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HP)聖誕快樂,斯內普先生》作者:故事販賣機【完結】短篇。

《(HP)聖誕快樂,斯內普先生》作者:故事販賣機【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060個瀏覽者
文案:

時間線發生在死亡聖器。金妮培養了新的興趣愛好——和食死徒卡羅兄妹撕逼,斯內普一直暗中幫她掃尾。好人有好結局系列。
「斯萊特林生於泥潭?殊不知泥潭裡只會長出蠕蟲,而湯姆?裡德爾重生於惡臭和蠕蟲中。哈利?波特會殺了他,霍格華茲會生啖其肉!」

暗搓搓推薦下自己的西幻連載文《進擊的禦劍士》

內容標籤: 英美衍生 強強 奇幻魔幻 原著向
搜索關鍵字:主角:西弗勒斯·斯內普,金妮·韋斯萊 ┃ 配角:湯姆·裡德爾,食死徒眾人 ┃ 其它:hp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斯內普

  【「殺野獸喲!割喉嚨喲!放它血喲!」ヾ】

  他全身被血淋透了。

  西弗勒斯·斯內普被綁在一堆柴薪上。他能聞到自己身上令人幹嘔的銅腥味,那是血的味道。

  他睜開眼睛,他的學生都看著他,哈利·波特、少了一隻耳朵的韋斯萊、盧娜·洛夫古德,所有他教過的學生,他被他們包圍,他能看見那些孩子因為興奮而扭曲變形的臉。

  哈利·波特走近他,兩指並在一氣,對他行了一個飛行員禮。

  「萬眾歡呼——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

  所有的孩子都在竊笑,笑聲很低,如同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波浪般擴散開來,令斯內普後背發涼。

  「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老男人?」哈利·波特苦惱地說,「赫敏有個主意,麻瓜的點子——據說麻瓜們曾經與巫術開戰過,他們追捕巫師、夜夜折磨、時時審判;最終絞死、燒死、折磨死。」

  「你們想絞死我?」

  「對啊,斯萊特林加十分。」赫敏·格蘭傑快活地說,「我愛魔藥課,我也愛割喉嚨。」

  「殺了這頭野獸!」喬治·韋斯萊說。

  「放他的血!」納威·隆巴頓說。

  「掏出他的內臟!操他!」哈利·波特說。

  孩子們覺得自己的點子聰明極了,他們手拉著手,齊聲唱了起來,「擂響戰鼓、鼓聲震天、寧入地獄、不留人間ゝ……」他們站在黑暗中興奮的跳起了圓圈舞,年輕的面孔因為嗜血而扭曲,「……寧入地獄、不留人間……」

  哈利·波特放聲大笑。

  金妮·韋斯萊從陰影裡走了出來,走到他面前,她在近乎全黑的暗處對他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微笑,妖豔、清澈、如同淬毒的匕首,這是那個格蘭芬多的小姑娘絕對做不出的嫵媚笑容,她將手手掌攤開,將手裡的東西亮給斯內普看。

  那是一把蝴/蝶/刀。

  她對他眨眨眼睛,那動作透出一股天真無邪之感,「割喉嚨喲!放血喲!掏內臟喲!」

  「為了鄧布利多!」哈利·波特說,「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黑暗裡的孩子們齊聲說,「血債血償!」

  在他的眼前,曾經的那些孩子們已然變成了歡騰的魔鬼,瞧吧,他們還說他是野獸,說得太棒了,擂響戰鼓、鼓聲震天、寧入地獄、不留人間。他們為他的死亡歡呼雀躍,儘管他費盡所有去保護他們,儘管他為他們付出一切,誰會在乎呢,他們高聲歡呼的那句話是永遠都不會改變:「十分感謝您教我們如何製作魔藥,斯內普教授,我們現在要殺了你喲,可別躲啊,老男人。」

  【西弗勒斯!】

  金妮·韋斯萊將刀架在他的喉嚨上,那孩子對他眨了眨眼睛。

  「這會非常、非常的疼,」她咯咯地笑了,「我保證。」

  【西弗勒斯!醒過來!】

  西弗勒斯·斯內普睜開眼睛,猛然從床上坐起,他的身軀在汗濕的毛毯下顫抖,他咬緊牙齒,把淩亂的黑髮從臉上推開,不讓自己尖叫出聲。淡淡的柔光傾瀉而出,仿佛雨季的太陽躲在濃雲後窺探霍格華茲城堡。

  「西弗勒斯!」

  他抬頭,正好和掛在牆上的畫像裡的鄧布利多四目相對。今天將是非常有趣的一天,他就知道這些。如果有什麼比做一場噩夢更糟的,那一定是一早上起來被叫醒、面對鄧布利多那張老臉。老校長又未經允許躥到了床前掛起來的畫裡,正用嚴厲的眼神審視著他,好像他暗殺了他爹媽一樣。

  斯內普對他挑釁一笑:「你要看我換衣服麼……」剛剛在夢裡波特怎麼稱呼自己的來著,「老男人。」

  畫像中的老校長眼裡沒有任何笑意:「科林·克裡維和金妮·韋斯萊昨晚沒有回宿舍。他們在卡羅兄妹那裡。」

  ***

  科林坐在地窖的地板上,倒在自己的排泄物中,頭無力地垂下,對斯內普走進來的腳步聲漠不關心,他的指頭被磨爛了,斯內普能看見牆上的血跡,也許人在痛不欲生的時候,會死命地抓撓某樣東西,但無論你怎樣嚎叫、撓牆、抽搐,折磨還是不會停止的。

  金妮·韋斯萊坐在科林旁邊,她似乎是毫髮無損,聽見斯內普的腳步聲,她抬頭看向他……一瞬間,她的眼神讓他想起了貝拉特裡克斯。

  「滾——出——去——」她一字一頓地說。

  「韋斯萊小姐,親愛的,一見面就辱駡你的校長可不是個好習慣,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格蘭芬多紅寶石殺手。」

  卡羅悄無聲息地靠在角落裡,笑眯眯地說。他的妹妹不在學校裡,看起來他一個人也樂在其中。

  斯內普看都沒有看金妮一眼,仿佛對她不屑一顧。他指了指地上的男孩,問道:「他幹了什麼?」

  「他用魔法控制了遊走球,在我的黑魔法防禦課上那玩意打破窗戶飛進來了幾個,瘋狂地飛來飛去,打斷了好幾個斯萊特林學生的鼻子。」

  「那是我的主意!和科林無關!放開他!」金妮被看不見的魔法繩索束縛住了身體,卻依舊氣勢洶洶地沖斯內普和卡羅吼道,「殺人兇手!髒貨!有種來折磨我、殺了我啊!我不怕你!」那魔法繩索看起來快被她劇烈的動作拉斷了。

  「她可挺恐怖的啦。」卡羅假惺惺地歎息道。

  斯內普對金妮假笑,懶洋洋地說:「恐怖?傻瓜和懦夫才放狠話,聰明人直接動手。」

  卡羅聳聳肩,沒人再說話,斯內普看向科林男孩,男孩想逃開他,但他做不到。

  他的腿斷了。

  斯內普記得第一次見到科林·克裡維時的情景,那個麻瓜出身的小男孩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個油膩膩的老蝙蝠即將成為他的老師。但幸福人家出來的孩子總是不知道世上的人能有多糟糕,所以,那孩子的眼睛是在說,「我不會叫你老蝙蝠的,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大人們教過我,要尊重長輩。」那眼神裡說得最明白的臺詞是,「你能給我變個魔法麼?先生?」

  此時,在霍格華茲最黑暗的角落裡,斯內普再次看著男孩的眼睛,這個孩子曾相信正義必定戰勝邪惡,堅信人性本善。但不管他相信過什麼,當他被卡羅拽出宿舍塔樓、地窖的門在身後關上時,那些信念已經分崩離析。這個夜晚對於科林男孩來說一定像是無窮無盡。他以後還會相信什麼?也許不會了。

  斯內普移開視線,「好手段,你可真是審訊界的明星。」

  「嗯哼∼」

  「折磨了他一宿有何收穫?」

  「收穫頗豐啊。」卡羅舔了舔嘴,「我喜歡聽他尖叫,他的嗓門很動聽;我還讓他舔我的靴子,他舔得比新買來得還乾淨……想試試麼?」

  【真讓我刮目相看,你們這對兄妹真是一對妙人兒,身為高貴的純血卻得乖乖聽我指揮,暴力能讓你這個雜種從劣等感中解放吧?】「不錯的消遣,那麼哈利·波特藏在哪裡?」

  「什麼?」卡羅不高興了,「我不認為……」

  「鳳凰社成員有什麼計畫?」

  「一個泥巴種哪會知道……」

  斯內普猛然轉身,揮動魔杖,卡羅臉上出現了一道血痕,仿佛被抽了一鞭,這出其不意的一擊讓卡羅嚎叫起來。

  「你怎麼敢!」卡羅哼唧道,他甚至沒來得及掏出魔杖身體就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倒在地上的排泄物中。【你掏魔杖的速度如同秋日落葉,真是個一無是處的馬屁精,只會對強者卑躬屈膝,對弱者殘忍血腥。】

  「是的,我敢。」斯內普的音調平瞻無波,充斥著「嘶嘶」的效果,仿佛他的聲帶被崩緊了,「不——許——插——嘴——」他一字一字往外崩。

  他慢悠悠地走到卡羅面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好一張醜陋狠毒的臉蛋,好一頭奴顏卑躬的豬玀。】卡羅掙扎著想夠掉在一旁的魔杖,斯內普一腳踩在了他手腕上,輕聲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麼?」

  卡羅的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說出來,」斯內普的聲音很輕,卻有巨大的威懾力,「說!」

  卡羅不停眨著眼,身體哆嗦著,「斯內普,黑巫師,食死徒,間諜,告密生,作奸犯科之輩,」他說,「殺死鄧布利多的人。」

  斯內普笑得合不攏嘴:「You're goddamn right!」

  他的語氣和善,面帶笑意,仿佛一個好脾氣的老師在教訓不聽話的學生,「瞧吧,卡羅,你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幹過什麼坑髒勾當,而你卻在我的學校裡、自作主張拷問我的學生、搞得我的地窖臭氣熏天、對我污言穢語、企圖攻擊我……真糟糕,如果下次你還這樣對我,我會心碎的。」

  斯內普踩在卡羅手腕上的靴子慢慢加力,安靜的地窖裡能清晰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心碎啊。」他喟然長歎。

  卡羅臉色煞白,張大嘴哀嚎了起來。

  斯內普將腳抬起來,卡羅的臉孔被汗水浸濕了,大口大口地喘氣,小心的捂著被廢掉的那只手。

  「站起來。」

  卡羅隨即站了起來。

  「很好,以後我說『像狗一樣蹦躂。』你只需要說『蹦多高?」

  卡羅看向斯內普,他眼裡的仇恨要是是某種酸的話,那麼斯內普此時全身只剩下幾顆牙齒了,但他不敢反抗,他當然不敢反抗。【我知道你在罵我混蛋啊下毒咒啊之類的,但你只能乖乖聽我的話,瞧,我混得還真不錯,混蛋一般都混得不錯。】

  「梅林保佑,你乾脆掐死他吧,斯內普,還霍格華茲一個清淨。」金妮充滿嘲諷的聲音加了進來。【老天啊,波特的妞怎麼還在這裡啊,我都把她給忘了。】

  斯內普走到她面前,紅發的姑娘抬頭看著他,斯內普也回視她,平靜地說道:「叫我『斯內普教授』,韋斯萊小姐。」

  金妮高昂著下巴,用毫不掩飾最粗魯、最鄙夷的表情。【勇氣可嘉啊,小姐,你想說你不怕我。不?你該怕的。】

  斯內普用她最厭惡的低聲細語慢慢說道:「克裡維先生昨晚遭受了哪種待遇,我猜你是看得一清二楚,卡羅教授心慈手軟,不忍對你這樣討人喜愛的純血小姐下手,但眾所周知,我的心腸可沒那麼軟。若你對我表示尊敬的話,我會考慮饒過你。」金妮木然地看著他,「否則呢,我會對你做相同的事情——每天晚上,每一分鐘,每一秒鐘,直到你皮膚潰爛喊不出聲音;直到你行屍走肉,先是不想死,然後想死卻死不了。」他停頓了一下,「我說得夠清楚了吧?現在,叫我『斯內普教授』。」

  他在金妮眼裡捕捉到了一絲恐懼和無助,她屈服了,不管金妮·韋斯萊有著怎樣的勇氣,她本質上只是個孩子,一個被男朋友拋棄,被兩個變態折磨的孩子,除了屈服她還能怎樣。「斯內普教授。」她說,斯內普能看出她恨極了自己的軟弱。

  卡羅哈哈大笑了起來,已然忘記了剛才的折磨,「小貓咪藏起爪子了,咪咪∼咪咪∼」。

  金妮全身顫抖,她在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紅發的女孩眼睛晶亮地看著眼前高大、冷酷的男人,輕聲說道,「若你死了,我不會流下一滴眼淚!」她語帶嘲諷地補充道,「斯內普教授。」

  【怎麼個死法咧?割喉嚨?放血?你下手麼?年輕漂亮的小姐?】

  斯內普笑了,「我想不出誰會流淚。」

  「校長大人一定長命百歲。」卡羅謙卑地提醒道,「死的只會是哈利·波特。」

  金妮輕蔑地看了卡羅一眼,沒有搭理他。【你只對馬腦袋談,不跟馬屁股說話。真有點像個斯萊特林了,年輕漂亮的小姐。】

  「哈利不會死。」金妮·韋斯萊目光堅定地說,「他會讓你們所有人付出代價的!」

  斯內普放聲大笑,他的笑聲乾枯,毫無歡樂可言,仿佛吸了過量一氧化二氮而神志錯亂了。金妮瞪著他,他還在不停笑著,「哈利·波特?救世主?」

  他突然湊近金妮的臉,離得那麼近,金妮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瞳孔裡每一枚黑色、天藍和灰色的微粒,那是一個瘋子的眼睛,金妮費盡所有自製力才沒有讓自己驚叫出來,她移開目光,不敢看他。

  一雙冰冷的手鐵箍般地捏住了金妮的下巴,強迫她看他,「你什麼都不懂,吉妮維婭·韋斯萊!」金妮戰慄了一下,「你們相信預言,原地踏步,期望著什麼人能救你們,你難道不明白麼?宇宙無窮無盡,世界混亂冷酷,人類內心空虛,戰爭暴虐殘酷,沒有救世主,沒人能救你,你只能靠自己。」

  他放開金妮,金妮跌跌撞撞地後退,仿佛被毒蛇咬了一樣。

  「韋斯萊小姐,你被罰在禁林裡幫狩獵場看守幹活——一個月。」金妮抿著嘴,抱緊雙臂,看了一眼地上的科林,「幫我個忙,不要讓我再見到你這張臉了。現在,出去!」

  她離開了。

  卡羅看著金妮離開的背影,舔了舔嘴唇。「真是個不乖的小貓咪。」他拍了拍科林·克裡維的臉,「看看她幹了什麼,可憐的克裡維先生,她害的你惹禍上身,自己卻抽身跑掉了……壞貓咪……相信通緝犯波特的壞貓咪。」他不屑哼唧了一聲,「告訴卡羅教授,這只壞貓咪藏著什麼秘密?她和波特有什麼關係?」

  科林·克裡維木然地盯著黑暗的虛空,「她曾是他的女朋友。」

  卡羅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如同耶誕節提前到來。

  「真是個壞姑娘。」斯內普不動聲色地說,【真是個不理智的蠢妞。】「主人會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的。」

  「我會逮到她的,校長。」

  「用你的斷手?」斯內普嘲笑道,卡羅回視他的眼神裡暗懷鬼胎。「她可是個硬骨頭,你能搞定她麼?」

  「我當然能搞定她。」卡羅說,「您允許我折磨她麼?」如此斤斤計較、錙銖必較。你怕我搶了你的功勞,還是說你在懷疑我呢?

  斯內普聳聳肩:「只要你做的事情有益於主人,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卡羅對他微微一鞠躬,走出了地窖,輕聲關上了門。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他和科林·克裡維了,地窖恢復了安靜,外面走廊裡傳來了學生走動、交談的聲音,霍格華茲的一天又開始了,沒有人知道在他們睡覺的時候,一個男孩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斯內普蹲下來,和科林視線平齊,男孩的臉如同破碎的水晶,他小心翼翼地躲避著他的目光,他攥緊了拳頭。【這值得麼?為了一個男孩,你給自己找了一個敵人和一堆麻煩。目睹弱者被□□不是老生常談麼?你為何如此之衝動?卡羅不會善罷甘休,黑魔王也會懷疑你,你在霍格華茲的地位搖搖欲墜,鄧布利多用死亡換來的計畫也許會因此敗露,僅僅為了一個男孩,這值得麼?】

  斯內普在心裡歎了口氣,摸了摸口袋,竟然有一包糖果,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把它裝在長袍裡的。他將糖果倒在手裡,放在科林的眼前。令他驚訝的是,小男孩毫不猶豫的拿起糖果埋頭吃了起來,斯內普乾脆將整袋都給了他,當第三塊糖果塞進嘴裡後,男孩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仿佛嘴裡塞了堅果的小松鼠。

  斯內普的手掌一陣濕潤。

  科林·克裡維哭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音,這種無聲的哭泣是一晚上折磨的成果,男孩粗暴地抓了一把糖果塞進嘴裡,小聲嗚咽著,眼淚劃過他的腮幫子,他為所遭受的一切而哭,他為對金妮的背叛而哭,他越哭越凶,也越吃越凶。斯內普看著那孩子的眼淚,感到自己冰冷、死氣沉沉的心臟再次跳動了起來。他明白了。

  【有何所懼?西弗勒斯·托拜西·斯內普,全世界都在與你為敵,有何所懼!莉莉·伊萬斯已死,哈利·波特依舊活著,你需保護生者,安撫死者,行一切正義真誠之事。世界將繼續,霍格華茲卻沒與之共進,黑雲壓城,時代墮落,人間失格,為保護一個無辜的孩子,付出什麼代價都值得。

  有何所懼!】


納威

  【混淆咒——很像麻瓜的催眠,能靠環境觸發……】

  【我為什麼還呆在這裡?】納威上臺階的時候又一遍詢問自己,幾個學生默無聲息地走過他,滿臉都是乖順和冷漠,納威看了他們一眼,他不認識他們。

  他想到了哈利、赫敏、羅恩、盧娜,還有鄧布利多校,那些他熟悉的人,他的朋友們——失蹤,死了,留下他一人在這個冰冷的城堡裡。和平的時光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可以躲藏在鄧布利多校長蘑菇似的大傘下,享受繽紛五彩的生活,他們以為蘑菇是參天大樹,是遮天蔽日的保護傘,直到斯內普把蘑菇拔起,咬碎了又唾到地上。

  【我為什麼還呆在這裡?】他又問了自己一遍,【這裡沉悶的像一個墳墓,我為什麼還呆在這裡?】他慢吞吞地爬樓梯,轉過影影綽綽的樓道拐角,【為什麼……】

  滿滿一桶東西澆了下來,他被淋透了,全身浸泡在溫暖和濕潤之中,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那是泡泡莖、水蛭還有納威叫不上名字的魔藥材料大雜燴,納威驚訝地用手撥開眼睛,正好看到一隻水蛭纏繞著他的指頭,正想找個下嘴的地方飽餐一頓。

  是皮皮鬼,他漂浮在虛空中,和納威四目相對,「瘋——吧。」他歡歡喜喜地吼道,猛然竄上天花板,被彈下,竄上,彈下。「瘋一瘋——小夥子!」

  納威站在那裡,他全身都是粘糊糊的、正在往下滴淌難聞的液體,他粗魯地將指頭上的水蛭拔了下來扔到了一旁,瞪著霍格華茲最討人煩的幽靈,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啊,笑個不停。仿佛剛剛被捉弄的倒楣鬼並不是他一樣。

  天啊,這肯定是一副奇景——納威和皮皮鬼,被捉弄和捉弄者,笑彎在枝頭。金妮·韋斯萊從一個旋轉的樓梯上拐過來時正好看到這幅場景。

  「瘋一瘋——瘋吧!」皮皮鬼上躥下跳,把一團噁心的東西拋向金妮,仿佛正要向她邀舞,而不是扔糞蛋,金妮閃身躲過,「瘋——吧。」

  金妮瞪著他們,她已經覺得他們是真的瘋了。她用魔杖指向皮皮鬼,念咒,幾隻蝙蝠竄了出來,撲向了皮皮鬼,皮皮鬼如同被紮破的氣球般躲避著蝙蝠精魔咒,罵罵咧咧地竄來竄去。金妮再沒有搭理皮皮鬼,用魔杖指著納威:「清理一新!」

  納威全身一陣清爽,即使如此他還在笑個不停。

  「你要笑到什麼時候?」

  納威捂住了嘴,「不笑了,我不笑了。」他撓了撓頭,覺得幾個月來自己的心情從未如此舒暢過,霍格華茲可能會陷落,巫師世界可能會毀滅,但沒有什麼能停止皮皮鬼找冤大頭來搞惡作劇。

  當他看到金妮的表情時,他是真的不想笑了,紅發姑娘走下樓梯,臉上是忿怒、仇恨和自我厭惡的混合物,她靠在一根柱子上,這裡幾乎到了塔樓頂,沒有窗戶,只有空蕩蕩的窗櫺,如果她往左邊一靠,就會掉下去砸成一團爛肉。

  納威很想提醒她小心點,也想安慰她,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些情感,最終只能木訥地嘟噥道:「金妮,梅林啊,你是怎麼了?是斯內普麼?他幹了什麼?」

  金妮的眼眶紅了,她的眼睛像棱鏡一樣閃著微光,她沒有哭。這下納威不知道該如何讓對話進行下去了。他從小在奚落和嘲笑中成長,但他生性樂觀,從不太把這些往心裡去,此時面對一個快哭了的女孩,他卻覺得自己如此渺小。我該跟她說什麼好?他問自己。好像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我恨他。」金妮說,「……要是哈利還在……」

  哈利哈利哈利哈利哈利哈利

  納威一切仿佛都變得緩慢了起來,那些悲傷、苦悶消失了,有什麼聲音響了起來,微震,像音符產生的震動聲,像是隱藏的樂音。

  混淆咒——很像麻瓜的催眠,你只要夠聰明,就能靠環境觸發它,聽好了,觸發詞是哈利,哈利·波特!

  納威聽見了,他看見了,那是一隻手,一隻因為常年沾染魔藥,指甲蓋微微發黃的手,那只手不快不慢的敲著桌面,噠——噠——噠——,納威轉動眼珠,他看到另一隻手握著魔杖,直直指著他的鼻子。

  哈利哈利哈利哈利哈利哈利

  納威大步走向了金妮。

  「你怎麼了?納威?」

  「他發現了。」納威聽到自己說,「波特和你……卡羅知道了。」

  他能清晰看見女孩臉上疑惑的表情稍縱即逝,她一直是個聰明的姑娘,那表情變成了驚訝,然後是不可置信——她猜到他要幹什麼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納威一用力,將金妮從塔樓頂推了下去。

  金妮在墜落,高速接近死亡,地面高速向她襲來,風向她伸出手,粗暴地□□著她的臉,納威瞪著他,對她說著什麼,她讀懂了。

  「飛吧!」他說。

  羽翼在她的面前展開,黑色的羽翼,那是夜琪,死神的坐騎,那東西接住了她,她不是在做夢,她飛了起來,沿著霍格華茲的磚牆近乎於垂直地朝上。她抓緊夜琪的翅膀,向上,再向上。

  她能看見陽光在夜琪的翅膀上閃動,她能看見城堡在她眼前掠過,她揪著夜琪身上的羽毛想回去,但那生物不為所動,不久之後,城堡變成了她身後的一個小黑點。

  納威看著遠去的金妮,如夢初醒,「梅林哪!連她都走了。我為什麼還呆在這裡?」

  「你在說什麼蠢話啊,」皮皮鬼插嘴道,「你當然要呆在這裡,這裡是家,我們要把它奪回來。」

  幾個小時以後,阿米庫斯·卡羅治好了自己的手,但他搜遍了城堡的每一個角落依舊沒有找到金妮。半個城堡都能聽見他的吼叫聲。


盧平&唐克斯

  「他告訴我『卡羅知道了。』」

  盧平皺起了眉頭。

  「這樣說吧——有人對納威施了混淆咒並放了一隻夜騏,它綁架著你直直飛到了唐克斯父母家門口——我們這裡?」萊姆斯·盧平指了指夜騏,它無辜的伸長了脖子,嗅了嗅院子裡的石頭。

  金妮擔憂地看著他:「你不覺得這是個陰謀麼?」

  盧平聳了聳肩:「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你有一個神秘的守護天使,金妮。」

  金妮並不覺得高興,她對現狀苦惱了起來,「我該怎麼辦啊?卡羅兄妹肯定在找我,我不能回陋居,我會給爸爸媽媽帶來麻煩的,我想去找哈利他們,但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裡,你知道麼?」她期待的看了一眼盧平,盧平搖了搖頭,他的臉色變成了冰冷的花崗岩,看起來並不太想討論哈利。這可一點都不想盧平的作風。金妮很好奇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尼法朵拉·唐克斯並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金妮旁邊的夜騏身上了,她盯著夜琪大小不一的眼睛,突然靈機一動。

  「萊姆斯,金妮,看啊,怎麼樣?」唐克斯指著自己的臉,那張臉開始扭曲變形,如同用畫筆攪動調色板,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可怕的臉,可怕得像是在噩夢中見到的。鼻子凸起,頭上長了角,眼睛如同屍體般一片慘白——跟她旁邊的夜騏一模一樣的臉,兩張恐怖的臉一齊用沒有瞳孔的眼睛瞪著盧平和金妮,目光炯炯,閃著邪惡的白光,仿佛在給他們下毒咒。

  金妮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的驚嚇——然後那張臉變回了唐克斯的臉,她對盧平笑著,一個燦爛、充滿孩子氣的笑容,仿佛是等待父親誇獎的小女孩。

  盧平眨了眨眼睛,他低下了頭沒有看唐克斯,臉沒怎麼紅卻微笑了起來,他顯得窘迫、十分的快樂、還有一點害羞。「噢,唐克斯。」他說,他的聲音低沉嚴肅,包裹著喜愛和無奈,同時又兼具某種特殊的柔軟,「金妮有麻煩了,我們要認真對待這件事,她要跟我們一起呆一段時間了。」

  「不不不,我不能呆在這裡。」金妮的目光掃過唐克斯隆起的肚子,在盧平和唐克斯家院子裡那個秋千上停留了一下——一個新做好的秋千,紅黃相間,十分的格蘭芬多,明顯是為孩子準備的,她做了個鬼臉,「所以說你們決定要生個寶寶,我猜你終於可以笑得合不攏嘴了啊,盧平教授。」

  「自從我當你老師以來,我可一直是笑對人生啊。」

  金妮聳肩:「你是一直在笑,但那都不是真的。」

  盧平愣了一下,唐克斯插嘴道:「我和萊姆斯都很歡迎你呆在這裡。」

  金妮堅決地搖頭,她的表情表明這件事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唐克斯眨了眨眼,「格裡莫廣場呢?哈利他們不是在那呆了一段時間麼?」

  「不行,絕對不行——那裡再也不是個安全屋了。」盧平在心裡歎了口氣,巫師界太小,沒有哪裡是安全的。處處都是竊竊私語的陰謀和無處不在的緊迫感,格裡莫廣場淪陷了,鳳凰社也再也找不出一個地方可以集會了。

  唐克斯仿佛是想到了什麼:「麻瓜界那麼大,到處都是人,要是想找一個金妮能停留、鳳凰社能聚會的地方,那裡怎麼樣?」

  沒有人說話,夜琪抬頭看了他們三個人一眼,然後就對他們失去了興趣,它用力拱了秋千一把,秋千劃出一個大大的弧線,憤怒地砸在了它的鼻子上。

  盧平先開了口:「瞧,我小的時候,我的麻瓜母親會帶我去一家餐廳,我們在那裡看球賽,吃上滿滿一桌的垃圾食品。」他停頓了一下,「我記得那家餐廳經常換服務員——也許他們正缺一個紅發的年輕姑娘。」


金妮

  兩個月後

  肉桂卷很好吃,樂隊很棒,音樂輕快得如同檸檬蘇打水,主唱的聲音像天鵝絨,演奏結束了,金妮·韋斯萊卻一點都沒聽進去。

  她穿著麻瓜的黃色服務員制服,站在餐廳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瞪著桌子上的樂高蝙蝠俠玩偶發呆,那個玩偶也瞪著她,眼睛兇神惡煞、咄咄逼人:哎呀呀!我已經看透你了!你這個虛偽的女巫小賤人!滾回你的巫師老家去吧!

  「小心!」

  一個網球正飛速向金妮撲過來,她將被擊中,頭破血流,當著一打流鼻涕的小鬼的面倒在麻瓜餐廳坑髒的地板上……

  金妮伸出手,敏捷的抓住了網球,容易得如同那東西是靜止的一樣。

  「挺強悍的反射弧麼。」

  說話的男人嘴裡懶洋洋地叼著根煙,他長得十分帥,金髮綠眸,有著深刻的臉部輪廓,配著他的蛇皮褲和皮夾克,仿佛是個電影明星,金妮認識他,他叫埃蒂,那個彈貝斯的傢伙,耶誕節快到了,他們樂隊經常來這個餐廳演出。他一直把網球扔向牆,然後接住,直到剛剛那個網球差點招呼上金妮的鼻子。

  看到金妮在回視自己,埃蒂對揚了揚手裡的煙,煙霧繚繞,搭起了通往天國的階梯,他對她笑了,那種放蕩不羈卻懶洋洋的笑容,和他的笑容相反,他凝視金妮的目光卻顯得沉鬱又冷漠。他讓金妮不由自主地想起已經死去的小天狼星。

  「一個球而已。」金妮說,她低著頭沒看他。

  「別生氣麼,別生氣,蜜糖,都是我不好。」他說,「想看我給你變魔法麼?」

  金妮抬起頭,小心地掩飾起自己的驚訝,埃蒂將煙叼在嘴裡,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今晚這麼棒,我得再奏一首曲子再走,是吧?蜜糖?」

  他將手指做雙槍狀,他用雙槍瞄準金妮,賣弄的放在虛空中比劃了下,像是魔術師對觀眾展示手帕的兩面一樣,突然之間,如同有人壓了快進鍵,他像個瘋瘋癲癲的指揮家一般抖動雙手,他沒有碰任何東西,但隨著他的動作,特雷門琴ヾ發出了連續的旋律,看到金妮在瞪他,他哈哈大笑,兩手合在一起,推出,對她送去一個浮誇的飛吻,完全是那種會掀姑娘裙子的花花公子做派。

  音樂停止了。

  金妮皺眉,她不知道麻瓜是怎樣不碰任何東西奏響音樂的,那不是魔法,但金妮不想開口問他。

  「神奇吧,我可以教你。」

  金妮捋了捋頭髮,「你是在約我麼?埃蒂?」

  「誰說不是呢,我們先看場電影,然後吃個冰淇淋。」他做了個猥瑣的手勢,對金妮擠了擠眼睛,「或者說你還想吃點別的什麼?」

  金妮眨了眨眼,麻瓜們的無恥程度再次刷新了她的世界觀(是的她是個老土的巫師但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管埃蒂在姑娘面前多麼吃得開,金妮可不吃他這一套,殊不知他應該邀請金妮的老爹去看「麻瓜約會電影」,對方一定會歡天喜地地答應他的。

  「走不走啊?你還在等什麼啊?耶誕節麼?」埃蒂說,語調倒是沒有多積極。

  埃蒂旁邊那個黑髮主唱看了金妮一眼,他畫了眼線,眼線男壓低了聲音,但金妮卻聽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想跟這個果兒來一發,你得考慮帶兩個套——搞上這種窮酸服務員妞,她會拿懷孕那檔子事煩死你。」

  埃蒂不輕不重的打了眼線男一拳,兩個人一齊笑了起來,他們對金妮失去興趣了。埃蒂做了個浮誇的哥薩克式轉體,開始跳起了靈活、滑稽的踢踏舞,嘴裡嘟噥著「節奏節奏,我們都愛沙灘男孩。」他的樂隊朋友嬉皮笑臉的對他發出了一陣陣「噓」聲。

  金妮將手中的網球扔起,接住,再扔起,接住,上上下下,上上下下。「嗨,埃蒂。」她突然說,「這個球還你,你要是能接住它,我會跟你約會。」

  埃蒂扭頭看向她,用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來有回,是吧,蜜糖,我要是接不住可怎麼辦,人家胳膊上的冷汗都流成河了。」他的眼睛盯著金妮手裡的網球,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金妮抬手,將球扔向埃蒂。網球劃出一道弧線,飛起,落下,距離很短,埃蒂的動作很敏捷,它即將落入他的指間了。

  網球扭頭轉了個彎,完全違背了物理定律,仿佛被看不見的磁鐵吸走了,它加速,狠狠地砸在了眼線男的臉上。那個倒楣鬼哀嚎一聲,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金妮的處事原則淺顯易懂,如果誰欺負了她,她會痛毆對方。她甜甜地說道:「對不起啊,約會砸了。」

  眼線男目光憤怒地瞪著金妮,但他新增的黑眼圈卻給他兇狠的表情大打折扣。金妮正思考怎樣擺脫這一動物園的麻瓜白癡,有人解救了她。

  「金妮!你這個懶妞!動起來!」斯蒂芬妮拽了她的胳膊一下,往她鼻子底下塞了一個裝滿肉桂卷的盤子,「把這些給門外的聖誕老人,他該下班了。」

  金妮端著盤子,轉身就走,穿過吃晚餐的麻瓜們,給一個拿著水槍、殺氣騰騰的小鬼讓了路,然後她推開大門,夜晚的清爽的風撲面而來,她吐出了肺裡混濁的空氣,看向餓了一晚上的聖誕老人。

  聖誕老人的大腿上坐了個孩子,她的母親正在給他拍照,是剛才那個跑過自己的小男孩,那小鬼用水槍糊了聖誕老人一臉,嘴裡呐喊著「向我的原力投降吧!達斯·維德!」聖誕老人一把把他掃下了大腿,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下,那小鬼嗷嗷叫著,如射出的子彈般沖了出去,完全不理會在後面追趕他的母親。

  聖誕老人對金妮露出了溫和的微笑,說道:「再配個皮夾克和墨鏡,他都可以去搶劫古靈閣了。」

  金妮瞪著聖誕老人,揉了揉眼睛,再看,她沒有認錯,然後她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盧平教授!?」她驚呼道。

  她被一把有力的大手撈起來,放在了聖誕老人的腿上。哎呦喂,這比來大姨媽時雙腿叉開騎掃帚飛都要驚悚。她全身繃緊,嚴肅地看著她的老師,滿眼都是白鬍子,高帽子,紅棉襖……哈利肯定不會相信的。

  「鐘點工,是個肥活。每小時十英鎊。」萊姆斯·盧平笑眯眯地說,「我呆一會就走。」

  金妮覺得盧平教授臉上的笑容難以直視。

  「你過得還不錯啊,金妮。麻瓜界的生活比想像中舒服多了吧。」

  金妮聳肩:「除去每天站六小時,揣著可憐吧唧的小費,像個傻子一樣忍受各種你聽不懂的詞彙,晚上躺在一個人的屋裡徹夜難眠,是挺舒服的。」

  盧平歎了口氣:「至少你能活著。」

  街道上冰冷,嘈雜,輕快的音樂響了起來,那是埃蒂在餐廳裡彈貝斯。麻瓜們往生活中填滿喧鬧、光亮和音樂,其實是為了隱藏它的單薄。這裡不是她的家。她什麼時候能回家呢?長夜漫漫,她躲了起來,等一切塵埃落定,她還有家可回麼?

  她的老師歎了口氣,伸出手,將女孩散落在臉頰的頭髮撥回耳後。他好像也沒料到自己會做出如此親昵的動作,但這個動作如此自然,金妮仰望他的目光帶著依賴和迷茫。

  「你不能回陋居,格裡莫廣場也不行。」盧平冷靜地說。「霍格華茲?想都別想,卡羅兄妹天天都在盼你回去。」還有斯內普。但他們兩個誰都沒提這個名字。

  一個很小的孩子沖了過來,撞在了聖誕老人的靴子上,歡天喜地地抱著它啃了起來。

  「……我得走了,鳳凰社……」他沒說完。

  金妮從盧平的腿上滑了下來,將盛滿肉桂卷的盤子放在了地上,「讓這個小鬼滿意,然後你就下班了,再見了,盧平教授。」

  她賭氣地扭頭走進餐廳。

  ***

  金妮回到廚房的時候,埃蒂也在那裡,他像一個蒸氣火車一樣吞雲吐霧,吐出來了一堆飽滿的煙圈,惹得斯蒂芬妮咯咯地笑著。

  「廚房裡禁止吸煙,你犯法啦。」斯蒂芬妮說。「老闆今晚不在,放你一馬。」

  埃蒂眨了眨眼,那是雙迷人的綠眼睛,曾經溫暖了多少芳心,搞定了多少靚妞啊。

  「沒這回事啦,人家抽的是捲心菜葉。」埃蒂對金妮吐出來一口煙,「網球都能轉彎,煙霧當然也能。是吧,蜜糖?」

  金妮在心中冷哼了一聲。「你那幫狐朋狗友呢?」

  「演出結束,他們要去找找樂子,看場電影。想知道電影講的是什麼?」

  金妮沒說話,她走到自來水管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埃蒂繼續說道:「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恐怖組織正計畫著毀滅世界,他們在追殺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受證人保護計畫保護……她去了個新的地方,有了一個新身份,沒人認識她。而MI6,或許是CIA啊摩薩德啊,誰知道呢,總之是個很秘密的組織,秘密保護著女孩的安全,秘密計畫著搗毀那個恐怖組織,女孩呆著的地方——或許是個餐廳,是他們的秘密集會地點,他們在這裡秘密接頭……」

  「這個故事真爛。」斯蒂芬妮說,「哪來那麼多秘密啊。」

  埃蒂沒有說話,他隔著朦朧的煙霧斜眼看著金妮,臉上掛著疑惑,最不易覺察到的那一點點疑惑,那就對了,他注意到了,他在懷疑,他當然懷疑。埃蒂比他表現出來的樣子聰明多了,他腦袋旁邊那個蝙蝠俠玩偶咧嘴對金妮笑了起來:瞧吧,年輕漂亮的女巫!他發現你是個什麼貨色,馬上要把你踢出去了!回家找你爹地哭吧!

  「比利榮獲一枚黑眼圈,他會報復你的。」埃蒂說。

  好像我會在乎一樣,金妮暗忖道,我的世界正在黑巫師的□□中燃燒,我為什麼要在乎一個麻瓜的看法?

  見到金妮依舊不搭理他,埃蒂吸了口煙,聳了聳肩,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他沒再討論這個問題。

  門開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

  「埃蒂,親愛的,幫我個忙,廚師走了,也沒顧客了。告訴他我們要關門了。」斯蒂芬妮說。

  埃蒂走出廚房,看向那個陌生男人,來者體型消瘦,穿著剪裁奇怪的黑色衣服,他有頭黏在一起的黑髮,眉毛下面是一雙黑眼睛,周圍帶著睡眠不足的烏青。

  埃蒂嚷嚷道:「對不起了,夥計,打烊了。」

  那個人和埃蒂的視線相碰,埃蒂打了個激靈,那眼神讓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什麼有毒的東西蟄伏在路邊,等待著過路的倒楣鬼來上那麼劇毒的一口。

  他決定還是長點眼色,不提打烊這一出了,轉身走回後廚。

  聽到開門聲,金妮抬起頭,她看見穿著巫師袍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坐在麻瓜速食店綠色的椅子上,指節不緊不慢的敲擊著桌面。

  「姑娘們,你們還是去招呼下外面那個德古拉伯爵吧……」

  金妮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金妮

  【除鼠要用老鼠藥,殺豬要用豬血。】

  斯內普怎麼在這裡?他難道知道我在這裡……為什麼?

  她瞬間就想明白了。

  珍妮撕下七色花的花瓣,在心裡許願,她治好男孩的腿;金妮扔出一個網球,她也許了願,網球砸中了旁邊的倒楣鬼。她以為這不算是魔法,她不會無聲咒,她只是握著魔杖,沒有念咒語,但那一切自然而然的就發生了。蹤絲可不管這些,只要是未成年施了魔法,嗅探的魔符會盡職盡責的記錄下來。一切都順理成章,斯內普找上門來了。

  這個想法讓她全身如同被浸泡在冰水之中,她咎由自取、自掘墳墓。自從出生以來,她從來沒有如此後悔過。

  斯蒂芬妮在她眼前打著幾個響指:「hello?地球呼叫金妮?你在哪裡啊?如果你聽見的話,把外面那個傢伙打發掉。」

  「為什麼你不去?」

  斯蒂芬妮還想爭辯幾句,但金妮一定是面色不善,她翻了個白眼,走出了後廚。

  金妮退後一步,將自己藏身於陰影中,透過後廚的窗子觀察著斯內普。他確實是在點菜,邊看功能表邊慢悠悠的用指節敲著桌子,仿佛廉價啤酒是瓊漿玉露、油膩膩的漢堡是美味佳餚一樣。金妮有點被他搞糊塗了。

  也許他不是來找我的。金妮暗忖道,是的,蹤絲會顯現,但沒人知道是哪個未成年巫師施了咒語,他沒打算找我,後廚裡有道門,我可以偷偷溜走,坐麻瓜的計程車跑掉……

  她攥緊拳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醒醒吧!那是西弗勒斯·斯內普,血液都凍成冰塊的黑巫師,專程來麻瓜餐廳享受鹹味和脂肪?誰會相信呢,這是個陷阱,他就是想讓你跑掉,然後跟著你,把鳳凰社那群人一網打盡。】

  斯蒂芬妮走了進來,對她說道:「藍紋乳酪和咖啡,快點準備,不管你了,我要下班。」

  她穿上大衣,打開後廚的門,走出了餐廳。金妮向後縮了縮,她的胳膊正好碰到一個黃色的盒子,盒子上用大大的黃色字體寫著:毒/鼠/強。

  【除鼠要用老鼠藥,殺豬要用豬血……全是他的錯,是他讓哈利那麼痛苦。】

  那個想法在他腦海中成形——一個冷酷、卑劣、陰暗的想法,一個屬於成年人的想法:【放手幹吧,把□□摻到他的食物裡,讓埃蒂端給他,等他吃下去以後,她要走出去坐到他面前,她要親眼看著他痛苦掙扎,看著他的黑眼睛失去光彩,她要讓他知道是誰殺了他。】

  這個想法實在是太誘人了,她幾乎要去夠那個盒子了:【除鼠要用老鼠藥,殺豬要用豬血,是的,欠債還錢,欠命還命。為了阿不思·鄧布利多,為了哈利·波特,為了小天狼星·布萊克,為了科林·克裡維。她要是成功的話,沒人會懷疑她,她只需要消除埃蒂的記憶……】

  埃蒂拍她肩膀的時候,她猛然推開他,幾乎要尖叫起來。埃蒂被她嚇了一跳:「啊啊啊,你幹嘛一副蹲馬桶便秘的表情?」

  金妮呆呆地看著他,感到在心裡竄起的那股火熱的仇恨冷卻了下來,她被自己剛才的想法嚇著了。【是你把科林害成了那樣,斯內普甚至為此懲罰了卡羅,把一切錯誤都推給別人多麼容易。看看你變成了什麼樣,像一個成年人一樣冷漠無情地算計、不計後果的借刀殺人。瞧吧,瘋狂就像地心引力,你只需要輕輕一推ゞ。】

  她發現埃蒂還盯著她看,這讓她不耐煩極了:「別跟著我!走開!」她吼道。

  「我就是跟你道個別,怎麼惹著你了啊?」埃蒂有點委屈地聳聳肩,嘟噥道,「太混亂了我放棄。」他走進餐廳,偷看了斯內普一眼,就去裝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貝斯。

  她不想在這裡呆著了,她要離開這裡,回她空蕩蕩的小屋裡,斯內普要是自以為能在麻瓜的倫敦跟蹤自己,那他就試試看。她去開斯蒂芬妮剛出去的那道門,門打不開,她使勁推搡著門,依舊打不開。

  聖誕歌的聲音倏然變大,一切變得緩慢起來,幾個人踏著輕盈的步伐走進了餐廳,金妮認識他們每個人,阿米庫斯·卡羅,阿萊斯托·卡羅,最後是安東寧·多洛霍夫,三個食死徒。

  聖誕歌幸災樂禍的唱著,「Ginny girl,Ginny girl,single all the way,cut her throat,cut her throat,we all love her yeah hey!Ginny girl,Ginny girl,why not go and get her?no more wait,no more hate,let us cut her throat∼」ゝ


埃蒂

  【BBQ boy】

  埃蒂看著那三個穿著十分打扮哥特的傢伙們走了進來。天啊,他們跟他絕對不是一國的。其中那個女人發現埃蒂在看他,還對他拋了個媚眼,要不是她老得像黃瓜、長得太抱歉,埃蒂還真會請她喝上一杯呢。她像是玩斯諾克一樣撚著根棍子,用另一隻手的指節支起它,低聲的念了句什麼,仿佛是彈出了一枚隱形的球(噗通,球入洞了麼?),什麼都沒有發生。

  埃蒂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起來,說不定他不小心步入了某個邪教組織的集會地。說不定他們過一陣會把衣服拖個精光,一齊圍著電冰箱轉圈圈裸奔跳舞,一起拿手裡那棍子抽那個女人下垂的□□,嘴裡虔誠地大呼「哦!哈斯塔ヾ!星雲裡的王!我的靈魂為你歌唱!快從電冰箱裡蹦出來!賜我們三杯冰冰的啤酒!」

  當然沒有人要啤酒喝,阿米庫斯·卡羅用吃驚的語氣大聲宣佈道:「這不是斯內普麼?多麼意外啊?我們竟能在此相遇?」

  聽到這些,埃蒂的好奇心如同豪豬的刺一樣豎立起來了。他們不像是混幫派的、也不像黑幫或者條子。無論這幾個傢伙是哪裡冒出來的,他們絕對不是來餐廳找德古拉伯爵玩賓果遊戲的。埃蒂腦內自動放起了小電影,他仿佛看到他們中一個把女服務員金妮推倒在桌子上並摸一把她的胸,另外一個掏出藏在衣服底下的槍,要在德古拉伯爵的兩個眼睛上面開上第三個呼吸孔,德古拉伯爵會拿桌上杯子裡的熱水糊他一臉,然後搶走他的槍扭轉局勢。就像柯南伯格的電影《暴力史》裡演的一樣……【說起來金妮小妞人呢?】

  沒有槍,沒有熱水,坐在凳子上的德古拉伯爵像是才發現他們一樣,他點點頭,對他們微微一笑,那是含著憤怒的冷笑:「你好,卡羅。我是不是沒拴好韁繩,瞧,狗沒有骨頭啃,要咬自己的主人了?」

  卡羅不怒反笑:「你會數數麼?要我教你麼?我們有三個人,而你只有一個。」

  埃蒂知道自己應該乖乖背上他的貝斯,灰溜溜跑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讓他們自己廝殺去,反正店裡的一切都有保險賠,這幾個人明顯也懶得理他。金妮小妞肯定早從後門跑掉了。普通人就會這樣做,不過埃蒂的嘴有時候就像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會莫名其妙地蹶上那麼一蹄子,他開口了,聲音很大:「三個打一個,牛仔們,你們真他媽的讓我開了眼界啊,你們是有多慫才會這麼操蛋。」

  【我勒個老天爺啊!】他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卡羅沉默著看向他,他沒有掏槍,而是用手裡的木棍直直的指著他。

  埃蒂有點被搞糊塗了,嘴上的葷段子跑得更加歡快了:「為啥拿根棍子指著我?這是新品種的SM用具麼?還要幹啥?滴蠟?拳/交?打/手/槍?」

  沒人說話,每個人都看著他,用一種意味深長、耐人尋味的眼神,好像他剛剛生了個娃。

  埃蒂聳肩,膽子大了起來,嬉皮笑臉地哼唧個不停:「你們的眼神怪怪的,是看上我了還是怎麼著,我知道我是小鮮肉一枚,但人家不搞基的。」他們依舊沉默著,沉默著嘲笑他的狂妄,沉默著共用一個秘密,只有他被蒙在鼓裡。

  卡羅幾乎是懶洋洋的念咒:「鑽心剜骨!」

  埃蒂呆在鄉下的時候,他曾見過一個倒楣鬼,那個傢伙嘴裡哼著歌,在檢修高壓輸電線路時沒有掛地線,幾乎一刹那,他被電壓撕成兩截子,半截身子和一個腦袋,腦袋上還帶著安全帽,它們如同熏肉一樣整齊地掛在高壓輸電線上,散發著香噴噴的味道。安全帽小哥的大腦袋一直神采奕奕地瞪著埃蒂,嘴裡仿佛還唱個不停——【敲啊,敲啊,敲響天堂之門ゝ∼小雞仔,說你呢,歌聲可不能停,跟我一起唱♪。】

  而此時,他覺得自己變成了那個倒楣鬼,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能量悄無聲息地飛向他,帶著黑暗和不詳的氣息,埃蒂能感到自己的頭髮一根一根翹了起來,幾乎是憑著本能,他歪向旁邊的桌子,重重的摔在了上面。

  他還是被擊中了。

  埃蒂的笑容消失了,他倒吸一口冷氣,一股冰冷的火焰在肩膀上躍動燃燒,他向前踉蹌兩步,他一隻手毫無助益地捏住胳膊,另一隻手試圖撐住桌子不讓自己倒下,他的動作太瘋狂以至於手指頭折斷了,一個念頭劃過——我以後怎麼彈貝斯——但馬上泯滅在巨大的痛苦中。他一定是叫喊出聲音了,說不定喊得能把全倫敦的死人吵醒。

  他靠在桌子上、全身顫抖。覺得自己的身子斷成了兩截子,正被那個玩棍子的魔鬼叉著烤。他仿佛又聽見安全帽小哥哼哼唧唧唱個不停——【敲啊,敲啊,你他媽倒是給我開門啊。BBQ boy,你的大腿熟了,剁剁、剝皮、吃唄♪。】

  疼痛消失了,埃蒂憑著本能握住桌上的餐刀,用那只完好的手顫抖著舉到自己的身前。你們什麼時候要弄斷這只手?啊?什麼時候?難道我得學會拿嘴彈貝斯,用腳彈鋼琴麼?

  餐廳外沒有任何聲音、沒有汽車的喇叭聲,沒有行人走動交談聲,沒人注意到他的慘叫——本應該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時空無一人,這個餐廳仿佛突然變成了被隔絕在異時空的一座孤島。埃蒂恐懼地甩甩頭,術士們依舊看著他,速食店裡的燈光輕拂過他們充滿冷漠和輕視的臉。

  世上沒幾個人被這樣注視過,當羅馬人釘死色雷斯奴隸,日本人屠殺中國人時,他們的眼神就是如此,殺了他不會給這些人帶來任何心理負擔——畢竟拍死一隻蛾子有何不可?拂去毯子上的灰塵有何不可?

  「他長得真漂亮,霍格華茲可找不出這麼俊俏的小夥子。」阿萊斯托·卡羅一邊靠近、一邊用唱歌般的語氣說,「把他留給我玩麼?哥哥?」

  她哥哥長歎一聲,甩了甩魔杖,「除你武器!」他說,埃蒂手裡的刀子飛出,紮在一旁的地板上。

  【術士施巫術,巫術取人命!】

  埃蒂聽見了泡沫破滅的聲音——天真之人的泡沫,天真之人遵守規則,辛辛苦苦度過一生,對這個世界毫無認知,而有些人,他們作弊,他們不勞而獲ゞ,他們擁有力量,不知所源,不知所歸,那東西如同一個風騷的□□,她善於隱藏和欺騙,她推翻了所有的物理定律,將整個宇宙的邏輯愚弄與掌心。

  瞧吧,這個世界上真有魔法,遺憾的是大部分巫師並不是灰姑娘的神仙教母,而是虐殺兒童的女巫布雷爾。

  阿萊斯托·卡羅如同小姑娘一樣興奮地拍著手,比起圍攻斯內普,他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遊戲,燈光把她臉上的皺紋照的一清二楚……一個老巫婆,雙眼混濁,兜子裡滿是蟾蜍,她讓埃蒂感到噁心作嘔,操,他寧可跟愛滋病患者上床也不願意碰她。

  門被撞開的聲音。有人走進來了,埃蒂想大聲喊叫讓他離開這裡,這裡被魔鬼們佔領了……

  「是誰布下反幻影移形咒啊?還封住了這裡所有的門?去你的!本人辛辛苦苦走過臭烘烘的麻瓜街道,迎接我的就是道緊鎖的門?」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氣急敗壞地說,「連阿拉霍洞開都搞不開,我可是費了半天勁……」他發現這裡已經被巫師塞滿了,「哦?怎麼都跑到這來了?主人難道要在這裡聚會?」

  卡羅挑了挑眉毛,「別說傻話了,羅道夫斯,主人怎麼會選擇這種破爛地方集會?」

  「你怎麼會來這裡?萊斯特蘭奇?」安東寧·多洛霍夫問道。

  萊斯特蘭奇懷疑的視線輕飄飄的掃過斯內普,停留在埃蒂俊俏的臉蛋上,他看了看他的斷手,歎了口氣:「當你們把大好時光浪費在拔蒼蠅的翅膀上時,本人可是公務纏身啊。」他揮了揮魔杖,苦惱地歎氣道,「有個未成年巫師在這裡施了魔法,身為大人,我只能奉命教教那個小淘氣如何守規矩。」

  「淘氣,真淘氣。」卡羅說,他赤/裸/裸地看向斯內普,咧嘴笑了起來,「看來有人比你更操心他的安危啊。」

  「只有潛逃的泥巴種會呆在麻瓜界,血統純正的孩子現在正乖乖躺在霍格華茲的床上呢。」阿萊斯托笑道,「我鎖了所有的門,小淘氣現在無路可逃啊。」

  「要是他的智商有巨怪的一半,他早就跑掉了。」斯內普說。

  「這可不一定。」萊斯特蘭奇說,「那可不一定啊,西弗勒斯,當你在阿茲卡班呆久了,你對氣味非常銘感,」他舔了舔嘴唇,「你都能聞到味道——偷偷藏起來的老鼠的味道。讓我們來試試,『泥巴種飛來!』」

  他的咒語沒得到任何回應。多洛霍夫插嘴道,「斯內普說得對,他早跑掉了……」

  「不,不不不,巫師們,別太早下結論。」卡羅撚起魔杖,「還有很多選擇,太難選了……『吉妮維婭·韋斯萊飛來!』」他猛然喊道。

  聽到這個名字,埃蒂的心臟開始狂跳,肉體碰撞的聲音,後廚的門被砸開了,金妮·韋斯萊像是抹布一樣被拉了出來,她的頭狠狠地撞在了卡羅的鞋子上。


埃蒂

  【為了贏卡裡斯托,阿爾忒彌斯剪掉自己美麗的秀髮,扔掉自己漂亮的衣服,她用熊皮偽裝自己的皮,熊的牙齒安上自己的牙齒,熊以為她是自己的寶寶,摟著她睡覺,她砸爛了大黑熊卡裡斯托比的頭顱,阿爾忒彌斯沒有瘋,她只不過不再是個孩子了——在這個夜晚,阿爾忒彌斯成了神。】

  (嗨嗨嗨看這裡看這裡!依舊是萬人迷埃蒂我!)

  三根魔杖如出鞘的利劍齊齊指向地上的金妮,她臉色煞白地瞪著一屋子的食死徒,魔杖隨著大幅度的動作從兜裡滑到了一旁,但她已經顧不上去撿了。就算她去拾魔杖,面對四個成年食死徒依舊毫無勝算。

  沒有停頓,沒有猶豫,西弗勒斯·斯內普將手伸入長袍抓住魔杖……他很快,但不夠快,因為他們猜到他會來這一出。

  「除你武器!」

  斯內普的魔杖脫手而出,穩穩地落入了多洛霍夫的手裡。他一隻胳膊如蛇一樣纏上斯內普的脖子,臉上擠滿了親切的笑容,在埃蒂看來,他和斯內普宛如一對好哥們在聊天。

  多洛霍夫就這麼親昵地摟著斯內普,另一隻手用自己的魔杖頂著他的心臟,他湊近他的耳郭,小聲地、一字一頓地威脅道:「Don』t fucking move!」

  斯內普的聲音非常冷靜:「你以為你在幹什麼?安東寧?」

  「我在幹什麼?倒是你在幹什麼?」多洛霍夫陰森森地歎道,「你可是眼睜睜看著納吉尼把你的老同事凱瑞迪一口一口地吞下肚的啊,西弗勒斯,我記得她當時向你求救。哼,你一臉清高,活像一個夾緊大腿的處女,現在只不過換成一個姑娘,你就急得不行了。」

  「急?」斯內普不屑地冷哼一聲:「我是急得不行,霍格華茲校長想懲罰不聽話的學生,難道不行麼?」

  「當然可以,」卡羅說,「校長大人,她會在這兒,你們都會在這裡,直到地獄結冰。」

  卡羅覺得自己幸運極了,斯內普和波特的女朋友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他該如何向主人解釋?不論他多麼善於詭辯,這次也脫不了嫌疑了。想到這裡,他快活地對萊斯特蘭奇招了招手,「我知道你是來找她的,但這次能把她讓給我麼?我欠你這一回。」

  萊斯特蘭奇做了個「請」的手勢,多洛霍夫插嘴道:「你什麼時候對血統叛徒這麼上心了啊?」

  卡羅咧開嘴:「哦,你絕對想不到我有多麼想念她。」她對金妮做了個鬼臉,「是吧,親愛的。」

  金妮顫抖了一下。埃蒂則瞪著她,不敢想像女孩接下來會遭受什麼。

  卡羅在金妮面前蹲了下來,胳膊抵在大腿上,手在膝蓋前晃來晃去,「well,well,well,卡羅教授是個講理的人,決定對你以前的過錯既往不咎。卡羅教授提問題,金妮來回答,說不定他還會給格蘭芬多加分咧,合作愉快啦。」

  他抓起金妮的手讓她跟自己的手擊掌。金妮低頭掙扎著不去應和他,但卡羅的手如同鐵箍一般箍住她的手,埃蒂清楚地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餐廳裡迴響。

  「問題來了,你那麼快就從霍格華茲跑路了,好像後面有火龍追著一樣——有人幫了你,是誰?」

  「沒人幫我。」金妮說,「我自己逃掉的。」

  卡羅歎了口氣,「哈利·波特在哪兒?」

  「我不知道!」金妮快速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

  卡羅如同陀螺一樣繞著金妮轉了一圈,停下,和顏悅色地問道:「我看起來像個傻子麼?」

  金妮抿緊嘴巴,沒有說話。

  卡羅耐心地再問了一遍:「我看起來像個傻子麼?」

  金妮嘴唇顫抖了下,在不和是之間徘徊,「不。」

  卡羅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聲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字往外蹦:「那你——為何——像傻子一樣耍我!」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她的腦袋撞在了桌角,鮮血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埃蒂感到自己的胳膊起了雞皮疙瘩。太陽已經落下,該睡覺了,小女孩,沒有晚安吻和洋娃娃,只有噩夢——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餐廳裡一片寂靜,只能聽見金妮咳嗽的聲音,卡羅的臉上又掛上了脫口秀主持人才有的招牌笑容,「你為什麼非要把事情搞複雜呢?親愛的?我再問一遍,波特人在哪裡?誰幫你逃脫的?」

  「我不知道!」

  巴掌打在肉上的脆響,金妮倒在地板上,一行生理性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埃蒂無法理解這一切為何會發生,像金妮這樣的女孩,她人生軌跡應該是好好念書,上一流大學,把自己打扮得夠風騷,然後嫁給猛男。她這個年齡做的最出格的事情頂多是吸口/大/麻、或者在電影院後排捏住男朋友的丁丁上三壘。現在這一切都不對了。他仿佛是步入奇境的愛麗絲,那些魔法,咒語,術士——這是一個平行宇宙。遺憾的是,每個宇宙都有魔鬼的存在。

  卡羅用誇張的語氣歎道:「天哪,基督耶穌梅林啊,你掉眼淚了?真沒用。我看起來像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茬麼?說,是誰?誰?」

  金妮害怕地全身發抖:「我不知道。」她說。

  卡羅粗魯地揪住她的紅發,將她的頭狠狠地往地板上撞,一下,兩下,「砰」「砰」「砰」,埃蒂的心臟隨著那聲音狂跳,金妮吃痛地大叫著,她掙扎著要擺脫卡羅地鉗制,但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這讓卡羅更加興奮了,他抓起她的頭,齜牙咧嘴地威脅道:「這個問題有這麼難麼?兩個名字!我就要兩個名字!」他一把把金妮扔到一邊,拔出魔杖。「告訴我那個該死的名字!鑽心剜骨!」

  基督耶穌都要落淚了,埃蒂親身體過鑽心咒的滋味,那是能掀翻一個城市的颶風,跟它相比,卡羅剛剛的那頓拳腳只能算是夏日酷暑的小風,他無法想像世上怎會有人對一個女孩用如此卑劣的折磨手段,她會瘋掉的。金妮尖叫了起來,無法想像一個女孩會發出這樣的叫。埃蒂捂住了耳朵不想再聽了。他轉過臉去,能看見那個被魔杖鉗制住的巫師——斯內普,他的雙拳緊握到青筋畢露。

  埃蒂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大腦面臨壓力時,時間的主觀性就凸顯出來,金妮已經不叫了,她癱倒在地板上嘔吐著,紅發耷拉在她的耳朵邊擋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波特人在哪裡?誰幫你逃脫的?」

  【告訴他啊,金妮,告訴他啊!你的朋友不會怪你的。告訴他啊!】

  金妮抬起臉,鮮血順著她的額頭留下,埃蒂看到她的眼神由原來的害怕變得剛硬了起來。折磨能讓大部分人軟化,而少數人卻變得剛硬。金妮·韋斯萊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她慢慢地說。

  她的眼神讓卡羅煩躁了起來,他再次舉起魔杖:「鑽心剜骨!」

  金妮這次已經叫不出了。她的身體痙攣般地抽搐著,指甲狠狠地摳著地板,指節發白,她抓得那麼用力直到兩隻手滲出鮮血……

  「說不定她是真的不知道,老哥。」阿萊斯托說,「瞧她現在這樣,何必再用鑽心咒,你直接撬開她的腦子看就行了麼。」

  「你不忍心看她受折磨了?」卡羅譏笑道。

  阿萊斯托反唇相譏道,「當然不是,我只是不想再浪費時間。」

  卡羅誇張的歎了口氣,「好吧,好吧。哥哥唱黑臉,妹妹□□臉。」他收起了咒語,金妮的身子癱軟了下來。他蹲了下來,溫柔地撫摸著金妮紅色的秀髮,如同父親在哄女兒睡覺,這份親昵讓埃蒂噁心。「別動,孩子,別動。攝神取念!」

  金妮感到一陣昏昏沉沉,大腦仿佛變成了一堆果凍卷餅。她雙眼呆滯地盯著桌子上那個蝙蝠俠玩偶,它好像是在哭、抑或是在笑……疼痛漸漸淡去,一切都變得遙遠了……

  「告訴我。」白色的瓷磚地板開始扭曲,變成了菱形、橢圓、多變形……

  「告訴我。」陽光在夜琪翅膀上跳躍,她在飛翔,哈利對她微笑,哈利在親吻她……

  「告訴我。」她打開湯姆·裡德爾的日記,他把她額前的一撮頭髮撥到了腦後……血紅的瞳孔,鮮血滴落——仇人的血,僕人的肉,親人的骨……

  金妮一口血狠狠地啐在了卡羅的臉上。

  「啊!狗娘養的賤人!」卡羅舉起魔杖,「鑽心剜骨!」

  女孩跌倒在地板上,全身痙攣般地顫抖,似乎在怒吼,似乎在悲鳴,似乎在哭泣。等埃蒂真正聽清楚了之後,他感到毛骨悚然,因為金妮·韋斯萊在笑。

  咒語讓她的肩膀猛地向後靠去,好像被子彈擊中一樣,她後退了一下,然後慢慢走向卡羅。她身體的每個部位——手,肩膀,頭——都無力地垂著,但她還在笑。埃蒂想到了印度那些戲耍鱷魚的藝人,他們會繞著圈甩鱷魚的尾巴,敲鱷魚的牙齒……金妮就是那條鱷魚,只要卡羅有任何退縮,她會毫無顧忌的咬掉他的頭。

  當第二個咒語擊中她時,她已經不再發抖了,仿佛是沒有痛覺一樣,她的嘴角翹起,說道:「來吧,卡羅,一個晚上了,你就這點本事麼?我已經開始感到無聊了。」卡羅揮動魔杖的動作慢了一下,金妮猛然發力,她用額頭狠狠地撞擊卡羅的額頭,那不是魔法,不是咒語,那是純粹的暴力行為,卡羅狼狽地倒在瓷磚地板上,手裡依舊攥著魔杖。

  屋裡所有巫師都保持著詭異的沉默,一刹那,埃蒂覺得他們對這個姑娘肅然起敬,金妮站在他們中央,居高臨下地瞪著卡羅,鮮血順著她的額頭流進她的眼裡,紅發翹起,如同在給她加冕。埃蒂一直知道她是個漂亮的姑娘,但此時她已經脫離漂亮的範疇,需用「美麗」來形容。

  「這個丫頭瘋了。」多洛霍夫說道。

  埃蒂清楚地知道金妮並沒有瘋,她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阿爾忒彌斯曾做出了選擇,她選擇殺死黑熊卡裡斯托比,這個選擇讓給她從一個孩子儼然封神;金妮也做出了選擇——她選擇不出賣任何人,這個選擇讓她無所畏懼。埃蒂能看見女孩最後的童年已經在鑽心咒中痛苦的死去。從此以後,沒有任何事物能干擾金妮的想法,沒有任何力量能撼動她的意志——格蘭芬多永不妥協,在這個狂暴的夜晚,他們該害怕她了。

  女孩輕輕晃著頭,下巴高昂,她的微笑在燈光下閃現。她冷冷地對卡羅說道:「放馬過來吧!你可以折磨我,砸爛我的膝蓋,剁掉我的手指。但你終將付出代價,不是為了我——為了霍格華茲!」她轉向屋內所有黑巫師,純粹而明亮的精神在她眼中燃燒。

  「那是我的學校,我的朋友,我的家。去告訴湯姆·裡德爾那個混血雜種,他終將付出代價——為霍格華茲的每一捧泥土,每一塊磚,每一滴眼淚!」

  卡羅握著魔杖的手試圖抬高,但金妮一腳猛地踩在了他的手腕上,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心碎啊」斯內普喟然長歎。)這叫聲讓他的妹妹眉頭蹙起,埃蒂扭過頭,眼睜睜地看見她舉高魔杖指向金妮,這次可不是折磨那麼簡單就完事了,金妮·韋斯萊死到盡頭了。

  基督耶穌眾神啊!發發慈悲……發發慈悲!

  多洛霍夫依舊鉗制著斯內普,萊斯特蘭奇擺出一副看戲的神態,埃蒂顫抖了下,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沒有蝙蝠鏢或刀子,沒有槍或棍子,連能勒人脖子的繩索都沒有。說老實話,就算他左手握著□□,右手攥著生化武器,他們也不會怕他的——這可是一窩子貨真價實的巫師啊。

  【術士念出的每一句咒語,會讓你跳動的心臟化為膿水……若是他念得出的話。】

  埃蒂突然發難了,他跳躍,抬腿,使出自己所有的力氣用膝蓋搗向阿萊斯托的肝臟,那女人完全沒有料到旁邊的麻瓜會來這一出,她的身體狠狠地撞在了牆上,雙手一頓亂抓,眼珠子在眼眶裡轉動。阿萊斯托舉起的魔杖轉了個彎指向了埃蒂,埃蒂的兩隻眼睛瞪著那棍子,幾乎變成了鬥雞眼。

  沒有阿瓦達索命,沒有咒語,取而代之的是女巫嘴裡噴出的一口鮮血,她念不出咒語了,她的魔杖滑落出掌心,她捂住嘴,痛苦地咳嗽了起來。沒有人預料到這一出,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暫時還沒有,埃蒂一腳將阿萊斯托的魔杖踢到了桌子底下(耶!進球得分!),他瘋狂地看向金妮,金妮也木訥地回視他,就像是乎葉子乎高了還沒有緩過神來一樣。

  埃蒂狠狠地用手捶旁邊的櫃子,他的手陷入了木頭裡,鮮血淋漓。

  「跑!阿甘!跑啊!」他嘶吼道。

  食死徒們被麻瓜的行為激怒了,多洛霍夫下意識地將指向斯內普心臟的魔杖轉向埃蒂,這是個致命的錯誤,等他意識到的時候,斯內普已經偷回了自己的魔杖,他閃電般地炸掉了天花板的燈,世界黑暗了,看不見天花板,多洛霍夫感到一個冰冷的東西塞進了他的嘴裡,死神的手如戀人般抱住他的腦袋,冰冷地念道:「神鋒無影!」

  金妮撿起自己的魔杖緊緊攥住,她跑了起來,咒語在身邊飛過,她耳後的血管咚咚的搏動著,心臟幾乎跳出嘴。一瞬間,一束亮光劃過黑暗,是斯內普,他站在通往後廚的門前,橙色的臉一瞬間仿佛模糊出黑暗,但如焰火般暫態融入黑暗,他對她舉起了魔杖。

  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扔進了後廚裡、狠狠地跌倒在地板上。一片黑暗,四周如夜空般喬裝著無限空間,事實上是實實在在的有限空間。她的脈搏持續震動著,聽力顯著下降,暈眩撲面而來,恍惚中,她聽到有人用咒語封住通往餐廳的門,將食死徒們隔離在外面,那人拉響了火警,大步走到被封死的餐廳後門,舉起魔杖。

  「你要幹什麼!」金妮喊道。

  「顯而易見——帶你逃走。」黑暗中的聲音回答道。

  她向那聲音看去,她能看到斯內普被魔杖之光照亮的臉,那張臉奇妙地扭曲了,那雙黑眼睛自始至終沒有改變:冷靜、殘酷、不動聲色。

  金妮走向他,一步,兩步,然後她停下來了。她想到了,埃蒂還在餐廳裡,被三個食死徒包圍著。


金妮

  一切陷入了瘋狂之中。

  金妮全身都在疼,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它們在放聲尖叫。她也想尖叫,也許她叫出來了,或者沒有,這有什麼關係呢?她能聽見門外麵食死徒的咒駡聲、魔咒爆破的聲音,她看著年長的巫師……斯內普……救了她的人,她不明白……他的臉上表情是厭惡和審視的混合物。

  「我要帶你離開這裡。」他說。

  為什麼?去哪裡?

  「不。」金妮軟綿綿地說,她的聲音如同在啜泣,」埃蒂……都是我的錯。」她咬緊嘴,爭取不讓眼眶裡的眼淚落下來……

  巨大的爆炸聲,仿佛有人在她耳畔開了一槍,金妮尖叫,眼淚流了下來,帶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痛苦,她的肩膀顫抖,眼淚依舊不停地流著。看到一個女孩如此傷心地哭泣,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心軟,但斯內普只是冷靜的旁觀著,沒有給予任何幫助。

  「你需要冷靜下來。」他的聲音很輕,語調沒有起伏,」快點,我們沒有多少時間。」

  金妮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埃蒂……」她軟綿綿地說道。

  金妮能感到一片陰影迅速籠罩了她,那是斯內普,」閉嘴!韋斯萊,閉嘴!」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這是針對我的一個圈套,計畫周密,他們跟蹤了我,這個房子被高度遮罩了!別指望幻影移行、門鑰匙,阿拉霍洞開、或者飛走,想都別想,我會想辦法打開後門,你跑出去,離開這裡,混入人群,然後你就安全了。懂麼?」

  「埃蒂……」金妮搖了搖頭。

  斯內普皺眉:」你的朋友愛德華做出了選擇,當他選擇無畏,一切都不屬於他了——他的生命,他的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他剛剛做的事情,你不該讓他的努力白費。」

  此時,在這個隨時會被食死徒門攻破的屋子裡,在這個廚房坑髒的角落裡,金妮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愚蠢,蠢不可及。她第一次明白了世事無常,事情並不一定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當湯姆·裡德爾欺騙她打開密室門的時候,她不懂;當斯內普殺死鄧布利多的時候,她也不懂;當哈利·波特離開她的時候,她依舊不懂。是麻瓜埃蒂教會了她這個道理,那個她以為華而不實,卑鄙無恥的小人埃蒂,她甚至不屑於說話的埃蒂——他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她,她們不是朋友,他們甚至勉強算是認識。是的,她以為她瞭解埃蒂,但事情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她瞭解過任何人麼?她瞭解哈利麼?他瞭解斯內普麼?

  有些東西最好別去想,有些東西最好丟掉而不是找到……

  她聽到了叫聲,埃蒂的咒駡聲。他被抓住了。

  金妮一陣心神恍惚,腦海裡隱約出現了埃蒂彈奏特雷門琴時細長漂亮的手指:看,魔法耶!金妮甜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知道這是為了什麼,親愛的,是你教唆科林去搞惡作劇,卡羅對科林施以酷刑,斯內普懲罰了卡羅,現在卡羅要報復了,一切源於你自以為是的行為——你就是個禍害。有些東西最好別去想,有些東西最好丟掉而不是找到……

  「我哪裡都不去!」金妮突然說,」我要回去救埃蒂!」

  斯內普的臉龐瞬間緊繃,眼神凝成了冰冷的花崗岩,但金妮只是平靜地說:」科林被折磨時,我無能為力——我不會讓這事情發生在埃蒂身上。」

  她能感覺斯內普的憤怒即可開始升騰,他的憤怒是一種紅色帶電的東西,」你這個蠢丫頭!」他說,」他說不定都死了。」

  他的憤怒能讓原來的金妮·韋斯萊嚇得做噩夢,但這個金妮·韋斯萊一點都不怕她,她冷靜地觀察著他,審視著他,頭腦的發散性思維凸顯了出來:有人瞭解你麼?斯內普?你藏著什麼秘密麼?那是什麼?一個寫著某個人名字的骨灰盒……盒子裡埋藏了你所有的痛,所有的心魔,所有的悔恨和眼淚。那個盒子上寫的是誰的名字?真相又是什麼?

  萊斯特蘭奇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一枚□□般打斷了金妮地思考,」你們想從後門逃走麼?想得美,我剛剛施了咒語,你們逃不掉了!出口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進來的正門。」

  斯內普抿緊了嘴,嘲諷地看著金妮,」很好,你浪費了寶貴的時間,霍格華茲沒有頭號傻瓜,格蘭芬多們輪流來湊。」他沒有再理會她,而是繞著這個坑髒的廚房打轉。然後金妮驚訝的看著他如同喜鵲收集樹枝一樣開始收集廚房所有的刀、叉、鐵器,將它們聚攏在一個籃子裡。

  「你在幹什麼?他們要進來了!」

  「求之不得。」斯內普慢悠悠地說,手下的動作並沒有停,他甚至抽空將一片醃黃瓜扔進了嘴裡,仿佛門外並不是一堆亡命之徒,而是一群玩不給糖果就搗蛋的孩子。

  「我們得做好準備。」金妮說。

  「準備什麼?」斯內普譏笑道,把水池子裡沒有清洗的一堆叉子撈了起來,」他們每個人都是黑魔法高手,深得黑魔王真傳,深諳殺人之道,韋斯萊小姐,你面對的是一群極端分子,而不是盧修斯·瑪律福那樣漂亮的廢物,在炸開門之前,他們會預測到所有能對付他們的咒語,他們會見招拆招,見縫插針。沒有任何咒語能抵擋他們,巫師的手段對此毫無還手之力。」

  「但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金妮說。然後她驚訝地目睹著斯內普將滿滿一籃子的鐵件丟進了微波爐裡。他關上微波爐,將火力調到最大。

  「開拓思維,韋斯萊,不然你的腦袋只會淪為單核處理,」年長的巫師嚴肅地瞥了一眼金妮,說出了金妮理解不了的詞語,」若巫師這條路走不通,你就得試麻瓜的方法。你好好聽著……」

  阿米庫斯·卡羅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逃不掉了!叛徒!」

  一切都陷入了瘋狂之中……

  微波爐轉個不停,斯內普也說個不停,但一切都變得那麼遙遠,金妮的心跳開始加快,一下,兩下,【你瞭解西弗勒斯·斯內普麼?】血液在沸騰,腎上腺素在飆升,戰鬥會讓很多人畏縮,但金妮卻無比興奮,煥然一新,她從沒覺得自己如此活生生過……

  是的,她是在和一個叛徒在合作,一個殺死鄧布利多的叛徒,但此時她只想大笑,只想知道多少個黑巫師的屍體可以掛滿一顆聖誕樹啊?一個斯內普?一個萊斯特蘭奇?兩個卡羅兄妹?她應該把卡羅的腦袋掛在樹頂上,代替聖誕星星?

  「Daddy要進來了∼打開雙腿迎接我吧,我說哈利路亞∼金妮小/婊/子!」

  金妮放聲大笑,那是狂妄、瘋癲、無所畏懼的笑聲,她舉高魔杖,像是舉起一把利劍:」你們以為我會逃麼?想得美!欠債還錢,欠命還命!鄧布利多派我給你們送終!狗娘養的!」

  門被炸開了,密集、網狀的嗅探咒語籠罩了廚房,黑暗的廚房宛如白晝,魔咒沒有發現任何魔法陷阱,卡羅兄妹,萊斯特蘭奇沖了進去。

  一片黑暗。

  「沒有任何魔法痕跡,他們躲起來了。」萊斯特蘭奇面對著空蕩蕩的廚房慢悠悠地說,「只會放空話,不敢站出來。」

  劈啪……劈啪……

  「什麼聲音?麻瓜的鬼玩意?」

  卡羅咒駡著念了句螢光閃爍,萊斯特蘭奇壓低了他的魔杖,謹慎地說道:「別吭聲!別點燃魔杖,隱藏自己!」

  卡羅暴躁地甩掉了萊斯特蘭奇的手,大聲吼道:「你們躲在哪裡了!出來啊!你們是兩條賤狗!」

  「閉嘴!阿米庫斯!」阿萊斯托小聲警告,他哥哥轉過身反手甩了妹妹一巴掌,「怎麼!現在你要命令你老哥了?」

  劈啪……劈啪……

  阿米庫斯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但她哥哥沒有再搭理她,而是對著虛空繼續大吼道:「出來啊!你們這兩條惡臭爛屎的賤狗!只會用麻瓜的陰招……就這點本事麼……出來啊!」

  「Bala∼Bala∼Bala∼你愛說啥說啥,你愛咋咋地,他們就是不出來。」埃蒂的聲音從餐廳裡傳了過來,他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容,身體被無形的繩索綁在凳子上,但從未放棄打嘴炮。「你說出來他們就出來。他們是白癡麼?」

  被斯內普的神鋒無影擊中的多洛霍夫倒拉著腦袋躺在埃蒂旁邊,他身上的傷被草草處理了。看起來只剩一口氣了。

  劈啪……劈啪……

  「閉嘴!」卡羅將魔杖指向埃蒂,埃蒂面無表情地看著魔杖,然後他的注意力被別的東西吸引了,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哎呦喂,這看起來爽翻了天!」

  卡羅甚至都來不及多想,用餐巾布隱藏起來的微波爐就爆炸了。響聲震耳欲聾,火花夾雜著電流噴射了出來,廚房的燈也爆炸了,玻璃碎片飛散而出……食死徒們的反應很快,他們用咒語支起屏障,但還是被爆炸的衝力被狠狠地扔到了牆上,他們的臉上流著血,衣服被□□的破破爛爛。濃煙將他們包裹了起來。

  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卡羅能聽見無數翅膀揮動的聲音,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嗖——嗖——嗖——它們披斬層層濃煙,如同是魔鬼從地獄的縫隙飛出,一齊撲向了他,食死徒們射出了幾道咒語,都沒擊中目標……他們什麼都看不見,黑暗的未知性為卡羅更添上了一層恐懼……火警警報器和煙霧探測器開始齊鳴,什麼東西噴了卡羅一臉,卡羅緊繃的神經終於斷裂了,他大叫了起來。

  萊斯特蘭奇在大吼:「那只是蝙蝠精魔咒!別上……」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卡羅能清晰地聽見刀片劃破皮肉的聲音,還有阿萊斯托的慘叫聲,這次不是爆炸,不是蝙蝠精魔咒,是神鋒無影。

  什麼東西滾到了他腳下,那是阿萊斯托的魔杖,卡羅撥開滿臉的蝙蝠和水花,正好能模糊看見一個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除你武器!」金妮·韋斯萊大喊道。

  卡羅的魔杖脫手而出飛了出去。他嘴裡的咒駡聲還沒有吐出,就被鋒利、破空而出的刀鋒砍便了全身。他倒在地上,煙霧消散了,沒有蝙蝠,沒有爆炸,他能看見萊斯特蘭奇和阿萊斯托倒在地上的身影。他能看見斯內普用魔杖指著他妹妹顫抖的身體,一道綠光閃過,她不動了。

  「我其實想對你試試鑽心剜骨的,卡羅教授。」金妮甜甜地說。卡羅咬緊嘴唇,緊得直到鮮血流了出來,他能嘗到那味道,失敗的味道——死亡的味道。

  她踏著優美的步伐走向卡羅,停在了他面前,她能看見卡羅儘管被神鋒無影擊中了全身、血流如注、很明顯立刻就要斷氣,卻還冰冷狠毒地盯著她看時,她蹲下身,啐了他一臉。

  「除鼠要用老鼠藥!」她踢在他的胸口,卡羅的身體痙攣般地抽搐著,「殺豬要用豬血!」這次她招呼上了他的頭,「……為了科林·克裡維!為了阿不思·鄧布利多!」她毫無憐憫的繼續施虐,「……為了霍格華茲!」

  卡羅不動了。

  「韋斯萊!停下來!」斯內普喊道。

  有一絲小動靜映入金妮的眼角,她看見本已經不動的卡羅掙扎著抓起了一個魔杖——他妹妹的魔杖。金妮的反應極快,但卻沒時間好好使用這一長處了,一道白光閃過,而鮮血從金妮·韋斯萊的額頭留下來。她伸出手捂住了眼睛上的傷口。

  「金妮!」斯內普喊道,他眼見著鮮血從她手掌中流淌下來,劈劈啪啪滴落在地板上,卡羅無法用別人的魔杖使出阿瓦達索命,於是他用了他最擅長的咒語,他知道那個——黑魔法,正中要害,她離死不遠了。

  金妮邁出了一步、兩步……接著倒在了地板上。


湯姆·裡德爾

  【他坐在充滿陽光的寬敞教室裡唯一陰暗的角落裡,她則被霍格華茲最酷最受歡迎的男孩們環繞,他在偷瞟她卻不敢讓別人看見。因為沒人願意搭理鼻涕精,他是一種傳染病。

  然後她回頭,不經意間粲然一笑。隔了多少年的寒冷、殺戮、詭騙和死亡。他希望鐘錶回轉,朝歸於夜,空間收縮,時光倒流。他希望……她能再次微笑。】

  卡羅的魔杖脫手而出。但已經晚了,一切都晚了。

  金妮能感到額頭開了一個大口子都感覺。她能感到血湧出頭部,如同她的生命一般,要是她頭裡有個嬰兒,這會都可以生出來了,宙斯不是從他都額頭生了個娃。

  「不,」金妮聽見斯內普的聲音,那仿佛不是他發出來的,「不,不,不,不……」

  可怕的,混亂不堪的混沌淹沒了她,斯內普跑了過來,在她身邊跪了下去,金妮能感到世界在搖晃暈眩。她的老師俯下身,金妮都眼睛聚焦到了他身上。他盯著金妮,黑色的眼睛被震驚和失望所溢滿,他的臉色蒼白,眉頭皺起,嘴唇在顫抖,她從不相信自己會在曾經老師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一種複雜、激烈的感情徑直打入金妮的胸腔。【你瞭解過西弗勒斯·斯內普麼?】

  施展反幻影移形的阿萊斯托·卡羅死了,束縛的咒語驟然失效。在他都身後,多洛霍夫嘗試了一次,沒有成功……第二次,然後他突然不見了,如同燭火倏然熄滅。看來他還有力氣幻影移形。他只顧逃命,無暇尋找自己的魔杖,也只有力量把自己轉移一小段距離,但他總會找到黑魔王。信使出發了。今晚所發生的一切都將如實彙報給他。

  金妮掙扎著想說什麼。「離開……」她嗆住了,喘了口氣,又試了一次。「離開……」這次努力讓血她嘴裡湧了出來,順著蒼白都臉頰一側流下去。

  她能看見他控制住了自己,隱藏了臉上所有情緒。「不要說話,韋斯萊。」他在念癒合咒語。沒用的。沒用的!

  他沒有再念咒,金妮能感到他的手指——溫柔得不可思議的手指——輕輕捋了捋自己腦後的頭髮,他看見了她的傷口,他沒有說話,而是攥緊拳頭,緊到骨節發白。

  金妮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霍格華茲……離開……」金妮說,「……活下去。」

  她的手鬆開了。

  「金妮?」埃蒂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在繩索間掙扎著。「金妮?」他又叫了她一遍。「她死了?」

  沒有人回答他。

  一切都變得緩慢了,時間的主觀性突兀的凸顯了出來,斯內普還跪在金妮面前,埃蒂看不見他的表情,然後他開口了。那聲音毫無起伏,深不可測,埃蒂雖然一句都聽不懂,但那語氣讓他只想捂住耳朵轉身就跑。

  「高尚者的鮮血……獻出……無畏者的鮮血……獻出……黑魔王享用。」斯內普冷笑,「斯萊特林生於泥潭?殊不知泥潭裡只會長出蠕蟲,而湯姆·裡德爾重生於惡臭和蠕蟲中。哈利·波特會殺了他,霍格華茲會生啖其肉!」

  「你在說什麼啊?」埃蒂喊道。「想想辦法!」

  斯內普看向埃蒂,說道:「我費盡了所有力量去保護他們,因為我做出了承諾,我試了所有的方法……但什麼都沒有改變……波特,阿不思,金妮,從來都沒有改變,這個世界混亂、冷漠、毫無憐憫……死亡如影隨形。」斯內普那飽經風霜的面孔熏黑、汗濕、令人心碎的憔悴。

  「我的學生,」他站了起來,那聲音聲音粗糲,沙啞,如同野獸,「我的責任,」他舉起魔杖,「我的錯誤。」

  他開始念咒。

  「Vigilate ad gyrationis……」

  埃蒂能看到地板開始變形,橢圓形,菱形,地板如同流沙一樣在下陷,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剛才他還站在地板上,片刻之後卻讓軟乎乎、果凍卷餅般的地面包圍了。掛在牆上的日曆發出一陣嘶嘶聲,數字開始扭曲變形,在紙上變成一行行扭曲的線條,最後全然融化成灰塵;地上的血液開始旋轉,一個漩渦;整個屋子在他眼前分崩離析,牆壁變成海綿散落開來,像一片片苔蘚軟綿綿地落下。

  「Post dies et nox……」

  地板不見了。他的腳如同踏在虛空中,他往下望去,看到了整個倫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直延伸到遠方,他的影子遮蓋了整個倫敦的燈光,然後他看到了夜幕。然後他意識到什麼也沒有,甚至連夜幕也不是,只是看到了一個虛無的空間,無窮無盡,無邊無際——在沒有時間的永恆裡,沒有什麼會改變,沒有什麼會生長,永無止境,永無止境……

  「Tractus contraction……Tempus revertendi……」

  斯內普站在一片沙灘之上,沙灘上躺著一個個似馬飛馬的怪物,仿佛一個只有眼睫毛、鼻子和舌頭怪誕組合在一起的人頭殘部。濕面餅般的鐘錶都變成了柔軟的有延展性的東西ヾ。三十分鐘後即將落下的太陽仿佛將永遠懸掛在地平面上。在沒有時間的永恆裡,沒有什麼會改變,沒有什麼會生長,空氣像是被蒙住了一樣。

  沙灘上有一扇門。他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西弗勒斯·托拜西·斯內普。在門的三分之一處用黑體寫著。斯內普走向前去,光線透過鑰匙孔穿透了黑暗。他低頭、湊近、往裡看去。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那個年輕、絕望的斯內普想救莉莉·伊萬斯……他費了多少功夫?試了多少種方法?從殺不死的拉斯普廷到祖父悖論,從弗拉梅爾點金石ゝ到史蒂芬·霍金。雷格巴老爹ゞ救不了她,量子力學也救不了她,多少個夜晚,他在黑暗中摸索卻毫無收穫,經歷了多少次失敗?多少次憤怒?多少次絕望?他只習得一件事情——沒什麼能飛躍死亡。年輕的斯內普推翻桌子,撕碎羊皮紙,炸碎所有東西……然後又將桌子扶起,書本重新打開……

  多少次呢?同一個的輪回,同樣的噩夢,同樣的莫比烏斯之環。永無止境,永無止境……

  畫面消失了,場景變換了,就像有人換了電視的錄影帶。他奄奄一息的倒在尖叫棚屋的地板上,納吉尼的毒牙穿透了他。哈利·波特跪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想幫他止血……

  「當心啊,西弗勒斯……」有個聲音在他耳邊竊竊私語,「不要透過鎖孔偷看,免得心煩意亂。」

  湯姆·裡德爾站在海灘上對他微笑,他的臉十分英俊,英俊得不像是真的,但映入斯內普眼簾的卻是那血紅的眸子,一定得將上帝創世紀至今人類所流過的每一滴鮮血溶解在瞳孔裡才能得到這樣的紅色。

  斯內普很配合地遠離了鎖孔,他對年輕的黑魔王行禮,微笑,好像剛才他只是看了場電影,而不是目睹了自己的死亡。

  他沒想到在這裡會碰到什麼人。

  「我還以為你現在正忙著追殺波特,而不是在海灘上跟我扯淡。」

  「別傻了。我不是你那個伏地魔,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能打開通往任何地方的門,他甚至找不到來這裡的路。」裡德爾說,「瞧,他終其一生想找到這扇門卻失敗了,你卻成功了。你令我刮目相看啊。」

  斯內普盯著海灘上的濕面餅一般的鐘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像、一切都是謊言。年輕的黑魔王以及這片詭譎的沙灘只不過是脆弱的表面,就像舞臺上的帆布背景一樣。拉開佈景,沒有任何東西,只是無窮無盡的虛無。

  「這是一副畫。」

  他知道這裡是哪裡,世界上存在這些地方——無主之地,藏於陰影中,鮮有見到,卻深寒入骨,像是神秘事務處的帷幕之後,像是死後的世界……

  「或者像是這裡,」裡德爾說,「超越死亡,沒有時間的永恆。」

  斯內普板起臉。他能讀懂我在想什麼?

  「我當然能聽懂你想什麼。」裡德爾漠不關心地說,「看到那太陽了麼?它永遠不會落下,在沒有時間的永恆裡,沒什麼會變化,沒有什麼會生長,因為是死亡造就了時間,萬物生長,歸於死亡。」裡德爾調皮地笑了下。

  「你認為這裡是虛假的,那麼什麼又是真的?你憑什麼說你所在的霍格華茲是真的,而這裡又是假的呢?想想你所認知的真實世界……他們總是沒完沒了地打啊、殺啊——麻瓜和麻瓜爭鬥、巫師和巫師爭鬥、你和食死徒爭鬥——也許那裡才是假的,這裡才是真的;也許那個世界裡發生的所有事,只不過是我做的一個夢。」

  斯內普輕蔑地冷笑。裡德爾並沒有生氣:「開動腦筋,西弗勒斯,不然你的大腦只能淪為單核處理々」

  斯內普皺眉。裡德爾對他眨了眨眼睛。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眼神,那種把對方全然看透,卻無動於衷的眼神。

  「別驚訝,一個人大腦裡的細胞比一個宇宙中的星體數量都多,而所有宇宙的數量比所有人類的腦細胞加起來還要多。無限個宇宙,無限種可能,有的宇宙裡湯姆·裡德爾是一個心地善良、人見人愛的麻瓜甜心;有的呢,斯萊特林的後裔、至高無上岡特成了麻瓜必需品專賣店的老闆ぁ……我也知道你的宇宙,在那裡,你是個間諜。最聰明、最醜陋的一個,你欺騙了伏地魔,你想殺他。」

  斯內普突然行動了,他甩魔杖的動作快如殘影,「阿瓦達索命!」他念到。

  裡德爾面帶微笑地看著斯內普,沒有躲閃,死咒如同一道綠色的網一樣飛向他。

  裡德爾倏然伸出手,那手穿過咒語,他扭動手腕,然後斯內普震驚地看著他抓住那魔力,綠光在他手中閃爍,他如同手握閃電。死咒刮擦著他的皮膚,咒語的力量尖叫著扭曲掙扎,想逃出桎梏。裡德爾將握著咒語的手高舉,那綠光陡然增大,光芒令人無法直視,照亮了整個天際。

  揮舞閃電之人。

  耶和華用六天創造了天地,一刹那,斯內普覺得裡德爾可以用那閃電輕易斬開整個世界。

  那不祥的綠光終於開始黯淡,變形,咒語燃燒、變化,最後它變成了一個硬幣,靜靜躺在裡德爾手裡。

  如此弱小,如此不堪一擊,他的全力一擊好像孩子對整個世界揮舞著粉紅色的塑膠劍,斯內普感到恐懼將他整個人澆透了。

  「想聽聽我的宇宙麼?」裡德爾和氣地說,「我,伏地魔,贏得了最終勝利,哈利·波特死了,霍格華茲變得可以幫納粹集中營打廣告。我終究是飛躍了死亡,遠不止如此,我獲得了無上權力、無涯知識、無限掌控——我,伏地魔,神降人間。」裡德爾攤開手掌,硬幣以一種脫離地心引力的方式懸浮起來。「整個世界在我的手掌之中,弱小得如同風中的飛蛾、繈褓中的嬰兒。」

  「想像的出來——你變得世界無敵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臉整帥,然後搞一頭美麗、蓬鬆的秀髮。」

  裡德爾微笑,他沒有生氣,他是黑暗的——黑暗而陰沉,充滿了令人恐懼的暴虐,他微笑,掩蓋著一閃而逝的殘酷。他可以輕易殺死他,卻不屑如此。巨人會在乎昆蟲的飛舞麼?會麼?

  斯內普咬緊了嘴唇,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你看我的臉,卻從來看不見13,我是什麼?」

  「鐘。答案是鐘。」斯內普說。「喜歡謎語麼(riddle)?裡德爾?(Riddle)」

  「世界上早已沒有東西能引起我的興趣了,現在說說你喜歡什麼,什麼是你最大的願望?」硬幣開始瘋狂旋轉,蝴蝶穿花般游於裡德爾指間,「你想要鐘錶回轉,朝歸於夜,空間收縮,時光倒流。答案是鐘,你……希望死者複生。」

  「你曾想救一個女人,現在你又想救一個女孩。」

  斯內普攥緊了拳頭沒有說話,裡德爾似笑非笑愛地打量著他:「真有意思,你沒想著阻止甘迺迪總統或者弗朗茨大公被暗殺;你沒想著放走賽勒姆被關起來的那些女巫;讓格林德沃一直進行他的環球旅行而放棄統治世界的邪惡計畫——你,西弗勒斯!參透了時間的奧秘,卻只想救一個女人。」

  硬幣落回了裡德爾手裡,「人啊,永遠貪心不足。」他說,他攤開手掌,將硬幣展示給斯內普看,「一個死咒,一個硬幣,一條命,莉莉還是金妮?選擇吧。」

  斯內普盯著那硬幣看。

  他吐出了一個名字。

  裡德爾放聲大笑,他拋出硬幣。

  斯內普緊盯著硬幣,它升高,瘋狂地轉動。他在裡邊看見了一粒沙塵,一棵樹,一條溪流,他看見了星辰大海,他看到了整個宇宙。

  硬幣穩穩地落到了裡德爾手裡,他將他展示給了斯內普。

  一切都開始褪色,首先是寫著斯內普名諱的門,然後是地上的時鐘,然後是整片沙灘。裡德爾的身體也消失了,只剩下那被詛咒的紅色眼睛。

  「錯誤的答案。」裡德爾說。

  ***

  金妮睜開眼睛,大口地喘氣。她首先看到的是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埃蒂呆若木雞的表情。她依舊能感到頭痛,好像嬰兒要從她頭裡生出來。那只是痛覺殘留,沒有傷口,沒有洞。

  一個滿是老繭的手指在她的頭上彈動了一下,仿佛是想摸一摸那裡是否在流血,它把翹起的頭髮向後撥去,他的手指比金妮頭皮的溫度要低,金妮眯起眼睛,她想把頭靠近那手掌,想要溫度降下來,想要更多撫摸。

  她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睜大眼睛。這下她總算能正眼看著他了,這個殘酷、冰冷、擁有無可動搖的堅定信念的男人。她的老師。她用驚恐的目光凝視著對方的眼眸深處。她想起來了。

  【從地獄半掩的大門望向人間的感覺如何?】裡德爾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金妮放聲尖叫。

  那雙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然後微微用力,把她撈過來按在自己的懷裡,寬闊、堅定、暖和擁抱。她感到胸口隱隱作痛,但那種黑暗醜陋的陰影逐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安全感,他的老師給予她的安全感,他在那裡,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害她。

  「噓噓噓。」他的嘴唇靠著她的頭髮上,靜靜地說,帶著平撫的語調。「我在這裡,我一直在這裡。」

  他的話語像是鬆開了金妮緊緊綁住的、讓她控制住自己的某個結,在經歷了非人道、難以想像的背叛、離別、死亡、折磨之後,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大聲哭了起來,她不是靜靜的哭泣。先是抽泣,然後下巴顫抖著大聲哭嚎。她的喉嚨發緊,淚水流個不停,哭的喘不上氣來。她能感到斯內普輕輕揉著她的後頸。於是她抱緊了他。

  「沒關係,」斯內普喃喃地說,「沒關係。」


金妮&埃蒂

  阿萊斯托·卡羅,萊斯特蘭奇安安靜靜地躺在地板上,他們死透了,餐廳裡彌漫著鮮血和惡臭。阿米庫斯·卡羅還活著,正以一種令人讚歎的毅力努力往門口爬去,白色的瓷磚上到處都是他的血。兇手站在三具屍體之間,正在研究自己的魔杖。

  「h-e-l-l-o∼地球呼叫瘋子們,不管你們是惡鬼回魂還是僵屍詐屍還是吸血鬼或者是血腥版甘道夫,埃蒂小天使需要幫忙,操,誰他媽的好心幫他鬆綁啊!」

  「我不是惡鬼回魂!」金妮凶巴巴地說, 「施咒的人死了,咒語馬上會消失的。」

  綁著埃蒂的繩索鬆開了,他鬆綁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遠離金妮,好像她是某種病毒一樣,作為一個傷患,他動作敏捷得令人咋舌,他揉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腕,對著金妮可憐兮兮地笑了。

  「啊哈?下次誰說我不正常,我就介紹你們倆給他認識。」

  「我正常的很!白癡,你要再說這個我就把你捆回去!」金妮說。

  埃蒂委屈地聳聳肩:「是啊,你還好。」他指著斯內普,瞪大眼睛,用嘴型說道,「but he is batshit fucking∼ crazy!」

  餐廳裡的音響冷不丁唱起了歌,優美、低沉的男聲飛出來了,在店裡打著轉。操,真他媽的和諧,是鮑勃·狄倫的《敲響天堂之門》

  很好,現在德古拉伯爵搞定了背影音樂,他終於不玩自己的魔杖了,而是慢悠悠地走向卡羅,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再一次一腳踩在卡羅抓著魔杖的手上(心碎啊!)。

  「急著去哪裡啊?卡羅?」

  卡羅抬起頭,滿臉恐懼地看著他:「金妮·韋斯萊……我殺了她!你幹了什麼?」

  「是的,她死了,而你呢?卡羅?你走了好久的夜路但都沒碰到鬼。」斯內普眯著眼睛,聲音溫和,卻透著涼意,「想一想!」

  音響非常應景地唱著:【敲啊,敲啊,敲響天堂之門……】

  「你這個純血背叛者……你和麻瓜髒貨……一樣……」

  「瞧瞧,四個純血巫師虐待一個女孩,麻瓜髒貨為了女孩反抗了四個純血巫師。他願意為她犧牲,你們呢?你們純血真了不起。」(「哈?他在誇我麼?告訴我他在誇我。」)

  也許卡羅的血液裡曾經有羞愧這一說,但現在一定已經酸臭了,他惡毒地瞪視著斯內普,苟延殘喘道:「多洛霍夫跑了……黑魔王馬上知道你是個什麼貨色了!下地獄去吧!」

  斯內普微笑,黑眼睛不是滿溢狠毒、也不是冷酷、而是歡樂,他看起來十足享受終於能殺掉卡羅這件事,「是的,阿米庫斯,你說的很對,我這種人不會上天堂,你也不會,讓我們在地獄相會。」

  那個殺手舉起魔杖,沒有任何猶豫,厲聲念到:「阿瓦達索命!」

  【敲啊,敲啊,敲響天堂之門……】

  阿米庫斯·卡羅倒在地板上,表情定格在恐懼之中,他死了。埃蒂屏住呼吸,偷看著這個冷酷的殺手,沒人膽敢發出任何聲音。

  「迅速、仁慈、不留痕跡。」斯內普盯著屍體,歎道,「純血。」

  寂靜,連警報器也不響了,仿佛有個無形的手捂住了所有人的嘴。夜晚的霓虹燈照進了黑洞洞的餐廳。照在卡羅的臉上。

  「幹得真棒。」埃蒂突然說道,聲音裡陰陽怪氣。「您可是心靈健康真善美的典範咧。」

  斯內普看向埃蒂,那目光摧枯拉朽,一瞬間,空氣仿佛也稀薄了。埃蒂以為那個冷酷的男人會用魔杖指向自己,讓他也加入屍體三人行中。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對他失去了興趣。

  蒼白燈光下,埃蒂感到自己的後背被冷汗浸濕了,他不敢再去看地上的屍體了,仿佛他們會突然蹦起來一樣。他扭頭看向金妮,她的臉色紅潤,目光明亮,仿佛從沒經歷過折磨一樣,埃蒂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仿佛這個姑娘瞬間變年輕了,那不是錯覺,她的確變年輕了。她的個子變矮了,骨架變小了,胸部也變癟了。她年輕了快一歲。

  黑暗中,金妮揚起下巴,她走到了斯內普側邊,她靠著他停了下來,年長的巫師看了她一眼,然後就移開了視線。

  「你現在想要去哪裡?」

  斯內普疲倦地搖了搖頭,「離開霍格華茲。」

  金妮抬起頭,棕色的眼睛探尋地看著他:「你真的要離開。」

  「多洛霍夫逃跑了,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黑魔王知道事實——我背叛了的這個事實。」她的老師說,「說的明白點。現在所有人都會追殺我,我要逃命去了。你和那個麻瓜儘快離開這裡。」

  「逃?」金妮說,「……霍格華茲?」

  他笑了下,那是釋然的笑容,他走向桌子:「別擔心霍格華茲了,卡羅兄妹死了,米勒娃當然會拿回掌控權。」他拿起桌上的瓶子,「黑魔王馬上就沒閒心情去管這些事情了,他有一堆魂器需要操心。」

  「什麼?」

  斯內普沒有解釋,金妮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已經看見了既定的未來。

  他將魔杖靠近自己的太陽穴,抽出了一道銀色的東西,一段記憶,他把它小心放入瓶子裡,將瓶子遞給金妮。

  「波特和黑魔王總會做個瞭解的,那將發生在霍格華茲,到那個時候把這個給他。他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要早,要等到最後。」

  「為什麼?」金妮喃喃地問道。

  斯內普看向金妮:「你想知道什麼?」

  「真相。」金妮說。

  「我殺了鄧布利多,我割掉了你哥哥的耳朵,我竭盡所能另哈利·波特痛苦不堪,這就是真相。知道太多會讓人不堪重負。」

  「別試著激怒我了,先生,我今天已經為憤怒付出代價了。你救了我的命,這也是真相。」金妮說,「真相有很多張臉,不同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面孔。我已經要成年了,足夠明白真相從來不是負擔、而是禮物。」

  我都感動得快要落淚了,年輕漂亮的小姐,考慮到你經歷了什麼,顯然獲得新生讓你放棄了簡單粗暴的說話方式,變得文縐縐了。不知道當你再次帶上分院帽,它會喊出哪個學院。瞧啊,西弗勒斯·斯內普,妹子的救星。

  「你相信我麼?韋斯萊?」

  棕色的眸子直視著黑色的眸子,一個短暫的停頓,她移開了目光。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說,「我不知道。告訴我為什麼?告訴我啊,教授?為了什麼?」

  斯內普從沒有再想過當所有這一切發生以後,有人會再次稱呼他為教授,他靜靜地笑了:「因為曾經的斯內普有著自毀傾向,他會死得毫無意義。現在他要採納你的意見,他要活下去。」

  金妮下意識地接過那個裝著記憶的瓶子,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斯內普已經向著大門方向走去了,「真相總會大白,從此以後,韋斯萊小姐,我再也不是你的教授了。」

  這不算完,金妮告訴自己,一切都還沒有完。

  「教授?」她喊道。她說出這個稱呼以後才想到她的稱呼錯了,但誰在乎呢。她的心跳加快,一下,兩下……年長巫師的身影停頓,他轉過身,默默地看向金妮,帶著那種無法言說的表情,但他眼睛裡沒有任何不耐煩,他們隔著屍體、鮮血和灰燼對視著。

  她沒有再問為什麼他要殺鄧布利多,為什麼救她;她沒有再問他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沒有再問一切的真相,她也沒有道別。她傾身,用自己的手握住年長巫師的手腕,輕輕摩挲著。然後她抬起斯內普的手,堅定的在他的手腕內側印下了一個吻。

  「聖誕快樂,斯內普先生。」她靜靜地說,「祝你好運。」

  金妮看著他曾經的老師,發現他的神情幾乎是驚慌失措,當金妮的拇指不經意間劃過他銘感的手腕內側時,她感覺到他顫抖了下。

  金妮收回手,看著他的眼睛,突然之間她仿佛讀懂了一切,她讀懂了他所有的焦慮和恐懼,她讀懂了他來這裡的原因。金妮記得起自己曾經有多麼恨他,但現在她只希望能夠再次見到他,她不知道這能不能實現,但她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他了,他將如同一座高山般橫亙于金妮的生命裡,疾風帶走沙土,水流崩解岩石,但山依舊是山,因為西弗勒斯·斯內普永遠不會倒下。

  她會記得他,直到萬物逝去。也許到那時候他會回來,獲得重生,或者再次死去。

  「也祝你好運。韋斯萊小姐。」她聽到他說。

  他打開門,走了。沒有再回頭。

  格蘭芬多。他暗忖道,永遠是格蘭芬多。

  ***

  金妮和埃蒂走出那個餐廳,外面已經是夜晚,街道上燈火通明,但方圓一圈內沒有一個人,餐廳旁邊的停著的一輛皮卡,水泥塊被扔在車上,電鑽還在響著;街對面的一顆樹上掛了一半的聖誕彩蛋,剩下的裝飾被隨手扔得滿地都是。這是一個奇怪的景象,餐廳裡發生了爆炸、謀殺,埃蒂也報了警,卻沒有一個麻瓜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埃蒂走出餐廳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扭頭跑路,金妮拉住了他。他驚慌失措、急不可耐地看著她,說道:「不不不,明天樂隊有個沙灘派對,幾個靚妞會參加,比利甚至搞到了一艘遊艇……我早上的雞蛋煎了一半沒關火;天哪我怎麼忘了,阿蘭·摩爾今天要簽售《守望者》……」

  餐館門口無疑被安東尼·多洛霍夫施了麻瓜驅逐咒。於是金妮放開了埃蒂,他如同彈球一般彈了出去,一把砸在了一個人的胸上。一秒鐘前還沒有人在這裡。埃蒂驚訝地抬起頭,弗雷德·韋斯萊面色蒼白、氣喘吁吁地扶住了他:「喔喔喔,慢點,時髦小哥!」

  爆炸聲,韋斯萊夫人和喬治也崩了出來,那個胖胖的女人如同闖入角鬥場地的犀牛一般沖向了金妮,一把拽住了她。一瞬間他們三個憑空消失了。埃蒂還沒顧得上驚訝就被弗雷德拽住了胳膊。天旋地轉,好像他變成了奇怪的球,像籃球一樣被拍了拍,足球那樣滾了滾,然後像個棒球一樣被打了出去,幹得好,一個全壘打。

  等他再次落到地面,場景已經改變了。他已經身處一片空蕩蕩的沙灘上了。

  埃蒂心中那種亟不可待的緊迫感消失了,「我在哪裡?」

  韋斯萊夫人洪亮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我說過多少次!你——怎麼能——施魔法!」

  那是金妮的媽媽,一個……巫婆?這個胖女人的皮膚灰暗,全身筋疲力盡,但她看起來氣瘋了,在大吼大叫。鑒於埃蒂剛剛碰到的幾個巫師的優良表現和胖女人的憤怒程度,埃蒂懷疑她會揍金妮,招呼她一巴掌,搖她肩膀,或者用什麼見了鬼的魔法折磨她,大聲呼喊,「你想嚇死我們!你這個小□□!」

  沒有搖晃,沒有詛咒,然後韋斯萊夫人緊緊地抱住了金妮。

  「金斯萊……說……未成年人……施了魔法,萊斯特蘭奇……出動了,我們……擔心死了!」她喊道,「擔心死了!」

  韋斯萊夫人哭了起來,金妮小心翼翼的抱住了她。

  「我很好,媽媽,」金妮的聲音哽咽著,「對不起,對不起。」

  埃蒂為自己齷齪的想法而感到羞愧,然後他發現他的手還放在弗雷德的胸上,弗雷德的眼睛下是重重的黑眼圈,這不影響他詼諧地對埃蒂眨眼,沒頭沒腦地說道:「你是挺帥的啦∼但我不認識你,你這麼抱下去會毀了人家的清譽啦∼」

  埃蒂迅速放開了他。

  韋斯萊夫人已經控制住了自己,她沒有再哭,但她看金妮的眼神都可以把南北美洲黏合起來了,埃蒂懷疑從此以後,如果她的寶貝女兒鞋帶開了,她都會打飛機去給她系上。也許不是通過飛機,他剛剛領教了巫師的交通方式。

  「萊斯特蘭奇怎麼樣了?」喬治問道。

  「他死了。」金妮說,「斯內普幹的。」

  「斯內普?」喬治皺眉,「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埃蒂插嘴道:「要看他腦袋裡裝了什麼,你需要生化防護服。」

  埃蒂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是埃蒂。」金妮介紹道,「他是一個……朋友。」

  埃蒂相信自己皮夾克配蛇皮褲的壞孩子打扮一定不招媽咪喜愛,即使是巫婆媽咪,更不要提他斷了的手臂,韋斯萊夫人用挑剔的眼神看向他,而金妮兩個哥哥的表情更露骨,他們明顯是在說:要讓我知道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壞事,而我不小心往你丁丁上頂上一膝蓋,你他媽的千萬別往心裡去。

  經歷了被語言羞辱、被鑽心咒折磨、被斷手、被揍、被捆綁,現在他還要被自己救了的姑娘的巫師家人當成惡棍,埃蒂心裡苦啊。

  他覺得他想抽根煙了。

  「對他友好點。媽媽。卡羅要對我下死咒的時候,他救了我的命!」

  「死咒!梅林啊!死咒?」韋斯萊夫人目瞪口呆道,「卡羅是哪裡冒出來的!」

  「我很安全,媽媽,他們以為我死了,有危險的是埃蒂!他們會找他的!」

  埃蒂吸了口氣,慢悠悠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叼了一根,想點燃打火機,沒有成功,他再次嘗試……

  「安全?你想的太簡單了,小妹妹,這個世界已經瘋了,現在最缺少的就是安全!」

  「我想我出現了幻覺,還是你看起來真的變年輕了?小妹?」

  「我要跟埃蒂說句話,你們能給我們留點空間麼?」

  四個紅頭髮的腦袋齊刷刷地看向埃蒂,仿佛他是被觀瞻的新品種河豚,他點煙的動作僵在那裡。弗雷德對他舉起魔杖,埃蒂退瑟縮了下。

  「別害怕,時髦小哥——我不咬人。你的指頭斷了。我要把它治好。」

  埃蒂擺出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只要沒有那棍子指著我,就讓它斷著去吧!」

  「你真這麼想?」

  埃蒂沒吭聲。

  弗雷德收起魔杖,埃蒂露齒一笑,他拿過埃蒂手裡的打火機研究了一下,然後他就啟動了它,他幫埃蒂點著了香煙,將打火機還給了他。做完這一切以後他做了個掐死自己的動作,甚至誇張地吐出舌頭、翻起白眼。

  這一點都不好笑啊,老兄。埃蒂暗忖道。難道巫師腦袋都不太正常?

  金妮和埃蒂擺出一副撲克牌臉,目送韋斯萊一家三個人不情願地走到了海邊,努力裝作沒有偷聽金妮說話。

  整個世界已經全黑了,月亮掛在沙灘和大海上,冷冷地看著地上的五個人。沒有光,沒有魔法,只有埃蒂香煙的點點微光。他對金妮揚起頭,問道:「想對我說什麼啊?蜜糖?」

  「謝謝你。」金妮猶疑地說。

  「謝什麼?」

  「呃,救了我的命?」

  「你想感謝我?」埃蒂說,「還是說你想聽個故事?」

  香煙的微光在黑暗中點亮了埃蒂的整張臉,他一隻眼睛睜著,另一隻眯著,側目看著金妮,煙霧繚繞。

  「我小的時候,在我的家門口,那裡有個懸崖,很高,底下是冰冷的海水,小孩子們想證明自己無所畏懼,他們會玩一個遊戲——從懸崖上跳下去。每個人都會去這麼做,輪到我了。我站在懸崖邊,默默站在那裡沒有退路,疾風抽過我的臉。接著我跳了下去,海鷗在往上飛,風在我耳邊吹,我突然產生一個想法,我幻想著我不會落下去,我會飛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入這陣風中。我能聽到人群熙攘的海灘上的談笑聲,一瞬間,我什麼都不怕了,我真的以為我飛起來了。」

  金妮直視著他:「為什麼?」

  埃蒂笑了:「世界上總有幾個容易超越現實的人,一個小男孩的幻想,他對神秘、詭譎和白日夢鬼迷心竅。那種墮落的非理性快感很難找到類似事物來類比。」他低下頭,「直到我落入海裡,海水粗暴的□□了我的臉。我再也不相信能飛起來了。」

  金妮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埃蒂看著她,他的眼神如同戒指上的寶石一樣閃爍不定。

  「瞧,你不用感謝我。我本以為整個人生就是在既定軌道上運行,我念書,上完大學,娶個漂亮姑娘,努力工作養家,最後變成髮際線後退的老頭,世事本如此。」埃蒂踢了一腳沙子,「然後你們突然冒出來了,帶著詛咒和棍子,讓我的世界脫了軌,駛入了一個未知的方向。你們證明了世事並不只是這樣,不只有物理定律和邏輯,魔法!操,你們揮揮木棍就能做到我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這真他媽的作弊。你們讓曾經支撐我的世界觀像沙柱一般崩塌。」

  「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埃蒂說,「你們的世界栩栩如生,我身處的事實卻顯得虛假、黯淡。那個曾經真實的世界對我來說如同在霧中行走,一切都是影子。」

  他吸了口煙,經肺部吐了出去,「你不需要道謝,僅僅是證明了那個跳下懸崖的小男孩能飛起來……這就夠了。」

  他把煙扔到了地上,踩滅,對海邊的韋斯萊一家打了個響指:「喂!不是說會有什麼人追殺我麼?你們得把我藏好了。」

  三個韋斯萊誇張地轉過身,挪著步子向他走來。

  「來吧,時髦小哥,我帶你去找金斯萊……你們可以互相分享穿衣心得。」弗雷德說。他握住了他的胳膊。

  「喂!埃蒂!」金妮突然說。「如果你有時間,當一切結束以後,也許你會想見見我的朋友。」

  埃蒂對她誇張地鞠了一躬,「Hasta La Vista, Baby!ヾ」

  「啥?」

  「你不夠酷啊,小巫婆!」埃蒂哈哈大笑。

  他和弗雷德消失了。


哈利

  一年之後。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哈利說。「事實上,這糟透了。」

  「你已經嘟噥了三遍了。」赫敏不耐煩地說。

  此時,他們站在蜘蛛尾巷的門口,瞪著那扇門看,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了,卻沒有人有勇氣去敲門。

  羅恩做了個鬼臉。「說不定他會把我們變成蝙蝠,整整齊齊倒掉在晾衣繩上,喂我們蟲子吃。」

  金妮說道:「真相不是已經大白於天下了麼,一切都是他和鄧布利多演的一場戲,他並不邪惡,好吧,並不是那麼邪惡。」

  「這並不意味著他搖身一變成了親善佳麗。」羅恩做了個鬼臉。

  金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赫敏揉了揉哈利的胳膊,輕聲說道。「你知道自己必須瞧這扇門的,哈利,你遲早要面對他的。」

  哈利歎了口氣,瞧響了那扇門。

  門打開了。

  黑髮的男人看著綠眼睛的男孩,他們審慎地估量、評判、猜測著對方,在對方眼中印證著一個並不愉快的自己,金妮看到男人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牽動著臉部神經做出無聲的扭曲。

  似乎想嘲諷。

  似乎想怒吼。

  似乎想悲鳴。

  西弗勒斯·斯內普微微一笑,他看了金妮一眼。「波特,」他說。「你的女孩真了不起。」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這篇文章看完之後有點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感覺有點兒亂,結局也很突然。

儘管未有棄文,但相信會是一篇我不會再看的文章了。
這篇的教授很神奇,有點古怪。

真的要說,我覺得比較有趣的是那個普通人吧。最後的呢一段話。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4-28 07:33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91737 秒, 數據庫查詢 8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