得……沢田家光這個謊言編的太沒水準了,拿去騙十歲以下的小孩子都不一定能成功,何況是沢田奈奈這樣的成年女性。就在貝斯特擔心奈奈會不會以為她是騙子時,奈奈已經大致讀完了信,看起來非常高興地開口,「原來是這樣,沒問題,你是叫……貝斯特對吧?就在這裡安心住下吧。」

  「……您,不怕我是在騙您嗎?」貝斯特忍不住道,先不說這件事本來就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不該就這樣把丈夫介紹來的來歷不明的女性往家裡帶啊。

  「怎麼會,自己丈夫的字跡我還是認得出的。」沢田奈奈相當自信地回答,然後道,「對了,你和家光是在哪裡認識的。」

  「……義大利。」

  「義大利?上次寄回來的明信片還在北極呢,家光還真是會到處亂跑啊。」沢田奈奈絮絮叨叨地說著就把她帶進了屋子裡,貝斯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對這位門外顧問首領的妻子作何感想了,只能說沢田奈奈和她最初的想像完全大相徑庭,不過在日本的住處問題總算是解決了。

  其實本來還有一個語言不通的大問題,不過因為初代彭格列Boss有遠渡日本最後在日本隱居的說法,所以彭格列內部招募了不少日裔成員,有人甚至會特地去學習日語。貝斯特也因為感興趣而學過一點,寫字可能會有些問題,不過日常會話還是能應付的。

  進屋之後,沢田奈奈把她帶到一間空著的客房後就立刻為她張羅起了被褥,貝斯特看奈奈前前後後地忙碌有些過意不去,但想幫忙也不知道該從哪插手,幹站著又太傻,她索性和奈奈聊起了沢田綱吉,「剛才按門鈴時看到了一個少年出來,那是您的孩子嗎?」

  「嗯?是的。剛才他說要出門的,結果剛打開門就冒冒失失地跑回房間去了,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呢。對了,他的名字是綱吉。」奈奈說完之後手頭的工作差不多也結束了,轉過頭笑道,「這個家裡還有很多其他孩子呢,以前這裡沒那麼熱鬧的,但這段時間房客變得越來越多了……貝斯特現在正好可以上去和他們認識一下呢。」

  「好的。」貝斯特點頭應道,她也正好有這個想法,於是順著奈奈的意思離開了房間,上樓的同時將不久前看過一遍的資料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


☆、保護

  現在居住在這個家中的,除去沢田母子兩人之外還有四人。三個嬰兒,分別是來自波維諾家族的藍波·波維諾、人稱「人間炸彈」的香港殺手一平還有受九代首領的委託為了培養沢田綱吉成為彭格列十代首領而來到日本的裡包恩。然後……就是裡包恩的情人,義大利殺手「毒蠍子」碧洋琪。

  回憶著這些的貝斯特走上樓梯剛過轉角就遇到了資料中四人的其中兩位。碧洋琪……還有正坐在她肩頭上的裡包恩。貝斯特一愣之後先向碧洋琪伸出了手,「貝斯特·杜爾克斯,受沢田家光的委託來這裡保護沢田綱吉。」

  她本來也是性情高傲的人,只是八年的光陰足以磨去她身上的銳氣,讓她學會為人處世和釋放善意,畢竟和同住一個屋簷的碧洋琪鬧矛盾的話實在沒什麼好處。果然她先低頭後,碧洋琪臉上的冷漠也消減了一些,伸手回握。兩人的初次見面到這裡還算融洽。

  貝斯特隨即看向裡包恩,「好久不見,裡包恩。」

  她去那不勒斯後就斷了和以前所有人的聯繫,所以她和裡包恩,也是八年未見了。

  裡包恩對於這久別重逢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義大利那邊的形勢家光已經和我說了,現在,你要先去見見我的弟子嗎?」

  「如果你指的是沢田綱吉的話,我剛才就見到了。」貝斯特停頓了一下以調整措辭,「他……剛看到我就掉頭跑了,我不太懂他這個行為的意義。」

  「大概是把你當成從義大利來的殺手了。」碧洋琪開口道,「前段時間對他的暗殺很多。」

  「他難道只是被嚇跑了嗎?這也太……」貝斯特一時都找不到形容詞了,她原本以為未來的十代目人選居住在日本這個極東之地只是九代目出於考慮後的保護措施,至於背地裡,當然有各種將他訓練成合格黑手黨的方法。畢竟原來的候選人都接二連三地遇害了,這麼做也可以理解,但現在看來……沢田綱吉真是非常的……令人意外。

  「哼,把他從廢柴訓練成合格的彭格列十代目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裡包恩在旁邊撇嘴道,「他現在應該正躲在房間裡害怕呢,我們上去把關於巴厘安的好消息告訴他吧。」

  關於巴厘安的可算不上是好消息,貝斯特心道,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和裡包恩一起上了二樓,她總得和自己的保護物件交流一下,先前那點對沢田綱吉的失望已經被壓了下去。畢竟她早已彭格列的一員,未來的十代目是個怎樣的人也與她無關。她所要做的,無非是保證他的性命和安全罷了。

  貝斯特上樓和沢田綱吉正式見面後依然是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向他大略說了說巴厘安和彭格列之間的形勢,但沢田綱吉從頭到尾都表現地很抗拒,如果不是裡包恩拿槍指著他,他很有可能聽到會有人來暗殺他時就嚇得奪門而出了。

  貝斯特對他這種表現很是無奈,但他抗拒也沒用。貝斯特就此在沢田家住了下來,起初她對這裡的吵鬧很不習慣,但過了幾天後竟然也慢慢適應了。這幾天間也沒發什麼可詳說的事,巴厘安方面一點動靜也沒有,義大利也沒有消息傳來。貝斯特在日本這邊寸步不離地保護著沢田,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耐心,倒是裡包恩那邊擔心彭格列局勢,隱隱有些急躁,連帶著佈置給沢田的課業也加重了幾分。

  「你還真是鎮定啊。」裡包恩將貝斯特的態度都看在眼裡,某天在綱吉去上學後和貝斯特閒聊時也是隨意地提了提這點。

  貝斯特對沢田綱吉的保護都是在家中和他外出的時候,一般不會跟去學校。首先她的歐洲人相貌太引人注目,行動很不方便,跟著綱吉去學校也顯得很奇怪,他本人又很不情願,所以貝斯特也就對他放任自流了。反正他在學校有家族成員策應,沢田家又離學校也很近,真的出了什麼騷亂貝斯特也能立刻知道。

  裡包恩開口和她說話前,貝斯特正在翻著沢田綱吉堆在桌上的書,不過因為內容都是日文,她看的非常吃力,此時裡包恩和她說話,她也就順勢放下書道,「我們現在只能單方面地等待巴厘安下手,然後還擊。守株待兔時不夠鎮定的話,可是會錯失機會的。」

  「我知道你是為誰才來日本的,斯貝爾比·斯誇羅可不是普通的兔子啊。」

  「鯊魚又怎麼樣,還不是動物?」貝斯特回答地非常平靜,時至今日,即使有人突然在她面前提起斯貝爾比·斯誇羅,她也不會為此動怒了。

  裡包恩正想回答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元氣滿滿的少年音,「——有人在嗎?」

  「聽聲音好像是山本武。」裡包恩道。

  貝斯特隨著聲音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看,在沢田家大門外出聲的人,的確是綱吉的家族成員之一的山本武。他身邊還跟著本該在學校裡的獄寺隼人和沢田綱吉。貝斯特正想回身問問裡包恩這是怎麼回事時,已經看到貝斯特的山本武連忙向她這邊揮了揮手,大聲道,「那個——我們今天打算一起去商店街玩,你要一起來嗎?」

  這幾天貝斯特住在沢田家時,不可避免地和這些綱吉的家族成員有了交集,同是來自義大利的獄寺隼人對她的態度很冷淡,但山本武就熱情地多,一直會主動和她打招呼。貝斯特此時有心想回答但實在做不出像山本武這樣喊話的方式,只能返身去問裡包恩,「你也聽到了吧?你的弟子也在下麵,怎麼辦?」

  裡包恩沒怎麼思考就跳上了貝斯特的肩膀,「那就一起去吧,偶爾也要讓那個廢柴輕鬆一下。」                    


☆、再遇

  山本武那句話其實問地很多餘,既然沢田綱吉要出去玩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要跟去的。裡包恩下樓時又叫上了碧洋琪和家裡的孩子,沢田綱吉他們好像還喊了學校的同學,去商店街玩的隊伍一下子壯大地非常可觀。奈奈因為要忙著做家務抽不出空去玩,所以只是寫了張購物清單給碧洋琪,讓她幫忙買點東西回來。

  所謂的商店街上也只有數十家商鋪,貝斯特對逛街實在沒興趣,本該專心致志地跟在綱吉身邊的,但這群少年和她差了足足有八歲,一聲不吭地跟著實在尷尬,剛好碧洋琪那邊在叫她一起去買東西,她就轉而去和碧洋琪一起買奈奈要求的東西了。

  結果她和沢田綱吉分開了就這麼一會的功夫,綱吉那邊頓時出了大亂子。

  當時碧洋琪還興致勃勃地在和人還價,就在她搞定這次購物轉過頭想和貝斯特說話的時候,沢田綱吉那邊突然傳來接連不停的爆炸聲,在足以使人耳鳴的轟鳴聲中,貝斯特匆匆和碧洋琪分開,往綱吉的方向趕去。

  她趕到事發的地方時,才確認了那些爆炸聲不是這裡發生的意外,而的確是有人對沢田綱吉下手了。貝斯特掃了一眼就將全域收入眼中,綱吉那些有戰鬥能力的家族成員已經全受傷倒在了地上,四周十分狼藉,到處都是被爆破的痕跡和建築的殘骸。原本在這裡的普通人群已經被爆炸聲驅散了,至於綱吉的那些女性同學似乎也已經走了。然後……貝斯特將目光放在了造成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身上,一個正對倒在地上的沢田綱吉揚起劍的白髮劍士。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斯貝爾比·斯誇羅。在無數次殺死斯誇羅的夢境中,她從來想過這麼輕易地就能在日本再見到斯誇羅,貝斯特努力壓下了因為憤怒而躁動起來的情緒,高聲開口道,「巴厘安的任務,原來就是來暗殺彭格列的十代目嗎?彭格列知道你這種做法嗎?」

  她距離斯誇羅有些遠,趕過去也來不及阻止,好在她的話語總算起到了一些作用,聽到這些的斯誇羅揮劍的動作滯了滯,不由看向貝斯特的方向,看到她的同時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放下了劍道,「貝斯特?怎麼是你?」

  然後他醒悟過來,看向沢田綱吉道,「原來如此,你也加入了這個小子的陣營。」

  斯誇羅接下去似乎還有什麼話要說,但貝斯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斯誇羅轉頭去看綱吉時,就等於給了他最好的接近機會,貝斯特沒有錯過這個瞬間,直接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迎上了斯誇羅的劍。沒錯,貝斯特用的武器的確是匕首,而不是劍。她雖然是劍帝的女兒,但並沒有一味地模仿父親,而是選擇了匕首這種更適合女性的靈巧武器,並將父親劍術當中可以學習的部分融入到使用匕首的技巧裡,使之成為自己的東西。

  雖然和斯誇羅正式交上了手,但貝斯特也沒被仇恨衝昏頭腦,她沒忘記自己身邊還有一個會成為累贅的沢田綱吉。貝斯特分心看了看周圍,他們附近就是並盛當地的商城,大約五米處就有一家店的玻璃櫥窗碎了一地,這是斯誇羅製造出的結果,但眼下卻成為了他們的機會,貝斯特應付著斯誇羅的攻勢,頭也不回地道,「沢田,躲到商城裡面去,不要留在這裡礙事。」

  赤著上半身明顯是剛使用過死氣彈已經沒有攻擊手段的沢田綱吉應了一聲,就匆忙起身想往那邊跑。

  斯誇羅卻對沢田綱吉出乎意料地執著,劍鋒一轉就直接攻向了綱吉,似乎是拼著受傷的危險也要強留沢田綱吉在這裡,貝斯特沒料到他會做出這種選擇,但她剛才為求速度拔出匕首的手不是慣用手,此時想阻止斯誇羅也力有不逮。如果貝斯特自私一點,放任斯誇羅去攻擊綱吉,說不定就能找到機會給予斯誇羅幾道致命傷,但她既然已經答應了家光要保護她的兒子,她就會遵守諾言。

  斯誇羅已經刺出了一劍,思慮急轉的貝斯特眼看著是不能指望沢田綱吉自己躲過這一擊了,情急之下只能出手用右手握住了斯誇羅的劍鋒。殷紅的鮮血滴落下來時,斯誇羅微微怔住,似乎是根本沒想到她會這麼做。貝斯特則趁著斯誇羅走神的瞬間一矮身也鑽進了商城裡,不怎麼費力地在店內的櫃檯後面找到了躲在那裡的沢田綱吉試圖瞭解情況。

  「我們剛才在那裡休息……然後一個叫巴吉爾的人交給了我一個盒子,然後那個白頭發的男人就出現了,好像也是為了盒子來的。」沢田綱吉臉上是抹不去的害怕,但還是一五一十地把情況和貝斯特說清楚了。

  「盒子?」貝斯特看著沢田綱吉手中捧著的那個盒子,「就是它嗎?」

  「恩,是的。」

  貝斯特伸出手想打開看看那個印著彭格列家族紋飾的盒子,但右手鮮血淋漓地實在有些不太合適,於是她改用左手開了盒子上的鎖扣,打開看了一眼,「原來是彭格列指環。」

  沢田卻對盒子和戒指什麼的一點都不關心,而是看著貝斯特手上的傷憂心道,「這個傷口……」

  貝斯特以前接委託時受傷的次數實在不少,致命的傷也有過,現下這種小傷根本不被她放在眼裡,眼下看沢田擔心這麼一個小傷口,不禁好笑道,「你不是不承認我是你的保鏢嗎?何必在意我的傷。」

  「這是兩回事啊。」沢田綱吉看見她笑,不禁愣了愣,然後小聲開口,「是不是很痛?」

  貝斯特沒說話,而是嘗試著甩了甩右手,因為傷口剛剛產生,所以還不怎麼疼,只是有一陣沉重的麻痹感,看來用它握匕首是行不通了,貝斯特不禁有些遺憾。沢田看她這樣,不禁因為畏懼血而瑟縮了一下,但卻沒有退後,而是靠過來道,「要不要包紮一下?」

  「等我解決了那邊的傢伙再說吧。」貝斯特起身道,「待在這裡,保護好這個盒子。」

  沢田綱吉點了點頭,只是還不等他說話,斯誇羅旁若無人的囂張聲音已經穿過玻璃櫥窗飄了進來,「喂,貝斯特,想不到你也會做這種蠢事,和巴厘安為敵,還投靠只有十四歲的沢田綱吉?」

  貝斯特提著匕首迎上去,「我沒有投靠任何人,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殺了你。你當然可以說我蠢,那也好過你這個卑劣的小人,斯誇羅。」

  她走過轉角,斯誇羅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她面前,與他刺耳的說話音量相比,斯誇羅的神色非常沉靜,看見貝斯特後,他輕輕揚起了劍,「你想殺了我為你父親報仇是嗎?那就來吧。」

  貝斯特十分痛恨斯誇羅這樣的表情,因為她在父親死後去質問斯誇羅時,看到的也是這樣的表情。鮮少有人知道,其實斯貝爾比·斯誇羅曾是她最好的朋友,兩人少年時就讀於同一所學校,都性情高傲、眼高於頂。照理說兩個同樣性格的人很難合得來,但她和斯誇羅卻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如果是別人用暗算的手段殺了她的父親,她或許還不會如此嫉恨,但斯誇羅做出這種事的時候,就等於在背叛他們之間的友情,這才是她對斯誇羅憤怒的真正的原因。

  貝斯特正想上前了結這段舊仇,空曠的店內突然響起了第三人的聲音,說話的人自然是沢田綱吉,「那個……你要的就是這個盒子吧?如果是這個的話,請拿去吧。」

  說著沢田綱吉直接將裝有彭格列指環的盒子朝他們這個方向扔了過來,貝斯特和斯誇羅都愣住了,反應過來後貝斯特直接伸手去搶,但那個盒子本來就是扔向斯誇羅的,他本來就是為此而來的,接住後他根本無心和貝斯特纏鬥,直接轉身就走。

  貝斯特此時也無暇去責問沢田綱吉為什麼要這麼做,只能選擇往外追,但斯誇羅也不是庸手,逃跑時不會毫無準備,貝斯特剛追出去當頭就墜下幾枚爆彈,看到時已經來不及退開了。本能的反應讓她抬起手臂護住身體,正做好心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痛楚時,有個不輕不重的力量拉了她手腕一把,使她避開了這場劇烈的爆炸。

  硝煙和火光散去後,貝斯特這才看清拉了她手腕一把的是不知何時纏上她手腕的鞭子,她順著鞭子的方向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相貌隱隱有些熟悉的金髮男人正有些擔憂地看著她,貝斯特覺得這人的眼神很是奇怪,但還是道了聲謝謝,然後低頭去解鞭子時心下卻是忽然一震。

  金髮、鞭子、彭格列的同盟……加百羅涅。貝斯特下意識抬頭脫口道,「迪諾?」

  金髮男人沒有開口,但貝斯特整個人都僵住了,好在這時候沢田跟了出來分走了貝斯特的注意力,她連忙借著和沢田說話的機會移開目光,「為什麼要把彭格列指環給斯誇羅?那是彭格列繼承人的證明,你到底明不明白彭格列現在的情況。」

  「我就是知道,才會這樣做的。」沢田的聲音不大,卻意外地堅定,這個廢柴的少年,似乎也有著自己的堅持,「我不想貝斯特你再受傷了,我不想看到周圍的人因為我而受傷了。」

  貝斯特揪過沢田的衣領,讓斯誇羅逃走的惱怒,已經遷移到了沢田綱吉身上,「你這樣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合格的黑手黨。」

  「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做黑手黨,這都是你們強加給我的。」

  貝斯特正要開口,先前不見蹤影的裡包恩輕飄飄地插進了他們的談話中,「別再吵了,斯誇羅已經帶著彭格列指環離開了。」

  貝斯特鬆開手,努力克制情緒道,「我去追。」

  裡包恩開口道,「不必了,我另有打算,我們先回去吧。」

  既然裡包恩這麼說了,他們也只能選擇帶著一地的傷患回去,新到的加百羅涅家族成員在這個過程中幫了不少忙,但很奇怪的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貝斯特從頭到尾再也沒有看過迪諾·加百羅涅一眼。


☆、商議

  將彭格列指環從義大利的巴吉爾被斯誇羅打成了重傷,山本武和獄寺隼人的傷也不輕,所以一行人直接去了醫院,而貝斯特則不怎麼在意自己的傷,就直接和碧洋琪、裡包恩回了沢田家,奈奈剛好不在,貝斯特就用家庭醫用箱草草地處理了一下手上的傷。

  完事之後她看著裡包恩道,「現在巴厘安已經得到想要的東西了,沢田綱吉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威脅了,保護根本毫無意義,我打算回義大利了。」

  「假的彭格列指環可不是他們想要的東西。」裡包恩開口道。

  「……假的?」貝斯特不解,然後醒悟,「巴吉爾帶來的只是誘餌嗎?那真的指環在哪裡?」

  「真的指環就在剛剛由迪諾帶到了,現在應該已經在醫院交給阿綱了。」

  裡包恩這一句話足以讓貝斯特明白局勢的變化,但聽到迪諾的名字時,貝斯特卻又原因不明地沉默了一會,然後轉移了話題,「我今天對沢田……有了新的看法。」

  「他做的事我聽你說了,怎麼,對他失望了嗎?」

  「不,反而有點……另眼相看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在別的黑手黨Boss身上看不到的東西,我想我明白九代目為什麼要選一個這樣的人成為十代目了。能力可以靠後天慢慢培養,但仁慈善良的品質,卻是從一開始就決定了的。」

  裡包恩算是默認了貝斯特對綱吉的理解,然後道,「你沒對他失望就好,因為在他之後的訓練計畫上,我還需要你的幫忙呢。」

  裡包恩這句話讓貝斯特十分不解,「……什麼意思?」

  「斯誇羅從日本回羅馬就要不少時間,假的彭格列指環至少能拖延一周,這期間必須對阿綱和他的家族成員進行特訓,讓他們成長到足以對抗巴厘安的程度。」

  「這怎麼可能?」

  「其他人我是不知道,但有你的幫助,蠢綱的格鬥技巧絕對能上一個臺階。本來這個任務巴吉爾也能勝任,但他的傷實在太重了,所以,你願意當蠢綱的家庭教師嗎?」

  「……你是想讓我當陪練?」貝斯特總算是明白了裡包恩的意思。

  「沒錯,你願意嗎?」

  貝斯特思考了兩三秒後道,「可以,反正沢田特訓的時候我也要跟著他,喂喂招倒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見她答應了裡包恩也微微點了點頭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你好像很不想見到迪諾那個廢柴,這下你正好可以避開他了吧?」

  「我做任何事都不是出於自己的願意,而不是為了任何人。」貝斯特有些不快地起身,「Xanxus那種人看到假的指環肯定會大發雷霆,下次巴厘安再來日本一定聲勢不小,我打算去東京市內聯繫一下情報販子,好掌握他們下次的動向。」

  「你為了斯誇羅還真是積極呢,不過不用這麼麻煩,彭格列在東京有分部,用網路聯繫他們就可以了,因為是家光主持著的,所以可以信賴。」裡包恩道。

  「這可不是小事,我還是親自跑一趟吧,給我地址,還有能充當憑證的東西。說起來……彭格列為什麼會在日本這種地方建分部?」還不等裡包恩回答,貝斯特就已經想到了答案,「是為了沢田對吧?對他的保護還真是不遺餘力啊。」

  裡包恩勾起嘴角笑了笑,並未作答,而是只回答了她前半部的要求,「你要去的話現在就動身吧,晚上還來得及趕回來,地址我用郵件發到你手機裡,至於憑證,那裡的人知道你在日本,所以你只要帶著你這張臉去就行了。」

  貝斯特對裡包恩最後那句話裡的幽默未作理會,而是直接動身去了東京市內,這些天她在沢田家除了保護沢田家以外,也利用閒暇時間將並盛町的地圖和交通線路背了個徹底,所以她這次走的比來時順利地多。憑藉裡包恩給的位址,她很快就找了目的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那裡的彭格列人員說清楚後她留下了自己在日本的聯繫方式就返回並盛町了,如果分部的人能力值得信賴的話,相信巴厘安再來日本時,她在沢田家也一定能很快得到通知。

  由於在各類交通工具上費去了太多時間,她回到沢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屋裡的人似乎都已經休息了,也看不到燈光。貝斯特因為已經配了沢田家的鑰匙,所以不用按門鈴驚醒奈奈她們就能安靜地進去,只是剛走進玄關就看到了朦朦朧朧的電視光亮。貝斯特換好鞋走進去才發現是沢田家光坐在沙發上看著靜音的電視。

  貝斯特稍微有些吃驚,不過很快恢復如常,這間屋子本來就是沢田家光的家,「沢田先生?義大利那邊怎麼樣?」

  沢田家光察覺到她腳步聲時就已關掉了電視,此時向她招了招手,「還是老樣子,不過……你過來坐吧,我有事想和你說。對了,路上辛苦你了。」

  「都是小事。」貝斯特走過去坐下,「你要和我說什麼?」

  「彭格列指環的事。」

  貝斯特了然道,「我已經聽裡包恩說了,被巴厘安搶回去的是假的。真的……應該已經交到沢田手裡了吧。希望他下次不要再拱手送人。」

  「阿綱做的蠢事我也知道了。」沢田家光苦笑,「不過他沒有那個機會了,指環已經分散到了阿綱的家族成員手裡,相比阿綱,他們可是鬥志滿滿呢,我要說的……也正是這個指環歸屬的問題。其餘的六枚指環已經分發出去了,但還剩這一枚……」

  沢田家光說著將放在桌上的一枚指環遞給貝斯特,貝斯特接過來借著從落地窗照進來的月光看了看,「彭格列守護者的傳統我也聽過,這一枚……應該是雷守指環吧?」

  雖然戒指的形狀不完整,但閃電的圖案相比起其他指環更好辨認,貝斯特也是一口叫出了名字。家光點了點頭道,「是的,正是雷守指環。」

  「為什麼會還剩這一枚?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嗎?」

  「不是的。」家光頓了頓道,「因為這個合適的人選,剛剛才回來。」

  貝斯特翻看戒指的動作停住了,她也不笨,很快就領會了家光的意思,「沢田先生……我就直接問了,你是在邀請我成為沢田綱吉的雷之守護者,加入彭格列嗎?」

  貝斯特問得很正式,沢田家光的表情也隨之嚴肅了起來,「是的,雷的意義就是成為避雷針並將家族承受的傷害抹消,你的年紀和經歷足以使你成為未來十代目最好的引路人。」

  「非常感謝沢田先生你的邀請。」貝斯特最後看了一眼彭格列的雷之指環,然後將其放到了桌上,「但是我拒絕。」

  「拒絕地真是毫不留情啊。」沢田家光感慨道,「我能問問原因嗎?」

  「要問原因的話……」貝斯特低頭想了想,然後道,「那就是我現在不想和任何人有家族形式的羈絆,所以加入彭格列對我來說……有些困難。」

  沢田家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兩人之間因此陷入了沉默,然後還是貝斯特先開口道,「我聽說彭格列指環能分為兩份,門外顧問和家族首領各持一份,同時被兩人認可的人才能獲得繼承人的資格,沢田手裡的那份應該是沢田先生你的。那九代目手裡的那份,現在在哪裡呢?」

  「……不知道。」沢田家光沉默了一會道,「我去羅馬時親眼見到了九代目,的確是九代目沒錯,但他的性情變得很古怪,雖然你在那不勒斯說的話很有幾分道理,但擺在我們眼前的事實就是,九代目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九代目了。我認為他手裡的指環……已經交給Xanxus了。」

  「這麼說……Xanxus是一定會來搶回在日本的這份了,因為他只有這樣才能成為繼承人。」貝斯特考慮片刻後道,「對了,這枚雷之指環,要怎麼辦?」

  「事實上……雷守還有個人選,你也已經見過了,就是波維諾家族那個小鬼。」

  貝斯特愣了愣,但之後她卻沒有什麼取笑和輕視的舉動,儘管沢田家光說的雷守的人選是年僅五歲的藍波·波維諾,貝斯特略一思考後道,「原來如此……波維諾家族的十年火箭炮,的確可以讓他成為一個戰力。」

  「不僅如此,還有個原因是,他還只有五歲。」沢田家光的話有些荒誕,但貝斯特卻明白他的意思,正因為藍波·波維諾的稚嫩和幼小,所以他身上,還有無限的可能。

  最後,貝斯特看了一眼在月色下閃著光的雷之指環,輕聲道,「希望在巴厘安到來之後,你我都能如願吧。」


☆、訓練

  貝斯特和沢田家光夜談過後,沢田綱吉和他守護者們為了迎戰巴厘安也開始了各自的特訓。裡包恩幫沢田綱吉他們向學校請了假,至於對奈奈的藉口則是學校組織了去山裡的郊遊,奈奈立刻就相信了,還準備了很豐盛的便當。雖然經過這些天的相處,貝斯特已經對沢田奈奈這位溫柔的日本女性產生了相當程度上的好感,但奈奈如此容易輕信別人的性格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但她又不能去揭穿,只能看著裡包恩一次次地欺騙奈奈。

  裡包恩處理完這些生活中的瑣事後就把綱吉帶到了山裡展開了特訓,因為前期只做體能訓練的關係,貝斯特要做的只是在旁邊看沢田綱吉一遍遍地從懸崖上摔下來,此外就是和他在午飯的時候聊聊天。

  兩人的關係一開始還因為商店街的爭吵而有些僵硬,但沢田綱吉終究只是個少年,不怎麼記仇,很快就和貝斯特相處融洽了起來,然後綱吉提了個貝斯特有些吃驚的問題,「那天那個白頭發叫斯誇羅的人,還有迪諾先生,貝斯特你和他們以前就認識嗎?」

  「為什麼你會想到問我這個?」貝斯特看向裡包恩,「裡包恩和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啊。」沢田綱吉迷惑道,不是很明白貝斯特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問的。因為那天看到你和斯誇羅在說話,距離有點遠我也沒聽清,所以有點好奇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那個,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我只是隨便問問的。」

  「是,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因為讀的是同一所黑手黨學校。」貝斯特平靜地回答,前半句姑且是在回答綱吉的問題,後半句卻讓綱吉一下子驚慌了起來,「然後斯誇羅親手殺了我父親。」

  「對不起。」綱吉連忙道歉,然後慌慌張張地轉移話題,「黑手黨學校是什麼意思呢?難道還有專門培養黑手黨的學校嗎?」

  「培養倒談不上,只是黑手黨人多半會選擇把孩子送到這間學校裡,你應該可以在網上查到它的資訊,佛羅倫斯的聖彼得天主學校。不過它既不對外招生,也和天主教也沒關係,純粹是建校的時候理事會裡的一名成員靠錢買到了一個白衣主教的位置,所以興致勃勃地提議加上這個詞。出身低微的學生在裡面尋求庇護,大家族來的學生則拉幫結派,算是黑手黨勢力的溫床吧。」貝斯特解釋地很詳盡,但綱吉一臉聽故事的表情,不久之後就將面對巴厘安的少年,大概仍覺得黑手黨的世界很遙遠吧。

  沢田綱吉消化了關於黑手黨學校的事後又問,「那迪諾先生也在那個學校裡嗎?貝斯特和迪諾先生也是在以前就認識了嗎?」

  貝斯特本以為已經饒過這個話題了,誰知道綱吉又突然提了起來,她僵了兩三秒才答道,「恩。是的。」

  沢田綱吉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怎麼了嗎?我問的問題有哪裡不對?」

  「沒什麼……」貝斯特猶豫了片刻道,「我和迪諾·加百羅涅……不是很熟。」

  裡包恩立刻在旁邊哼笑了一聲,貝斯特很有種探身把他手裡的咖啡掀翻的衝動,但無奈旁邊還有一個沢田綱吉,她只能盡力無視裡包恩的嘲諷,若無其事地帶過這個話題。

  這個小插曲過後,沢田綱吉的訓練也漸漸步上了正軌,和貝斯特展開了實戰的訓練。一周之後,就在沢田綱吉的格鬥訓練初見成效的時候,貝斯特和裡包恩同時收到了巴厘安已經到達日本的消息,轉告給綱吉後他頓時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過後沢田綱吉也接到了一個電話,內容似乎是藍波又跑丟了,這種平時很棘手的問題現在在綱吉眼裡只能算小事了,倒是貝斯特和裡包恩從這通電話裡預感到了一點東西。

  「糟糕了,阿綱。」裡包恩開口道,「那個小鬼可能會遇到危險。」

  「誒?他只是又不知道跑去哪裡玩了吧,晚飯的時候就會回來了,怎麼會有危險?」「巴厘安很有可能會對藍波下手,因為那個小鬼拿著雷之指環呢。」

  「誒?誒?」綱吉看起來完全被嚇到了,慌慌張張地拿起因為訓練要脫掉的衣服,然後逐個打電話讓大家幫忙一起找藍波,隨後拜託裡包恩和貝斯特一起回去。

  期間綱吉什麼也沒有說,看上去好像只是因為擔心藍波而來不及抱怨把雷之指環交給藍波的事,但貝斯特卻已經從他條理清晰的舉措中看到了他的成長,不過她沒有直接指出來,而是聽從他的安排一起回了並盛町。至於那些成長,等到沢田綱吉自己意識到的時候,他就一定是個合格的十代目了。

  他們三人從山裡回到町內後為了提高效率只能分開行動,貝斯特熟背的並盛町地圖沒想到會在這裡用上,不過在漫無目的地找了近十分鐘後,貝斯特沒看到那個爆炸頭的奶牛小鬼,卻看到了兩個鬼鬼祟祟的外國人,穿著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巴厘安制服。

  貝斯特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確認了周圍沒有巴厘安的其他成員後,她身手俐落地沖過去放倒了兩人,巴厘安當年那批從屬於父親的成員早就被清洗更換了,所以此時她下手也是全無顧忌。本想直接用匕首割喉的,但考慮到也許會被普通人看見引來騷亂,又或者沢田的守護者會找到這邊來,死人對於一群十四歲的少年可不是有趣的東西,所以貝斯特最後改成了肘擊打昏了兩人。

  就在貝斯特翻了翻他們身體一無所獲的時候,手機輕微震動了一下,貝斯特拿出來一看,發信人是沢田家光,而內容則是寫了一條位址,看內容就在附近,後面還跟了一個名字。

  斯貝爾比·斯誇羅。

  貝斯特瞬間明白了這條郵件的意思,下意識握緊了拳,然後鬆開,將手機放回口袋後立刻轉身想走,不過在此之前貝斯特卻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然後她折身在那兩個巴厘安成員身上放了點零件後才就此離開。


☆、親吻

  貝斯特趕去時已經有些遲了,剛好趕上好戲落幕。兩個宣稱自己從屬於彭格列切爾貝羅機關的女性宣佈了所謂的指環爭奪戰,還拿出了有死炎印的九代目命令要求在場分別跟隨Xanxus和沢田綱吉的守護者們執行。Xanxus的毫無疑議不禁讓家光和貝斯特懷疑起了這個從未聽說過的切爾貝羅機關還有死炎印的真實性,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只能照辦。

  期間貝斯特也有些按捺不住對斯誇羅動手的衝動,但理智告訴她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斯誇羅周圍的巴厘安幹部實在不少,在切爾貝羅的監視下也找不到什麼好機會,不過她也留了後手,沒有機會,她就去創造機會去斯誇羅見面。

  果然Xanxus離開後不久,她在那兩個巴厘安成員身上留下的追蹤器開始穩定地工作起來,精准地將定位傳入了她手機裡,她賭的就是即便巴厘安不喜歡失敗者,也會對那兩個人進行回收,現在看來,她當然是賭贏了,只要根據這個定位,她就能找到巴厘安在日本的據點,也許起不到什麼作用,但至少不會那麼被動。況且,她的目標也不是巴厘安,而只是斯誇羅而已,如果能找到斯誇羅落單的機會,那就再好不過了。

  貝斯特思考了片刻後走到沢田家光的身邊,簡短地和他說明了事情經過和她的去向後,她就和沢田綱吉一行人暫時分開,獨自一人去追蹤巴厘安了。

  這次她回來地要比昨天早得多,因為巴厘安的據點也在並盛町的範圍裡,她遠遠地跟到了一幢山上的洋館後,因為四處是巴厘安的成員在巡視,她不敢深入,就退了回來。

  同時她也記住了他們回去時開的車子的車牌號,巴厘安要不是因為沢田綱吉根本不會來到這個遠東之地,貝斯特不覺得他們會購置這麼多輛以後再也用不上的車子,那就有很大可能是租的。貝斯特四處探訪了本地的幾家租車行,賄賂了一下裡面的工作人員後得到了巴厘安的地址,兩相對照後貝斯特終於對自己追蹤到的地址確信無疑。

  至於她回到沢田家的時候剛好是晚上八點左右,她想將打探到的資訊儘快告訴沢田家光,卻從奈奈那裡得知沢田家光有事外出了,貝斯特只好先去洗漱,等沢田家光回來再做打算。

  回到沢田家讓她警戒心低了不少,以至於回到開著燈的房間時,過了兩三秒她才意識到不對,先看了看光線明亮的頂燈,然後視線落到坐在書桌旁的人身上時不免愣了一愣,「迪……加百羅涅?」

  她是真的很驚訝,因為她沒想過迪諾還會來找她,也搞不懂他還有什麼來找她的理由,在她心裡他們已經是毫無關聯的兩個人了,所以在脫口叫出他名字的時候硬是改成了姓氏,不過,在貝斯特彆扭地稱呼他姓氏的時候,她不知道被她這麼稱呼的人其實也很不舒服。

  兩人僵持了一會,然後原本似乎在看什麼資料的金髮青年合上了資料夾,開口打破了沉默,「從巴厘安那裡回來了嗎?」

  貝斯特皺了皺眉,但並不如何驚訝,「家光告訴你了?」

  迪諾沒有回答,而是又道,「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不用你關心。」始終搞不清楚迪諾的來意,貝斯特對他的迂回也不耐煩了起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和你談談斯誇羅。」迪諾向她這邊轉過身來擺出了一副要長談的架勢,微微歎了口氣後開口,但這話題的開頭就已經想讓貝斯特請他出去了,不過她沒有這麼做,她倒想聽聽迪諾還能對她說什麼,「你不覺得,你對斯誇羅的態度很奇怪嗎?」

  貝斯特沒說話,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別人或許是覺得你態度冷靜,不會被仇恨衝昏頭腦,但……我倒不這麼覺得。一周前也好,今天也好,你都沒有表現出非要殺斯誇羅不可的執著。或許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那麼冷靜的原因,只是因為你本來就沒有想殺斯誇羅的意願。」迪諾頓了頓,然後道,「既然如此,我覺得你最好不要摻合進彭格列和巴厘安的矛盾,你本來就和這件事無關,沒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加入沢田先生的陣營。」

  「你說完了嗎?」貝斯特的聲音裡一點情緒都沒有,好像完全把迪諾說的話視為了無稽之談,「說完了的話,就請離開吧。我的事和你無關,還有,你的想法越來越可笑了,加百羅涅。不要擺出一副很瞭解我的樣子,你是最沒資格這樣做的人。」

  貝斯特說完這些話後,就不再理會他,而是走到了落地窗邊想放下窗簾,解開搭扣時眼角的餘光看到了迪諾從座位上起身。大概是想離開了,貝斯特這麼想著略微松了口氣時,卻感覺迪諾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到了她身後。

  貝斯特轉過身皺了皺眉正想開口,卻先聽到迪諾開口,「你的事和我無關……嗎?」

  沒過多考慮,貝斯特正想點頭,卻忽然被按住肩膀拉了過去,之後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個漫長的特寫鏡頭,想說的話都被堵在了口中,沒有辦法說出口。

  迪諾吻了她。

  因為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愣著的時候牙關已經被撬了開來,有什麼東西正在強行糾纏著,溫熱的液體在唇齒間交換,反應過來後,貝斯特下意識咬了他後立刻推開了他,逃出了房間。

  明明之前是她讓迪諾離開她的房間的,結果像喪家之犬一樣逃跑的,卻是她自己。那麼小的沢田家,其實根本無處可藏,她跑去敲了碧洋琪的門,大概只有碧洋琪這裡,是迪諾絕對不會找過來的吧。碧洋琪開門後看著有些慌亂的貝斯特挑了挑眉,「怎麼了?」

  「能讓我進去待一會嗎?十分鐘就好?」

  「可以是可以……算了,你先進來吧。」

  碧洋琪側身讓她進了房間,臉上露出了有點若有所思的表情,但貝斯特已經無暇理會他人的好奇了,只是找了張椅子坐下來蜷起膝蓋抱膝將臉埋了進去,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刺蝟。

  「發生什麼事了嗎?」碧洋琪關上門後問道。

  「親吻……這個動作,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碧洋琪聽到這個問題後好像有點訝異,因為她過了很久才答道,「這個可沒有標準答案,但不管是什麼意思,別弄錯對方的意思就行了。」

  「……恩。」貝斯特悶悶地應了一聲。

  迪諾的意思……她連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明白,又怎麼可能知道迪諾的意思。


☆、朋友

  貝斯特預想過第二天會很尷尬,但真正經歷的時候尷尬來的比想像的還要強烈一點。一起吃早餐的時候,沢田綱吉就忍不住好奇問迪諾嘴角的傷是怎麼回事,貝斯特窘迫地想立刻吃完回房間,連迪諾回答了什麼她都沒聽見,之後看沢田綱吉還想問的樣子,她就趕緊岔開話題問起了指環爭奪戰。

  這一天對貝斯特來說實在有點糟糕,加百羅涅的成員都在外面安排了住處,但迪諾卻是寄住在沢田家的,吃飯也是和大家一起,之前貝斯特要在山裡幫沢田綱吉訓練,沒怎麼和他見面時倒也覺得無所謂,但發生了昨晚那件事後,她都想躲在山裡不回來了。

  晚上是指環爭奪戰的第一場,晴之戰,迪諾當然是要去看的。因為沢田綱吉肯定也要去的關係,貝斯特找不到任何理由推脫不去。晴之戰雖然由沢田綱吉這邊的人拿下了勝利,但貝斯特心思全不在此,也就根本不在意這場戰鬥的勝負了。這種煎熬一直持續到晚餐之後,她躲到茶室裡去找沢田家光聊聊形勢時,才多少覺得輕鬆了一點。

  沢田家光和她聊的竟然也是斯誇羅,不過他對她這一天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只是隨便一提罷了。

  「說實話,我有點意外。我接下來說的,希望你別生氣。我本來去那不勒斯見你的初衷就是想用你針對斯誇羅,保護我的兒子什麼的……沒想到你會完成地那麼好。」

  「我只是在履行義務,不過……」貝斯特頓了頓後道,「多少也有找不到機會對斯誇羅出手的原因,我的想法是暫時放棄針對斯誇羅個人,全力保護沢田繼承彭格列,然後這些巴厘安的餘黨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了。有了指環爭奪戰這個由頭,如果Xanxus輸了,就算九代目再怎麼庇護他,你為了沢田,也會剷除他吧。那個時候……能否借助你們的力量追殺斯誇羅呢?」

  「如果你所說的能成真,那當然沒有任何問題。不過……你竟然是看好阿綱和那群少年的嗎?我還以為你不覺得他們會贏呢。」

  「看了晴之戰,稍微有些改觀,還有這些天的訓練,沢田說不定會創造出奇跡。」

  沢田家光點了點頭,思慮片刻後忽然道,「如果能渡過這次的難關,你願意重掌巴厘安嗎?以我的影響力,扶你上位並不難。」

  貝斯特吃了一驚,這個邀請對她來說的確有些誘惑力,但她還是很快拒絕了,「巴厘安已經不是我父親那時候的巴厘安了,所以我的答案還是和拒絕雷之指環時一樣,我只需要斯誇羅的性命,其他什麼都不需要。」

  沢田家光正待要開口,茶室關著的門外忽然有人出聲道,「我來拿些茶包,請問可以進來嗎?」

  家光聽了很快道,「可以,進來吧。」

  貝斯特聽出了是迪諾的聲音,但她又不能出聲阻止家光,只能向他微微點點頭示意自己要離開,之後便起身和開門進來的迪諾擦肩而過離開了茶室。

  她現在不想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形式和迪諾有所交流。

  這一天過去後,次日是雷之戰,參戰的人是藍波·波維諾,可以說形式比晴還糟糕得多,不過沢田不再是坐在家裡無謂地擔憂,而是重新開始了中斷的訓練。格鬥技巧上的訓練他已經基本掌握了,現在的訓練沢田綱吉轉而開始研究起了更深層次的技巧,這個過程不需要貝斯特幫忙,不過她還是習慣性地跟去了,儘管只是在旁邊看著沢田綱吉訓練。

  山裡本該是唯一讓貝斯特覺得輕鬆的地方,但裡包恩的一個問題讓她覺得說不定還是留在家裡比較好。

  「為什麼你一直躲著那個廢柴?」

  貝斯特愣了三秒才意識到這是在說迪諾,不由惱怒道,「我沒有。」

  「沒有嗎?」裡包恩對這個回答不置可否,「他連和你說話的機會都找不到。」

  如果是心情平靜的時候,貝斯特也就得過且過地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了,但眼下她實在有些惱火,「你別問這種質問的口氣和我說話,他做過什麼他自己心裡清楚,現在來找我又算什麼,如果他那時候願意來找我說說話,我們現在也不會是這種關係。」

  「那時候?」裡包恩追問道,但貝斯特已經不想再開口了。

  沉默已經延續到了晚上,雷之戰結束後,沢田綱吉他們連忙送受傷的藍波去醫院,一時脫不開身回家,只好拜託貝斯特先回去,好讓奈奈不那麼擔心。回去後貝斯特一邊幫奈奈洗碗一邊編了些自己都不信的鬼話安慰了一下奈奈,然後推奈奈去睡覺,回來繼續洗碗。洗地差不多的時候,貝斯特隱約感覺有人來到了自己身後,以為是奈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時才發覺不是。

  她繼續沖最後一個盤子,「藍波怎麼樣了?」

  身後的金髮青年明顯愣了一下才回道,「那個孩子沒有生命危險,阿綱還在照看他。」

  「那你又想找我說什麼?」

  「你對裡包恩說的話,那時候指的是什麼時候?我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些誤會。」

  貝斯特厭倦地長出了口氣,擦乾了手上的水,轉過身道,「我覺得你做的事很沒意義,說的話也很不知所謂,是覺得我又有利用價值了嗎?如果是這樣,我們乾脆直接談價錢吧,你希望我做什麼?」

  迪諾看起來很困惑和不知所措,「我不太明白貝斯特你的意思,利用價值?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貝斯特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但顧慮到奈奈在休息,她極力壓低著聲音道,「回房間說。」

  迪諾自然是聽從了,進了房間後,貝斯特立刻吐露出了一連串的話語,「誤會?你竟然說是誤會?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所謂的那時候指的就是我父親死的時候,那時候你已經從西西里島回到佛羅倫斯了吧?你已經重新回來讀書了吧?那為什麼你一次都沒有來找我?我明白,我的父親死了,我不再有巴厘安的光環,所以你疏遠了我,這是人之常情,我明白的,所以我也不再視你為朋友,明白了嗎?既然我們八年都沒有聯繫過,現在你就別一副好像很關心我的樣子來接近我了。」

  她和迪諾曾經也算擁有過回憶的朋友,但如今回想起來她只覺得可憎和厭惡。相識當然也是在學校裡,關係甚至要比和斯誇羅更親密些,父親身故前他正好回家族繼承了加百羅涅家族的十代目首領位置,但他後來回到佛羅倫斯繼續學業時,卻一次也沒有再聯繫過她,原因一點也不難猜,因為她所擁有的姓氏已經變得平凡無奇。

  她不怪迪諾做出這種選擇,當初的廢柴學會了審時度勢,只能說明他的成長,她只是覺得失望和失落,而如今迪諾以朋友的身份來糾纏他,她才真的覺得憤怒。

  迪諾聽完她說的話後,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我……找過你……」過了一會,迪諾開口道,「我上門找了你很多次,但你總是不肯見我。」

  「……別開玩笑了。」貝斯特回道。

  「我沒有在開玩笑,也沒有說謊」迪諾好像意識到了事情的癥結,努力解釋道,「我去過很多次,每次你的管家都對我說你不想見我,後來我發你的短信和寫的信也從來沒回過,我以為是你因為父親的死,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但之後你就去了那不勒斯,我身為加百羅涅的首領不能隨便去別人的領地,我沒辦法聯繫上你,直到你來了日本。」

  貝斯特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她無法相信迪諾的話,但隱約中直覺已經告訴了她這些或許都是事實,那也即是說,那個拋棄了朋友的人,原來是她自己。

  「……管家。」貝斯特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努力回想著少年時陪伴在她和她父親身邊的管家,試圖找出迪諾話中的漏洞,但最終一無所獲,她連那個管家的樣子都記不清了。

  難以置信的感覺和混亂的思緒,她向後退了退,靠到書桌上,像被趕上了爬貓架的貓,但手撐上桌的時候,她立刻有些吃痛地縮回手,斯誇羅留給她的傷還沒有痊癒。

  迪諾留意到了這個細節,微微歎了口氣道,「藥和繃帶換過了嗎?」

  「……沒有。」貝斯特輕聲回道。

  「我幫你換吧。」迪諾走了過來,貝斯特下意識就跟著他的步調坐到了椅子上,然後迪諾問道,「繃帶放在哪裡?」

  貝斯特指了指抽屜,隨後迪諾俯身給她包紮的動作似乎無需一一贅言,只是換藥過程中兩人一直沉默著的時候,迪諾忽然道,「如果不相信我的話,我那時的手機還在,你可以看到我那時發給你的短信。」

  貝斯特心中微微有些震動,但並沒有在表情上流露出來。過了一會,她才開口,只是並不是在回迪諾剛才說的那句話,「這是你什麼時候紋的?」

  她指的是迪諾從手臂蔓延到脖頸的紋身,之前她就注意到了,只不過想著這與她無關,也就不怎麼好奇。現在近距離看,才發現這紋身的面積實在大的有點誇張,也是她記憶中迪諾中不曾擁有的東西,或許這也證明了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不是紋的,我繼承加百羅涅時浮現出來的,是加百羅涅血統的證明。」迪諾解釋道。貝斯特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房間裡一時又陷入了沉默,迪諾給她纏上繃帶的動作也很熟練,只是收尾時的一抬手差點打翻了沒有擰上蓋子的藥水瓶,貝斯特連忙伸手將跌落的瓶子接住,好在只是灑出來一點點,貝斯特下意識脫口道,「你怎麼總是這樣?」

  話出口了她才察覺到了異樣,因為這是她八年前為迪諾收拾爛攤子時,常常會說的一句話。現在不小心說出了口,這讓貝斯特忍不住抬起頭想看看迪諾的反應,只是抬起頭後才發現兩人的距離近得過分,仿佛又會發生一次親吻,但貝斯特立刻直起了身,避免了這樣的可能。

  「貝斯特……」迪諾忽然開口道,「那我們……現在還能算是朋友嗎?」

  貝斯特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就算迪諾先前說的話全都是假的,她現在也願意相信他,只是她忽然又想到,如果迪諾是想她重新成為朋友的話,那昨天的吻……又算什麼呢?

  結果到頭來,只有曾對迪諾有過戀慕之心的她,像個傻瓜一樣。


☆、談話

  第二天開始,迪諾光明正大地和她打起了招呼,貝斯特只能回應,但仍做不到像他那樣坦然自若。這個打招呼的細節又被沢田綱吉注意到了,在早餐後好奇地問她和迪諾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貝斯特以前就知道彭格列直系血脈中有一項奇異的能力,名叫超直感,但她沒想到這個能力屢屢作用到她身上會這麼使人尷尬。貝斯特正想搪塞過去時,她的手機正好微微震動了起來,她連忙以此為藉口脫身,走到一旁查看起了短信。

  短信的內容是約她見面,而發信人卻是個她沒有保存過聯繫方式的陌生人。貝斯特困惑地皺眉,但當目光移到郵箱地址上時,她忽然僵住了。日本這個國家在手機收發短信時使用的並不是什麼手機號碼而是郵箱,而很多時候,郵箱位址就能暴露出一個人的許多資訊。現在貝斯特就已經憑此知道了發信人的身份。

  思慮片刻後,她沒有驚動任何人,逕自離開了沢田家,出門後直奔多日前曾去過的商店街,不多時便找到了那個約她在這裡見面的人。

  「斯誇羅。」貝斯特冷冷地出聲,但在她開口之前,巴厘安的白髮劍士便已先轉過了身,在她身前扔下兩枚已被破壞了的機械零件殘骸。貝斯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曾經埋在巴厘安成員身上的追蹤裝置。

  「你動的手腳,對吧?」斯誇羅用的雖然是疑問句,但聽口氣,他已經確信了是貝斯特做的了。

  「既然知道了答案了又何必再問我?」說完之後,貝斯特看了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潮,「選這種地方和我見面是想做什麼?就為了把這兩個零件還給我嗎?我看好像不是吧?」

  「我是為了約一個和你決鬥的時間。」斯誇羅吐露出的話語無疑讓貝斯特十分意外,「我已經厭倦你八年來的窮追不捨了,貝斯特,找個時間做個了斷吧,雨之戰後我給你一個在一對一公平對決中死去的機會。」

  斯誇羅的話異常嘲諷,但貝斯特聽完後不怒反笑道,「聽起來很不錯啊,可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再約時間,我在這裡就能動手。」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在這裡埋伏了巴厘安的人手,你拒絕我就殺了你。」

  貝斯特沉默片刻後道,「原來這就是你選在這裡和我見面的原因,你還是這麼卑鄙,斯誇羅。」

  「隨你怎麼說。」斯誇羅回答地很平靜,卻讓貝斯特按捺不住地火大。

  片刻後她努力平復了心情道,「可以,我答應了,就讓你活到雨之戰後吧。」

  丟下這句話後,貝斯特轉身即走,斯誇羅也並未阻攔,只是沉默地看著她離去。

  回去的路上,貝斯特不可避免地仍在想這件事,但之後立刻被身後的一陣自行車鈴拉回了思緒。貝斯特以為是自己擋路了便往旁邊讓了讓,結果這輛車卻加速騎了上來,在她身邊猛地刹住了車。貝斯特有些困惑地往旁邊掃了一眼,然後了然,「原來是你。」

  「恩。」黑髮的少年笑著應道,「在後面的時候認出了你,能在街上遇到還真是巧啊。」

  說完之後,山本武見和她說話不太方便,索性下了車推著自行車和她一起步行。貝斯特看了一眼他車籃裡零零碎碎的東西,「你騎車是要去做什麼?」

  「我是在幫老爸送外賣啦。訓練地差不多了乾脆出來轉轉放鬆一下心情,不過已經送完了,現在正準備回去呢。」

  貝斯特點了點頭算是應答,然後她忽然意識到屬於山本武的戰鬥很快也將到來,而他擁有的是雨之指環,這也就代表了他的對手將是巴厘安幹部中最強的斯誇羅。貝斯特實在不認為山本武能贏,但貝斯特還是決定和他聊聊,給予他一些幫助。畢竟指環爭奪戰是決勝負而不是決生死,她不希望這個讓她頗有好感的少年在和斯誇羅的戰鬥中死去。

  「你對斯誇羅有什麼看法?」貝斯特直接了當地問了。

  話題的跳躍性讓山本武稍微一怔,但還是很快答道,「我覺得……他很強吧。因為沒什麼交手的機會所以不瞭解他的底細,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和他的實力差距又太過巨大沒能體會到什麼,不過那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他的強大了。老實說,要怎麼對付他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不過迪諾先生倒是給了我一點建議。」

  貝斯特有些意外,「他說了什麼?」

  「他說斯誇羅迄今為止打敗過無數的劍道大家,對劍的流派招數來歷都瞭若指掌,我父親傳授給我的時雨蒼燕流肯定也是斯誇羅熟悉的,所以建議我不要使用流派中的劍招。」山本武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

  「他說的不對。」貝斯特立刻否定了迪諾的論斷。

  「恩?那貝斯特是有什麼看法嗎?」山本武好奇道。

  「初學者的你如果不使用前人千錘百煉傳承下來的劍招就輸定了,所以不是不要使用,而是一定要使用才對。」儘管她使用的武器並不是劍,但論起對劍的理解她絕對勝過許多人,「斯誇羅的優勢在於對流派的熟悉,也就是說你使用劍招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劍招的後續變化,但這種熟悉其實反而是他的短處。稍微試想一下,如果你在使用劍招時,加入新的變化,那麼他的慣性思維很有可能讓他做出錯誤的應對。」

  「我明白了。貝斯特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建議呢。」山本也不笨,立刻就理解了貝斯特的意思,然後不等貝斯特回答,他又握緊拳頭輕輕揚了揚,「那麼,為了不辜負這樣的建議,我一定會贏的。」

  聽到他這麼說,貝斯特並沒有出言否定他這份看似不可能的野望,而是平靜地在一旁說了聲加油。

  回去後貝斯特被裡包恩問了去向,貝斯特掩飾了過去,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和斯誇羅見了面。當晚的嵐之戰結束後,次日的雨之戰很快也跟著揭幕,但……雨之戰的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告白

  在雨之戰前,沢田綱吉這邊已經相繼輸了雷之戰和嵐之戰,還因為違反規則連大空指環一併輸了出去,可以說山本武這一局就是決勝局了。贏了的話,還能繼續往前走,但如果輸了的話,所有的一切也就到此為止了,不過,即便情勢如此惡劣,沢田綱吉這邊也沒有認真希冀山本武去贏得勝利。因為山本武和斯貝爾比·斯誇羅之間的差距,是誰都看得出來的,所以當結果出來的時候,比較吃驚的反而是沢田綱吉他們。

  贏下雨之戰的人竟然是山本武,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而從監視器傳出來的影像來看,山本武將她給的建議運用到了實際中,在劍術的交鋒上堂堂正正地擊敗了斯誇羅,而斯誇羅似乎是已經葬身魚腹了。貝斯特恍惚間只聽到Xanxus的大笑和不屑的諷刺,她覺得自己也應該為此高興,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高興的情緒都沒有。

  沢田綱吉他們忙著為山本高興,沒有再去關心監視器的畫面,而貝斯特卻無法從螢幕上移開目光,隨著影像中的水面逐漸平靜下來,貝斯特的眼神也愈發黯淡,直到沢田綱吉想叫上她一起回家,貝斯特才回過神來,立刻收拾好表情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上了綱吉。然而,不管怎麼偽裝臉上的表情,心裡的想法卻不是說變就能變的。從看到斯誇羅身死的那一刻起,貝斯特就原因不明地心情低落起來,她不認為自己會為斯誇羅的死而難過,但實在不理解自己現在陷入低潮的心情算是怎麼回事。

  次日的霧之戰她藉口要待在家裡和家光聯絡便沒有去看,沢田家光在指環爭奪戰過半時出發去了義大利,穩定局勢的同時也是因為實在覺得這次指環爭奪戰充滿疑點,所以打算去羅馬和九代目進行第二次會面,瞭解一下九代目的想法。為了讓日本這邊也能安心,所以他每天都會固定從義大利傳來消息。貝斯特因為想獨處一會,所以就拿了這個當藉口,聽起來倒也合情合理。

  其實她也沒有說謊,和奈奈一起用過晚飯後,她就回房間躺到床上看起了沢田家光發來的郵件,只不過心思完全不在上面,看了一會後就放下了手機把臉埋進了枕頭。幾乎是快要睡著了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敲響了,貝斯特還以為是奈奈,迷迷糊糊地就開口道,「進來吧。」

  那人進來後一時間也沒有出聲,所以貝斯特從床上坐起來後視野裡映入金色時,她才意識到來找她的是誰。

  「在休息嗎?」迪諾進來後關上房門道。

  貝斯特點了點頭,「找我有什麼事嗎?」

  話一出口貝斯特就覺得這句話說得有些疏遠,但她和迪諾已經疏遠了八年,驟然和好後暫時還回不到從前相處融洽的樣子,話說出口後,貝斯特能做的也只有儘量補救,讓兩人之間對話顯得不那麼生澀,「霧之戰的結果怎麼樣了?」

  「不知道。」迪諾的神色稍微有些疲憊,「我今晚也沒去並盛中學,我是從醫院回來的。」

  「……醫院?是去照看誰了嗎?藍波?」貝斯特有些不解,指環爭奪戰讓沢田綱吉這邊出現了不少傷患,但嚴重到入院看護的目前還只有藍波一個。

  「不是的。」迪諾否認之後,過了兩三秒才道,「斯誇羅讓我告訴你,雨之戰後決鬥的約定要延期了。前天……你出去見的人,果然是斯誇羅吧?」

  貝斯特對迪諾說出的話大為驚訝,甚至顧不上理會他的問題,就提出了一連串的疑惑,「你怎麼會知道?斯誇羅和你說的?你和他見過?」

  片刻之後,她又有了新的猜測,「你說你剛從醫院回來……斯誇羅在醫院?」

  自己得出結論後,貝斯特已經等不及迪諾的回答了,她立刻下了床走到門邊想往外走,但她剛剛轉動了一下門把手,想拉開房門時,迪諾卻從後面把門用力推上,並且沒有把手收回去,而是順勢靠了過來。

  貝斯特愣了愣後下意識轉過去看迪諾,有對他行為的不解,還有對被圈在逼仄環境裡的不適應,她有些不自然地輕輕推了推迪諾,「怎麼了?」

  迪諾沒有動,而是微微歎了口氣道,「沒錯,斯誇羅在醫院。我安排了人手事先潛進了比賽場地,本意是想救回山本武的,沒想到最後從鯊魚嘴下救出來的卻是斯誇羅,現在我把他安排在了醫院接受治療,我回來前他剛剛恢復意識。」

  貝斯特點了點頭,把迪諾奇怪的行為理解成是為了向她說明情況後,倒也沒那麼不能理解,只是她反手想開門時,卻又一次被迪諾關上了。這次貝斯特終於嗅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味道,「……你是有什麼事嗎?」

  迪諾稍微俯下了身,靠得離她更近了一點,近得貝斯特甚至能從他蜜色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然後他輕聲開口道,「貝斯特,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貝斯特十分想說,「有什麼問題是要靠得那麼近才能問的?」但又覺得開口問這句話似乎不太合適,所以她依然沉默著等迪諾說下去。她等待地過於專心,以至於迪諾的手下移了一些攬住她的腰這件事,她慢了好幾拍才發現,正想試著推開他時,迪諾卻更加收攏了懷抱。

  「讓你從這裡離開的話,你會去找斯誇羅吧?」迪諾的聲音很輕,輕到了如果不是靠得那麼近就根本聽不清的地步,貝斯特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麼,但和他聊斯誇羅實在有點尷尬,所以貝斯特索性一直沉默下去了,過了一會,迪諾開口道,「我喜歡貝斯特,如果我這麼說的話……貝斯特給我的答案會是什麼呢?」

  聽到迪諾這句話,貝斯特睜大了眼,幾乎是完全愣住了。                    


☆、心意

  迪諾是用義大利語和她說的,發音清晰,也沒有奇奇怪怪的口音,但不知道為什麼,貝斯特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聽不懂他說的話了一樣。明明每個詞的意思都明白,組合成句子後卻變成了她所不能理解的一句話。

  心跳聲一下子大得就連自己也聽得見,好像正有什麼東西在試圖掙脫胸腔構築起的牢籠。

  在她發愣的時候,迪諾繼續說了下去,說話時溫熱的吐息掃過了耳垂,「前幾天說的和你做朋友……是騙你的。抱歉,希望你不要生氣,只和你成為朋友這種事,我根本做不到。」

  貝斯特張了張嘴想要開口,但馬上被迪諾打斷了,「雖然多少也知道答案,但拒絕這種事,還是想聽你能親口說出來。」

  「你……」

  「如果讓你就這樣去見斯誇羅,我一定會後悔,所以乾脆就這麼直接問了,知道了結果以後,即使結果不是我想要的,心裡多少也能輕鬆一點吧。」

  兩個人之間好像就這樣陷入了怪圈一樣,每次貝斯特試圖開口都立刻會被迪諾打斷,明明已經是數千人的首領了,現在卻好像在恐懼這個所謂的答案,說話的樣子仍像當年那個倉惶的少年。貝斯特不得已只能提高了一點音量,奪回了話語權,但迪諾真正沉默下來後,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稍微遲疑了一會後,貝斯特開口確認道,「……你,應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我……」

  這次輪到貝斯特打斷他了,「那我也是,我也喜歡你,這就是我的答案。」

  因為擁抱著的關係,貝斯特能感覺到迪諾的身體好像一下子僵住了,然後他脫口道,「貝斯特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其實對迪諾說出這樣的話時,她也覺得十分緊張,但迪諾幼稚的反問讓她覺得好像忽然看到了一隻正在蹣跚學步的雛鳥一樣,瞬間就被吹散了心中的緊張。貝斯特有些無奈地推開他一點,抬頭看他,「你要我給你答案,結果真的說出來你又不相信,難道你只接受否定的答案嗎?」

  她和迪諾重逢時,她還覺得他成長地讓人覺得有些陌生,覺得逝去的時光已經讓他們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當年那個只會退縮不前的少年已經成為了合格的首領,和她之間的溝壑仿佛深不見底,但實際上,迪諾依然是從前的那個迪諾。

  「我才不是在開玩笑。」貝斯特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你,要我說多少次都可以,我喜歡你。」

  青年笨拙的告白像一聲驚哨,枝椏上那些羽毛豔麗的鳥飛走後,留下的只有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

  她當然是喜歡他的,雖然戀慕之情也曾冷卻過一段時間,但她果然還是喜歡他的,從以前開始就喜歡,經過八年也還是喜歡,現在也依然……喜歡著這個廢柴。

  告白的話語中每一個字的吐露都能讓她在迪諾臉上看到變化,等全部說完之後,迪諾下意識側過頭抬手遮住了臉,月色從窗邊流瀉進來,迪諾的臉一分分地紅透了,看起來竟然是在害羞,應對感情的態度就好像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一樣。

  貝斯特耐心地等著回應,但迪諾磨蹭了好一會憋出口的話竟然是,「你和斯誇羅的決鬥,我覺得還是不要進行比較好。」

  如果換個女人來聽這些,說不定已經因為這句怎麼聽都像是在轉移話題的話而惱怒了吧,但貝斯特聯想到八年前的迪諾後,對他感情上的笨拙也只覺得好笑,並不怎麼生氣,此時也只是道,「你不用為我擔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迪諾沉默了一會才道,「我並不是擔心你的意思,而是覺得你們兩個根本就沒有決鬥的必要,因為斯誇羅沒有殺你的父親。」

  貝斯特臉上些微的笑意消失了,「你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你聽我說,貝斯特。」迪諾鬆開了抱著她的手,轉而按住她的肩膀,直視著她道,「其實就是之前和你談話時察覺到的問題。你的管家……你還記得嗎?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從來不知道我曾去找過你,那你們的管家就太可疑了,關心你也不該是這種做法,不是嗎?」

  「是……但是這和斯誇羅又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覺得,你管家處在那個位置,無論想下手做什麼都會很容易。」

  「你在暗示他插手了斯誇羅和我父親的決鬥嗎?這不可能的,決鬥始終是一對一的,能動什麼手腳?既然是我父親死了,那殺他的人也只會是斯誇羅。」貝斯特出言否定了迪諾的話後皺眉道,「不會是斯誇羅和你說的這些吧?」

  「當然不是,只是我自己的一些猜測,但斯誇羅作為當事人好像知道更多的內情,他不願意和我聊這個,也許只有你親自去了才能得到答案。」

  貝斯特猶豫了片刻,明明剛才還急著想要見斯誇羅,現在卻因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躊躇不前了起來,不過很快她就做好了決定,「他在醫院是嗎?我去找他。」

  「恩。」迪諾點了點頭。

  這次貝斯特試圖出去時沒有再被阻攔,只是走出房間後回身想和迪諾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忽然被迪諾拉到了身邊。貝斯特立刻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要被吻了,雖然之前也只有過一次親吻的經歷,但女人向來在這種事上直覺很準確,事實也正如她猜測的那樣。不過,最終落在唇上的吻並不像上次那樣濃烈,反而非常清淺。

  結束了這個輕如羽毛的吻後,迪諾並沒有立刻放開她,而是又抱了她一會後道,「早點回來。」

  這個時候。除了點頭,似乎也沒有其他答案了呢。


☆、過往

  並盛當地的醫院她還從來沒有去過,但循著地圖上的線路要找到醫院的地址倒也不難。本來她到了醫院後是想通過前臺詢問一下斯誇羅的病房號,結果原來迪諾的左右手羅馬裡奧一直守在醫院裡,和他簡單地溝通了幾句後貝斯特就繞去了後門潛進斯誇羅病房所在的樓層,這比在前臺詢問登記這一系列流程要簡單地多。

  房門沒有鎖,省了貝斯特開門的煩惱,進去之後,貝斯特先是關上了門,然後垂下手竟然是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了。

  床上正陷在柔軟枕頭裡安然沉睡著的白髮男人,正是斯貝爾比·斯誇羅無疑。她沒有懷疑過迪諾說的話,但真的站到斯誇羅的病床邊上時,她卻有了幾分難以置信的眩暈感。她倒也沒有一直傻站著,病床邊上的櫃子上就有水和杯子,她拖過椅子在床邊坐下,又為自己倒了杯水,在這期間貝斯特弄出的動靜不小,很難確認斯誇羅有沒有被她吵醒,不過最後貝斯特在椅子上坐定時,對上的就是斯誇羅已經睜開的眼。

  灰色的眼睛從她身上平靜地掃過,看不出一點驚訝的情緒,「……貝斯特?加百羅涅告訴你我在這裡的吧,要來殺我嗎?」

  貝斯特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道,「我沒興趣殺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傷患,何況這個人還剛剛被一個十四歲的初中生搞得重傷垂死。」

  斯誇羅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山本武這個小鬼的天賦很可怕。」

  「是啊,他很了不起。」貝斯特嘲諷道,「他在十四歲的年紀堂堂正正地打敗了你這個劍帝,而你十四歲時,又是用什麼手段殺死我父親的呢?」

  「毒嗎?」

  斯誇羅用的是平平淡淡的反問口氣,卻讓貝斯特一下子反應劇烈地站起來,椅子翻倒在地上,握緊成拳的手指指節泛出青白,「你這算是承認了嗎?」

  斯誇羅看她這樣的反應不禁皺了皺眉,然後道,「加百羅涅那傢伙到底和你說了多少?」

  「他說你和我父親的決鬥有隱情,其餘的讓我自己來問你,一個決鬥還能有什麼隱情?」貝斯特出言譏諷道。

  「你是不是從你父親的傷口上化驗出了毒素?」

  貝斯特努力壓抑著怒意,「你自己做出來的事,還需要問我?那毒連化驗不需要,長著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我父親死于毒傷,只可惜當時的人都忙著巴結你這位二代劍帝。」

  不知為何,斯誇羅忽然看上去有些怔愣,脫口道,「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貝斯特冷冷地回道。

  「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就先全部告訴你吧。你父親身上的傷口是我製造的,而我握著的劍上也的確有毒,可是我最終贏下決鬥時用的劍不是我自己的,塗毒的那把劍,也並不屬於我。」斯誇羅停了停後道,「我好像說的不太清楚,在決鬥開始的時候,你父親——洛倫佐·杜爾克斯,主動提出了和我交換佩劍,而他交給我的劍上是有毒的,最終我殺死他時,用的就是這把毒劍。」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不會想說是我父親做了塗毒這種卑劣的事吧?」話說完之後,貝斯特低頭一想後立刻否定了自己,「不對,如果你是這個意思,就不會說我父親是主動要求交換的了……算了,雖然很莫名其妙,不過你先繼續說下去。」

  「劍上的毒,其實不能是說是毒,因為它並不致命,而只是一種使人神經遲緩的藥物,所以我當時也沒有發現異樣,決鬥結束後洛倫佐的屍體被彭格列帶回去下葬,而他的劍被留在了我這裡。我就是從劍上確認到毒的存在的。我也曾經想過是洛倫佐刻意求死,但他實在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不是他自己做的,那就是別人做的。我不清楚洛倫佐的人際關係,不知道這個人會是誰,你可以自己去想一想,但加百羅涅他似乎認為你父親的管家羅德里格斯很可疑。」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我父親劍上塗毒,想要對付你,但我父親交換佩劍的舉動反而使毒作用在了他身上?」貝斯特竟然冷靜地聽完了斯誇羅的話,還順著他的話分析了下去,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斯誇羅不能自圓其說的地方,「不對……你當時沒有發現,事後又怎麼會想到去查那把劍?」

  「那個時候……你來找我時,說我很卑鄙,如果我僅僅是在決鬥中殺死了你的父親,你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也就是說,在你眼裡,我的確做了卑鄙的事。這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奇怪的地方,而第二個,則是因為我也和洛倫佐一樣,也被那把劍砍傷了。決鬥的時候我察覺不到自己身體上細微的變化,但決鬥結束後養傷的幾個月,給了我足夠漫長的時間讓我意識到這裡面不對勁的地方,因此我才會去查那把劍有沒有問題。」

  「……你怎麼會被砍傷?」貝斯特疑惑。

  「洛倫佐看重我,願意和我交換佩劍,但我既不願意在氣力上佔優勢,更不願意在武器佔優勢,所以就用他的劍砍下了我自己的左手。」說到這裡,斯誇羅微弱地哼笑了一聲,「你大概會覺得這很蠢,但和你父親的對決就是會讓人有這樣做的衝動,你的父親也是沒有左手的,為了更好地理解他的劍招,這麼做完全是值得的。」

  貝斯特沉默了一會後剛想開口,斯誇羅又道,「我說了那麼多,你還沒有意識到和事實相悖的地方嗎?」

  貝斯特回過神看向他,皺眉思索片刻後脫口道,「屍體?」

  「沒錯,你說長著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洛倫佐死於毒傷,這是不可能的,當時洛倫佐的屍體上只有劍傷。如果他身上有這麼明顯的痕跡,我和他的決鬥就根本無法服眾,而我則會立刻被彭格列下格殺令,洛倫佐的心腹舊部也會來找我算帳。如果你看見了毒傷,那只能是有人後來又在屍體上做了手腳……你是什麼時候去看的?」

  「我那時候年紀還小,巴厘安首領的位置空懸又是一件大事,所以根本沒人顧慮到我,讓我去和屍體告別,最後……我是在屍體抵達那不勒斯後偷偷去見父親的,而我之所以會在那時候去見父親……是羅德里格斯。」貝斯特的聲音驀地大了起來,「當時就是羅德里格斯勸我去見父親最後一面,是他偽造了父親屍體上的傷口,而他身為管家和助手,要對父親的劍下手也的確很容易。」

  一口氣說完之後,貝斯特禁不住沉默了下來,斯誇羅接著說道,「他清楚你的秉性,你不會告訴別人,只會自己一個人來處理這件事。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針對我,但他的確成功讓你對我有了恨意。」

  貝斯特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椅子後仿佛用盡了力氣,閉了閉眼後道,「這個原因,我會在回到義大利後親自去問羅德里格斯的。」

  「……我說的話你全都相信?」

  「編是編不出這麼離奇的故事的,何況……」貝斯特忽然閉嘴不再往下說了。

  何況正如斯誇羅相信她不會隨便指摘別人卑鄙一樣,她其實也暗暗相信著斯誇羅的品格,如果斯誇羅在當年就願意告訴她這些,結果或許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為什麼你八年前發現後不對我說?」貝斯特這句話的聲音,比進入這間病房以來的所有話語都要輕得多。

  「如果我公佈這件事,只會讓我失去威信,那時我已經追隨了Xaxnus,而Xanxus需要巴厘安的力量,就是這麼簡單。」斯誇羅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為了Xanxus,我做什麼都可以,被你嫉恨和追殺,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斯誇羅的話無疑有些出乎貝斯特的意料,她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斯誇羅會在意那點微薄的友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真正的答案卻直白地有些可笑,她和他果然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那個Xanxus,就有這麼大的魅力嗎?能讓你這樣的人,也心甘情願地向他效忠。」貝斯特喃喃自語道,雖然是疑問的口氣,但她並不打算要得到斯誇羅的回答。

  說完這些後,她便想就此離開,但斯誇羅卻出聲叫住了她,「喂,貝斯特。雖然是有人從中作梗,但親手殺了你父親,始終還是我。」

  這句話讓貝斯特的面目瞬間冷了下來,「你這是在試圖激怒我嗎?」

  「我只是在提醒你,決鬥不變。」

  「那也要等你從病床上爬下來才行。」貝斯特嘲諷道。

  說完這句話後,她便離開了病房,重重地摔上了房門。


☆、變故

  結果霧之戰和雲之戰都是沢田綱吉這邊贏下的,明明開始的形勢不盡如人意現在卻能一口氣扳回戰績,還和巴厘安這樣的暗殺組織平分秋色,這不禁讓貝斯特更高看了沢田綱吉幾分,但雲之戰贏歸贏,最後卻沒有平穩結束。巴厘安那邊被雲雀恭彌擊敗的機器人莫斯卡,在落敗後突然暴走,四處胡亂攻擊傾瀉火力,但最後被沢田綱吉破壞時,機器內部卻顯露了異象。機器裡有人為莫斯卡提供著火力,並且動力源……竟然是九代目Timoteo。

  切爾貝羅隨即借此大做文章,不去追究巴厘安對九代目的惡劣作為,卻以沢田綱吉攻擊了九代目為由,宣佈了次日的大空指環爭奪戰,無視了沢田綱吉在晴、雨、霧、雲這幾戰中的勝利,也無視了他們實際上已經奪得了指環爭奪戰勝利的事實。

  貝斯特這時候顧不上為沢田綱吉鳴不平了,因為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倒在莫斯卡殘骸中的九代目所吸引了。人身體中有一種稱為火焰的潛在能量,是人賴以生存的重要元素,但剛才莫斯卡的暴走中,到底汲取了九代目多少能量,實在是讓人不敢去深想。

  她飛快地穿過了隔離網和地上的暗雷,將切爾貝羅的制止聲拋在了身後,匆匆趕到了九代目身邊。她十分害怕看到九代目的慘狀,不過好在九代目總算是勉力保持住了意識,但眉宇之中的灰敗之氣卻讓貝斯特眼中一酸,心中的怒氣無限制地增長起來,幾乎是恨不得立刻去殺了Xanxus。

  她並不是會對無關緊要之人抱有同情心的人,之所以如此重視九代目,是因為九代目對她而言,實在是個意義深重的長輩。少年之時見到九代目的場景中,最多的就是他和父親商議事情的樣子,九代目來拜訪和告辭時,都少不了對她的溫言告誡。她能將撫養她長大並無血緣關係的洛倫佐·杜爾克斯視為父親,自然也能將Timoteo視為爺爺。雖然交集不多,但和Timoteo的幾次交談,再加上父親對九代目的信賴和尊敬,已足以使她對慈祥和善的九代目產生孺慕之情。現在見到他被Xanxus暗害成這樣,又怎麼可能不怒意蓬勃。

  她在九代目身邊蹲下身時,Timoteo正向沢田綱吉告誡著什麼,輕輕地將一記火焰點在沢田綱吉眉心,似乎是想讓這個少年對自己燃起信心。說完之後,Timoteo將視線移到了貝斯特身上,眼中有一絲恍惑,但很快變為了然,「原來是杜爾克斯家的那個小女孩,貝斯特……對嗎?」

  貝斯特一怔,她不知道該苦笑還是該感動,沒想到九代目竟然還能認得出她。八年過去,九代目還是當年的樣貌,她卻早已不再那個稚齡少女了。她靠近了一點,輕聲應道,「是的,是我。」

  「好孩子,有你在綱吉身邊,我也能放心一些。請留在他身邊,繼續幫助他吧。」Timoteo微笑著開口,說完之後,似乎是氣力不濟,垂下手後便閉上眼沉沉睡去。

  貝斯特的心頭瞬間猛跳了一下,連忙伸手去探九代目頸部的脈搏,見還有動靜後才暫時放下了心,轉而對沢田綱吉道,「九代目需要治療,我聯繫一下你父親,雖然普通的醫生無法處理流失的火焰能量,但現在還是現將九代目送去醫院吧。」

  此時沢田綱吉身上的批評彈已經失去了效用,不再是那個冷靜的狀態,而只是平時那個普通的少年,但他卻一洗往日的懦弱膽怯,堅定地點了點頭。此後沢田綱吉與切爾貝羅組織的周旋無需贅言,先前九代目對沢田綱吉所說的她也聽說了,現在在羅馬發號施令的那個九代目根本就是Xanxus偽造入替的,切爾貝羅竟然還不承認死炎印是她們強迫九代目簽下的,貝斯特有心想一條條地辯駁回去,但始終還是九代目的身體最重要,她沒了耐心後直接用匕首讓那兩個人女人閉了嘴。

  當晚九代目也被送入了並盛當地的醫院,貝斯特有些信不過這個偏遠小鎮上的醫療設施,但在巴厘安的內亂沒有平息前,彭格列那邊也騰不出手接九代目回羅馬,另外九代目的身體……也經不起長途奔波,因此最後也只能這樣將就地住了下來。

  貝斯特向沢田綱吉說明了情況得到了沢田的理解後,就不再寸步不離地跟在沢田身邊保護他,而是守在了並盛醫院好保障九代目的生命安全,畢竟如果巴厘安要是想魚死網破,九代目這邊很可能會有危險。

  九代目的傷勢很快得到了控制,經過貝斯特一晝夜的守候後,竟然恢復了一些意識,和貝斯特聊了聊以前的事後又再度沉沉睡去。貝斯特一夜未睡後也有些疲憊,見九代目又睡著後,便出門想去透透氣,剛走過轉角,就看到走廊盡頭閃過一絲粉色,並盛這個小鎮大體上還是比較守舊的,連她的藍眼睛在這裡都算顯眼了,又何況是粉發,這顏色實在不像是常人擁有的發色。貝斯特不禁起了一點疑慮,因為她想起切爾貝羅那個組織裡的女人,就全都是粉發。

  想到這一點後,貝斯特頓時有了些疑慮,沒有多想就偷偷跟上了那個粉發的身影。她還想過會不會是碧洋琪,但走近後發現這個人的穿著的確是切爾貝羅組織的標準配置,行進的方向卻和九代目的病房南轅北轍,此時已經過去了一整天,今晚大空指環爭奪戰不知道是要去哪裡。

  貝斯特不是有耐心的人,跟到一條無人的走廊上,她就沖上去制住了那個女人。切爾貝羅組織在主持指環爭奪戰時氣焰非常不可一世,貝斯特還以為她們有多了不起,但現在這個女人被貝斯特用匕首抵住脖子的後竟然害怕了起來,倒讓貝斯特頓時有些失望,盤問這個粉發女人的興致也弱了幾分,「你來醫院幹什麼?」

  「你……是什麼人?」粉發女人是被她從背後制住的,此時看不到她的樣貌,自然有些驚疑不定。

  「貝斯特·杜爾克斯。」貝斯特回答地相當爽快,然後手下用力,匕首刺進去幾分,「是我先問你的,快點回答我。」

  粉發女人好像也意識到了她的殺心,相當不情願地吐露出一個名字,「我是來找……藍波·波維諾的。」

  貝斯特有幾分疑惑,「他早就參加過指環爭奪戰了,你們找他做什麼?」

  「今晚的大空指環爭奪戰,兩邊的守護者們都要到齊,我是來請沢田綱吉的雷之守護者藍波·波維諾……去參賽的。」

  貝斯特當即湧起幾分怒意,藍波·波維諾這個孩子被巴厘安的列維雷擊後昏迷不醒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如果真有什麼比賽,哪怕是直接判輸都要好過再強迫一個昏迷中的孩子去參賽。貝斯特正想開口,走廊上的一間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了,貝斯特立刻把匕首收了起來,正想再掩飾一下時,貝斯特卻忽然發現那道門後出來的人,竟然是碧洋琪,碧洋琪顯然也看到了這邊的情形,一時間在場三人都是一驚,而碧洋琪身後,似乎還有人要出來的樣子。

  貝斯特知道碧洋琪和沢田綱吉的幾個女同學在醫院照看藍波,也知道那幾個女生都是普通人,沒想到藍波的病房竟然就在這條走廊上,貝斯特一時間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在這名切爾貝羅組織成員的頸上重敲一記,便打開窗把她推了下去。這裡只是三樓,如果摔不死就算這個女人自己命大,與此同時,碧洋琪也沒有急著過來,而是返身對房間裡道,「京子、春,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們在這裡繼續照看藍波吧。」

  房間裡頓時有兩聲清脆的少女音答應了下來,碧洋琪這才關上病房門朝貝斯特這邊走過來,詢問起了情況,「怎麼回事?那個女人不是切爾貝羅的人嗎?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我今晚在這裡照看彭格列的九代目。」事情發生的突然,碧洋琪一直在醫院,估計還不知道昨晚雲之戰後發生的事,貝斯特大略向她解釋一番後道,「我出來時恰好看到了這個女人,跟上來逼問才發現她想帶走藍波去參加大空戰。」

  碧洋琪聽後沉默了一會,「現在的黑手黨,真的是……」

  她似乎是想評判一番,但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我對藍波·波維諾這個孩子沒什麼看法,被沢田家光選中接受雷之戒後他就成為了沢田綱吉的守護者,作為守護者去參加指環爭奪戰的確是他應盡的義務,從理性上來說切爾貝羅倒也沒什麼錯,但是,我還是無法容忍對孩子下手這種事。」貝斯特一口氣說完之後,望向了窗外幽深的夜色,「我打算去並盛中學看一看,九代目那裡……能麻煩你也照看一下嗎?」

  碧洋琪點了點頭,「沒問題,交給我吧。」


☆、毒素

  貝斯特繞開週邊的警戒抵達並盛中學時,那裡的局面正如剛才那個切爾貝羅組織的女人所說,兩邊的守護者們都到齊了,這其中也包括受傷的魯斯利亞、貝爾菲戈爾,看到巴厘安的傷患也在,貝斯特總算氣消了一點。看她入場,在場之人的神色各有不同,沢田綱吉還沒開口詢問,當值的切爾貝羅裁判中已經分派出了一位來請貝斯特去觀眾區。

  貝斯特直接了當地開口,「你們的同伴看藍波·波維諾無法參戰,就請我來頂替雷守的名額,怎麼,不行嗎?」

  粉發女人的神色變幻了一下,估計是並不相信這個鬼話,但她還沒說什麼,巴厘安那邊的嵐守貝爾菲戈爾就插嘴道,「雷之戰的時候,那個爆炸頭的奶牛小鬼就用了什麼十年火箭炮,換成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來和列維決鬥,現在又換成你,沢田綱吉可用的人還真多呢。」

  「你該學會在別人說話時閉嘴,學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貝斯特立刻針鋒相對地回道。

  「請不要再爭吵了,我們認可貝斯特·杜爾克斯在這場戰鬥中代替藍波·波維諾參戰。」粉發女人出來制止,並且還同意了貝斯特本覺得不可能的要求,頓了頓後,她不等巴厘安那邊有異議就又道,「大空戰的內容並不需要各位守護者出力,所以不管戰鬥力是強是弱都不妨礙大局,相信在戰鬥開始後,各位就能明白了。那麼,再次確認一下,貝斯特·杜爾克斯你是否是自願參加大空戰,生死不論?」

  貝斯特點了點頭後,粉發女人也不再拖延時間,立刻宣佈了大空戰開始,並向在場的守護者們收走了彭格列指環,還分發了一種形狀類似手錶的腕帶,只不過半分手錶的功能也沒有,上面只有一個按鈕和一個內部半圓的插槽。

  貝斯特縱然不解也只能先照辦,剛在手腕上戴好,沢田綱吉就恰好走到了她身邊,神色裡略有些擔憂。貝斯特立刻回道,「安心吧,藍波沒什麼事,碧洋琪守在那裡呢。」

  「不是的……」沢田綱吉搖了搖頭,有些欲言又止。

  貝斯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就不用你擔心了,我還沒淪落到需要你這樣的孩子來照顧的地步呢。」

  「……嗯。」沢田綱吉勉強應下,神色更認真了一些,「那貝斯特等下自己小心一點。」

  貝斯特點了點頭,在他們交談的間隙裡,切爾貝羅已經宣佈了大空戰的規則,在場的人守護者都要回到當初比賽的場地就位,貝斯特自然是去當初展開了雷之戰的天臺,和巴厘安的列維同行一條路的感覺頗為詭異,不過上了天臺後,她就被一件奇怪的東西吸引走了注意力。

  切爾貝羅恰好也在此時宣佈起了規則,聲音通過校內廣播傳遍了校園裡的每一個角落,「現在,請各位按下裝置上的按鈕。」

  貝斯特只當這個腕帶是定位裝置,沒有多想就按下了,但這個動作就好像水滴進了熱油裡一樣對身體起了劇烈的反應,以手腕處為始點,血管裡好像被灌進了岩漿,一瞬間的高熱和猛毒使她幾乎站立不穩,朦朧間模糊的意識只能讓她看到已經倒在了地上的列維,和耳邊切爾貝羅的解釋。

  「我們為各位守護者注入的毒素是死亡加熱劑,解毒的方式很簡單,只要取到三腳架上的彭格列指環,嵌入腕帶中,腕帶就會為各位注射解藥,但各位守護者現在是無法自由行動的狀態,所以就需要兩位元大空指環的擁有者來解救自己各自的守護者,得到指環的守護者才能成為戰鬥力,最後,哪邊先一步集齊七枚指環,誰就是這場指環爭奪戰的勝者,而勝者,自然就是彭格列的正統繼承人。那麼現在,大空指環爭奪戰,正式開始。」

  在分神聽完這一長串話後,貝斯特用不停顫抖著的手拔出插在鞘中的匕首,這個動作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意志力,儘管切爾貝羅已經說了,中了毒的人無法行動,但她還是打算嘗試一下。不停滴落的汗水讓視線變得有些模糊,而貝斯特趁著毒擴散到全身之前,終於還是將匕首甩出了手。

  她的目標是下麵的支架。

  她的武器,是父親在生前時候贈予她的,距離現在已經有十多年了,但精巧的製作手法卻是永遠不會過時的,她又一向對這把匕首保養得當,所以直到現在對這把匕首來說切金斷玉都不是難事,如果她能打中,那麼支架就會被削段一條腳,倒下來將戒指送到她面前,而她這些想法,也不是不切實際的空想,雖然出手時已經有些神智模糊,但她相信自己千錘百煉下的出手精准度和戰鬥直覺。

  匕首順應她的心意,帶著破風之音射向目標,一聲輕響後,支架自然而然地倒向了貝斯特,戒指滑落到了她身邊。貝斯特費力地眨了眨眼,用最後一點力氣,拾起戒指,嵌進了腕帶。就如切爾貝羅那樣,這個動作觸發了機關,隨著手腕上的輕微針刺感過去,貝斯特身上的虛弱和無力漸漸褪去,毒素帶來的種種負面影響都消失了,整個人仿佛剛剛從一個可怕的噩夢中醒來。

  貝斯特確認了自己無事後湧上來的安心感不禁讓身形又晃了晃,但她勉力保持住了,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後就在列維驚疑恐懼的眼神中撿回了匕首離開了天臺。她沒興趣取他的性命,因為沢田綱吉不會希望有人在這場戰鬥中失去生命,不論這個人是敵是友,而且她取走了戒指,列維無法解毒就只能躺在這裡等待指環爭奪戰結束。

  切爾貝羅說無論戰力高低都不能對大空指環爭奪戰產生什麼影響,可是貝斯特解毒脫出的時候,距離戰鬥開始僅僅……只過去了三秒。


☆、繼承

  貝斯特決定認真投入這場指環爭奪戰,實現她對九代目的諾言。

  從校園上空的激戰來看,沢田綱吉現在應該正在和Xanxus纏鬥著,這場意義重大的決鬥是她不該也不能插手的,所以她打算先去幫助沢田綱吉的其他守護者們解毒。決定做好之後,貝斯特就立刻在心裡比較了一下每個人離她的遠近。指環爭奪戰有幾場她沒有到場旁觀,所以不知道比賽的場地,權衡之下,她決定先去救山本武。畢竟,那個地方最使她……印象深刻。

  並盛中學校園內部的地形她只在入校時掃過門口的地圖一眼,不過山本武在的建築她前幾天剛去過,此時找起來也並不費力。

  山本武和斯誇羅決鬥過的場地是改造後的南棟教學樓,建築內部因為雨之戰而被破壞的痕跡還殘留著,貝斯特小心地繞過了地上的殘骸,先是看到了高度令人矚目的支架,然後找到了倒在支架下的山本武。貝斯特故技重施就輕鬆去下了雨之戒為山本武解了毒。

  解藥注射過後,山本武花了十幾秒才緩過來,起身苦笑道,「謝謝你啦,真是糟糕的體驗。那個……貝斯特是怎麼替自己解毒的,阿綱先去救了你嗎?」

  「不是的,我自己取到指環的。」貝斯特大略描述了一番。

  山本武微微張大了嘴,「貝斯特……真是厲害啊。」

  「……也沒多了不起。」貝斯特對他直白的誇讚有些不適應,岔開話題後道,「現在算起來還有四個人沒有解毒,我們分頭行動吧,我對學校裡不太熟悉,有些場地也沒去過,你來規劃一下怎麼行動吧。」

  山本武也不囉嗦,稍微想了想後立刻道,「我去找獄寺,你去後操場救雲雀吧,笹川大哥也在那附近。」

  貝斯特略一思索後就點了點頭,「那霧守也交給你了。」

  山本馬上應道,「好。」

  兩人正準備行動時,入口處忽然出現了一個背光的身影,「我可不需要你們來救我,還有,獄寺隼人已經解毒了。」

  從暗處走近的人,赫然是沢田綱吉的雲守雲雀恭彌。

  「雲雀也自由了啊?」山本在短暫的驚訝過後馬上就道,「那既然獄寺和雲雀都解毒了,那就還剩……」

  貝斯特打斷道,「不能這樣算,雲雀來救你,說明獄寺那一邊也在行動,你覺得獄寺會去救誰。」

  山本武稍微回想了一下,「獄寺……好像離笹川比較近。」

  「那就還是原來的安排,你去救霧守,我就……先去把戒指帶給沢田。」貝斯特很快下了決斷。

  山本武聽後立刻把自己的雨之戒遞給她,「那我的也麻煩你了。」

  「你呢?」貝斯特接過來後側身看向一臉疲憊之色的雲雀恭彌,她和這個少年不熟,但也知道他和沢田綱吉的關係一般,脾氣也不太好,所以她現在也只是嘗試一下,要是他擺出一張冷臉,她立刻就走。

  雲雀恭彌倒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將戒指拋了過來,貝斯特揚手握住,隨即就往外走,經過雲雀身邊時,有著一雙鳳眼的少年忽然開口道,「我聽說你很強。」

  貝斯特略微一怔,然後少見地微笑了一下,「如果是要挑戰的意思,現在可不是好時機,較量這種事……還是放到指環爭奪戰之後比較好。」

  說完之後,她就逕自離開了南棟教學樓。這之後的局勢可以用瞬息萬變來形容,貝斯特這邊相繼解了毒後巴厘安也沒有止步不前,在Xanxus的幫助下有不少巴厘安成員都恢復了自由行動的能力,而山本武他們好不容易帶著剩下的戒指來和貝斯特匯合,集齊了七枚彭格列指環就快要奪得勝利時,巴厘安的幻術師瑪蒙卻忽然出現,奪去了七枚彭格列指環為被沢田綱吉好不容易冰封起來的Xanxus解了凍,一瞬間挽回了劣勢。

  這是個足以讓巴厘安振奮士氣的局面。原來每個彭格列指環分成兩半,由首領和門外顧問分別保管,又只有彭格列正統繼承人才能擁有戒指的原因,是因為七枚彭格列指環本身就蘊藏著神秘的能量。當初Xanxus叛變後不見蹤影,其實就是被九代目冰封起來安置在了彭格列本部的地下室中,他之所以能在八年後脫出,也是因為彭格列指環的力量解放了他。既然有了第一次,那麼瑪蒙第二次用指環解凍他,也就更不是問題了。

  變故還遠不止這些,因為相傳,彭格列指環能帶給主人巨大的力量,所以隨後解凍的Xanxus立刻就野心勃勃地帶上大空指環想品味勝利,大聲宣佈了自己已經成為了彭格列十代目首領,但忽然綻開光芒的七枚彭格列指環卻反過來重傷了Xanxus。正當在場的人對彭格列指環產生疑慮時,出現在場外的斯貝爾比·斯誇羅宣佈自己未死的同時,也說出了一個Xanxus一直埋藏於心的秘密。

  Xanxus並非九代目Timoteo的親生兒子,也即是說,他並沒有彭格列的血統,所以才會被彭格列指環拒絕。其實九代目早就清楚這一切,但仍舊待Xanxus如己出,把他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孩子,比誰都要更認同Xanxus的優秀,因此才忽視了Xanxus不該有的野心,縱容他引發了八年前的搖籃事件,又使得局面變成現在這樣。

  一切真相大白後,Xanxus的爭勝之心依然沒有消失,但這時候向來站在巴厘安那邊的切爾貝羅組織這次卻上前制止了他,認為Xanxus是否有資格成為彭格列繼承人這件事還有待商榷。巴厘安的殘部也跟著想要反撲,但立刻將就被沢田綱吉這邊的人鎮壓了。至此,大空戰的勝者是誰已經一目了然。沢田綱吉這個十四歲的少年,正式獲得了彭格列繼承者的位置。

  指環爭奪戰,結束了。


☆、羈絆

  勝利本該是件讓人高興的事,貝斯特卻沒有力氣加入沢田綱吉他們慶祝的隊伍,雖然山本武極力邀請她一起去他家的店裡慶祝,但貝斯特還是謝絕了。大空戰時身體注入的死亡加熱劑,好像是因為中毒和解毒的間隔太短,藥物的效果紊亂後,未清的餘毒讓貝斯特發起了低燒。她自己沒把這點不舒服放在心上,覺得睡一覺休息一晚就會好,但迪諾卻顯得非常擔心,好像因此有了整晚都守在貝斯特窗邊的打算。

  貝斯特沒法改變他的主意,只能由他這樣做,但真的在床上躺下休息的時候,才發覺被人在旁邊看著睡覺的感覺有些奇怪。

  「怎麼了?還頭暈嗎?」迪諾伸手探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

  貝斯特把他的手拿開,「……感覺很不習慣。」

  「嗯?」

  「以前都是我照顧你,現在輪到我躺在床上,所以有點不習慣。」

  迪諾在八年前也曾經是裡包恩的弟子,裡包恩那時候訓練徒弟的手段比現在還要可怕,記得有一個冬天,迪諾被他整治地沒完沒了地發燒,頻繁到甚至連病假都請不出來的地步。那時候學校裡的宿舍都是兩人一間,宿舍裡的另外一個舍友早就被裡包恩趕跑了,所以貝斯特就常常摸黑溜進迪諾的宿舍照顧他,等病中的他入睡了之後再去宿舍裡的另一張床上湊合一晚上。

  這些事回憶起來,仿佛仍在昨日,而現在,就好像光陰錯置了一樣。

  「……嗯。」迪諾輕輕應了一聲,然後道,「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你,雖然……」話說到後面,他忍不住笑起來,「雖然那時候,總是被你罵。」

  貝斯特忍不住想說「是你那時候太廢柴了」,但話還沒說出口,迪諾又接著道,「日本這邊的事了結之後,你願意來西西里看看嗎?以前就想邀請你了……但直到今天才有機會。」

  貝斯特對這個突然的邀約有些訝異,但很快還是點頭答應了。

  坦白而言,她和迪諾現在的關係有些尷尬。如果說是朋友,未免差的太多,但如果說是戀人,又似乎有些不恰當。他們的再遇和告白實在太快,快到甚至還沒學會怎麼和對方相處,八年的空白,只能用時間來填補。迪諾似乎也是意識到了這點,口吻就好像是在邀請一個朋友,而不是直接請她留在西西里島。

  這之後,他們又聊了聊以前的事,很快貝斯特的困意就湧了上來,讓迪諾也早點去睡後,她拉了拉被子,側身把頭埋進了枕頭裡,很快就墜入了無夢的睡眠。

  次日醒來時,身體恢復的情況和貝斯特預想的差不多,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她和迪諾定下約定時,也沒有忘記和另一個人的約定。在日本最後逗留的幾天裡,她依舊誰也沒有告訴,出去見了重傷新愈後的斯誇羅,只為了履行那個決鬥的約定。至於地點,則是在兩人都叫不出名字的並盛河川上的橋畔。

  這次見面,貝斯特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開場白,直接來了個先手。匕首攜著風聲刺向白髮的劍士,而他也同樣一言不發地揚起左手的義肢,揮劍格擋。匕首與劍,在橋上展開了激烈的交鋒。匕首的每一次進攻,都會被劍抵住,而劍的每一次揮擊,也同樣會被匕首格開,攻勢和守勢都在不停的輪換中消弭於無形。

  她和斯誇羅的上一次交鋒,已經是學生時代的事了,那甚至也算不上是交鋒,那時還互為友人的兩人,交手也是點到為止、惺惺相惜的較量。此後決裂的八年裡,因為斯誇羅坐了巴厘安第二把交椅的關係,她根本找不到機會向斯誇羅下手,可以說現在的交手,才是兩人第一次認真地想要分出高下。斯誇羅暫時還沒有占到上風,但貝斯特同樣也沒有。

  明明是寄託了性命的生死之戰,兩人卻好像都沒有強烈要置對方于死地的意願,這種微妙的平衡不禁讓貝斯特想起了迪諾之前說的話,他覺得她對斯誇羅是在刻意手下留情,這種看法貝斯特自己並不認同,但眼下的情景就好像在印證迪諾說的話一樣。貝斯特意識到這點後,不禁開始痛恨眼下這種不該有的默契,一時連下手都兇狠了幾分。

  斯誇羅有條不紊地接下了攻擊後,此後不知道為什麼,斯誇羅開始莫名其妙地占到了上風,貝斯特的每一次格擋都會被逼得往橋邊退一些,兩人心裡都清楚,如果這樣退下去,退到無路可退時,她就輸定了。斯誇羅樂於看到這種,情況自然不會改變攻勢。最終,當貝斯特終於退到橋邊時,發生了意外,很難說是斯誇羅的劍招擊倒了她,還是說她自己不小心的失誤,總之,貝斯特的身體在一個晃動後,失去了平衡。

  這時候,斯誇羅正好一劍掃過,為求自保貝斯特只能側身躲過,因此更加無法保持平衡,身體向後摔去,騰空越過了橋邊的護欄,徑直地墜向了下麵的河川。

  即使是斯誇羅,在無數次的交手經歷中,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正略感驚訝的時候,卻突然看到貝斯特身邊閃出一道白光。匕首如匹練般在月色下疾射而出,最初的一瞬間,斯誇羅還以為是貝斯特不小心連匕首也甩脫了手,但下一秒匕首的力量和速度就讓他意識到了並非如此,貝斯特是故意退到橋邊,故意摔下去,為的就是在他鬆懈的一瞬間用匕首偷襲他。

  貝斯特作為一個女人,在武器和體格上都不如斯誇羅,正面較量下去肯定無法佔據優勢。不管這種做法是不是對這次決鬥的褻瀆,但示弱然後偷襲,的確是一種很聰明的做法。並且,這也將是貝斯特所能遇到的最好的機會。

  斯誇羅重傷新愈,巴厘安又剛剛大敗,還有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心中對殺死摯友父親的愧疚。這些因素結合起來,可以說現在的斯誇羅,是最為羸弱不堪的。如果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偷襲都無法得逞的話,那就可以斷定,她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殺死斯誇羅了。

  匕首能否射正,已經成為了勝負的關鍵,貝斯特雖然已經和斯誇羅完全拉開了距離,避免了他垂死反撲的可能,但如果沒有射中,失去匕首的貝斯特,是不可能逃出斯誇羅的追擊的。

  現在匕首就這樣承載著無數意義飛出,斯誇羅所能做的,也只有盡力避開。最終,匕首只是劃過臉頰削斷了他幾縷頭髮,就斜斜地沒入了地面。斯誇羅起初以為是自己僥倖不死,但看到落到河中的貝斯特仰頭看他的表情時,他忽然意識到,她一切都是故意的,其中也包括了故意手下留情。

  「喂,這算什麼?」斯誇羅高聲回問。

  貝斯特的神色在月色下有些難辨,但聲音倒足夠斯誇羅聽清,「我們不再是朋友的證明。」

  斯誇羅沉默了一會,無言地拔起沒入地面裡的匕首,扔回給了貝斯特。他這個動作的意思並不是要乘勝追擊,只是非常普通地將匕首還給了貝斯特。他也不覺得貝斯特的舉動有哪裡奇怪,因為同樣的事他八年來也做過不少,唯獨對她手下留情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少年時對她產生過的隱約心動,已經是他一生之中,最接近喜歡的感情了。

  如果有第三者在場,大概會驚異於這場決鬥結束得那麼虎頭蛇尾,但對當事人來說,這已經是最恰當的結局了,約定實現後,他們不再是朋友、不再是敵人,而僅僅只是陌生人了。

  這一次,是真的一切都結束了。


☆、告別

  指環爭奪戰之後,沢田綱吉還想讓貝斯特多留一段時間,參加本地的節日廟會。貝斯特很感謝他的邀請,但還是只能拒絕。九代目的身體還沒恢復,她決定跟隨彭格列那邊派來接九代目回羅馬的專機一起回義大利。沢田綱吉聽她這麼說後也想到了還在病床上的九代目,立刻面紅耳赤地道了歉。

  幾天後,離別的時間很快到來,貝斯特和沢田宅裡的人一一道別後,沢田綱吉送她到了門口,因為有專車在沢田家的宅邸外等著接送,所以他也只能送到這裡了。

  「奈奈夫人那邊,麻煩你解釋一下了。」走到門前的石階下時,貝斯特回身開口道,她要走的事,還沒有和沢田奶奶說過,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和這位善良的女性解釋有關於黑手黨的這一切,只能請身為她兒子的沢田綱吉想個合適的理由了。

  「啊,好的。」沢田綱吉愣了一下立刻應道,但很快就因為自己答應下來的事而愁眉苦臉了起來。

  貝斯特看了看房子的周圍,來到並盛這個小鎮上後,她一直在彭格列和巴厘安的鬥爭漩渦中忙碌,如今要走了才對這裡安寧的氛圍產生了幾分留戀。她似乎還從來沒有靜下心好好看過這裡的景色,當初對沢田奈奈編造的那個關於旅行者的謊言,終究也只是謊言了。

  「沢田。」貝斯特開口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這裡見面的場景嗎?」

  沢田綱吉立刻漲紅了臉,「那個好丟臉,請不要再提了。」

  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沢田綱吉被疑似義大利殺手的貝斯特嚇得落荒而逃,貝斯特因此對這位十代目候選人的印象一落千丈,後來才慢慢對他改觀。現在看來不止貝斯特對這件事印象深刻,沢田綱吉自己記得也很清楚。

  「沒事的。」貝斯特不是喜歡對別人做出親昵舉動的人,此時卻第二次伸手摸了摸沢田綱吉的腦袋,「人的成長,就是揮別不成熟的過去,不用為此覺得丟臉。」

  沢田綱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正式和貝斯特道了別。

  彭格列派來的專機是規劃好航線的,比起民航客機要節省了不少時間,十數個小時後,貝斯特和彭格列派遣來的人員一起抵達了羅馬。她暫時哪也沒有去,而是選擇留在彭格列陪護九代目,彭格列剛經過巴厘安叛變的多事之秋,對她這個陌生面孔並不友好。面對這些不和諧的聲音,貝斯特只能拿出洛倫佐·杜爾克斯養女的身份,父親的餘威仍在,很快就讓那些有疑議的聲音消失了,畢竟父親當初也曾是九代目最可靠的左膀右臂。

  至於巴厘安那些Xanxus手下的心腹幹部,都已經被遣散和管制了起來,巴厘安的事務暫時都移交了門外顧問處理,沢田家光對這方面的事務接觸程度有限,處理起來相當頭痛。沢田家光幾次來探望九代目時,都在和貝斯特抱怨這方面的事。貝斯特看不過去便去幫他處理了一些事務,不過為了避嫌也沒有太過深入巴厘安的體制內,她當初就直接拒絕了沢田家光的提議,現在也沒有改變主意。

  貝斯特在九代目的身體有所好轉後就從彭格列告辭了,沢田家光對她的挽留之情最甚,言語中都是可惜之意,還親自送她到中央火車站,「真的不願意加入彭格列嗎?你在日本對綱吉的幫助很多人已經知道了,不會再有反對你的聲音了。」

  貝斯特笑著搖了搖頭,「不必再請我留下了,不過……我到時候希望有件事彭格列能幫忙。」

  「什麼事?」日本之行後,沢田家光對貝斯特的態度也不那麼嚴肅了,此時也是態度相當隨意地回問了一句。

  「請幫我找一個人,名字叫安德列·羅德里格斯,八年前他也是彭格列的一員,曾在巴厘安擔任我父親的副手,搖籃事件後不知去向,我現在想要找到他,門外顧問能幫我嗎?」

  「……安德列·羅德里格斯,這個人我也有印象。」沢田家光皺眉重複了一遍,繼而舒展開眉頭,「沒問題,雖然不知道你找他有什麼事,但我會盡力幫你找找看的。」

  貝斯特點頭道了聲謝後,忍不住道,「……有空的話,多回日本陪陪奈奈夫人吧。」

  沢田家光一愣,然後大笑出聲,「我知道,我還沒有淪落到要被你這種小女孩告誡的地步啊。」

  他說著就想伸手來拍貝斯特的肩膀,她眼明手快地躲開了,都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面對沢田家光的隨和放鬆。

  沢田很快收斂了笑意,相當認真地重複了一遍,「我知道的。」

  這幅樣子終於讓貝斯特沒了話說,恰好火車也進了站,貝斯特和他道別了之後就拖著行李箱,登上了回那不勒斯的火車。離別之情倒不像從日本離開時那麼強烈,反正人生就是在不斷地說再見,她也已經漸漸習慣了,反正都在義大利,將來總有機會再見。

  回到那不勒斯後,她並沒有立刻去看父親,反而東奔西走地又過了半個月,她才在回了義大利以後第一次去了西羅公墓,父親的長眠之地。之所以拖了這麼久才去,是因為她總算在彭格列門外顧問的幫助下了結了和羅德里格斯的宿怨。

  羅德里格斯似乎是完全沒想到過了八年還會被找上門,嚇得驚慌失措,稍一逼問就坦白了他當年做的好事,貝斯特將他所說的和斯誇羅兩相對照後再無疑問,動機始終問不出來後她也沒有耐心再詢問下去,直接用匕首送進他的心臟,為自己八年的追逐、八年的仇恨、八年的恩怨畫上了休止符。

  她到達墓園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就快要下山的太陽在墓碑前投下斜長的陰影,貝斯特在洛倫佐的墓前慢慢蹲下身,放下剛買的花束,還是和以前一樣沉默著不說話,但是下意識放輕的呼吸,像是在害怕驚擾到這裡安眠的亡靈。

  以前和以後,大概還會再來許多次,但是這一次的心境,卻和以往的大不相同。羅德里格斯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後,她終於也對父親的死釋然了。稍微和同樣沉默的墓碑對峙了一會後,她就起身拍了拍墓碑上面,就像十四歲那年,努力想要伸手夠到父親的肩頭一樣。

  她沒有待很久,很快就離開了。

  三天之後,她出發去了西西里島,迪諾在的地方。


☆、試探

  迪諾對她的到來當然很高興,把她安排在加百羅涅的駐地裡住下,和完美溶入在城市裡的彭格列總部不同,加百羅涅的駐地是依山而立,圈起一大塊地建了城堡。如今的黑手黨也很少用街頭火拼、暗殺、收取保護費這種手段來發展自己,隨著歲月流逝,更多地是參與地產、石油、金融等行業斂取錢財。因為這一前提條件,加百羅涅的城堡對外封鎖地並不嚴密,常常能看見遊客驅車到山下,到城堡前參觀一番後再離去。

  加百羅涅的總部建在西西里島的首府巴勒莫,貝斯特到巴勒莫的這幾天正好是迪諾忙到抽不出身的時候,貝斯特對此並不十分介意,和迪諾打過招呼後常常一個人出去看巴勒莫的建築景點,不過她不敢走得太遠,因為在義大利,那不勒斯和巴勒莫是黑手黨勢力最為猖獗的地方。巴勒莫也不是加百羅涅一家獨大,大大小小的勢力盤根錯節,她怕給迪諾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行事收斂了很多。

  這些也都只是小問題,真正麻煩的是這裡的僕人還有加百羅涅的家族成員,對待她的態度相當微妙,好像……都當她當成了加百羅涅的女主人,還問她是不是會一直留在這裡。這讓還沒有認真思考過這些問題的貝斯特感到十分尷尬。

  三天之後,迪諾終於解決了手頭的事物,打算好好陪貝斯特出去玩玩。事先規劃的行程是上午在巴勒莫市內轉一轉,看一看有名的諾曼皇宮、巴勒莫大教堂、四角場還有四角場附近的普雷托利亞噴泉,然後下午去巴勒莫郊外。因為一天之內來回有點太匆忙的關係,迪諾打算在巴勒莫南部的小鎮上看過海景後就帶著貝斯特在當地落腳,第二天再回市區。

  行李什麼的沒有帶在身上,而是迪諾派手下先到那裡預定旅館的房間同時把行李也帶去,和迪諾再遇以後,她還沒怎麼從迪諾身上感受到過首領的威嚴,結果竟然是在這種小事上,體會到了身為黑手黨首領的便利,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實際經歷的旅途和預想的差不多,一天下來也算順利,總體來說還是很愉快的,西西里島雖然也是義大利的一部分,但島上的建築和內陸不太相同,看起來還有很有新鮮感的,只是中間發生了個小插曲,貝斯特不知道這裡當地人的口音和建築風格一樣五花八門,買紀念品的時候還以為小販說的是口音很重的義大利語,聽了半天沒聽懂,最後還是迪諾過來用英語解了圍。她在那不勒斯住了八年,都沒怎麼聽到過別人說英語,跑到西西里這個海島上,竟然破天荒地體驗了一次。

  傍晚的時候,兩人找了間餐廳用完晚餐後,就去預定的旅館落腳休息了。旅館內的格局並不開闊,但勝在乾淨整潔,老闆娘待客也很熱情。迪諾在入住登記的時候,貝斯特在旁邊翻看旅館免費提供的旅遊雜誌,也沒留意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等到上樓準備進房才發現了一個很令人窘迫的問題。

  「……迪諾。」

  「嗯?」

  「……你只開了一間房嗎?」

  「是啊。」迪諾坦然回道,坦然道讓貝斯特覺得只開了一間房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的樣子,所以在他用房卡開門進了房間以後,貝斯特也跟了進去。進屋後掃了一眼發現是雙人間之後不禁略松了口氣,兩張床位因為房間小的關係挨得很緊,中間也沒有本應該有的床頭櫃,只有窄窄的一條縫,不過比她進門之前的想像要好得多了。

  正好這時迪諾接著之前的話解釋道,「我覺得住一間會比較方便,以前也睡過同一個宿舍的……貝斯特覺得不可以嗎?」

  直接回答可以好像太爽快了,所以貝斯特給了個比較折中的回答,「……也沒有不可以。」

  迪諾笑了一下,「那我就先去洗澡了。」

  貝斯特點了點頭,在迪諾拿出行李箱裡的衣物先去洗澡後,她脫掉了鞋子換成了旅館裡的室內拖鞋,然後倒在了平鋪在床上的被子上。本來想再看一會順帶拿上來的旅遊雜誌的,但躺下來困意一湧上來就怎麼都不想動了。就快要睡著的時候時,卻被已經洗好出來的迪諾叫醒了。

  「很累嗎?先去洗個澡回來再繼續睡吧?」聽到迪諾這樣說,貝斯特也只能忍著困意從床上起身,勉強睜開眼後卻發現迪諾身上的衣服從襯衣換成了浴衣,這在洗過澡後也沒什麼稀奇的,但問題是……迪諾的紋身。

  司空見慣,已經見過無數次的紋身,在換成了露出度比較大的浴衣以後,好像連看起來的感覺都不同了。房間裡的頂燈是柔和的暖光,貝斯特睡意未消,在各種各樣因素的影響下,直愣愣地盯著迪諾脖頸處的紋身看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不正常,然後連忙拿起自己先前翻出來換洗衣物沖進浴室,動作快的像是心裡有鬼。

  洗澡的時候她一直在給自己做思想建設,總之,大致概括起來就是要像看待八年前的廢柴一樣看待現在的迪諾,先從朋友做起慢慢學會相處。貝斯特又在浴室裡回想了十七、八件迪諾以前的窘事後,終於覺得心情自如了一點,吹幹頭髮走了出去。

  迪諾已經躺在了床上,開了床頭的壁燈看文件,貝斯特也走到了床邊掀開被子鑽進了被窩,雖然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兩張床之間還是近得過分了,她稍微一側頭就能看見迪諾手中拿著的檔上的字。迪諾看她看過來就把燈光調暗了一點,貝斯特馬上伸手擰了回去,「你繼續看吧,我現在不困。」

  其實她很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有光照著,但為了迪諾稍微忍耐一下也不算什麼,說完她就轉過身背對著迪諾去裝睡了,很快困意襲來,裝睡變成了真睡,朦朦朧朧間感覺迪諾好像已經把燈關上在收拾了東西了,這些細微的動靜很快從室內轉移到了浴室。貝斯特轉身看了一眼發現迪諾的床是空的,取而代之的是浴室的光和流水聲。

  大概是在洗漱吧,貝斯特猜測著,躺回去繼續睡,但因為稍微清醒過來一點的原因,變得對聲音更敏銳了。貝斯特聽到了浴室燈被關掉的聲音,也聽到了迪諾走到床邊的腳步聲,然後……她這邊的床墊猛地沉了下去,貝斯特還沒從這個動靜中回神,被子就被掀開又蓋上,有人躺了進來,而一條手臂甚至直接圈過了她的身體。

  貝斯特完全僵住了,困意也消去了一半,等身後的動靜平穩下來後,她才試探著開口,「……迪諾?」

  「嗯?」迪諾回的很快。

  「……你睡錯床了。」雖然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迪諾不是睡錯床才會跑到她床上來,但貝斯特還是選了聽起來比較婉轉的說法。

  「我沒有睡錯啊,我想和貝斯特一起睡,不可以嗎?」

  問題和之前的很雷同,但貝斯特這次怎麼也沒辦法爽快地給出肯定的回答。

  「這樣抱著你睡,你會不舒服嗎?」

  「……倒也沒有。」還在糾結前一個問題的貝斯特下意識答道。

  現在已經快入秋了,巴勒莫的晚上也有點冷,所以兩個人抱著睡反而正好,但這樣的回答說出口才覺得有些不妥,貝斯特正想改口時迪諾又問道,「那會熱嗎?」

  這個問題直接問起了感受,貝斯特剛被吵醒,頭腦還不太清楚,所以直接就說出了答案,「……沒有很熱。」

  「那一起睡也沒什麼問題吧?」

  聽到迪諾這麼說,貝斯特第一時間竟然也覺得沒什麼問題,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被迪諾繞進去了,連忙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這樣睡很奇怪……」

  迪諾在她身後微微歎了口氣,好像有點不太耐煩了,「以前貝斯特想和我一起睡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你啊。」

  先前一來一往地說了那麼多,唯有這一句成為了絕殺。迪諾沒有在胡編亂造,有一個冬天迪諾宿舍裡的空調被裡包恩弄壞了,溜到他房間睡的貝斯特覺得太冷,就常常會爬到迪諾的床上。這個曾經發生過的既定事實一下子讓貝斯特的臉上有點發燒,很有種回到八年前殺死自己的衝動。

  「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的話,我也可以回我的床上去,但是……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貝斯特幾乎是立刻追問道。

  迪諾沒有先開口,而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一點後才慢慢開口,「你能加入加百羅涅,永遠留在加百羅涅嗎?」

  迪諾的話說出口後,房間裡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階梯

  在迪諾身上,貝斯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人在困意上湧的時候行為舉止會變得那麼不合常理。她不僅縱容了迪諾睡到她床上,還迷迷糊糊地沒多做考慮就答應了加入加百羅涅的事,這之後也沒把迪諾趕回去,就讓他抱著她睡了一整晚。

  這些事全部累加起來後,她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會覺得非常惱怒,真是一點也不奇怪,但真的要讓她向迪諾發脾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慢慢從迪諾的懷抱中退出來,想要先起床,但迪諾被她吵醒後卻立刻把她拉回了床上。

  「怎麼了?」迪諾發出了有些抱怨意味的囈語,大概是還沒睡醒。

  「我覺得我昨晚像是被你騙了。」迪諾的動作稍微讓她臉上有些不自在,她將額頭抵在迪諾的脖頸間小聲開口。

  「嗯?」迪諾像是有些清醒過來了,「我哪裡騙你了?」

  「你在那種時間下問我就很不懷好意……」

  「我哪裡不懷好意嗎?我直接就問你願不願意了。」

  「……」貝斯特有些語塞。

  「那貝斯特希望我說什麼呢?」

  貝斯特有些說不過他,只能道,「……總之,你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就想讓我永遠留在加百羅涅。」

  「我愛你。」迪諾開口道,然後伸手將貝斯特耳邊的發撥到耳後,「……這句話怎麼樣?」

  貝斯特臉上一下子燒了起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對現在的迪諾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貝斯特加入加百羅涅的事就這麼在當事人不情不願的情況下被敲定了。這之後她不願意無所事事地住在城堡裡,便讓迪諾為她安排工作,在這件事上她和迪諾倒沒起過矛盾,因為她並沒有身體力行地一定要去參加加百羅涅的行動。她對殺人這件事沒什麼嗜好,始終還是厭惡的情緒多一點,以往在那不勒斯獨居的時候,出的任務也是不沾血偏保護的比較多。

  最後她索性安心留在城堡裡幫迪諾處理起了文案事務,這是件相當消磨耐心的工作,但貝斯特投入進去後做得也還不錯,畢竟她少時在佛羅倫斯讀書時,頭上也曾有過天才的名號。

  如此經過一段時間後,貝斯特也漸漸適應了在巴勒莫的生活,檔批地累了就去城堡後面的庭院看小孩子們玩耍,他們都流著加百羅涅的血,家族未必能庇護他們一輩子,但在童年的時光裡,加百羅涅會為他們構築出一個樂園。貝斯特以前不喜歡小孩子,總覺得他們柔弱又懦弱,但加百羅涅的氛圍漸漸改變了她的想法,雖然現在也只是遠遠地看,但比起以前,已經算是改變了太多。

  某個午後,貝斯特又去庭院裡的長椅上坐了一會,本來已經想回城堡裡去了,卻看到一個小女孩跌跌撞撞抱著一本幾乎有她自己身體那麼大的繪本跑過來。她覺得小女孩好像是在往她這邊走,事實也的確如此,小女孩最終在長椅面前停下,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擺。

  貝斯特不解地俯下了身,小女孩給的回應卻是把繪本塞進了她手中,然後以一種相當熱烈的眼神看著她,又拉了拉她的衣擺。貝斯特不擅長和小孩打交道的短處立刻就暴露了出來,她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捕捉到一點思緒,試探道,「是要我念給你聽嗎?」

  小女孩立刻點了點頭。

  貝斯特稍微想了想,就把這個小女孩也抱著坐到長椅上,把繪本在兩人之間攤開。

  「從第一頁開始嗎?」貝斯特問道,得到小女孩的肯定答案後,她念起了插畫下的文字,「奧地利曾經在一位公爵的統治之下,歐若拉是這位公爵的女兒……」

  她殺人的本領或許不錯,但給一個小女孩念故事實在不是她擅長的,這個繪本記載的故事以成年人的眼光也很有趣,但她每每讀到人名時就會卡殼,因為不知道怎麼用義大利正確地念出來,口吻也很生硬。小女孩很快就在她枯燥的念書聲中倚到她手臂上睡著了,貝斯特怕吵醒她就沒有動,一個人翻完了後來的故事。

  她差不多要開始看第二遍的時候,小女孩的母親才終於找了過來,非常不好意思地把還在睡夢中的小女孩抱起來,紅著臉一直向貝斯特道謝。

  貝斯特搖了搖頭制止了她,然後把繪本遞還給這位母親。婦人連忙接過,然後道,「謝謝你,夫人。」

  這下輪到貝斯特愣住,然後不自在地看向別處,臉上泛起薄紅。這裡的人待她都很友好,很快就接受了她的到來,但總是不小心脫口就稱她為夫人,好像默認了她和迪諾的關係。看她這樣,婦人也意識到了不對,連忙改口道,「對不起,我的意思是……對不起,小姐。」

  這麼一聽,好像意思更不對了。

  在古怪的氣氛中送走了這位母親和她的孩子後,貝斯特重新在長椅上坐下後眨了眨眼竟然感覺到了一點困意,想到之前還靠著她睡的小女孩,不禁想讓人感慨原來瞌睡還會通過身體接觸而傳染,不過,她之後也沒有什麼特別要忙的,索性就放任疲憊湧上來,在睡起來並不太舒服的長椅上慢慢陷入了夢境。

  現在,她已經很少會做在醒來後也能清晰記得的夢了,來加百羅涅以後的每一天都過的很好,完全沒想到自己在長椅上睡著後,竟然會做這樣一個夢。

  夢中的場景,是少時在羅馬的家,父親離開後只剩自己一人的家。起初無限廣闊的空間慢慢變得逼仄,重重疊疊地壓了過來,傢俱、畫框、牆紙,都扭曲成了純白,到最後只剩下了腳下往上的階梯,邁出腳步時,好像連自己的身形都變成了少時的樣子。

  她順著樓梯往上走,走了很久很久,卻好像怎麼也走不到盡頭,但眨了眨眼後,腳下的臺階卻只剩下幾階。最上面的那一層,站著一個金髮的少年,回身向她伸出手,口中變化著音節,仿佛是在念她的名字。

  「貝斯特。」

  她有些茫然無措地驚醒過來,卻發現已經是傍晚了,夕陽的餘暉溫柔地灑落下來,長椅前站著一個逆光的身影,正向她伸出手。

  「回去嗎?」金髮的青年開口問道。

  貝斯特一愣,然後將手交疊在他手心上,繼而握住,然後輕聲開口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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