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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主排球)遠距離傳球》作者:生死流轉【完結】

《(綜主排球)遠距離傳球》作者:生死流轉【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8751個瀏覽者
文案:

在和自家竹馬分開之後,安原千穗覺得牛島若利一定可以變得更強,沒想到他一路打敗對手,對自己來了發從宮城到東京的超遠距離直球:
「我們在一起吧,千穗。」
你說她還有拒絕的可能嗎?

*綜漫設定,排球+黑籃+三月的獅子
*男主牛島若利,是他高三以前的時間線
*私設多BUG多,女主成長系+隱藏外掛,不科學要素有
*和諧章節請去作者wb觀看,未成年止步謝謝合作
*求評求收藏,歡迎友好交流♂
*主排球

內容標籤: 綜漫 青梅竹馬 少年漫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安原千穗,牛島若利 │ 配角:桐山零,黃瀨涼太,綠間真太郎,天童覺,日向翔陽,影山飛雄,黑尾鐵朗 │ 其它:排球,黑籃,三月的獅子,運動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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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從宮城到東京

第1章 楔子 告別

  「若利,我要去東京了。」安原千穗在國中的畢業典禮上,對牛島若利說道。

  那是一個春天,校園裡櫻花盛開,清風拂過,漫天都是飛舞的粉霞——本應該是一個值得紀念的畢業季,牛島的心裡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罪魁禍首就在他眼前。

  安原千穗臉上還是那副和平常一樣的微笑,她橙色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亂,上面還沾了些櫻花瓣,沒有波動的紫色瞳孔顯示出她的情緒十分平靜,顯然是有備而來。

  「為什麼?什麼時候走?你還會回來嗎?」牛島一開口就來了套問題三連,對他這個直率得有些過分的人來講,要趕緊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比較好。

  「因為我媽的工作調動到東京去了,我們這周內就會搬走,至於回宮城……MA,總之我要在東京讀高中,所以應該不會回來了。」她剛才低著頭,神色有些黯淡,又很快抬起頭直視著牛島,「但是,如果我有時間就會回來看你的,而且我們還可以電話聯繫。若利你去了白鳥澤,肯定會變得更厲害的,即使沒有我的托球!」她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千穗知道,牛島一定會在意這點,才會這麼鼓勵他。

  當然,後來她才知道牛島在意的不只是這點……這些是後話。

  安原千穗是在五歲時認識牛島若利的,那時她的父親剛剛病逝,小千穗只是懵懵懂懂地聽母親說,父親去了很遠的地方,母親臉上的淚痕卻深深地印在她腦海裡。而牛島若利就住在她們隔壁,作為關係很好的鄰居隨父母來參加了葬禮。牛島的父母看見小千穗可愛漂亮的臉蛋因為悲傷而變形,便把自家兒子推到她面前,介紹給千穗認識。

  「你好,我是你的鄰居,牛島若利。」從小就懂事有禮的牛島若利向千穗伸出手,「你可以來找我玩。」

  同樣出於良好的家教,千穗握住了他的手:「你好,我是安原千穗,謝……謝你。」千穗的母親麻美子連忙向牛島父母鞠躬以示謝意,母女兩人都穿著黑色的喪服,千穗的那頭橙發在牛島看來格外醒目,然後他才注意到,千穗的手比他小很多,女孩的手光滑柔嫩,從手上傳來的溫溫軟軟的觸感讓他的臉有些發燙。

  牛島鬆開了手,千穗也把手收回去。她悲傷的神色已經變成了微笑,就那樣安靜地對他笑著。

  兩人就這樣成了青梅竹馬,作為鄰居兼好友兼同學,從小學到國中畢業。

  而讓千穗有些吃驚的一點是,牛島所說的「玩」,是指的打排球。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他還有一個前職業選手的老爸,每天都在他家院子裡教他各種技術,順便把千穗也「調|教」成了牛島若利的御用二傳——這讓她十分後悔,因為給牛島聚聚這種從小就顯示出無與倫比的排球天賦的怪物托球,簡直就不是人幹的活。

  「再來一球,千穗。」牛島聚聚指揮道,「你剛才應該再托得高一點。」

  「可是我好累啊,若利,從放學到現在已經練習兩小時了……別告訴我你還沒累。」可憐的千穗滿頭大汗,但還是乖乖照他說的撿起球繼續給他托球。

  排球「砰」地一聲,快准狠地被扣在了對面半場的死角里,千穗眼看這位排球狂人即將再次奴役她給他當托球機,連忙在他擦汗時說:「不好意思啊若利,我媽喊我回家吃飯了!」說完便背起書包頭也不回奪門而出,連跟牛島父母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

  「千穗……!」等牛島反應過來時,人已經不見了,只聽見身後父母低低的笑聲。

  「若利你對千穗太苛刻了,她可是女孩子呀,體力本來就比你差很多。」牛島媽媽在晚飯時對他說,「要更加愛護她喲,不然她可能都不願意再跟你打球了。」

  「嗯……不過千穗的天賦真的很不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能和若利配合打出標準的攻擊套路了。」牛島爸爸接話道,「可以的話,我還想教她更多二傳手的技術,和若利打出新的攻防招式。」

  「你們父子兩怎麼都愛這麼欺負小千穗啊,憐香惜玉懂不懂~」牛島媽媽是真的很喜歡千穗,句句維護著她,怕是在心裡已經把她當未來兒媳了——「哪天她跟別人跑了你們可就後悔吧。」

  「當著孩子說話注意點啊喂!」牛島爸爸炸毛。

  「……」聽著父母一唱一和默默往嘴裡扒飯的若利。

  他的思想已經被爸爸說的「新招式」給勾到九霄雲外去了,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御用二傳會跟別人跑了的事情,也許是因為他這時還很確信,千穗會永遠和他在一起。

  而我們的女主角千穗,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被隔壁家父子給精神剝削了一頓,正在家裡一邊煮著咖喱一邊看著棋譜。爐灶上的一鍋咖喱冒著熱氣,米飯和味增湯也早早煮好,忙完的小千穗穿著粉色的小圍裙坐在餐桌邊研究著將棋譜。

  「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只是她的托辭,母親麻美子負擔起了全部的家庭收入,雖然有著收入不菲的工作,其代價就是失去了照顧千穗的時間,這也是千穗放學後一直被「托管」在牛島家的原因。千穗只能自己學會做飯,每天像這樣做些簡單的晚飯等媽媽下班回家。看棋譜是她的業餘興趣,作為職業將棋棋士的父親對她影響很大,在教會她下將棋的同時培養了她的這個興趣。在父親去世後,即使課餘時間被和牛島的排球練習擠佔了大半,她還會每天堅持看一盤棋,在腦內演練一遍對局,可以算是她懷念父親的一種方式。

  還是小學生的千穗就已經表現出比同齡人更成熟的樣子,無論是說話做事,天真中透出一種沉穩,很會照顧人還會做各種家務,加上將棋這種更多屬於日本中老年人興趣範疇的東西,讓她和同齡的孩子產生了不大不小的距離——除了牛島若利這種一心只在排球上的運動怪物,她基本沒什麼聊得來的朋友。

  不過她也不太在意,可以說怎樣都無所謂,因為光是一個牛島若利就夠她受的了。

  牛島若利在葬禮上沉穩嚴肅的形象在她第一天去找他「玩」的時候就崩塌了,與其說這個人很誠實,不如說是個說話向來只會直來直去的宇宙級直球選手,以至於讓她無法拒絕!比如說——

  當他第一次邀請千穗陪他打排球的時候,「那個……我從來沒打過排球,會拖累你的,還是讓叔叔陪你打吧。」千穗的意思是我拒絕,她不太喜歡這種會弄得身上髒髒的運動,嘴上說得比較委婉。

  「沒關係,我和我爸可以教你。」牛島立刻說。

  「但是,我們沒有別的可以玩的東西嗎!」千穗抓狂。

  「可我只會玩這個啊,排球很簡單的,而且你來陪我玩的話我會很高興。」滿臉期待,小若利的眸子亮晶晶的——

  「咚」!小千穗K.O.。

  並且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時間回到國中的畢業典禮上,櫻花樹下,安原千穗向牛島若利告別之時。

  「可是,只有你才能讓我打出最強的扣球,甚至比我隊友的托球手感還好……」在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肩時,牛島愣了一下,不禁讓他想起來兩人初見時手上的觸感——

  還是那樣溫軟,但多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力量。

  望向那對溫柔的紫色瞳孔,牛島還想繼續說的話難得被他嚥了下去。

  「千穗,我會想你的。」他最終也沒把那句話說出口。

  「嗯,常聯繫啊,若利。」她嘴角始終掛著微笑。

  櫻花雨紛紛揚揚。

  「……真是的,明明都要哭出來了,為什麼不能留下來陪我。」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時間線有點跳躍,下章開始回歸正常敘事,會慢慢補齊設定


第2章 強者

  父親去世的陰霾並沒有在小千穗心裡停留多久,總體上來說她是個十分樂觀的人,她知道向著未來努力生活才是她應該做的。

  而且她還認識了牛島聚聚這個排球狂魔。

  千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稀里糊塗地答應了他的邀請,開始作為牛島若利的「玩伴」——實際上卻是排球的陪練走上了條不歸路。

  牛島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汗,做好準備姿勢等待著千穗的托球,令他吃驚的是,這位鄰居家的女孩在排球方面竟有著意外的天分,她向自己傳來的每一球在一次又一次的練習中逐漸能精確地跟上節奏,而且無論是何種戰術——速攻、角度刁鑽的扣球、一人時間差等等,都能分毫不差地讓他舒舒服服地全力將球擊出。

  只可惜她是個女生,不能加入男子排球比賽,如果她是自己的隊友……

  牛島若利是那種有話直說的類型,心裡基本上憋不住:「你要是個男生多好啊,安原。」

  「哈?噗……」千穗正和他坐在院子邊的走廊上休息,喝著的烏龍茶忍不住噴了出來,臉被嗆得通紅,千穗扶著柱子一陣咳嗽。

  「咳咳咳……怎麼突然這麼說啊?牛島同學。」好不容易緩過神,她心疼自己花了300日元從自動販賣機裡買來的烏龍茶,對於只有母親工資支撐的家,她的零花錢少得可憐。

  難不成他有那方面的癖好?——千穗同學你的想法很危險啊!

  「我的意思是,你的排球打得很好,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隊友一起比賽,可惜正式的比賽有性別區分,如果你是男生才能實現這個願望了。」牛島解釋得一本正經,條條是道。

  「哦,那你還是趁早放棄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吧,我還不至於為了你去做變性手術。另外,女子排球隊我也不會加入的。」千穗冷漠臉,抓起烏龍茶的瓶子喝完了最後一口,然後起身把空瓶子丟進牛島懷裡,拎起書包拍拍屁股準備回家。

  「幫我扔一下空瓶,我要回去了,明天見。」沒再看牛島一眼,千穗徑直朝院子的大門口走去。

  ——牛島同學果然是個笨蛋吧。

  「嗯,明天見,安原。」她聽見牛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是像平常一樣,沒有一點波瀾。

  所以她沒看到牛島的臉上泛起一絲落寞,牛島站起來往房間裡走去,順手把空瓶扔進了客廳的垃圾桶裡。

  「啊啦~小千穗回去了嗎?」牛島麻麻從廚房探出頭來。

  「是的,母親。」他腳步頓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回答。

  牛島母親出自一個大戶人家,作為前職業排球選手的父親是入贅過來的,然而父母在去年因為各種矛盾而離婚了,父親獨自一人去往國外,他則留在了母親家裡。

  因此對於母親,他總是態度有些疏離,他心裡更希望父親能帶他走,因為是父親讓他愛上了排球。

  然而——他不清楚父母離婚的具體原因,只是發現,母親從那以後偶爾會一人在房間裡偷偷哭泣。

  她還是愛著父親的吧,牛島心想。

  不知道父親在國外過得怎麼樣了。

  幸運的是,安原千穗光榮繼承了他父親在他身上未完的「事業」,成為了一個優秀的陪練。只可惜不能成為並肩作戰的隊友,他是真的覺得有些遺憾。

  回到房間的牛島還要複習功課,他的目標是考進白鳥澤高中,加入那所學校的排球部。白鳥澤是宮城縣一直以來的排球豪強,那裡高手如林,良禽擇木而棲——這是他所信奉的信條,所有人都是強者才能組成最強的隊伍取得勝利。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安原沒什麼幹勁的臉,還有剛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牛島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明明能做出更好的選擇成為強者,為什麼會逃避呢。剛上國中一年級的他是如此評價安原的。

  千穗打了個噴嚏。

  害怕因為運動過後不注意保暖而感冒,她拿出一件運動外套披上,把書包往床上一丟,再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棋譜就朝廚房走去。

  打開冰箱看了看,眼看食材就快見底了,明天要去一趟超市呢,她想。

  「唔……今晚就做雜燴飯好了。」明天的便當還有剩些小香腸和捲心菜可以應付。

  熟練地洗菜切菜、淘米煮飯,很快所有的材料都倒進鍋裡,開始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

  用手機設定好鬧鐘,她便安心地坐在餐桌邊看起了棋譜,進入了腦內模擬的無我境界。

  時值傍晚,夕陽金色的光線照進來,落在少女的橙色長髮上,她左手支著頭,不時閉眼沉思,右手模仿著落子的動作,桌上點點金光浮動,像是她用來經營棋盤的棋子,空氣裡到處瀰漫著食物的香氣——整個畫面溫暖而美好。

  那也是,牛島若利未來會經常看到的,無比珍惜的景象。

  「我回來了。」安原麻麻的聲音從玄關傳來。

  「歡迎回來!」千穗立刻迎了上去,從媽媽手中接過包包,「晚飯已經做好了,今天吃雜燴飯怎麼樣?」

  「千穗做什麼我都喜歡吃!我要餓死了~」麻美子換好拖鞋,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廚房,完全不顧她還穿著職業套裝,「好香~千穗做的飯最好吃了!」

  「嗨嗨,您快去換衣服,我來盛飯~」千穗把媽媽打發走,收起餐桌上的棋譜便開始忙活。

  母女倆對坐,開始安靜地享用晚飯。

  「國中開學第一天感覺怎麼樣啊?」麻麻發問,今天是千穗升入國中的第一天,不知不覺自家女兒也成長了不少啊~

  「一般般吧,感覺沒什麼特別的。」千穗回答。

  「那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同學呢~?比如說長得讓你DOKIDOKI想撲上去的小帥哥之類的?」

  「沒有,不存在的。」千穗擺擺手,「你想多了,而且即使真的有小帥哥,我也沒那麼猥瑣——」

  「說的也是,因為你已經有小牛島了呀——」

  ?????

  千穗扶額,她麻麻不知是對牛島聚聚有什麼多餘的奇怪想法,總是這樣明示暗示地堵得她說不出話。

  所以牛島那個笨蛋有什麼好啦!

  ——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長得挺好看的。

  可越是深入接觸牛島若利這個人,安原千穗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不僅被他當作理所當然的排球陪練員,還要承受他一個又一個的語言打擊。作為一個排球天才,年紀尚小的他氣場卻是王者級的,不僅在球場上是絕對的強者,平時說話也是各種強力扣殺,怎麼直球怎麼來,經常搞得她很尷尬,但是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完全沒法拒絕。

  ——當初沒答應他的邀約就好了,為什麼要作死去找他玩啊。這種時候千穗就想。

  無奈兩人是青梅竹馬已成事實,不僅要被自家老媽調侃,她感覺那位牛島媽媽看她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

  希望阿姨不要想多了,我可不要和他捆綁一輩子。

  安原千穗顯然是低估了自家竹馬——她最終確信,她一點也不後悔認識了牛島若利。

  作者有話要說:

  令人激動的初中生活就要開始啦!


第3章 妥協

  叮咚——

  早上七點三十分,安原家的門鈴準時響起。

  「臥槽這麼快?!媽媽,牛島君在叫我,我先出發了!」千穗還在吃早飯,一片麵包還沒啃完就被這奪命鈴催促得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向玄關,安原麻麻則優雅地喝了一口咖啡,不忘囑咐道:「替我向小牛島問好。」

  打開大門,千穗看見的就是牛島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臉上還是那副帶點嚴肅的沒什麼表情的表情,制服整理得一絲不苟,讓她有了一種「哪裡來的學長」的錯覺。

  而在牛島眼裡,千穗的樣子是:水手服的領巾鬆鬆垮垮,領子過低差點就要走光,一頭橙發風中凌亂,紫色的眼眸半瞇著,明顯還沒睡醒,牛島莫名感覺她像一隻慵懶的貓咪。

  這個想法很快被他否決了,牛島只是微微側過臉,臉上還有一團可疑的紅暈,提醒道:「衣服頭髮,整理好。」

  千穗忙著換鞋並有沒注意到,她吞下嘴裡最後一口麵包,「哦」了一聲,便把書包遞給牛島示意他幫忙拿一下,自己開始邊走邊擺弄制服和頭毛。

  兩人並肩走了一段路,千穗對她的形象才終於滿意了。她剛想拿回自己的包,沒想到是牛島先開口了:「抱歉,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安原你不方便的話,我以後會晚十分鐘過來。」

  ——喂喂怎麼是你先道歉啊!按理說早就約定好的時間我卻遲到了是我的不對吧?

  千穗心裡湧起了之前完全沒有的一絲愧疚,只好支支吾吾道:「額……不用,那個,該道歉的是我,以……以後不會了——牛島君對不起!」

  她還停下腳步向走到前面去的牛島鞠了一躬,煞有介事地,這一舉動引起了路人的側目。

  牛島驚了,他其實並不想要她道歉來著。他轉過身,把千穗扶了起來。

  兩人之間此刻只有半肩寬的距離,近到千穗抬頭就是牛島的臉龐。

  牛島的臉部輪廓分明,五官線條硬朗堅實,眸光沉著冷靜,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看。

  真好看。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有點小大人的樣子了啊。

  「變得更可靠了呢,牛島君。」

  不知怎的,從自己口中冒出了這麼一句,嚇得千穗的瞌睡瞬間清醒了。

  牛島只是仍然平靜地直視著她的眼睛,從表情看他似乎沒什麼反應。

  還好還好,希望他沒聽到——千穗眼光躲躲閃閃,悄悄鬆了一口氣。

  「謝謝——不過以後你不要再叫我牛島君了,叫我若利就好,相對的,我也希望能叫你千穗。」

  剛才她的話,其實他一字未漏地聽進去了。

  兩人相識已經有八年了。

  她的笑容,她的托球,她哭泣時的樣子,她手掌的溫度,她那些賭氣的話語,還有剛才她看自己的時候,紫色的瞳孔裡滿是溫柔。

  「牛島君」三個字在他聽來莫名刺耳。

  他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情,以及自己為何突然會想到這些,只是——想要和她變得更親近一點。那就從改變稱呼上開始吧,他想。

  「誒?」千穗懵逼,一把推開牛島,退後三步,像一隻受驚的貓咪。

  「牛島君你怎怎怎麼了?遲到了是我不對,但這是什麼懲罰啊!我我我今天陪你練球的時長你說了算好吧,所以你……」

  「這不是懲罰,是我的請求。」超級誠懇的語氣。

  「哦,若利。」千穗秒答。

  「嗯,謝謝你,千穗。」

  啊真拿他沒辦法——

  千穗認了,而且「若利」叫起來也不賴,嘿嘿嘿~

  從兩人的家走到白鳥澤初中大概要二十分鐘,學校是八點鐘開始早讀,剛才由於路上的小插曲耽擱了一段時間,他們到學校時已經快遲到了。

  兩人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級,千穗可不想上學第二天就遲到,在樓梯口和若利告了別,就匆匆忙忙往教室跑去。

  千穗在一年D組,若利則在A組。教室隔得有些遠,所以他們一般只在吃午飯和放學的時候碰面。

  學校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就是上課下課午休和聽同學閒聊,然後放學。和她的小學生活並無差別。千穗從小就不喜過多的交際,基本上只和鄰桌的同學比較熟,其他同學看她也沒有加入小團體的意思,自然而然就慢慢疏遠她了。可是千穗完全不在意這些,反倒挺享受一個人呆著的狀態。

  ——就像是孤獨的棋手,所有的計策和步驟需要獨自部署和完成。受父親那個職業棋手的影響,她會時常陷入沉思。

  只有和若利在一起的時光是特別的,和將棋八竿子打不著的排球闖入了千穗的世界,她卻也慢慢喜歡上了打排球時的感覺。

  尤其是身為二傳手,簡直就像球場上的「王將」(注1),需要眼觀八方的廣闊視角和果斷迅速的決策,把己方的隊員靈活調動起來向敵人發起進攻,同時要兼顧防守,不讓對手有可乘之機。這既需要聰明的頭腦、冷靜的判斷、精準的傳球,還需要對每個隊員有足夠瞭解和信任,二傳手真真實實排球隊伍中的靈魂人物。

  在向牛島父親學習了排球的基本知識後,千穗便對這個位置情有獨鍾。既然不能拒絕練球,就要選擇自己喜歡的位置打。而她從將棋中鍛煉出的頭腦再加上一點點天賦,逐漸成長為讓牛島父子承認的存在。即使牛島父親已經離開,她也沒有停止對二傳手位置的鑽研。

  同樣,牛島若利對她的傳球產生了較大的依賴感,如果不是扣她托的球,他總覺得有哪裡不滿意。

  ——若利在兩人一起吃午飯的時候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並邀請道:「所以我想邀請你以經理的身份和我一起加入這所學校的排球部,我是一定要參加的,但我不能沒有你的幫助。你也需要這樣一個位置繼續鍛煉自己。」

  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是千穗的第一反應。

  本來當陪練是想幫他變得更強的,結果倒成了阻礙。

  千穗吞了一口米飯,嘴上只是說:「聽我說,若利,如果你不能習慣其他人的托球,你不可能成為最厲害的那個。」你父親如果在這裡的話,肯定會不高興的,她想。

  學校的天台上只有他們兩人在,正值春天,暖風加艷陽的組合弄得千穗有點睏,她收起便當站起來,打算回教室趴著睡會。

  「我會申請加入將棋部的,祝你和新隊友相處愉快。」

  若利一句話就讓她僵在原地。

  「我問過了,這所學校沒有將棋部。」

  千穗捂臉,裝逼失敗了,可惡!

  她一臉受傷地轉過頭看他,若利也吃完站了起來,神色鎮定地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有另外的想法,我很欣賞你的技術,邀請你當經理,是希望你能給我的隊友傳授經驗,讓他們也變得更強。」

  「是是是,你最正確,我答應就是啦~」舉雙手投降,這是千穗今天第二次妥協。

  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而且牛島聚聚你還沒入部就說這些要教他們打配合的話不會被前輩們打死麼!絕對會死得很慘吧!

  但千穗心裡知道那基本不可能,他有自信的資本。

  時間過得很快,放了學千穗走出教室,就看到牛島聚聚已經在門口堵著了,手上還拿著兩張填好的入部申請表。

  完了,這下想跑也來不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王將,將棋裡的一種棋子名稱,它被將死對局就輸了。

  有點小傲嬌的千穗被牛島牽著鼻子走~


第4章 入部測試

  千穗根本沒機會反抗,就被牛島聚聚押送前往體育館,他死死拉住千穗的胳膊,生怕她反悔似的。千穗連掙扎的力氣都使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走。

  結果白鳥澤初中排球部的隊員在新學年集訓的第二天,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一個身高快趕上三年級前輩的少年右手拿著兩張申請表,左手拖著一名橙發少女——她臉上還掛著兩條寬麵條淚,走進了體育館。

  「前輩們好,我們是一年級的同學,想申請入部。我叫牛島若利,以成為主攻手為目標。」牛島若利放開千穗,雙手遞上申請表,向前鞠了一躬,語氣恭敬。

  他瞥了眼在一旁暈暈乎乎的千穗,抬腳碰了碰她的鞋子,把另一張表塞進她手裡,提醒她趕緊自我介紹。

  千穗一激靈,慌忙整了整裙擺,學著牛島的樣子遞上表格,用禮貌的語氣道:「前輩們好,我是安原千穗,想申請入部成為經理。」

  「啊哈哈~歡迎你們!我是隊長九條光,位置是副攻手,你們的申請我收下啦。」

  兩人遞上去的表格都被抽走了。

  千穗這才敢抬頭,只見眼前是一名身高180+的學長,一頭誇張的爆炸頭,身穿白紫相間的隊服,臉上笑得開懷,和他的名字一樣,給人一種很好相處的陽光感。

  他身後站著整整齊齊列成一排的隊員,好幾個正在用好奇的眼神盯著她。

  「喂餵我在做夢嗎,是美少女啊!尾崎。」——田村昴,副攻手(MB),二年級。

  「嗯,美少女呢,田村。」——尾崎俊介,自由人(L),二年級。

  「嗚哇~好感動,三年級我們部終於要有美女經理了嗎!」——齋籐康,主攻手(WS),三年級。

  「旁邊那小子好礙眼,看起來很欠打哎。」——千葉久我,主攻手(WS),三年級

  「……」以及默默在一旁聽隊友興奮討論的二傳手(S),北島秋人,二年級。

  這邊一群少年討論得正起勁,突然在自家隊長轉過身的時候噤了聲。

  體育館裡霎時鴉雀無聲。

  「你們剛才都聽到了吧,這兩位新部員的申請。」九條的聲音一改方纔的輕浮,變得頗具威嚴,但臉上還是笑瞇瞇的,他轉過身對兩名一年級說道:「牛島,你說你的目標是主攻手,那麼能給我們展現一下你的實力嗎?至於安原,由於我們部還沒有教練,你的工作可能會比較辛苦,除了經理的日常工作還要分擔一下戰術安排的工作,你能勝任嗎?」

  ——隊長!!!你這樣會把小學妹嚇跑的喂!而且我們部什麼時候有戰術安排啦!後方隊員在心裡哀嚎。

  「我……」千穗猶豫。

  牛島若利對自己是十二分的自信,回答道:「可以的,九條前輩,不介意我和安原一起展示一下嗎?她可以打二傳。」

  「哦?原來安原也會打排球?可以的喲,那就由我來發球,尾崎,你來接一傳!我很期待哈哈哈~」九條安排完就跑到對面半場去準備了。

  「是!九條前輩!」尾崎得令,得意洋洋地朝牛島和安原走去,背後是一排嫉妒的目光。

  「為啥是尾崎那小子啊!我也想給小學妹一傳!」齋籐。

  「因為我們當中,只有他能穩定接住九條前輩的殺人發球吧。」田村分析道。

  「是啊,誰叫你不好好練接球,現在後悔了吧?」千葉無情嘲諷。

  「……」北島。

  這邊安原千穗還在考慮要怎麼答覆九條,猝不及防就被牛島給賣了。

  「千穗,你準備一下。尾崎前輩,麻煩你了。」

  「嗯嗯別客氣~你們加油哦~」尾崎擺擺手。自由人尾崎只比千穗高那麼一點,使他站在兩人面前沒有多大的架子,實際上他也是不喜歡擺前輩架子的人。

  「誒誒誒?等等我啊若利!」千穗無奈,也只得乖乖站好位置準備接球。

  那邊又是一陣騷動。

  「你們聽到了嗎?他們直接互稱名字啊!」千葉。

  「輸了輸了。」田村搖搖頭。

  「臭小子給我等著!」齋籐。

  「……」北島。

       

  

  「要來了哦!」對面九條已經做好姿勢,準備發球。

  「好的!來吧九條前輩!」尾崎躍躍欲試,訓練的時候,他最喜歡接隊長的發球——因為這能不斷挑戰他的極限。

   千穗暗自叫苦,雖然以前和牛島的練習都沒什麼問題,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實戰,她的心跳越來越快,感到背後開始滲出冷汗,眼睛死死盯著九條手上的球。

  ——她很緊張。

  牛島一眼就看出來了,他默不作聲地往千穗那邊靠了靠。

  「放輕鬆,就像平常那樣給我托球就好。」他的嗓音從身邊傳來,低沉而溫柔。

  「嗯?嗯……好。」千穗吊著的一顆心被他的話安撫下來,鬆了一口氣。

  「喲西,準備——」

  「滴!」田村吹響了開始的哨聲。

  九條左手持球,後退幾步,助跑、拋球、起跳——動作一氣呵成,他飛速揮動他的右臂,手臂像鞭子一樣舞動,眨眼間球就已被擊出,朝己方半場飛來。

  ——太快了!

  這是千穗的第一反應。

  而且這個角度——

  她驚恐地向後望去,那球的角度無疑是朝著球場一角直直飛去,速度極快,這樣一來即使尾崎前輩能接住,球也很可能出界——

  然而尾崎俊介的反射神經驚人地敏捷,他三兩步就跑到了接球位置,眼神銳利,整個人散發著極強的氣場,和他場下的樣子截然不同。

  球被他完美地接起來了。

  「安原——!」尾崎跌坐在地,對她喊道。

  彈起的球飛得很高,它在半空中飛了一段時間,千穗的眼球緊緊跟著那道弧線,雙手舉高——

  牛島已經站好位置等待起跳。

  ——就是現在!她迅速決斷,掐準時機,下蹲起身,把球不偏不倚送到了牛島眼前。

  「砰!」

  體育館裡響起了一道響亮的撞擊聲。

  九條光雖然起跳攔網,那球還是突破了他的雙手狠狠打在地上。

  他驚呆了。        

  那是何等的力量!

  而且這個一年級,還是個左撇子!

  ——他隔網看向牛島,眼中映出的是牛島冷靜得可怕的表情。

  九條笑了,彷彿看到了希望之光。

  「祝賀你,牛島,你合格了!」他宣佈。

  「還有你,安原,你的表現也很優秀。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們!」他又轉頭對千穗說道,伸出右手。

      牛島若利點點頭,鞠了一躬:「謝謝九條前輩。」又向另一邊的其他部員鞠躬道:「前輩們好,以後請多指教。」

      千穗深吸一口氣,從剛才的緊張中緩過來,她第一次體會到,排球是一項如此激動人心的運動,腦海中浮現出若利那震驚四座的扣球動作,鬼使神差般地握住了那隻手:「嗯,請多指教,九條前輩。」

  「九條你太狡猾了!我也要握安原的手!」千葉第一個不服。

  「給我把你的髒爪子拿開啊!安原快放手,會得病的!」齋籐嘲諷全開。

  「嗚嗚嗚你們好過分……安原你別在意,他們總是這樣啊哈哈~以後記得離他們遠點哦~」九條鬆開手,雙手疊在後腦勺打著哈哈,對千穗說道,臉上又恢復到初見時那副笑瞇瞇的表情。

  ——「九條光你這個混蛋!!!」

  

  

  總之,就是這樣,牛島若利和安原千穗順利地加入了白鳥澤初中排球部。

  屬於這群少男少女的征程,還長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入部測試合格~要開始緊張的訓練和比賽了!

  本章加入了幾個新角色,是很可靠的一群隊友哦~

  接下來每章這邊會更新一名隊員的資料,模仿原作來寫寫:

  —————————————————

  九條光

  白鳥澤初中 3年B組

  排球部 隊長

  位置:MB

  背號:1

  外貌:黑髮綠眼,一頭爆炸頭的髮型十分醒目,表情自帶笑瞇瞇

  性格:開朗陽光,偶爾裝傻,實際上頭腦很好,是凝聚球隊的靈魂人物

  身高:181cm 體重:72kg

  生日:10月2日

  愛吃的食物:拉麵

  最近的煩惱:爆炸頭被對手嘲諷很遜,想換髮型

  個人能力:力量4 彈性3 爆發力4 頭腦4 技術3 速度4


第5章 社團經理的工作日常

  「滴滴!」

  — LINE消息 —

  安原千穗:小零,我被若利賣給排球部做苦力了(>﹏<),我們學校竟然沒有將棋部(『Λ)!

  ———————

  桐山零打開手機看到的就是這條消息。

  他和千穗因為雙方父親的關係從小就認識了,相似的遭遇讓兩個孩子有了某種共感,以至於相互吸引和相互鼓勵,即使相隔兩地也保持著來往。

  桐山零,獨居,13歲,和千穗同級,幼年父母因車禍去世,被將棋世家收養,但因其在將棋上的過人天賦和自身性格孤獨遭家中其他孩子排擠,現靠著初中就成為職業棋士的不菲收入獨自在外生活。

  千穗是他少有的有來往的朋友之一。他養父的摯友,同為職業棋士的安原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在一次隨養父去安原家探望的時候結識了千穗。

  和他不同的是,千穗還能樂觀地面對生活,在見到他的時候能毫不在意他孤僻的性格與他說笑,或者說——千穗很崇拜他,崇拜他的天賦,並且每次自己有比賽的時候都為他加油,儘管自己只能回復她一兩句話,她還是會經常給自己發關於她的最新動態。她還會約他在網上對局,雖然每次都被自己虐得很慘。

  對千穗來講,小零就是偶像啦∼閃閃發亮的偶像。特別是當他取得職業棋士的資格時,她高興得不得了,好像這份榮譽是屬於她的一樣,還特意寄了份自己的手作點心祝賀他(還挺好吃的)。

  — LINE消息 —

  小零:那真是太遺憾了,希望你在排球部的工作能順利。

  ———————

  桐山沒見過牛島本人,關於他的傳說都是從千穗那兒聽來的,他只知道這位朋友的竹馬很喜歡打排球,而且實力不俗,據千穗評價是和自己在將棋裡那樣有著不相上下的天賦,是個實打實的排球天才。

  嗯……而且總是能做出讓千穗抓狂的事情。

  他端坐在棋盤前,向窗外望去,天色漸暗,晚風吹亂了他的頭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千穗躺在床上,呆呆地盯著手機屏幕,桐山零的回復就一句,還是那麼簡短。

  她把手機丟在一邊,回憶起今天初入排球部的事情。

  前輩們被牛島的實力震住了,九條表示有了這個強力新人,今年夏天的全國中學生綜合體育大會有希望能打進決賽圈,剩下的任務就是磨練團隊間的配合,爭取能在六月的縣內預選賽之前成型。

  讓千穗頭疼的是,自己接下的這份社團經理兼教練的工作,與其說是豐富了她的課餘生活,不如說是打了份費體力又費腦細胞的工,而且還沒有工資。

  ——好羨慕小零初中生就能賺錢的生活啊!

  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千穗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書桌前,桌上是她今天從九條前輩手中接過的經理工作的各種資料:部員信息、日常訓練記錄冊、賬本、以及排球部的歷次比賽記錄,這份記錄出自九條之手,裡面詳細地介紹了每個隊員的技術特點和隊伍每場比賽的部署安排,甚至連每場比賽的對手信息都有記載。

  「這個從今天起就交給你啦,安原。」九條把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遞給她,「這是我兩年來在這個排球部的心血,我的隊員們還不知道我有這本記錄,你要藏好啊。因為我們沒有教練,而我對比賽的理解最深,之前這方面的工作都是由我來做的。但我現在快畢業了,所以這份工作就交給你來接棒啦!我相信你肯定沒問題的啊哈哈∼」

  千穗接過筆記本,抬起頭看著九條,他也正低頭看著自己,翠綠色的眼裡充滿期望的光芒。

  「嗯,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九條前輩。不過,前輩為什麼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本記錄的存在呢?」

  九條露出了迷之微笑,嘴角漸漸咧開,表情看起來特別特別賤。

  「啊哈哈∼那當然是因為我是這群笨蛋當中最聰明的一個!要保持神秘感啦,神秘感!不然還怎麼當隊長!」

  ——啊啊,我怎麼就這麼答應他了?!

  千穗煩躁地抓抓頭髮,打了個哈欠。

  暖黃的燈光照在她的臉,眼裡已經霧氣迷濛,但她還是翻開了那個厚厚的本子。

  前輩的願望,排球部的未來,由我來繼承。

  時間一天天過去,千穗也漸漸適應了每天放學後在排球部的日常。

  好在排球部的前輩們都挺好相處,對她這個女生是特別關照,有什麼搬東西或打掃衛生的體力活都不用她親自出馬。他們對牛島的態度也是很欣賞,有幾位雖然嘴上罵著,實際訓練時還是一板一眼的,可謂是對他寄予了厚望,畢竟這裡每個人都是強者,都會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

  她的工作主要是對部員們的訓練情況進行記錄和數據分析,對社團的經費進出記賬,以及向其他學校的排球部約練習賽。

  ——還有最近,牛島聚聚交給她的,在兩人入部前就約定好的一項工作。

  指導隊員如何與他進行配合。

  牛島向九條提出這個想法後,九條表示可以試試,因為他也在考慮這個可能,以牛島為核心主攻手的可能,如果實現隊伍完全有希望可以做到無往不勝。

  本來白鳥澤初中在宮城縣的初中排球界就算是一方霸主,每個隊員都有著強大的實力,而牛島還在他們之上——只要肯練,九條相信他們一定可以更上一個台階。

  全國冠軍或許也不是夢。

  所以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千穗頭上。

  她倒是毫不猶豫地應下了,畢竟這些人裡最瞭解牛島打球習慣的只有她。

  九條也向全隊說明了情況,要他們都必須聽從千穗的指示,他們表示沒有異議。

  看上去前期工作已經準備好了,但千穗發現,這仍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想要把一窩子獨狼調|教成一個只服務於一頭狼的團隊,難度係數超乎了她的想像。

  「剛才那球還要托得再偏低一點,就像這樣的路線,這樣牛島扣球能大概率讓對手攔網出界…北島前輩我們待會再試一次。」她站在場內向隊裡的二傳手比劃,又轉過身對另一名隊員說:「還有千葉前輩,接一傳之後要立刻做好下一次接球的準備,不要急著上網進攻,一定要先判斷局勢再行動,進攻的事情交給牛島就可以了,他沒問題的。」

  「好的。」北島是隊裡最沉默寡言的人,給人的感覺有些冷漠,但是身為二傳手的技術和頭腦都非常出色,對千穗給出的指示能快速理解和執行,讓她省了不少心。

  「切~偶爾也相信我一次嘛!那小子要是失手了該怎麼辦?」 千葉不爽地飛了牛島一個眼刀,他的個性像一隻刺蝟,平時說話就比較毒舌(對千穗除外),作為主攻手力量和彈跳卻是一流,習慣了進攻位置的他覺得牛島的攻擊自己也能完成,常常丟了守備位置,最讓千穗頭疼。

  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把該糾正的地方一一指出。

  千穗的心裡現在還很忐忑,她知道自己不是什麼排球專家,論經驗她不如九條,論實力她最弱,但是前輩們和牛島都毫無保留地給予她信任,帶著能讓團隊變得更強的希望。

  所以她不能退縮。

  讓她欣慰的是,團隊的默契度一天比一天提高,趕在六月的預選賽前磨合成功指日可待。

  希望一切順利就好,她默默祈禱。

  「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了,大家辛苦啦!」

  「是!多謝指教!」

  現在千穗的課餘時間,除開必備的做晚飯和將棋練習,基本都花在了排球部的工作上。連午飯時間牛島都不一定能找到她。

  「安原,門口有人找你,是經常來找你的那個男生哎~」前桌的小宮香織語氣十分八卦。

  「告訴他我現在沒空,放學再說,謝啦小宮。」千穗正趴在桌子上鑽研那本筆記,頭都沒抬一下。

  牛島若利在一年D組門口吃了個閉門羹,灰溜溜地走了。

  他在走廊上走著走著,突然發現有什麼不對。

  ——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和千穗一起吃午飯了!

  現在明明是中午,她都不吃飯的麼!

  他轉身向千穗的教室跑去。

  中午的教室裡人很少,牛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裡的千穗,直接走過去提著領子就把她往外拖,小宮都看呆了。

  「疼疼疼若利你幹嘛啊!我不是說了有什麼事情放學再說嗎?」

  牛島一言不發,逕直把她押送到了小賣部。

  「阿姨,來一個炒麵麵包和一盒牛奶。」他終於放開千穗,手伸進褲兜裡掏錢。

  「哈?若利你要買東西吃把我拖來幹嘛?」千穗靠在櫃檯上懶洋洋地發問,還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還沒吃午飯吧,給。」

  一隻大手拿著麵包和牛奶,遞到千穗眼前。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啊哈哈原來我還沒吃午飯呀~謝謝你啊,若利對我最好啦~」千穗收下來自牛島的「慰問品」,臉上笑嘻嘻,心裡恨不得拔腿就跑。

  昨晚看書看得太晚,今早起床遲了,來不及做午飯吃的便當。

  「不客氣,我帶了便當,我們一起去天台吃。」牛島點點頭,似乎很滿意千穗的反應,從不知哪裡變出了一盒包裝精美的三層便當拿在手上。

  「……不要。」千穗死魚眼,這人竟然拿他老媽的愛心便當來饞我!太過分了!

  「你工作太拚命了,適當的休息也是必要的。走吧。」牛島牽起千穗的手就往天台走。

  「喂——!倒是聽我說話啊!」

  學校天台。

  一男一女席地相對而坐,少年面前擺著分成三份的超豪華便當,少女手裡只有一個孤零零的炒麵麵包,哦,還有一盒牛奶。

  「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吧,絕對是的吧!」千穗瘋狂吐槽。

  「你想吃?」牛島夾起一塊燒得晶瑩剔透的牛肉,送到她嘴邊。

  ?????

  「你想吃的話,我餵你。」他說。

  「……」

  「啊。」千穗很沒骨氣地張嘴一口吃掉,咀嚼咀嚼。

  「真好吃!若利再來一塊!」

  「……」

  ——什麼鬼,怎麼就被他餵食PLAY了?

  當晚千穗想起這一幕的時候,少女羞恥得臉色通紅。你的反射弧有點長啊!

  牛島也不怎麼好過,少年後來才意識到,那個動作也太羞恥了。

  而且好像無意間還……

  他不敢想下去了。

  可是她吃東西時那張溢滿幸福的臉,在他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

  牛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再來一口?」他迷迷糊糊地念道,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夢境還是現實。

  — LINE消息 —

  安原千穗:怎麼辦!被那個笨蛋耍了嗚嗚嗚QAQ 小零求安慰~現在就來對局吧,我需要你的鞭策!

  ——————

  桐山零躺在床上看著手機,又默默關掉。

  窗外夜已深,河面波光粼粼,映著天上的月亮。

  五月末的夜晚格外寂靜,盛夏的步伐正悄然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

  三獅第二季要開播了~拉男主小零出來遛遛,超心疼他的TAT 其實小零是國中畢業才搬出去住的,這裡私自改了下設定。

  這章的互動有點曖昧哎嘿嘿,老司機們應該都懂

  下面是排球部隊員資料更新:

  ————————————————————————

  千葉久我

  白鳥澤初中 3年C組

  位置:WS

  背號:3

  外貌:棕髮黑眼,表情比較凶,給人一種不良的感覺

  性格:看著像不良其實遵紀守法,但是嘴上比較毒舌,對千穗例外,在牛島來之前是隊裡的王牌主攻手,因此對牛島這個後輩比較不爽,可是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強

  身高:185cm 體重:77kg

  生日:3月29日

  愛吃的食物:咖喱牛肉蓋飯

  最近的煩惱:美女經理和牛島關係很好,不爽

  個人能力:力量4 彈性2 爆發力4 頭腦2 技術2 速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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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要約訓練賽了!

  千穗在排球部的經理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牛島與隊友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轉眼已到六月,預選賽倒計時前一周。

  此時正是惱人的梅雨季節,宮城幾乎天天都在下雨,給排球部的訓練帶來了不少麻煩。

  千穗頭疼地拿著訓練記錄冊,往常大家都是在外面的操場上跑圈的,現在只能和其他運動社團的同學一起擠在體育館裡,由於要跑步練習的人數太多,只能各個社團輪流來,這把她擬定好的訓練計劃都打亂了。

  距離輪到排球部去跑步的時間還早,所有部員都被安排去提前做其他訓練了。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把記錄冊交給另一個一年級替補讓他替一下,自己則從包包裡翻出一本厚厚的雜誌。

  那是一本搞了個專欄介紹全國有名的初中排球部信息的體育雜誌,是她在去超市買菜時偶然看到的。這本雜誌的封面上印著幾行五顏六色的大字,寫著什麼「大轟動!帝光中學籃球部——奇跡的世代專訪」,背景是一排髮色同樣是五顏六色的籃球少年的照片,看起來年紀和她差不多。由於這個封面的色彩實在太過鮮艷,放在一排外觀普普通通的雜誌裡格外顯眼,當時就吸引了她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結果又發現了封面下方的一行小字「全國初中排球名校專欄」,她便毫不猶豫地把它塞進了購物籃。當然,付款時候的賬單讓她一陣肉疼。

  千穗打算在今天部活結束後去做點不一樣的事情。好在安原麻麻發了條消息說她有事不能回家吃晚飯,讓她沒有了後顧之憂。

  ——去別的學校約一場訓練賽。

  據之前九條前輩的說法,白鳥澤作為一方豪強,歷來的練習賽對手實力也是豪強級別的。以前沒有經理的時候都是隊長靠著個人關係去約,現在這項工作就落到了她這位新上任的經理頭上。

  約哪所學校好呢?千穗一頁頁翻著雜誌,一籌莫展,盤算著等待會休息的時候去問問九條前輩。

  裡面林林總總列了有幾十所中學,每所學校的介紹裡都有其近幾年的戰績,有些還擁有明星選手,屬於媒體和排球愛好者重點關注的對象。

  「在看什麼?要開始跑步了。」牛島磁性的聲音突然從上方傳來。

  千穗嚇了一跳,她剛才看得太入迷以至於沒注意——該輪到他們排球部去跑圈了。

  她抬起頭,看到牛島就站在她面前,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低著頭看她攤開在大腿上的體育雜誌。

  「你打算約訓練賽?」牛島腦子一轉,很快就猜到了。

  千穗點頭,剛準備開口,又聽見牛島堅定地說:「我想和北川第一中學打一場。」說完就丟下毛巾匆匆忙忙去跑步了。

  北川第一中學?

  她很容易就在雜誌上找到了這所學校,上面的介紹寫了密密麻麻一大串,看得出是所成績斐然人才輩出的學校。上面寫道,北川第一中學排球部曾多次打進全國決賽圈,出過幾個優秀的國家隊選手,但是並沒有寫它現在有什麼明星選手。

  ——不知道若利為什麼要選這所?是有認識的人在那裡,還是說……他以前看過這所學校的比賽,很想去挑戰一下?

  千穗突然意識到,自己關於牛島、關於排球的事情知道得還是太少了。其實仔細想想,自己以前也只不過是每天陪牛島練練球,偶爾還會摸魚,但是他在和她練習之外的時間都去了哪、做了什麼,她是不知道的。

  ——啊,有種微妙的挫敗感呢。

  唔,不過……若利想打的話,那我就去試試吧。她想。

     

  「訓練賽?北川第一中學?」九條跑完步,正拿著水瓶準備喝水,經理學妹就急急忙忙跑來跟他說了約訓練賽的事。

  「是的,九條前輩。」千穗答道,「距離預選賽還有一周的時間,我覺得在那之前組織一場訓練賽是必要的。至於為什麼是北川第一中學……這是牛島的提議,我想他應該有自己的想法。」

  「北川一中啊……」九條瞇了瞇眼,陷入沉思,連那臉上一貫的笑容都變得嚴肅起來。

  「這所學校怎麼了嗎?九條前輩?」千穗很少看到九條露出這種表情,不禁好奇。

  九條嚴肅的表情沒維持多久,立刻又恢復到了平時那副笑瞇瞇的樣子,他一手抓抓誇張豎起的頭髮,一手拍拍千穗的肩膀:「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哈哈~我是沒意見啦,我們的確需要一場訓練賽來實戰演練一下,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啦安原~」

  「不過順便一提,北川一中不是那麼好約的哦,你要是真能約到我請你吃拉麵啊哈哈!當然約不到我也會請的哦~」

  「不管怎樣我都會試試的!但是拉麵就不用啦——九條前輩。」千穗正式獲得許可,微笑著無情拒絕了隊長的邀約。

  「做得好,安原!」和九條光關係最好的同班,主攻手齋籐康同學幸災樂禍,「別想趁機泡妹啊九條混蛋!」

  「啊哈哈被拒絕了~隊長我好傷心QAQ,阿康求安慰~」九條假裝抹眼淚,往齋籐身上撲。

  「滾啊你!」被齋籐一腳踹飛。

  千穗無語地看著自家隊長又在裝傻,默默地溜了。

  今天排球部的氣氛也一如既往地活躍呢。

  

  「多謝指教!」

  「大家辛苦啦,解散!」

  部活結束,千穗收拾好東西走出體育館。

  外面的雨還沒停,空氣中充斥著霧濛濛的濕氣,給人的感覺涼爽而粘膩。她撐起傘向校門口的公交站走去,打算現在就去北川一中碰碰運氣。

  北川第一中學距離白鳥澤初中只有十分鐘車程,搭公交就可以直達。  

  「我和你一起去。」千穗聽到他說。

  她的腳步頓了頓,側過身,看到牛島撐著傘的高大的身影慢慢接近,走到了她身邊。

  「誒,若利也要去嗎?」兩人並肩而行,千穗問道。

  「嗯。」

  「為什麼?」

  「想見一個人。」牛島說。

  「哦?是誰?」

  「及川徹。」

  「……所以到底是誰啦。」千穗扶額,這個名字她從未聽說過。

  牛島到這裡意外地沉默了,千穗雖然疑惑,也沒有繼續追問。

  反正到那邊就會知道了。

  在去北川一中的車上,兩人並排而坐,一路無言。

  感覺,若利竟然在緊張呢……那個及川徹是個很厲害的人嗎?千穗透過被雨打濕的玻璃向外看去。身邊牛島的坐姿端正,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但她能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牛島的確在緊張。

  他是在小學時參加的排球俱樂部裡認識及川徹的。

  俱樂部每週末都會組織比賽,讓部裡的成員互相切磋。成員按年齡分為不同的組,組內分成兩隊進行娛樂賽。

  他和及川那時都是低齡組孩子中的佼佼者,而且被分在了不同的隊,各自成為了隊裡的核心,兩人自然而然就有了許多交手的機會。不同的是,牛島的位置是主攻手,及川的位置是二傳手。儘管位置不同,也不妨礙他們成為宿敵一樣的對手。

  牛島能用自己壓倒一切的力量連續得分,根本不給對手反擊的機會,及川卻總是能調動全體隊友,讓他們發揮100%的實力,給自己帶來了很大壓力。

  兩人所在的隊伍比賽也是你來我往,明明只是一群小學生的比賽,卻精彩得吸引了俱樂部裡大部分人的目光。

  及川作為二傳手的才能實在是太優秀了,牛島認為,他為及川沒有和他選擇同一所中學成為隊友而覺得可惜。

  或者說,及川是刻意避開了和他同隊。

  理念上有根本的衝突。

  ——兩人都心知肚明。

  兩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是不服輸的人,都想向對方證明,自己的打法才是更強大的。

  現在他們還是各自學校排球部的新人,但是終有一天,會帶領各自的隊伍走進決戰的賽場。

  牛島此次就是去宣戰的。               

  他坐在去往目的地的公交車上,雙手擱在腿上,不自覺得攥緊。

  全身的肌肉緊繃,就像一頭野獸在與敵人交戰前的反應。

  引擎的轟鳴聲,窗外的雨聲,他現在都聽不到了。

  ——只想快些見到那個人,向他發出必勝的宣言。

  然而,一隻溫軟的手敷上了他的。

  是他十分熟悉的觸感。

  頃刻間,他的感官恢復清晰。

  那是千穗的手。

  他望向她。

  「真是的,這麼緊張以為我看不出來嘛,一副像是在便秘的表情很醜誒~你是要去跟那個及川告白嗎?暗戀人家這麼久也不告訴我,不過我會給你加油的!」

  「不是……我……」牛島懵逼,這誤會大了!

  「好啦好啦~我懂的,我們家若利已經長大了啊~可是你什麼禮物都沒帶就這麼去了,人家會不會拒絕你呢。待會下了車我先陪你去買個禮物吧,吶~你知道她喜歡什麼東西嗎?可別搞砸了給我丟臉啊。」千穗還是掛著一張笑臉,但牛島已經冷汗直冒。

  「千穗你誤會了,我不是去告白的,我……他……我是要……」他著急想解釋清楚,舌頭差點打了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穗爆發出一陣狂笑,她笑得前仰後合,那笑聲響亮得車上其他人都好奇地朝她張望。

  牛島這才意識到被她耍了。

  「今天晚上來我家陪我練球,沒我的允許別想偷懶。」他又恢復到一貫的面癱,冷冷說道。

  「牛老闆你不是人!你僱傭童工不給工資還要加班!!我報警了!!」千穗瞬間止住笑聲,噘著嘴背對牛島在車窗上畫圈圈,滿嘴跑火車碎碎念中。

  ——嗯,感覺不緊張了呢。

  牛島若利微微勾起嘴角,摸摸身邊橙發少女的頭,心情愉悅。

  作者有話要說:

  黑籃眾以一種意外的方式登場了哦∼下章大王登場!

  下面是部員的資料更新:

  ———————————————————

  齋籐康

  白鳥澤初中 3年A組

  位置:WS

  背號:4

  外貌:金髮紅眼,通常意義上的帥哥,瘦瘦高高

  性格:但因為容易暴躁發火不受女性歡迎,他自己卻覺得都是九條這個笨蛋的鍋,傳說不經意會流露出溫柔的一面(不確定是否真的存在,只有極少數人見過)

  身高:178cm 體重:70kg

  生日:6月17日

  愛吃的食物:炸天婦羅

  最近的煩惱:九條光的裝傻套路越來越純熟了

  個人能力:力量3,彈性3,爆發力3,頭腦3,技術4,速度4


第7章 宣戰

  北川第一中學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穿著白鳥澤初中制服的學生。

  一些剛結束社團活動的學生撐著傘三三兩兩地經過,不時有人好奇地轉過頭看向那兩個人。

  「呃……若利。」千穗小聲喚道。

  「怎麼了?」牛島低頭,看向她的臉。

  「你之前來過這嗎?來得太匆忙,我都不知道排球部在哪……」千穗摸摸後腦勺,傻傻地笑著。

  「來過一次,我帶你去。」牛島點頭,撐起傘邁開步子。

  「誒你竟然……?等等我啊!」牛島兩條大長腿走得很快,千穗只是走了下神就不得不小跑去追。

  千穗一路追著牛島,也不顧地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鞋子。牛島雖然只來過一次,看上去卻熟門熟路的,左拐右拐就走到了北川一中的體育館門口。

  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響——那是千穗這兩個月以來聽過無數次的,排球與地板的撞擊聲。

  太好了!看來排球部的人還在。她悄悄鬆了一口氣,看向身邊的牛島。

  ——不妙!牛島的樣子超不妙的!千穗心裡響起了警報。

  整個人從裡到外在散發殺氣,而且眼神好恐怖!

  千穗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牛島,身體發顫,心裡毛毛的,不禁開始擔心起那位及川同學的安危。

  不過後來的事實證明,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我要上了哦,若利。」千穗說完,輕輕地推開了體育館的門。

  裡面的空間很大,似乎除了排球部的人其他同學都已經回家了,所以顯得空蕩蕩的。

  一群穿著藍白相間運動服的少年排成一列,看起來似乎剛結束訓練,正在聽前面的隊長訓話。

  他們突然齊齊偏過頭朝千穗這邊望來。

  本來就被牛島嚇得腿軟的千穗突然被眾多目光洗禮,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但是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背,把她向前一推。

  「若利笨蛋你幹嘛——!」千穗尖叫出聲。

  那力道來得猝不及防,推著她向體育館裡跌跌撞撞地衝去,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如果不是一位排球部員好心地上前扶了她一把,她今天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了。

  「啊啦,不可以對女孩子這麼粗暴哦,牛若醬~」她聽到扶著自己的少年開口說道。

  千穗的頭還抵在他的胸口,感覺到哪裡不對的她頓時羞紅了臉,連忙推開那名少年,鞠躬道歉動作一氣呵成:「謝謝這位同學!對不起大家!打擾到你們十分抱歉!」頭都不敢抬一下,臉上熱熱的。

  「哎呀不用客氣~而且該道歉的應該是牛若醬才對吧,突然把你推進來,打斷我們隊長的訓話——」

  他的語氣由輕浮變得嚴肅——北川一中排球部的一年級正選,二傳手及川徹瞇起眼,危險地看向牛島。

  牛若醬?

  聽到這個稱呼,千穗奇怪地抬起頭。

  眼前站著的少年,長著一張標緻帥氣的臉,如果不是他此時的面部表情十分扭曲,看上去凶巴巴的。

  「那個……」千穗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艱難地開了口。

  「你們好,我是北川第一中學排球部的隊長神木,來找我們所為何事?」好在隊長君及時出手,挽救了這尷尬而奇怪的氣氛,他朝千穗走來,抓住及川的胳膊往後一丟,似乎一點也不心疼,而後方一個黑髮少年穩穩接住了他,往他頭上就是一拳暴揍。

  「啊好痛!小巖你輕點!」及川慘叫。

  「不好意思啊,我們部及川就這樣,實在是丟臉。」神木隊長無奈地搖搖頭。

  「沒關係的!打擾到你們十分抱歉!失禮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白鳥澤初中排球部的經理,神木隊長叫我安原就好!還有跟我一起來的同學叫牛島若利,是我們排球部的成員。」千穗不斷鞠著躬表示歉意,然後直起身子,鼓起勇氣說出自己來的目的:「因為縣內預選賽就要開始了,我今天其實是想代表我們部找貴部約訓練賽的,這樣可以在比賽中發現更多問題,相互促進增強各自的實力,不知道貴部能否……?」

  「哦,是白鳥澤的經理呀。誒,經理——?!!」神木說著說著就愣住了,九條那小子什麼時候招到經理的?還是個女經理?!!

  「輸了……」他轉過頭,十分受打擊的樣子。

  「喂,隊長他沒事吧?看上去好傷心。」後方一名隊員小聲說。

  「大概是被白鳥澤居然招到女經理打擊到了吧,唉真可憐。」另一個人搖頭歎氣道。

  千穗似乎沒怎麼在意神木隊長的反應,接著他的話說:「是的,我是今年新入部的一年級生,所以您之前應該沒見過我。那麼,不知道訓練賽的事——?」她堅持問道。

  「啊是這樣……原來是一年級的新生。」神木只是消沉了片刻,又很快恢復正常,他對千穗說道:「我們排球部一般是不會輕易和別校約訓練賽的,尤其是白鳥澤這樣的豪強,因為在正賽中會經常遇到,很容易在訓練賽中暴露給對手情報,所以我覺得……」

  神木隊長拒絕的意味很明顯。

  果然約不到呢,就像九條前輩說的那樣。千穗紫色的眸子暗了暗,心理上準備放棄。

  就在這時——

  「隊長。」

  「神木前輩。」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千穗一驚,她堪堪側過頭去,牛島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

  而剛才被丟得遠遠的及川,也神乎其技般地移動到她面前。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千穗感到他們的眼神裡在劍拔弩張。

  神木和千穗都沒說話,其他部員也從剛才的嘈雜陷入寂靜。

  「轟——」窗外一聲驚雷,像是打響了某場戰爭的號角。

  

  雨聲淅淅瀝瀝。

  是及川先開口了:「隊長,我想請你同意這場訓練賽的邀約。」

  「額,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為什麼,及川?」神木從剛才的雷聲中回過神,這兩個少年間的氣場強得可怕,讓他有點蒙。

  「他——牛島若利所在的白鳥澤,將是我們北川一中未來三年的宿敵。」

  神木還是第一次聽到及川如此認真的語氣,和他平時那輕浮的狀態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篤定的、不容一絲輕視的態度,讓人忍不住戰慄。

  他們這位剛入部就憑借出色實力擔當正選的一年級,讓神木看到了無數種可能。

  他很快就意識到,原來還有一人,就是這位來自白鳥澤的牛島,應該與及川有著不相上下的才能。

  神木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相識的,但只需要看及川的反應,就知道這個牛島一定不簡單。

  嘖,白鳥澤真是越來越棘手了呢。

  「既然你也有此打算,那我就直說了。我會打敗你,及川徹。」牛島緊緊皺著眉頭,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下了戰書,毫不留情。

  自此,他此行的目的達成。

  及川只是倨傲地笑了,這表示他接受了這個挑戰。

  「好吧好吧,真是敗給你們了。」神木聳肩,對千穗說道:「安原同學,托及川的福,這場訓練賽我同意了。時間就定在後天放學後,你看怎麼樣?」

  「完全沒問題,謝謝神木前輩!以後就請多指教了!」神木的話把千穗從低氣壓中解救出來,她又是一鞠躬,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走吧千穗。」牛島的宣戰已經達成,轉身就走。

  「誒?!」千穗沒想到牛島撤得這麼快,只好對神木賠禮道歉:「對不起啊神木前輩,他一直就這樣的。」

  「沒關係的,你也要走了吧,再見,路上注意安全。」神木對後輩還是很溫柔的。

  「嗯嗯大家再見!謝謝神木前輩!」千穗打了聲招呼,匆忙撐起傘就去追牛島了。

  及川看著一男一女離去的背影,對身邊的巖泉說:「小巖~我好受傷,為什麼牛若醬會有美女經理陪著啊!」

  「我怎麼知道!話說你剛才居然敢頂撞神木前輩,還想不想在排球部混了!」巖泉直接朝著及川那欠揍的帥臉狠狠來了一拳。

  

  「呼……呼……若利你等等我啊!」千穗今天幾乎連追了牛島兩條街的距離,已是氣喘吁吁。

  牛島在北川一中的門口停下了步伐。

  千穗總算是能追上他了,在心裡已經把牛島捶了一萬次。

  她只是鼓著臉說:「什麼嘛,原來及川徹是那個人啊~我還以為是你暗戀的哪個女生呢,他很厲害嗎?」

  「是我以前在排球俱樂部時認識的對手,及川是個很優秀的二傳手。」

  「這樣啊……」千穗沉默了,能得到牛島承認的人並不多,那應該是個狠角色了。

  反正一切都會在今後的比賽中明瞭,現在就慢慢等待吧。

  她在確認了這一點後,心懷期待。

  ——真有趣呢,能讓若利變得這麼可怕。

  「還愣著幹什麼,走了,說好的今晚陪我練球。」牛島提醒道。

  「喂——我什麼時候同意啦!別自說自話啊!」

  「你還沒吃晚飯吧,安原阿姨也不在家。我母親應該做好飯了,你到我家來吃?」

  「……好。」

  收服一隻餓貨就是這麼容易。

  

  「媽,我回來了。千穗也和我一起,安原阿姨今天要加班,我就帶她來吃晚飯了。」牛島帶著已經餓得頭暈腦脹的千穗踏進了家門。

  「歡迎歡迎~千穗好久不見!就當進了自己家請隨意哦~」牛島麻麻看到千穗來了,格外開心,連忙去把餐桌佈置好。

  「好的,謝謝阿姨~」千穗聞著從餐廳飄來的香味迷迷糊糊就往裡沖。

  「千穗,你鞋子沒脫。」牛島拉住她。

  「……哦。」

  

  在牛島的沉默與牛島麻麻的歡聲笑語中結束了晚餐,千穗表示自己又活過來了!

  然後很快就被和牛島的加訓搞得半身不遂。

  「牛島聚聚我錯了!我下次不會再拿你尋開心了!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行,再來一球。」牛島聚聚根本不聽,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把她折騰到深夜了。

  安原千穗,卒。

  作者有話要說:

  真正開始動筆創作的時候才能切實體會到創作者的不易。保持日更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下面依舊是排球部員的資料時間:

  ————————————————————————

  北島秋人

  白鳥澤初中 2年D組

  位置:S

  背號:7

  外貌:灰髮藍眼,戴著副圓框眼鏡,眼神清澈但比較冷淡

  性格:沉默寡言,不常發表看法,但是最聽指揮,作為二傳手的實力獲得隊友承認

  身高:175cm 體重:69kg

  生日:1月16日

  愛吃的食物:麻婆豆腐

  最近的煩惱:無

  個人能力:力量2,彈性3,爆發力3,頭腦4,技術4,速度3


第8章 訓練賽

  「千穗,該起床了!睡得這麼死~是忘記今天還要上學嗎?」

  安原麻麻掀開千穗的被子,給她來了個簡單粗暴的「叫早服務」。

  只見千穗抱著她的超大型玩偶熊,還在睡夢中掙扎:「嗚……不要……若利求你放過我~」

  顯然昨晚和牛島的恐怖加訓給她帶來了不小的陰影,以至於夢話都是關於他的。

  ——嗚……若利真的好可怕,對及川那麼凶也就算了,為什麼連我也要一起遭殃。我都保證不再捉弄他了,還不放我回家!

  可憐的千穗還沒意識到,牛島昨天氣的可不是她在車上開的玩笑,而是在北川一中體育館門口看到她撲進及川懷裡臉紅的樣子。

  ——餵那還不是你自己推了一把!

  牛島才不管呢,反正千穗跟別的男生交往過密的時候,他都會感到莫名不爽。尤其是還跟及川來了個「熊抱」,他背後當時就騰起了殺氣。

  唔,我們姑且把這種心態理解為所謂的「獨佔欲」吧,雖然還很青澀的牛島現在並沒有意識到,在他那顆基本上只關心自己的心裡,千穗的位置竟然會越來越重要。

  「啊……!真的不行了,什麼?還來?不要啊……!」千穗繼續說著糟糕的夢話。

  這夢話的內容聽上去實在太過勁爆,嚇得安原麻麻的眼鏡都裂了。

  昨晚我沒記錯的話…小千穗說她晚飯是在牛島家吃的吧?

  難道說這倆昨天還趁機就…?!!

  「千穗啊∼恭喜你!麻麻我好高興啊!」安原麻美子大叫一聲,撲在自家女兒身上。

  「啊!什麼?」千穗被突然的高分貝噪音驚醒,看到老媽伏在她身上扒她睡衣,嚇得不知所措:「老媽你幹嘛?扒我衣服幹什麼?什麼恭喜我?喂快停下——!」

  「看看我女兒長大成人的身體呀∼昨晚他對你怎麼樣?沒有感覺不舒服吧?哪裡不舒服要跟媽媽說哦~」

  「……」千穗覺得她麻麻八成是瘋了。

  「不是,老媽你好像誤會了什麼,這是完完全全誤會了吧!誤會到什麼糟糕的東西上去了吧!」千穗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麼,但聯想到剛才的夢境……

  她好像有點懂了。

  哦不這也太糟糕了!

  千穗捂臉。

  「不我和他什麼都沒有發生,麻麻你聽我解釋……」

  總之千穗急急忙忙解釋了一通,她不太想多費口舌,因為一看鬧鐘發現快遲到了。

  「哎∼什麼嘛,虧我白高興一場,還以為你們發生了什麼呢~」安原麻麻很是掃興,慢悠悠晃出了千穗的房間。

  千穗睜著死魚眼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洗漱,心裡自然是又把牛島詛咒了一萬遍。

  「MO∼若利真的一點都不可愛!明明都是天才,卻沒有小零萬分之一的好!去死去死去死……」

  正在吃早飯的桐山零打了個噴嚏,自己不會是又感冒了吧?

  還在街上晨跑的牛島若利一切正常,他腦子裡全是明天的訓練賽。

  沒有對千穗產生半點愧疚。

  時間來到當天下午。

  「哎?北川一中他們同意了?」九條光看著千穗,滿臉震驚,「安原真有你的!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讓神木那個老古板同意,我都會請你吃拉麵的啊哈哈~」

  「其實都沒什麼我的功勞,而且我已經說過不用了~九條前輩,待會就麻煩你通知大家這個消息吧。」千穗回想起昨天在北川一中的經歷,心有餘悸。

  「沒問題!不過安原,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別人讓神木改了主意?」九條灌了一口水,接話道。

  「是他們新來的一個一年級的正選,叫及川徹的二傳讓神木前輩同意的,呃……雖然起因還是在於牛島。」千穗不打算隱瞞,「簡單來說及川和牛島在以前就交過手,互相把對方當作自己承認的對手……的那種感覺吧……」

  「哦哦,宿命的對手眼裡只有對方然後相愛相殺的劇情嗎!我突然開始燃起來了!牛島同學你要加油啊!」九條閉起眼睛露出謎之微笑,一手托著下巴,連連點頭。

  「九條前輩你好像腦補過頭了……」千穗已經無力吐槽。

  當明天下午有和北川一中的訓練賽的通知下達後,千穗明顯感覺到部員們訓練得更起勁了。尤其是牛島,明明每天訓練量都大得驚人,今天更是在每個項目上突破了他的歷史最高紀錄,讓前輩們都替他捏一把汗。

  「牛島今天是不是太拚命了,那個扣球的力度連我都覺得接起來手臂會斷掉……一直這樣真的沒事嗎?」自由人尾崎俊介坐在場邊休息,小聲地對千穗說。

  「沒事的尾崎前輩~他體力很好不必擔心。」千穗在記錄冊上添了幾筆,笑瞇瞇地說——反正黑心牛老闆就算練到暈過去,她也一點不心疼。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喲西我休息好了!」尾崎很快恢復了元氣。

  「好的尾崎前輩,你今天還有繞場魚躍三周的練習沒做哦~」

  「我我我這就去……!」尾崎趴在地上,真的像條離開水的魚,一躍一躍地蹦遠了。

  魚躍動作無論看幾次都很想笑呢……千穗想,不過這是排球的必備練習,緊急救球之類的關鍵動作就靠它了。

  今天的訓練也在一片和平中結束。

  牛島的身上已經出了N趟汗,他打算先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晚上再加訓一次。

  千穗表示加訓可以,別拉上我就行。

  「不行,你也要來。」被牛島一票否決。

  「NO——!!!」

  於是黑心牛老闆在千穗心中的形象更加高(恐)大(怖)了。

  訓練賽當天。

  千穗頂著一雙熊貓眼出現在排球部眾人面前。

  「齋籐,安原她好像為了準備我們的比賽熬夜了哎——」千葉第一個發現自家經理的異常,一臉感動。

  部員們也無一不心情振奮,除了牛島。

  牛島還以為他們是因為接下來的訓練賽而興奮呢。

  只有千穗知道正確答案,不過她不打算解釋了。

  千穗困得要死,只想趕緊結束比賽回家補覺。

  「打擾了——!」神木率領著北川一中排球部,站在體育館門口大聲打著招呼。

  「哦!你們來了啊,歡迎歡迎~神木君好久不見。」九條迎了上去,把今天的對手們請進大門。

  神木和九條算是賽場上的老相識了,前兩年他們還只是各自隊伍裡普普通通的一名成員,現在則受到前輩們的委任當上了隊長,這次重逢的意義對他倆自是格外重要。

  同為隊長,肩負的職責不得不多那麼幾分,都是隊裡深受信任的存在,兩人幾乎是一見面就較上了勁。

  神木屬於穩健持重的類型,九條則是神經大條系的,風格完全不同:

  「啊哈哈~聽說今年你們新招的幾個後輩都很厲害,我很期待哦!」

  「彼此彼此。」

  「本來只是我們家經理的一廂情願,我才讓她試試,沒想到神木你竟然會答應,我好高興誒~」

  「哪裡哪裡,都是托你們隊牛島的福。」

  「哈哈哈是嗎~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不過,即使是訓練賽,我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我們賽場上見!」

  「好啊~訓練賽十分鐘後開始,你們趕緊去熱身吧~」

  「不需要你提醒!」

  神木臉上帶著怒意說完最後一句,就去組織自家隊員的熱身練習了。

  另一邊,千穗頂著睡意正在緊張地與隊員們討論,對圍繞牛島的戰術體系做最後的部署。牛島是左撇子,又不怎麼參與接球,因此對隊員的站位和接球的安排都和一般球隊不一樣。這是他們這兩個月來一直在練的體系,千穗的心裡很忐忑,不知道用在實戰的效果會如何。

  如果能從開場就死死壓制住對手就好了。

  及川換好球衣,在熱身運動的間隙朝千穗所在的位置望去,如果他沒猜錯,擁有牛島的白鳥澤初中一定會使用那種戰術。

  嘖,真麻煩。

  他撇撇嘴,對巖泉說:「小巖,一會兒你在場下要幫我盯著牛若醬哦~」

  「好吧,你對他還真上心。」巖泉應下來了,從小就和及川在排球俱樂部裡合作的好夥伴很清楚及川在想什麼。他體會過很多次牛島的扣殺,要攔下它並不容易。

  訓練賽在裁判的哨聲中開始了。

  千穗一邊記錄著每個隊員的數據,一邊負責翻記分牌,場上激烈的戰況容不得她一點走神,困意也消去了大半。

  她終於明白牛島和及川的衝突從何而來了。

  像是火星撞地球那般的激烈。

  一方是「絕對王牌」式的壓倒性力量帶來的連續得分,一方則是能高效調動隊友發揮隊伍全部實力的聯合攻防,雙方互不相讓。而且及川的發球似乎比牛島還要厲害,同樣能給隊伍帶來穩定的得分。

  但是牛島的左撇子習慣給北川一中帶來了巨大的麻煩。本來就不習慣接左手擊出的球路,再加上那無與倫比的力量,讓他們在第一局以微弱劣勢輸給了白鳥澤。

  及川雖然嘴上喊著「Don』t mind」,全身已是在冒冷汗。

  第二局白鳥澤這邊卻先出了問題,二傳手北島被及川死死壓制,竟然連續出現了托球失誤的情況,千葉也開始忘記防守的重要性,太過衝動地去攻擊而丟掉了守備位置。導致他們輸掉了這一局。

  千穗搖搖頭,苦惱地想以後該怎麼解決這些問題。

  牛島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前輩們的失誤,準備迎接決勝局。

  賽事來到最後一局,千穗發現北川一中那邊換上了那天見過的,似乎和及川關係很好的一個一年級隊員作為首發。

  是及川在場間休息時要求換人的。

  「小巖,準備好了嗎?」及川朝自己最信任的隊友微笑著問。

  「當然。」已經觀察牛島整整兩局的巖泉摩拳擦掌,他準備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比賽的描寫我只能盡量簡略,因為我是運動廢材真的不會寫= =,只能根據排球的規則和參考原作去盡量想像(說白了就是瞎寫(滾

  如果有特別明顯的BUG請指出,拜託了(*/ω\*)

  今天的部員資料是自由人,

  順便今天是西谷小天使的生日哦!祝他生日快樂~!

  ————————————————————————————————

  尾崎俊介

  白鳥澤初中 2年B組

  位置:L

  背號:6

  外貌:黑髮黃眼,下巴尖尖,是正選裡最矮的

  性格:擅長交際,對後輩很沒有架子,只要他在場氣氛就不會冷

  身高:171cm 體重:65kg

  生日:11月8日

  愛吃的食物:燉菜

  最近的煩惱:喜歡上一個三年級學姐,不知該怎麼告白

  個人能力:力量2 彈性3 爆發力3 頭腦3 技術4 速度4


第9章 約定

  令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事就在瞬間發生,奇跡般地,在巖泉被換上場後,牛島的扣球第一次被攔下了。

  那一刻,時間彷彿陷入靜止,體育館裡的空氣開始凝滯。

  倒映在千穗眼瞳中的排球,像是以極慢的速度,輕輕緩緩地,從牛島身邊墜下,又從地板高高彈起。

  儘管尾崎前輩已經衝到網下奮力去救,還是遲了一步。

  ——牛島被攔下後的那種眼神,她至今都忘不了。

  裡面有震驚,有疑惑,有不甘,有太多太多複雜到她也幾乎要讀不懂的內容。

  她不清楚牛島以前是否也像這樣被攔下過。

  ——但這一定是他太久太久沒有嘗到過的滋味。

  之後的比賽,牛島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白鳥澤的前輩們所信任的、她所瞭解的牛島若利,在中學時代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比賽中,嘗到了敗北的滋味。

  不久後,北川一中慶祝勝利的怒吼響徹雲霄,那聲音卻像是荊棘,深深刺進白鳥澤隊員們的心中。

  展翅翱翔的白色大鳥,在第一次起飛時就被叢生的荊棘困住了。

  及川的計劃在隊友們的配合下完美實施。

  他與自己最好的夥伴巖泉擊掌,而這個在第三局拯救了他們的功臣,正被前輩們圍成一圈,頭髮被揉得亂七八糟。

  原來擊敗牛若醬的心情是這樣的,他想,說不上愉快,也不糟糕。

  牛島坐在椅子上發呆,千葉和齋籐對他的冷眼也好,九條和尾崎對他的鼓勵也好,北島默默搭在他脖子上的毛巾也好,他統統都無視了。

  他不是不想回應,只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像被一面無形的空氣牆包圍,與整個世界隔絕一樣。

  「若利,該出發了哦。」空曠的體育館裡響起了少女的聲音。

  北川一中的人已早早離開,前輩們和其他部員也都收拾好東西和她告了別。

  千穗整理好用具從儲藏室出來,看到牛島還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一動不動。

  夕陽的餘暉穿過窗戶灑在他身上,身體的另一側卻陷進陰影裡。

  她輕輕喚了一聲,牛島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唉,這可不像他。

  千穗搖搖頭,噘著嘴快步朝他走去。

  「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牛島低著頭,視線裡出現了一雙他熟悉的白色運動鞋。

  純白的鞋子被保養得很好,在夕陽的照耀下閃著金光。

  他抬頭。

  千穗看到他的表情異常沉靜。

  「你是誰?是被什麼人附身了嗎?」千穗雙手搭上他的肩,重重地拍了兩下。

  牛島總算是憋出了一句話:「這算什麼,安慰我嗎?」

  「不……」千穗收回手,轉身,深吸一口氣,用她此身能發出的最大分貝朝她面前的空氣吼道:「快把若利給我還回來啊!你們這群混蛋——!!!」

  明明是在責備著什麼的話語,卻分外傷感。

  千穗沒想對誰發火,但一股無名的情緒攪亂著她的思想,於是通過這種方式發洩出來了。

  牛島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能聽見了。

  ——滴答,滴答。

  那是眼淚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我們走吧,千穗。」牛島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把毛巾從脖子上取下糊了她一臉。

  「嗚哇若利上面有你的汗哎給我拿開啦——!不嫌髒的嗎!咳咳咳咳咳……我要吐了哦會吐你一身哦——!」千穗扒拉著蓋在臉上的毛巾抓狂中。

  不會忘記的,更不會消沉,他牛島若利從不懷疑自己。

  再也不會有了,敗北也好,千穗的眼淚也好。

  ——沒有一樣是他喜歡看到的。

  —— LINE 消息 ——

  安原千穗:小零,今天的訓練賽我們輸了呢。若利的球對手被攔下來,我們到最後也沒能反超,好可惜求安慰(╯3╰)

  —————————

  桐山零準備打字的手僵住了,他不知該怎麼回復。

  他不是個很會安慰別人的孩子,雖然是想為安原做點什麼,他還是很敏感地、怕說錯話惹對方更傷心。

  零自己也在迷茫著。

  成為職業棋手後的生活,並沒有讓他的人生變得更好。

  還是和以前一樣,獨自一人,上學、吃飯、去棋社、回家。

  孤獨像一潭死水,沉甸甸地裹挾住他,拖住他前行的步伐。

  比賽輸了啊……他盯著手機屏幕。

  安原她們,還有機會贏回來的吧?

  我要是在將棋上輸掉,就一無所有了。

  他沉思了一會兒,重新活動手指。

  —— LINE消息 ——

  小零:加油吧,還會再贏回來的。

  —————————

  千穗坐在床上,抱著她面前的玩偶熊笑了。

  小零真是非常溫柔的一個人呢。

  那麼,若利呢……?

  在她今天取下毛巾後看到牛島臉上的表情,突然闖進回憶。

  當時他的表情,溫柔的過分——讓她差點又哭出來了。

  千穗抱著熊的雙手緊了緊。

  柔軟的觸感舒展開來。

  她下了床走向書桌,攤開九條前輩給她的那本筆記,把今天比賽的情況根據回憶和記錄整理好,思考著他們下一步的可能。

  第二天的部活時間,大家仍然照常做著準備活動,似乎已經從昨天的失敗當中走了出來。

  牛島也回復到他平時的狀態,在場中和北島練習著進攻。

  千穗走過去和九條耳語了幾句,九條隨即召集大家過來開會。

  「阿光,什麼事啊?」齋籐席地而坐,半瞇著眼向隊長發問。

  「是安原經理有話要對大家說哦~」九條笑著回答,對身邊的千穗提醒道:「說吧。」

  「好的,謝謝九條前輩。」

  千穗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關於昨天的訓練賽,我仔細分析了一下。可能有人覺得過於依賴牛島的戰術是錯誤的。」

  她頓了一下,觀察著隊員們的反應,有人頻頻點頭,有人不置可否。

  千穗接著說:「但是這種想法在排球比賽中從根本上就不對。每個強大的隊伍都應有自己的風格,北川一中無疑是圍繞著他們的王牌二傳手而建立起來的團隊合作,而經過昨天的比賽,我想通了,我們之前對已經確立的戰術體系只是理解有誤,但這並不代表這套體系是錯誤的。」

  「所以我覺得,我們這兩天急需從心理上做調整。昨天比賽從第二局開始暴露的問題,其實就是大家從思想上出現了衝突。牛島畢竟是新成員,即使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的磨合,我們也僅僅是達成了基本的默契。」

  「有人可能會問,北川一中的及川也是新成員,為什麼他們短時間內就能和前輩們磨合得那麼好。」

  「對,我剛才的確想問,所以說為什麼呢?」田村昴舉手,他越聽越佩服這名剛上任不久的經理,表現得像是個在認真聽老師講課的學生。

  「很簡單,那是因為,及川的位置和牛島不同。及川是二傳,是隊伍中組織進攻的核心,他的球該傳給誰、怎麼傳都將直接決定球隊的攻防節奏,所以北川一中在練習時因為二傳的變化而改變了他們的整個攻防體系,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隊伍的血液就能形成新的循環;牛島則是主攻手,是隊伍進攻節奏的最後一環,球一旦擊出將決定隊伍是否能得分。而當牛島的球被對方攔下——」

  千穗拖長了音,意在強調她這番論詞的重點:「就是其他隊員補上,輪流成為我們進攻核心的時候。」

  她的眼神飄向牛島,他正直直地盯著她。

  其實從昨晚下定決心改變牛島當初提出的方針以後,千穗猶豫了好一陣子。

  不是她不信任牛島的實力,只是為了讓隊伍變得更強,她不得不這麼做。

  以他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負擔整個球隊的進攻任務。

  牛島的強力扣球的確會被攔下,她昨天已經見證過了。

  中午千穗心懷忐忑地告訴牛島她的想法時,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我現在確實還不夠格。」他說,「就先按你說的方式來。但只要再給我更多時間,我會證明我有那個實力讓大家把球都托給我。」

  「誒?」千穗愣住了,她沒想到牛島會如此坦誠。

  「你不相信我也沒關係,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若利你這種性格某些時候倒是顯得意外地優秀呢。」

  「感謝誇獎。」

  「我不是在誇你啦!」千穗搞不清他是真聰明還是真的傻:「總之你說的那種景象,我還蠻期待的~讓大家會毫不猶豫托球給他的若利,會是什麼樣呢……?」

  「你乖乖等著看就好了。」

  「好~好~我期待著哦。」千穗半開玩笑地回答,要是真有那麼一天,若利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她開始認真期待並相信著。

  牛島的自信從不毫無根據,她覺得他一定可以做到。

  千穗的提案被大家接受了。

  前輩們紛紛表示自己要展示作為前輩的樣子,不能總是讓牛島搶了風頭。

  圍繞新體系的訓練很快展開,還有兩天就是預選賽,事不宜遲,正選們都自發練習到夜晚降臨才回家。

  由於又回到了以前習慣的打法,前輩們都顯得游刃有餘。

  牛島也重拾了主攻手的常規打法,參與正常的接球和攔網。

  可是,終有一天,白色的大鳥會衝破荊棘,飛向天空。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沒有打贏呢~故事設定這時候的牛島還沒有高三時那麼恐怖哈哈哈(而且原作裡還輸給了烏野)

  到這章為止國中第一年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什麼?預選賽呢?當然是北川一中贏了,至於為什麼,下一章見分曉吧~

  這後是最後一名正選的資料更新了,也是接棒九條的下一任隊長:

  ——————————————————————

  田村昴

  白鳥澤初中 2年A組

  位置:MB

  背號:9

  外貌:黑髮黑眼,有著清秀的臉龐和堅韌的眼神,雖然比較路人,身高卻是亮點

  性格:穩重可靠,無不良嗜好的三好少年

  身高:187cm 體重:79kg

  生日:7月10日

  愛吃的食物:甜食黨

  最近的煩惱:總讓別人誤以為他是高中生

  個人能力:力量3 彈性2 爆發力3 頭腦3 技術3 速度3


第10章 打上花火

  預選賽的結果不出千穗所料。

  儘管白鳥澤在比賽前兩天及時進行了調整,還是因為缺乏足夠的練習在最後一場生死戰中輸給了北川一中。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他們還不夠強而已。敗者的理由只有這一種。

  初中排球部一年中的大賽事只有夏季的這一項,在遺憾地結束了他們的第三年後,以九條、千葉、齋籐為首的三年級前輩們為準備升學考試而退役,二年級的田村被提拔為隊長,幾個一年級的替補進入正選,剩下的還要等待來年的招新為球隊補充新鮮血液。

  放學後的部活時間瞬間就冷清了不少。

  「唉。」千穗長歎一聲,把最新的排球月刊丟回背包。

  上面刊載了剛剛結束的全國綜合體育大會初中男子排球項目的決賽報道,一所來自東京的豪強學校斬獲了冠軍。

  東京的學校資源還是更好啊,她想。

  她重新拿起記錄表,向在場上輪流進行發球練習的隊員們望去。

  牛島在經歷那次訓練賽的挫敗後,看起來成長了很多,連預選賽時的戰敗都異常平靜地接受了。

  千穗不禁回憶起他向及川宣戰時的情景,苦澀地笑了笑。

  啊啊真丟人——

  牛島也不吭聲,在經歷了三年級引退、隊友的更新換代後,他心裡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不斷訓練、不斷進化,將他那左手扣球的優勢提升到極致。

  「牛島啊~排球部就交給你了,別讓大家失望哦。」九條光如是說。

  第一學期已接近尾聲,暑假很快就要到來。

  「什麼?夏日祭?」千穗正坐在房裡吹著空調在網上和桐山零對弈,前桌好友小宮香織一通電話打來,盛情邀請她去參加暑假末尾宮城一年一度的盛會。

  從小在當地長大的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更喜歡宅在家裡娛樂,從沒去過這種戶外活動。

  開玩笑,每天光是陪牛島練球的運動量就不是蓋的。

  「對啊,安原你來嘛?好幾個同學約我一起去,我就順便來問問你。別告訴我你從來沒去過……」小宮隨口說道,她不太相信千穗到現在從來沒去過夏日祭。

  「對不起啊,我還真沒去過。」千穗懶懶散散地回答,點擊鼠標落下一子,她現在只想好好和偶像下盤棋,什麼夏日祭她才沒興趣呢。

  「啊——?!」小宮誇張的尖叫聲從手機裡傳來,嚇得她連忙把手機拉遠,以免這噪音持續蹂|躪她的耳朵。

  也不知小宮過了多久才從震驚當中恢復過來,千穗和零的對局已經來到了最後的白熱化階段。

  千穗緊張地盯著屏幕上的棋盤,落子的倒計時長她處於劣勢,不能浪費一分一秒。

  小宮後來在電話裡又說了什麼她也聽不清了,只是「嗯,嗯」地隨口應著。

  儘管千穗努力地在棋盤上構築出她的城池了,桐山零最後仍毫無懸念地一步步蠶食她的棋子,將軍、獲勝。

  心滿意足地在對話框裡打出「感謝指教」後,她和小宮的單方面對話也來到了尾聲。

  「那就說好了~你們一定要來哦!到時候電話聯繫~」小宮最後說。

  注意力重新回到這通電話的時候,千穗才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裡的關鍵信息。

  「等等等一下——你說的『你們』是什麼意思?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嗎?」

  「誒,不是還有那位經常和你在一起的排球部男生嗎?大家都很想見見他呢~」

  千穗懵逼了。

  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剛才答應了小宮什麼。

  對朋友食言不太好吧。

  「好……吧……」千穗艱難地回答。

  「嗯嗯那就說定了!」

  千穗掛掉電話,把頭埋進枕頭裡,開始苦惱怎麼去和牛島說這事。

  ——不然借口說他有別的事推脫掉?

  這樣的確是最保險的做法,一群和牛島並不熟的同學突然對他產生興趣怎麼想都很奇怪,指不定會對他做出什麼來。

  她拿起手機,給牛島發了條消息。

  姑且先問問他要不要去好了。

  如果真能和他一起去,千穗反而覺得還不那麼糟。

  牛島的回復乾淨利落得只有一個字「好」。

  誒?就這麼簡單地答應了?千穗皺著眉頭。

  沒有問多餘的一句話,也沒說多餘的一個字。

  這下輪到她自己開始發愁了。

  距離祭典開始還有一天。

  千穗在收到小宮的消息時才想起這事,晚飯過後和老媽談起,安原麻麻表示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玩啊!

  「不用了吧……我覺得像平時那樣去就挺好。」千穗說。

  「這怎麼行!夏日祭可是最能製造美好回憶的事件,女孩們都會好好打扮一番給自己喜歡的人看的!」

  「不問題是我還沒有……」

  「那也要讓對方好好記住你哦~」麻麻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隨即走進自己的房間。

  於是千穗無奈地看著老媽從衣櫃裡翻出了好幾件她小時候穿過的浴衣,一件件給自己試,並從中選出了最滿意的那件:白底綴著粉色櫻花圖案,腰帶是桃紅色的,清新而不媚俗。在臉上化上祭典用的妝,再用一根裝飾著同樣櫻花樣式的銀色的髮簪將長髮挽起,盤在腦後,腳踏一雙木屐——

  啊咧?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驚訝地快認不出這是誰了。

  千穗本身就不矮,而且身材勻稱有致,雖然此時年齡偏小,經過這番打扮卻已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高雅氣質。

  安原麻美子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自我陶醉似的頻頻點頭。

  「我家女兒就是好看~哈哈哈哈哈!明天好好加油哦~給那小子來個一擊必殺!」

  「都說過你想多了!」

  鏡子裡的少女臉頰緋紅,一跺腳便快步走開了。

  結果第二天還是乖乖這樣打扮地去了。

  牛島穿著一身簡單的深灰色浴衣到達約定地點。

  在手機上看到千穗小心翼翼打出的問題,他幾乎沒怎麼思考就答應了。

  對牛島來說,這就是一次單純的、暑假末尾的大型活動。

  和朋友約著來逛逛也是理所當然的。

  小時候他跟父母來過這種祭典,那時豐富多彩的娛樂項目都能引起他的興趣,拉著父親的手四處逛著,男孩眼裡綻放著幸福的光芒。

  ——只是如今,那種景象再也看不到了。

  千穗的出現打破了他的回憶。

  四周的人流熙熙攘攘。

  他聽到一聲「若利」,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纖細的身影由遠及近——

  「很漂亮。」他下意識說道。

  千穗一愣,沒想到牛島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嗯……謝謝。」千穗正思考著如何打破這尷尬的氣氛,突然看見從對面結伴走來了一行人。

  是排球部的前輩們,田村、尾崎和北島。

  千穗彷彿看到了救星,趕緊向他們招手。

  尾崎最先發現前方的兩人,拉著田村和北島就趕了過來:「哦!你們也來了啊!安原你今天真好看~要來一起逛嗎?」

  面對前輩的盛情邀請,千穗回答:「讓若利陪你們去吧,我跟別人還有約……」

  她本意是想趁著小宮她們來之前把牛島轉移走。

  「安原!」小宮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這也太巧了吧!

  ——三方匯合的結局就是,一支接近十人的大部隊浩浩蕩蕩穿過夏日祭的街道。

  除了在排球部的訓練,千穗還從來沒有和這麼多人待在一起過。

  小宮她們圍著排球部的前輩問個不停,好在有尾崎那個自來熟,讓對話從來沒有冷場過,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得火熱,除開默默跟在一旁的北島。

  牛島的話也很少,他只是悠閒地走在千穗身邊,時不時駐足看看兩旁的小攤。

  夏日祭的街道燈火通明,夏末夜晚的空氣在這樣擁擠的場合開始升溫,進一步炒熱這裡的氣氛。

  千穗沉默地走著,自動和那邊的人群隔開。第一次來的她還不太適應,都不知道眼睛該朝哪裡看。

  好在一行人終於走到了道路的盡頭,時間已接近整點,煙花大會就要開始了。

  不知是誰興奮地說了一句:「快看天上!」

  突然於夜幕之中,綻放出無數繽紛絢爛的花火。

  少年少女們各懷心事,抬頭仰望著夜空,希望抓住那剎那的永恆,彷彿時間會永遠停止在這一刻。

  千穗感到他的手掌搭上自己的,緊緊握住。

  她沒有去看牛島臉上的表情,只是悄悄在心裡許願:

  祝福我們都能有達成願望的那天。來年也請多關照,若利。

  看完煙花的大家很快就互相告了別,各自踏上歸家的路途。

  「沒想到這種祭典還挺好玩的。」千穗說,「若利以前來過嗎?」

  「小時候和父母來過,他們離婚後就沒來過了。」

  「哦……抱歉。」自知戳到了牛島的痛處,千穗趕緊道歉。

  「不,沒什麼好道歉的。」牛島覺得他只是在陳述事實。

  「你難道不會想他嗎?你的父親。」她很好奇,因為牛島在父母離婚後幾乎從沒提起過他。

  「會啊。」

  那個堅持不讓家裡人矯正他左撇子習慣、教會他排球的男人,怎麼可能不去想他。

  可是既然和母親結婚有了他,那樣用心地教自己,又為什麼會離開。

  牛島從來都不知道真相。

  ——難道我身邊重要的人,最後都會像這樣嗎?拋下我一個人,卻不給我一點消息。

  他低頭,看向身旁的千穗。少女頭上銀色的簪子在夜色中閃著光,像是天上的點點繁星。

  ——她也會麼?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牛島感到心裡一陣刺痛。

  「這樣啊……」千穗沉默了,望向天空,在仔細思考著什麼。

  兩人走到安原家門口,千穗才又一次開口和牛島告別。

  「嗯,那我回去了,明天見。」牛島指的是例行的排球訓練。

  「好吧好吧~明天見。」千穗打著哈欠從隨身提著的口袋裡掏鑰匙。

  「千穗,我……」她都以為牛島已經走了,可是他又加了一句。

  「怎麼了?如果是說你要求加訓我恕不奉陪啊。」鑰匙插進了門鎖。

  「不,沒事,晚安。」牛島說完,眼神暗了暗,轉身走遠。

  什麼嘛……剛才明明是想說什麼。

  欲言又止的,一點也不像他。

  會是什麼呢?

  她想不明白。

  千穗搖搖頭,關上了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

  牛總最後想說什麼呢~以後都會提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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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戀和告白和生日禮物

  夏日祭後第二天。

  小宮在LINE上給千穗發了很多昨晚用手機拍的照片,大方地說著「不用謝我~」。

  並且告訴千穗她好像喜歡上了尾崎前輩。

  千穗表示當時她就震驚了,但她後來想想這也很正常,畢竟尾崎前輩長得帥性格又好,朋友很多排球又打得好。

  她仍然替朋友感到擔憂。

  不是因為小宮突如其來的戀情,而是因為她知道尾崎前輩早已心有所屬。

  那個學姐是三年級吹奏部的部長,從外表上來看是個大美人,而且貌似在學校裡很受歡迎,想向她表白的男生不計其數,不過都被拒絕了。

  本來那是一個秘密,她卻偶然在走廊裡撞見,有一次,尾崎前輩在吹奏部門口徘徊的身影,表情糾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尾崎前輩?」千穗打了招呼,疑惑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有事找吹奏部的同學?

  他像是嚇了一跳,整個人觸電般地,良久才嘴角僵硬地喊了聲「安原」。

  然後他就說「對不起我還有事」,落荒而逃了。

  千穗走到吹奏部門口朝裡看去,裡面只有一個三年級的學姐正在保養她的樂器。

  她知道這個人,是校園裡有名的美女,吹奏部部長紫苑花音,出身名門的大小姐。

  尾崎前輩的想法瞬間就被她讀懂了。

  千穗不想打擊到小宮,選擇隱瞞了這件事。

  本來那只是個猜想,尾崎前輩也還並沒有告白。

  這就意味著小宮她還有機會。

  —— LINE消息 ——

  安原:你才見他一次就喜歡上了?

  小宮:對呀!我也說不清那種感覺,像是中了魔法般的初戀的感覺!我覺得和他交往一定會超~開心!

  安原:那你準備向尾崎前輩告白嗎?

  小宮:可是我都沒要到他的手機郵箱……LINE也沒有QAQ,我們這麼不熟能成功嗎?

  安原:暗戀什麼的,也很不好受啊。

  小宮:所~以~說!安原就拜託你了!

  安原:拜託我?

  小宮:能請你幫我轉交給他情書嗎?(土下座

  安原:……這更不可能成功吧喂!

  小宮:那先用各種方法試著接近他?對了安原,你知道尾崎前輩的生日是哪一天嗎?

  安原:等下我找找。

  (翻部員資料中)

  安原:11月8號。

  小宮:OK~謝謝你!在那之前我想……

  —————————

  千穗最終挨不過小宮的懇求,只能答應幫助她調查尾崎前輩的喜好,以及摸清他平時愛去的地方。

  代價是小宮包了她下學期所有的值日勞動。

  可是最終能不能順利實施小宮的告白計劃就不是她能保證的了。

  這種一旦失控就和變態跟蹤狂沒什麼區別的行為讓千穗很是頭痛,她苦思冥想,想了個看起來不那麼變態的辦法。

  暑假在燥熱的氣溫中結束了。

  進入初秋,白鳥澤初中的學生們紛紛換上了秋冬的制服。

  初中的秋冬制服和白鳥澤高中很像,也是白色小西裝+灰色毛線衣的設計,女生下裝是白色的短裙,男生是長褲。

  開學第一天,千穗和牛島站在校門口,望著魚貫而入的學生人潮。

  她的視線被大片的純白充斥著,覺得眼前好像鋪滿了白色的羽毛。

  輕輕柔柔的感覺呢。

  「我們走吧,若利,新學期也要加油哦。」千穗抬頭望這他笑了,隨後抬腳走進了校門。

  「嗯,你也是。」牛島跟在她後面,雙手插進口袋。

  無論季節如何輪迴,只要能一直像這樣在一起就好。

  牛島聚聚感到他很快就被打臉了。

  任憑他再怎麼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訓練上,仍然不可避免地發現,千穗和尾崎前輩的距離好像越來越近了。

  雖然千穗總是以要跟他討論訓練內容的名義和他單獨談話,但是次數未免也太多了吧?

  兩人還聊得很愉快的樣子。

  ——火大。

  「砰!」扣出的球陡然加重了力道,砸在地上彈起三米高。

  牛島同學臉上的表情好恐怖!——看得某一年級替補心驚膽戰。

  而在另一邊,千穗和尾崎俊介聊得熱火朝天。

  尾崎前輩很好相處的性格讓她沒什麼顧慮地,很快就從訓練內容聊到了最新戰術,從北川一中聊到了排球強校,從明星選手聊到了最近宮城排球界有名的烏野高校「小巨人」。

  「我之前在電視上偶然看到過他呢!明明是個小矮子彈跳力卻那麼好,就像要飛起來一樣,可帥了!」千穗說的是事實,小巨人賽場上的英姿把她給征服了。

  「你也看了嗎,我也覺得他真厲害!可惜我和他的位置不一樣,彈跳也沒他強。」尾崎有些遺憾地說。

  「可是我覺得自由人也很帥啊,特別是一次次救起那些以為要觸地的球時,就像球隊的守護神!」

  「哈哈哈謝謝啦安原~那我繼續去訓練了,好好欣賞我帥氣的樣子吧!」尾崎說完就又去練習接球了。

  「牛島~我今天一定要接到你的球!」他高喊。

  牛島聚聚一擊砸臉,終結了尾崎前輩的幻想。

  千穗對尾崎前輩的愛好調查大作戰穩步進行著,她已經通過整整兩個月的大量對話摸清了他的父母在做什麼、家住哪裡、喜歡的食物、午飯喜歡去的地方、有哪些關係好的朋友、週末喜歡幹什麼……

  ——感覺自己好像個變態。

  千穗撇撇嘴,看著手機上這份列好的清單,終於在11月到來之前成功交工。

  她把清單編輯成郵件發到了小宮香織的手機上。

  「謝謝你——!愛你麼麼噠!」

  唉,下次再也不想這麼幹了。有種利用了尾崎前輩的感覺不說,對小宮也不太好。

  畢竟尾崎前輩喜歡的是另一個人。

  那應該也是他的初戀。

  千穗不禁開始想,誰會先告白呢?尾崎還是小宮?

  三年級的紫苑花音很快就要升學,尾崎前輩會趕在那之前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嗎?

  小宮呢,會像她計劃的那樣在生日那天約他出去嗎?

  對某些人來說,陷入戀情就在一瞬,告白卻要醞釀許久,或是乾脆就將這份情感藏在心裡,因為害怕它被打碎時的痛苦。

  她起身走到陽台前,向窗外望去,樹木凋零,凜冬將至。

  小宮鼓起勇氣的告白被尾崎溫柔地拒絕了,但他還是欣然接受了她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

  那天,她在千穗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讓千穗也有了心碎的感覺。

  而且她還知道,就在那天之前,尾崎前輩對紫苑學姐的告白同樣失敗了。

  她兩位好友的初戀,就這樣,在寂靜的冬日,無疾而終了。

  千穗向桐山零講述了這個故事,知道事情全部真相的她現在只想找個傾訴的對象,緩和一下無處釋放的鬱悶感。

  零還是像往常那樣安慰了一下她,並且講了講他姐姐的情感問題。

  ——大人的世界真可怕。這是千穗的觀後感。

  感謝小零,千穗現在覺得青春期的這些煩惱還是很美好的~

  千穗感到時間在日復一日的日常中飛速流逝。

  說不上有什麼事物在改變,也不覺得這種一成不變的生活很無聊。

  上學、部活、回家,三點一線。

  不,除了她的竹馬君,牛島若利。

  進入青春期後他的身高拔得飛快,終於成功地在今年內突破了180,讓千穗在看他的時候不得不把頭抬得更高。

  牛島成長的不只是身高,隨著體格的越發強壯,他扣球的力道也終於能在訓練中讓接球小能手的尾崎前輩都接不到。

  千穗不知道他是吃了什麼長這麼快的,但每天午飯時看著這位大少爺的豪華便當套餐,再對比一下自己手裡寒酸到不行的小便當,她覺得大概是有點明白了。

  「有錢人的醜惡嘴臉。」千穗小聲嘀咕。

  「唔?」牛島嘴裡塞滿了牛肉,今天牛島麻麻做的是他最喜歡的林氏蓋飯,吃得正嗨就沒注意坐在對面的千穗在說什麼。

  「不我什麼也沒什說,你聽~錯~了~」

  現在是十二月,以前兩人常去的天台實在太冷,便把午飯陣地轉移到了學校食堂。

  食堂裡人聲鼎沸,嘈雜的環境下的確是有可能聽錯,所以牛島點點頭,也沒再追問。

  「我吃完啦,先走一步。」千穗收拾好準備走人。

  牛島突然說出的話讓她又坐了下來:「這週末是12月20號吧。」

  「嗯……」千穗反應過來,那天是自己的生日,「是我的生日啊,若利想說什麼?」

  往年的生日她都是很普通地過的,就是和母親在一起慶祝,那是在她還稱呼他為「牛島君」的時代。

  「想要什麼禮物?」牛島問她。

  「不用了吧,你又還沒有收入,這樣不太好……」千穗覺得雖然對方家裡有錢,向沒有經濟來源的人要生日禮物還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沒事的,你儘管開口就好。」牛島大少爺倒是極為爽快。

  千穗見他這樣,也不再推辭,畢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明年他過生日再還掉這份禮物也不遲。她托腮想了想,紫色的眸子亮晶晶:「那……我想要條新圍巾,樣式你來決定?」

  最近的天氣越來越冷,圍巾是個穩妥的選擇。

  「好的,那天你有空方便出來一趟嗎?」牛島應道,又向她發出邀請。

  「暫時是有的,你想幹嘛?」千穗想,送禮物就算了,還要做啥?

  「陪你一起去買圍巾啊。」他一臉正經地說,其實內心還想著別的事。

  這段時間千穗和尾崎前輩的互動總讓他心煩意亂的,是時候趁著這機會宣示主權了。

  「……哦。」千穗悶悶地答道,以為牛島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孩子呢,完全沒有感受到來自竹馬君的醋意。

  「這相當於是約會了吧!」小宮在電話裡喊道,「話說你們兩個竟然這都沒開始談,我都替你著急。」

  「我和若利只是朋友啦朋友!男女之間就不能有純潔的友誼啊?」千穗搞不懂,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切,也不是不能有啦~只是你們兩個這樣很奇怪誒,明明做著男女朋友的事情關係卻一點進展都沒。」

  「可能就是因為太熟悉了吧,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完全沒有在戀愛的感覺……」千穗在床上翻了個身。

  「唉,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等他被別的女人搶走你就知道心痛了~」

  「他會喜歡哪個由他去吧,我會作為朋友祝福他的~」

  「不說了不說了,嫉妒使我醜陋,再、見!」單身狗小宮同學一言不合掛掉了電話。

  時間來到22點,關燈、睡覺,即將步入14歲的千穗,日常仍沒有一點變化。

  像現在這樣就好,她想,生活也好、學校也好、戀愛也好,順其自然下去,終會迎來改變的那天。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碼字到最後階段總會困得睜不開眼睛


第12章 第一次的約會

  12月20日,清晨七點整。北半球冬季的這個時間點,太陽還未升起,窗外的天色仍是暗藍的。今天是週日,居民區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只有寒風在肆虐著。

  屋子裡,安原千穗睡得正熟。暖氣盈滿了這小小的空間,少女裹著被子側臥,散亂的橙色髮絲柔順地沿著床單褶皺鋪開,她的身體隨著輕淺的呼吸微微顫動。

  「叮鈴鈴鈴鈴——!!」

  床頭櫃上的鬧鐘準時准點響起,千穗本能地從被子裡伸出手,用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下鬧鐘結束這惱人的聲響。

  接下來的動作也完全像是憑著本能而去做的、被她重複了無數次的那樣,坐起、下床、換睡衣,然後——

  手機的短信提示音從書桌上傳來,讓她正在解扣子的手停了下來。

  劃開屏幕掃了一眼,千穗瞬間完全清醒了。

  From 牛島若利:

  八點整我會來接你。

  心裡一陣暖流湧入,千穗飛速活動手指給他回了一句「好的」,就開始翻箱倒櫃找今天要穿的衣服,做好出行前的準備。

  ——對啊,今天是我的生日。之前和若利約好要去仙台市玩的。

  校服、運動服和休閒風通通丟到一邊,今天要走淑女路線,生日這天當然要打扮得跟平時不一樣。

  千穗換好衣服急匆匆從臥室衝進洗手間,噠噠噠的腳步聲把麻美子驚醒了。

  安原麻麻摸到了亮著燈的洗手間門口,對正拿著毛巾擦臉的千穗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生日快樂我的小寶貝!你今天真好看~要和小牛島玩得開心喲~晚上不回家也沒關係,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被麻麻緊緊箍在懷裡,千穗動彈不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像隔了一面牆那樣模糊:「謝謝~不過能把我放開了嗎?八點就要走,我趕時間。」

  「唉……有了小男友就把我拋棄,千穗真狠心。」嘴上抱怨著,麻美子還是鬆開手臂,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那我就先去準備早飯啦!」說完哼著小曲走向廚房。

  「都說了多少遍,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而且晚上會按時回來的啦,我明天還要上學!」千穗又一次無奈地解釋,她長吁一口氣,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髮型。

  千穗今天的確很認真打扮了一番:公主風的編發在腦後用蝴蝶圖案的發卡固定,白色大衣裡是深紫色的長裙,露出兩條纖細勻稱被黑色絨襪包裹的長腿,腳穿一雙白色短靴,和她平日裡簡單休閒的裝扮截然不同,顯得更加成熟。

  「嗯,這樣應該沒問題。」確定好自己今天的最終形象,她緩步走進客廳。

  用標準的姿勢在父親的靈位前跪坐,千穗雙手交疊在地上,彎下腰,額頭低低地抵在手上,髮絲從她耳邊滑落。

  「爸,我今天14歲了哦。」是略帶哭腔的語氣。

  ——還請您在那邊不要擔心,我在這邊過得很好。

  門鈴準時在八點整響起。

  千穗在開門前再次確認了一遍——衣著ok、髮型ok、隨身物品ok。

  奇怪,我怎麼這麼緊張?

  又不是和男朋友約會,平常心平常心——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走出家門,太陽已升起,漫天金色的晨輝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千穗忍不住抬手,想擋下這刺眼的光芒。

  一隻寬厚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向旁邊挪開。

  上半身被一片陰影籠罩。

  她睜眼,牛島高大的身軀擋在眼前。

  被他抓著的手腕沒有鬆開,而是猛然受力向前,引著千穗的身體向前倒去——

  頭抵著他的胸口,背部被他另一隻手輕輕圈住,整個人都陷入他溫暖的懷抱。

  「生日快樂,千穗。」是熟悉的、溫柔而低沉的嗓音,緊貼在耳邊響起。

  那感覺癢癢的,從中蔓延開來的是無上的粘膩感,像是咬了一大口蘋果糖。

  千穗沒有想到今天牛島會這麼主動,和平常的他完全不同。

  這感覺僅僅停留了片刻,千穗便試著用力推他的胸膛,想要拉開兩人過於曖昧的距離:「謝謝你啊~若利,不過可以先放開我嗎?這樣感覺好奇怪。」

  她感覺到身體在升溫,血液也快要沸騰,

  ——再這樣下去我會窒息的。

  可是他沒有動。

  「若利?」千穗疑惑地喚了一聲。

  牛島的身子一震,這才鬆開她的手,讓她得以從他的懷抱中脫離。

  千穗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冬日早晨的冰冷空氣讓她很快冷靜下來。

  重新審視眼前的人,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羊毛大衣,脖子上圍著灰色的格子圍巾,是冬天很常見的打扮,但他高大健壯的身材把這種裝束穿出了一種時尚感。

  千穗整了整背包的帶子,對牛島說:「我們走吧。」

  「嗯。」

  兩人並肩向電車車站走去,清冷的街道上只有他們交錯的腳步聲。

  牛島今天起得比平常還要早。

  在做完每天例行的晨跑後,他回家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吃完順路從便利店買來的早飯就往千穗家去了。

  時間還沒到八點。

  他站在屋外朝千穗所在房間的窗戶望去,窗簾拉得緊緊的,裡面透不出一點光。

  此時他的心裡很緊張,甚至在比賽時都沒出現過的那種緊張。

  牛島雖然在感情上遲鈍了點,但他知道這次應該算作兩人相識以來第一次的單獨約會。少年心裡對她是抱有朦朦朧朧的憧憬的,即使已經是熟悉到習以為常的兩人,在一些特別的日子裡,總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驅使了一般,會迸發出更加強烈的情感。

  今天他不是像以前那樣只是安靜地等待她出現,而是在奮力期待著她的到來。

  這份期待隨著時間流逝而越發強烈。

  直到她纖細的身影進入視線,終於讓他失控般地擁住了她。

  低下頭,用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出祝福的話語,讓全身都感受著她身體的溫度。

  嚴寒也無法驅散的這份溫暖,讓他幾乎為之瘋狂。

  連她的話都聽不見了。

  直到從胸口傳來的鈍痛感把他帶回現實。

  平時能夠直直說出內心想法的牛島此刻竟然失言了,他覺得自己很難形容這種感覺,所以在放開她後一直保持沉默。

  還是千穗先開了口,讓兩人間的氣氛回歸正常。

  「對不起,剛才是我太衝動了。弄疼你了嗎?」在往車站走去的路上,牛島覺得應該道歉。

  「沒有啦,就是有點被嚇到,但我很開心哦~」千穗扭頭對著他笑。

  「嗯,那就好。走快點吧,不然趕不上下一班車了。」牛島拉起千穗的手,小跑起來。

  身後她如驟雨般的抱怨都被他忽略了,今天就讓他任性一次吧,給她過一個難忘的生日。

  電車內,兩人並排坐下。

  車廂裡開始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但隨著市區的接近,上車的人越來越多。

  千穗歪著頭靠在牛島肩膀上打瞌睡,進站前被他強行拉著跑了一段路,雖然是趕上了車,也讓她差點沒把剛吃的早飯吐出來。經過剛才劇烈運動,她坐在搖晃的車廂裡,感覺頭暈暈乎乎的,眼皮開始耷拉下來,頭一歪就靠上旁邊的溫暖源,閉上眼平穩地呼吸起來。

  肩部上傳來的溫度讓牛島的身體變得僵硬,他就這麼一路僵坐著到了站。

  「千穗,我們到了。」牛島輕輕推了推她,把她從沉睡中喚醒。

  「嗯……?到了?」迷迷糊糊睜開眼,千穗就感到手被他拉著擠出了車廂。

  兩人走上站台,車廂門在他們身後關閉,電車緩緩啟動,向下一站開去。四周嘈雜的環境把千穗從朦朧的睡意中帶到現實,人群的說話聲、車站的廣播聲、電車的轟鳴聲都無比清晰地灌進耳朵,寒冷的空氣裡瀰漫的是城市的繁忙氣息。

  千穗來中心市區的次數不多,上次來還是小學時跟著母親來辦公的時候,牛島則似乎很熟悉,被熙熙攘攘的人潮裹挾著,她跟在他身後往車站外走去。

  這才發現手還被他緊緊牽著。

  微微勾起嘴角,千穗開口問道:「若利好像很熟悉這裡呢,經常來嗎?」

  牛島沒有回頭:「嗯,以前參加這邊的排球俱樂部,所以經常來。」

  「哦~說起來,我也是才知道這件事情不久呢,你去北川一中找及川那次可真是嚇死我了。」

  「不好意思,以後有任何事我都不會向你隱瞞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實在要道歉的話今天就好好補償我吧~去哪吃去哪玩你來帶路,我不管了。」千穗壞笑,被牽著的手用力握了他一下。

  「好。」面對小青梅得寸進尺的要求,牛島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若利果然是笨蛋呢。儘管心裡這麼想,和以前不同,千穗這次怎麼也生氣不起來了。

  因為聖誕節快到了,商業區裡到處都是聖誕特色的裝飾。廣場上的巨大聖誕樹、櫥窗裡擺放的禮物盒、玻璃上紅綠主題的噴漆……以及各個商家貼出的大減價活動海報。

  千穗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兩人一家接一家地逛著。

  「給點意見嘛,說好了樣式你來決定的?」千穗的視線在各個貨架上游移,「你來挑一件吧。」

  牛島來回掃了幾眼,挑出一條橙色的格子圍巾,只是這個顏色比千穗的髮色更深一些,他一看到腦子裡就浮現出她戴著它的樣子。

  事實證明牛島的審美是很不錯的,千穗在鏡子前看了許久,比她想像得還要滿意的多。

  牛島在付款的時候,毫不意外地,兩人被店員小姐姐認成了情侶。

  千穗還在另一邊的鏡子前整理脖子上的圍巾。

  牛島卻一本正經地解釋說「不是的」。

  在店員小姐姐曖昧的眼神下,兩人離開了商場。

  「謝謝你,若利,這個禮物我很喜歡!」千穗扭過頭看著他,「明年我會還你一個的~」

  「嗯,不用還的,你喜歡就好。」牛島抬手,揉揉她的頭,眉眼裡滿是柔和的情愫。

  「那可不行,你就等著吧——對了,接下來我們去哪?」千穗拍拍被他揉亂的頭髮,問道。

  「你跟著我就好。」出乎意料地,牛島賣了個關子。

  「好吧好吧,牛老闆你開心就好~」

  那天後來去了哪些地方,千穗現在也記不清具體了。只記得和牛島在充滿聖誕氣息的城市中穿梭,直到夜晚才回到家。

  在家門口和牛島告別,千穗主動伸出手環住他的背,只是動作很輕,整個過程也持續不到三秒。千穗鬆開他,抬起頭笑著說:

  「謝謝你,若利,這是我到現在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日。」

  雖然把她累得夠嗆。

  「……你早點休息,明天見。」牛島從她突然的動作當中回過神,愣了片刻才說。

  「你也是哦~明天見!」千穗站在門口向他揮揮手。

  牛島看著千穗走進家中後才轉身離開。

  起初他的腳步放得很緩,嘴邊呼出一團白色的熱氣,牛島緊了緊圍巾,感受著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越走越快,最後不禁開始跑了起來。

  此時只有跑步能讓他冷靜下來。

  兩人第一次的約會,在一個輕柔的擁抱中,悄然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自己一章的字數越寫越多TAT 我想摸魚!(不存在的

  三月的獅子第二季開播祝賀!又可以愉快地追番了(所以排球第四季什麼時候出


第13章 新年

  千穗從小對跨年的概念是這樣的:自己的生日一過,就意味著一年即將到頭。聖誕、元旦接踵而至,節日的慶祝活動一個接著一個,這段時間周圍總是熱鬧非凡。

  「大家~明天一起去新年參拜吧!再順便聚個餐怎麼樣!」元旦前夕,排球部的尾崎前輩在部活結束後提議,明天大家開始放假,正好可以組織一次集體活動。新年參拜作為跨年的一項傳統,可以去神社拜佛求籤,算算來年的運氣。

  「我沒問題。」田村隊長回答。

  「好呀,我要去!」

  「我也要!」

  人緣超好的尾崎一發話,眾人紛紛響應。

  「牛島和安原呢?」田村扭頭問,只差這兩人還沒響應。

  這邊牛島若利在換衣服,千穗低著頭在整理材料,一個是太沉悶,一個是太過認真沒有聽到。

  「我會去的。」牛島穿好校服,拍拍千穗的背小聲提醒她:「田村前輩在問你,要不要一起去新年參拜。」

  千穗一個激靈,像只受驚的貓,連忙站起來鞠躬道:「啊……抱、抱歉,我剛才沒聽到……我也會去的,田村前輩!」

  「沒關係的,安原。那——」田村昴清了清嗓子,大聲向部員們宣佈:「明天全體上午十點在神社門口集合!」

  「是!」眾人整齊地回答,響亮的聲音迴盪在體育館上空。

  牛島等千穗收拾好器材和她最後離開。

  聖誕過後這裡不是在下雨就是在下雪,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地上被白雪和雨水的混合物覆蓋,一不小心就會滑倒,所以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儘管早有準備地換上了雪地靴,千穗還是謹慎地邁著小步子,和大步向前的牛島很快就拉開了一段距離。

  感受不到身邊人的溫度,牛島停下步伐,側身往後看去。

  只見千穗雙手扶著書包肩帶,眼睛死死盯著地上,慢慢朝他這邊挪。牛島感到時間過了很久,她才挪到他跟前——結果因為一直專心看地,一頭撞上了他的手臂。

  「啊!」牛島的手臂上都是肌肉,撞上去和牆壁一樣硬,千穗吃痛地摀住額頭想努力保持平衡。

  千穗的身體搖搖晃晃的,牛島無奈,伸手扶住了她。

  「謝謝……不我為什麼要說謝謝?!」千穗先是下意識地道謝,但又馬上反應過來,自己道謝的對象就是讓她差點摔倒的罪魁禍首。

  「你走得太慢了。害怕滑倒的話,就扶著我走吧。」牛島不在乎千穗此時氣鼓鼓的表情,十分紳士地抬了抬左手臂,神色嚴肅。

  千穗無言,死死抱緊了那根救命稻草。

  「……走吧。」她命令道。

  牛島重新邁開步子。

  「明天九點我家門口,一起去神社?」

  「好。」

  路燈下,雪地上留下兩人挨得緊緊的腳印,向前延伸到很遠。

  第二天上午,兩人按約定時間出發,提前抵達神社門口。

  幸運的是,今天是一個大晴天,被雨和雪洗淨的天空泛出湛藍的色彩,讓人看了心情舒暢。

  這裡只是神社的大門口,祠堂建在後方的山上,進入那裡需要走一段山路。高大的紅色鳥居下,前來參拜的人絡繹不絕,進進出出的人流把上山的道路都擠滿了。

  千穗和牛島不是第一次一起來這裡新年參拜了,她記得以前是和他來過一兩次的,自己在山路的階梯上追在他後面,爬得氣喘吁吁,但總是追不上,氣得她後來都不願意和他來了。

  好在這一次是和排球部的大家一起,人多前進的速度就不會很快,總該沒問題了吧。

  ——事實證明千穗還是太天真了。

  唯一的女經理被遠遠地甩在後面,這群體力過剩的少年都跟平時戶外跑訓練似的,一路狂奔就上了山,嚇得旁邊的中老年人遠遠躲開。

  千穗跟在後面,一邊奮力追趕一邊不停地對被嚇到的人道歉,等她登上最後一級階梯時已是徹底走不動了,喉嚨也幹得要死。

  「呼……呼啊……」千穗找了個樹靠著,從背包裡掏出水壺喝了一大口水,深吸幾口山間的清新空氣,才覺得狀況有所緩解。

  ——臭小子們,以後訓練給我等著!

  她在心裡憤憤罵著,決定以後要給每人再多加一倍的訓練量。

  這時,一道她好像在哪裡聽過的聲音響起:「啊咧?白鳥澤的經理醬?」

  另一邊,好不容易有一次集體放鬆活動的少年們已經排好隊完成參拜,正興奮地交換著各自求到的籤文。

  牛島打開簽紙看了一眼,是「大吉」,讀完下方的小字後,就把簽紙疊好收進口袋。

  剛才一直和排球部的隊友們在一起,環視四周,他這才發現千穗不見了。

  快步往祠堂門口走去,牛島打算到外面去找,走到門口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及川和巖泉正和千穗在院子裡的一顆樹下說話。

  遠遠地站著了一會兒,他看到千穗的目光朝自己這邊望了過來,及川和巖泉也同時扭頭和他對上了視線。

  牛島慢慢往樹下走去。

  「好久不見,牛若醬!新年快樂喲~」及川滿臉笑容向他打著招呼。

  「你好,新年快樂。」巖泉也很禮貌地開口道。

  雖然在賽場上是勁敵,以前也認認真真向對方宣戰過,面對北川一中的兩位值得尊敬的對手,牛島還是向他們送上了節日的祝福:「你們好,新年快樂。」

  「想不到能在這裡碰上呢~聽千穗醬說你們整個隊是一起來的?真好啊~」及川還是一如既往的語氣,剛說完就被巖泉打了下頭:「別對不熟的女生叫得那麼親密啊笨蛋!」

  「誒~可是千穗醬剛才都同意了呢,對吧?」他一臉壞笑地看著千穗。

  「額……算是吧。」千穗腦後一滴冷汗,突然遇到敵校的王牌來打招呼讓她緊張得不行,一不小心就同意及川這麼叫了,牛島過來的時候她更害怕了,如果又變成上次去北川一中宣戰時的尷尬氛圍該怎麼辦?周圍好多人都看著呢!

  還好牛島正常的表現讓她鬆了口氣,這才想起來剛才被自家部員們甩下的賬還沒算,問道:「其他人呢?還在裡面嗎?」

  「嗯,應該快出來了。」牛島點點頭,往祠堂那邊看了一眼回答道。

  「好的~那我們就先撤了!明年的比賽也請多指教哦牛若醬!」及川可不想再見到更多的敵校隊員,趁機拉著巖泉跑遠混進人群裡了。

  「再見,及川君,巖泉君。」千穗笑著揮揮手,向他們告了別。

  及川在離開後笑瞇瞇地說:「和可愛的女孩子搭訕後今天的心情就變好了呢!運氣肯定也不會差,我覺得可以抽到上上籤哦~」

  巖泉腦袋上冒著「井」字,今天的他依然很想打人。

  這邊,牛島黑著臉問:「你同意及川叫你『千穗醬』?」

  ——出現了,那天見過的厲鬼之顏!千穗戰戰兢兢地把臉偏到一邊:「爬山爬太累,腦子一熱就答應了。」

  「不許再讓別人這麼叫,聽見了嗎?」

  「……」千穗很是鬱悶,管得這麼嚴,你是我老爸嗎?

  但她還是知趣地噤了聲。

  終於,從祠堂裡浩浩蕩蕩走出來的大部隊和他們匯合,千穗發現這隊伍裡又多了幾個人。

  「九條前輩、齋籐前輩、千葉前輩!」

  千穗沒想到已經退役的三名排球部大將也來了,高興地跟他們大聲問好。

  三位前輩都面臨升學考試,此次是來神社許願的,結果剛好碰到了集體前來的排球部後輩們,自然是和大家聊了好一陣子才出來。

  「啊哈哈~安原跟牛島好久不見!原來你們在這裡啊!」

  「九條前輩好,剛才千穗不見了,我出來找她。」

  「還是一樣可靠啊,牛島,明年的比賽就拜託你了。」齋籐的脾氣似乎好了不少。

  「我說呢~你們剛才竟然把安原一個人丟在外面,太過分了吧!」千葉鐵著臉教育起了後輩。

  「算了吧千葉,好不容易放個假~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就一起去吃午飯吧!」九條打圓場,很快把飢腸轆轆的大家的注意力引向了今天的重頭戲。

  「哦!」

  午飯的地點在附近的一家火鍋店,其實是田村家開的,不然也不可能在如此緊張的時間約到供這麼多人吃飯的場所。

  「呀~幫大忙了田村!當上隊長後更可靠了嘛!」

  面對前任隊長的盛情稱讚,田村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臉都紅了。

  「大家別客氣,儘管點~我們家小子在學校承蒙大家照顧了!」田村媽媽,火鍋店的老闆娘端出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湯料,熱情豪爽。

  「好咧~謝謝阿姨!」

  千穗坐在牛島旁邊,默默從鍋裡夾出豆腐和蔬菜,就著米飯吃了起來。

  她就不和這幫人搶肉類了,火鍋的戰場可是很恐怖的。

  就在這時,另一雙筷子夾著幾大片牛肉伸到她眼前,她抬起頭順著筷子伸來的方向看去——若利?

  她沒想到,牛島會把他最愛吃的牛肉分給她。

  筷子一鬆,牛肉輕輕落在她碗裡。

  「謝謝你……」不知道是被火鍋的熱氣熏的,還是真的感動到了,千穗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客氣,快點吃吧,晚了就搶不到了。」牛島說完,回頭再次加入戰場。

  千穗把牛肉放進嘴裡,味道甜甜的。

  吃完午飯,也就到了相互告別的時候。今晚是跨年夜,大家都要回家和家人一起度過。

  向大前輩們道了祝他們順利考上的祝福,眾人三三兩兩地結伴散去,火鍋店門口很快就恢復了寧靜。

  牛島和千穗也一起回的家。

  「今晚打算在哪過?」千穗其實只是隨便開口問問,她知道牛島往年都是在家跨年的。

  「在家啊,你也是吧?」

  「嗯。」

  「哎呀,今天忘記去求籤了~對了若利,你抽到什麼簽了?」千穗突然想起來,有點懊悔。

  「大吉。」牛島很誠實地回答。

  「這麼好?你的運氣還真不錯~」

  「只是個迷信活動罷了,我可不信這個。」

  「雖然是迷信,但這是祝福啦祝福!我覺得明年一定能打敗他們的!」千穗指的是北川一中。

  「一定會的。」牛島在這點上倒是格外自信。

  「嗯嗯,要加油啊~我也會努力支援你們的!我想想……就先從加大訓練量開始吧。」千穗眼放精光,今天上午的仇她還記著呢!

  牛島才不管隊友的死活呢,反正他一直都是超額完成規定訓練量的:「好。」

  「嘿嘿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他總覺得千穗笑得有點可怕?

  就這樣,白鳥澤初中排球部的成員們在歡樂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這裡下了一整天的雨,好冷好想吃火鍋……


第14章 新人

  新年過後,短暫的寒假結束,三年級的前輩們迎來了他們的畢業典禮。排球部的前主將們在考試中發揮穩定,全都順利如願考上了白鳥澤高校,開始去追尋他們新的目標。

  「不過還真是讓人驚訝啊……前輩們都考上了高中部這件事∼」尾崎感歎道,換上他的球服,「因為不是挺難考上的嘛。」

  「俊介,你這麼說九條前輩他們會哭的哦…再怎麼說也都是在學校的重點升學班,學習應該不至於那麼差吧?」田村吐槽道。

  「哈哈哈說的也是∼我們也要加油啊!排球也是,學習也是,都不能落下!」尾崎單手握拳,渾身又充滿了幹勁。

  「那就快去開始練習!今天先繞場魚躍六圈吧,前輩∼」千穗抱著記錄冊適時出現了,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

  在自家經理的注目下,尾崎可憐兮兮地乖乖滾去做訓練了。

  新年過後,千穗如實兌現了她加倍訓練量的想法,成功在部員們的眼裡變成了「女魔頭」——總是用甜蜜微笑作幌子搾取無知少年們過剩精力的女魔頭。

  但是大家還是老老實實照做了,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落後。

  今天是新學年的第一天,按理說應該會有新同學來遞交入部申請了。

  果然,開始活動後沒多久,就陸陸續續有新生過來了。

  一名黑色卷髮、個子瘦瘦高高的男生為首,帶著一群一年級走到排球場邊,手裡拿著申請表,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場上在練習扣球的隊員們。千穗注意到了他,起身朝他那邊走去。

  「你好,這位同學,請問是……」

  卷髮男生回過神,轉過身朝她鞠躬道:「前……前輩好!我們是一年級的,想申請加入排球部!」說完緊張地遞上申請表,雙手顫抖。

  其他男生也都學著他的樣子遞上表格。

  千穗收好所有的表格,特地掃了一眼,上面寫著他叫「籐井悠」,這群人裡只有他申請的位置是二傳手。

  這時候田村隊長也走了過來,千穗把表格整理好遞給他,等待隊長的決定。

  「你好,我是隊長田村昴,二傳手的位置我們現在有三年級的前輩是正選。現在入部的話只能先當替補,你介意嗎?」田村如實把情況說明了,他想看看這位新生的決心。

  如果因為只能暫時當替補而退出,那表示他的決心也不過如此。

  籐井悠鞠了一躬,乾脆利落地回答:「是,田村前輩!我願意當替補!」和剛才小心翼翼遞申請表的少年判若兩人。

  「好的,我能先看看你作為二傳手的實力嗎?其他人也是,都要先通過入部測試哦!」

  讓千穗印象深刻的是,這位其貌不揚的一年級二傳在測試中展現的穩定技術讓前輩們都驚訝不已,他的托球相當精準,而且靈活度比北島前輩更高,能隨時注意場上所有人的動態而選出最佳路徑,從而大大提高得分率。和他打配合的其他一年級,基本功也都相當不錯。

  「真是後生可畏啊,秋人。」田村拍拍現任二傳北島秋人的肩,覺得這位新人應該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北島天藍色的瞳孔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麼情緒,還是那副冷漠的表情。

  「恭喜你們合格了,歡迎入部!」田村大聲宣佈。

  「歡迎。」

  「歡迎!」

  來自前輩們此起彼伏的祝賀讓籐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心裡卻非常開心。

  「啊啦~我來晚了嗎?實在抱歉,剛才在老師辦公室耽誤了點時間。」突然闖入了一道甜美而清脆的女聲。

  大家都齊齊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只見一位長相可以用「美女」來形容的女生站在體育館門口,一手拿著申請表,正好奇地往排球場張望。

  這景象還吸引了其他社團同學們的目光。

  而成為目光焦點的這位女生,不緊不慢地朝排球部的位置走來,臉上還掛著一抹淺笑。

  她有著一頭亮麗的黑色齊肩短髮,身高不高身材卻很好,最吸引人的是那雙淺紫色的瞳孔,散發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紫苑前輩……?」尾崎的表情十分震驚,嘴裡喃喃念著,但他很快又搖搖頭,自說自話道:「不,不可能是她,但也長得太像了吧……」

  「不好意思您的確是認錯了~如果前輩是在說紫苑花音的話。」短髮女生調皮地跳到尾崎面前,踮起腳尖仔細端詳著他的臉。

  尾崎沒想到自己說的話被她聽到,向來很活潑的他害羞地把頭偏到一邊,臉紅彤彤的,來自這位女生的視線讓他渾身不自在。

  「咳咳,這位同學。」田村走過去把兩人分開,這時候就應該由隊長出手。他故作鎮定地說:「請問你是誰?找我們排球部有什麼事嗎?」

  「前輩好~我是一年級的新生,紫苑綾音。我是來申請成為排球部經理的。」女生鞠躬的姿勢標準,很禮貌地伸手遞上申請表。

  「哈?」排球部眾人都呆滯了。

  「這麼說,你和那位紫苑前輩的關係是……?」田村驚訝。

  「我是她的妹妹哦~」綾音笑瞇瞇地回答。

  千穗覺得她有必要出現了,作為新晉的二年級前輩,這位學妹是衝著她的職位來的,能夠有人繼承她的工作,千穗當然是很高興的,可是現在的氣氛實在太過古怪,只能自覺上前地去救場。她知道綾音的身份特殊,不僅是作為前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部裡尾崎前輩暗戀對像紫苑花音的妹妹,而且單是音樂的名門世家紫苑家的女兒這一身份,就足以讓她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不知道這位音樂世家的大小姐加入排球部有什麼目的,這跨度也太大了。

  按理說應該是追隨她姐姐的步伐進吹奏部的,這種名門家的規矩很嚴格,不可能讓孩子在學校隨心所欲才對。

  「你好,我是排球部的經理,二年級的安原千穗。」千穗走到綾音面前,朝她友好地伸出手。

  綾音握上千穗的手,語氣輕快:「安原前輩好!我非常希望能成為像您一樣的優秀經理,請同意我入部!」

  面對她閃著星星眼的期待表情,千穗只是淡定地擺擺手:「哎呀你過獎了,我可沒有那麼優秀~我是很歡迎你的加入啦,不過在那之前……請問紫苑同學,你對排球的瞭解有多少呢?」

  綾音搖搖頭,短髮俏皮地飛舞著,回答很是令人遺憾:「實在抱歉,我還一點也不瞭解。但我真的很希望加入你們,我不怕苦不怕累,可以慢慢學的!」

  「嗯,既然如此,我覺得你可以先來這邊實習幾天再做決定也不遲哦~」千穗做了最後的決定,轉身問道:「田村前輩,你覺得這樣行嗎?」

  「好吧,這件事就交給安原你了,經理的工作還是你比較在行嘛。」田村感激地看了千穗一眼,幸好她及時出現把話題又拉回正軌,不然今天的訓練時間就要耽誤很多了。

  「那麼,全體集合!」田村隊長召集二三年級的全體隊員列成一排,向大家介紹著今天加入的新部員。

  牛島若利站在隊伍最左邊,剛才發生了那麼多事,他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此時他只想等隊長說完繼續完成他今天的訓練任務。

  綾音站在千穗旁邊,悄悄對她說道:「安原前輩,其實我們以前見過的~只是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卻一直都記得你哦。」

  千穗身子一僵,什麼話也沒說,眼角餘光卻瞥到,綾音的眼睛不停在牛島和尾崎之間來回掃視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什麼時候的事?

  她完全想不起來。

  這個紫苑綾音的身上全是謎團,一股巨大的危機感讓她不禁渾身顫抖,就像將棋對局裡快要輸掉的時候的反應。

  千穗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想只要把她當一個普通的後輩來看就好,不要想那麼多。

  她長舒一口氣,好不容易捱到田村隊長講完話。

  解散的號令發出,部員們很快重新又開始了日常練習。

  「有什麼事我們部活結束再聊吧,綾音~既然我們以前見過,你也不必叫我安原前輩了,叫我千穗就好。」她笑著說,遞給綾音一張記錄表,「我來教你經理的日常工作吧。」

  「嗯,千穗前輩!」

  「都說了叫千穗就好啦……」

  牛島默默往她們那邊看了一眼,一言未發,轉頭就又去訓練了。

  部活結束後,牛島照常換好衣服坐在凳子上等還在儲藏室的千穗。

  「你還是老樣子那麼喜歡排球啊,牛島君。」綾音的聲音從他身旁響起,牛島轉過頭,發現她正背靠著牆望著自己。

  「你怎麼沒和千穗在一起?」牛島問。

  「她交代完儲藏室的工作就讓我先回家了,所以我順便來和你打聲招呼。」綾音雙手抱臂,聳了聳肩,很是無所謂地說。

  「為什麼沒有加入吹奏部?你父母同意了嗎?」他接著問。

  「是姐姐求著他們同意的,剛好我也不想去吹奏部。」綾音淺紫色的眼睛裡滿是悲傷,小聲罵了句:「笨蛋姐姐。」

  牛島沒有再說什麼。

  這時候千穗也出來了,她朝這邊走來,毫不意外地看到綾音還在。

  「剛才我想起來了,綾音。」她說,步履沉重。

  ——「我和你以前的確是見過,若利曾經的未婚妻小姐。」

  難怪她那時看到花音時會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方纔的危機感也不難解釋了。

  「你又出現在我們面前,是想做什麼呢?那時先提出解除婚約的不是你們家嗎?」

  千穗全都想起來了。

  在她還是剛認識若利不久的時候,牛島家作為當地名門曾和紫苑家締結過一段短暫的娃娃親。可是在得知牛島父親的入贅身份後,紫苑家單方面解除了婚約。

  千穗曾在牛島家門口見過綾音一面,那時她剛從裡面在僕人的簇擁下走出來,坐進一輛豪華轎車。

  她看到綾音透過車窗和她對視,小小的臉上滿是憂鬱,像是一隻渴望自由的雛鳥。

  千穗問過若利她是誰,他告訴她是他的未婚妻。

  那時千穗也沒有多想,因為和他也才剛剛認識,鄰居家的兒子有個未婚妻,僅此而已。直到某天若利說這個婚約解除了,她就逐漸淡忘了這件事。

  如今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臉龐又重新出現。

  千穗把綾音支開,一個人靠著牆蹲在儲藏室裡,反覆思考了很久。

  ——我在害怕什麼?明明把她當成個普通後輩就好了。

  ——真難看啊,你現在的樣子。

  她意識到,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若利和別人在一起的樣子,她無法想像。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來姨媽了,是真的難受,咕咕了一天抱歉= =


第15章 鷹

  「你又出現在我們面前,是想做什麼呢?那時先提出解除婚約的不是你們家嗎?」

  千穗這句質問,迴響在空蕩蕩的體育館裡。

  ——糟糕,一衝動就問出來了。

  她心裡暗自懊惱,臉上的表情仍然很冷靜,但是攥緊的手心裡已經全是汗。

  也許是被牛島的直性子傳染,也許是她實在是太想知道,總之就這麼直接不留情面地問出來了。

  然而綾音的回答出乎意料。

  「哎呀,千穗前輩別那麼緊張嘛,我其實是為姐姐來的~」她歪了歪頭,語氣十分友好,「都怪我那個笨蛋姐姐,被這個部裡的人告白後就魂不守舍的,所以我主動要求來看看……」

  綾音話鋒一轉,眼神犀利:「那位奪走花音姐的心的前輩,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無聊。」牛島站起身,冷冷評價道,他挎上背包,朝千穗的方向走去:「千穗,我們走吧。」

  千穗還呆在原地,攥緊的手又放鬆下來,一臉的茫然。

  「還愣著幹什麼,該回家了。」牛島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啊!好痛!」千穗捂著紅了一小塊的額頭,回過神地叫出聲。

  「牛島君還真是一如既往地無趣呢~幸好當時退掉了這門親事。」綾音搖搖頭感歎道,又對千穗笑著說:「謝謝千穗前輩的指導,我明天也會來的!」

  說完她就邁著輕快的步伐,先兩人一步走出了體育館。

  「……」千穗感覺自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在牛島的注目下慢吞吞收拾好東西才跟在他後面走上回家的路途。

  ——好丟臉!擅自把綾音當作那啥了!結果人家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啊啊啊啊啊——!!

  她很想大叫出聲,還是怕太引人注目而忍住了。

  可是紫苑綾音的出現就像一個導|火|索,讓千穗在心裡確認了一個想法。

  一個她羞於承認的想法。

  一想到它,就感覺到心在刺痛。

  千穗抬起手放在心臟的位置,深呼吸著。

  她打算就這麼把這想法埋進心底的最深處,再也不要去觸碰。

  安原千穗低著頭,牛島若利走在她前面,沒有回頭。

  ——希望他不要察覺到就好。

  牛島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只是那感覺還很混沌。

  千穗今天對綾音的質問,還有那之後的反常表現,攪亂著他的心緒。

  一團亂麻。

  他沒想到千穗竟然還記得綾音,印象中她們小時候的確只有在自家門口那匆匆一瞥。

  是因為她曾是自己未婚妻的身份太過特殊了吧。

  ——牛島是這樣以為的。

  「我父親曾極力反對這個婚約。」他開口,聲音有些苦澀,「但是外公外婆那邊堅持要定,就還是定了下來。」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父親的身份……我和她之後就沒見過了,沒想到她……」

  「別說了,若利,」千穗打斷他的陳述,異常冷靜,「是我今天衝動了,對不起。以後我會把她當作普通的後輩來對待的,如果她是真心想入部,經理工作還需要她來交接呢。」

  「嗯,你不介意了就好。」牛島說的都是實話,他和綾音之間除了有過那個可笑的婚約,其他什麼都沒發生。

  千穗重整了下心情,很快就恢復元氣。她抬起頭快步上前走到牛島身邊,一臉壞笑:「嘿嘿我當然不會介意的~她剛才還說你無趣呢,被這樣評價感覺如何啊?」

  「唔……沒什麼感覺啊,我不關心別人怎麼看我。」牛島眼神堅定地直視著前方,「只要自己足夠強大,他人的看法都無法影響到我。」

  「還真像若利會說出來的話呢~嗯嗯,綾音說得沒錯,你果然很~無~趣~」千穗托腮,像個小老頭那樣點點頭,一本正經。

  牛島一個食指又戳上了她的額頭。

  「啊啊啊很痛誒!你今天怎麼總跟我額頭過不去!」千穗死命踮起腳,伸出手指想要報復回去:「說好的不關心別人的看法呢?這麼快就打臉?出爾反爾,吃我一擊啦!」

  可惜她的攻擊都被牛島歪著頭躲了過去,只聽他面無表情地說:「可是你不一樣。」

  攻擊盡數失敗的千穗甩甩酸痛的手臂,放棄了這幼稚的遊戲:「切,所以才說你很無趣啊~」

  「啊啊啊痛!牛島聚聚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千穗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LINE消息——

  安原千穗:嗚嗚嗚小零~若利又欺負我!他不講道理!你聽我說……你說他是不是很欠揍!

  ————————

  桐山零放下手機,進入成佛狀態。

  第二天,千穗頂著紅紅的額頭來上學,嚇得前桌的小宮以為她發燒了。

  「不是啦……」千穗懨懨地趴在桌上,生無可戀。

  「那你這是——?」小宮拖長了音調。

  「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額頭撞到地板了。」再解釋起來就要牽扯到他,很麻煩,千穗乾脆撒了個謊。

  「哦~怎麼回事,突然冒冒失失的,不像你啊。」小宮有點疑惑。

  「突然頭暈了一下,我沒事的~」千穗有點緊張,她可是對小宮香織瞞著很多大事啊!小宮曾經的暗戀對像尾崎前輩的暗戀對像紫苑花音好像對他還有留戀什麼的……

  讓她知道可就糟了!

  還好小宮沒有再追問,只是說著讓她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之類的話。

  「嗯嗯,謝謝你啊小宮~我會注意的。」千穗長吁一口氣,一邊做著早讀一邊思考昨天綾音說過的話。

  ——「都怪我那個笨蛋姐姐,被這個部裡的人告白後就魂不守舍的……」

  原來那個紫苑花音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冰山美人啊。

  也不知道尾崎前輩和她發生過什麼事,能夠觸動這位大小姐的心弦。

  千穗只想了一會兒,就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逐出腦海,隨便八卦別人家的戀情是要不得的,還是好好學習吧。

  那天之後,排球部的日常訓練重新走上了正軌。包括籐井在內的幾個一年級成為了替補,甚至可以與前輩們混搭著再組一隊進行對抗賽了。隊內的戰術體系依舊是按照千穗曾經提出的進攻核心轉換思想來,而且因為牛島的實力相比去年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主攻核心依舊是被他包攬,但其他主攻手的實力也經過一年的歷練逐漸成型,不容小覷。

  而且由於新替補的加入,特別是籐井悠這位優秀二傳手的加入,大大提高了隊伍的容錯率,讓實戰中的換人名額能充分利用起來轉換成得分。

  不過……

  休息時間坐在場邊,千穗想到了一個問題。

  和性格冷靜、經驗豐富的北島前輩不同的是,不知道與及川那樣有攻擊力的二傳手對位,籐井能發揮出多少水準?而且牛島對托球的質量要求是非常高的,他必須要多加練習才能夠……

  千穗決定,要對籐井安排特訓。

  「千穗前輩,你怎麼了?」綾音察覺到千穗的糾結,開口問道。

  還在實習期的綾音依然堅持每天都來,已經從千穗這裡學習到不少東西,她的學習能力強得驚人,排球的基礎知識、隊員的個人能力、每天的日常流程,她都很快就熟記了。過了這周,千穗就打算安排她轉正。

  千穗覺得這是個教授綾音戰術安排的好機會,便拿出那本九條前輩給她的珍藏筆記,指著上面的內容一頁一頁給綾音講解了起來。

  綾音聽得聚精會神,不時提出問題讓千穗解答,學得十分認真。

  千穗不得不承認,真的是後生可畏,這位後輩在短短兩周內就從一個排球小白成長為一個可以獨自承擔工作的排球部經理了,完全沒有名門家小姐的架子,向她請教的時候完全是個標準的三好學生,這也是千穗願意放下心結、全心全力教她的原因。

  雖然起初只是被牛島拉進來,但經過一年的洗禮,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自然而然地要繼續下去——為了排球部更好的未來,這才是她現在的動力。

  戰術的講解在休息時間的結束便告一段落了,綾音現在整個一副星星眼的狀態,超級崇拜地看著千穗說:「千穗前輩真是太厲害了!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嗎?既當經理又當教練的,一定很辛苦吧。」

  千穗不好意思地偏過頭,看著地板說:「其實我沒那麼厲害啦,這些戰術有些是我想的,有些是前任隊長想的,我只是繼承了前輩們的願望而已——」

  綾音好奇地問:「那前輩當初是為什麼要加入排球部呢?因為喜歡排球嗎?」

  「不是的,其實我本來想加入將棋部,可是因為這裡沒有將棋部,若利他又邀請我來排球部,所以就稀里糊塗地……」

  「哈哈哈原來如此!不過前輩做得很好呢,經理的工作。」

  「是嗎?可惜去年我們還是輸了,希望今年能贏回來吧。」千穗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牛島躍起的身影上,她感覺他這個動作像一隻展翅飛翔的鷹。

  ——鷹?

  千穗睜大了眼睛。

  他的這個動作千穗曾經看過無數次,這是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牛島的身材比去年強壯了很多,現在無論是身高、臂長、腿長還有肌肉,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變化巨大到肉眼可見。

  她呆呆地看著牛島使出全力將球扣下,球砸在地上的響聲和彈起的高度震懾全場。

  千穗不禁站了起來。

  坐在她旁邊的綾音好奇地抬頭。

  ——前輩臉上的表情,好開心好開心。

  與自己常年帶著憂鬱的淺紫色眸子不同,前輩那雙有著更深紫色的眼睛裡,閃爍著絢爛的光芒。

  那是她在家裡任何人臉上不曾見過的,混雜著幸福、興奮、希冀和美好的表情。

  ——可惡,真羨慕啊。

  我也想擁有,那樣的表情。

  重新坐下的千穗開始在記錄冊上制定籐井的特訓計劃。

  她感覺,牛島那時候和她的約定,如今正慢慢變成現實。

  今年,我們一定能進軍全國。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昨天的,連更兩章,爆肝使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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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萬物生長

  「籐井,你過來一下。」

  四月中旬的某天,千穗在部活結束後向一年級替補二傳籐井悠招招手,示意自己有話要對他說。

  籐井看著女經理帶著笑容的臉龐,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還是和他在一起聊著天的其他一年級男生們齊心協力,把他推到了千穗面前。

  「安原前輩……請問有有有什麼事嗎?」籐井站得筆直,緊張得舌頭打結。

  「籐井,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在訓練中和各位主攻手的配合出現過什麼問題?」千穗打算先問問他自己的感覺。

  「呃,我,我覺得……」籐井閉上眼,苦思冥想了一陣,才終於開口道:「其他人都沒什麼大問題……但好像,唯獨對牛島前輩的托球會困難一點。」

  千穗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她伸出雙手搭在籐井的肩上,嚇得他全身像通了電流一樣顫抖,只見她深有同感地重重點頭,語重心長地說:「這種感覺我懂,所以,我決定——對你進行特別訓練。」

  「啊?」不瞭解其中緣由的籐井一頭霧水,身子也不抖了,他呆呆地站著,表情迷茫。

  好整以暇在一旁看戲的綾音咯咯笑出聲,現在她已經正式加入排球部成為經理了。

  千穗放下搭在籐井肩上的手,從身後掏出一張紙展示在他面前。

  籐井接過紙,仔細閱讀著上面的內容,片刻後他才抬起頭,滿臉震驚:「安原前輩,這是……?」

  那張紙上寫滿了從明天起到預選賽開始前的各階段時間的訓練內容,是千穗從上周就開始構思的、一邊回憶自己小時候與牛島的練習細節一邊編排出來的——特訓日程表。

  「是的,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在白鳥澤,自己與正選二傳之間的差距。」千穗抱著雙臂,臉色嚴肅:「我們在縣內最棘手的對手是北川一中,他們的二傳手及川徹是個實力強勁的王牌級選手,如果在和他的對位中落了下風,對我們是及其不利的。好在我們的一傳與他們不相上下、主攻手甚至可以突破他們的攔網,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提高我們二傳的質量。北島前輩雖然也是個優秀的二傳,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必須留一手——你就是我們的秘密武器。」

  千穗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話,她稍稍停頓,又接著問:「那麼,籐井,你願意擔當這個重任嗎?」

  說實話,千穗心裡有點緊張,突然擅自給新來的後輩加這麼大的擔子,要是他一個不高興選擇退部怎麼辦?不就全都搞砸了嘛。

  可是在她向牛島徵詢意見的時候,他篤定地回答:「籐井?他是真心喜歡打排球,不可能退出的。我沒問題,你儘管去做吧。」

  所以千穗才有勇氣直接找籐井這樣坦白了。

  在她問出那句話後,緊張地等待著他的答覆。

  只見籐井悠臉上的震驚慢慢轉變成喜悅,甚至興奮地跳了起來,嘴裡大喊一聲:「太好啦!」

  他一個箭步上前握住了千穗的手,誇張地上下搖動著,深深向她鞠躬道:「太謝謝你了!安原前輩!我願意!」

  千穗這才終於明白,就像牛島說的,籐井是真心喜歡著排球,骨子裡流淌的是純粹的熱血——為了變強、為了團隊、為了勝利,他願意付出很多。

  總覺得自己接了件棘手的差事呢,千穗想,不過都是她自願這麼做的,即使會花費她更多時間,也要在今年幫助白鳥澤進軍全國。

  「那麼綾音,以後經理的日常工作就要更多地拜託你了。」千穗轉過頭對綾音說道,幸好有新經理的加入分擔了她一部分的任務,不然她也騰不出那麼多時間花在籐井身上。

  「沒問題的,千穗前輩~」綾音愉快地回答。

  「好的!籐井,以後就要請多指教咯。」

  「是!請多指教,千穗前輩!啊對不起……安原前輩!」

  籐井被綾音帶跑偏,略顯笨拙的樣子把千穗逗笑了,她捂著嘴、眼睛裡全是笑意的樣子深深印進了籐井少年的心裡。

  一邊的牛島若利冷著臉旁觀了全程。

  籐井悠的實力他是認可的,雖然不及及川那麼優秀,也不如北島經驗豐富,但只要稍作打磨,他的優點就會顯現,一定能綻放出獨屬於他的光彩。

  只是——

  牛島微微皺眉,產生了什麼說不清的、不太好的預感。

  「若利是怎麼知道他會同意的呢?」回家的路上,千穗好奇地問。

  「他在打排球的時候,注意力比所有人都集中,我從未在別人臉上見過那樣認真的表情。」牛島一字一句地回答,語氣驟然一轉:「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

  「誒,為什麼?」千穗歪著頭,探究性地往牛島臉上看去。

  ——還是和平常相同,有點嚴肅的樣子。

  「我不知道,只是有這種感覺。」牛島的回答讓她相當摸不著頭腦。

  千穗無奈,眼睛望著道路的另一側:「只是個特訓而已,若利你是不是有點太敏感了……放心吧,除了訓練時間我是不會主動去找籐井的。」

  「嗯,這樣就好。」

  「你有時候還真不像個中學生呢……」千穗捂著嘴,低笑出聲。

  牛島無言地走著,眼角餘光裡,少女亮麗的橙發隨風舞動,彎彎的眼睛好像月牙一般。

  跟那時的姿態幾乎一模一樣。

  千穗沒有注意到,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籐井的特訓在千穗的努力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繼綾音之後,又多了這個對排球的抱有無限熱情的後輩,千穗幾乎是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多年來對牛島的托球心得傳授給他,希望能繼續補完當初入部時與牛島的約定。

  ——如果是籐井的話,說不定能實現。她這樣想。

  籐井的天賦真的很不錯,在千穗的指導下慢慢成長起來——1個月以後,牛島驚訝地發現,籐井竟然能做到和千穗托給他的球完全一樣,讓他能用盡全力地扣出。

  和已經成型了自己托球習慣的北島不同,籐井那還未開發完全的二傳技術仍有很大的調整空間,再加上他自身思維靈活、視野廣闊的特點,再鍛煉個兩年,足以成為隊伍的靈魂人物。

  季節輪迴,時間又一次來到五月,縣內預選賽之前。

  田村把隊員召集起來,準備宣佈即將參加比賽的正式人選。

  千穗和綾音站在他旁邊,她們腳邊還放著一個紙箱,裡面是定制好的新球服。

  隨著田村隊長一個個將名字報出,被叫到的正選隊員們依次上前領取了他們印著背號的新隊服——

  「牛島若利,5號,主攻手,二年級。」

  「尾崎俊介,6號,自由人,三年級。」

  「北島秋人,7號,二傳,三年級。」

  「木下尊,10號,主攻手,二年級。」

  「真瀨靖幸,12號,主攻手,二年級。」

  「小林清志,13號,副攻手,二年級。」

  「以及最後還有我,田村昴,9號,副攻手,三年級。」

  田村報完正選隊員的名字,停頓了一下,開始接著報替補隊員的名字——

  「籐井悠,8號,二傳,一年級。」

  「三崎讓,11號,主攻手,一年級。」

  「鳴海誠一,15號,副攻手,一年級。」

  至此,白鳥澤初中本次出戰全國大賽的最終陣容全部登場。

  千穗看著這群少年整整齊齊列隊站成一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情感。

  她覺得應該說點什麼。

  向前邁出一步,千穗深吸一口氣,用堅定的語氣說道:「這個陣容是我和田村隊長共同商議後的結果,此次出戰,請各位抱著最強的自信上場,因為在我看來,你們都是獨一無二的——」

  「很高興能在排球部遇到你們,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向著全國冠軍衝擊!」

  千穗很少有如此激動的時候,但是眼前的景象讓她也被感染,就忍不住說了以上這些熱血的話語。

  綾音站在千穗身後,感到前輩身上爆發出的強大氣場,讓她渾身顫抖。

  本來只是出於一個及其自私和無聊的目的加入排球部的她,發現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是太失禮了。

  ——既對不起姐姐為她付出的代價,更對不起排球部的大家。

  綾音定了定神,覺得不能再繼續抱著那種想法下去了。

  她學著千穗的樣子走上前,對眼前的少年們說了句:「加油啊。」

  隊員們齊聲回答「是!」,嘹亮的聲音衝擊著綾音的耳膜。

  可能連她自己也沒發現,現在她臉上的表情,和上次在千穗臉上看到過的、她所羨慕的表情,別無二致。

  「啊……今天真是太羞恥了,不知不覺就在大家面前說了那種話,還有那麼多前輩看著……」訓練結束後,千穗在儲藏室裡小聲抱怨著。

  「可是我覺得,前輩當時超級帥氣的!我都看呆了的說~」綾音接話道,「所以我也要加油!目標是能像千穗前輩一樣在大家面前做出那種演講!」

  「不這你就不用學了……」千穗更害羞了,連連擺手,臉頰通紅。

  綾音只是笑笑,不以為意,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原來在家族以外的世界,還有如此多能夠讓人燃起希望、極力去追求的東西。

  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從小就一直溫柔待她的花音,默默承受著來自家中長輩們的諸多規則,禮儀、學校、社團、婚姻,以及未來,全都是已經定好的,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餘地。

  沒有可以自主追求的東西,也沒有能夠自由變換的感情。

  如果自己是家裡的長女,該承受這一切的就是她了。

  排球部的經歷就像她偶然尋得的寶物,能遇到這樣一群人,她幸運至極。

  綾音看著結伴走出體育館的千穗和牛島的背影,暗自下定決心,要守護這來之不易的寶物到底。

  ——LINE消息——

  安原千穗:小零,六月快到了。

  桐山零:是啊,職業棋士的排名戰快要開始了。

  安原千穗:中學排球全國大賽也要打響了呢~

  桐山零:你們要加油啊。

  安原千穗:謝謝,你也是!祝你這次能升級成功~桐山五段什麼的,六段也行!

  桐山零:不……六段果然還是算了吧,但是謝謝你。

  安原千穗:段位當然是越高越好啦!等我的好消息,我覺得這次一定行!

  桐山零:我等著哦。

  ————————

  即將到來六月,對這兩人來說,都將是這一年最重要的一個開始。

  就像快要開始的夏季,萬物生長,炙熱之下,蘊藏著最蓬勃的生命力。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新賽季~

  有了各種新武器的白鳥澤初中不會再搞砸了喲。

  這章突然登場很多新人,下面是隊員資料的更新時間:

  ————————————————————————————

  籐井悠

  白鳥澤初中 1年A組

  位置:S(替補)

  背號:8

  外貌:黑色卷髮,黑眼,瘦瘦高高的,看起來有些天然呆

  性格:排球場外容易緊張,打排球時精神力卻非常集中,在一年級隊員中有很強的號召力

  身高:177cm 體重:65kg

  生日:2月27日

  愛吃的食物:壽司飯

  最近的煩惱:不自覺地偷看安原前輩時,會被牛島前輩用很可怕的眼神盯著

  個人能力:力量3 彈性3 爆發力4 頭腦3 技術4 速度4


第17章 再戰

  隨著裁判的一聲哨響,中學男子排球宮城縣預選賽拉開了帷幕。

  主要由二三年級組成新隊伍的白鳥澤初中,在小組賽中的表現技驚四座,幾乎場場都是以壓倒性的比分取得勝利,一局未負。

  尤其是牛島若利,在經過一年的刻苦訓練後重回賽場,以強大到可怕的實力迅速成為了聚光燈焦點般的存在。

  在經歷了較為輕鬆的小組賽後,劇情似乎又和去年的進展一樣,白鳥澤初中和北川一中在決賽中相遇了。

  能夠晉級全國的學校只有一所,這場強強之爭在比賽開始前就已經被議論得沸沸揚揚,偌大的比賽場館裡座無虛席,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來自兩所學校為自家隊伍加油的學生,雙方各自霸佔了一邊的看台,拉拉隊、橫幅和加油口號在比賽開始前就互不相讓地展示出來,看得路人觀眾都熱血沸騰。

  千穗和隊員們從大巴上下來,走進體育館大門,很快就在過道上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他們剛進入白鳥澤高校的前輩們,九條、齋籐和千葉站在那裡,看上去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

  千穗剛想打招呼,卻在抬起的手瞬間就僵住了,嘴巴微張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這是因為九條光的髮型——

  原來那個標誌醒目的爆炸頭不見了,變成一頭柔順地貼在腦袋上、清爽幹練的短髮,讓她差點就沒認出來。

  其他二三年級隊員的反應也都和她差不多,齊齊盯著九條前輩的頭,彷彿是看到了什麼稀有物種。

  場面異常寂靜。

  而造成這種場面的主角,九條光同學沒有絲毫的自覺,十分自然地走到後輩們的面前,伸手拍了拍牛島的肩,又握起田村的手說道:「啊哈哈~小伙子們今天都要加油哦!前輩們都看著呢~」

  「阿光……」齋籐的頭上冒出了井字,咬牙切齒地喊道。

  千葉在旁邊抱著肚子發抖,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在後方隊友如X光般視線的照耀下,被握住手的田村隊長無奈地開口:「謝謝九條前輩,但是,你的髮型——?」

  「哦!啊哈哈我剛才忘了問~怎麼樣,我的新髮型很好看吧?」九條一臉得意。由於初中這個髮型被對手嘲笑了無數次,他在上高中之前去了趟理髮店,把爆炸頭燙平,弄了個他自以為的「帥氣」髮型。

  結果反而是讓他失去了唯一的外貌特徵,看起來過於路人了。

  「的確是……讓人眼前一亮呢。」尾崎猶猶豫豫地接話評價道,現在的狀況連他這個交際小能手都搞不定啊!誰都好,快點來救場!他在心中吶喊著。

  「我覺得很普通,和以前相比沒什麼特點了。」一道平靜的男聲響起。

  ??!!

  千穗絕望地摀住雙眼——若利那個笨蛋,就這樣直接說出來了!

  綾音爆發出一陣大笑,扶著千穗的身子笑得站都站不穩。

  「哎……?前輩我好傷心~」九條彷彿整個人都被抽走了魂魄,輕飄飄地晃回了齋籐和千葉身邊。

  齋籐滿臉嫌棄地接住癱成一團棉花的九條,對後輩們帥氣地揮手,說道:「今天都給我盡全力啊!我們會一直看著的!」說完就和一臉不情願的千葉,一左一右把九條架走了。

  「是!應援就拜託你們了!」田村又恢復了元氣,站直身子大聲喊道。

  因為是縣內決賽,不僅現場坐得爆滿,在電視上還會有實況轉播,場邊架著許多攝影機和照相機,大大小小的鏡頭對準了兩邊正在做準備的隊伍。

  去年已經有過決賽經驗的白鳥澤正選們表現得比較淡定,但是替補的一年級們就不那麼好過了。本來就容易緊張的籐井坐著的時候雙腿不停發抖,臉色呆滯,連其他人在說什麼都聽不到了。

  千穗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心裡祈禱不要再出什麼亂子就好。

  她又下意識地往北川一中的方向望去,卻對上了同樣正往這邊看的及川的視線,千穗只好尷尬地小幅度揮揮手,當作是對他的問好。

  那邊及川的反應卻是誇張地揮舞雙臂,就差從嘴裡喊出「千穗醬」了——如果不是有那麼多人在看著,千穗覺得他一定會這麼做。

  他這麼做的後果就是被一旁的巖泉毫無徵兆地揍了。

  千穗扭過頭,在心裡為還未上戰場就已是傷痕纍纍的對手默哀三秒。

  她把抱著的礦泉水瓶子遞給綾音,讓她去分發給隊員們,自己則走到正坐著彎腰繫鞋帶的牛島面前。

  牛島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白色運動鞋。

  他緩緩抬起頭。

  眼中掃過那身隊伍的運動服,最後定格在千穗的臉上。

  柔軟的劉海下,紫色瞳孔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姣好的臉頰染上紅暈,她的嘴角漸漸上揚。

  牛島起身站直,冷靜地看著她。

  「要贏啊。」她輕聲輕氣地說,甜美悅耳的嗓音拂過他的耳朵,像一陣暖風。

  心裡癢癢的。

  「嗯,一定會的。」微微點頭,少年做出了承諾,賭上他全部的自信和努力。

  賽前的熱身、列隊問好和廣播介紹等準備環節都已過完,原本熱鬧的場館裡此時鴉雀無聲。排球場上,穿著藍白球服和紫白球服的雙方選手相對而立,六人對六人,只等中央網線旁的裁判哨聲響起。

  ——「滴!」

  看台上重新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加油聲,比賽由北川一中的及川先發球,高高拋起的排球被他獨有的方式擊出,上來就給對手來了個下馬威。

  球直直朝著牛島的方向飛去——很明顯這是有意針對的。

  然而被半路殺出的田村穩穩接下了。

  作為隊伍攻擊核心的牛島只在最緊急的時候才會參與一傳,所以其他隊員都進行了大量的接球練習,以便隨時待命。

  「北島!」田中喊道。

  排球在觀眾的吶喊聲中落下,早已做好準備的二傳北島將球托給了奔向網前、一躍而起的牛島——

  他的彈跳高得驚人,左手臂大力揮動,在球的弧線達到最高點時往對面扣下——

  北川一中的攔網彷彿不存在一樣,球徑直從上方越過他們的手指打向後方死角。

  「咚!」

  從地上傳來一聲悶響,球彈起了一個駭人的高度,讓觀眾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轉而是裁判判分的哨聲淹沒在排山倒海的歡呼聲中。

  「喂喂……這可是在犯規啊,牛若醬。」及川轉過頭,看著那顆已經落地的排球,表情前所未有地糾結。

  「小巖,做好打一場惡戰的準備吧。」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把球盡量托給我,阿徹。」

  「哼,可別累壞了啊。」

  及川對著隔網望向他的牛島,微微頷首。

  牛島臉上露出了危險的笑容。

  至此,及川感到自己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一面難以逾越的高牆。

  這高牆伴隨了他五年。

  在所有人的出色發揮下,白鳥澤一口氣贏下了前兩局。

  這場決賽是五局制,對隊員的體力和耐力都是巨大的考驗。

  局間休息的時候,千穗敏銳地注意到,北島前輩的體力似乎快耗盡了。

  ——和去年的情況幾乎一模一樣啊。

  去年決賽,他們就是在贏下兩局的情況下被北川一中連扳三局翻盤,遺憾告負。

  除了牛島的扣球還不那麼穩定外,北島前輩的體力提前耗盡、托球不斷出現失誤也是原因之一。

  她歎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拍了拍籐井的背,示意他做好準備。

  籐井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後點點頭。

  第三局後段,北島前輩果然開始出現失誤了。

  在比分來到20-20持平的時候,千穗叫了換人。

  籐井in,北島out。

  「加油,一口氣在這局拿下比賽。」籐井在場邊等待的時候,聽到千穗在耳邊說。

  他挺直脊背,舉起右手和北島前輩擊掌,把手上的換人號碼牌交給對方。

  然後,雙手握拳,一步步朝著正在等待他的前輩們走去。

  他們喘著粗氣,已渾身濕透,汗水像雨滴一樣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但是,前輩們的眼神裡,溢滿了求勝的渴望。

  籐井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來,擺好了準備姿勢,什麼話也沒說。

  ——這承載著所有人願望的最後幾分,由我來幫助大家獲得。

  他們沒有讓比賽拖入第四局。

  第三局以激烈的28-26結束,白鳥澤中學3-0獲勝。

  場上的隊員們激動地抱在一起,不顧已經見底的體力。

  千穗和綾音相視一笑,對兩位經理來說,沒有什麼比隊伍獲勝更能肯定她們工作的價值。

  觀眾席上,白鳥澤的學生們進入了狂歡狀態,齊聲高呼自家學校的名字,其中還夾雜著牛島若利的名字。

  戰敗的北川一中隊員們,有的在默默哭泣,有的躺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有及川和巖泉朝場地另一邊,白鳥澤的方向走去。

  「恭喜你們。」及川朝牛島伸出手。

  「恭喜。」巖泉頷首。

  牛島握住及川的手:「謝謝你們,及川,巖泉。」

  「要帶著我們的份一直贏下去啊,牛若醬~」及川眨了眨左眼,接著說道:「不過……果然還是好不甘心。」

  「牛若醬已經遠遠超過我們什麼的……」

  巖泉在及川頭上敲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講下去了。

  牛島只是十分真誠地說道:「不甘心的話,明年再來比一次吧,我等著。」

  「哼,下次可不會讓你們贏得這麼輕鬆了。」及川咧起嘴,「順便,你們那個一年級二傳很厲害嘛,最後才拿出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本來,如果能夠拖進第四局,我們就有翻盤的機會的。

  這個計劃卻被籐井的出現徹底終結了。

  「我們已經和去年不一樣了,及川。」

  「哈哈哈~是呢,全國大賽,我很期待哦。」及川笑了,揮揮手往回走去,和牛島告別。

  牛島看著及川和巖泉遠去的身影,沉默地拿起毛巾擦掉臉上的汗。

  接下來是更激烈的戰場,他還不能鬆懈。

  打完決賽的隊員們實在是太過勞累,大部分都在返回學校的大巴車上睡著了。

  牛島卻還醒著。

  他和千穗並排而坐,望著車窗外快速略過的景色,神色平靜。

  「那個……」千穗拉了拉他的衣角。

  牛島偏過頭看著她。

  「恭喜獲勝。」她只是簡單地祝賀了一句。

  比賽結束後,白鳥澤的隊員們被媒體和圍觀的人群圍了個水洩不通,採訪之後又被九條前輩他們折騰到坐上車,她這才有機會單獨向他說出一聲恭喜。

  「謝謝你,千穗。」牛島頓了頓,又說:「你做得不錯。」

  「誒?」千穗愣住了。

  牛島竟然在誇她?

  「我是說,你經理當得不錯。我們這次能獲勝,也離不開你的努力。」

  「哈……謝謝你啊,若利,突然這麼誇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嗯,以後也要拜託你了。」

  「別拜託得那麼理所當然啊!你以為當你們的經理很容易嗎……」

  坐在兩人後排的綾音單手托腮看著窗外,打了個哈欠。

  熟睡的籐井在她旁邊輕輕打著呼。

  載著白鳥澤隊員們的大巴車向終點駛去,迎接他們的將是全國大賽。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困了= =

  這個點才更新,不困才怪吧~


第18章 期末考試

  「全國大賽將在七月開始,在那之前——」

  縣內預選賽決賽結束後的第二天,白鳥澤初中體育館內。

  田村站在排球部的隊員們面前,心情沉重。

  剛剛從預選賽中殺出重圍,成為宮城縣的唯一代表隊,他們卻連慶祝的多餘精力都沒有。

  「——在那之前,我們不僅要抓緊訓練,還有期末考試……」

  「啊——!」木下摀住了心臟。

  「呃——!」真瀨向後癱倒下去,在觸地前的一瞬間被小林拉住衣領,導致他的肚子都露了出來。

  這兩個反應過激的正選·二年級主攻手是隊裡出了名的學習困難戶,能夠及格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咳咳!所以大家,特別是你們——木下,真瀨!」田村故作鎮定,視線朝那兩具屍體瞟去,「都必須以通過期末考試為第一要務!」

  「嗚……」兩具屍體已經徹底失去意識,被小林淡定地拖走了。

  千穗擔憂地看了那邊的二年級三人組一眼,輕輕搖頭。

  別看這幫少年在賽場上打得是酣暢淋漓,老天爺在為他們打開一扇窗的同時也會關上一扇門。對於木下和真瀨來說就是學習了。

  千穗回過神,往牛島的方向望去——還好隊裡王牌選手在學習上從不讓人擔心,簡直就是品學兼優之楷模,否則他們怕是要在全國大賽的第一輪就gg了。

  嗯……?你問上帝給牛島關上的是哪扇門?

  千穗會想都不用想,肯定地回答你:是情商啦情商~

  「……由小林來給他倆補習,應該沒問題吧?」解散後,田村擔心地問道。

  尾崎做了個拉伸,緩解一下他酸痛的身體:「看緣分吧。」

  「那不就是……問題很大嗎!」田村表示他更不安了。

  「嘛~嘛~安心啦隊長,我覺得為了參加比賽他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可是結果怎樣就不能保證了。」北島少見地開口說話,補了一刀。

  「秋人,你果然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學校裡的氣氛這些天很緊張,平時走廊上的閒聊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教室裡傳來的一陣陣翻書聲響。

  一切社團活動停止,明天就是期末考試,今天是一整天的自習時間。

  「哈……」千穗悠閒地轉著筆,桌上放著本習題冊,考試對她來說一般不是什麼大問題,她的成績一直排在中等偏上,不高也不低的位置。

  現在正是陽光直射的午後,暖和的光束照進教室,讓她有點打瞌睡。

  於是看著看著就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的放學時間。

  連放學的鈴聲都叫不醒她。

  其他同學在鈴聲打響後都陸陸續續收拾東西回家了,小宮本想叫醒千穗的,但是看她睡得那麼熟,又不好意思這麼做。

  牛島走到千穗教室門口的時候,小宮正從裡面出來,她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跳到他面前,一手指著那邊的千穗說:「牛島同學,安原她好像睡了一下午,我不好意思叫醒她,就麻煩你了!」說完就往他身旁一閃迅速跑遠了,也不顧學校走廊裡禁止奔跑的規定。

  「哦……」牛島還沒來得及回答,小宮就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他順著小宮所指的方向看去,千穗正背對著他,頭枕在手臂上,身體微微起伏,呼吸平穩。

  明天就是考試,還能如此毫不在意睡大覺的,牛島覺得整個學校他找不出第二個人。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前段時間太累了呢。

  教室裡現在除了他們倆空無一人,千穗均勻的呼吸聲他甚至都能聽得很清楚。

  夕陽暖紅的光線給這幅畫面染上了一層曖昧的色彩。

  牛島朝她的座位走去。

  在千穗的桌子旁站定,他伸手,撫上她的頭髮。

  是帶著洗髮劑清香的柔軟觸感,弄得手心癢癢的。

  輕輕拍了拍千穗的頭,牛島彎下腰,湊近她的耳朵說道:「該回去了,千穗。」

  「唔……?」千穗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艱難地睜開眼,長期趴在桌上的姿勢讓她此刻渾身酸痛。

  糟糕,動都動不了。

  「我起不來了……若利。」黏糊糊的嗓音像蜂蜜一樣,「動不了……」。

  牛島無奈,雙手搭上她的手臂,往上一抬。

  這突然的動作讓千穗感覺骨頭快要散架了,腰部被針扎似的疼。

  「啊!」吃痛地大叫一聲,這下她是徹底醒了。

  「你輕一點啊~想讓我明天坐輪椅來考試嗎?」下意識地吐槽。

  「你還知道明天要考試啊。」冷靜地回懟。

  「額……今天好像還沒複習完,若利救我!」千穗才發現事情嚴重了,這一覺耽誤了很多複習時間,她還有最後半本習題沒做完。

  「晚飯後來我家,不做完不許回去。」

  「是……」

  千穗覺得,該認慫時就認慫,她要抱緊牛島學霸的大腿!

  「走吧。」牛島催促道。

  千穗乖乖收拾好書本,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教室。

  「打擾了——」千穗一手提著書包,一手提著從便利店買來的兩罐咖啡和準備當夜宵的飯團,在牛島家的玄關處脫鞋。

  「今天我母親不在,請隨意。」牛島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誒?阿姨不在嗎?真少見……」千穗換好拖鞋踏上台階,越過牛島,輕車熟路地朝他房間走去。

  「嗯,母親和外公外婆他們回老家住幾天,說是要參加那邊的一個祭典。」牛島走在她後面解釋道,「這段時間就我一個人在家。」

  「那你的晚飯……?」

  「我自己解決了。」

  「好吧~」千穗把東西往茶几上一放,又從房間一角翻出兩個坐墊,盤腿坐了上去,打開一罐咖啡,從書包裡拿出習題冊和筆袋準備開工。

  牛島不愧是大少爺,光是他一個人的房間面積就很大,兩個人呆在裡面也不會覺得擁擠。牛島家是傳統和風的老派建築,地上鋪著榻榻米,所以招待客人用的茶几也是矮矮的,千穗每次來都是這樣席地而坐。

  牛島規規矩矩跪坐在她對面,面前什麼東西也沒放。

  「咦,若利不複習了嗎?」千穗抬起頭,好奇地問他。

  對慣於臨時抱佛腳的她,考試的前一天晚上才是黃金複習時間!

  「都複習好了。」他平靜地說。

  「火大……」千穗嘟囔了一聲,重新埋頭看書。

  面前的少女低著頭認真學習的樣子讓牛島很是受用,他眼睛微瞇,欣慰地笑了。

  「吶,這題怎麼做,若利?」千穗拿筆指著書,遞到他跟前,「啊!你這是什麼表情……」

  即使是她也很少看到牛島會露出這種笑容,冷不丁看到,把她嚇了一跳。

  「沒什麼,這題是……」牛島溫柔地給她講解起來,千穗不再去想那個笑容,認真聽著。

  「哦~原來如此!謝啦~」

  兩人就這麼討論著,時間不知不覺過了九點。

  千穗也終於做完了這本冊子,她喝下最後一口咖啡,滿足地向後躺去。

  榻榻米的感覺和臥室床的感覺完全不同,比床墊稍硬一點,但有彈性,現在是夏天還感覺很涼爽,讓她躺在上面就不想起來。

  「萬歲~明天考試一起加油啊!」她口中喊道:「全國大賽——東京——!」

  東京的話,是不是能見到小零?千穗突然想到。

  於是又加了一句:「零醬——!」

  「夠了,你今晚是要在我家睡嗎?」

  空氣頓時陷入了寂靜,只有窗外斷斷續續的蟬鳴。

  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牛島感覺臉上熱熱的。

  「不,我這就告辭。」千穗一個鯉魚打挺,飛速起身收好東西,往門口跑去。

  她可不敢在牛島家留宿,前有老媽的八卦腦補後有緊張的期末考試,無論哪一個都讓她承受不來。

  送走了千穗,牛島回到房間,看到茶几上還剩下一罐咖啡,飯團也沒有動過。

  ——真是的。他心想。

  總是,如此彆扭地照顧著我。

  結果在自己母親回來之前,千穗每天都邀請牛島去她家吃飯了。

  期末考試的結果出來那天,排球部眾人聚在一起,互相交換著考試成績。

  有驚無險地,木下和真瀨的所有科目都堪堪過了及格線。

  「清志,謝謝你——!」兩人抱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小林不肯鬆手,其他人圍在他們身邊看熱鬧。

  田村覺得這是一個吉兆,幸運女神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喲西!大家!」他高喊,「開始訓練!目標——全國冠軍!」

  這邊少年們正熱火朝天地訓練著,千穗這幾天則比較忙碌,即使把日常的事務交給了綾音,她還要去和東京的賽事主辦方聯繫,敲定行程、場地和住宿等問題,初次接手這些工作的她做得十分謹慎,把所有的細節都記錄在筆記本上。

  還有一件事需要考慮。

  ——要是在那之前能再約一場訓練賽就好了。

  而且最好能是東京的學校。

  可總感覺希望渺茫。

  晚上回到家,千穗從書架上翻出以前買的那本雜誌,在東京區域的排球強校裡找了起來。

  一個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帝光中學?

  她知道,這就是封面的那些被稱為「奇跡的世代」的五顏六色的人所在的學校。

  原來這所學校的排球部也很強啊,雖然這次沒成為東京代表隊。

  吸了一口牛奶,她決定明天打電話去問問。

  沒想到帝光排球部的指導老師十分熱情,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理由是「在電視上看到過白鳥澤的表現,很想讓自家球隊和他們切磋一下。」

  「……就是這樣,所以,大家要珍惜這唯一的訓練賽機會哦~」千穗向部員們說明了情況。

  「真是辛苦你了,安原。」田村頷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頭對面前的隊伍說:「明天就要出發去東京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是!」

  氣勢不錯,千穗點點頭。

  她莫名想起新年參拜時牛島抽到的「大吉」簽。

  ——神啊,請保佑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

  期末考試是運動少年們永遠要邁過去的一個坎~


第19章 帝光

  出發去東京這天,千穗起了個大早,清點好自己的行李、吃完早飯就和牛島一起去學校了。

  可能是第一次經歷與同學一起的集體外出活動,排球部的大家看上去都比較激動。

  乘上大巴車之後也依然是吵吵鬧鬧的,千穗感覺昨晚睡眠不足,便把頭靠在車窗上補覺。

  今天的一上午都要耗在車上,下午才能到達。明天是和帝光中學的訓練賽,後天全國大賽就要正式開始了,時間非常緊,作為經理她一刻也不能鬆懈,只能趁這個時候多休息會。

  巴士裡的冷氣開得很足,千穗睡了一會兒感覺有點冷。

  她剛想起身去找外套,就感覺身體被一件薄薄的布料覆蓋。

  「你蓋著,不然會著涼的。」身旁牛島的聲音傳來。

  「嗯……謝謝。」千穗沒睜眼,又倒頭睡去,這一次她睡得很熟。

  不知過了多久,千穗被車內再一次沸騰起來的聲音吵醒。

  她揉揉惺忪的雙眼,往車窗外看去——

  摩天大樓、擁擠的人潮、現代化風格、隨處可見的廣告牌。

  東京,到了。

  千穗把蓋在身上的外套還給牛島,摸出手機給桐山零發了句「我們到東京啦,記得來看比賽哦!賽後再約~」的消息。

  她伸了伸懶腰,這段時間都忙得沒和小零聯繫,也不知道他的排名戰打得怎麼樣了。

  大巴穿過一條條繁華的街道,來到一處相對安靜的居民區停下,下了車,就看到眼前坐落著一所和風的大房子。

  千穗在洋式賓館和和式民宿間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敗給了預算,選擇了相對便宜的民宿。

  她在網上搜了很久,難得有個附近就有可租借排球場、交通和購物方便、離帝光中學也不遠的和式民宿,當即就定了下來。

  男生分為兩間房,5人一間;兩個女經理住一間房,一共是三間。廚房一間帶餐廳只提供早餐,其他時間供住客自由使用。浴室是公共的,男女分開,除了淋浴也有浴池可以選擇。

  現場觀摩了一下在東京的據點,千穗感覺還是比較滿意的。

  「哦~!沒想到東京也有這~麼大的房子!」

  「不愧是大city~!」

  木下和真瀨興奮地在大堂裡蹦蹦跳跳,成為了主要噪音源。

  「我們又不是來旅遊的,給我安靜點!」田村忍無可忍。

  千穗在前台辦好手續,把鑰匙分發給大家,讓男生們去自由組合,自己則拖起行李和綾音一起往她們的房間走去。

  今天的工作比較煩雜:安頓好之後要先帶大家去附近租借好的體育館開始訓練,讓綾音留在那邊;然後自己一個人去帝光中學一趟見那邊的指導老師,敲定明天訓練賽的具體細節,最好能順便套點全國大賽對手的情報;最後要去市場買菜回來給大家做晚飯。

  而他們部自己的指導老師一直都是掛個名不管事的那種,他不懂排球,平時訓練和小比賽幾乎不出現,這次都遠征東京了,竟然說讓他們先去,自己比賽的時候過來露個臉就完事。

  千穗想想別家的指導老師,整個人被陰影籠罩,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綾音,下午的訓練就麻煩你了,我晚上會回來幫你的。」抵達訓練場地後,她把訓練內容跟綾音交代好,準備動身去帝光中學。

  「沒問題,千穗前輩才是,真的辛苦了!」綾音把她送到門口,微笑著說:「需要我幫忙的話隨時call我啊~」

  「嗯嗯,那我走了,你快進去吧~晚上見。」千穗朝綾音揮手告別,獨自出發了。

  此時正值暑假,又是最熱的時候,千穗站在帝光中學門口,看著冷冷清清的校園,撥通了帝光排球部指導老師的電話。

  和老師的見面過程十分順利,不僅約好了明天的訓練賽時間,也打聽到了未來對手的情報。

  「呼……」從教師辦公室裡走出來,千穗長舒一口氣。

  從早到晚,今天連續的四處奔波終於快要結束了,時間已接近傍晚,太陽開始西沉,把天空染上耀眼的金紅色。

  「擅長髮球的隊伍啊……還有擅長攔網的隊伍……無論哪種都很棘手呢。」

  千穗嘴裡念著從老師那裡問來的對手情報,在筆記本上一條條記下,邊走邊思考著對策。

  很快她就意識到——糟糕,今晚又要加班了。

  「唉……」千穗歎了口氣,把筆記本收進背包,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還必須趕回去給大家準備晚飯,她得抓緊時間。

  千穗急匆匆往大門口走的時候,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球從上方朝她飛來。

  眼看就要砸到她的頭。

  「小心——!」她聽到誰大喊了一聲,反應迅速地抬起頭。

  刺眼的陽光讓她看不清那是什麼球,但是身體下意識地下蹲、舉起雙臂、起跳——

  千穗用一個十分標準的托球姿勢把籃球往它飛來的方向又傳了回去。

  「好重!」手接觸到球的時候,她才發現那是一顆籃球。

  籃球比排球要重很多,幸好千穗的姿勢足夠標準,才不至於傷到手。

  但她的手腕現在仍在隱隱作痛。

  籃球只是往前飛了一小段距離就落在地上,又在地上滾了滾,最終停了下來。

  「什麼嘛,」千穗甩甩酸痛的雙手,往不遠處的籃球館望去——難道是籃球部的?但是視野裡沒看到人。於是她對籃球館的方向大喊一聲:「籃球部的~你們的球在這裡哦!」就沒有再看那顆籃球,轉過身繼續往大門口的方向趕去。然而沒有看到,在她身後,一個綠色頭髮的眼鏡男生撿起籃球,往籃球館裡走去。

  綠間把球遞給黃瀨:「你剛才差點砸到她了。」

  「小綠間~謝謝你!那個女生呢?」

  「已經走了。」綠間在她往這邊看的時候躲了起來。

  「誒~還想著去道歉的。話說她傳球的姿勢真奇怪,比小黑子還奇怪。」黃瀨學著印象中千穗托球的動作模仿了一遍,自己剛才手滑把球弄飛了那麼遠,跟在已經去幫忙撿球的綠間後面追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那一幕。如果不是那個橙色頭髮的女生反應很快,恐怕就要傷到她了。

  「因為那是打排球的姿勢。」綠間推了推眼鏡,吐槽道。他在那一瞬間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普通人看到籃球朝自己飛來的反應會是這樣嗎?

  「哦~難道是排球部的?我怎麼沒印象。」黃瀨想,如果可以,最好能去找對方道個歉。

  「我也從沒在學校裡見過她。」綠間回答,「好了,別偷懶,赤司在看我們了。」

  經歷了那一小段籃球風波後,千穗很快把它拋到了腦後。她趕在排球部訓練結束前買完材料回民宿做好了晚飯。根據之前商量好的,在東京期間她和綾音輪流負責做飯,所以明天上午的訓練賽綾音不用去,由她全權負責。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我們回來啦,千穗前輩~」綾音第一個走進餐廳,看到的是滿滿一桌的菜式。

  千穗正坐在桌邊,身穿圍裙,在閱讀那本筆記。

  綾音站在原地,滿臉驚訝。

  「怎麼了紫苑?讓我們進去呀。」尾崎推推綾音的背,後方一幫飢腸轆轆的餓狼已經迫不及待了。

  「千穗前輩~!」綾音往千穗身上撲去,抱緊她瘋狂蹭著,淚眼汪汪:「我好感動啊~!千穗前輩這麼辛苦還要給我們做晚飯……嗚嗚嗚」

  「沒事啦綾音。」千穗笑著摸摸後輩的頭,「明天也要拜託你了。」

  「是~」綾音擦乾眼淚,鄭重地轉過身,對剛才看到兩位女經理「愛的交流」而呆愣的眾人說道:「還愣著幹什麼!快謝謝你們的經理啊!」

  「謝謝安原經理!!」少年們鞠了一躬。

  千穗無奈地看了綾音一眼,擔憂這不是有點誇張了。

  「不客氣,快吃吧。」面對這種氣氛,她只好安撫道。

  「是!」

  大家魚貫而入,依次坐到桌邊開始享用晚餐。

  「誒,若利呢?」千穗奇怪地問,她沒在這群人中間看到竹馬君的身影。

  「牛島前輩說他想再練一會兒,叫我們先回來。」綾音回答。

  「哦……果然會是這樣啊……」千穗撇撇嘴,拿出手機給牛島發了封郵件:

  「再不回來晚飯就不給你留了,等著餓肚子吧~」

  「千穗前輩在擔心他?」綾音看到千穗的一系列動作,問道。

  「才沒有呢,這個人要是餓死與我無關。」

  「可是前輩的臉都氣鼓鼓的~」

  「那是……!」千穗臉紅,說不出一個字。

  結果牛島還是在晚飯結束前趕了回來,成功在最後一秒避免了餓肚子的慘劇。

  「我看到這條消息就回來了。」他舉著手機,是這麼對千穗解釋的,嘴裡塞得滿滿當當:「謝謝你,很好吃。」

  差點沒把她氣死。

  第二天上午,千穗帶著自家排球部來到帝光中學。

  雙方友好地相互握手後,訓練賽就開始了。

  白鳥澤中學這邊仍然沿用了他們預選賽時的打法,結果帝光中學的攔網做得十分出色,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壓力。

  好在最後憑藉著牛島的絕對力量贏了下來。

  「攔網啊……」千穗坐在場邊,心裡盤算著:「對我們來說這是最大的障礙了。

  昨晚她熬夜想了很多對策,最後總結出的也無非就是這幾點困難:攔網、發球、體力、和心態。

  對手如果封住了牛島最擅長的球路,就需要憑借他的力量突破,加上活用其他主攻手的能力盡可能多得分;

  對手如果擅長靠強力的發球得分,我們就要盡全力接到球後反攻,不給對方連續發球的機會;

  體力和心態也要保持穩定,大賽經驗不足,不是能靠訓練彌補的——這才是他們最大的問題。

  訓練賽結束後時間接近中午,向帝光排球部道謝後,白鳥澤的學生們走出了排球館。

  「東京的學校就是不一樣啊~!」尾崎感歎道,「連活動場地都有專門的!」

  「誒,昨天的那個排球女生?」

  在一行人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千穗聽到從後方傳來個熟悉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感覺的確是在哪聽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黃仔你在說誰啊?快走啦~我好餓想吃午飯~」另一道慵懶的嗓音響起,聽上去特別不耐煩。

  「想要道歉就快去。」又一道沉穩低沉的嗓音。

  「那~你們等一下我哦!馬上就回~」只聽那人說道,噠噠噠往千穗這邊跑來。

  千穗還沒來得及轉身,就看見面前突然冒出一顆金黃色的腦袋,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差點晃瞎她的眼。等她定下心神,才發現這個人很高,關鍵是長著一張異常帥氣的、類似於雜誌上的模特臉。

  「這位同學——」他說,雙手合十:「昨天實在是對不起!」

  「誒?」千穗懵逼。

  「昨天,那顆差點砸到你的籃球,其實是我不小心——」他接著說。

  「哦……」千穗這才回憶起那件事。

  她搖搖頭,笑道:「沒關係的,我也沒有受傷,你下次注意就是啦~」又指指前方同樣一臉懵逼,整齊望向她這邊的排球部眾人:「我同學們還等著我呢,再見~這位小哥。」

  千穗說完就越過黃瀨往門口跑去,跟在白鳥澤隊員的後面重新出發。

  留下黃瀨獨自一人風中凌亂。

  「看來是你自作多情了呢,黃瀨。」

  「胸看起來不夠勁……不過身材還不錯。」

  「大醬~!這麼說太失禮了!」

  「好餓~去吃飯吧~」

  「走吧,黃瀨君,她應該原諒你了。」

  「黃瀨。」

  走到他身邊的隊友們一人一句地說著,把黃瀨從失神中拉回現實。

  「喂,等等我啊!」

  這邊,白鳥澤眾人坐上了回程的電車。

  「所以說……昨天那件事就是這樣啦。」千穗向好奇的大家解釋著,「我昨天根本沒看見他,都不知道是誰幹的。」

  「誒——什麼嘛,好無趣。」真瀨往椅背上一靠,「還以為安原你被什麼奇怪的人纏上了。」

  「如果是那樣,我們一定要誓死捍衛經理小姐到底!」木下背後爆發出一團烈焰,熊熊燃燒。

  「昨天真的沒事吧,千穗?」牛島坐在旁邊,問她,「托到籃球的話,你的手——」

  「沒事~不然我昨天還能活著回來給你們做飯吃啊?」千穗想起昨晚牛島遲到的事情,臉色發黑。

  ——真是的,都已經冒著手要斷掉的風險做好晚飯,你還遲遲不肯回來。

  ——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果然還是沒有排球重要嗎?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在亂想些什麼啊。

  只不過是青梅竹馬,僅此而已了。

  「我在擔心你,」她卻聽到他說,「你沒事就好。」

  心跳漏了一拍。

  「嗯……謝謝你,若利。」

  無言地望著車廂另一邊,千穗不敢去看他的臉。

  還能這樣持續下去多久呢?

  兩人,隱藏的心意。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寫了4000+字,吐血——

  黑籃眾的一人一句,都能猜出來是誰吧~


第20章 大賽之前

  東京都,澀谷區,東京體育館門口。

  「我們到啦!」車還沒停穩,尾崎就大聲宣佈著。

  木下和真瀨已經在車門前互相推著對方的頭,爭著想第一個跳下大巴車。

  車門緩緩打開,兩人幾乎是同時往外衝了出去。

  「好大~!」

  「真氣派!」

  「要在這種地方打球……好緊張……」

  如此的感歎聲不絕於耳。

  千穗最後一個下的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用手梳順凌亂的劉海,又整了整背包的肩帶,才順著大家都在看的方向抬起頭——

  視野內被一座巨大的現代風建築物填滿,它最上方有著流暢的弧線造型,從中間向兩邊延伸,猶如海上的波浪無窮無盡。

  這裡就是,他們即將參加的全國競技大賽的決賽場館。

  「千穗前輩,這座體育館真好看啊~沒想到我們竟然能走到這一步。」綾音在她身旁笑瞇瞇地說,「哦?我們的主角們已經衝進去了呢~」

  「喂——!你們別亂跑啊!」千穗聽到來自後輩的善意提醒,匆忙追著前方不知要往哪兒跑的少年們奔去。

  從而忽略了還呆在原地的牛島和綾音。

  兩人尷尬地面面相覷。

  「額……牛島君,不跟上去嗎?」

  「千穗她知道怎麼走嗎?這裡面很大,一不小心就會迷路的。」

  「那還不趕緊去追!千穗前輩——!」綾音丟下牛島,一路小跑也衝進去了。

  牛島這才不緊不慢地走進大門。他以前跟父親來這裡看過比賽,腦海裡對排球館的位置還有點印象。

  父親……

  對牛島來說,這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我今天也終於也來到這裡了,不是作為觀眾,而是球場中的一員。

  你有在看嗎?

  「呼……呼……」

  那一天,千穗又回想起了,新年時追在排球部少年們身後登山的恐懼。

  她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扶著背包肩帶,艱難地喘著氣。

  少年們還是消失在她的視線裡,而這裡是哪裡,她已經不知道了。

  迷路了啊……她想,還是給田村前輩打個電話吧。

  雖然離開幕式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他們願意去哪逛她也攔不住,但是如果在比賽前出了什麼意外,就得不償失了。

  得趕緊跟大家匯合才行。

  誒?

  她猛然轉過頭,朝身後望去。

  若利和綾音呢?

  「啊……」千穗絕望地摀住額頭,又把手握成拳,在頭上重重敲了兩下。

  這可亂套了……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首先撥通了田村的電話。

  出乎意料的是,田村說他們已經到排球館了,她剛想問牛島和綾音到了沒有,就聽到對方說:「哦!牛島、紫苑,你們剛才去哪了?安原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結果最後只有我自己迷路了?千穗氣得想摔手機。

  嘴上仍然說著:「那你們先熱身,我一會就到。」便掛斷了電話。

  沒辦法,試著找找附近的指示牌吧。

  千穗重新邁開步子,四處張望著。

  突然,感覺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非常對不起——!您沒事吧?」嚇得她退後兩步,連連鞠躬道歉。

  「沒關係的,這位女士。您才是,沒受傷吧?」

  這是一道極其溫柔、彬彬有禮又透著一股高雅氣質的男音。

  「誒,又是你?昨天和前天的排球女生?」

  千穗驚訝地抬起頭。

  她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站在她面前的,也就是剛才跟她說話的那個人,有著一頭赤紅色的頭髮,再加上帥氣的臉與溫柔的眼神,簡直是個與生俱來的貴公子。

  跟在他身後站成一排的,從左到右分別是有著紫青黃綠色頭髮的高個子男生。

  這是——!

  那本雜誌封面上的——

  「奇跡的世代」!

  昨天對黃瀨的驚鴻一瞥沒有讓她聯想到這,直到今天偶然遇見聚齊的全員,千穗才意識到了什麼。

  「嗯~?好像整個人都傻掉了呢~」這群人中間,個頭最高的紫原敦伸出他的大手,按上了千穗的頭,揉揉揉——癢癢的柔軟的觸感舒展開來:「好想捏爆~」

  「哈……」青峰大輝打了個哈欠,打算先圍觀。

  黃瀨趕緊上前拍掉紫原的手:「小紫原!快拿開啦!」

  千穗搖了搖頭,伸手拍著頭,剛才被弄亂的橙發再度披散開來,看上去莫名像一隻正在理順毛髮的橘毛貓。

  「卡哇伊——!」桃井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

  ?????

  千穗再度陷入懵逼狀態,只感覺臉部被一對柔軟的物體蹭著。

  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還有要事去做。

  「呃……這位同學。」視線被遮擋,千穗一邊感受著對方的「熱情」,一邊對著前方可能還在的赤司僵硬地舉起手:「請問你知道排球館該怎麼走嗎?我迷路了。」

  「桃井。」赤司出聲提醒道。

  瞬間千穗感覺又能順暢地呼吸了。

  她現在能看清,剛才抱著她的是個粉色頭髮的可愛女孩,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對傲人的胸部……

  感覺臉上微微發熱,千穗移開了視線。

  「這裡是西區的籃球館,排球館在東區。你沿著這條走廊往前一直走,經過大廳就到了。」

  「好的!麻煩你了!」千穗再向赤司鞠了一躬,「還有,剛才撞到你十分抱歉!但我這邊還有急事,就先告辭了……」

  她直起身,準備順著赤司指示的方向跑去。

  手臂卻在經過他們的時候被拉住了。

  她停下腳步,順著那隻手向上望去。

  「這位同學~請等一下!」是金黃色頭髮的那位模特感十足的小哥,「能在連續三天內遇到你三次也是一種緣分~所以,請和我交換手機號碼吧!」

  「嘖。」綠間真太郎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手上托著今天的幸運物——電風扇。

  「哈?」千穗眨了眨眼,紫色的瞳孔閃爍著疑惑的光芒。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黃瀨涼太~現在是帝光中學二年級,籃球部正選。」他笑得燦爛,帥氣逼人:「請問你的名字是?」

  「安原千穗,白鳥澤中學二年級,排球部經理。」對方都說到這個份上,千穗下意識地自報家門。

  眼神飄到旁邊牆上的掛鐘,離開幕式開始已經不到一個小時了。

  再這樣拖下去可不行!必須速戰速決!

  「——啊啊,抱歉了黃瀨同學,我真的趕時間!」千穗急得快哭出來,心中浮現出牛島聚聚最可怕的表情。她用力掙脫束縛,從背包裡拿出筆記本撕下一張紙,在上面寫好自己的電話號碼,字跡十分潦草,然後塞進了黃瀨手裡,「給!有緣再見!」

  說完便揮揮手,火速逃離了這群個性十足的人,往排球館的方向趕去。

  黃瀨手裡還捏著那張紙,呆呆地看著千穗越跑越遠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是叫——安原千穗吧?」更衣室裡,黃瀨坐在凳子上,口中念道,一邊在手機裡存好對方的電話,備註一欄裡寫下「排球醬」。

  「那是什麼鬼稱呼——」青峰在一旁偷看到,無比嫌棄的語氣:「不過還真少見……看到你還能那麼冷靜,一般來講不都是會尖叫嗎?」

  「所以說才會找她要電話啊~本來都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黃瀨仰起頭,嘿嘿地傻笑:「沒想到小安原會答應呢~」

  「切,她那時明顯是想擺脫你吧,肯定是隨便寫的號碼。」

  「誒?不——!我這就打個電話試試!」

  「青峰君,黃瀨君,該入場了。」突然出現的透明少年黑子哲也打斷了兩人的閒聊,朝他們催促道。

  這才發現更衣室裡只剩他們兩個了。

  「哦……」兩人互相瞪了對方一眼,賭氣似的往更衣室門口走去。

  「小青峰你等著!比賽完我就證明給你看!」

  「你是笨蛋嗎?我沒興趣!」

  當千穗終於趕到排球館時,隊員們已經在準備列隊入場參加開幕式了。

  「千穗前輩!」綾音發現了她,朝她拚命揮著手。

  「綾音~」千穗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自家部員們走去。

  好歹是趕上了——

  「你去哪裡了?」經過牛島的時候,被他攔住。

  「我迷路了啦~遇到好心人告訴我方向才找到這裡來的。」千穗低著頭,不願去看他的臉。

  肯定要他被教育一番了……

  「你平安回來就好,走吧,該列隊了。」意料之外的話語。

  千穗悶悶地應了聲「是」,心想這不對啊?最近的他對自己是不是過於溫柔了?

  她跟在隊員後面排好隊,眼睛定格在牛島高大的背影上。

  算了,搞不清他在想什麼。

  接下來要開始的比賽才是她應該考慮的。

  參加這次全國大賽的共52支代表隊,分為上下兩個半區。比賽時間共5天,前3天為一二三輪和八強賽角逐出四支隊伍,第4天是半決賽,最後一天為決賽。

  今天的開幕式要進行抽籤儀式,之後是第一輪的比賽。

  如果簽運好,他們可以在第一輪輪空直接進入明天的第二輪比賽。這樣可以提前觀察對手想好對策。

  代表白鳥澤中學上台抽籤的是田村隊長,千穗閉上眼,在心裡祈禱著。

  第一輪輪空的隊伍在兩個半區各有6支——

  結果出來了,他們在上半區,第一輪輪空。

  「太好了!」她小聲喊了出來。這種比賽運氣成分也很重要,看來他們的確在被幸運女神眷顧著。

  剩下的就需要自己去把握住了。

  「今天我們沒有比賽,但是——」

  開幕式結束後,千穗在場邊對集結的隊員們說道,「我們需要好好觀察下一輪可能的對手,所以今天的任務是:看比賽!」

  「哦!」大家氣勢如虹地喊道,彷彿已經準備要上場了。

  「走吧,我們去看台~」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坐上了觀眾席。

  千穗仔細觀察著場內還在做熱身的隊員們,默默按照隊服記下他們的校名。

  這個排球館足有四個場地之多,場上一次有八支隊伍同時比賽,球場的地板為橙色,四周的地板則是藍色的——這裡便是被排球部的學生們稱為「橙色的排球場」的地方,是每個學校排球部的夢想之地。

  高中排球的IH和春高也在這裡舉辦。

  高中啊……

  千穗的思緒不禁飄遠。

  不知道那個時候還能在這裡看見若利嗎?

  總覺得是他的話,一定能做到。

  綾音感到坐在身邊的前輩好像在發呆,輕輕推了推她:「千穗前輩?比賽要開始了哦。」

  「哦!」千穗回過神,重新把目光放回球場中。

  四周的觀眾爆發出各種各樣的加油聲,把排球館的氣氛炒到最熱。

  千穗卻冷靜地盯著場內,她必須全神貫注,不能錯過任何一條可用的情報。

  這一天下來,千穗回到民宿時已是精神恍惚。她癱倒在房間內的榻榻米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腦子仍在高速運轉著,將今天搜集到的情報進行分析和過濾。

  「千穗前輩,我洗了點水果分給大家吃,你要來一個嗎?」綾音端著滿滿一盆水果走了進來。

  千穗站起來,從盆裡拿起一個蘋果:「謝啦綾音~」

  「不客氣,前輩今天才是辛苦了~我先去給大家送水果,馬上回!」

  「好的~」千穗把筆記本攤在茶几上,一手拿著蘋果啃一手在上面寫著。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她放下筆去接,對方打招呼的聲音讓她愣了一下。

  「黃瀨君?」她努力回想起來。

  「我就說這是她的電話吧!小青峰你賭輸了哈哈哈~今天晚飯你請客!」電話那頭的人超興奮,得意洋洋的感覺。

  「……」千穗皺眉,掛斷了電話。

  鈴聲再次響起。

  「我說黃瀨君——」千穗拖長了音調,滿是無奈,「如果沒別的事,請不要再打擾我了,我現在很忙。」

  「等一下!」黃瀨急匆匆地說,「你明天有空來看我們的比賽嗎?就在我們今天遇到的地方,那個籃球館。」

  「沒有,我們排球隊明天也有比賽。」千穗回答。

  ——今天怎麼就智商下線惹到這麼個麻煩?

  千穗現在心裡十分懊惱,但又不好掃對方的興,畢竟這是她自己引起的:「如果我有時間會考慮去看的,謝謝你黃瀨君。」

  「小安原你真是太好了~就這麼說定了!」

  「再見黃瀨君。」

  千穗歎了口氣,關上手機,咬著她的蘋果繼續情報工作。

  時間緊迫,必須盡快搞定,再和隊伍開會討論。

  今天的經理小姐也在忙到昏天黑地——為了讓他們在那個球場內,成為最閃亮的明星。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初中我也不太清楚比賽場地和流程,於是就參考了春高的資料~

  現實中可能不是這樣吧?請大家不要太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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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靠譜的人與可靠的人們

  當天晚上,白鳥澤中學排球部的所有人聚集在餐廳——

  一邊吃兩位女經理準備的晚飯一邊作戰前討論。

  吃飯方面有聲有色,討論方面冷淡空前。

  「唉……」千穗頭疼地撈起一塊湯豆腐送到嘴裡,豆腐在口中瞬間化開,熱乎乎的綿軟口感才讓她在單方面的「討論」中感受到一絲慰藉。

  「綾音,你做的這個真好吃。」稍微岔開一句話題對她來講是在轉換腦子。

  「感謝誇獎!千穗前輩喜歡吃的話,我下次教你做~」綾音捧著味增湯小口小口地喝著,背挺得筆直,名門閨秀在餐桌上也要保持周到的禮儀。

  「那真是太好了。」千穗嘴上說著,手卻重重地拍了兩下桌子。

  吵吵鬧鬧的少年們頓時停下了為搶食爭得你死我活的動作,齊刷刷看向似乎快要爆發的經理這邊。

  「我說——」千穗嘴角抽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麻煩大家吃飯的時候安靜點,關於明天的比賽我還有話要交代。」

  ……

  餐廳裡,只有牛島若無其事的咀嚼米飯聲。

  牛島吃飯的時候很安靜,不說一句話,大概只有吃吃吃……吧?

  千穗無奈,瞪了他一眼,接著說道:「大家已經知道了,明天我們的對手,是來自北海道的札幌中學——和我們同樣是第一輪輪空的隊伍。他們的歷史最好成績是八強,實力不容小覷。」

  「關於這所學校我瞭解得很少,只知道他們的大個子比較多,球風以彪悍著稱。根據帝光老師那的情報,應該是一支進攻很強勢的隊伍。」

  「嗯……」尾崎點點頭,若有所思,他知道自己作為自由人,肯定要面臨極大的壓力。

  千穗懂他的意思:「所以,為了減輕尾崎前輩的壓力,我們一定要做好攔網。第一局前半段我們以觀察他們的進攻球路為主,在盡可能減小分差的情況下攔住他們最擅長的進攻路線,增加對方的失誤,在搶回球權後——」

  「開始我們最擅長的進攻模式。」

  「OK,小林,也要麻煩你了。」田村隊長表示沒問題,對同樣是副攻手的小林說道。

  「好的。」小林清志是二年級裡個性最冷靜的一個,頭腦也很好,是攔網的司令塔。

  「沒問題安原~進攻就交給我們吧!」主攻手木下一談起進攻就來勁,他的個子又高手臂又長,在場上能給對手帶來極大的防守壓力。

  「哦!論彪悍我是不會輸的!」另一個主攻手真瀨體型偏壯,雖然不及木下的身高,但是擊球極具力量。

  牛島仍在專心吃著飯,他夾起一塊天婦羅,吃得嘴裡嘎崩響。

  千穗知道他其實在認真聽,每次作戰會議他都不怎麼發表意見,早就習慣這種作風了,所以也沒問他的看法,繼續講解其他戰術細節。

  綾音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聽著,她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了排球小白的階段,向更深的比賽理解前進著。

  就在這時,千穗的電話響了。

  她讓大家繼續吃,自己離開餐桌到外面的走廊上才按下接聽鍵。

  是排球部的指導老師,森田。

  一個能有多划水就有多划水的不靠譜程度MAX的成年人。

  千穗不知道他是怎麼當上學校的正式員工的——只能慶幸他教的是一年級。

  嗯,他還是替補二傳手·籐井同學的班主任。

  電話裡,森田老師說他會明天中午到,上午第二輪的比賽會缺席。

  明天是二三輪的比賽,上午對札幌中學,下午的對手在第二輪結束後才知道。

  千穗答應下來,悻悻地關上手機。很快便把關於這位老師的負面情緒驅趕出身體,回到了餐廳。

  ——從當初那個還遠遠不成火候的排球部,到現在的宮城縣代表,他們做得已經夠好了。至於千穗自己,只覺得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經理兼教練該做的事,其他人都比她要更辛苦更努力。

  這不是謙虛過頭,而是她所選擇的信念。

  而這也成為了一個伏筆,一個讓排球部的大家開始真正覺醒的伏筆。

  對札幌中學的比賽正如千穗賽前所預測的那樣,對手開局的猛烈攻勢幾乎讓他們一度陷入苦戰。但是在小林指揮下的攔網開始漸漸發揮作用,尾崎前輩的出色表現更是救起了幾個關鍵球,隨著牛島為首的幾個主攻手輪番轟炸,札幌中學的防線開始崩潰。

  白鳥澤中學在兩局內結束比賽,說不上輕鬆,但這結果足夠好了。

  「恭喜~大家做得很好!」千穗給隊員們遞上毛巾,心底鬆了一口氣,這一輪的比賽順利通過,他們現在是16強了。

  這支隊伍最讓千穗放心的,就是對戰術的執行力。

  對於任何一個比賽團體,這都是至關重要的素質,沒有核心戰術的隊伍就像一盤散沙,無論隊員怎麼努力都是失敗。

  雖然他們在作戰會議上看著各種讓人擔心,真正到了賽場上時,不用她提醒就能執行到底的作風是他們一路獲勝的關鍵。

  之前最讓她擔憂的問題是經驗和心態,結果今天看來完全是多慮。這些正選們不但不緊張,反而因為在更大的場地裡表現變得更加穩定,有幾個甚至發揮出超常水準。

  ——特別是牛島,那力量似乎又進化了。

  千穗看著坐在板凳上休息的牛島,經過剛才的激戰,身上卻只出了一層薄汗,很有餘裕的樣子。

  這時,他也向自己看過來,兩人對上了視線。

  「若利,感覺還好吧?下午的比賽也要加油哦~」千穗悄悄比了個大拇指,對他發出鼓勵的信號。

  牛島點點頭,喝了口水,看起來完全OK。

  千穗衝他笑了笑,拿起手機,撥通了森田老師的電話。

  不出意外的話,老師應該快到了。

  「喂?我已經到體育館門口了……你們還在排球館嗎?」老師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聽上去匆匆忙忙的。

  「我們都在的,森田老師麻煩你快點哦,我們一會兒就要回去吃午飯了。」

  綾音留在民宿裡準備午飯,千穗剛才已經把獲勝的好消息發給她了。

  「好的好的!我馬上到~」森田掛斷了電話。

  千穗盯著手機屏幕,老師他都不關心比賽結果的麼?

  唉,果然是我校不靠譜程度NO.1的存在。她甚至擔心他現在可能還沒到體育館。

  「安原!」一行人已經收拾好物品準備離開,森田才剛好趕到。

  他是一個教一年級的英語老師,來白鳥澤也沒幾年,資歷尚淺,看上去還很年輕,一頭亂髮,衣服穿得鬆鬆垮垮,手上提著一個輕便的行李箱,裡面沒裝多少東西——是做事跳脫、不拘一格的那類人。

  「不好意思啊……我那邊的事情才處理完,辛苦你了。」森田嘴上這麼說著,其實心裡完全沒有愧疚的感覺。

  對他來說,成為排球部的指導老師就是一個麻煩。

  如果不是校長的旨意,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接觸這項運動。

  在安原千穗來之前,排球部的事他都交給九條管,現在有了千穗這樣認真負責的經理,他又可以開開心心地偷懶了。

  「沒關係的老師,我們現在要回去吃午飯了,一起走吧?」千穗帶著隊伍迎上去,對他說道。

  「嗯,對了……上午的比賽怎麼樣?」森田這才想起來問。

  「贏了。」千穗簡潔地回答,一邊在手機上找到大巴車司機的電話。

  「這麼厲害?」森田有點驚訝,「那我下午會好好給你們加油的~」

  「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啦,那麼下午的應援就拜託老師了~」

  在東京舉行的全國大賽,前三輪的觀眾不多,除了本地的學校,專門組織前來應援的屈指可數,白鳥澤也是如此。

  ——只有打進前8強,才有可能在看台上看到專門前來加油的人吧。她想。

  本來初中的男子排球關注度就很低,遠不及高中的IH和春高那麼引人矚目。

  下午的對手是來自福岡縣的福井中學,特點是全員擅長強力的發球。

  於是,中午的吃飯時間再次被千穗用來開作戰會議。

  「對付這種隊伍的方法其實比札幌中學那種更簡單,就是要全力去防守——然後反擊。」她說,「不能讓他們掌握比賽節奏,一旦連續發球得分,對我們就非常不利了。所以,請讓平時的大量接球練習發揮作用吧——」

  千穗說到這裡,看向牛島:「若利,除你以外全員都會參與防守,進攻就麻煩你了。」

  「好的,交給我。」堅定不移、建立在實力之上的強大自信,是隊裡最安定的存在。

  「中午大家就好好休息,為下午的戰鬥儲存好體力吧——!」

  森田老師默默吃著咖喱,表示他雖然聽不懂,但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森田老師,您有什麼話想說嗎?」綾音冷不丁插了一句。

  「唔……!」他擺擺手,比了個V字,意思大概是加油?

  「謝謝老師~」綾音笑瞇瞇。

  總覺得這個經理才是最可怕的……森田的直覺告訴自己。

  下午對福井中學的比賽,在第一局被對方率先發球得分掌握節奏的情況下,白鳥澤這邊動員了幾乎所有人的力量,奮力防守,抓住為數不多的幾次機會吹響了反擊的號角。牛島的強力扣球讓對手束手無策,終於在賽程的後段實現了比分的反超。1-2,白鳥澤獲勝,艱難挺進8強,這已經是排球部的歷史最好成績。

  森田老師表示等比賽打完請大家到外面好好吃一頓。

  ——不靠譜的成年人在這方面還是有所感觸的,好像自己負責的社團贏了就像自己也是人生贏家那樣,一個激動就開始揮霍自己的錢包。

  千穗跟著部員們在體育館外面等接送的大巴,卻在這時收到黃瀨的來電。

  「小安原!我們今天贏了哦~而且贏得超輕鬆~」陽光一般的語調稍稍上揚,千穗可以推測到他現在有多開心。

  「恭喜,我們今天也贏了。」大巴開到了眼前。

  「可你還是沒有來,我好傷心~」聽上去可不像。

  千穗排在隊伍的末尾:「不好意思,我這邊實在是走不開。」

  「唉……明天呢?明天總可以來了吧?」 背景音裡傳出 「人家明顯是在拒絕你啊笨蛋!」的炸毛聲。

  「明天我們也有比賽呢,抱歉了黃瀨君,我真的一刻都走不開。」千穗登上了大巴車。

  「嗚小青峰你太過分了……不不不,我是說,我們一定能進決賽!就在排球決賽的後一天,那時你總能來了吧?」信心滿滿呢,畢竟好像他們每個隊員都不簡單。

  「看情況吧……雖然我的確是打算在東京多待幾天,可如果比賽時間和我的行程有衝突的話,很抱歉我也不能來的。」千穗指的是桐山零的排名戰,她留在東京是想去看望他順便觀戰的。

  「好的!那就一言為定啦~」儘管千穗沒有保證一定會去,黃瀨還是單方面下了邀約。

  關上手機,千穗把頭仰起抵在座椅後背上,雙眼放空看著車頂。

  「剛才那是誰的電話?」身旁的牛島問道。

  「上次在帝光訓練賽後遇見的那個男生。昨天我不是迷路了嘛,結果又遇到他了,然後被他要去了電話號碼……」千穗回答得老老實實,「他其實是帝光籃球部的正選,現在也在這裡比賽,想邀請我去看……」

  「不行。」牛島打斷她的話,迅速予以否決,渾身散發冷氣。

  千穗沉默了一會兒,歪過頭,眼睛盯著他:「若利這是在吃醋?」

  「是。」

  「哈?」

  「我在吃醋。」

  「……」千穗整個人都不好了,誰能告訴她,這對話要怎麼進行下去啊!

  「總之你不能去。」

  「好吧……那等排球部的事結束後我要留在東京去看小零的比賽,不許攔著我哦。」千穗覺得自己要搶回人身自由權。

  「好,我跟你一起去。」

  千穗發現自己是徹底敗給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沒寫完的份,今天大概會再更一章


第22章 王將

  在這一切成為事實之前,沒有人能想到,白鳥澤中學能夠殺出重圍,變身一匹黑馬打進決賽。

  媒體把更多的焦點都放在了這支隊裡的絕對王牌——牛島若利身上,進行了全方位的介紹和報道。

  打進決賽後,對他們的採訪也變得多了起來,所有的媒體都想單獨採訪牛島,但是被千穗拜託其他隊員給全部擋了回去。

  儘管牛島表示他不介意被採訪,千穗還是下意識地想讓他不要過度曝光在大眾的視線裡。

  一點原因是不想讓更多情報暴露給對手,另一點則是

  ——唯有以比賽成績說話才是最好的回答。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反倒是全程划水的森田老師成為了對他們隊的採訪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人物。

  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千穗坐在場邊看著被記者和照相機團團圍住的森田,懨懨地想著。

  全國大賽已經來到最後一天,此時是決賽開戰前。

  「好……好多人……」籐井瑟瑟發抖,前幾天的比賽他沒有上場,但是千穗告訴他今天必須做好替補上場的準備了。

  和縣預選賽的決賽一樣,這次的決賽也有五局。

  看台上早早擠滿了從全國各地來的觀眾,參加決賽的兩所學校也有很多前來應援的學生,不過大部分都是來自決賽的對手,東京都的羽田中學。作為上一屆的全國冠軍,這所學校和白鳥澤中學這種縣內強校、半路出家的豪強是不一樣的,羽田中學的實力則是百分之百的「球場上的帝王」,從他們的應援氣勢就可見一斑。

  千穗死死盯著筆記本上關於對手情報的那一頁,館內爆炸般的加油聲被她隔絕,冷汗從額頭上流下來,滴在紙上,形成淺淺的水漬。

  ——不知道。

  現在的他們想打贏羽田中學,不知道能拿出什麼有把握的對策。

  這是從昨天得知對手的那一刻,直到現在千穗得出的唯一結論。

  他們擁有目前全國最優秀的自由人,而且全員都很擅長接球,因此在防守方面自不必說,進攻方面也做得十分出色,這次大賽他們的戰績目前為止是一局未負,而且贏下的局裡都是以大比分領先快速終結對手。其他學校對他們的評價是「從羽田中學手上拿下的每一分都絕不容易」。

  相比之下,白鳥澤中學的晉級之路十分坎坷,除了在第二輪零封對手,第三輪、8強賽和半決賽都是以激烈的2-1取勝,而其中的得分有一大半都是出自牛島。

  擁有這位絕對王牌是他們的優勢,但是羽田中學也和他們一樣,有一個和牛島針鋒相對的王牌自由人。

  就像最鋒利的矛對上最堅固的盾,在二者對上之前,誰也不知道到底是矛能刺破盾,還是盾能檔下矛。

  所以賽前千穗一反常態,什麼戰術也沒告訴隊員們,只是笑著說:「這支隊伍能走多遠,將由你們最後的表現來決定,所以對他們千萬不要客氣,放手一搏吧!」

  ——啊啊,和預選賽之前一樣,又說了些不知所云的話呢。

  我也是萬策盡矣,對不起。

  沮喪地垂下頭,千穗閉上了眼睛。

  「千穗前輩,你不舒服嗎?」綾音去裁判那登記完信息,回來就看到千穗的這副樣子,擔憂地問道。

  「不……我只是有點……高興。」千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高興?」綾音反問,看上去可是很勉強啊。

  「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休息一下?」

  「不用,我沒事的,綾音。」千穗搖搖頭,重新把目光放回到賽場中央。

  雙方球員已經在列隊相互問好了。

  ——決賽倒計時,30秒。

  「快點啊九條!教練特意給我們放一天假,你還呆在廁所裡幹嘛——不許用我的毛巾擦你的髒臉啊喂!」齋籐家客廳,前輩三人組難得的休息日,電視裡傳來觀眾吵鬧的聲響。

  ——決賽倒計時,20秒。

  「小巖~我再去買個漢堡。」及川說道。

  「我去吧,你在這呆著,別想勾搭女店員。」M記,北川一中的二傳和主攻手桌子對面放著台實況轉播的電視機。

  ——10秒。

  桐山零從棋盤上收回視線,透過他的鏡片,越過空空蕩蕩的陽台和萬里無雲的晴空,望向城市的另一邊。

  ——「滴!」哨聲吹響,屬於他們的最後一戰,在這個炎熱的夏日開啟。

  羽田中學的防守名不虛傳,白鳥澤這邊所有的進攻幾乎都被他們逐個化解了。

  但,是幾乎。

  除了牛島的扣球。

  左撇子為特點的進攻即使在賽前就聽過,真正交起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去適應。

  千穗在對方喊暫停時交代他們,此時是一口氣拉開差距的最好機會,他們要一鼓作氣拿下第一局。

  「是千穗醬的鏡頭!可為什麼是在對牛若醬說話……」及川咬著漢堡,看著電視機裡的畫面憤憤不平。

  巖泉吸了一口可樂:「雖然比分暫時領先,形勢對他們還是不利啊。」

  「畢竟對手是那個傳說中的羽田嘛~」及川歪著頭,「牛若醬很快就要遭重了。」

  正如這兩人所預料的那般,第一局後半段,羽田的隊員漸漸適應了牛島的扣球,開始將比分追回。奈何開局拉開的分差實在過大,第一局還是以白鳥澤的險勝結束。

  才經歷第一局就快要山窮水盡的狀況,對士氣是極大的打擊。

  只有森田老師仍在狀況外:為什麼贏下第一局,大家的臉色卻如此嚴肅?

  「我們可是贏了哎~你們不稍微慶祝下?」他小心翼翼地問。

  部員們的臉色越發難看了,這群明明是初中生卻比他還高的少年把他嚇得不輕。

  「森田老師~我建議您還是少說兩句哦。」綾音輕輕在他耳邊說,有森田老師在場的情況下,她就不是最小白的那一個了。

  森田渾身一僵,立即安靜下來。

  千穗決定先觀察看看情況,所以什麼都沒說。

  第二局在白鳥澤的沉默中開始了。

  全員的狀態陷入了低谷,儘管仍在場上做著打球的動作,看起來卻像是機械一般,僅僅是在被動地去做。

  被動地接發球、被動地攔網、被動地,進攻。

  甚至頻頻出現了主動性失誤。

  牛島的扣球威力明明未減,對手卻能毫無壓力地將它接起。

  此刻千穗明白,即使是換上替補也改變不了局面。這不是某個人出現了問題,而是全隊的戰意正漸漸消退。他們一直以來的打法都在依賴她佈置的戰術體系,現在沒有了明確的戰術,少年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我的錯?

  千穗第一次在比賽中途發起了呆。

  ——是我沒能想出對付他們的辦法。

  她絕望地把一直擱在膝上的筆記本丟在一邊。

  千穗站了起來,感覺淚水在眼裡打轉。

  快要哭了嗎?

  現在還不行。

  在滿場嘹亮的「羽田!」的加油聲中,她想她應該做點什麼了。

  做她作為一名經理最後僅能做到的事情。

  計分板上的數值來到21-15,白鳥澤很快就要輸掉第二局。

  解說員和觀眾都已經下了定論,開始偏向羽田這一邊。

  千穗叫了暫停。

  「很抱歉,」她對著聚集過來的隊員們說道,紫色的眼眸黯淡無光:「是我拖累了大家。」

  原本在期待新戰術的眾人聽到意料之外的話,僵硬的表情開始變得震驚。

  「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經理而已,只不過是運氣好一點進了決賽而已……」她接著說,「就得意忘形把自己真的當成教練什麼的……」

  「實在是對不起!」深深鞠躬,千穗在真誠地道歉。

  「前輩?」綾音在她身後,悄聲問道。

  「安原你?!喂不要拍我啊!」森田老師不知所措。

  攝像機對準她,剛好拍下了這一幕。

  「喂喂——安原她在做什麼啊?」齋籐摸不著頭腦。

  「不可能的吧,現在就放棄還太早了?」千葉發出了疑問。

  「不,你們快看——」九條從沙發上直起身,柔順的劉海下,一雙碧眼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他能透過電視屏幕感覺到,那群小子們身上有什麼東西快覺醒了。

  千穗仍然保持著鞠躬道歉的姿勢。

  還是牛島首先有了動作。

  他上前扶住她的雙肩,讓她站直,雙手輕輕拍了拍,眼神堅定地對她說道:「你沒有錯,千穗。」

  又轉過身,對著還處於驚訝中的隊友們說:「把球都傳給我,我來追回比分。」

  「牛島!」田村隊長喊道,「可是你的球——」

  「我說,把球都傳給我,」他又重複了一遍,「我能追回比分。」

  「若利……?」千穗驚惶地抬頭。

  牛島的身影在排球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無比高大,她能感受到,竹馬君身上的氣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讓她回憶起了,一年級對北川一中訓練賽後的那個和他的約定。

  ——「讓大家會毫不猶豫托球給他的若利,會是什麼樣呢……?」

  是了,她想。

  在絕境中也依然保持自信,甚至能再次突破自我的存在。

  「好!」隊友們齊聲吶喊,此刻他們只能相信他,自家最值得托付的王牌。

  少年們的臉上重新燃起鬥志,這一次,沒有了千穗在背後,他們也能夠在賽場上,繼續靠自己走下去。

  此刻,桐山零也剛好完成他棋盤上的對局。

  針鋒相對的雙方,其中一方的王將會帶領自己的士卒們走向最終的勝利。

  當他們3-2贏下比賽的時候,千穗的精神很恍惚。

  三名一年級替補也都輪番上陣,每個人的體力都在過度消耗。

  她的眼神一次次追隨著高高躍起的牛島,他的動作像展翅翱翔的鷹一樣,敏捷且兇猛。

  ——他終於在這場決賽中完成了進化。

  賽後的牛島被記者包圍,儘管體力已經支撐不了,還是滿臉平靜地接受了採訪。

  ——自此,牛島若利的名號響徹全國。

  在經歷了採訪、頒獎儀式和森田老師請客的慶功宴後,白鳥澤的隊員們終於在深夜捧著冠軍的獎盃返回了住處。

  「呼——」千穗一進房間便倒在地上,她到現在還有種不真實感。

  「好熱……」熾熱的氣溫讓她也出了一身汗。

  她躺了一會兒,便從地上爬起來在櫃子裡找洗漱用品,只想好好去泡個澡。

  「前輩要去洗澡了?」綾音問。

  「嗯,綾音要一起來嗎?」

  「好,稍微等我一下~!」

  兩人結伴去澡堂的路上,遇到了同樣準備去洗澡的幾個男生。

  「今天真是辛苦了~」千穗打著哈欠,語調軟綿綿的,感覺快要睡著了。

  「沒……沒有!安原前輩才是,真的謝謝您!」一年級的籐井臉紅紅的,眼神向四處亂飄。

  她點了點頭,向走在籐井前方已經掀起門簾準備進入澡堂的田村和尾崎前輩致意,便和綾音走進了女子浴室。

  千穗把自己浸在浴池裡,身體被溫熱的水包裹著,感受著水在周圍流動,安撫她疲憊的身心。

  綾音在她隔壁的浴池裡坐下,滿足地歎謂了一聲。

  「千穗前輩,」她出聲喚道,「為什麼今天的比賽上你要說那種話呢?大家都知道不是……」

  「綾音,其實我當時真的在這麼想。」千穗捧起一掬水澆在頭髮上,輕輕梳理著:「我很自責,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

  「若利曾經答應過我,要成為讓全隊都能信賴的王牌。」千穗自顧自地說,「我當時的感覺還很模糊,直到今天我才看到,他做到了。」

  「……」綾音沉默了片刻。

  浴室裡只有沙沙的水聲。

  「千穗前輩。」她突然出聲,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嗯?」

  「前輩喜歡牛島君嗎?」

  剛剛洗好從浴室出來的籐井,偶然聽到了這句話。

  他呆在了原地。

  心中叫囂著要趕緊離開,腳卻不聽使喚地一動不動。

  「籐井?」準備來洗澡的牛島走了過來,「你站在這幹什麼?」

  「牛島前輩……!我、我……」籐井驚叫一聲,緊張得說不出話。

  「喲,牛島~我們都洗完了,你快進去吧!」尾崎走了出來。

  「好的,尾崎前輩。」牛島以為籐井是在外面等其他人,沒有多想。

  女子浴室裡靜悄悄的。

  ——這裡的隔音條件也太差了!這一點要給差評!

  千穗在心裡瘋狂吐槽。

  至於那個問題的答案?

  綾音沒有問到,她只是看到,在籐井的叫聲傳來後,千穗把腦袋沉入了水底。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肝了4000字,總算是把比賽寫完了~

  接下來的感情線會增多,第三年排球部也會迎來重大轉變。


第23章 水底

  決賽結束的第二天,白鳥澤中學排球部於早飯後在民宿正廳集合。

  大大的冠軍獎盃被田村隊長捧在手上,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整,這群少年又恢復了元氣,愉快地嬉笑和交談著。奪得冠軍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爽快,這次難得的經歷會成為他們青春裡最重要的回憶之一。

  森田老師昨晚作為唯一的成年人,喝酒上頭了,起床後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他們今早就要乘坐大巴離開東京,這個夏天的夢幻之地。

  「森田老師、田村前輩,回去的行程就要多麻煩你們了。我在這邊還有些私事要處理,就提前和大家告別啦~」千穗向老師和隊長招招手,在門口準備送大家登上車後離開。

  「那麼——」她轉過身,揚起頭對著身後全程沉默的牛島說道:「若利啊,你確定要跟我一起去看小零嗎?那可是將棋哦?」

  千穗拚命抬高她一邊的眉毛暗示著:他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牛島沒見過她口中的那個「小零」,更不懂將棋。

  ——所以他覺得他更應該跟過去了。

  「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千穗耷拉下腦袋,真的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自從昨天的比賽上牛島覺醒了王將氣質後,現在他給人的感覺雖然更加可靠,卻也更有點不容反抗的意味在了。

  如果不是和他多年的相處,瞭解他看似可怕的外表下那種純粹乖巧的本性,千穗也不會能和他如此自然地說話。

  其實,她能感覺到,其他隊友對牛島的態度還是有點敬而遠之的。不易親近、不擅交際卻帶領大家奪得全國冠軍的他,已經是排球部未來欽定的隊長人選了。隊內的人際關係也是影響團隊的重要因素,她不希望看到牛島被孤立的景象。

  昨天的決賽已經觸及她決策能力的極限,而牛島身上還有著無盡的可能。對手也一定會不斷進化,明年能否順利出線還是個未知數。

  ——總覺得未來的路才是最艱難的。這是運動社團年復一年的輪迴。

  載著部員的大巴車漸行漸遠,千穗一直掛著笑容向車上的同伴們揮手告別,直到車輛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

  「嗚……」雖然能在大批記者趕到前把大家送走她是很高興,但記者們的主要目標還留在她身邊。

  ——希望把他帶在身邊不會遇到麻煩。

  千穗打開手機,給桐山零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馬上出發。

  黃瀨那邊的觀賽邀請被她推辭掉了。

  「誒~小安原不能來好可惜,不過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們一定能奪冠!」對方被拒絕後仍然健氣滿滿,「等比賽結束我們有機會再約~」

  「嗯嗯,抱歉了黃瀨君,祝你們獲勝!」在身邊的牛島如同X光的視線照射下,千穗的回答十分標準。

  掛掉電話,兩人正在等電車的站台上。東京和他們之前去過的仙台相比又是另一番風貌,有著更多、更多,未曾見過的景色。

  千穗和牛島都換下了比賽期間一直穿著的學校運動服,看上去就是兩個普通的年輕人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間,隱沒在這繁華的大都市中。

  還好中學排球的全國比賽關注度不高,來自冠軍隊伍的兩人也不用擔心會被路人認出來。

  「那個黃瀨……是在故意纏著你?」擠進電車的時候,牛島突然問道。

  「不是這樣啦……只是我很少遇到這種類型的人,他應該只是對朋友會特別熱情的那種吧?」千穗腹誹,和若利是完全相反的類型呢。

  正是早高峰的時間,電車裡的人很多,千穗被擠得站在車門邊,前方貼著牛島的身軀,讓她有點不自在。

  「哦,已經把你當朋友了啊。」牛島黑著臉得出結論。

  千穗抬起頭,看他臉色不對,心裡一驚。

  聯想到之前他徑直承認是在吃醋的說法,千穗心裡怪怪的。明明平時和部員們的關係甚至要更親密,他也沒這麼表示過。

  「若利你別生氣了~我不是都拒絕了嗎?」千穗好言好語相勸,希望能挽回一點好感度。

  「……」得到的是無聲的回應。

  她把頭偏到一邊,決定懶得管這個大醋罈子了。

  牛島一手拉著上方的吊環,一手扶著千穗的肩,看向車窗外快速略過的一幢幢建築,把她緊緊護在懷裡。

  列車抵達偏遠的三日月町的時候,車廂裡已經十分空了。

  牛島卻下意識地保持著這個動作,直到兩人下了車。

  「我們到了,若利。」千穗就這麼倚著他站了一路,感覺腳都麻了。

  「嗯,走吧。」牛島總算放開她,朝車廂外走去。

  重獲解放的千穗跺了跺腳,快步跟上。

  「吶,若利該不會是緊張了吧?」千穗好笑地看著他僵硬的走路姿勢,雙手握拳一步步邁得像個機器人。

  她表示很能理解地點點頭,自顧自接著說:「嗯嗯~畢竟若利從沒見過小零呢,也不懂將棋~」

  怕是要在她的小偶像面前變成個呆子。

  「我是在……期待,」牛島卻邊走邊斷斷續續地說,「期待你一直憧憬的那個人是什麼樣的。」

  「見到他就會知道啦~我敢打賭你也會喜歡他的。」

  「喜歡?」

  「嗯!我很喜歡小零哦~」千穗的語氣裡充滿了回憶。

  那個溫柔的、堅強的、與命運抗爭的天才將棋手,那個一直能安靜傾聽並給予她安慰的少年,她最喜歡了。

  喜歡得小心翼翼地守護著。

  知道他性格孤僻、不擅說話,便一直用LINE和他交流;知道他總是一個人在家下棋,便吵著要和他對局;知道他和養父家關係不好,便從不提起;知道他不會好好吃飯,便總是在吃飯時間發消息督促著……關注他從六月到次年三月,每月一場的排名戰。

  這些事情從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千穗就從沒放棄過。那個有著憂鬱綠色雙眸的眼鏡男孩的每一步棋,都在年幼的她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千穗還記得初見桐山零時,是在父親的葬禮後不久。

  剛剛失去和她最親密的父親,那個總是溫柔地教她下將棋的父親,職業九段,安原祐樹。

  抱著父親遺照的小千穗,一動不動地跪坐在靈位前,久久不肯離開,茶飯不思,讓母親焦急得無可奈何。

  父親生前的好友幸田征近帶著他剛收的養子前來拜訪,她以前是見過幸田家的長女和次子的,這次卻不見兩人的蹤影。

  「幸田叔叔,香子姐姐和阿步呢?」幸田征近走到她的面前,她拉著他西服的衣角,用空洞的聲音問道。

  「他們都留在家裡了,沒跟叔叔來。」幸田彎腰摸摸她的頭,拿過她懷裡的相框放回櫃子裡,「不過這次我帶了另一個兒子來陪你玩哦~」

  「零,過來。」他向身後的人喚道。

  千穗這才看清,幸田身後跟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她好奇地向那個身影望去。

  他一點點蹭到自己跟前——

  桐山零給她第一眼的感覺,是悲傷,那種獨自沉入水底無法浮起的悲傷感。翠綠色的眼眸平靜,可是沒有一絲光芒。散亂的黑色頭髮搭在腦袋上,看上去病懨懨的。

  這感覺和那時的自己很像。

  不,後來想想也許自己的悲傷和他比起來,根本已經不算什麼了。

  「零?」小千穗歪著頭,呆呆地看著他。

  男孩的嘴緊緊抿成一條線,向下彎曲著,沒有任何反應。

  「他叫桐山零,是我的養子和弟子。」幸田介紹道,「可以陪你下將棋哦。」

  「零也會下將棋?」千穗聽到和父親關聯的東西,眼神開始亮了起來。

  「是。」男孩終於吐出一個字,非常纖細的嗓音。

  結果在棋盤上被他狠狠地擊敗了。

  不服輸的小千穗無論再怎麼挑戰,依然無法戰勝他。

  從那以後,除了跟著牛島爸爸學習排球,她每天的功課就是自習棋譜,為了追上桐山零的水平。

  和他的聯繫也變得多了起來。

  可漸漸和他接觸才發現,在那悲傷的外衣下,包裹著的是無盡的溫柔。

  只等著什麼人將他從水底拉出,掙脫那團混沌的世界。

  可是千穗明白,她自己做不到。

  父親去世後,小千穗的樂觀和笑顏是建立在空氣之上,像是被關進了一個脆弱得如紙一般、卻就是逃離不了的空洞洞的籠子。如同童話裡被鎖在籠子裡終日供他人娛樂、無法真正地自由啼鳴的夜鶯,不會為了自己而歌唱。

  所以才會做一個蹲在岸邊的守護者,直到他能遇到那個命中注定的引路人。

  ——也一直在等待,能夠將自己從這籠子裡解救,帶著她飛向青空的某個英雄。

  「小零!」棋社的休息室內,千穗不顧形象地撲到多年未見的老友身上,把一旁的小胖墩·二海堂晴信嚇得夠嗆。

  二海堂也是和桐山從小就認識,是一個名門家的小少爺,和桐山在某次兒童比賽中交手後,就單方面認定成為他的朋友兼永遠的對手,同樣是一名職業棋士,身體是因為常年的疾病而水腫,但是看上去圓滾滾的很可愛。

  零的眼鏡被千穗的擁抱都蹭歪了,他不知所措,眼神裡寫滿了震驚。

  即使在LINE上看過她近期的照片,見到真人還是會需要適應一陣子。

  「額……安原?」他感受到千穗的動作幅度慢慢變小,最終停了下來,便小聲問道。

  他看不清她的臉,越過千穗的肩頭,只能看見站在對面的牛島。

  「他是誰?」艱難地舉起手,指向這位又高又壯的男生。

  千穗放開零,站在兩人中間介紹道:「小零,他就是若利~若利,這位是小零!」

  「你好,我是牛島若利,千穗應該向你提起過我。」牛島禮貌地伸出左手。

  「你……你好,我是桐山零。」桐山顫抖地握住牛島的手,感覺到他的手掌很大,肌肉發達,明顯是長年打排球引起的。

  「小零,不介紹下這位嗎?」千穗看向二海堂,雙眼放光,

  ——好可愛!圓圓的肉肉的好想捏!

  千穗心中像是覺醒了什麼奇怪的屬性。

  「他是……」

  桐山還沒說完,話就被二海堂接過去了:「你們好!我叫二海堂晴信,是桐山的朋友~和永遠的對手!」他笑呵呵地說著,使勁拍了拍他「朋友」的背。

  「二海堂!我們才不是什麼……」桐山扶了扶歪掉的眼鏡,有點生氣又有點無奈的樣子。

  「哦~小零在這邊也交到朋友了啊,你好,我是安原千穗。」千穗拚命忍住想要伸手去捏二海堂的臉的衝動,微笑著自我介紹。

  「安原?」二海堂聽到這個姓氏,愣了愣。

  「是的,我是安原九段的女兒。」

  「原來如此……」二海堂點點頭,是那個職業九段·安原祐樹的女兒啊,難怪和桐山的關係這麼好。

  「桐山,時間快到了。」這時,棋社社長從休息室的門後探出頭來。

  「好的,社長。」這個七月的排名戰即將打響,桐山起身往門外走去。

  「加油哦~小零,一鼓作氣地拿下吧!」千穗在走廊裡對著他大聲應援。

  回答她的是桐山漸行漸遠的背影。

  ——和排球運動員不同,將棋棋士的賽場是孤獨的。

  每一場戰鬥都會持續地消耗腦力和體力,甚至比個兩三天都有可能。

  而且,落出的每一子只能由自己規劃和決策,所有的失誤只能由自己承擔。

  是隔絕世界的極致的孤獨。

  千穗看著他緩緩走進棋室,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仍然沒能從水底脫離。

  她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要開始暫緩日更的節奏了,作者有個很重要的考試要準備,兩天一更,時間充裕會盡量多寫點~

  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24章 橋

  千穗回到休息室內坐下,通過電視屏幕上的轉播錄像開始觀看桐山的比賽。

  牛島和二海堂分別坐在她兩側,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棋盤。

  二海堂根據比賽實況在棋盤上模擬著棋子的走勢,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房間內的三人還沒有說過一句話——

  千穗和二海堂緊緊盯著棋盤沉思,牛島則是看了一會兒也不明所以,乾脆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小憩。

  千穗看將棋比賽時的眼神,他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見。

  和她在場下看他們打排球時的樣子,很不一樣。

  牛島的腦海裡映出千穗的那種眼神,在安靜的房間裡,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桐山的對手更年長,比賽經驗自然是更豐富的。

  可是這也意味著他的實力僅止步於此,在桐山的攻勢下,他很快便敗下陣來,毫無反抗的餘地。

  兩小時後,桐山的對手投子認輸。

  七月的這場排名戰,仍然以桐山的勝利告終。

  ——如果能保持這樣的勝勢到明年三月的獅子王戰,他就能順利升上五段了。

  「呼——」千穗長歎一口氣,觀賽時她一直是神經緊繃,看到小零獲勝時才終於能放鬆下來。

  「哦!幹得漂亮,桐山!」二海堂雙手握拳,為他的好友歡呼。

  牛島被兩人發出的聲響驚醒,他惺忪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看到千穗正握著二海堂的手歡快地轉圈圈。

  「若利你醒了?」她注意到他的視線,「小零贏了哦~很厲害吧!」

  「不愧是我承認的對手!總有一天我也要和在新人戰中對上,新人王的稱號是我的!」二海堂兀自興奮地喊出他的願望。

  在接受了社長和其他棋社朋友的祝賀後,桐山零慢吞吞地回到休息室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門「吱呀」地被打開,吸引了室內三人的目光。

  「小零!」千穗立刻轉而撲到他身上,給桐山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單薄的身材甚至撐不起那件白色短袖襯衫,抱起來的感覺瘦瘦弱弱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架。

  表情也是,和初見他時一樣,翠綠的眼眸黯淡無光,嘴緊緊抿成一條線向下彎曲著。

  即使贏了比賽,零也沒有任何勝者應該產生的愉悅感。

  ——他並不喜歡將棋。

  千穗放開他,擠出一個微笑。

  從剛才擁抱他的感覺到看見他此刻的表情,她很明白這件事情,心裡是刺痛的,卻仍在強顏歡笑。

  可是桐山零從未抱怨過什麼,童年的經歷也好,被迫走上職業棋士這條路也好。

  所以喜歡著將棋卻無法打職業的千穗更不能在零面前表現出軟弱。

  會傷害到三個人的。

  千穗很小的時候,也曾祈盼著成為一名職業棋士。父親得知後,即使知道將棋界幾乎沒有女人的位置,也在盡心盡力地教授著她。年紀輕輕就成為職業九段,安原祐樹的天賦不可限量。

  那個願望在父親的病逝後終止了。

  失去了父親的千穗,找不到願意收女徒弟的師父。

  如果他知道自己在零的面前表現得像個放棄夢想的敗犬,也會傷心的吧。

  「小零,恭喜你。」千穗笑著說,嘴角上揚。

  千穗的表情被牛島盡收眼底,他感覺得到哪裡不對勁。

  「嗯,謝謝你,安原。」零的聲音十分疲憊,經歷了兩小時的腦力消耗,他現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咕」,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二海堂不好意思地摸摸他圓圓的肚子,笑了:「那個……我們一起吃午飯吧……我請客!」

  桐山跌坐在了沙發上。

  有大老闆掏錢請客吃飯,千穗的心情自然是十分雀躍的。

  剛想問他「去哪吃」,只見二海堂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管家爺爺嗎?午餐麻煩你送到棋社來,謝謝~」

  「哈?」從沒見過這種操作的千穗懵逼了。

  「二海堂他就是這樣啦,安原你別在意。」桐山推了推眼鏡,看起來是見的多了,「之前他到我家下棋,晚餐也是這麼解決的。」

  牛島點點頭,似乎很能理解這種做法。

  同為大少爺的心靈感應嗎……千穗心裡吐著槽。

  不一會兒,二海堂家的管家爺爺就開車送來了專門請大廚打造的豪華午餐。

  海鮮刺身拼盤、壽司拼盤、賣相精緻的各式和風料理……

  「哇~看起來好好吃——!」千穗盯著一盤盤豐盛的料理流口水,她本來就有點餓了,看到這些食物更是要餓扁了。

  「唔——!」牛島雙眼放光,食量很大的他感覺能把這滿滿一桌的美食都吃完。

  「你們別客氣~儘管吃!」二海堂樂呵呵地說道,管家爺爺面帶笑容,安靜地立在一旁。

  「真是太謝謝你了!那我們就不客氣咯~」千穗覺得二海堂這個朋友她是交定了。

  「感謝款待,我不客氣了。」牛島夾起一塊壽司開始吃了起來。

  「哈哈不客氣~桐山,你也來吃啊?」二海堂熱情地招呼道。

  「額……好,謝謝你,二海堂。」桐山在這一桌子的美味前最終敗下陣來。

  午餐間,對話仍然在繼續著。

  二海堂似乎對牛島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牛島是安原的朋友嗎?」

  「嗯,在宮城那邊,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現在在同一所學校。」

  「哦~」二海堂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原來是青梅竹馬啊~」

  千穗把頭埋低,專心地吃著飯。他人常常用這種曖昧的語氣形容著她和牛島之間的關係,她已經習慣了。

  「我聽安原說過,牛島是排球社的主將?」桐山接了一句。

  「是的,我在隊裡當主攻手。」牛島承認道。

  「排球?難怪身材這麼壯~」二海堂大口嚼著刺身,「好羨慕……」

  他也好想擁有這種身材,但是疾病的折磨讓他的身體徹底發胖走樣了。

  ——甚至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和疾病抗爭多久。

  「若利排球打得可厲害了,」千穗介紹說:「這次我們來東京,是來參加全國大賽的,就在昨天拿了全國冠軍哦~」

  「誒?冠軍?」二海堂眼睛睜得滾圓,被千穗的話驚到了。

  桐山也是停下了夾菜的手,滿臉驚訝地看著牛島。

  「這沒什麼的。」牛島還是一臉平靜,「我們隊伍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不……這已經很厲害了啊,牛島同學。」桐山渾身顫抖地吐著槽,感受到這名運動少年的強大氣場,他現在有點不太好。

  桐山的體育向來就很差,在這樣的人面前讓他產生了強烈的自卑感。

  「你們別在意~若利這麼說不是在謙虛,」千穗壞笑,決定把牛島高大威猛的形象徹底粉碎,「他是真的在這麼想……是不是覺得這個人特別糟糕?」

  「……」桐山手一抖,筷子掉在了桌上。

  「哈哈哈哈哈!」二海堂抱著肚子狂笑,「牛島,你真有趣!」

  「謝謝。」牛島真誠地接受了他的誇獎。

  午飯時間在千穗和二海堂的笑聲二重奏中結束。

  成功和二海堂交換了聯繫方式,和社長打了聲招呼後,千穗和牛島便準備離開。

  「那,我們也就不打擾了。謝謝你的招待,二海堂~」棋社樓下,千穗向桐山和二海堂告別,「小零,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看向零的眼睛,對這個瘦弱的少年囑咐道,握著他修長而蒼白的手指。

  現在是炎熱的夏天,他的手卻還是冰涼的。

  「謝謝你來看我,安原。」零說道,「恭喜你們奪冠。」

  他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是一種極其溫和的淺笑,彷彿料峭的春風、柔和的夜月,或是平靜的水面上突然泛起的漣漪。

  看著零的牛島的身體一僵。

  零的笑容是純粹而真實的,只消一眼便能夠被它打動。

  他聽千穗說過這個少年的經歷,所以才會被這樣的笑容動搖。

  ——「我敢打賭你也會喜歡他的。」他想起了千穗的話。

  是的,他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也終於知道之前千穗的表情哪裡不對勁了。

  兩人離開了棋社,並肩漫步在午後三日月町安靜的街道上。

  這裡是繁華東京的偏僻一隅,景色不似中心城區的喧鬧,反而像是一個世外桃源,古舊的路牌和天橋,架在河上的一座橋,沿著河邊分佈著窄窄的街道和低矮的平房,以及其中各種各樣的特色小商舖,從裡面散發出食物的香甜氣息。

  經過一家名為「三日月堂」的點心鋪的時候,千穗被冰櫃裡造型可愛的和果子誘惑得移不開目光。

  「歡迎光臨~」店主從後廚出來接客,是一位個子矮矮的老爺爺,「要買些什麼,小姑娘?」

  「唔……」千穗托著下巴左思右想,全都這麼可愛要怎麼辦啊!好想全部買下來……

  「沒決定好的話,我推薦三日月糕哦~是我們店的招牌,三日月町的名物!」老爺爺指著一款豆沙夾心的、長得像銅鑼燒的糕點,笑盈盈地推薦道。

  千穗點點頭,但是那個兔子形狀的草莓大福她也很想要。

  於是,千穗最後提著一盒三日月糕和一盒草莓大福走出了點心鋪。

  等在外面的牛島靠著河堤邊的欄杆,看到千穗出來便迎了上去。

  「謝謝若利~」千穗微笑著把紙袋子遞給他,「我們回去吧。」

  「嗯。」牛島接過袋子,和千穗往車站走去。

  往車站的方向要經過那座橋,兩人緩緩走過橋上,夏日的暖風從臉頰吹過,河面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

  「真好啊,這裡。」千穗感歎道,「沒想到在東京還有這樣美麗的地方~好羨慕小零,能住在這裡。」

  「桐山?」牛島頓了頓,「他是一個人住在這?」

  「是啊,小零他……是自己要離開養父家的。」千穗扭頭看著河面,風吹亂了她的頭髮,「然後就一個人住在這裡了。」

  「桐山這個人,我很喜歡。」牛島說道,「你說得沒錯。」

  「誒?」千穗停下腳步,看向身邊的牛島。

  「可是,你是不是有什麼……」牛島也停了下來,接著說:「我是說,你和他說話的時候,像是哪裡不對勁的樣子。」

  千穗眨了眨眼。

  ——糟糕,被他發現了嗎。

  嘴上卻回答著:「我哪裡不對勁了~若利你一定是看錯了。」

  盡力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在心裡祈禱他不要再問下去。

  風停了。

  蟬鳴聲分外清晰。

  牛島直視著她的眼睛,逕直說道:「不,我看得出來。」

  「你心裡很難過。」

  千穗低下了頭,陰影覆上她的臉。

  「若利……」她的肩膀在顫抖,「有時,你這樣真的很過分……」

  牛島沒想到這句話會讓千穗反應如此激烈,慌亂之中,提著的紙袋「啪」地掉在地上,他也不去管,輕輕扳過少女的身體,把她擁入懷裡。

  「抱歉,」他說,「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不開心。」

  「我不知道你在遇到我之前經歷過什麼……但是,我不會再讓你露出那種表情了,千穗。」

  「你能相信我嗎?」

  少女的身體顫抖著,牛島感覺他的胸口染上了濕意。

  「嗚……」千穗的氣息很微弱,「隨便就許下這種諾言,若利不會後悔嗎?」

  「我不是隨口說的,」牛島的聲音很堅定,熾熱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所以也絕不後悔。」

  「傻瓜。」破涕為笑,千穗推開他,眼中的淚水已經消失了。

  她溫柔地伸出手,撫平牛島身上被她弄皺的那塊布料:「若利雖然對將棋一竅不通,直覺卻很準呢。」

  牛島重新提起掉在地上的紙袋。

  「敏感的直覺也是棋手的重要素質……打排球的你倒是很擅長。」千穗歪著頭,笑了,「被你看穿了呢。」

  「謝謝你,若利。」這次她的笑容就像那時的零一樣,純粹而真實。

  牛島點點頭,牽起她的手向橋的對岸走去。

  暖風再次拂過,手中的感覺很舒服。

  橋下的河水拍打著堤岸,濺起小小的浪花。

  ——以後,也想一直和你這樣走下去。牛島突然有了這種感覺。

  一起走過漫漫長路。

  「前輩喜歡牛島君嗎?」那晚,綾音的問題在千穗心中迴響。

  她把腦袋埋入水底,不讓自己呼吸。

  耳邊只有水波的震盪聲,她無論如何也回答不上來。

  她很清楚,她是喜歡的,但是和對零的喜歡不一樣。

  不是守護,也不是共感;而是忍不住地想要獨佔,自私得容不下一顆砂礫。

  她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從綾音來到排球部、回憶起她的身份那時起,千穗就清楚這一點了。

  現在,千穗的手被牛島握著,走過這座三日月町老舊的橋。

  ——我當然會相信你,若利,因為你從未失約過。

  可是,這種還不夠格的喜歡就讓它和我一起沉入水底吧。

  不要再蕩起一絲漣漪。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啦`考試還有一周的時間,緊張= =


第25章 新朋友們

  從三日月町回民宿的電車上,千穗再次接到了黃瀨的來電。

  此時正是下午兩點,烈日當空,整個城市裡熱氣蒸騰。

  黃瀨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開心:「小安原,我們贏了!」

  全國中學校籃球大會的最後一場決賽,帝光對鐮田西,在帝光開局落後的情況下,全隊五人在監督的引導下力挽狂瀾,以大比分勝利獲得冠軍。

  沒有什麼比大家相互合作一起努力地奪冠更能讓他高興了。

  千穗的眉眼舒展開來:「恭喜你們,黃瀨君。我朋友的比賽也獲勝了哦。」

  牛島聽到這個名字,偏過頭看著她的側臉。

  她認真地聽著電話,不時點點頭,輕快地和對方交談著,彎彎的眼睛裡滿是溫柔。

  電話那頭,黃瀨還在沒完沒了地敘述著比賽細節,也不管千穗能夠理解多少,更衣室裡隊友們吵鬧的背景音都被他忽略了。

  「那——」黃瀨終於講完了比賽,話鋒一轉:「小安原,我們下午去澀谷約會吧!和大家一起~」

  黃瀨所說的「約會」不是指男女之間的那種,只是單純地想和朋友們一起出去玩,東京體育館所在的澀谷區他平時因為模特工作的關係會經常來,所以對這一帶非常熟悉。

  「拜託,誰要和你去約會啊!」更衣室裡,其他人的交談都被黃瀨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語給打斷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青峰大輝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想要泡妹別拉我們下水!」

  「唔……約會什麼的好麻煩,不過有好吃的我就去。」紫原的重點永遠在吃。

  「抱歉,黃瀨,我家裡還有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去。」大少爺赤司日理萬機。

  「我隨便的說。」綠間心裡其實很不願意,但是今天的晨間占卜說巨蟹座可以試著和朋友們外出,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也可以的,黃瀨君。」黑子已經換好了衣服在一旁看書,聽到黃瀨的提議他抬起頭回應著。

  「……」電話那頭奇跡的世代們的反應全部灌進了千穗耳朵裡,她現在很頭疼。

  「吶吶~小安原也來嘛?反正你那邊現在也沒什麼事,明天再回宮城也不遲吧?」對方極力熱情地邀請著。

  千穗雙眼水汪汪,猶猶豫豫的樣子看得牛島心裡很不是滋味。

  牛島搶過了手機。

  「你好,我是牛島若利。」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若利!突然這麼說誰認得你啊!千穗驚恐地看著他,伸手想要搶回手機。

  黃瀨停頓了一下,問道:「你是誰?小安原呢?」對面溫和甜美的女聲突然轉換成低沉磁性的男聲,讓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我是她的青梅竹馬,你找千穗有什麼事情嗎?」牛島捉住了千穗的手阻止她的騷擾,語氣鎮定地問。

  「哦~小牛島?」黃瀨略微思索了下,「我在約她一起出來玩啊,和我們籃球部一起~你也要來嗎?」能在這種狀況下還發出如此邀請,某種意義上也是個十足的天然系。

  牛島皺眉:「不要用那種稱呼叫我,還有對千穗也不行。」

  黃瀨對他承認的人的習慣性稱呼都會在名字前加個「小」,任何人都改不過來的。

  所以牛島的這句反對被他華麗麗地忽略了:「哈哈哈別生氣嘛小牛島~多交個朋友有什麼不好!而且,我們籃球部剛剛得了全國冠軍,就是約大家一起出來慶祝下~」

  「若利……」千穗的手腕還被他捉著,只好湊到他身前小聲提醒道:「不要太為難黃瀨君了,他也是一番好意,其實我們可以一起去的。」

  她剛才認真考慮了很久,決定還是不能放棄這個可以深入參觀東京的好機會。

  好不容易來一趟,而且接下來的確也沒什麼事,直接回宮城總覺得有點可惜。

  牛島得知黃瀨他們竟然也得了全國冠軍,又聽到千穗的話,眨眨眼睛,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也許是同為天然系的他和黃瀨互通了什麼想法,在千穗至今不那麼長的人生中,極為罕見的事情出現了——

  只聽見牛島說:「好的,我和千穗會一起過去。幾點鐘在哪見?」

  千穗睜大了眼睛,掙扎的手停了下來。

  牛島聚聚竟然能好好聽她的建議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和黃瀨約定好了時間地點,牛島掛斷了電話。

  他把手機還給千穗時,看到的是她寫滿震驚的臉。

  眼神呆滯,靠在座位上望著對面的車窗,身體一動不動。

  「千穗?」和以前做過的一樣,牛島戳了戳她的額頭。

  「啊!」千穗終於回過神來,感覺剛才的發生的一切恍如夢境。

  「若利你……同意了?」她盯著對面車窗上倒映的二人的身影,可以看到牛島的臉色十分平靜。

  ——不可思議,是被什麼人附身了嗎?千穗煞有介事地托著下巴,看著車廂的地板,像是在下一盤棋那樣思考起來。

  「是,」牛島回答,「已經約好了,下午三點整,澀谷地鐵口見。」

  「……」

  「千穗?」身旁少女的沉默讓他奇怪地喚了一聲。

  「我知道了——」千穗突然說,「一定是若利在見到小零和二海堂後發生了改變!想交更多的朋友了!」

  牛島歪了歪頭,背景裡全是問號。

  他已經搞不懂千穗的腦回路飄到哪裡去了。

  當兩人來到約定地點時,黃瀨那邊已經全員到齊了。

  果然,無論看幾次都會被這樣的景象震到——

  千穗一邊朝他們揮手一邊在心裡吐著槽。

  髮色各異的一群少年和那個粉頭髮的可愛女生,在一群路人中分外顯眼,她幾乎是在人堆裡掃一眼就發現了他們。

  人來人往的澀谷地鐵站口,千穗帶著牛島與奇跡的世代們匯合了。

  「黃瀨君!」她走到迎上來的黃瀨面前,微笑著說道,「誒?你們的隊長呢?」

  並沒有發現那天好心給她指路的溫柔紅髮男生呢。

  「隊長?」黃瀨愣住了,久久沒有接話。

  她怎麼知道小赤司是他們隊長的?他記得並沒有告訴她過。

  「赤司的話,他家裡有事所以來不了。」綠間替黃瀨作出了回答,「不過,我想黃瀨是在驚訝,你怎麼知道他是我們的隊長?」

  「唔……是我疏忽了……」千穗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其實是我猜的,那天遇見你們的時候,我覺得他的表現很像一個隊長,就擅自這麼認為了。」

  「哇好厲害!」桃井湊了上來,彷彿找到了戰友,同為經理的她在數據收集和分析方面的能力是一流——所以千穗的這番話讓她發現了同類。

  「這沒什麼啦——話說,抱歉,請問你的名字是?」千穗除了黃瀨,還不知道這群人各自的名字呢。

  「這個之後再聊~安原不先介紹一下這位嗎?」桃井好奇看向千穗身後的牛島。

  牛島提著他們從三日月堂買來的點心,從雙方見面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默默站在後方,還沒有說過一句話。

  桃井覺得他看起來酷酷的,而且身材和肌肉也不輸籃球部的大家,結合千穗排球部經理的身份,聰明的她已經猜到個大概了。

  「你們好,我叫牛島若利,千穗的青梅竹馬。」牛島沒等千穗開口,直接做了自我介紹,「現在是白鳥澤中學排球部的成員。」

  青峰瞇著的眼眸頓時睜大了——沒錯,即使嘴上說著不要,他還是乖乖地跟來了。

  這個牛島和他一樣,都有個青梅竹馬呢。

  「哦!你就是小牛島啊~」黃瀨很快恢復了元氣,向隊友們號召道:「大家~也都來做自我介紹吧!」

  千穗覺得,所謂「奇跡的世代」偉光正的高大形象在她眼裡是徹底崩塌了。

  除開今天沒來的隊長赤司看上去還比較正常外,其他人的外貌和個性都太鮮明瞭——

  和牛島同樣是左撇子的綠間真太郎,手上還托著他所謂「晨間占卜的幸運物」,一隻可愛的小熊玩偶,說話總會在句尾加上奇怪的口癖。

  青峰大輝,膚色不似東洋人普通的黃色,而是黝黑,表情凶凶的,是桃井的青梅竹馬。

  紫原敦,有著這群人中最高的身高,整個人卻鬆鬆垮垮沒什麼幹勁,說話聲音黏糊糊,特點是手裡總有吃不完的零食,對路邊的美食也是興趣盎然。

  黃瀨涼太,陽光開朗的性格和帥氣的外貌似乎很受路過女性的歡迎,據他說偶爾會接模特的工作,會被經常認出來。

  桃井五月,唯一的女性,姣好的身材讓千穗都忍不住會多看兩眼,對她似乎無比熱情。

  以及據桃井說是她最喜歡的那個,讓千穗驚訝為什麼會忽略他的存在的透明感少年,黑子哲也。

  ——名字倒是可以結合髮色和瞳色,意外地好記。

  中學籃球界的頂端被這樣一群人佔領,真的不要緊嗎?千穗不禁擔憂了起來。

  總覺得排球界和他們比起來正常地過分了。

  牛島只是拍拍她的頭,讓她不要想太多,性格天然的牛島在這方面的接受程度比她高得多,竟然很快就融入了進去,能和他們正常地對話了。

  ——當初是誰反對我去看他們比賽的啊喂!

  一群人在黃瀨的帶領下,穿梭在澀谷區的街頭,從商業中心走到居民區,吃吃喝喝打打鬧鬧,快樂的時光過得很短暫。

  千穗和牛島帶來的點心也被大家在咖啡廳瓜分完了,其中紫原吃掉了大部分,還問她是從哪裡買來的。

  「三日月町啊……好遠。」紫原懶散地說著,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親自去一趟了。

  一行人在傍晚時分,走到了一處街頭籃球場。

  千穗很快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這群少年今天的聊天有一半都是關於籃球的,剩下的一半是關於她和牛島剛結束的排球大賽。

  可以說他們是打從心底裡熱愛這項運動。

  「哦!來一場3v3籃球賽吧!」青峰看到街頭籃球場就像看到了家園,即刻提議道。

  「好啊!」黃瀨不假思索,「來一決勝負吧小青峰!」他加入籃球部的契機就是想追上青峰,任何可以切磋的機會他都不能放過。

  「晚飯後的活動嗎,我沒意見。」綠間表示贊同,「不過——」

  「誒?怎麼了嗎綠仔?」紫原啃著最後一個兔子草莓大福,看得出他在猶豫。

  「3v3的話,是不是少了一個人?」黑子指出了問題所在。

  「嗯~」桃井點點頭,「還是哲也聰明~難道你沒發現嗎,大醬?現在能上場的只有五個人哦~」

  「哈?」青峰的眼睛快速掃視了一圈——

  黃瀨、黑子、紫原、綠間,加上自己。

  赤司不在,他們現在一共只有五個人。

  「哈哈哈哈哈!」千穗沒忍住,扶著牛島的身子笑了出來。

  青峰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決定強行為自己挽回一點顏面:「喂——安原,」他咬牙切齒地壞笑著,「這裡不是還有一人嗎?」

  「哈哈哈青峰君你在說什麼吶,桃井和黑子說得沒錯,確實只有五個人啊——」千穗笑到中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吧——若利?」

  她僵硬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牛島。

  牛島用她熟悉的可怕方式笑了,緩緩走上前。

  ——他把青峰的行為理解成一種挑釁,作為王者的他自然是不允許自己被看扁的。

  「若利!」千穗死死拉住他的衣角,想要阻止:「不可以!你根本不會打籃球,而且對手還是全國冠軍啊!」

  「就是說啊大醬!」桃井也在一旁幫腔,「你這樣是在欺負人家!」

  青峰卻撿起地上的籃球,在夕陽的背景下,他快速地將球以一種瀟灑的姿勢運進了籃筐——那動作可謂是行雲流水,千穗已經看呆了。

  「怎樣,牛島?我們可以先教你,然後抽籤隨機分隊——想不想來試試?」他轉著手裡的籃球,吹了聲口哨。

  「好。」牛島果斷地回答,以他的身體素質和反射神經,學會籃球的基礎也應該不在話下。

  「啊,算了,我不管了——」千穗在場邊的凳子一屁股坐下,她需要靜靜。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更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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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再見、帝光;再見、東京。

  牛島不愧是牛島,在眾人的幫助下很快就學會了籃球的基本規則和動作,只是……

  投籃的準度不敢恭維。

  籃球可不像排球那樣只要看準方位全力扣球就好了,想要投進籃筐需要大量的練習提升球感,初學者除非是綠間那樣的天才,否則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投進的。

  本來桃井想勸他乾脆打個控衛就行了,畢竟這個位置的主要功能不是投籃得分,可是牛島作為排球主攻手的倔脾氣上來,偏要學會投籃。

  於是負責教牛島投籃的任務就落到了綠間頭上。

  「小綠間去教不就好了~而且你們都是左撇子嘛,我們教起來效果都不如你,所以就拜託了!」黃瀨是這麼說的。

  「嘖。」被迫上陣的綠間嫌棄地看了正在一旁看好戲笑得壞壞的青峰一眼,但是既然要做就要盡人事,這是他的信條。

  綠間老師對抱著籃球的乖學生·牛島若利說:「球給我,我來示範一次。」

  他接過球,站在三分線外,下蹲、起跳,用他最引以為豪的標準姿勢投出了一球,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毫無懸念地正中籃筐。

  完美。

  今天的綠間真太郎也有好好帶著幸運物,絕無失手的可能。

  綠間撿起球,又給牛島示範了幾次,次次都是令他滿意的結果。

  牛島觀察了很久,表示他應該學會了,他學著綠間的姿勢起跳——

  「啪」,籃球砸中了籃筐,彈回了他投來的方向,不偏不倚砸中了牛島的腦袋。

  牛島臉色發黑。

  「噗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青峰和黃瀨站在一邊,很沒良心地笑了。

  綠間感覺自己作為老師的地位岌岌可危,教出的徒弟可不能就這樣丟人現眼,他決定開啟神婆模式,於是問道:「牛島,你是什麼星座的?」

  「獅子座。」

  「獅子座啊——」綠間很嚴肅地推推眼鏡,獅子座和巨蟹座的相性並不好,讓他有點頭疼。

  「今天獅子座的幸運排名是第三位,幸運物是——」他略微思索了下,回憶著今天的晨間占卜,「和果子。」

  「噗,綠間你在搞笑吧,你那一套占卜理論就別拿來禍害別人了哈哈哈哈……」青峰笑得更賣力了。

  牛島不明所以地聽著綠間老師的占卜結論,剛才被籃球砸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千穗和桃井坐在場邊看著剛才發生的這一切,本來兩人間的交談十分愉快,卻被牛島的那記「反向投籃」給打斷了。

  千穗很不給面子地捂著肚子笑了。

  剛才桃井在給她介紹奇跡們各自打籃球的技能和怪癖,什麼完美模仿、帶幸運物比賽、幻之第六人、帝光的光與影等等,讓她有種在看超能力電影的感覺,簡直不敢相信。話說同為球類運動項目,籃球和排球的全國冠軍畫風也差太多了吧?

  ——直到綠間真的把投籃準度和晨間占卜聯繫起來,千穗才覺得果然不能以常人的標準衡量這幫怪人。

  若利今天的幸運物竟然是和果子啊……她默默觸到了包包裡放著的最後一塊三日月糕,是她在咖啡廳的時候吃不完剩下的。

  千穗在心裡許願:如果占卜真的靈驗,和果子之神~就讓若利進一球吧!

  她的這個許願完全是開玩笑性質的,才不覺得會成真呢。

  結果讓所有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

  牛島的投籃在接連失敗了幾次後,竟然真的能像綠間那樣正中籃筐,準度有了大幅的提高。

  綠間老師滿意地點點頭,他的學生也算是可以正式出山了。

  千穗不可思議地看向牛島,他投籃的姿勢在綠間的調|教下已經十分標準,而現在終於開始能得分了。

  ——應該是努力練習的成果吧,千穗心想,要是跟她的許願有關就真玄乎了。

  不過牛島作為初學者進步神速這一點,已經讓奇跡們刮目相看。

  「厲害啊!小牛島~」黃瀨湊上來祝賀,既然牛島已經學會了打籃球,就表示比賽可以開始了。

  於是黃瀨宣佈道:「喲西!我們來抽籤吧~」

  此時天色已經變黑了,街頭籃球場的燈光開啟,白色的光線打得很足,把這裡照得宛如白晝。

  六個人圍成一圈,從本場比賽的裁判·桃井手中一人抽出一張紙條。

  分配的結果是——

  黃瀨、綠間、牛島一隊。

  青峰、黑子、紫原一隊。

  「喂喂……這可難辦了。」黃瀨說,帝光的最強組合光與影在一隊,防守還有紫原坐鎮,對手的實力真的強到有些讓人害怕。

  「沒關係的,黃瀨、牛島,你們把球都傳給我。」綠間表現得信心十足,只要能夠讓他連續投出穩定三分,他覺得他們肯定能贏。

  「誒~可是我更想和小青峰對位嘛~」黃瀨想的是這一點。

  「我也想得分。」牛島看向讓他最不爽的青峰,一個初學者有著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銳氣。

  另一隊的氣氛則非常和諧,青峰和黑子本就是隊裡配合默契的好搭檔,紫原表示他只負責防守,斷球傳球交給黑子,進攻得分交給青峰,分工明確,青峰覺得他們贏定了。

  「嘿~黃瀨!」他高興地朝那邊還在爭論的三人喊道,「別掙扎了~乖乖等著被我們吊打吧!」

  還伸出拳頭和好搭檔黑子碰了碰。

  紫原嘴裡叼著美味棒,默默站在一邊,但是那壓迫力極強的身高讓他存在感爆棚。

  被挑釁的黃瀨隊這邊瞬間團結在了一起。

  三人身上爆發出持續的低氣壓,朝青峰隊這邊走來。

  千穗仍然坐在場邊,成為這場比賽唯一的觀眾。

  她一邊處理著手機裡堆積的郵件,一邊看好戲。

  排球部贏得全國冠軍以來,千穗的手機信箱無時不刻都在被轟炸,除了各方發來的祝賀郵件,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找上了她這個經理。

  ——白鳥澤中學排球部全國冠軍的身份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力,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支隊伍了,在森田老師轉發給她的幾封郵件中,好幾位來自全國各地的排球教練向他們伸出了橄欖枝。

  「唉。」森田老師不僅懶得管這麼重要的事,還把它一股腦推給了自己。

  千穗把這些郵件一封封瀏覽過去,看得她頭暈腦脹的,這些教練的執教方針各有千秋,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選擇。

  她把目光投向球場。

  球場中的3v3籃球賽已經開始,比賽時間不同於正式比賽,只有短短的十分鐘。

  雙方打得難解難分,青峰隊是以黑子斷傳球讓青峰單帶突破的模式得分。

  黃瀨隊這邊,則是以黃瀨和牛島的協同進攻加外線綠間的穩定三分球得分,但是紫原的防守不會讓他們每次進攻都得逞,所以在分數上一直維持著均勢。

  ——若利打得真不錯呢,這就是體育天才的實力嗎。千穗托著下巴發呆。

  牛島在籃球場上的身姿也是那麼帥氣,完全不輸給他打排球時的氣勢,看不出是個初學者。

  比賽的結果出人意料,竟然是全程幾乎都在送助攻的黑子用一記絕殺投籃,讓青峰隊勝出。

  千穗覺得她可能小看了這個「幻之第六人」的真正實力,黑子的外貌和性格讓她想起了排球部的北島前輩,都是淺色系的髮色和眼眸加上沉默的性格,可是黑子給人的感覺比北島前輩更親切,也似乎更享受自己所從事的運動。

  「嗚哇——小黑子你!」面對黑子的絕殺,黃瀨怎麼也生氣不起來,只能很受傷地原地畫圈圈。

  「哼,看來以後的熊要換個大一號的。」綠間心裡不服氣,嘴上把鍋甩給了無辜的小熊玩偶。

  只有牛島賽後禮貌地和對方三人握手,頗有隊長氣質。

  「是我學得還不夠,抱歉,綠間。」牛島已經把綠間視為了自己的籃球導師,「下次有機會一定能贏回來。」

  綠間看著牛島認真的臉,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把頭偏向一邊——

  今天的晨間占卜說的意外收穫原來是這個嗎?

  他彆扭地伸出手,和牛島的握在一起,算是承認了這個徒弟。

  「喲~想不到會是綠間和牛島相處得最好啊~」青峰轉著手中的籃球,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左撇子組合麼?」

  「大醬!別得意忘形了~你們能贏還不是靠哲也!」桃井去扯青峰的臉頰,她最喜歡的黑子完成了絕殺,看得她心裡是一陣激動。

  「可是,桃井同學,紫原君的防守也是必不可少的,沒有他攔下綠間君的投籃,我們也不可能反超。」黑子道出事實,這位大功臣表現得十分謙虛。

  「嗯~黑仔說得沒錯。」紫原的手搭上黑子的頭髮,覺得功勞不能讓青峰一人獨佔。

  「喂喂——我又沒說是全靠我一個人——」青峰的臉被桃井扯到變形,被這幾人堵得無話可說。

  千穗看完最後一封郵件,才收起手機走到這群人身邊。

  時間已經過了八點,是時候和他們說再見了。

  「若利,」她拉拉牛島汗濕的衣角,「我們該回去了。」

  桃井放開青峰的臉,朝千穗撲過來:「小千我會想你的~!」

  千穗感受著對方身體柔軟美好的觸感,朝奇跡們揮揮手:「今天真的很感謝大家~我玩得很開心!」

  「不客氣小安原!我們也玩得很開心哦~」黃瀨熱情地回應道。

  她摸摸桃井的背:「五月,有機會一定能再見的~」

  兩人的關係現在已經好到互稱名字了,還交換了手機號碼。

  桃井抱著千穗,聲音略帶哭腔:「小千……」

  和千穗一樣,她一直以來都忙於社團的經理工作,難得交到聊得來的女性朋友,所以分別時才會如此不捨。

  「行了五月,明年的這個時候會再見的。」青峰開口安慰著自家青梅。

  通過剛才的比賽,他覺牛島明年肯定能帶領隊伍再次回到東京。

  桃井這才放開千穗。

  「那——若利,」千穗微笑著,看向身旁的牛島,「我們回去吧。」

  「嗯,」牛島點點頭,對帝光的朋友們做最後的告別:「謝謝你們,我今天很開心。」

  ——從臉上可看不出來!

  黃瀨在內心吐槽。

  「明年再見。」他轉向青峰說出了這句話。

  「哦!等一下——」牛島剛要轉身離開,千穗像是想起了什麼。

  她慌慌忙忙從包裡找出那塊三日月糕,送到了綠間面前。

  綠間低著頭,鏡片閃爍著疑惑的光。

  「這是給綠間君的特別謝禮!」她笑得燦爛,「雖然不知道靈不靈驗,若利今天能投進球也許是拜它所賜~謝謝你的指教!」

  綠間的身體一僵,想起了獅子座今天的幸運物是和果子。

  「給我?」他問道,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不由他猶豫,千穗拉起綠間的左手,把這塊造型已經壓得有點變形的點心塞進了他手裡。

  然後俏皮地眨了眨左眼:「你要自己吃掉哦,不許丟給紫原君~這是我和若利的心意!」

  綠間愣愣地看著那塊三日月糕,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份謝禮。

  等他在黃瀨的搖晃中回過神,千穗和牛島已經走遠了。

  「誒~憑什麼是綠仔,早知道我就去教若仔了~」紫原很鬱悶,盯著綠間手裡的食物,無比後悔。

  「不,如果是紫原君去教,也不可能會收到的吧。」黑子覺得這是只有綠間才可能得到的東西。

  「黑仔你好過分~捏爆你哦。」

  和隊友們分別,綠間回到家中,撕開包裝紙咬了一口。

  ——豆沙和蛋糕的細膩甜味在口中蔓延開來,很像年糕小豆湯,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呼——」嘴角勾起,綠間的臉上綻開溫柔的笑容。

  原來,所謂的意外收穫是指這個呀。

  明年夏天,一定還會再見的吧?

  時間短暫的「徒弟」、不可思議的少女、味道香甜的和果子,今天的綠間幸運值爆棚。

  他從心底升起了一絲期待。

  「吶,若利~」回民宿的路上,千穗開口喚道。

  「嗯?」

  「你覺得,明年我們還能來東京嗎?」剛才他對青峰說的話迴盪在千穗腦海裡。

  「當然,」他回答,「明年也要拿到冠軍。」

  千穗笑著低下頭:「若利能這麼想就好~」

  牛島撫上她的腦袋,心情很好地揉了揉。

  兩人這趟的東京之行已經接近尾聲,沒有記者的騷擾,更沒有留下任何遺憾,還結交了一群有趣的朋友。

  越是美好,越是讓千穗感到不真實——這份美好還能維持多久?

  東京的夜晚霓虹閃爍,兩人牽著手穿過繁忙的十字路口,混進茫茫人海中。

  她早該知道,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

  二年級奪冠之後帝光就開虐了TAT

  所以這篇結尾才會這麼說~

  留言和收藏是我更文的動力!(突然爆肝,本來準備第二天再更的


第27章 父親·生日·煙花

  「若利,恭喜奪冠。」電話聽筒裡,熟悉的聲音衝擊著耳膜,「以及,生日快樂。」

  牛島的瞳孔驟然縮了一下,呆呆地佇立在走廊中。

  ——是他。

  家中的門鈴被按響。

  「若利!在嗎?」千穗站在大門外,輕敲著門板。

  「是千穗來了?」牛島父親溫和地說道,「快去吧,要替我好好感謝她啊。」

  今天是8月13日,牛島若利的15歲生日。

  「嗯……謝謝你,父親。」他總算是擠出一句話。

  回答他的是持續的盲音。

  「若利?」牛島媽媽過來開了門,看見兒子拿著電話站在那裡,奇怪地問。

  「怎麼了,若利?是誰的電話?」

  「是父親的。」

  「阿崇?」母親愣了愣,「是來祝福你的吧,真是有心了。」她臉上露出了微笑。

  「是的。」

  牛島這是在父母離異後第一次接到父親從國外的來電,雖然兩人間的對話不超過五句,但是他知道,父親一定一直在看著自己。

  ——我會繼續努力變強的,父親。

  「若利!」就在母子倆雙雙陷入沉默的時候,玄關的門被拉開,千穗跳了進來,明亮的橙發飄揚著,手中捧著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物盒。

  「生日快樂!」她舉起禮盒,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牛島感覺彷彿看見了太陽。

  他走上前,接過盒子:「謝謝你,千穗。」

  「不客氣~這是那條圍巾的回禮哦!先說好,無論裡面是什麼都不許嫌棄,我可是挑了好久才決定的!哎,阿姨呢?」千穗這才發現,她進門時還在那兒的牛島麻麻消失了。

  「應該是有什麼事吧。」牛島回答,「無論你送什麼,我都不會嫌棄的。」

  「這樣嗎……」千穗望向空蕩蕩的走廊,若有所思,「那你拆開看看吧!」

  牛島扯開包裝的緞帶,打開盒子——

  裡面裝著一雙嶄新的黑色球鞋,上面還繡著紫色的花紋。

  「怎麼樣?很適合你吧~」千穗望向他的腳,「你也很久沒換新球鞋了,全國大賽期間總穿著那一雙,趁這機會想給你換雙新的。」

  牛島點點頭,嘴角勾起:「謝謝,我很喜歡。」

  千穗此時像是個受了誇獎的孩子那樣高興,抓著牛島的手臂繞他轉了一圈,平時那副小老頭勁兒一掃而空:「嘿嘿~若利喜歡就好。」

  牛島盯著鞋子發了一會兒呆,才蓋上禮盒,任由她在自己身旁鬧騰。

  千穗終於是消停下來,她雙手合十,這趟祝福之行也算是圓滿完成,即刻準備告辭:「那我先回家啦~今天的訓練看在這禮物的份上可以免了吧!」

  從東京凱旋歸來後,暑假仍在繼續,排球部的訓練雖然是暫停了,牛島卻還在堅持著每天拉著千穗練習,就像兩人從小一直以來的那樣。

  「不行。」牛島聚聚意識到,千穗這種只要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是不能讓她抓住任何可以趁虛而入的機會的。

  「嗚……」果然,千穗馬上變成像個失去陽光照射的蔫茄子,瘋狂碎碎念,「黑心牛老闆……給你買禮物還要給你打工,你不是人……」

  精明的牛老闆已經習慣了千穗員工的這些套路,只當耳旁風,他捧著盒子朝房間走去,心情很好地說:「我去拿排球。」

  「唉!」千穗故意重重地歎了口氣,好讓他聽到,繼而從口袋裡摸出橡皮筋把長髮束成馬尾,低頭看了看自己穿來的白色球鞋。

  ——其實我早就準備好了吧,瞎掙扎些什麼呢。

  不過,進門時能感覺到,若利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

  是和牛島阿姨之間發生了什麼嗎?

  千穗敏銳地察覺到了,但她不打算主動問。

  ——如果是和我有關的事,若利總會告訴我的。

  果然,那之後的訓練時,牛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我剛才接到父親的電話了,」他扣下一球,突然說道,「他讓我替他對你表示感謝。」

  千穗托球的動作停了下來:「誒,叔叔的?」

  「是。」牛島抓起衣領擦了擦汗,「父母離婚之後,我還是第一次接到他的電話。」

  「哎~那不是很好嘛!一定是看到我們奪冠的消息了!」千穗跑去撿起球。

  「他的確有祝賀我們奪冠,可是為什麼,」牛島站在那裡,眼睛望著這個充滿回憶的院子,「現在才來聯繫我?」

  能再次聽到父親的聲音,牛島心裡其實很高興,但他想不明白的是這一點。

  千穗手中拿著的排球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她邁開腿「蹬蹬蹬」地向牛島走去。

  現在是晚飯後的時間,天色漸暗,月亮已然升起,牛島藉著家中暖黃的燈光和淡淡的月光,看著千穗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她在自己面前站定。

  千穗的表情少見地嚴肅。

  現在輪到平時一直都很嚴肅的牛島開始露出困惑的表情了。

  「若利,」他聽見她說,「你父親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只要一直向前就好——不斷變得更強,他一定會全部都看見的。」

  千穗記憶中的牛島父親,不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相反,是個面對牛島母親家有些唯唯諾諾,對小若利卻極盡保護、十分溫柔的人,全心全意地教著他和自己打排球,希望孩子們能喜歡上這項運動。

  牛島若利能夠保持左撇子到今天,有了現在的成績,和他父親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而且,牛島父親曾經說過的話,她至今都記得,她認為那就是他這麼做的原因。

  ——若利應該也不會忘了吧?她想,即使現在不記得,以後的某個契機,他也一定會想起來的。

  所以當牛島表現出對父親的懷疑,千穗絕對無法接受。

  當然,還有另外一層更深的理由,敲打著她的神經。

  千穗是個敏感細膩的少女,縱使無法控制地全身發抖,此刻,她也必須讓他清醒過來。

  雙手拍上牛島的臉頰,直視著他的眼睛:「別去想那些了,再來一球吧?」

  牛島眨了眨眼,千穗的話強硬地闖進他心裡,像一顆鵝卵石擊中了平靜的水面,蕩起一層層漣漪。

  ——對了,她的父親……

  他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千穗,」他說,神色重回鎮靜,「抱歉,是我想多了。」

  「再來一球。」牛島疊上她撫著自己臉頰的手。

  「嗯!」千穗臉上綻開一個笑容,回去開開心心地撿球了。

  牛島的生日過後,暑假也很快將要過去,在那之前,夏日祭再次到來。

  和去年一樣,受小宮之邀,千穗帶上牛島一起去逛逛,只是這次,她還叫上了排球部的其他人。

  無論是作為一次奪冠後的慶祝,還是一次對即將引退的三年級前輩們的告別,這都是個極好的場合。

  熟悉的少年們一個個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來,慢慢在祭典街頭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團體。

  「千穗前輩!」遠遠就聽見綾音那充滿活力的聲音,千穗向那個方向看去——

  綾音後面還跟著一個和她長得很像的女生。

  千穗朝綾音揮著的手頓時僵住了,她眼角的餘光瞟向尾崎俊介。

  不是吧……雖然是邀請了綾音,她可沒說她姐姐也要來啊!

  ——對不住了,尾崎前輩!千穗在心裡抱歉地想著。

  綾音走到千穗面前,給她來了個擁抱:「你今天真漂亮,千穗前輩!」

  千穗的打扮還是和去年一樣,依然是那身白底櫻花的浴衣,頭髮在腦後用一根銀色的簪子挽起。

  綾音則是穿著一件淺紫白紋的浴衣,花音和她一樣,姐妹倆這樣看上去疊加了雙重的魅力,明艷照人。

  看得排球部的少年們是眼睛都直了。

  尾崎本來和同伴們在歡快地閒聊,此時卻一反常態地沉默下來。

  「介紹一下~這是我姐姐,花音!」綾音拉過姐姐的手,把她帶到眾人面前說道。

  讓千穗驚訝的是,花音的表現和她印象當中的冰山美人完全是兩個樣子,她現在看上去十分害羞,美麗的眼眸飄忽著,結結巴巴地和大家打招呼:「你……你們……好,我是紫苑……花音。」

  「紫苑前輩好!」少年們整齊地鞠躬大聲回應,好像把花音嚇得不輕。

  「哎呀你們別這樣~會嚇到姐姐的!」綾音略帶責怪地說著,把花音護在身後。

  「好啦好啦~大家放輕鬆,今天本來就是出來玩的,又不是打比賽,整這麼嚴肅幹嘛~」小宮挺身而出打起了圓場,「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向著祭典,出發!」

  千穗也走上前,拉起綾音的手:「走吧綾音~晚了可就趕不上煙火大會了!」

  於是,人群間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大家三三兩兩結伴向祭典街道的盡頭走去。

  千穗拉過綾音,趁其他人都沒注意,小聲地問她:「尾崎前輩也在這裡,你姐姐她不要緊嗎?」

  綾音回以一個明媚的微笑,用神神秘秘的語氣回答:「是姐姐自己拜託我帶她來的哦。」

  「誒?」千穗停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綾音話中有話,她點點頭,不再追問。

  千穗轉而跑到小宮身邊:「小宮,那邊的攤子好像很好玩~陪我去看看吧!」

  她能做到的只有這些了。

  加油啊,紫苑學姐。

  牛島被千穗拋下,孤零零地一個人走著,但他看上去沒有任何不滿,而是一個人饒有興致地蹲在水池邊撈金魚。

  「牛島前輩?」這時,身旁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一年級的二傳手籐井。

  牛島轉過頭:「籐井?你也要玩這個嗎?」

  籐井受寵若驚地拚命搖著頭,回答道:「不不不用了……我不擅長這個的!」

  「沒關係,我也不擅長的。」牛島說著,手中的紙網破了,剛剛撈起的金魚再次歡快地躍進水裡。

  「……」籐井沉默了一小會,「老闆,請給我兩個。」

  兩人就這麼蹲在一起,和池中的金魚戰鬥著。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突然,牛島開口問,他其實早就意識到籐井是有話要和他說。

  「牛島前輩……」籐井握著紙網的手停了下來,「其實我……只是想和前輩,關係變得更親近一點。」

  他仰起頭,看向攤子的頂棚:「牛島前輩馬上要當隊長了吧,又是隊裡的王牌,我作為接替北島前輩的二傳,想要來問問——前輩所追求的隊伍,是怎樣的呢?」

  「籐井,」牛島終於撈起一隻金魚,放進裝好水的塑料袋裡,「我追求的隊伍,在這次決賽的最後已經成型了。」

  「能夠讓大家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和托球給我,而且所有人都很強大的一支隊伍。」

  他站起身,把那袋金魚遞給籐井:「這個,送你了。」

  籐井依然蹲在地上,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樣,止不住地顫抖——

  「牛島前輩,可是我……」他回想起了決賽那時的情景。

  ——「把球都傳給我,我來追回比分。」牛島扶著安原前輩的肩,神色堅定。

  籐井覺得自己雖然接受了千穗的特訓,卻遠遠還未達到牛島所需要的托球標準。

  還不夠,我還不夠強大。

  籐井感覺自己頭頂一沉,是牛島的手按了上來:「沒事的,籐井,你很有天賦,不要猶豫,請果斷且冷酷地使用我吧。」

  頭頂的觸感消失了,他猛地回頭,牛島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喧鬧的祭典裡。

  籐井低頭,腳邊放著一袋金魚。

  「若利?」千穗已經來到街道盡頭,剛才她忙著「助攻」,結果忽略了自家竹馬君的存在,現在才看到他從人群中緩緩走來。

  看手機上綾音發來的消息說,紫苑前輩已經成功向尾崎前輩告白,兩人正式確立戀人關係。

  當她戰戰兢兢地告訴小宮這個消息時,對方卻是淡然一笑:「什麼嘛,安原你也太為我操心了~其實我早就不喜歡尾崎前輩了。」

  她說:「與其繼續追求無果的戀情,還是等待嶄新的開始比較實際一點~」

  ——唉,白忙活一場啊。

  千穗鬱悶地告別遇到其他熟人約她去試膽大會的小宮,獨自走到了這裡。

  排球部的大家還在祭典那邊快活著,千穗默默坐在堤岸邊,看著眼前靜靜流淌的河水發呆。

  她手裡拿著一根剛買的蘋果糖,看到牛島走來,便把糖果舉到他面前:「要吃麼?」

  牛島愣了幾秒。

  「怎麼了?」千穗的眼睛直視著前方,奇怪地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哪裡不對。

  「這個,你吃過了麼?」牛島問,語氣猶豫。

  她舉著糖果的手顫抖了一下。

  「還沒有。」片刻後,千穗才回答道。

  她現在很想跳進河裡冷靜一下。

  「那我不客氣了。」牛島接過糖,坐在她身邊吃了起來。

  「你知道嗎?」千穗又說,「尾崎前輩和綾音的姐姐在一起了,就在剛才。」

  「哦,是嗎。」嘴裡含著糖,他簡單地應著,情緒上沒有任何波動。

  千穗眨了眨眼,托著下巴,感受著夏日夜晚河邊難得的涼爽的風。

  兩人再次陷入沉寂。

  直到排球部的大家陸陸續續抵達,因為煙火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煙花在夜空中繪出絢麗的圖畫,千穗仰頭看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映在她紫色的瞳孔中。

  真美啊,就像小宮的戀情,雖然終會煙消雲散,那轉瞬即逝的美麗卻永遠留在她青春的回憶裡。

  她瞥向身旁同樣在仰著頭的牛島。

  她突然想起,去年的這一天,他好像在分別時欲言又止的,要對她說些什麼。

  「若利,」在煙花辟辟啪啪的聲響中,千穗開口了,「去年的夏日祭最後,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她心裡開始打鼓,一衝動就這麼問出來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哦,那個時候嗎?」牛島看向她,「我想說的是……」

  最後一隻煙花在天空中綻開,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千穗轉過頭看向他,但她最終也沒能聽到,竹馬君說的是——

  「請不要離開我。」

  只看見牛島的嘴唇動了動,牽住她的手,眼神裡滿是溫柔。

  ——啊啊,還是沒能聽到呢。大概是夏日祭之神的詛咒吧。

  千穗這麼想著,不打算去聽清了,只是應了句:「好。」

  這個暑假就像那些煙花呢,夢幻一般地,美好而短暫。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大概是週日……考完試就能回歸咯

  為了寫好這章又去重溫了一下動畫,小牛島真是太可愛了!(昏厥

  結果一激動字數又破紀錄了。。


第28章 遠雷

  「森田老師,你說什麼?」千穗驚訝地問道,一手摀住她張大的嘴巴,「新教練的人選已經確定好了?」

  「是的,安原。這是學校上面下達的命令,新教練明天就來上任,你們做好準備哦~聽說他叫鷲匠,是白鳥澤高中排球部教練的兒子。」

  秋季,新學期,教師辦公室。

  沒想到難得來一次森田老師的辦公室聽到的就是這種消息,本來她已經把那些教練發來的郵件一個個禮貌地拒絕掉了,因為覺得沒有一個合適的,可是學校突然給排球部安排了個空降教練——果然還是沒法放著全國冠軍不管嗎。

  「是~是~我會通知部員們這件事的,辛苦你了森田老師。」千穗無奈地看著全神貫注在電腦上的森田,走出了辦公室。

  嘛,也不知道新教練會用什麼執教方針來訓練他們。

  千穗的心裡忐忑得很,因為聽九條前輩他們說過,白鳥澤高中排球部的教練十分嚴格,走的是魔鬼教練的路子。

  不知道讓他兒子來執教是不是他的意思。

  千穗心事重重地踏上樓梯,結果在樓梯口撞見了以前從未見過的一幕。

  ——牛島若利正被一大群女同學包圍,高高的個子格外顯眼,站在萬花叢中紋絲不動。

  什麼情況?

  千穗趕緊一個閃身躲在牆角,總之先聽聽這群人在說什麼。

  「牛島君~恭喜奪冠!我在電視上看了你的比賽,真是太帥了!」

  「牛島前輩~這是我準備的賀禮,請務必收下!」

  ——哦,開始變得受歡迎了啊。千穗豆豆眼,沒辦法,這也是很正常的事。

  面對來自全校上下女生們的猛烈攻勢,牛島依然是板著一張臉,認真說著感謝的話語:「謝謝大家,我代表排球部謝謝你們,明年我們也會繼續努力的。」

  ——拜託!不自知也要有個限度啊!她們很明顯都是衝著你來的!

  千穗扶額,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這種情況衝上去解圍會成為眾矢之的,可是又不能就這樣放著他不管。

  但她並沒有糾結多久,身體還是不自覺地行動了。

  被當作眼中釘也無所謂,千穗覺得作為排球部經理是能夠名正言順地和新晉隊長交談的——她從陰影中朝人群走去,對著牛島招了招手。

  牛島立刻注意到千穗的手勢,對團團圍著自己的女生們說:「抱歉,我得先走了,有人在找我。」

  人群有了些微鬆動,牛島終於是能擠出一條路來向千穗的方向走去。

  「怎麼了,千穗?」他站在她面前問道。

  「呃……若利,是這樣的,剛接到通知說我們部明天會有新教練來上任,我想讓你在今天的部活通知一下大家,讓他們做好準備。具體細節下午再聊……」千穗感覺牛島的背後射來有如針扎的目光,刺得她渾身不自在。

  「新教練?」牛島一愣,「是你聯繫的嗎?」

  「不是的,這位是學校派來的,說是白鳥澤高中排球部鷲匠教練的兒子。」

  「鷲匠教練嗎……」牛島點點頭,對於目標是白鳥澤高中的他來說,這個即將到來的新教練讓他有些期待。

  「嗯嗯,那我先回教室啦,再見哦~若利。」千穗微笑著揮揮手,轉身朝自己的教室走去。

  ——呼,希望會是個好教練呢。

  毫無懸念地,牛島接替引退的田村前輩們晉陞為隊長,在一年級入校之前,現在的排球部正是最缺人手和訓練最容易懈怠的時候,新教練的出現無疑是一劑強心針,也能夠讓一直以來為此忙碌的千穗能夠減輕一大部分的負擔,開始專注於經理工作上。

  至少在這時,她還能這樣樂觀地想。

  第二天,當鷲匠教練站在體育館門口時,排球部全員還在做訓練前的熱身,

  千穗很快注意到了這個氣場強大的青年,他的個子很高,梳著一頭幹練的黑色短髮,雙眼瞪得很圓很大——看上去就如他的名字一樣,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禿鷲。

  「您好,請問您就是鷲匠教練嗎?」千穗把記錄冊遞給綾音,往體育館門口走去,「我是排球部的經理,安原千穗。」

  「哦!你就是決賽上向隊員們鞠躬道歉的那個經理同學嗎?真人很可愛呢~」想不到他開口第一句話竟是這個,青年走近她,瞇起眼笑得千穗心裡發毛。

  「額……那的確是我,感謝……誇獎。」她尷尬地回應著,轉身朝牛島的方向喊道:「若利,鷲匠教練來了哦!」

  牛島聽到千穗的聲音,立即停下拉伸的動作,往她這邊跑來。

  「您好,我是隊長牛島若利。」他在鷲匠面前站定,禮貌地打招呼。

  鷲匠和牛島差不多高,讓他可以直直地平視這位現任隊長兼王牌,他從上到下再從下往上掃視了一遍牛島,滿意地點點頭,伸出手:「你好,我是你們的新教練,鷲匠正紀。」

  「您好。」牛島握住他的手。

  千穗注意到,鷲匠是特意伸出的左手。

  ——的確是很有力的左手,鷲匠在內心評價道。

  「聽森田老師說,在我來之前,一直是安原同學負責的教練工作?」他鬆開手,轉向千穗,眼神忽明忽暗,突然的動作和強大的壓迫感讓千穗渾身一震。

  「是、是的,教練。」她低下頭,「其實能夠奪冠都是隊員們的拚命努力,我在決賽最後沒能幫上忙……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唔,你說得對~你們奪冠都是靠著牛島贏下來的吧。」鷲匠微笑著,吐出了異常殘酷的話語,順著千穗的話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就讓我來將你們訓練成一支真正的強隊吧。」

  「誒?」千穗猛地抬起頭,「教練,你這話的意思是……?」

  牛島臉色一沉,但是一言未發。

  這邊的騷動讓還在做熱身的部員們停止了動作,紛紛他們看過來。

  「我的意思是,安原,以後排球部的教練工作由我全權負責,你不許再插手,乖乖做你的經理就好。」

  「那您打算怎樣——」

  「你們最強也是唯一可以使用的武器就是牛島,所以我只需要全隊為他服務——這樣你們才能不斷獲勝。」鷲匠正紀勾起嘴角,「不願意的部員現在就可以申請退出。」

  「可是,教練!」千穗喊道,忍不住握緊雙拳。

  她很想反駁,因為在一年級時他們就試過這個體系,並為此付出過慘痛的代價。

  後來她也反覆考慮過是否要恢復這個曾經失敗的戰術。

  ——從之前決賽牛島的表現看,現在的他已經完成了進化,無疑是擔得起這個核心的。

  但她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

  因為千穗做不到,這種做法對牛島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讓他一個人負擔幾乎全部的得分,每場比賽對他都是一個巨大的消耗,從體能到精神力都是如此。

  ——不可以!這樣對若利的話……

  千穗在心中哭喊,這樣對若利的隊伍她寧可不要。

  「千穗。」一隻強有力的手搭上她的肩,牛島冷靜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我會努力的,教練。」他轉而對鷲匠說道,「以後還請多指教了。」

  「若利!」千穗眼中噙滿淚水,「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

  「我知道。」他說,搭著千穗肩膀的手放了下來,「正是如此,我才要這麼做。」

  「我會帶領隊伍在明年衛冕。」牛島說出他的宣言。

  「很好,牛島若利。」鷲匠滿意地點點頭,既然牛島已經同意,他就願意繼續當這個教練。

  這一切都是依照他的父親,鷲匠鍛治的意思來做的。父親相中了牛島的才能,決定將他攬入麾下的同時,派出自己提前一年對牛島進行培養,以便他一進白鳥澤高中就能成為他們最強力的武器。

  千穗這個小小的經理他自然是不放在眼裡,凡是會阻攔他達成目的的人,他都會毫不留情地拋棄,所以才會說出讓不願意的部員退出這種話。

  比他父親還要無情的執教風格,簡直是魔鬼中的魔鬼。

  千穗把頭偏到一邊,朝綾音走去,不再看這兩個人。

  鷲匠看著這個不服氣的女孩,心裡覺得有趣,她和牛島的關係他有所耳聞,所以千穗的矛盾他能感受得到。

  不過,就讓他來證明,對於牛島若利這樣的球員,是不需要什麼多餘的憐憫的。

  沒有一人選擇退部,千穗也沒有。

  就算心裡不認同鷲匠教練的方針,她還是盡心盡責地做著一個經理的本職工作。

  怎麼可能退出,既然已經陪著他走到這一步,接下來的路即使千難萬險也要陪他走完。

  只是,和牛島的關係已不像往常那樣親密。

  他身邊現在總是圍著一群不知疲倦的迷妹,千穗連午飯時間都沒能再和他一起了。

  早上牛島要按鷲匠教練的意思和部員一起做晨跑,訓練後的一起回家也是,教練總把牛島留到深夜,她都是一個人回的家。

  牛島當上隊長後的事務也是漸漸繁忙,去主動找千穗的機會也少了。

  兩人除了在訓練時能聊上兩句,基本沒有了交集。

  千穗並沒有為此懊悔,牛島也沒有,她知道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除了在一旁默默看著他,什麼忙也幫不上。

  只能在LINE上和小零訴訴苦,和他約下棋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時間進入深秋,烏雲密佈將要下暴雨的某一天夜晚,千穗接到了桃井的電話。

  「五月?」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有些哽咽,千穗能肯定她是在哭,「你怎麼了?」

  「嗚……小千……」桃井的哭聲更大了,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他們……」

  「他們?」千穗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黃瀨君他們嗎?麻煩你先冷靜下來,他們怎麼了?」

  千穗急匆匆地問,桃井哭得如此傷心,讓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嗚……監督倒下了,大醬他……小紫……還有赤司……」桃井哭得更悲傷了,「哲也……一切都變了,已經回不去了……」

  「五月!」千穗喊道,雖然她還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哭了好嗎……因為聽到你哭,我真的很難過……」

  轟——

  突然,窗外似乎很遠的地方響起了悶雷,那聲音迴響著,轉而被傾盆的雨聲覆蓋。

  一瞬間,最近積攢的負面情緒湧了上來,將她淹沒。

  「嗚……我也想哭了。」千穗蜷縮在床上,淚水打濕了床單。

  「小千?」桃井聽到千穗的抽泣,自己反而止住了淚水。

  就這樣,兩位少女互訴心事,不知不覺就聊到了深夜。

  千穗知道了「奇跡的世代」在監督倒下後各自開始覺醒,隊伍卻漸漸走向崩壞、不再享受比賽的過程。

  桃井也知道了排球部新教練帶來的劇變,把牛島當作只為勝利而存在的武器磨礪的故事。

  最後,千穗實在抵擋不住睏意,腫著雙眼進入了夢鄉。

  是嗎——只要勝利就好了嗎?

  睡夢中,她朦朦朧朧地想著。

  你們強者所期盼的東西,還真是簡單到殘酷呢。

  ——無論什麼形式都好,只要你能喜歡上排球,我就很開心了。

  牛島父親的話從記憶深處浮現。

  如那聲遠雷,敲擊著她的心扉。

  能夠這樣喜歡上排球的話,若利,你就只要變強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考完啦!久等了~


第29章 雪之聖夜

  「快看!下雪了!」教室裡,不知是誰興奮地大喊了一聲。

  千穗坐在窗邊,看著星星點點的白色雪花從灰暗的天空緩緩飄下。

  這個學期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大半,自從她和牛島的聯繫越來越少,時間的流逝對她而言如同奔馳的列車,沿著沒有盡頭的軌道筆直向前。

  前桌的小宮指著窗外和她開心地交談,千穗掛著溫柔的笑容予以回應,一邊把目光再次投向遠方若隱若現的群山。

  「安原,我發現你最近有些奇怪。」小宮突然來了一句。

  「誒?」千穗從發呆中回神,看向小宮。

  小宮撇撇嘴:「果然,你肯定是有什麼心事。」

  千穗趕緊否認道:「不不不……小宮你想多了,我沒事。」

  「真的?」對方挑眉,語氣中充滿質疑。

  「真的!很抱歉……讓你這麼擔心我。」千穗低下頭,看著桌上的課本,試圖掩蓋自己越來越黯淡的眼神。

  「對了!安原,平安夜那天你有時間嗎?」當她慶幸小宮沒有再懷疑什麼,這位好友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她。

  「唔……部活後應該有吧,要做什麼?」千穗想了想日程表,即使是節日鷲匠教練也不會讓排球部放假,空閒時間就只有訓練後了。

  小宮把手機屏幕舉她面前,是一個界面花花綠綠的網站:「這個!這家卡拉OK在那天有優惠活動~提前預約包廂的前50名可以免費唱兩小時哦!」

  她拉長了嗓音:「——而且,我就是那 50人之一!怎麼樣~你要不要來?反正我一個人唱也沒意思,所以想多叫幾個朋友一起去。」

  千穗睜大了眼睛,想再多看幾眼,結果小宮把手機移開,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這個……」千穗猶豫了,「可是我從沒有去過卡拉OK,不要緊嗎?」

  她幾乎從沒有去過這種娛樂場所,拿著話筒唱歌的經驗為零。

  「什麼?安原你還沒去過?沒事的~總有第一次嘛,中學女生怎麼能不會唱K呢!」小宮有些驚訝,但她表示沒問題。

  「好吧~我那天有空的話就來,謝謝你。」千穗最終答應了下來,近來發生的各種事情讓她的心情實在太過壓抑,節日裡和朋友們出去散散心也是不錯的選擇。

  在那之前,這一年千穗的15歲生日和以前一樣,是在家和母親度過的。

  牛島依然忙於訓練,除了給她發了封祝賀郵件,再沒了別的動作。

  「小千穗~生日快樂!」安原麻麻提著蛋糕盒,一進門就大聲喊道,「我給你帶了蛋糕哦!」

  千穗從廚房裡走出來,穿著圍裙,手裡拿著飯勺:「謝謝媽媽~飯我已經煮好了,今天的菜單是……」

  還沒等她說完,安原麻麻便撲上來抱住了她:「嗚嗚嗚~我家小千穗真是太好了!麻麻永遠愛你~」

  面對自家媽媽突然的愛之告白,千穗無奈地掙扎了下:「那個……雖然要說我也愛你,媽媽,但是如果再不放手菜就要糊了哦?」

  一股香甜的氣味從灶台上飄來,今天千穗做的是奶油燉菜,在這個寒冷的天氣吃再合適不過。

  烤箱裡也亮著溫暖的光,裡面是紅酒烤牛肉。

  學校生活過得再不如意,回到家在生日這天當然是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可不能再讓負面情緒影響到始終愛她的母親。

  父親的靈位前也擺好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加了糖的紅茶,這是他生前最愛喝的飲料,無論是平時還是在比賽中。

  麻美子放開千穗,讓女兒重新回到廚房,自己則打開蛋糕的盒子——裡面裝著千穗最喜歡吃的草莓蛋糕,她切下一塊放在碟子裡,把蛋糕放在丈夫的靈位前。

  照片中的男人穿著一身傳統和服,跪坐在棋盤前,他有一雙溫柔的紫色瞳孔和一頭橙色的短髮,看向鏡頭的眼神十分和藹,這就是千穗的父親,一名職業棋士。

  「祐樹,今天是千穗的生日哦。」麻美子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對著照片行了一禮,在客廳暖黃的燈光下,這個場景分外靜謐,「以後也請繼續保佑她吧,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千穗把食物端上餐桌,呆呆地望向母親的方向。

  「媽媽,吃飯了哦。」良久,她才出聲喚道。

  「嗯。」麻美子睜開眼睛,轉身朝餐廳走去。

  餐桌上的食物色澤誘人,讓母女兩人不禁食指大動。

  「我開動了!」

  牛肉帶著紅酒的香氣在口中融化,千穗滿足地仰起頭,把一切煩惱拋在腦後。

  什麼新教練什麼排球部,通通滾蛋吧!

  若利這個排球狂人,一心只顧向前,是不會往後看的~

  對於這件事,她已經釋懷了,接下來的一年只要乖乖當好這個經理,正如鷲匠教練所說。

  千穗叉起一顆草莓送進嘴裡,酸甜的汁液混合著鮮奶油的味道綻放在味蕾,讓她欲罷不能,不愧是蛋糕品類她的LIST的NO.1。

  正當千穗吃得盡興時,母親突然從背後拿出一個大大的禮物盒。

  「這是……?」千穗盯著那個盒子問道。

  「當然是生日禮物呀!」安原麻麻笑著說,「今年小若利沒能陪你過~是不是很傷心?」

  「不,我很開心。」千穗面無表情,接過了盒子。

  裡面竟然裝著一套嶄新的將棋棋子和棋盤,千穗不可思議地看向母親,這應該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嘿嘿~其實我最近升職加薪了。」麻麻眨了眨眼,「喜歡嗎?」

  「喜歡!謝謝媽媽!」千穗重重地點頭,感覺全身被愛意包圍。

  她最珍愛的家人,也能夠如此溫柔地愛著她。

  世上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生日過後,千穗一掃煩悶的心情,重新恢復得幹勁滿滿,在排球部時的臉色也是越來越自然,逐漸和從前沒什麼差別。

  鷲匠教練來之後,她都是眉頭緊鎖的。

  「啊咧,千穗前輩。」綾音好奇地問道,「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嘛,發生什麼了嗎?」

  這位後輩早就注意到了千穗的異常,今天的前輩看起來卻很不一樣,讓她想要一探究竟。

  「沒什麼啊,綾音~」千穗擺擺手,「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這樣嗎……?」綾音歪了歪頭,她一年前留的短髮已經長長了不少,變得更像她姐姐花音了。

  「是的哦~啊,木下他們要休息了,我過去一下。」千穗說著,轉身離開。

  「什麼嘛,明明心裡在意得不行……」綾音小聲說,望向練著跳發的牛島。

  「牛島君也是……什麼時候才能注意到啊。」

  兩個笨蛋,她心想。

  部活的例行時間結束後,千穗收拾好東西和綾音一起走出體育館。

  「前輩,馬上就到聖誕節了呢。」綾音望著地上的積雪說道。

  千穗緊了緊脖子上的橙色格子圍巾,把凍得發僵的手伸進大衣口袋裡。

  ——牛島送給她的那條圍巾,她一直都在這個冬天好好戴著。

  「是呢。」她說,「綾音那天有什麼打算嗎?」

  「還沒有,姐姐倒是要和尾崎前輩出去約會。」綾音回答。

  「哦哦~不過,沒想到你父母能接受尾崎前輩呢……花音學姐她不是應該有個婚約嗎?」千穗這才想起,這段時間太過消沉以至於沒有精力去注意這些事。

  「可是被男方家拒絕掉了,說是年齡不合適,那之後就沒有再找新的了。」綾音語氣平常地說著,「其實他和我的年齡一樣大,花音姐比他大了兩歲,我父母就想介紹我去……」

  千穗和綾音已經走到了校門口,兩人即將分別,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裡。

  「唉,不提這些了,本來就是上一輩他們的無聊傳統,這種反覆推來推去的婚約最終會被廢除掉的吧……」綾音低下頭,紫苑家的管家恭恭敬敬打開了車門。

  「綾音!」千穗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喃喃自語,「平安夜晚上我和小宮她們要去唱免費的卡拉OK,你可以來嗎?」

  「卡拉OK?」綾音愣了愣,隨即綻開一個笑容。

  「好!」

  平安夜的這天晚上又下起了雪,給這個節日又增添了一層浪漫的色彩。

  卡拉OK的包廂內,少女們已經來到最後的合唱。

  《White Christmas》,她們選了這首很適合今天氛圍的歌來結束這場盛宴。

  千穗跟著其他人輕輕哼唱,舒緩的節奏和輕盈的旋律撫平著所有的躁動,雖然是第一次聽這首歌,她也能憑感覺唱出來。

  「沒想到千穗前輩唱歌會這麼好聽呢~」從包廂中出來,綾音感歎道,「感覺出道什麼的也完全沒問題。」

  千穗不好意思地搖搖頭:「綾音你也說得太誇張了……明明是你唱得比較好。」

  「才沒有呢!」綾音握拳,「千穗前輩要更自信一點哦!以我的經驗來看,絕對能大火的!」

  作為音樂世家的孩子,綾音從小就被迫學習了各種樂器和唱歌,高出常人的樂感讓她信誓旦旦說出這種話。

  千穗一開口唱歌的時候,她就震驚了。

  她的唱腔雖略顯緊張和稚嫩,但是音色像是天籟般地甜美而柔和,而且對音準和節奏的把握完全不像第一次來卡拉OK的人,無論是什麼曲風都能很好地適應,像個天生的歌者。

  和自己這種靠後天訓練出來的嗓音是不一樣的。

  綾音不禁為這樣的聲音被埋沒感到惋惜,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天賦的東西仍然比較重要。

  千穗沒注意到綾音的小小失落,少女們這時已經走到屋外,準備相互告別各自回家了。

  她撐起傘,獨自向街上走去。四周都是充滿了聖誕氣息的節日裝飾和成雙成對的情侶,讓千穗的身影顯得單薄而孤寂。

  可是她只是始終如一地向前走著,走出繁華的商業區,走過安靜的街道,偶爾會從街旁別人家的院子裡傳來幾聲狗叫。

  直到快走過牛島家,她的腳步才停下。

  牛島正撐著傘站在門口,穿著厚厚的黑色大衣,肩挎運動背包,很明顯是剛從學校做完訓練回來。

  千穗遠遠地站在街燈下,傘沿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明明已經釋懷了,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心還是會痛。

  雪下得越來越大,千穗感到傘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

  牛島朝她望了過來。

  「千穗?」他問道,聲音有些遲疑,「你在這裡做什麼?」

  啊啊,沒辦法了。

  少女輕輕抖落傘上的積雪,落在地上發出絮絮的聲響,然後緩緩走到他身前。

  「我和綾音她們出去玩了,剛回。」聲音悶悶的,千穗和牛島隔了一段距離,她的臉仍然藏在傘下,讓他看不清。

  「哦。」牛島回應道,「早點回家吧,已經很晚了。」

  「你說得對,若利。」她說,「那我回去了。」

  千穗錯開一步,越過他朝前走去。

  擦身而過的那一刻,牛島猛然發現,在街燈的照耀下,千穗臉上似乎有什麼晶瑩的亮光。

  手臂被緊緊抓住,千穗吃痛地叫了一聲,手一鬆,傘掉在了地上。

  牛島終於看清了——

  明明是在笑,淚痕卻清晰地印在臉上。

  為什麼?

  這是他腦海裡浮現出的第一句話。

  沒等他思考出答案,幾乎是本能地,把少女單手禁錮在懷裡。

  雪落無聲,只有她急促的呼吸聲。

  「千穗……」牛島低下頭,直視著她的頭頂,「我說過,不會再讓你露出這種表情的。」

  「對不起,是因為鷲匠教練嗎?」他試探性地問,平時的那種強大氣場全數消失,只有無限柔軟的小心翼翼,生怕打碎了什麼。

  「不……」千穗不敢抬頭看他,她的心跳得很快。

  「我已經沒事了,不是你的錯,若利。」她說,聲音顫抖著。

  「如果是因為這件事……」牛島憑直覺感到,只有可能是這個了。

  他也知道,這幾個月以來都沒能和她好好說上幾句話。

  每次不經意地看到她落寞的側臉,牛島扣球的動作都會一滯,還為此沒少挨教練罵。

  「我絕對不會拋棄排球部的任何一個人,更不會丟下你。」他說。

  千穗的臉在他衣服上蹭了蹭:「不需要你說這些,若利,我一直都不曾懷疑你。」

  「所以只要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她抬起頭笑著說。

  那個下雪的聖夜,是千穗最為溫暖的回憶之一。

  他的懷抱、他的聲音、他所說過的話語。

  忘卻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完全是聽著歌寫出來的……

  還有這麼多喜歡牛若的小夥伴真的太開心了!


第30章 三年生的回憶

  季節輪迴,千穗終於成為了白鳥澤中學排球部資歷最老的前輩之一。

  升上三年級的第一天,她懷裡抱著一沓厚厚的入部申請表,站在排球場邊,看著面前整整齊齊列成一排、通過入部測試的一年級新生。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和牛島第一次踏進這裡的那天。

  九條前輩爽朗的笑容、齋籐前輩和千葉前輩彆扭的嘲諷,田村前輩和尾崎前輩的關心,以及那個安靜的北島前輩。

  上一屆的前輩們中,除了尾崎前輩升入了白鳥澤高中,田村和北島都選擇了不同的學校。

  原來他們那時的心境是這樣的啊,只有當自己真正走到這一步時,才能深刻體會到其中的苦樂。

  只希望將自己奮鬥兩年所得的成果無私地傳授給後輩們,讓這支隊伍繼續蓬勃發展下去。

  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那些如此對待自己、並不斷為勝利而努力的前輩們。

  「歡迎你們。」站在她身旁的牛島隊長說道,沉穩的聲音給人一種力量和安定感:「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沒過幾天,鷲匠教練便安排好了今年將要出戰的正選們,牛島自然穩坐核心,引退的前輩們的位置由去年的替補頂上,自由人則是安排了一個新的天才一年級選手加入。

  剩餘的一年級們仍需磨煉一年,才有可能在明年的賽場上出戰。而其中有一個叫五色工的主攻手讓千穗印象很深,因為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口出豪言,說要超越牛島成為全縣最厲害的王牌。

  ——很有勇氣,加油哦。千穗聽到後,朝那個剪著娃娃頭的圓臉男孩歪了下頭,在心裡鼓勵道。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千穗覺得那對牛島反而是件好事。

  那個雪夜裡牛島的話語就像魔咒一般,在她的心上越纏越緊。

  既讓她鬆了一口氣,又讓她時不時地會感到揪心。

  ——你是真的喜歡排球嗎,若利?

  千穗想到了不喜歡將棋卻仍在拚命打比賽的小零,這個三月他剛升上五段。

  她看向場中牛島練習扣球的身影,那只具有絕對壓迫力的左手將球擊打在地,讓第一次近距離觀看的一年級們議論紛紛。

  「牛島前輩好厲害!」

  「感覺接下那球的話胳膊會斷!」

  「嗚哇……好可怕,幸好來了白鳥澤,作為對手一定會被這球打爆的。」

  聽著這些話語,千穗會心一笑,默默在記錄冊上劃下一筆。

  ——我在想些什麼啊,他當然喜歡排球,而且比任何人都喜歡。

  只要明白這一點,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今年的縣內預選賽,因為簽表的關係,白鳥澤並沒有在決賽遇上北川一中,而是提前和他們在半決賽對上。

  及川已經成為了北川一中排球部的隊長,和他幾乎形影不離的巖泉成為了副主將,是他最為信賴和默契的夥伴。而且,及川還在前不久的縣體育大會上獲得了最佳二傳手的獎項,和牛島一樣成為了本屆比賽最受矚目的兩顆明星。

  現在是賽前的準備時間,仙台體育館的走廊上,沒有了教練職責的千穗手裡正搬著一箱運動飲料,打算在比賽前分發給隊員們,綾音則在場內和工作人員核對信息。

  「那個……白鳥澤的學姐?請問需要我幫忙嗎?」這時,一道禮貌中略顯稚嫩的少年音在她身後響起。

  千穗停下腳步,那個少年快步走到她身旁,讓她看清了他的臉。

  帥氣的臉龐加上深藍的眼眸,穿著北川一中的運動服,比她還矮了半個頭。

  胸前的名牌上寫著「影山飛雄」。

  ——新隊員?以前的比賽裡沒見過呢,一年級?

  千穗心裡想著,導致她的神色有些遲疑,沒有立即開口。

  這讓少年變得緊張起來:「不……不好意思,打擾到學姐了!」臉上浮現出紅暈,眼神向四處遊走,不知道該往哪看。

  「噗。」千穗被他可愛的表情逗笑了:「抱歉抱歉~是我沒反應過來,那麼就拜託你了,影山同學~」

  她把箱子遞到影山跟前,少年的手顫抖著接了過去。

  ——渾身僵硬呢,交給他真的沒事嗎?

  千穗和影山並排向比賽場地走去,影山的臉仍然是紅紅的,沒有說一句話,讓千穗不得不開口說道:「影山同學,請放輕鬆一點哦~賽前這麼緊張對場上的發揮也會有影響的。」

  影山的頭低了下來,看著地板:「不,我今年不會上場的。」語氣裡充滿落寞。

  「這樣嗎……沒關係的,影山同學才一年級嘛,以後機會還有很多的。」千穗覺得這十分正常,安慰著他。

  「可是……」影山似乎並沒有放鬆下來,「我想變得和及川前輩一樣強……但他不肯教我發球的技巧。」

  「哦~影山同學也是二傳手嗎?」千穗恍然大悟,原來和及川是打一個位置的選手啊,壓力肯定很大。

  她想了想,給了點建議:「他不願教你的話,你就去纏著他~或者是自己觀察來學會哦。」

  「及川君雖然愛捉弄人了點,但本性還是很好的,技術更是頂尖,影山同學你要加油啊!」兩人已經走到場館門口,千穗從他手中接過箱子,向這名少年道謝後,便朝著自家隊伍的半場走去。

  影山聽到千穗的話陷入沉默,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這才意識到原來是白鳥澤的經理。

  ——是對手的話,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他皺眉思索著,突然感到肩上一沉。

  及川那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小飛雄~你在這裡做什麼呢?」他一邊說邊瞟向影山盯著的方向。

  視線所及,是正在給白鳥澤隊員們分發飲料的千穗的身影。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調笑道:「什麼嘛~原來是在偷看千穗醬,小飛雄你很有想法!暗戀她的話就去表白啊~不過……」

  會被牛若醬狠狠教訓一頓的吧,一定會的。

  沒等他說完,成功被及川一番話「捉弄」到的影山立刻像炸毛的貓一樣豎起汗毛,冷汗直流,辯解道:「不是的!我沒有!及川前輩你誤會了!」

  手臂胡亂揮舞著,不知所措。

  及川只是聳聳肩,吐了吐舌頭走開了,他剛從更衣室換好比賽用的隊服過來,隊伍那邊還等著他這個隊長去鎮場呢。

  對影山的那番話當然是在開玩笑,好讓他能在賽前放鬆一下緊張的情緒。

  ——去年的失利和白鳥澤的全國冠軍已經讓今年的他退無可退,如果這一次再度戰敗,他的初中排球生涯將畫上一個不圓滿的句號。

  那個最佳二傳的獎項也無法和這場比賽等同,他希望的是能帶領一整支隊伍將這個強大的對手徹底打垮。

  「要打就要打到對方站不起來為止」是他的座右銘,雖然他知道這話對於牛島所在的白鳥澤顯得如此無力。

  對方可是去年的全國冠軍。

  幾乎沒有人在期望他們能勝利吧。

  及川肩負的壓力可想而知,但他從未退縮,這一次的預選賽無論如何都要拿下。

  他扭頭看了看坐在板凳上的影山,這位新入部的後輩眼神閃爍著,似乎沒有察覺到他們即將面臨的是怎樣一場惡戰。

  千穗醬,你到底對小飛雄做了什麼呀——

  及川瞇起眼,雖然他很想知道,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比賽以白鳥澤2-1獲勝,大多數觀眾都覺得北川一中能從對方手中贏下一局已經是奇跡了。

  只有賽場上的雙方知道這場戰鬥有多麼不容易。

  牛島打滿了整整三局,比賽的快節奏和高強度的進攻讓他渾身都汗濕了,肌肉的感覺前所未有地疲勞。

  及川帶領的北川一中在今年是最棘手的,他已經將二傳手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全隊的攻防在他的指揮下有效地輪轉,而白鳥澤這邊是僅靠著牛島一人不斷發動強攻,縱使牛島實力再強也幾乎抵擋不住對手的齊心協力——但是牛島已經在鷲匠教練的訓練下,將自己磨礪得更為鋒利,才能用絕對的力量鎮壓住對手。

  賽後,及川沒有像去年一樣再來和牛島友好地握手。

  千穗遠遠地看著坐在凳子上、被隊友們包圍安慰著的及川,眼神暗了暗。

  但這就是競技比賽,有贏就有輸,公平而殘酷,除了在心裡祝他變得更強,千穗什麼也做不到。

  她跟著隊伍先行走出了場館,沒有注意到來自影山飛雄的視線。

  影山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激烈的比賽,也是第一次看到及川前輩露出這種表情。

  ——平時經常是彎彎的帶著笑意的眼角耷拉下來,眼神黯淡無光,嘴唇緊抿,任憑他人怎麼呼喚都不回應。

  那個牛島若利的威壓已經深深印在他腦海裡,讓他禁不住渾身戰慄。

  這就是作為全國最強王牌之一的實力嗎?

  想要挑戰、想要戰勝他——

  影山的目光追隨著離開的白鳥澤眾人,立下信念。

  所以現在,他就要從那個千穗學姐所說的事情做起。

  「及川前輩,」他走上前,「我一定要打敗牛島,所以請教我發球吧!」

  及川聽到這話,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頭望著站在眼前的影山,扯了扯嘴角:「怎麼可能啊,笨蛋小飛雄~給我從基礎好好學起!」

  他站起身,對著滿臉擔憂的隊友們爽朗一笑:「我沒事了,讓大家擔心了,以後隊伍就交給你們了!」

  巖泉點點頭,沉默著拍了拍好友的背,他的努力自己一直都看在眼裡,輸了比賽固然不好受,可是只要鬥志還在,輸得再多也不能阻擋他們繼續向前。

  北川一中止步半決賽,白鳥澤中學在決賽中戰勝光仙學園,再次以王者之姿挺進全國。

  期末考試期間,隊內的訓練難得暫停了一段時間。

  鷲匠教練權限再大也抵不過學校的權力,在唯一可能阻攔他們前往東京的考試前敗下陣來。

  讓千穗驚訝的是,牛島這次竟然主動來約她到圖書館自習。

  兩人面對面坐著,安靜地看書,圖書館裡十分肅靜,只有學生們翻書和寫字的簌簌聲。

  千穗把心境全沉浸在課本裡,當她溫習完所有的課程,放學的鈴聲剛好敲響。

  有了牛島聚聚的全程監督,她總算是在考前做完了所有的習題,沒再打瞌睡偷懶。

  等到兩人走出圖書館,千穗才伸了個懶腰,緩解久坐的酸痛:「哈~好累,好想趕快回家吃飯~」

  突然,她意識到今天的晚飯還得自己動手,整個人都蔫了下來。

  雖然母親因為升職後太忙最近都不回家吃飯,為了節省成本還是會選擇自己做飯。

  「嗚……不想做飯。」明天就是考試了,她打算就近找家便利店解決,養精蓄銳。

  「來我家吃?」牛島很是自然地邀請道。

  「真的嗎?!」千穗眼放精光,牛島大少爺既然如此慷慨,她也就不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牛島麻麻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千穗了,看見她來拜訪的時候熱情地抱住了對方,久久不肯鬆手。

  「那個……阿姨打擾了,抱歉還要麻煩您。」千穗動彈不得,禮貌地說。

  「沒事~!小千穗來了隨便吃!」大方地把她迎進家門,牛島麻麻跑進了廚房。

  「阿姨還是這麼有活力,真好呢~」千穗微笑著說,一邊走進牛島房間把書包放下。

  「嗯,父親最近開始會給家裡打電話了,她心情變好了很多。」牛島解釋道。

  千穗的眼睛在牛島的書架上掃視著,突然發現了一件讓她好奇的東西。

  一本相冊。

  「若利,我能看看這個嗎?」她指著相冊的側封,「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吧?」

  「是的,你看吧。」

  千穗取下相冊,翻開,裡面是一張張充滿回憶的照片——

  有小牛島和父親打排球的場景,一家三口出去玩的旅遊照,牛島父母的合照……照片上的人兒笑得都十分開心,完全看不出將來會出現的裂痕。

  原來若利小時候的生活這麼幸福啊……千穗感歎道,同時將相冊翻到了最後一頁。

  她的手頓住了。

  愣愣地盯著封底的照片看了許久,千穗站在原地——

  照片上是自己給小牛島托球時的場景。

  不知為何,現在她的心中在雀躍著。

  ——我也是他重要的回憶之一,這樣的滿足感和幸福感充盈全身,彷彿整個人都要浮起來。

  「怎麼了?」牛島看她一動不動,湊上前問道。

  千穗慌忙關上了相冊:「沒什麼~我們去吃飯吧!」

  雖然心裡依然有點疑慮,牛島還是回答道:「好。」

  那本相冊被放回了原位,但裡面的回憶已經刻進了千穗的腦海中,讓她更加珍視一直在她身邊的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夜之間突然漲了好多評論超開心!謝謝留評的小天使們麼麼~

  ——————-

  小劇場:

  及川:千穗醬~!我們家小飛雄有話要對你說!

  影山:不不不學姐別聽及川前輩的——

  千穗:誒?影山同學要說什麼?

  牛島(一把拖走):走了,千穗,和他們說話會變傻的。

  千穗:你沒資格說這話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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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再遇

  在手機上告訴桐山和桃井自己明天將要到達東京的消息後,千穗打開行李箱,再次確認此行要帶的東西有沒有遺漏:除了必需的換洗衣物和日用品外,還有排球部的訓練資料、從零那兒借的棋譜、準備送給桃井和黑子的手作點心。

  本來還想給奇跡五人帶點什麼的,可是一想到他們隊伍現在的狀況,千穗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希望他們能快點和好吧,她想。

  結果當她真正再次在東京體育館和他們碰面時,發現事情的嚴重程度比她瞭解的還要糟。

  「喲,這不是小安原嘛~好久不見。」 黃瀨一眼就發現了剛踏進籃球館大門的千穗,高興地朝她招了招手。

  千穗好不容易在比賽間隙找了點空閒時間跑出來,順著桃井的指示找到他們所在的位置時,遠遠地就看見黃瀨站起來和她打招呼。

  「黃瀨君!」千穗朝他們走過去,臉上掛著笑容,「還有大家,真的是好久不見!」

  ——還是先假裝自己不知道的樣子比較好……要表現得鎮定、再鎮定,至少黃瀨君看起來不是還挺正常的嘛。

  其實黃瀨在隊友剛開始不來訓練的時候也給她打電話訴過苦,千穗知道他對這種劇變是很無奈的。當時她只是簡單地安慰了幾句,後來發生過什麼事她也不清楚。

  綠間從凳子上起身,沉默地點點頭向千穗問好。

  千穗感覺到,像是有沉重的烏雲聚集在他們頭頂,壓抑的感覺撲面而來。

  沒有了運動少年應有的活躍生氣,只有冰冷到零點的寒意。

  她扯了扯嘴角,目光瞟向剩下三人——

  啊咧?赤司君的眼睛是什麼情況?

  赤司的性格大變她是知道的,可是連瞳色都跟著變了的情況她還是前所未見。

  原本那雙溫柔漂亮的紅色眼眸變成了有些妖異的一金一紅,讓她在看到的同時就移不開目光,雙腿像是被它們緊緊絆住,身心都要陷在裡面。

  赤司看向她,下一秒,千穗感到天旋地轉,重心不穩地向後就要跌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她的心裡升起巨大的恐懼,彷彿生命都在被威脅。

  「小千!」桃井立刻趕過來扶住了她,滿臉擔憂,「你沒事吧?」

  黃瀨和綠間的動作遲疑了下,很想上前幫忙——但是赤司的眼睛瞥向了他們。

  紫原和青峰仍然坐在一邊,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毫不關心,一個在吃薯片一個在打瞌睡。

  「無關人員不要在比賽前打擾我們,五月,送她出去。」赤司發話了,聲音冰冷。

  千穗扶著桃井的手再次站穩,看著地面說道:「抱歉,我這就走,五月你不用送我。」

  「小安原!」

  「小千!」

  她轉身頭也不回地朝籃球館外走去,背後黃瀨和桃井的呼喚針扎般刺痛著她的心。

  綠間看著千穗的背影,微微皺眉,什麼也沒說。

  千穗一眼就看出來了,帝光籃球部的氛圍和去年相比已是翻天覆地,赤司的眼神對她是一種警告,像是一隻猛獸劃好了領地範圍,不容外人入侵。

  千穗忍不住渾身戰慄,她有種感覺,若是敢忤逆他的命令,會被殺掉的。

  這時,手機上收到了桃井發來的郵件,邀請她比賽結束後兩人一起出去玩。

  回了句「好」,千穗一路小跑回到了排球館。

  自家隊伍不負眾望,延續了去年的輝煌順利打進決賽,這將是他們這一年、也是她初中三年要經歷的最後一場比賽。

  觀眾席上坐滿了人,場邊的媒體圍得層層疊疊,這場備受矚目的決賽將由白鳥澤對陣來自九州的鹿島中學,而對手和他們的球風幾乎一樣,同樣擁有一位王牌級的主攻手。

  如此,這場比拚的關鍵點一目瞭然,就是看哪家的王牌更勝一籌。

  千穗回到隊伍席,向站在那的鷲匠教練打了聲招呼,又朝森田老師點頭示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鷲匠教練的緣故,今年森田老師的態度開始轉變,竟然開始對排球部愈發上心起來。

  場上的雙方正在做最後的熱身,比賽很快就要開始。

  千穗搖搖頭,把剛才在帝光那邊的陰影甩在腦後,這裡才是她此行的主場。

  鹿島中學的王牌實力和牛島不相上下,比賽打得十分膠著,兩隊幾乎都沒有連續得分的機會,一路咬著來到第一局的局點,此時是24-22,白鳥澤領先,由對手發球。

  由於是局點,對手的發球使用了最穩健的方法,但仍然是衝著牛島而去,木下順利接到了一傳,籐井二傳給牛島——扣球得分,白鳥澤贏下第一局。

  「呼~」千穗長舒一口氣,從比賽開始就吊著的心暫時放下,還好他們這邊所有人的發揮穩定而出色,對手則因為是第一次參加決賽,剛開始因為緊張而失誤丟了幾分。

  然而這也就意味著,鹿島中學如果全員進入狀態會有多麼可怕,第二局在對手的零失誤表現下輸掉了。

  第三局也是,鹿島中學乘勝追擊,將大比分反超,第四局便來到了決勝局。

  「難道白鳥澤中學要就此隕落了嗎?」——這樣的疑問開始在觀眾們心中浮現。

  「畢竟對面的王牌在二三局的表現比牛島更為出色呢,明明去年還是默默無聞的隊伍,今年的進步卻是突飛猛進,打了白鳥澤一個措手不及。」觀眾席上有人評價道。

  「唔……第一局贏下就輕敵了嗎?那真是可惜。」另一人說。

  當然,場上的隊員們是聽不到觀眾的這些議論的,他們聚集在鷲匠教練身邊,聽他做最後的戰術安排。

  「牛島。」鷲匠教練臉色嚴肅,雙眼瞪得滾圓,讓千穗想起了圖鑒上看過的禿鷲。

  意外地,牛島沒等他說完,便接話道:「教練,請讓大家繼續把球傳給我。」

  鷲匠一愣,他本意是打算讓牛島先休息一下,換別的主攻手上的,但是牛島的語氣十分堅定,即使身處逆境也要靠自己帶領隊伍走出來的態度,讓他不禁為之動容——

  父親果然沒有看錯人。

  冷酷的表情略微鬆動了一下,鷲匠說道:「好,那我就相信你。」

  「大家,下一局好好加油,拜託了。」牛島轉身對隊友們說道,他很少如此認真地請求隊友,反而讓有些消沉的隊員們頓時充滿了希望。

  「是,隊長!」他們的聲音嘹亮得全場都能聽到,躁動的觀眾席安靜了一會兒,白鳥澤中學的應援團突然開始了聲勢浩大的應援,讓全場觀眾不禁也喊出了「白鳥澤加油!」的聲音。

  中立立場的觀眾會在一隊處於劣勢的時候傾向於為他們加油,因為這會讓比賽更加緊張刺激,從而滿足自己的觀賞欲。

  牛島抬頭望向自家學校的方向,嘴角上揚。

  「走吧。」他說著,帶領自己的隊員們走向初中時期最後的賽場。

  「小千~這裡這裡!」桃井拚命向千穗揮手,夜幕已經降臨,觀眾漸漸散去,東京體育館外只剩一些前來比賽的隊伍在整隊。

  牛島他們還留在館內接受採訪,應該會更晚一些才能回去,千穗是提前離開的。

  ——冠軍最後仍然屬於白鳥澤,牛島實現了他對鷲匠教練的諾言。

  現在,彷彿心裡最大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即將告別初中三年排球部經理生涯的千穗腳步輕快,上前抱住了桃井。

  兩位心意相通的少女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千穗讓桃井靠在自己肩膀上哭泣,廣場上燈火通明,抱在一起的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了許久。

  「嗚……對不起……赤司他不是故意要針對你的,小千你千萬別往心裡去……」桃井邊哭邊哽咽著說。

  千穗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激動的情緒:「沒關係的,赤司君變成這樣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吧。」

  她知道,當初遇到的那個溫柔的赤司才應該是他的本來面貌。

  「桃井,別傷心了,安原君的衣服都濕了。」突然,黑子的聲音傳來,把千穗嚇了一跳。

  她還是不習慣這個存在感稀薄的少年,他剛才一直都在嗎?

  桃井放開千穗,拿手帕擦著眼淚:「真是的~哲也你看看場合嘛~」

  千穗這才看見黑子就站在桃井旁邊,她是怎麼忽略掉這麼大一個活人的??

  感覺這個問題會越想越麻煩,千穗乾脆不去想了,她朝黑子笑了笑:「好久不見呀~黑子君,聽說你退出籃球部了?」

  「是的,因為現在他們打球的理念……我無法認同。」黑子低下頭,臉部蒙上一層陰影。

  桃井眼見話題的走向過於沉重,趕緊岔開:「對呀~哲也他有自己的想法嘛。話說,牛島君呢?」

  「若利他被記者們困住了~」千穗很是自然地回答,「奪冠之後的事情也很辛苦呢。」

  「哈哈,的確是~」桃井深有感觸,「小千我們走吧!那群笨蛋不在,我帶你去玩些比籃球更好的!」

  「好~那黑子君呢?」千穗望向黑子。

  「我只是來看比賽的,現在要回家了。」他回答,其實他是被桃井發現強行拉來這裡的。

  ——雖然已經退部了,他還是在關心著自己的前隊友們。

  千穗叫住了黑子:「等一下!我有東西要送你!」便從包裡掏出一小盒自己的手作點心。

  「這可是我們宮城縣的特產哦~是竹葉魚糕,很好吃的!黑子君請收下吧。」

  黑子接過,朝千穗點點頭:「嗯,謝謝安原君,我會好好品嚐的。」

  「不過哲也~你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去嗎?」桃井似乎還有留戀,想再次把黑子綁走。

  「不了,謝謝。」少年的聲音還是平靜無波瀾。

  這一晚,千穗被桃井帶著在附近繞了一大圈,把主要的商業區都逛了個遍。

  準備的另一份竹葉魚糕也順利地送出去了,千穗告別桃井,在半夜才回到隊伍所在的酒店。

  ——沒錯,這一次,他們的資金支持相當充足,終於可以住得起洋式酒店了。

  悄悄打開房門,千穗直接躺倒在了床上,為了不吵醒已經進入夢鄉的綾音,她的動作輕手輕腳,然後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牛島也依然被記者們困住了。

  站在人堆外的千穗朝他友好地揮揮手,朝門外指指,獨自離開去拜訪桐山零了。

  牛島把追隨著她的目光收回,專心回答眼前的記者提問。

  「小零~這是上次找你借的棋譜,現在還你!」敲開零的家門,她沒有事先告知自己今天會來,而是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桐山還穿著睡衣,凌亂的頭髮耷拉著,鏡片也是模糊的。

  千穗就這麼站在門口,手裡拿著本棋譜,笑瞇瞇地看著他。

  「砰!」,他立刻關上門。

  ——啊啊啊!好害羞!被她看到自己最糟糕的一面了!

  桐山昨天感冒後,幾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聽到千穗的敲門聲迷迷糊糊地起床去開門。

  還以為是川本家的姐妹來看他了,沒想到是遠道而來的千穗。

  「小零?」千穗繼續敲門,屋內桐山正手忙腳亂地換衣服。

  終於,門開了。

  千穗看著衣衫不整的桐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的~小零也太見外了,穿著睡衣也沒關係的哦?」她走進屋,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桐山獨居的公寓。

  樸素到沒有一絲裝飾的幾個簡單傢俱和一張棋盤,就構成了他的「家」。

  回答她的是桐山的一個響亮的噴嚏。

  「零?」千穗慌神,「你生病了?」

  「嗯……」他的聲音有些悶。

  千穗摸上桐山的額頭,心裡一驚,他燒得滾燙。

  「生病了怎麼都不告訴我!」千穗氣憤地架起他的胳膊,「走,我送你去醫院!」

  「不……不用……」桐山費力地掙扎,但是身體軟綿綿的,完全沒有說服力,「我自己吃藥就可以好……」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昨天就開始了?」他可騙不過千穗的法眼,「吃過藥的話,還會是這副樣子?」

  突然,房門再次被敲響。

  「小零,在嗎?」門外響起一道清亮溫柔的女聲。

  「你昨天都沒回我郵件,小零!」另一個女孩說道,聲音充滿活力。

  「啊……是明裡姐和小雛。」桐山喃喃道,便暈倒了。

  千穗把暈過去的桐山拖回床上,把門打開,看到了三名女性——最大的那個長得溫婉美麗,中間的女生比她稍矮,瘦瘦的梳著雙馬尾,最小的女孩肉嘟嘟的很可愛,一雙好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她們就是桐山剛認識不久的川本三姐妹。

  「哎呀?原來小零是有客人?」大姐川本明裡說道。

  「你們好,我是安原千穗,是小零的朋友。其實我也是剛到,才知道小零他病倒了,請問你們……」千穗一臉懵逼。

  「小零!」聽到這話,二姐川本雛朝屋裡衝去。

  三妹川本桃也跟在姐姐身後進了屋。

  「不好意思啊,我們待會再聊,千穗。」明裡無奈地朝她笑笑,「請問現在可以一起送他去趟醫院嗎?」

  作者有話要說:

  驚覺這一章寫不完了,於是後續放到下章再講~


第32章 新月

  「喂~若利。」剛把桐山送到醫院的千穗,在病房外的走廊接到了牛島的電話。

  「採訪結束了?」她說,「好,我會在集合時間前趕到的……不用擔心我,馬上就回。」

  千穗走進病房,桐山還沒醒,川本三姐妹圍在病床旁邊照顧著他。

  「醫生說只是有些貧血,現在應該沒事了。」明裡開口道,轉過頭沖千穗微笑著,「你還有別的事嗎?快去吧,小零就交給我們了。」

  「姐姐……小零?」小桃踮著腳扒在床沿,看看熟睡的零又看看明裡。

  「小零他沒事的,小桃~」小雛抱起自家妹妹安慰著,「打完針很快就能醒了。」

  千穗在明裡的注視下有些征愣,她和自己一樣,有著一雙紫色的眼眸,裡面溢滿了溫柔,讓她一晃神就會忍不住要陷進去。

  她在送桐山來醫院的路上瞭解到,是明裡救下了被棋友們灌醉在街頭的他,從此便有了來往。

  孤獨一人的桐山經常受她們家照顧,連千穗也能感覺到和她們在一起時,好像身處一片陽光普照的花田,美好而溫暖。

  大姐明裡溫婉可人,二姐小雛活潑善良,三妹小桃純真爛漫。

  ——小零找到自己的歸宿了呢。

  千穗相信,她們是可以將他帶離水底那片混沌的人。

  「好的,那就麻煩明裡姐了。小雛、小桃,下次見!」千穗點點頭,悄悄離開了病房。

  當桐山睜開眼,在醫院白色的天花板下,是川本三姐妹的笑顏。

  他又扭頭看向枕頭邊,是千穗之前向他借的棋譜。

  桐山緊抿的唇線微動,寒冰開始慢慢融化。

  當千穗回到酒店房間時,離規定的集合時間只有不到十分鐘了。

  「啊——!」她發出絕望的叫聲,自己的東西還完全沒有收拾。

  「真是的~都怪小零!讓人瞎操心!」一邊碎碎念一邊把堆積的衣物塞進箱子。

  幾乎是飛一樣的速度,千穗趕在最後一秒前抵達酒店門口,那邊排球部的大家已經全數集合完畢,準備登上大巴車了。

  擔心著千穗的牛島遠遠就看見自家青梅拖著行李箱,在眾人的矚目下穿過酒店大堂朝他們跑來。

  他迎上前,讓千穗扶著自己緩一緩,同時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不是說只是還本書麼?」

  「呼……呼……」千穗氣息不穩:「小零……生病了,送他……去了醫院……」

  「什麼病?嚴重嗎?」牛島拍拍千穗的背,也開始為桐山擔心起來。

  「只是感冒,沒事……他的朋友們在照顧他。」千穗終於緩過氣,「啊,要上車了。」

  她看到車門已經打開,指了指牛島身後。

  「嗯,走吧。」牛島接過千穗的行李箱,兩人往大巴走去。

  「回家啦!出發~!」活躍分子木下和真瀨開心地高喊,甚至把車上當成卡拉OK唱起歌。

  歌聲一路飄揚,大巴載著他們駛離東京,千穗以為自己最多明年夏天才會陪著牛島回到這裡。

  然而等她回到家,來自母親的話語猶如晴天霹靂:「千穗,我們明年要搬去東京了。」

  「什麼?」這是回到家的第一頓晚餐,千穗放下筷子,眼睛睜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安原麻美子伸手拍拍她的頭,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工作有升職調動,明年我們就要搬去東京住了。」

  「可是……」千穗不知道該怎麼整理語言去回應,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的心情瞬間降至冰點。

  搬離宮城對她意味著——離開熟悉的環境,更讓她不願意面對的是,離開牛島若利。

  「我知道你會不願意,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媽媽給她碗裡夾了塊炸雞,「所以,初中最後的這段時間,要好好和朋友們告別啊,尤其是小牛島`」

  「媽媽,我……」千穗低下頭,看著碗裡的炸雞,「我知道了。」

  那晚,千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告訴牛島這件事,明天又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不知道。根本睡不著,她乾脆爬起來,找了本棋譜開始看。

  鬧鐘的指針走過十二點,窗外夜色漸濃,千穗的意識開始模糊,眼皮快要耷拉下來。

  紛亂的心緒在模擬的對局中變得平靜,在沉睡前的最後一秒,她終於做出了決定。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千穗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而且,牛島已經對她實現了至今為止的所有諾言——讓她能夠安心地離開這裡,沒有任何遺憾。

  千穗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和牛島在一起的日常沒有任何改變,她甚至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從排球部引退後,作為即將升學的三年級,千穗把全部的精力集中在明年冬天的升學考試上——在母親的支持下,為了考進條件更好的東京私立高中,容不得她有一絲懈怠。

  牛島則是以考進白鳥澤高中為目標,兩人雖互相沒有交流過要去哪裡,牛島卻一直以為她會和自己一樣。

  因為此時的他仍從未想過,在某一天,千穗會離開自己。

  新的學期開始後,一年一度於秋天舉辦的學園祭也進入了準備階段。

  千穗的班級前兩年分別辦的是茶話會和話劇,今年的主題則是鬼屋——剛好萬聖節也要到了,三年級的大家可以在畢業前最後瘋狂一把。

  「誒,若利你們班要辦咖啡廳?」午休的走廊,千穗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面的操場,「而且你還是看板?」

  若利還真是單純,這怎麼想都是女生們的私慾——她開始想像牛島穿著執事服站在看板旁的樣子。

  「噗——」摀住嘴不讓自己笑出聲,她覺得那形象還有點可愛,「我很期待。」

  「你們呢?」牛島問她,是班上的女同學堅持要這麼做,其實學園祭辦什麼他都無所謂,做好分配給自己的工作就行。

  「是鬼屋,另外,我扮的是魔女哦~」扮演的角色是抽籤決定的,千穗覺得這個還不錯,至少比那些需要在臉上化很恐怖的妝的角色要好,不過這真能嚇到人嗎?

  服飾是由道具組的同學負責,她也不知道到時候會穿成什麼樣。

  「嗯,我也很期待。」牛島完全想像不出千穗穿著魔女衣服的樣子,不如說她以前在排球部督促部員訓練的時候更像魔女。

  他的思緒飄到他們還在排球部的那段時光,現在碰到排球部的後輩們會被禮貌地問好,已經引退的他卻還想回去。

  不過,等到明年,就會遇到一群更強大的新隊友了。

  他想起了父親說過的話:「只要加入強隊就好,強大或是有趣的傢伙都會聚集到能夠變強的環境當中,只要能夠變強,就能和形形色|色的人戰鬥,強大之人、怪異之人、新穎之人,這些人一定會讓你變得更加強大。」

  「若利?」千穗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牛島剛才一直看著窗外發呆,讓她很奇怪,「怎麼了?」

  「砰!」來自棒球場清脆的擊球聲拉回了牛島的思緒。

  他搖搖頭:「沒什麼,千穗,謝謝你。」

  千穗頂著一雙死魚眼:「不……突然說謝謝幹什麼,你心裡肯定有事。」

  「是關於父親的事,你還記得他以前對我說過的話嗎?」他勾起嘴角,那邊自己班級的同學在叫他,「以後再說,我回教室了。」

  「喂——!」千穗跺著腳,看著牛島的背影。

  不過,她突然明白了——牛島叔叔說過的話,原來他一直沒忘。

  「什麼嘛,真是讓人省心的好孩子……」她小聲說道,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學園祭那天,千穗穿上道具組做好的魔女服,站在鏡子前整理儀容。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吐槽了——雖然做工很精細,但做得這麼可愛要怎麼去嚇唬人啊!

  大大的巫師帽、橙色的小斗篷和黑色的連身短裙,加上橙黑相間的及膝襪和南瓜頭魔杖,怎麼看怎麼都是要去參加萬聖節游|行的cos服。

  「安原同學你就站在門口當看板娘好了~」結果,班長看到她的打扮,果斷改變了策略。

  現在,她正拿著厚厚一沓宣傳單向過路的人們打廣告:「您好~三年D組萬聖主題鬼屋歡迎您的光臨!」

  「哦!好可愛的妹子啊!」許多成年男性被吸引了目光,眼睛在千穗身上打轉。

  由於學園祭是對外開放的,校外人員在這一天也能夠進來參觀。

  「歡迎光臨~」千穗臉上掛著標準的營業式微笑,對著源源不斷的客流說道。

  心裡想的則是:拜託!不要再看我了!

  鬼屋裡,衝破雲霄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讓千穗感覺很爽。

  ——道具組在嚇人的道具方面也是做得格外用心。

  他們班只用了一個上午,營業額就達到了目標。好不容易站到中午,在班長的允許下,千穗終於可以自由活動了。

  換回校服,她決定先去看看牛島班的咖啡廳,再和小宮去食堂吃個飯。

  三年A組的教室就在這一層的另一側,千穗走到那裡時,事態的發展果然不出她所料。

  牛島穿著執事服站在門口,左手拿著托盤,腳邊擺著廣告牌,他站得筆直,臉色一本正經——門口由女性組成的長隊一直排到了樓梯口。

  這種情況過去也太可怕了……她遠遠地朝牛島招了招手,便和小宮下了樓。

  「咦,安原你不過去嗎?」小宮走在她身邊問道。

  「不去了。」千穗回答,牛島的這副打扮的確很帥氣,才會吸引到這麼多女生。

  「唉~」小宮歎氣,「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讓牛島君成為男朋友的事?明明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

  千穗搖搖頭,沉默了。

  雖然這問題被小宮問過無數次,千穗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在察覺到自己對他的感情後也沒有改變——而且,自己很快就要離開他。

  「千穗前輩?」在去食堂的路上,千穗碰到了綾音。

  只見她一臉苦惱,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

  「綾音?你怎麼了?」千穗關切道。

  「對了!」好像沒聽到千穗的話,綾音突然大叫一聲,把小宮嚇了一跳。

  「到底什麼事啊?」小宮捂著胸口。

  「千穗前輩,拜託你了!」綾音握住千穗的手深鞠一躬,「請你下午來幫我們班完成歌唱表演吧!主唱她感冒了不能發聲,我又必須演奏樂器——現在能找到的外援只有你了!」

  「哈?」千穗眨了眨眼,「讓我唱?可是我還……」

  「就唱一首歌,一個中午就能搞定的!前輩唱歌那麼好聽,真的是拜託了!」綾音緊緊握著千穗的手,再次懇求道。

  千穗和小宮對視了一眼,隨後說道:「好吧,那就麻煩你教我了,綾音。」

  「我也來幫忙!」小宮說,上次見過之後,她也很喜歡這個熱情的後輩。

  「那我們先去吃飯吧~綾音也一起來?」千穗說,她已經肚子餓得咕咕叫了,不先填飽肚子可不行。

  「是~謝謝前輩!」綾音幾乎要流下感動的淚水。

  綾音班級的表演安排在體育館的舞台,千穗在幕後做著最後的準備,她在腦子裡過一遍歌詞和旋律,深吸一口氣。

  從來沒有表演經驗的千穗當然很緊張,但是綾音給了她很大的鼓勵,這首歌的詞曲都是綾音自己創作的,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負後輩的期望。

  主持人的報幕一結束,幕布拉開——

  「加油!」小宮對千穗比了個大拇指。

  綾音用吉他奏響了第一聲,接著鼓點、鍵盤和貝斯開始跟進,千穗握住話筒,腳跟上前奏打著節拍。

  「那不是安原前輩嗎?」台下有排球部的後輩認出了她,「她怎麼會在這裡?」

  舞台這邊都是一二年級的場地,所以三年級的千穗出現在這裡讓他們很是詫異。

  籐井悠聽到同伴的話語,抬起頭向舞台望去——

  毫無疑問那就是安原千穗,她站在聚光燈下,明亮的橙發閃著耀眼的光芒。

  他的心臟開始狂跳。

  鼓點急促的前奏持續了一段時間,千穗閉上眼,生怕錯過開口的時機。

  當她唱完第一句歌詞,台下爆發出響亮的歡呼聲。

  「那是什麼?!」

  「太好聽了!」

  「這是原創曲目吧?」

  燈光有些暗的體育館裡,此刻變成了一個小型演唱會的現場,千穗睜開眼,越唱越進入狀態。

  這首歌的歌詞描寫的是一名少女想要表露愛意而不得的情感,她不知不覺就將自己與歌詞的主角重合。

  就像自己對牛島的感情。

  略微安靜的間奏中,她想到了他。

  ——若利,你能聽見嗎?

  最後的高潮,千穗的嗓子已經快要嘶啞了,但她幾乎是用吼出來的方式完成了表演。

  這樣的效果反而更具爆發力,讓燃起來的觀眾們HIGH到最高。

  千穗不知道最後是怎麼走下舞台的,也不記得是怎麼回到教室的——那首歌的旋律反反覆覆盤旋在她腦海裡。

  「縱然你看不到

  也會以凍僵的手指去許願

  縱然無法觸及你

  也僅以嘶啞的喉嚨去祈禱

  縱然無法對你訴說

  也要趕超星辰直至新月般遙遠

  我戀慕於你」

  學園祭結束的那天晚上,千穗在走廊的窗台上趴著,仰頭望向夜空。

  一輪彎彎的新月掛在天上,宮城的夜晚繁星閃耀。

  「千穗,該回家了。」牛島的聲音適時地在她身後響起,「以及,這個視頻是怎麼回事?」

  是排球部的後輩發來的,他按下播放鍵,千穗的歌聲從手機裡傳來。

  她低下頭:「沒什麼,綾音班級節目的主唱生病了,她請我去做外援。」

  「哦,」他回答,「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唱歌,很好聽。」

  「是嗎……謝謝。」千穗轉過身,皎潔的月光下,她滿臉笑容。

  向他伸出手:「我們走吧,若利。」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歌詞部分參考的曲目是《》- 早見沙織,《覆面系NOISE》的ED,看得我胃疼。

  下章會是一個小高潮了,告別之日將至,在那之前,牛島也要被別人推一把咯。


第33章 悸動

  他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了。

  在她離開這所學校之前,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黑暗的體育館內,身邊的人群舉起手臂跟隨旋律揮動,籐井仰視著舞台中央唱得聲嘶力竭的千穗,她的歌聲伴著鼓點一下下衝擊他的靈魂,震驚之餘,讓他回憶起了她在排球部時的樣子。

  總是像太陽一般閃耀著,給周圍的人帶去柔和的溫暖,雖然訓練的時候會很嚴厲,卻不會責怪任何一個部員,反而會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籐井不是一個善於應對異性的人,尤其是安原前輩這樣的異性。

  在自己剛入部的時候就給他指導特訓,她對二傳手的理解深度讓他驚訝。牛島前輩的進攻方式與別人相比有些特殊,讓他難以掌控——可是千穗將自己的經驗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他,讓他的技術進步神速,兩次在東京取得冠軍,直至今天終於成為了新任隊長,成為大家信任的存在。

  但他知道,在牛島前輩引退後,白鳥澤中學前兩年的輝煌幾乎不可複製。

  自己作為下一屆的隊長,承擔著外界過多的期待,他害怕讓大家失望。

  「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不如說兩屆全國冠軍已經夠我們自豪一輩子了。」和他同班的隊友,三崎讓說著,迅速夾起籐井便當裡的烤腸丟進嘴裡,「我要吃這個!」

  籐井試圖撫平自己的翹起的一根卷髮,完全不在意三崎的搶食,他有些受打擊地低下頭:「阿讓你總是這麼樂觀……好歹對我這個隊長有點期待啊。」

  「不是對阿悠你沒信心啦~大家明白的,牛島前輩不在,能夠代替他的人又還沒出現。鷲匠教練雖然說想培養五色當下一任王牌,那個可惡的小鬼……」三崎一談到五色工就冒火,同樣是主攻手的他卻得不到教練的重用也就算了,那個五色天然又沒大沒小的性格更是火上澆油。

  ——明明還是個一年級的小鬼頭,身體素質和比賽經驗都和牛島前輩差遠了,還要對他發出挑戰宣言,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啊。

  「嘛~嘛~」籐井安慰道,「阿讓你別生氣了,我覺得五色的資質還挺不錯的,好好培養說不定就是下一個牛島前輩呢。」

  「剛才是誰說我樂觀啊喂!」三崎吐槽道,「作為精神補償,這根烤腸也歸我了。」

  籐井眼睜睜看著自己便當裡的食物越來越少,在心裡默默流下悔恨的淚水,他一手支著腦袋偏過頭,看向窗外,懶得和這位損友爭論了。

  「唔……好吃,阿讓你母親的手藝真不錯。」三崎正吃得愉悅,卻發現籐井似乎在望著什麼發呆。

  「怎麼了,阿悠?」三崎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發現了中庭裡一個顯眼的橙色腦袋。

  ——是他們的前經理安原前輩,她正獨自坐在中庭花園的凳子上吃便當,膝蓋上還放著一本攤開的書,據說她要準備下個月的升學考試,學得可真拚命啊。

  「誒~又在偷看她嗎?」三崎一臉壞笑地搭上籐井的肩,揉揉他的卷髮,湊在好友的耳邊說:「我說你啊——這麼在意的話,就給老子去告白啊!」

  三崎是個敏銳的直性子,籐井對安原前輩的那點憧憬他早就發現了,偷看了人家無數次還扭扭捏捏地不敢告白,換作是他肯定會一股腦地說出來,無論對方接不接受,對自己對她都有個交代,然而喜歡她的人是籐井,這可就快把旁觀者三崎給憋死了。

  籐井依然深情凝視著千穗的身影,回答道:「不,阿讓。她心裡已經有別人了。」

  他的聲音有些苦澀,千穗仍沒有發現他的視線,她此時已經吃完便當,站起身準備回教室了。

  目送千穗走進教學樓消失在他的視野裡,籐井終於收回了目光。

  三崎聽到好友的話,沉默了一陣,然後開口道:「喂我說——要不要我來幫你一把?看你總是這樣我也很不爽,不如直接說出來的好……你知道尾崎前輩的事嗎?」

  他聽最尊敬的尾崎前輩說起過,他和紫苑花音的戀情就是從一個失敗的告白開始的。

  這方法對籐井無論能不能成功,都可以一試。

  「我知道,可是安原前輩對牛島前輩……」籐井想起了去年夏天決賽後的那個晚上,自己在女子浴室外意外聽到的對話。

  雖然沒有聽到安原前輩的答案,他覺得自己心裡已經明白得透徹。

  ——他的告白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是,學園祭舞台上的那個安原前輩……

  籐井想不通的是這個,雖然是臨時上陣,他看得出來,那首歌毫無疑問唱的就是她自己的心聲。

  ——為什麼要隱藏?為什麼會掙扎?又為何要心痛?

  籐井站在台下,聚光燈模糊了他的眼,讓他看不真切,安原前輩漂亮的紫色眼眸裡似乎溢滿了淚水。

  作為委員會成員之一的他是清楚的,綾音申報上來的節目策劃案裡只是寫的樂團表演,名單裡並沒有主唱。

  她對其他同學的解釋是那是一個驚喜,然而只有他特地去問過綾音,為什麼要寫那樣一首歌,又為什麼要故意讓安原前輩去唱。

  「還以為你會忽略掉呢~籐井隊長。」綾音的眼睛微瞇,嘴角勾起,她不打算對他隱瞞:「那的確是我一手策劃的,其實我們的表演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主唱,真正要唱那首歌的只會是千穗前輩。」

  「你為什麼要欺騙她?!」放學後無人的走道裡,籐井幾近失控般地吼道,和平時有些膽小的他判若兩人,「你知道安原前輩唱歌的時候都快哭出來了嗎?!」

  「我當然聽得出來,」綾音回答得十分冷靜,冷靜到籐井站在原地愣神,「我這麼做就是要讓她意識到——有些話再不說出來,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那個曾經和自己斷絕婚約的遲鈍牛島,現在竟然還未察覺到,千穗前輩對他的戀情。

  從去年決賽那晚浴室裡的問話後,即使沒有得到答案,綾音也瞬間發覺了。

  鷲匠教練到來後,千穗前輩還因為牛島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卻什麼都幫不上。

  直到平安夜那晚,意外發現千穗的歌聲竟如此動聽,綾音便開始著手創作這首獨屬於她的歌。

  ——既然自己無法插手別人的戀情,只能通過自己的方式幫她一把了,也算是在她畢業前,送給她的答謝禮物。

  剩下的事情就要看她自己了。

  綾音轉過身:「沒有別的事的話,我要先走了,籐井隊長。」

  「等等——」籐井咬著牙出聲,「之後呢?你還想做什麼?」

  「我要做的事已經完成了。」綾音停下腳步說完,又徑直走開了。

  籐井回憶到此,三崎的手已經在他眼前晃了許久。

  「喂喂!你突然發什麼呆?安原前輩和牛島前輩怎麼了?」

  「會後悔一輩子……嗎?」他輕聲自言自語道,讓聒噪著的三崎一愣。

  籐井心裡反覆念著綾音的這句話,突然說道:「你說得沒錯,阿讓,不如直接說出來。」

  「哈?」三崎驚訝地張大嘴巴,眼睛瞪圓:「你改主意了?」

  「嗯,我決定了,阿讓。」籐井堅定地說。

  十二月底,千穗收到了來自籐井的短信。

  「新年參拜?」她喃喃道,的確,在考前去神社祈福是一項傳統,籐井的邀約她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這應該會是她最後一次和排球部的大家聚會,千穗覺得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當她對牛島提起這事的時候,牛島表示他也收到了五色的邀約,會和她一起去。

  見面時間定在新年的前一天晚上,地點仍然是那個坐落在山上的神社。

  兩人便一起抵達了神社,在山腳下,聚集起來的排球部員和前部員們漸漸匯成一個龐大的群體。

  「誒,籐井君和綾音呢?」已經過了約定時間,給她發邀請的隊長還有現任經理卻缺席了,千穗不禁擔憂地問道。

  「哦,紫苑說她家裡有事~阿悠在路上有點堵車,會晚點到~叫我們先去,不用等他。」三崎回答,還揮了揮自己的手機。

  原本今晚前來參拜的居民就絡繹不絕,在這人擠人的山道上,速度要慢一些的千穗逐漸被擠到了後面。

  她倒也不徐不疾地兀自爬著階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那個會跟在男生們後面跑得氣喘吁吁的女經理了。

  牛島發現千穗不見了,往後看去想要找她,可是手機的郵件提示音在這時響起,千穗讓他不用擔心,說自己很快就能在山頂趕上他們,他也就和其他人一起繼續往前走了。

  這邊千穗剛按下發送鍵,卻從自己身旁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拍了拍她的肩。

  「籐井君?」她扭頭看向那個人,驚喜地說道,「家裡的事辦好了?他們都在前面,我們一起追上去吧。」

  然而籐井低著頭,讓千穗看不清他的眼神,也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強硬地拉起她的手往山道旁僻靜的樹林深處走去。

  「籐井君?!」她的聲音漸漸隱沒在樹林裡,黑暗的夜色和熱鬧的環境下,沒有人注意到消失的這兩人。

  當牛島已經在神社內完成參拜,又被熱情的後輩們圍起來祝福,完全脫不開身的時候,才猛然意識到千穗已經失蹤在他的視線裡很久了。

  「千穗呢?」他問道,皺著眉向周圍掃視一圈,仍然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應該是不小心走散了吧?大家分頭去找找?」三崎趕緊接話道,心裡打著鼓,籐井那小子怎麼回事?

  牛島直接撥打千穗的電話,卻打不通。

  「電話打不通,我們分頭去找,我往山下。」牛島說完,獨自一人迅速往山道跑去。

  ——聽到提示音的那一刻,他的心瞬間揪緊了。

  即使在賽場上也不曾有過的巨大危機感襲來,把牛島向來巋然不動的心態逼至絕境。

  「千穗!」他兩步並作一步跑下階梯,大聲喊道,周圍的路人都好奇地望向他,但是沒有一個是他熟悉的臉龐。

  冬夜寒冷的空氣侵襲著全身,牛島已經跑了有一段路,手腳卻仍是冰冷的。

  時間接近午夜零點。

  前來參拜的人們現在全都聚集在山頂的神社,準備等新年的鐘聲敲響,山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路旁掛著的燈籠暗黃的微光。

  四週一片寂靜。

  牛島握緊雙手,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他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感覺。

  腦子裡全是她。

  呆呆地看著從嘴裡呼出的白氣,牛島試圖讓自己冷靜。

  ——不,冷靜不下來。

  她悅耳的聲音、她精準的托球、她開過的玩笑、她悲傷的淚水、她掌心的觸感、她溫暖的擁抱……

  全都像潮水般湧進,攪得他翻滾的心緒愈發混亂。

  ——我需要你,你現在卻在哪裡?

  牛島這才意識到,千穗對自己有多重要,重要到他幾乎一刻都不能失去她。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從認識的那刻起,她已經陪伴了他整整十年。

  「咚……咚……」遙遠的山頂傳來新年的鐘聲,像是此刻少年心中產生的那份悸動,跳動著、滿盈著、迴響著。

  自己對她說過的話一句句地浮現出來。

  「你要是個男生多好啊,安原。」——被她狠狠地吐槽了。

  「叫我若利就好,相對的,我也希望能叫你千穗。」——她乾脆地答應了。

  「再來一口?」——無意中的間接KISS。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第一年輸掉訓練賽後的諾言。

  「以後也要拜託你了。」——第二年預選賽獲勝後。

  「你今晚是要在我家睡嗎?」——陪她複習期末考試的夜晚。

  「我在吃醋。」——她接到黃瀨的電話時。

  「你能相信我嗎?」——三日月町的橋上,安慰著悲傷的她。

  「請不要離開我。」——夏日祭時的願望。

  「我絕對不會拋棄排球部的任何一個人,更不會丟下你。」——聖誕節前的雪夜,許下的誓言。

  「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唱歌,很好聽。」——學園祭,她的歌聲縈繞在耳畔。

  現在,他只想找到她,對她說出那句——

  「我喜歡你。」他輕聲道,很低沉的嗓音,卻只有他自己聽得清。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突然從樹林深處傳來了千穗的聲音。

  明明聽上去像是在拒絕他,牛島懸著的心卻開始變得平靜。

  很明顯,這不是對他說的。

  他站在原地,等待著這個對話的後續。

  「是嗎……」是籐井的聲音,「果然,我早該知道會是這樣……」

  千穗繼續說道:「抱歉,籐井君,而且我現在只想專心準備考試。我對你沒有產生過別的感情……」

  「是因為牛島前輩嗎?」

  牛島聽到這句,渾身的肌肉又開始繃緊。

  他很想知道答案,卻又在害怕。

  害怕聽到否定的回答。

  「不,我拒絕你不是因為他。」沒有絲毫遲疑的語氣。

  ——啊,不是因為我嗎。

  心裡叫囂著想衝過去,現在就對她說。

  但是想到她剛才的話,他又忍住了。

  牛島把雙手插進口袋裡,轉過身,腳步沉重地往山頂走去。

  他不願再聽下去了,千穗和籐井之後一定會若無其事地回來的,只要自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那句話在考完之後再告訴她吧。

  無論如何,下次再也不能讓她從自己身邊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牛島同學,你終於開竅了!

  雙十一剁手了嗎?我反正是剁了~

  誰還記得這日子原來是光棍節呢?


第34章 告白與告別

  「籐井君?!」千穗驚叫一聲,但是被男生強壯有力的手臂拽著,讓她無法掙脫。

  「安原前輩,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單獨對你說。」籐井的語氣十分嚴肅。

  她只好呆呆地看著籐井的後腦勺,任由他把自己帶離喧鬧的人群。

  沒有了山道旁燈光的照射,樹林的深處幽暗寂靜。

  在千穗幾乎要聽不見山道那邊的聲響時,籐井終於停下腳步,放開了她的手。

  他轉過身,兩人相對而立,千穗藉著月光,看清了對方的眼神——

  是堅定的、柔和的、深情的,好像裡面有千萬道言語要和她訴說。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有什麼從未經歷過的事情要發生了。

  千穗下意識地垂眸,不敢直視他。

  她的內心現在還藏著一個秘密,被這樣的眼神注視會不小心露出馬腳的。

  「安原前輩,我想告訴你的是——」籐井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時間彷彿過去了很久,此時已是接近零點,山道那邊的嘈雜開始安靜下來。

  千穗緊了緊圍巾,輕輕往後挪動一步,地上踩著的落葉發出細碎的輕響。

  她已準備好聽到預想中的那句話。

  「從見到你的那時起,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所以——請和我交往!」

  籐井大聲說,那拚命努力告白的樣子好像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啊啊,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膽小的一年級二傳了。

  千穗首先想到的是這句話,對於他的真情告白心裡早已有了答案。

  她正要開口,卻遠遠地聽到了來自山上的呼喊。

  「千穗——!你在哪裡?」

  是牛島若利。

  那聲音夾雜著焦慮和慌亂,她從未聽過牛島用這樣的語氣喊她的名字。

  籐井也認出了那個聲音,他直視著千穗熱切等待回應的眼眸變得有些征愣,隨即蒙上一層陰影。

  牛島的呼喚突然安靜下來,千穗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附近。

  她的身心皆是陷入了巨大的泥潭,想要逃離卻無法逃離,越是想要做點什麼,越是漸沉漸深。

  想要回應他「我在這裡」,想要現在就把自己的戀情全部傾訴給他,想要衝過去緊緊抱住他溫暖的軀體,想要用自己凍僵的嘴唇親吻他——偏偏只能保持沉默。

  新年的鐘聲敲響,千穗仍站在原地,這肅穆的聲響讓她變得冷靜。

  看著籐井,千穗感覺自己瞬間成長了許多,不是因為剛過16歲或是進入了新的一年,而是孩童般的天真開始消弭,那沉睡在身體裡的成熟因子開始覺醒。

  被對方如此認真地告白了,自己也必須作為被戀慕的對象來認真回應——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是嗎……果然,我早該知道會是這樣……」籐井垂下頭,頗受打擊,雖然早就預想到了這個答案,在切實聽到那一刻還是會感到失落。

  千穗皺了皺眉,解釋道:「抱歉,籐井君,而且我現在只想專心準備考試。我對你沒有產生過別的感情……」

  「是因為牛島前輩嗎?」他突然抬起頭,沮喪地問道。

  剛才那無疑是牛島前輩,發現安原前輩失蹤了這麼久所以來找她的嗎?

  千穗聽到牛島聲音後的反應沒有逃過籐井的眼睛,他知道她在掙扎,因為她的眼神充滿了渴求,又飽含痛楚。

  他還知道,牛島前輩會在發現自己偷看安原前輩的時候,狠狠盯著自己。

  獨佔欲嗎——?

  籐井覺得自己剛才做了一件蠢事,明明真相早已擺在他眼前,還是不顧後果地要去爭搶別人的領地。

  「不,我拒絕你不是因為他。」千穗輕輕搖頭,堅決地否定道。

  只是因為我自己,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擺脫那無形的眷戀、無用的傷感和昔日的懦弱,從水底浮起,走上岸,然後重新出發。

  「不過還是謝謝你,籐井君。」她彎起眼眸,微笑著說。

  那之後,兩人間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月光灑在地面上,隨落葉的翻捲斑點閃爍。

  「我要去找他們了,籐井君要一起來嗎?」兩人回到山道時,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從神社下來了。

  「不用了……今天謝謝你,再見,安原前輩。」籐井說完,獨自往山下走去。

  「再見,籐井君。」千穗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繼續往上攀登。

  當千穗來到神社前的時候,發現牛島正在那棵樹下等她。

  少年就在那靜靜地站著,眼睛望著神社大殿的方向。

  她朝他信步走去,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你剛才去哪了?」在他面前站定,牛島移回了目光,語氣冷淡如常。

  千穗只是笑著說:「人太多不小心和大家走散了~電話又打不通,乾脆一個人逛完了。」

  她把視線投向別處,看到了趕過來的排球部眾人。

  「安原前輩!」三崎氣喘吁吁地喊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剛從好友那得知了告白失敗的消息,三崎還是裝作一點事都沒有,他不停地向千穗鞠躬道歉:「對不起,都怪我們不注意!喂,你們也快過來道歉——!」他向其他部員喊道。

  「沒事的,三崎君。」千穗瞇起眼,「不如說,我一個人玩得很開心~」

  「誒?」三崎愣住了,他沒想到千穗會這樣說。

  「哈哈~我在開玩笑啦!以後和女朋友出去玩可不能這樣哦!把對方搞丟什麼的~」千穗一臉詭計得逞地開心笑著。

  「真是的!我還是單身狗啊~安原前輩太過分了!」被戳到痛處的三崎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臉都紅了。

  「我也是——!不過以後要是有了女朋友,我是絕對不會把她弄丟的!」五色認真地大聲回答道,在三崎背上又插一箭。

  「五色……」三崎咬牙切齒,被這個單細胞後輩氣到吐血。

  「好了,我們要回去了,三崎。」牛島打斷了這場鬧劇,「今天很感謝你們,祝你們新年快樂。」

  「嗯,大家新年快樂哦~」千穗眨眨眼。

  「是!新年快樂,祝你們考試順利!牛島前輩、安原前輩!」大家齊聲回答道,響亮的聲音迴盪在林間。

  那晚的告白事件就在雙方的偽裝下告一段落,之後,牛島沒再問過千穗,千穗也從未向他提起過。

  都以為自己所經歷的改變即是全部,然而那只是在沉默和迴避下的一部分真相。

  他對她的感情、和她的蛻變——互相卻並不知曉。

  千穗只是感覺,牛島對她的態度愈發黏著,好似對自己有著無限的依賴和控制欲——課餘的時間幾乎都在找她,練習的時候命令自己一遍遍地托球給他。

  他是在害怕什麼?她在心裡問道。

  牛島也察覺到,在千穗身上發生了細微的變化——會開始拒絕他的命令,會試圖逃離他的掌控,即使自己強行跟著她,千穗以前總是無奈的表情現在卻像是隔了一層紗,讓他理解不透。

  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安,直到這種不安在一次排球練習中的爭吵達到了頂峰。

  「若利~我該回去了。」千穗看了看表,時間一到就準備回家。

  「再來幾球吧。」不是出於其它什麼目的,牛島只是想和她多呆一會。

  「不、行!」千穗拒絕道,「若利你最近很過分誒~馬上就要考試了,沒那麼多時間陪你打球。」

  「可是,晚一點回去也沒關係吧?你在學校也是一直在看書,多放鬆一下……」

  千穗像是被他這句話激怒了,她狠狠地把排球砸向他,被牛島輕鬆接住。

  「若利!」她喊道,「你再這麼任性,我就再也不給你托球了!」

  這是牛島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在引退後,進入高中前能夠讓他再次找回賽場上的感覺的,只有千穗的托球。

  「千穗,別這樣。」他緊緊皺眉,語氣嚴厲。

  「我拒絕,憑什麼這樣要求我——」千穗背起書包,往門外走去,「再見。」

  千穗的話語把牛島心裡的盤旋的不安感全數點燃,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他有種會再也看不到她的感覺。

  不行,還有話要在考試後對她講——

  可是,現在就想說。

  先前的計劃被瞬間推翻,想說就要立刻去做。

  牛島衝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千穗沒有回頭,語氣異常冷淡。

  「千穗,」牛島強硬地把她拉進懷裡,無論對方怎麼敲打著他的胸口,最終說出了那天沒能傳達的話——

  「我喜歡你。」

  千穗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安靜下來。

  「真是的……這種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她趴在他的胸前,聆聽著他的心跳。

  急促地跳動著。

  「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牛島收緊圈著她的手臂,又重複了一遍。

  「如果你是在告白,」千穗隱隱感覺自己發出了哭腔,「恕我無法接受,若利。」

  牛島的瞳孔縮緊,抱著她的手臂開始鬆動。

  「考完試後,我會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她繼續說道,推開了愣在原地的牛島,飛快地往門外跑去。

  「若利,我要去東京了。」

  ——所以,你那時說的重要的事,就是指這個嗎?

  為什麼?為什麼還能笑著對我說?

  你真的要拒絕我嗎?

  飄落的櫻花和少女的微笑讓牛島變得迷茫,他感覺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仿若這轉瞬即逝的櫻花,如此美麗又如此短暫。

  不禁開始用拙劣的理由挽留她,卻被她手掌的觸感拉回現實——

  她看起來快哭了。

  那雙溫柔的紫色瞳孔裡,若隱若現的淚光刺痛著牛島的神經。

  想再次將她擁入懷裡,一遍遍地對她說「我喜歡你」,直到她答應為止。

  可他最終也沒能那麼做。

  只不過是去東京而已——

  這點距離根本不算什麼。

  等著吧,千穗,我會和白鳥澤一起去找你。

  我會變得更強大。

  我會將你的那層偽裝撕碎。

  獨佔你。

  到那時,你就再也無法拒絕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個面試要準備,這幾天會比較忙,更新不定請見諒。

  牛島同學不要放棄!大膽地上!你就快成功了!!

  卷二·從東京到宮城


第35章 願望

  千穗沒有想到,牛島會在這個時候向她告白。

  ——明明只要毫無破綻地偽裝到畢業就好。

  她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想要從他眼前消失,他卻纏得越緊。

  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難道他察覺到了什麼?

  考試前的那段時間,千穗的內心在煎熬中度過,無論她看再多的書、下再多的棋都無濟於事。害怕被他發現、害怕看到自己的窘迫模樣,更害怕的是,看到他知道這件事後的表情。

  那天的排球練習也是,和他度過的時間越長,千穗就越是緊張,這種焦慮感終於在自己忍受不了的狀態下爆發,對他說了很過分的話,想讓自己現在就徹底從他眼前消失。

  然而,新年參拜時定下的決心被那句「我喜歡你」衝擊得搖搖欲墜。

  被牛島擁在懷裡的千穗大腦一片空白。

  他說「我是認真的」,她聽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她當然知道他沒有在開玩笑,牛島若利從不對任何人說謊。

  可是——

  你對我做的已經足夠了,若利。

  此刻她確信,他就是那個將她帶離水底飛向青空的英雄。

  千穗閉上眼,貪戀著他懷中的溫暖,有力的臂膀像鷹的羽翼一樣庇護著她。

  ——謝謝你,若利,你對我做的這些我無以為報,所以我還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趁我拒絕你的時候快逃吧,丟下我這顆不中用的鵝卵石,向著你一直以來所追尋的道路,去高中結交更多更強大的隊友,得到更專業的教練指導,找到能為你托出最精妙的托球的二傳手,不斷磨練自己——然後你就一定能變得更強。

  神啊,這是你最後可以選擇的機會了。

  從牛島家出來,千穗在道路上奮力奔跑著,冬日的冷風從臉頰邊吹過,柔順的橙發凌亂不堪,漸漸地,她的眼淚開始決堤——

  如果您一定要將他再次引至我的身邊,我大概……

  一輩子也不會放他走了。

  「什麼——?!小千你要來東京讀高中了?」電話那頭,桃井驚叫出聲。

  「是啊,之前都忙著考試,抱歉這麼晚才告訴你~其實我和媽媽已經搬過來了。」千穗坐在自己的新房間裡,堆滿了紙箱的房間現在很擁擠,她正忙著整理,順便給桃井打了通電話。

  「沒事沒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桃井的語調上揚,聽得出她十分興奮,「小千你要去哪所高中?我在桐皇哦~」

  「秀德。」

  千穗的考試沒有受到那件事的影響,成績還不錯,能進這離家最近的私立高中,偏差值中等,學費也還算親民。

  不過據說是間著名的禁慾系高中?

  千穗從箱子裡拿出一張棋盤擺在地毯上,整理東西的手頓時停了下來,眼睛盯著它愣愣地發呆。

  「秀德?」桃井驚呼,「太巧了吧~那不是小綠去的學校嘛!」

  「你說綠間君?」千穗的發呆被桃井的話打斷,她竟然會和那個三分球神准的星座狂魔進了同一所高中?!

  「對啊,其實……他們從帝光畢業後就約定,每個人都去不同的高中,要在今後的比賽上決勝負……」桃井說到這,聲音變得有些落寞,「雖然很想和小哲一起去誠凜,但我放心不下大醬,就和他去了桐皇。」

  「五月……」千穗趕緊安慰道,「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太自責了。」

  「嗯,你說得對,小千。」桃井揉揉眼睛,笑著說。

  掛斷電話,視線再次投向眼前的棋盤。

  ——是時候了,不能辜負父親和小零,還有若利給我的勇氣。

  最重要的是,不想再繼續欺騙自己。

  小時候那個被遺棄的願望,不應該就輕易讓它塵封。

  無論如何,都想去試一試。

  千穗站起身,跨過一個個箱子朝客廳走去。

  「媽媽,」她站在房間門口,神色嚴肅,「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果然——

  在秀德高中的開學典禮上,千穗在隊伍前方發現了那顆十分顯眼的翠綠色腦袋。

  綠間看上去比她印象中的身高又長高了許多,目測已經有恐怖的190+了,導致他站在人群中配上那顯眼的髮色幾乎是立刻就能被發現。

  台上的校長還在沒完沒了地致辭,千穗低下頭,無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

  ——如果她事先知道秀德的校服設計成這樣,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去另一所學校。

  男生都是清一色的全黑立領上裝加長褲,女生則是白底和深藍領的水手服,裙子下擺還長過了膝蓋。

  我想穿小西服啊!千穗在心裡默默流淚,她還特意在入學前去把頭髮燙成波浪捲,因為覺得看起來會更像個高中生,可是現在這樣的搭配卻違和感更重了。

  秀德處處充滿禁慾系風格的校園環境讓她無力吐槽也就罷了,更讓千穗感到無力的是自己還和綠間真太郎分到了同一個班。

  去年夏天在東京體育館再會的陰影還留存在千穗腦海裡,而且現在她還知道奇跡的世代們從帝光畢業時定下的約定。

  做完自我介紹,剛被分配到座位上的千穗支著頭,百無聊賴地盯著黑板。

  綠間就坐在她左邊的位置。

  千穗不得不偏過頭,友好地對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見呀,綠間君。」

  綠間也微微點頭以示回應:「你好,安原同學,你怎麼會在這裡?」

  面前的女生雖然髮型變了,氣質也更成熟,但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他是不會記錯的。

  千穗的視線下移,注意到綠間的手。

  ——他的左手纏上了繃帶?給人的感覺也……

  僅此一眼,千穗便敏銳地發覺,身旁的這個綠間已經不是帝光時期那個外表和性格都有些稚嫩的男生了,而是變得更加冷淡和坦然、對自己的實力也是更為自負。

  「因為我媽的工作調動到東京來了……」她回答。

  「什麼什麼?」這時,綠間前桌的男生回過頭來,突然加入了兩人的對話,千穗記得他叫做高尾和成,「原來你們兩個早就認識?」

  千穗看向高尾,他有著一頭中分的黑髮,額前搭著兩縷劉海,一雙狹長的灰藍色眼眸,長相是標準的帥哥顏,笑容也十分燦爛。

  ——自來熟嗎?千穗心想,還是禮貌地回答他:「是的,高尾同學。我和綠間君以前見過,雖然也不算很熟的那種……」

  「只是有過幾面之緣的說。」綠間一本正經地糾正道,「那時謝謝你的糕點……還有,我替赤司向你道歉。」

  「誒?」奇跡一員的綠間竟會突然跟她說這些,千穗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又是什麼事情呀?好像很有趣~安原同學快告訴我嘛!還有我可以叫你們小真和小千嗎?相對地你們可以叫我小和哦~還有小真,你桌上為什麼要擺著這個啊?」不知道為什麼,高尾似乎對綠間和千穗有著極大的興趣,臉上掛著笑容問個不停。

  「不可以——!這是我今天的幸運物。而且高尾同學,沒記錯的話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吧。」綠間似乎難以應付這個熱情非常的高尾,雖然語氣是咬牙切齒的,但高尾的問題他都好好回答了。

  千穗正愁怎麼結束和他們的對話,講台上的老師宣佈要開始上課了。

  聽到綠間回答的高尾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奇怪,但他很快便回過頭去,綠間也恢復了往常的冷淡模樣。

  她悄悄鬆了一口氣,把目光投向講台,看來今後的高中生活不會無聊了。

  在之後的課餘時間裡,千穗發現高尾其實很好相處,他能把話題扯向天南海北,本人又很享受這些,她挺喜歡這個人的,很爽快地同意他叫自己「小千」。

  ——如果若利在的話,是不是又要不高興了?

  千穗莫名地想到遠在宮城的他,趕緊把這奇怪的想法驅逐出腦海。

  綠間也不像她想像的那樣難溝通,因為她從桃井那裡聽來了關於他的訣竅——

  只要記住他是個超級大傲嬌就好了。

  啊咧?這麼一想竟然還有點萌?說好的強大又高冷的奇跡的世代呢!

  其實他們鄰桌三人組能順利地進行對話,主要還是歸功於高尾。

  最後一節課結束,接下來是社團活動的時間,一年級新生都要準備去申請入部了。

  千穗收拾好書包,剛才收到了二海堂的消息,她現在準備去一趟棋社。

  母親已經同意了她的請求,如果事情進展順利,千穗就不打算參加學校的社團。

  「吶吶~小千準備申請什麼社團?」高尾靠著她的桌子問道。

  「暫時還沒有打算,所以是回家部!我先走一步,不好意思啦高尾~」千穗揮揮手向他們道別,「祝你們入部順利!」

  「誒~怎麼這樣!小千你太狡猾啦!」高尾悻悻地回到座位,開始收拾東西。

  綠間肯定是繼續加入籃球部,不出意外應該會成為正選,讓千穗吃驚的是高尾竟然也說要加入籃球部。

  她看看他的身高,推測他打的應該是控衛,不知道實力如何。

  千穗總覺得高尾這個人沒有那麼簡單,直覺告訴她,也許他以前就和綠間交過手,只是綠間不記得罷了。

  從他看綠間的眼神裡就能發現線索——

  不甘與驚喜,落寞與憧憬,那雙狹長的灰藍眸子裡,包含的意義可是相當複雜。

  明明是那樣一個開朗又帥氣的人。

  ——糟糕,社團經理的後遺症開始發作了。

  於是她趁高尾不注意,在走之前輕輕拍了拍綠間的肩,彎下腰在他耳邊說:「就當我拜託你,成為隊友後要好好和高尾相處哦~」

  說完,千穗便腳步輕快地迅速離開了教室。

  綠間坐在那裡愣神,看著她最後一縷飄起的橙發消失在門口。

  他現在還不明白她話裡的含義,直到幾個月之後秀德和誠凜的比賽上。

  「二海堂!」千穗一走進棋社大門,便看到等在那裡有兩年沒見的、熟悉的圓滾滾的可愛臉龐。

  「喲~安原好久不見!」二海堂迎上來,兩人雙手緊握,像一對玩過家家的小孩子那樣轉圈圈。

  千穗一看到他就有種渾身都放鬆下來的治癒感,二海堂肉嘟嘟的手握起來也很舒服。

  「對了,小零呢?」她停下腳步,鬆開手,朝二海堂身後看去,並沒有發現那個單薄的身影。

  「哦!桐山他正在進行對局,今天有他的排名戰~」二海堂把千穗領上樓,「我帶你去見島田師兄。」

  「嗯,真的是太感謝你了,二海堂……提了這麼過分的要求……」千穗垂眸,努力讓自己緊張的情緒平靜下來。

  「沒關係的!不如說你想加入我們實在是太好了~社長他已經同意了,既然是安原九段的女兒,只要在業餘比賽奪冠,獎勵會就能接收你,加油啊!」

  二海堂在剛剛接到千穗電話的時候,是震驚的。

  他瞭解千穗的經歷,所以能理解她的理想。

  從業餘棋手到職業棋士,這條路很不好走——首先要在業餘比賽中拿到冠軍,再通過高段位的棋士引薦進入獎勵會,在獎勵會裡通過不斷的循環賽打滿一定勝局直到升上四段,才算正式成為有經濟收入的職業棋士。

  女性成為職業棋士不是沒有過先例,只是數量寥寥無幾,成績也並不突出。

  但她竟然說想要試試,而這需要他的幫助,幫她找一位能教導和引薦她的師父。

  聽著她堅決的懇求的聲音,慢慢地,二海堂心裡的震驚轉變為歎服。他當即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幫她實現這個理想。

  在師父的人選方面,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島田開,職業八段,他的師兄。

  千穗進入休息室,看到一個身形消瘦、眼眶深陷的男人穿著西服坐在沙發上,他的眼睛在千穗進門的一刻睜大了,同時坐直身子。

  「您好,我是安原千穗。」她禮貌地自我介紹,「請問您就是……島田八段嗎?」

  島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真像啊……」

  二海堂一臉懵逼,但是千穗在聽到這句話後,明顯是陷入了什麼回憶裡。

  她低下頭,看著白色的校服裙。

  千穗和她父親長得很像,髮色和瞳色皆是繼承自他。

  記憶中的他笑起來像溫暖和煦的陽光,有著包容一切的力量。

  碎片般的回憶逐漸拼湊成型,讓千穗的決心越來越堅定——

  她站起來,深鞠一躬:「島田前輩,請收我為徒!」

  島田只是彎起眼,溫柔地笑了,他看向二海堂:「看來你給我找了個不錯的徒弟呢。」

  「安原,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對於安原九段,雖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島田的記憶還很清晰。

  兩人的年齡差不多大,又經常在比賽裡碰到,但是自己總是輸多贏少。

  很想趕上他的腳步,拚命研究他的棋風,即使研究得再透徹,卻總是在他變幻莫測、忽明忽暗的攻勢下失敗。

  最後,年紀輕輕的天才棋手安原很快便升上九段,大家都在猜測他不久之後就能成為新一代的名人,卻在這時不幸突然病逝。

  後來,島田總算是通過多年的修煉到現在這一步,那個他最想挑戰的對手卻不在了。

  在收到二海堂的委託時,島田本來還點猶豫,卻在見到千穗的那一刻改變了想法。

  ——那個少女有著和她父親一模一樣的氣質,外表總是溫柔和煦、陽光普照,但在那樣柔和的外表下,隱藏著敏銳細膩又無比剛強的靈魂。

  「真像啊……」不禁這樣感歎。

  島田下定了決心,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安原祐樹的全部,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她。

  安原家的將棋還能延續下去,真是太好了。

  「我組織了一個將棋研究會,一會就帶你過去,裡面有我多年來的研究資料,也有關於你父親的。」他說,「你每天放學後都可以來。」

  二海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也在這個研究會:「歡迎你加入我們,安原。」

  千穗猛地直起身,眼含淚光——

  是激動和喜悅的淚水,不自覺地就流出來了。

  「是,謝謝島田老師!」她大聲回答,接過二海堂遞過來的紙,開心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我知道你們等很久了,但是昨天面試在外面跑了一天回來實在太累……

  今天一看感覺評論和收藏又增加了好多,開心~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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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傾訴的兩人

  宮城,白鳥澤高中排球館內。

  這是牛島入部的第一天,他在這裡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再次成為隊長的九條前輩,以及和他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齋籐前輩和千葉前輩,還有二年級自由人尾崎前輩。

  當然也有幾個新認識的一年級隊友。

  大家都是通過層層選拔,由主教練鷲匠鍛治精挑細選的,來自全縣各地能力最優秀的球員。

  山形隼人——劍眉星目,梳著囂張的雞冠頭,表情看起來特別凶的自由人。

  大平獅音——濃眉大眼,身材強壯壓迫感很強的大個子,卻意外地待人和善,位置是主攻手。

  瀨見英太——有著一頭顯眼灰髮的小帥哥,看起來同樣是凶凶的不太好相處,但是作為二傳手實力強勁,還掌握了一手可以單人得分的發球技術。

  以及天童覺——性格最為古怪的副攻手,沖天的紅髮和半耷拉著的眼皮,長手長腳和牛島差不多高,顏藝豐富,說話直白到經常惹怒前輩,因其神一般準的攔網直覺和快速的反射神經被教練相中。

  牛島和他們一起站在列隊中間,神色鎮定。

  白鳥澤高中排球部就是由這樣一群性格各異的隊員組成——教練鷲匠鍛治站在隊伍前,比他們都矮上不少的身高掩蓋不住白髮老人身上的強大氣場,他的目光如炬,裡面燃燒著信念之火。

  由於少年時的經歷,現在他最渴望的,就是牛島身上那「單純的強大」。

  現在,這位未來之星就站在他眼前,成為自己所指導的隊伍一員。

  鷲匠期待著,這支強者雲集的新隊伍會產生怎樣的化學反應。

  老人清了清嗓子,說道:「歡迎你們加入白鳥澤高中排球部,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

  ——「你們都是我所認可的優秀選手,不要讓我失望啊。」

  「是!」

  「喲~若利!」第一天的訓練結束後,大家都在收拾東西,九條走到牛島身邊熱情地叫著他的名字。

  時光飛逝,現在的九條光已經升上高三,雖然外表變得更加成熟,身材更加強壯,原來那頭爆炸頭也早就被理得柔順服帖,但他依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性格。

  「你好,九條前輩。」牛島拘謹地朝他點點頭,已經換好了嶄新的運動外套。

  讓大家都很意外的是,他們的隊長伸出手臂,一把攬過牛島的肩,一臉八卦地問:「安原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

  這聲音大得在場所有部員都聽得見。

  牛島的神色些微征愣,站在原地靜默了兩秒。

  這短短的兩秒鐘裡,齋籐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想把九條拖走,千葉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尾崎停下了擦汗的手,毛巾掉在地上。

  其他一年級更是滿臉問號,紛紛轉過頭看向牛島,天童的反應最為激烈,半耷拉的眼皮瞬間睜大,露出興奮又詭異的微笑。

  然而,被八卦的主角牛島臉色平靜,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千穗搬去東京了,我的告白也被她拒絕了。」

  這句話像一顆威力十足的炸|彈,瞬間引爆了整個白鳥澤高中排球部。

  ——啊咧?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瀨見無語地坐在拉麵店內,和身旁的山形面面相覷,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和大家來到了這裡。

  「若利君~!」天童趴在牛島身上,大大的眼睛裡盈滿了淚水,紅色的頭髮顫抖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已經被牛島剛才所敘述的「愛情故事」深深感動到,連對他的稱呼也迅速地變得親暱起來。

  九條的狀況比天童好不了多少,誇張地拿著齋籐遞過來的紙巾擦眼淚:「唔……若利你也太可憐了……」

  老好人大平站起身,隔著桌子拍了拍對面牛島的肩:「沒事的若利,我覺得你還有機會,她一定還喜歡著你,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尾崎淡定地灌下一口拉麵湯,安慰道。

  「俊介就你沒資格這麼說啊喂!」千葉抬手把尾崎的頭往碗裡按,這個二年級後輩整天和女友秀恩愛,快把他這個還是單身的三年級氣瘋。

  這裡是九條最喜歡的拉麵店,豪爽的他經常在訓練後和隊友們於此聚餐,早就和店老闆混熟了。

  「老闆——再給若利上一碗叉燒拉麵,我請!」九條臉上還掛著鼻涕,朝櫃檯那邊吼道,轉而又揉揉牛島的頭髮:「若利,你別太難過了,女人的心思都不好猜~」

  牛島低頭看著空空的碗底,回答道:「謝謝你,九條前輩,不過我一定還會去東京找她的。」

  「我想再向她告白一次。」他抬起頭,堅定地說,「就在IH的全國大賽上。」

  眾人聽到這話都愣住了,但是隨後又各自露出自信的微笑。

  ——是啊,現在他們進軍全國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歡迎光臨——」老闆端來了給牛島的拉麵,對新來的客人們喊道。

  「老闆~來兩桌空位,謝、謝……」

  及川輕快的話語頓住了,他僵硬地轉過頭,望向那邊穿著白色運動服的兩桌人。

  ——不會吧?!還能這麼巧的?

  跟在他身後的是剛剛組成的青葉城西高中排球部,巖泉看見及川的反應,趕緊掀開門簾探頭望去,在看清的剎那就渾身燃起了火苗——

  小小的拉麵店內瞬間變成了劍拔弩張的戰場,兩支隊伍相互對視著,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喲~」及川擠出一個笑容,朝對面揮揮手,「好久不見啊牛若醬。」

  牛島放下筷子,站起身,向及川走去。

  「為什麼要去青城?」他的臉色不太好,雙眉緊鎖,劈頭蓋臉就直接問道。

  這個縣內他最認可的二傳手兼初中勁敵,卻沒有選擇和他來一所高中,去了他所不承認的「貧瘠土壤」。

  「喂若利……」九條小聲喊著,想讓後輩冷靜下來。

  齋籐一把搭上九條的肩,搖了搖頭。

  及川面對牛島的質問,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只是單純地不想和你在同一個隊伍啦~笨蛋牛若醬~」

  「那真是太可惜了,及川,優秀的幼苗卻沒能獲得最好的土壤。」牛島威嚴的聲音迴盪在這小小的空間裡,中氣十足,「白鳥澤會打敗青城。」

  「哼~那就來試試啊。」及川撂下這句話,便對身後的隊友們說:「走了大家~我們換家店吃。」

  青城的隊員們很快便消失了,牛島回到座位,鎖緊的眉頭此刻才有所鬆動。

  「唉……」九條無奈地聳聳肩,對桌上的其他隊員們說:「沒事了,大家快吃吧,今天我請客。」

  尾崎也盡力地打圓場:「吃完就好好參加訓練吧~進軍全國可不是說說而已,鷲匠教練是很嚴格的!」

  千葉皺眉,掃視著新來的一年級們,他們現在的臉色都十分複雜,但眼睛裡都閃著興奮的光——

  和猛禽發現獵物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知道,他們為何會被選進白鳥澤了。

  東京,秀德高中。

  千穗來學校的第一周很快就要過完了,她已經同綠間和高尾達成了課間閒聊和一起吃飯的固定三人組——不知不覺就拜倒在高尾強大的交際能力下,千穗感覺和他說話特別輕鬆愉快。

  ——也不知道若利在白鳥澤過得怎樣了?午休時,千穗趴在天台的欄杆上望向遙遠的天際,來東京後她還沒有給他打過一通電話,

  是不知道該怎麼再次向他開口。

  如果沒有那個告白,也許她還能像平常那樣和他說笑吧……

  天台的風揚起千穗捲曲的長髮,漂亮的眉眼染上一層陰影。

  綠間和高尾在她腳邊一左一右,背對著欄杆坐在地上吃便當。

  「小千?」千穗久久沒有說話,讓高尾好奇地抬起頭望向她,瞳孔裡卻倒映出她憂鬱的神情,「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被風吹得有些暈。」千穗抬手,把秀髮別到耳後,然後背靠欄杆坐下來。

  她抱起膝蓋,把頭埋進雙臂間。

  ——最近一想到牛島就會變成這樣。

  心跳快速地鼓動著,臉也忍不住會變得通紅,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般羞恥的模樣。

  很想擺脫對他的依戀,相思病卻越來越嚴重。

  ——這可不行啊,還有那麼多事等著我去做。

  「小千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高尾擔憂地問,輕輕拍著千穗的背。

  綠間卻偏過頭,說道:「是心裡有什麼事吧,安原。」

  「誒?」高尾一愣,向來只關心自己的傲嬌綠間竟然會關照同學了。

  「嗯……」千穗把頭埋得更深了,悶悶地回答,「我……」

  「哼,才不會聽你說呢。」綠間推了推眼鏡,聲音有些冷漠。

  「小真——!有你這麼安慰女孩子的嘛!」高尾確信剛才那只是他的錯覺,「沒關係的小千,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哦~」

  「真的嗎——?」千穗仰起頭,臉色紅紅的,眼裡是深深的無助,柔弱的樣子讓綠間冰凍的表情開始融化。

  「嗚哇我的心臟、心臟要受不了了——!」高尾誇張地摀住胸口,手忙腳亂的樣子成功把千穗逗笑了。

  她溫柔地彎起嘴唇,發出甜美悅耳的嗓音,將自己和牛島的事情緩緩傾訴給這兩個她在學校最親近的朋友。

  ——是啊,說出來總比一直憋在心裡好。

  「嗚……小千……」高尾聽完,趴在千穗肩上抽泣,上揚的眼眸耷拉下來,「你怎麼就拒絕他了呢……」

  綠間默默地吃完最後一口米飯,拿出手帕準備擦嘴,卻猶豫了一下,又把手帕遞到高尾面前:「把你臉上的鼻涕擦乾淨,都要掉到安原身上去了。」

  高尾不客氣地接過手帕,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嘖……」綠間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洗乾淨再還給我。」

  千穗看著綠間嘴邊的飯粒,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手帕:「謝謝你們,高尾、綠間——」她把手帕遞到綠間手上,又拍拍高尾的頭。

  「記得洗乾淨再還我哦~」她站起身,整理好校服裙,「都說出來後感覺好多了!我先回教室啦~」

  「安原——」綠間在她打開門的時候突然出聲,「你和牛島都是什麼星座的?」

  「哈?」千穗回過頭,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了他:「我是射手座,他是獅子座。」

  高尾和綠間在千穗關上天台的門後相互對視著。

  「小真——哈哈哈哈哈!」高尾的臉上再次綻開笑容,他指著綠間的嘴角大笑出聲。

  「切。」綠間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擦嘴巴,拿起千穗的手帕湊到面前。

  手帕上有淡淡的木質香,清爽而不甜膩,一般是給男性用的。

  ——原來她喜歡用這種味道的香水嗎。

  綠間蹙眉。

  「哈哈哈小真你那是什麼表情?」高尾總算是笑得喘過氣來,「還有你問她星座又是要幹嘛?別告訴我你要給她算命啊哈哈哈哈……」

  「不,我只是好奇而已。」綠間擦乾淨嘴巴,把手帕仔細疊好收進口袋,「我回教室了。」

  「噗,什麼啊~」高尾捂著肚子嗤笑道,「你明明就想做什麼吧!」

  「才沒有呢。」綠間說完,「啪」地關上門,把高尾獨自留在了天台。

  「唉……」高尾歎氣,搖搖頭:「一個個都這麼不讓人省心吶~」

  綠間給他的手帕掉在了地上,突然刮過一陣風,手帕就被捲走了,搖搖晃晃地飄向碧藍的天空。

  「啊——!」慘叫聲響徹整個天台。

  「喂?」這天傍晚,從將棋研究會的房子裡走出來,千穗撥通了給牛島的電話。

  「千穗?」電話那頭,暌違數日的熟悉聲音傳來,通過耳膜鑽進她的內心深處。

  「是我,若利。」她回答,努力讓自己聽起來比較輕鬆:「你在白鳥澤過得還好嗎?」

  「嗯,隊友們都是很可靠的人。」牛島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千穗的電話讓他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剛訓練完的身體這才感到一陣疲憊。

  「那就好~」千穗說,「順便想要告訴你,我今年年底要去參加一個將棋的業餘大賽了。」

  「我打算成為一名職業棋士。」

  牛島停下了腳步。

  他久久沒有接話。

  「若利?」千穗也停了下來,試探性地問道。

  ——為什麼他不說話?她的心裡打著鼓。

  牛島從巨大的衝擊中回過神,這才回答:「嗯,祝你成功。」

  「另外我也想告訴你,」他接著說,「今年夏天的IH,我會和白鳥澤去東京。」

  千穗聞言,嘴角輕輕勾起:「嗯,我很期待哦。」

  他還是沒變,她想。

  這樣就好。

  掛斷電話,千穗重新邁開腳步。

  書包裡裝著沉甸甸的棋譜,都是島田給她的研究資料,把她的肩膀硌得生疼。

  但是千穗緊緊抓著肩帶,咬著牙繼續向前。

  這是一次試煉,決不能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新隊友和新同學都是小天使~

  心疼高尾


第37章 運轉

  牛島其實很支持千穗的決定。

  不如說他現在是完全能夠理解她了——無論是以青梅竹馬的身份,還是以愛戀著她的人的身份,抑或是,以一個強者的身份。

  他能看見千穗之前臉上隔的那層紗漸漸破碎和凋落,映出她清晰的面容。

  ——原來你在考慮這些啊,千穗。

  那次和她一起去看零的比賽,她的眼裡流轉著明亮的波光,雙手合掌抵在嘴唇上,死死盯著棋盤——牛島知道,只有是全身心地投入和熱愛才能不自覺地做出這種動作。這與她看他們排球部比賽的時候,臉上那種嚴肅的責任感是完全不同的。

  ——是我一直以來只想著自己,卻忽略了你的感受。

  擅自把你拖進排球部當經理和教練,你卻從未抱怨過,還將我們帶向了頂峰。

  對不起,千穗,那時候的幼稚竟會讓你如此掙扎。

  你也是因為你父親吧,聽你說過他下棋很厲害。

  就和以前的我一樣。

  你要成為職業棋士,一定很辛苦。

  週末的上午,白鳥澤高中排球部也在堅持訓練。

  排球被高高拋起,落在瀨見的手掌中,他面露微笑,自信地向牛島托出一球——

  「咚」,依然是震懾全場的威力,尾崎看著那球,心裡發毛,感覺一碰到手臂就會斷。

  牛島表面上還是很平靜,表情沒怎麼變過,但他的心此時卻隱隱刺痛著,想到千穗的事,這才發現做得過分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不能再把個人情緒帶進訓練當中了。

  「抱歉,我想去一趟洗手間。」牛島在獲得鷲匠的准許後離開了球場,想讓自己在外面冷靜下來。

  鷲匠警覺的雙眼目送牛島出門後,把瀨見叫到自己面前,說道:「瀨見,多餘的實力炫耀是沒有必要的,你只要做到乾脆利落地托球就好。」

  「是,教練……」雖然嘴上答應下來,心裡還是會有不甘。

  瀨見低著頭回到球場,自信的笑容消失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打球風格並不適合現在的白鳥澤,但鷲匠教練還是選擇了他,因他超出常人的冷靜分析力和華麗的托球技術。

  緊抿著嘴唇,雙拳握緊——自從看到牛島那絕對王牌的實力後,瀨見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開始崩潰。

  ——要捨棄嗎?他問自己。

  「你怎麼了,英太君~?」天童湊過來,搭上他的肩,瞇起眼,「教練對你說什麼了?」

  天童憑直覺就知道教練剛才對瀨見說了什麼不同尋常的話,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糾結。

  「天童……我沒事。」瀨見咬著牙,決心照著教練的話去做。

  現在隊裡只有他這一名正選二傳手,如果他不能犧牲這小小的自由,隊伍就會離勝利更遠一步。時間很緊,必須從現在開始就約束自己。

  「誒~」天童叉著腰,滿臉的不相信,發出一聲長長的質疑。

  「天童,再偷懶罰你發球100個!」鷲匠教練火大地衝他喊。

  牛島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沉默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打濕的雙手使勁拍上臉頰,冰涼的觸感傳遍全身,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復鎮靜。

  深棕的瞳孔之下,烈火熊熊燃燒。

  不要想那麼多,只要知道已經對她許下諾言,夏天要去東京。

  ——完成那未完成的告白。

  回到球場,牛島感覺瀨見的托球打起來更順手了,與之前微妙的差別讓他很快意識到,自家二傳手身上也發生了改變。

  鷲匠教練的指導理念向來只有一個,也是牛島所承認的,他知道瀨見為此做出了犧牲。

  「謝謝你,英太。」

  瀨見聞言,心領神會地笑著說:「這沒什麼,你也要加油啊,若利。」

  齒輪開始磨合,機器進入運轉。

  午飯時間,由於食堂休息,在九條的號召下,少年們依舊在拉麵店聚餐。

  天童一進店就回憶起上次來這裡時聽牛島說過的事情,他在飯桌上好奇地問道:「吶~若利君,你之前提起的那個千穗,到底長什麼樣啊?」

  「天童……」瀨見出聲,想提醒他這樣問別人隱私很沒禮貌。

  但是其他一年級都齊齊朝牛島看去,似乎都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天童哪裡會是被徒有其表的禮儀束縛住的人,牛島也是,根本沒感覺到這些。

  「啊哈哈這個嘛……」九條清了清嗓子,誇張地拖長音調,「長得很——漂亮呢~」

  「你這幾乎等於沒回答啊!在那擺什麼架子!」齋籐吐槽,在九條頭上敲了一下。

  「哎嘿嘿~」讓齋籐更加無力的是,千葉露出了癡漢般的笑容。

  齋籐覺得,這兩個從初中就和他在一起的死黨已經徹底沒救了。

  「你們想看的話,我這有她的照片。」

  在全桌人如炬的目光下,牛島則是淡定地掏出他的手機放在桌面中央,把千穗的照片一張張放給大家看。

  幾個一年級伸長脖子湊了上來,第一張照片裡,少女有一頭明媚的橙發,紫色的眼睛裡帶著笑意,她的手扶著一棵掛滿裝飾的聖誕樹,看向鏡頭——這是牛島陪她過生日那天在仙台市照的。

  牛島的手指繼續往後劃著,裡面還有初中隊伍在東京體育館前的合影,夏日祭時的照片,再往下翻就是那個學園祭上後輩發給他的視頻。

  千穗的歌聲從手機裡傳來,縈繞在少年們耳畔。

  「她還會唱歌?還真好聽啊。」大平稱讚道。

  「哎~怎麼這麼少!」天童抱怨道,表示完全沒看夠,「我還以為會有泳裝什麼的呢……」照片裡的千穗基本上都裹得嚴嚴實實,讓他很是失望。

  「天童!這麼說太失禮了!」瀨見喊道,山形在一旁默默點頭,不知道是在贊同天童還是瀨見。

  「因為我沒有照相的愛好。」牛島回答,把手機收進口袋。

  說起來,他也沒看過千穗穿泳裝……會是什麼樣呢?

  牛島一本正經地想著。

  看過她穿得最露的時候,也只有夏季的校服。

  短袖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臂,紫色的裙擺下,是沒有一絲贅肉的勻稱大腿……

  一想到這,牛島感覺氣血開始控制不住地上湧。

  他很少經歷這種感覺,所以臉都變紅了,「蹭」的一下,頭上冒出了蒸汽。

  而這沒有逃過隊友們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天童咧開嘴,笑得像個瘋子,「若利君~也太可愛了~」

  其他人也都沒忍住,趴在桌上或隊友身上笑了出來。

  「不是的……」牛島試圖辯解,「我真沒見過她穿泳裝。」

  「誰問你這個啦哈哈哈哈哈!」尾崎狂拍桌子,肚子都笑痛了,「為了你的下半生(身),前輩我可要加油了!」

  「尾崎——」千葉再次無情地把二年級自由人的頭按進碗裡,「不許當著後輩的面開黃腔!」

  「是……我錯了。」尾崎舉雙手投降。

  牛島眨眨眼,沒對尾崎的話有任何反應,繼續吃麵了。

  而對此毫不知情,就成為這群少年們的討論對象的千穗,此時正在東京的家裡。

  她跪坐在棋盤前,一手拿著島田給她的棋譜,一手在棋盤上移動棋子。

  母親在公司加班,家裡只有她一個人。休息日是最好的複習機會,前些天在將棋研究會的學習成果都可以在今天得到鞏固。千穗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能力開始變得越來越強,已經可以一天背下好幾套棋譜上的走法了。

  「唔……原來爸爸在對局時喜歡用這種風格嗎……」千穗喃喃道,「好難理解……要不要去問下島田師父?」

  雖然家中父親留下的棋譜被她翻了個遍,島田給她的資料裡卻是從未見過的走法,那種棋風很罕見,但是一旦理解透徹,棋手的能力就能突飛猛進。

  已經跪坐了一上午的千穗感到腰和腿腳都十分酸痛,便站起來去廚房準備弄點午飯吃。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上是好久沒有聯繫的黃瀨涼太。

  千穗疑惑地接通:「黃瀨君?」

  「小安原~」黃瀨的聲音傳來,聽上去有些消沉,「你來東京怎麼都不告訴我?現在有空出來一趟嗎?我昨天被小黑子甩了嗚嗚嗚……練習賽也輸了……」

  「啊?」千穗一愣。

  ——什麼被甩了?你和黑子是那種關係嗎?

  內心吐著槽,但是黃瀨的狀況聽上去似乎不太好,讓她有點擔心。

  千穗當然不知道昨天海常和誠凜打練習賽的事,她在家裡研究了一整天棋譜。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感覺出去適當放鬆下也不錯,便回答道:「好吧,我吃完飯就過去~你在哪裡?」

  ——是神奈川啊。千穗走出電車,聞到了海風的氣息。

  車站外,她一眼就發現了黃瀨,一年不見,還是那副帥哥顏,但是長高了許多。

  「小安原!」黃瀨也看見了千穗,快步朝她跑來,「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了,黃瀨君。」千穗仔細審視著他,看不出一丁點的失落感。

  ——我是不是被騙了?她猛然意識到。

  可是,現在跑回車站裡也來不及了。

  黃瀨執意要帶她去海常高中參觀,盛情難卻下,只好作罷。

  千穗是把黃瀨當作朋友的,他待朋友親切性格又陽光,還十分好欺負——

  對,好欺負到她懷疑他是奇跡世代的食物鏈底端,傲嬌綠間都比他強硬一點。

  一路上,黃瀨向她敘述著昨天與誠凜的練習賽,以及自己被小黑子「甩」的過程。

  千穗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安慰黃瀨一兩句,他對黑子的執著讓她印象深刻,還有他口中那個黑子的新搭檔「火神」,似乎是個十分棘手的人物。

  她很快便明白過來,黃瀨的失落是真的,他並不在乎奇跡的名號,只是討厭失敗、想要一直獲勝而已,而那個能陪他一起快樂地打球的黑子選擇了離開,還帶著誠凜要把奇跡們逐個擊敗。

  棋手的縝密思維開始運轉,千穗回憶起從桃井那聽來的情報,慢慢地在腦海裡織出一張關於前帝光成員們的關係網。

  ——真是支離破碎,她想。

  但是黑子和火神會是將他們重新維繫起來的關鍵。

  千穗和黃瀨走在海常寬闊的校園裡,週末的校園裡冷冷清清,她聽著黃瀨對學校的介紹,頓時感覺自己怎麼就成為了這場大戲的旁觀者。

  記憶中浮現出赤司的眼眸和桃井的淚水,她還記得那時的感覺。

  明明最初和大家都是朋友,那場3v3籃球賽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想到自己的鄰桌綠間現在的模樣,千穗不禁歎了口氣。

  「唉……」讓思維停擺,千穗已經和黃瀨來到了籃球館,她走進去,撿起地上的一顆籃球。

  「黃瀨君,」她說,「最初和你們相識也是因為籃球呢。」

  黃瀨看著站在場地中央的身影,千穗正背對著他,看不清表情。

  金黃的雙眸鎖緊,滔滔不絕的話語停了下來,他覺得,與之前相比,現在千穗的身上似乎背負了很多——

  有什麼無形的重壓盤旋在她頭頂,雖然外表是更成熟了,內裡卻仍然十分纖細,好像稍一觸碰就會破碎,如同易碎的寶石一般。

  「是啊。」黃瀨微笑著回答,「你和我們……還真是有緣呢~」

  千穗突然轉過身,直視著他:「教我打籃球吧,黃瀨君。」

  ——脫口而出的安慰和廉價的感傷都是無用的,不能挽回任何已經失去的東西。

  她還無法放棄這群朋友,如果是黑子的話,就一定有辦法,讓桃井再次綻放真摯的笑顏。

  而且職業棋士也需要強壯的體質作支撐,現在若利不在身邊,要選一項運動的話,籃球也挺好的。

  「小安原,你說真的?」黃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教教我吧~黃瀨教練!」千穗衝他調皮地眨了眨眼,把籃球拋進他懷裡。

  「好!可別中途就想逃跑了啊——!」終於有種不是食物鏈底端感覺的黃瀨心情雀躍,覺得他也有可以欺負的人了。

  然而……

  「不是那種動作啦!小安原你是有多習慣打排球?!」才教了一個小時,黃瀨就抓狂了。

  千穗的運動神經雖然靈敏,但是幾乎持不住球。籃球在她手上總是不自覺地滑落,因為她已經習慣了排球這種不需要持球的球感。

  「不好意思啊黃瀨君。」千穗吐了吐舌頭,「畢竟陪若利打了十幾年……」

  「對了,說起來,小牛島呢?」黃瀨這才想起,千穗身邊還有個氣場強大的青梅竹馬。

  「他留在了宮城。」千穗撿起球,抖落上面的灰,「不過還在白鳥澤,現在在高中部打排球。」

  「哦……原來你把他甩了啊~」黃瀨一拍腦門,得出了結論。

  千穗抬腳踹上了黃瀨的屁股,據說這是他的前輩用來對付他的方法。

  ——可憐的黃瀨這才發現,自己仍然處於食物鏈最底端。

  短暫的神奈川之行在夕陽中劃上了句號,那之後的時間裡,千穗總算是學會了最基本的運球和持球,在車站告別黃瀨的時候,他撫上千穗的頭,說要向誠凜「復仇」。

  「謝謝你能來陪我~小安原,我現在感覺好多了!」黃瀨的笑顏還是像陽光一樣燦爛,帥氣程度直線上升。

  千穗把他的爪子從頭上扯下來:「那麼~祝你復仇成功。」

  「嗯!」

  回到家天已經黑了,麻美子還沒有回。感覺身體快散架的千穗撲倒在床上,掏出手機處理郵件。

  To 黃瀨:安全到家了,今天謝謝你。

  To 島田師父:您這周給的棋譜已經全部記下來了,但是有些地方我難以理解,希望明天能向您討教。

  To 小零:晚飯在川本家吃的嗎?那就好~

  To 高尾:好的,預選賽我會去加油,不過僅限決賽!決賽都進不了別跟我說你們是王者!

  飛快打字的手在看到牛島的來信時停了下來。

  千穗的臉突然變得通紅。

  好一陣子她才開動手指,回道——

  To 若利:你隊友都給你灌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沒有泳裝照,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哇我更得這麼勤~催文可以但也要適可而止啊!

  另外關於車的事情,我只能說會盡力的,辣眼睛不要怪我= = 真的沒寫過

  ————————————————

  小劇場:

  牛島:天童,為什麼你這麼想看泳裝照呢?

  天童:因為泳裝照可以用來【嗶——】啊若利君~

  瀨見:天童!(摀住嘴

  牛島:???


第38章 改變

  秀德籃球部沒有給千穗一個偷懶的機會,毫無懸念地打進IH預選賽半決賽。

  半決賽和決賽都在一天內舉行,如果誠凜也在半決賽中戰勝正邦,秀德就會和他們在決賽中遇上。

  「聽說黑子想要帶著誠凜擊敗你們啊,綠間。」比賽前一天的放學後,千穗擦著黑板,今天輪到她值日。

  綠間整理課本的手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她:「是誰告訴你的?」

  高尾把腿翹在桌子上,雙手背在腦後,打了個響亮的哈欠——剛才的課上他又睡著了。

  「是黃瀨君——海常和誠凜的練習賽後,他來找過我。」千穗把黑板擦上的灰抖落到垃圾桶裡。

  綠間沉默了一會兒,那場比賽他偷偷去看過,黃瀨輸掉後的哭相他還記得很清楚。

  ——但是盡人事的我是不會輸的。

  他提起書包,順便一把揪起高尾的領子:「哼,無論對手是誰,我們都會贏。走了高尾。」

  「啊疼疼疼——!小真!」高尾的手腳胡亂揮舞著,求救狀地朝千穗喊道:「小千救我!」

  千穗只是回了他一個善意的微笑:「明天的比賽加油哦~我會去看的。」

  比賽這天,陰雲壓城,下起了連綿不絕的大雨。

  千穗剛在將棋研究會結束和二海堂的對局,從三日月町匆匆趕到東京體育館的時候,秀德對誠凜的比賽已經進行到了一半。

  已經是第三次來到這裡了,她收起傘,熟門熟路地往籃球館的方向走,那邊不時傳來觀眾的呼聲,比賽似乎打得很激烈。

  千穗走到中途,才想起來身上帶的水喝完了,便停在自動販賣機前。

  「嘖……」自己最喜歡的那種烏龍茶已經完售,惱人地盯著亮著紅光的按鈕,抬起的手指又放了下來。

  「沒想好喝什麼的話,我推薦這個哦~很適合女孩子喝。」這時,耳邊響起一道磁性的男聲,語調上揚,一隻手從她肩膀上方伸過來,按下一瓶果汁。

  「啊!」千穗的身子一抖,手上的雨傘掉在地上,被對方突然的動作嚇得驚叫出聲。

  黑尾鐵朗瞇起眼,露出很感興趣的笑容,他覺得眼前這個女生的反應好像一隻受驚的貓。

  「阿黑……你嚇到她了。」他最好的玩伴,孤爪研磨打著PSP,在一旁有氣無力地說。

  千穗撿起傘,驚惶地轉身,看到的是一高一矮兩名男生站在走道裡,高大的那個有一頭亂糟糟豎起的黑髮,右側的劉海很長幾乎要擋住一隻眼,不羈的氣質像極了不良,穿著黑色T恤和紅色短褲,露出的手臂和腿肌肉發達;比他矮的那個染著一頭中分的黃發,但是髮根的部分又是黑色,瘦瘦的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一雙大大的眼睛卻像貓一樣閃著亮光。

  ——不良和……貓?千穗在心裡發出疑問。

  不不不,我在瞎想些什麼啊。

  「那個……謝謝你們,不過我要先走了,去看我朋友的比賽。」最終還是壓下了波動的心緒,千穗從取物口拿出那瓶果汁,舉起來晃了晃,「拜拜~」

  「兩屆全國冠軍·白鳥澤中學的前經理兼教練——」

  千穗停下腳步,偏過頭。

  「我已經不是了。」她平靜地說,「你怎麼會認識我?」

  「中學的時候,我在這裡看過你們的比賽。」黑尾回答,「當然也會記得你~你的戰術安排很優秀……還有決賽上向隊員們道歉的那時候……」

  「哦,謝謝你,不過還是忘了那個我吧。」千穗打斷黑尾的話,快步走開了。

  「阿黑?」研磨打通了一關,抬頭望向身邊陷入沉默的友人。

  「沒事,走吧。」黑尾拍拍研磨的背,兩人往排球館走去。

  ——沒想到來看IH的排球預選賽會遇上她

  記憶中,強大的白鳥澤有牛若那樣優秀的選手,但是最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是——初次把他們帶進決賽的竟會是一個普通的女經理。

  決賽時,黑尾和研磨就坐在看台上,他的目光好奇地圍著千穗打轉。

  結果在白鳥澤陷入被動的時候,她做出了讓他驚訝的舉動,隨後的白鳥澤隊伍的表現就像是浴火重生,在牛若的超常發揮下一舉拿下冠軍。

  今天是IH東京都預選賽準決賽和決賽的舉辦日,自己所在的音駒止步都內八強,便拉上研磨一起過來觀賽。

  黑尾邊走邊沉思,她不是應該在宮城的嗎?怎麼會來這裡?

  「也許她只是搬家了吧。」研磨突然出聲,攪亂了黑尾的思緒。

  「嗯?對哦~」明明自己一個字還沒說,卻已經被對方猜到了想法,研磨就是有這樣準確到可怕的觀察和預測力,「研磨也要加油啊,我在音駒等著你~」

  黑尾抬手在研磨的頭上揉了揉。

  「阿黑住手,髮型被弄亂啦……」研磨懶洋洋地說,手上卻一刻不停地打著遊戲。

  「啊,糟糕。」

  「?」

  「忘記要她的電話號碼了。」

  「……」

  千穗走進籃球館,剛才遇到的那兩人估計是別校的排球部員,所以才會認出她。

  將這件事拋在腦後,她打開果汁喝了一口,味道又酸又甜。

  「……還不錯嘛。」又灌下一口,千穗一眼就找到秀德的觀賽席,便往那邊走去。

  座位已經全都被佔領了,她只好走到最前排靠著欄杆,欄杆前掛著「不屈不撓」的大字標語。

  場上的秀德身著白隊服,誠凜身著黑隊服。

  千穗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看正式的籃球比賽,也是第一次領會到所謂「奇跡的世代」的恐怖能力。

  綠間那無論多遠都能投進的三分球,怎麼看怎麼都超出了凡人的範疇。

  還有黑子的視線誤導和千變萬化的傳球,像是從十人中隱身了一般,難以抓住他的殘影。

  比賽已經進行到最後一節,雖然還是秀德領先,誠凜卻在拚命追趕——

  千穗的目光被誠凜的那個紅色頭髮的大高個吸引,他有著驚人的彈跳力,一次又一次努力蓋下綠間的射籃,又一次次地在黑子的助攻下灌籃——她想他應該就是火神。

  「哦,高尾也很厲害嘛。」千穗小聲說,高尾作為控衛對全場形勢的判斷力很強,總是能傳出高質量的助攻球。

  不知不覺就被這場激烈的大戰帶動情緒,眼看分差一點點地縮小,千穗的心越跳越快。

  最後三十秒,綠間再次射籃得分,81:76。

  最後十八秒,誠凜的隊長日向還以顏色,81:79。

  十五秒,誠凜獲得球權,日向再次跑動接傳,跳投三分進筐,比分反超,81:82。

  ——時間只剩最後三秒。

  「加油啊……」她咬緊嘴唇,也不知道是這話在對秀德說,還是對誠凜。

  既不願看到自家學校輸掉比賽,也不願看到黑子和火神敗給綠間,在第一次正式挑戰「奇跡的世代」的戰鬥中就折戟。

  比賽還在繼續,最後一秒,綠間做出假動作騙過了火神,準備起跳——

  雙手緊緊抓著欄杆,千穗閉上眼。

  「轟——」她隱隱聽到來自館外的一聲巨雷。

  「滴——!」結束的哨聲響起,她又聽到四周的觀眾發出了驚訝的喊聲。

  千穗睜開眼,看到的是黑子蓋下綠間的那一幕。

  她呆在了原地。

  「82比81,誠凜勝!」

  「多謝指教!」

  之後,秀德的隊伍走到自家的觀眾席,對著台上為他們加油的同學們深鞠一躬:「感謝應援!」

  綠間直起身,仰頭望向看台上的千穗,她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正溫柔地審視著自己,嘴角掛著一抹淺笑。

  「小千?」高尾落寞的神情在看到千穗時有一刻鬆動,他向她招了招手。

  千穗只是沉默著朝他們點點頭,便離開了觀眾席。

  剛走到大廳,千穗的手機響了。

  是牛島。

  「喂,若利?」她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才接通電話。

  「我們通過縣內預選賽了,2-1,對青城。」牛島平靜的聲音傳來,背景音裡是天童興奮的叫聲。

  千穗眨了眨眼睛,久久沒有接話。

  「千穗?」牛島擔憂地問道,「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什麼,恭喜你們。那、我在東京等著你~」

  「好,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什麼什麼?若利君不現在就對她說嗎?」天童在他周圍貓著腰轉圈圈,半瞇的眼睛透著精光。

  「那是誰?」天童具有穿透力的嗓音被千穗聽了個一清二楚。

  「是我的隊友,天童覺。」

  「哦~很有活力嘛,看來你們贏得很輕鬆?」千穗摀住嘴,輕笑道。

  「沒有,他一直都這樣。」牛島認真地回答,天童的手已經攀上他的肩,又被一旁的瀨見打掉。

  「原來如此,你遇到了一群有趣的隊友呢,我等不及要見見他們了~」

  「嗯……比賽、你會來看吧?」

  「當然,IH見~」

  和牛島的電話耽擱了一段時間,當她收起手機的時候,前來觀賽的觀眾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大廳裡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千穗撐起傘往外走去,沿著館外的道路邊走邊給媽媽發短信,準備告訴她自己今晚回家吃飯。

  正在打字的手卻在餘光捕捉到前方站著的人時停了下來。

  她迅速刪除已經打好的內容,改成「今晚不回家吃飯」,舉起傘向那個人跑去。

  綠間感覺淋在身上的冷雨突然間消失了。

  他睜眼,看到一片黑色的傘頂。

  「怎麼在這裡淋雨,感冒了怎麼辦?」千穗責怪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她拚命踮著腳,手舉到最高才勉強把傘夠到綠間的頭頂。

  因為踮起腳而搖搖晃晃的重心讓千穗有點站不穩,綠間低下頭,接過了傘柄。

  ——只是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哭泣的狼狽樣子,才選擇站在雨中流淚。

  結果還是被她發現了嗎?

  腦海裡浮現出賽後她臉上的那抹淺笑,這是在嘲笑被幸運女神拋棄的自己嗎?

  綠間心裡想著,嘴上卻沒有回答千穗的問題。

  這時,桃井和青峰打來的電話終結了兩人間的沉寂。

  剛和青峰說完話,千穗便搶過他的手機,歡快地和桃井交談了起來。

  「喂……那是我的手機。」綠間和千穗走在回體育館大門的路上,無奈地吐槽。

  另一邊,青峰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機再次被桃井奪走。

  「哈哈哈是嗎~誠凜接下來會對上你們?」千穗聽著桃井的話,笑容明媚,「既然你站黑子君,我就給青峰君加油咯~」

  「……」這個女人完全沒在聽他講話啊!

  千穗終於結束了和桃井的閒聊,把手機還給綠間,咧起嘴:「下次可別一個人站外面淋雨了,看起來很蠢。」

  「要你管!」綠間恨恨地收起手機,就看到高尾推著板車停在他們面前。

  「喲~小真、小千!」高尾一手打傘一手扶著板車,一邊把綠間的包遞給他,「前輩們都已經走了,你們剛才去哪兒了?難不成是小真哭鼻子被小千發現了?」

  「我沒有哭鼻子!」綠間無力地辯解。

  「高尾!」千穗撲過去給對方一個安慰的擁抱,「抱歉我來晚了~棋社那邊脫不開身,只看到最後一節……」

  「沒事,小千你能來就很好啦~但是對不起……」高尾垂眸看著千穗的頭頂,「我們輸了。」

  綠間聽到這句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果然還是不甘心。

  下次一定要贏回來。

  「這有什麼~有句古語叫,勝敗乃兵家常事。」千穗放開高尾,「我中學在排球部當經理的時候,雖然我們隊很強,但也會輸比賽呢~」

  「誒——你還當過排球部的經理?小千你都沒跟我說過!」高尾驚訝道,看向綠間,「小真你知道嗎?」

  「知道。」綠間推了下眼鏡,「去吃飯吧,我餓了。」

  「知道都不告訴我……小真也真是的。」高尾攬過千穗的肩,「到我這邊來小千~我要聽你排球部的事。」

  「喂——!」綠間看著被丟下的板車,自己的專屬交通工具不能就這樣留在這裡,還要靠它奴役高尾呢,他只好自己推起了車跟在那兩人後面。

  雨下得很大,此時已經很晚了,回家吃晚飯不太現實,三人決定就地解決。

  他們找到附近的一家文字燒店,高尾打開門——

  「大叔~三位!」他喊道。

  千穗綠間跟在他後面進去。

  店內已經坐了不少客人,熱鬧非常。

  誠凜的隊員與黃瀨笠松和他們大眼瞪小眼,眾臉懵逼。

  「為什麼你們倆會在這?其他人呢?」誠凜的隊長日向率先吼道,「還有她是誰?」

  「小安原,你也來看比賽了?怎麼不告訴我~!」黃瀨站起身,興奮地朝千穗揮手。

  「呀哈哈~小真哭鼻子的時候和前輩們走散了,順便來吃個飯……她是小千,我和小真在學校的朋友~」

  「好久不見了,安原君。」黑子禮貌地朝她問好。

  黑子對面的火神疑惑地問:「啊?黑子你也認識她?」

  綠間的吐槽剛要脫口而出,就被走上前的千穗擋了下來,她朝日向隊長深鞠一躬:「你們好,我叫安原千穗,是高尾和綠間的朋友,和黃瀨黑子他們也認識。抱歉啊黃瀨君~我是最後才趕到的,沒來得及和你說。」

  「換地方。」綠間轉身出門,不想和眼前這幫人一起吃飯。

  高尾匆忙跟在他後面出去,千穗卻淡定地找老闆在櫃檯前要了一個空位坐下來,開始點單。

  秀德的兩人很快就被屋外肆虐的風雨趕回了店裡,高尾還熟練地支開了笠松前輩,讓綠間和黑子火神黃瀨湊成一桌。

  千穗吃著文字燒,遠遠地聽著那桌「四巨頭」聚首的對話。

  ——現在與過去,勝敗與復仇。

  她能看到黑子的決心、火神帶來的新鮮感以及黃瀨身上的變化,也能肯定綠間的內心正在慢慢動搖。

  欣慰的笑容在臉上浮現,千穗心情很好地吃下最後一口。

  當高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文字燒鏟上綠間的頭頂被拖出店外時,他在關門前的一瞬朝千穗喊道:「小千~我和小真就先走啦!拜拜!」

  千穗朝他揮揮手,示意讓他放心。

  教訓完高尾,綠間又回來付好錢,沉默地對千穗點點頭。

  「綠間君,」黑子叫住了綠間,「以後再一起打吧。」

  「當然……」綠間背對著他,堅定地回答,「下次會贏你。」

  綠間走出這家店,被高尾蹬著板車載回家。

  ——下次,一定要贏。心中反覆念著這句話,綠間的戰意升騰而起。

  「呼……」千穗長歎一口氣,像是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她找老闆結好賬,站起身,也準備告辭。

  「小安原~!」走到門口的時候,黃瀨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不再來吃點嘛~我請你!」

  千穗準備開門的手僵住了,她回過頭:「不必了黃瀨君,下次吧,我吃飽了。」

  「還有黑子君和火神君,謝謝你們。」留下一句讓火神覺得意味不明的話,千穗關上了店門。

  「喂黑子……」火神滿嘴食物,「那個女人是誰?你們帝光時的同學?」

  「不是的,安原君是帝光時我們校外的朋友。」黑子平靜地回答。

  「對的呢~小安原初中在宮城,高中才搬過來,現在是秀德的學生。」黃瀨接話道,「不知道為什麼,她和我們很有緣~而且……」

  黃瀨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他低頭看著桌面:「是我們讓她傷心了吧,小黑子。」

  「嗯。」黑子蔚藍的眼眸泛起一絲波紋。

  ——奇跡的世代決裂傷害到的,不只是他們中的每個人,還有那些關心他們的朋友。

  「不過,黃瀨君在改變哦。」黑子接著說,「安原君剛才在笑。」

  「是嗎?」火神吐槽,「我怎麼沒看出來。」

  黃瀨抬起頭,露出燦爛的微笑:「這樣啊,小黑子你真細心……不過下次,我不會再輸給你們了。」

  雨已經停了。

  千穗走在回家的路上,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又揉揉自己疲勞的肩膀。

  ——他們正在改變。

  我呢?

  ——若利通過了預選賽。

  我也不能落後。

  即將進入暑假,這是業餘大賽前最好的訓練機會。

  她拿出手機,打開LINE,給桐山零發了條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角色一多,多線交織的群像劇寫起來感覺是最難把控的。

  以及誰點的黑研~!這章登場了哦~

  牛島之前我喜歡上的就是阿黑,好帥好撩——!

  ————————————

  小劇場:

  火神:安原是怎麼和你們認識的呢?

  黃瀨:因為一顆籃球~

  黑子:嗯,她用打排球的動作把籃球傳回來了。

  火神:哈?

  黃瀨(震驚):小黑子,原來當時你也在場嗎?!


第39章 Lifestyle

  在千穗的死乞白賴下,桐山總算是同意暑假會空出一段完整的時間陪她特訓——作為交換,千穗必須交出父親的比賽棋譜供他學習。

  「好羨慕~我也想和桐山特訓啊!為了摯友~無論如何我都會空出時間來的!」二海堂吼道。

  「可是這樣一來我不就很虧嗎!被小零學去的話,我要是也去打職業,會被他克得死死的吧。」將棋研究會屋內,千穗抱著頭對二海堂吐槽,「嗚……天才少年真的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二海堂落下一子,圓圓的臉上表情嚴肅:「話雖是這麼說,安原九段的境界目前還沒有一個人能完全參透呢~就算是桐山,也不一定能學會。」

  千穗盯著棋盤,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你說的有道理,爸爸也真是的……還沒來得及教我就……」

  「啊,抱歉。」意識到自己戳到對方的痛處,二海堂連忙道歉,「讓你想到這些……」

  「沒事的,二海堂,我已經不會再迷惘了。」千穗的眼眸先是平靜無波,隨後開始興奮地閃爍,「然後是~這裡!」

  她信心滿滿地走出最後一步:「投降吧~再怎麼掙扎你都會輸,哈哈哈哈哈!」

  得意地笑出聲,今天的第二局也擊敗了二海堂。

  「可惡——安原你太狡猾了~再來!」小胖子感覺自己作為職業棋士的尊嚴受到了挑戰,居然會連敗給千穗這個業餘棋手。

  千穗自加入將棋研究會跟隨島田學習以來,能長期和桐山平分秋色、本就不差的棋藝更是進步神速,島田對二海堂說過,現在的千穗其實已經可以等同於職業四段的水平了。

  現在他開始認定,自己永遠的對手兼朋友又多了一個。

  「雖然我也很想再來一局……但你說這話前先看看時間啊。」千穗壞笑著抬手指指牆上的掛鐘,已經過了晚上九點,「我可不像你們,明天還要上學呢。」

  二海堂絕望地垂下頭,整個人都失去了顏色。

  「那我就告辭了,島田師父、二海堂。」千穗站起身,朝一旁的島田示意,離開了房間。

  島田靜靜地對她點點頭,便繼續看書。

  ——祐樹,你一定要接著看下去啊,你女兒現在和未來的樣子。

  工作日上學、去將棋研究會、回家,休息日則是在家自習或是去棋社練習和觀摩,偶爾被黃瀨桃井約出去打球或逛街——千穗在東京的日常也漸漸安定下來,她很享受現在的狀態。

  與中學時在排球部當經理的日常相比,是另一種全新的體驗。

  千穗說不上哪種生存方式會更好,不如說她根本不會考慮這些。

  ——無論是什麼樣的生活,既然自己選定了這條路,就必須心無雜念地走下去,對他人對自己才能問心無愧。

  暑假前,除了牛島他們打進IH全國的消息,千穗又從綾音那收到了白鳥澤中學在預選賽決賽打敗北川一中,再次入圍全國的喜訊。

  在心裡為可憐的北川一中默哀三秒,可愛的影山同學明年加油——

  不過這就意味著,這個夏天能見到不少故人呢……

  期末考試前的自習日,午間,千穗坐在教室裡,盯著手機屏幕吸了一口牛奶。

  課桌上攤開的數學課本才翻了一半,由於平時忙著練習將棋,學業上的事就只好馬馬虎虎了。

  ——反正只要在考前突擊就沒問題。

  從中學到高中,她還是堅持著這樣的理念。

  但是……

  「救救我,綠間大神!請借我你的數學筆記吧!」千穗對綠間雙手合十,低著頭懇求道。

  高中的課程完全不比中學,要掌握的知識點和難度都不是一個層級的,需要背記的部分靠強大的記憶力完全沒問題,但是重難點她平時都沒好好練習過,瞬間敗下陣來,只好向鄰座的大學霸求救。

  ——只要一天就好!把筆記的內容全都背下來就是勝利!

  綠間很不情願地側過頭,冷淡的視線落在千穗頭上:「不行。」

  「嗚……」果然,被無情地拒絕了。

  千穗絕望地趴在桌上,失去了生機。

  高尾聽到兩人的對話,迅速回過頭:「小千別擔心~我的可以借你哦!」說著揚了揚手上的筆記本。

  「不,小和……」千穗的額頭抵著桌面,「我沒記錯的話,小測驗你的分數都是剛好及格吧……」

  高尾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場面異常尷尬。

  「噗。」綠間發出輕聲的嗤笑,看到高尾被懟,他的心情莫名變得十分愉快,便從抽屜裡拿出自己的數學筆記,遞到千穗桌上:「借你了,考完記得還我。」

  千穗抬起頭,虔誠地看向綠間,彷彿他身後有佛光普照。

  「謝謝你~小真!」千穗拉過綠間的手連連鞠躬,對他的稱呼都變了,「我以後可以這樣叫你吧?」

  ——她其實早就發現了,雖然對人毒舌又有各種怪癖,綠間本質上卻和牛島一樣,都是純真善良又努力的乖寶寶。

  一個學期的相處下來,對高尾的稱呼已經變成了「小和」,那麼對綠間也要一視同仁。

  「哼,隨便你……」綠間皺著眉回答,沒有否定,而是接著看書了。

  「哈哈哈哈哈~小真這是同意了?」才受到一萬點暴擊的高尾又笑得肩膀直顫,「其實小千你不用向他徵求意見的啦~你看我一開始就直接這麼叫,小真也沒有反對~」

  「閉嘴,高尾。」綠間煩躁地踢了下前坐的凳子,「期末你想考不及格然後錯過合宿嗎?」

  「唔——!」高尾的笑聲止住,期待了很久的籃球部暑假合宿可不能泡湯。

  「合宿?」千穗注意到綠間話裡的關鍵詞,問道:「是籃球部的合宿嗎?你們打算去哪?」

  ——說起運動社團,就繞不開各種各樣的合宿呢。

  全國級的、縣級的和社團內的……暑假和寒假都會舉辦,地點也是多種多樣,根據項目的不同而決定。

  千穗在白鳥澤中學時從沒給排球部組織過合宿,寒暑假都是堅持在學校練習,就當是一種假期集訓。

  但是她也很想經歷一次夢幻般的合宿啊——無論是海邊的陽光和沙灘,或是山中的清涼和溫泉……

  奈何已經不在運動社團,沒那種機會了。

  ——不對!

  千穗眼放精光,腦海裡生成了另一種可能。

  「我想想……聽教練說是在海邊的一個民宿裡,叫波切莊。」高尾回憶道。

  「秀德籃球部一直以來暑假都會在那裡合宿,這是我們的傳統。」綠間說。

  「哦~」千穗點點頭,在手機上搜索出地理位置,位於東京都附近一座靠海的山上。

  ——大海、山地、和式房屋,OK,就是這裡!

  動作迅速地把定位發給桐山和二海堂,向他們發出邀請。

  她放下手機,對他們說:「暑假,我也要去這裡。」

  綠間和高尾的表情都愣住了。

  「誒誒誒誒誒——!?」高尾發出一聲驚呼,引得其他同學向他看去,「為什麼小千你也要去?度假嗎?」

  綠間也是一臉不明所以,翠綠的眼眸疑惑地盯著她。

  「不是度假,」千穗露出神秘的微笑,「是將棋合宿。」

  ——既然桐山已經答應空出幾天陪她特訓,與其呆在悶悶的家裡或是棋社,不如找個環境幽雅能夠徹底放鬆身心的地方,勞逸結合的效果會更好,說不定還能獲得新靈感。

  「哦~說起來小千你是想當職業棋士呢。」被全班矚目的高尾放低聲音,湊近千穗說,「是和你的棋友嗎?時間的話,不如跟我們一起?人多點才更好玩嘛~另外……」

  他壞笑著,斜眼看向綠間:「告訴你一個秘密,小真其實也會下將棋,哦對了~他還會彈鋼琴的說,你當時不在場,上次在音樂教室……」

  「高——尾——」綠間拖長了音調,帶著威脅,嚇得高尾立刻摀住嘴。

  「嗯嗯~可以啊,一個時間正好,反正到時候我又不會打擾你們訓練……誒?你說什麼?」千穗驚訝道,「小真也會下將棋?」

  「是,中學陪赤司下過。」綠間平靜地回答。

  「赤司君也會嗎?!」千穗震驚了,不過轉念一想,那個大少爺應該是什麼都會而且都很厲害的類型。

  ——有多厲害呢?好想和他對局。

  可是赤司遠在京都,希望很渺茫。

  「唉~雖然也很想和小真下棋,不過你還要打籃球,我還是不麻煩你了吧。」千穗歎氣,翻開了綠間的筆記。

  「切,只不過是坐得近而已,真噁心……」

  「小聲點啦……會被聽到的。」

  ——不知從哪裡響起其他女生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千穗耳朵裡。

  運動社團的男生向來在學校裡很受歡迎,和他們關係好的女生會被其他女生妒忌和孤立,雖然很無理,但這就是殘酷的事實,再加上千穗的興趣又是老年人般的將棋,從小學起她遇到過類似的惡意數不勝數。

  ——不過這種話已經聽得夠多了。

  自動屏蔽掉就好,這對她將要踏上的道路沒有任何影響。

  千穗早就習慣這些東西了,對剛才的議論完全沒反應,十分坦然地專心閱讀筆記。

  「如果我有時間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綠間帶著關照和彆扭的低沉聲音傳來,讓她翻頁的手一僵。

  「嗯,那就請多指教啦~小真。」嘴角輕輕勾起,手指撫上他清秀工整的字跡。

  期末考試在綠間學霸的援助下順利通過,進入暑假,燥熱的空氣侵襲著整座城市。

  二海堂欣然接受了千穗的合宿邀請,不僅是因為他能和摯友們呆在一起,還因為這對他來說是個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桐山也沒有反對,在結識川本家之後他的性格開朗了很多。

  牛島會在八月抵達東京參加IH,合宿正好在那之前,不過——

  上午,千穗走進東京體育館,受綾音之邀,今天是白鳥澤中學的全國大賽第一天。

  特意向島田請了假,她打算去看望白鳥澤的後輩們。

  「喂,綾音~」千穗撥通電話,「你們在排球館嗎?開幕式結束了?好的我馬上到!」

  她正要往熟悉的方向走去,卻看到前方的走道上站著兩個人。

  一高一矮,一人穿著T恤、一人穿著隊服。

  那天的記憶湧出,千穗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等他們走了再過去。

  黑尾今天是來給即將參加全國大賽的研磨加油的,研磨所在的球隊成為了東京都代表之一,開幕式剛結束,就把他叫出來交代自己在高中學到的戰術,助他一臂之力。

  「啊……」研磨金黃色的貓眼微動,敏銳地捕捉到了千穗的存在,「阿黑,你看那邊。」

  黑尾順著研磨指示的方向看去——是上次遇到的那個前白鳥澤經理。

  「研磨,你等我一下。」怔忡了片刻,黑尾說道,朝千穗走去。

  ——啊啊!被發現了!

  千穗在心裡哀嚎,卻假裝鎮定地邁開腳步,打算裝作不記得他們,與黑尾擦肩而過。

  然而黑尾沒有給她可以溜走的機會,在兩人的距離只剩五厘米時,他伸手攔住了她。

  「真巧啊~又見面了。」黑尾彎起眼,沖千穗笑了笑。

  「嗯……是、是啊。」千穗偏過頭,結結巴巴地回答,心裡很害怕,因為黑尾的表情看起來像要把她吃掉。

  ——你果然是不良吧!是吧!

  「……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千穗見他久久沒有接話,鼓起勇氣問道。

  「這位同學~」黑尾依然是笑瞇瞇的,「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郵箱也行~」

  「哈?」千穗愣住了,皺著眉看向他——這是在搭訕?

  「唉~」研磨耷拉下眼皮,無力地歎氣。自從上次遇到千穗後,黑尾就總是時不時地念叨,超後悔沒有留她的聯繫方式。

  「前輩——!!」這時,一道清亮又活潑的女聲傳來,打破了走道裡凝滯的氣氛。

  「綾音!」千穗很快認出了那個聲音,「我在這裡!」

  「等了你好久都沒看到人,所以我出來接你了~誒,這不是音駒中學的隊員嗎?和隊友走散了?——他又是誰?」綾音衝到千穗面前,她的黑髮已經變得很長,一雙淺紫色的眸子閃著興奮又疑惑的光,她看看千穗,又看看黑尾和研磨,對眼前正在發生的事件一無所知。

  千穗激動地拉起綾音的手:「沒什麼,我不認識他們~走吧綾音,帶我去看看大家。」

  正好救世主趕到了,不想繼續被黑尾糾纏,千穗緊緊抓著綾音的手臂,拉著她跑離了這裡。

  「喂——!」黑尾急急地朝她的背影伸出手,「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啊!」

  「安原千穗。」她乾淨利落地回答,頭也沒回。

  在經過研磨的時候,千穗似乎聽到他說了一句「阿黑是笨蛋吧……」。

  ——有點在意又不怎麼在意,千穗直覺這兩個像貓的男生她以後應該還會遇到。

  就像在街上偶遇的貓一樣,你不知道它們下一秒會在何地以何種方式出現在你的面前。

  所以這個時候,只要等待那不期而遇的一刻到來就好。

  有緣再見。

  「我叫黑尾鐵朗!」身後響起他溫和又磁性的嗓音,千穗將這個名字默默記在了心裡。

  ——說起來,和奇跡們相識也是在裡呢,還同樣被要了電話號碼。

  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和白鳥澤中學後輩們的會面過程很愉快,在鷲匠教練的指導下,五色成長為新一代的王牌,曾經容易衝動的後輩們也成熟了不少,最讓千穗開心的還是,籐井的心結已經解開了。

  就連那個不靠譜的森田老師也開始盡心盡責。

  ——作為前輩的努力沒有白費,這真是太好了。

  比賽前,千穗和綾音坐在場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對了,千穗前輩,這個給你。」綾音從包裡翻出一沓厚厚的紙,千穗接過來一看,是她曾經在學園祭上唱的那首歌的歌譜。

  「綾音,這是——?」

  「抱歉,其實當時我騙了你。」綾音低著頭,「我們的表演原本就沒有什麼主唱,這首歌是特意為你寫的。」

  「什麼?」千穗吃驚地睜大眼睛,「可是,為什麼……我並不值得你這樣做……」

  「不,千穗前輩,你當然值得。」綾音堅定地回答。

  「是你將我帶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教給我另一種生存方式,我很感激你,這首歌是我的謝禮。」

  「綾音……」千穗聽著她的話語,感動的淚水忍不住在眼裡打轉,顫抖的雙手捧著歌譜,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謝禮。

  「剛才走道上那個男生,是在搭訕前輩嗎?」綾音突然問道。

  「大概吧。」千穗回答,「怎麼了嗎?突然問這個。」

  「哼哼~前輩呢?甩了牛島君後有沒有想交新男友啊?」綾音湊近她,一臉的八卦。

  千穗的臉染上了桃紅:「沒沒沒——我沒有甩了若利!不不不,我和他根本沒交往過啊!綾音你從哪聽來的……」

  「霍~大家都是這麼傳的啊?難道消息有誤?」綾音無辜地眨了眨眼,「聽說牛島君對你的告白被拒了?」

  「啊、那個是……!」千穗百口莫辯,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傳出去的,按理說應該只有她和牛島會知道啊。

  ——難道說?

  不會吧,若利是那種人嗎?

  ——不,要是有人問他,若利還真有可能會說出去。

  難怪那天電話裡,他的隊友天童的語氣聽起來怪怪的。

  「若利——!!」千穗握緊雙拳,狠狠地低吼,現在她的眼睛冒著火,一頭捲曲的長髮四散飄起,重現當年女魔頭的風采,把一旁的綾音嚇得不輕。

  「那個……千穗前輩麻煩你先冷靜下來,比賽快開始了!」綾音雙腿打戰,退開三米遠,「我得去候補席那邊,抱歉!」

  「呼——」千穗看著綾音的背影,長舒一口氣,摸出手機給牛島發了條消息——

  To 若利:來東京之前,不先向我道歉的話,就別想見到我了~

  —— 哼,當然是騙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牛島(指著手機):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天童:我看看——!大概是指……泳裝照的事?

  瀨見:唔……不知道。

  大平:最近關於你被甩的流言傳得很廣啊,難道她也知道了?

  牛島(恍然大悟):哦,但這不是事實嗎?

  眾:……說的也是。


第40章 夏日、海邊、合宿啦!

  白鳥澤中學最終在半決賽中輸掉,止步全國四強,未能延續前兩年的輝煌。

  「大家都哭得很傷心。」綾音在電話裡說,語帶哭腔。

  「……」千穗靜靜地跪坐在棋盤前,紫色的眼眸裡流轉著淚光。

  沒有了牛島的白鳥澤中學,果然還是無法再向前進一步。

  但是這個成績也足夠好了。

  「你們已經很棒了,大家,都是好樣的。」千穗定下心神,鼓勵道,「綾音,要相信你的後輩們,他們一定會再贏回來的。」

  輸掉比賽會傷心、會流淚、會不甘心、會後悔——但這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再戰的勇氣和自信。

  「嗯,謝謝千穗前輩!我高中也會去白鳥澤的,想繼續當排球部的經理!」綾音激動地喊道。

  「哈哈好呀~那若利他們還要拜託你了。」

  「誒,前輩竟然會放心把他交給我?」

  「嗯嗯~若利那麼聽話所以我很放心哦,不過要事先提醒你一句——小心天童~」

  「天童?」綾音疑惑,為什麼千穗前輩要她小心這個人?

  「等你去了就知道啦~」

  結束了和綾音的通話,千穗收好棋子,打開衣櫃。

  「那麼,」她看著滿櫃色彩繽紛、式樣繁多的衣服,都是之前陪桃井逛街時買的,好看又便宜,「合宿,我來啦!」

  「那個……二海堂。」

  「怎麼了,安原?」

  「我們這是去合宿還是參加海濱party啊……」千穗坐在二海堂家的超長豪華轎車裡,面部抽搐。

  桐山零坐在她旁邊,手腳直顫不知該往哪放。

  「嘛~嘛~畢竟少爺是第一次和朋友們出來玩,難免需要考慮周到些。」管家爺爺坐在駕駛席,和藹地安慰道。

  「不雖然我能理解……但這也未免考慮得太周到了吧!!」千穗吼道,透過車窗指向跟在後面的長長一排車隊,裡面分別裝著僕人、廚師、工匠、私人醫生、海灘救生員……連帶來的行李就裝了整整三輛車。

  「哈哈哈安原~」二海堂拍拍千穗的肩,笑得跟花兒一樣,「既然是受我的摯友們邀請,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等等等一下小零你還好吧!」桐山眼鏡一歪昏迷在座位上,不省人事。

  總之,當這隊人馬浩浩蕩蕩抵達民宿時,千穗費盡口舌才說服二海堂只留下一個僕人和兩個廚師,再加上一個私人醫生,帶來的行李雖然精簡了不少,卻也佔領了他房間的半壁江山。

  送走了大車隊,三人一人要了一間房在民宿安頓下來。

  波切莊位於山間的僻靜一隅,雖然房子老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生活設施和周邊配套卻一應俱全,又靠近海邊,是夏季避暑度假的理想場所。

  此時正值傍晚,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偶爾會拂過的風還帶著海水的鹹味,低低的蟬鳴持續著,讓從城市進入這裡的人感覺清爽而舒適,身心都放鬆下來。

  千穗整理好行李,在民宿裡轉了一圈,現在屋內只有她和桐山二海堂三位客人——秀德籃球部會在明天早上抵達,不想和他們行程衝突搞得手忙腳亂的,她便提前來到了這裡。

  ——嗯,很棒的環境,二樓的窗邊還有幾套桌椅可以下棋。千穗邊參觀邊想著,最後才逛到門口。

  ——哦?這裡還有寫著客人名字的歡迎板啊~剛才進門的時候都忽略了,我看看……

  當千穗看到排在第一列的木板上寫著的字時,視覺上帶來的巨大衝擊讓她的大腦進入宕機狀態。

  「啊——好累!」

  「好餓……」

  「嗚還要吃麗子做的晚飯嗎……饒了我吧。」

  「你們什麼意思啊!給我好好休息等我做好飯,晚上去體育館訓練!誒這位好像……?」

  「你好,安原君,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這句,千穗渾身僵硬,機械地轉過頭,劉海蓋過了她的眼睛,表情猙獰。

  「你……你們好呀吼吼吼~」

  「啊——!鬼呀!」火神嚇得跌坐在地,形象全無地大喊。

  「呼~」千穗優雅地抿了一小口茶,平復一下剛才被震撼的心情。

  沒想到誠凜竟也在這裡合宿,秀德的隊員們怕是臉都要綠了。

  然而千穗並不打算告訴綠間和高尾這件事,原因嘛……就像高尾之前說的那樣,「人多點才更好玩嘛~」,她戲謔地想著,已經準備看好戲了。

  緣,妙不可言。

  桐山和二海堂坐在她對面,三人面前的飯桌上擺著廚師們剛做好的海鮮刺身拼盤。

  ——嗯~果然還是美食能讓人愉悅起來呢。

  千穗舉起筷子,合掌道:「我開動啦!」

  二海堂和桐山也和她一樣,三人安靜地開始進食。

  彷彿餐廳裡的另一桌人都不存在一樣。

  「黑子……為什麼那個女人會出現在這裡……」自從上次在文字燒店的事件,從黑子和黃瀨那聽來了千穗的事情後,火神那空空的大腦內,對她的印象變成了「奇跡的世代的朋友之一·黃瀨的前女友(?)·秀德的古怪排球女」,既然她和要打敗的對手們的關係那麼好,自然而然也把她視為了敵方。

  「對不起火神君,我也不知道。」

  「可惡……為什麼我們就只能吃咖喱……」日向氣得牙癢癢,艱難地嚥著自家教練的「黑暗料理」。

  「你說什麼——?你對咖喱有什麼不滿嗎?」麗子臉色發黑。

  「哎呀呀~我倒覺得比起那種山珍海味,還是樸實的食物更美味啊~」木吉樂呵呵地笑著。

  誠凜幾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到桐山和二海堂的耳朵裡。

  桐山壓低了聲音,悄聲問道:「安原,他們認識你——?」他心裡納悶,千穗怎麼會認識那些滿身肌肉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高中生的男生。

  「沒什麼,一面之緣罷了。」千穗微笑著回答,給桐山碗裡夾了塊金槍魚:「不用理他們,小零你多吃點~」

  「哦~那還真巧啊。」二海堂大口嚼著刺身,臉頰鼓鼓的,「他們是運動社團的?和牛島一樣?」

  「他們是籃球部的,若利是排球部的。快吃吧~我們仨今晚來個循環賽?」千穗岔開了話題,談起來到這的正事。

  「好啊!這次我一定要贏你們!」二海堂一聽,又充滿幹勁。

  「唔……我沒意見。」桐山吃下那塊金槍魚,沾著芥末和醬油的味道讓柔滑新鮮的魚肉在口中融化,他滿足地笑了出來。

  千穗也笑著點點頭,看著桐山的笑顏,她覺得世上沒有比這更讓人感到治癒的事了。

  ——小零他,也改變了很多呢。謝謝你們,川本。

  「循環賽?」這時,火神的大嗓門響起,他朝著另一桌問道,「你們不是來度假的嗎?」

  「火神!」麗子吼道,「不要打擾別人吃飯啊!」

  ——唉,沒辦法無視嗎。

  千穗只好側過頭:「誰說過我們是來度假的?火神君,我們也是來合宿的哦~只不過我們要訓練的,是將棋。」

  「將棋?」海歸派火神從未接觸過這項日本的古老傳統,一臉懵逼。

  「就是一種棋類運動,火神君,像國際象棋那樣的。」黑子好心解釋道。

  「哦……」火神好像有點理解了,「不對,聽說你以前不是排球部經理嗎?怎麼又到將棋來了?」

  「原因比較複雜~總之最後就這樣啦。好了火神君,你們也要開始訓練了吧?」千穗覺得這個火神也太有活力了,看來白天他們的訓練量還不夠?

  晚飯結束後,誠凜去體育館夜訓了,民宿裡再次回歸寂靜。

  千穗和桐山二海堂圍坐在二樓靠窗的一個圓桌邊,形成三方鼎立之勢,桌上擺著一副將棋和一個計時器。

  其中兩人對局時另一人就擔當裁判,這樣兩兩對局共三次,每下完一局復盤一次,就是今晚的訓練內容。

  「都準備好了嗎?」千穗眼裡閃著興奮的光,手指搭上計時器,根據猜拳結果,先由二海堂和桐山對局,「對局——開始!」

  「呼——」第二天一早,千穗從被窩裡爬起,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換好衣服拉開窗簾,迎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霍,從這裡能看到大海呢~」她眺望著遠方蔚藍的地平線說。

  昨晚的對局自己是一勝一負。

  ——想贏小零還是太難了嗎。

  「你們怎麼在這裡?!」

  「我還想問你呢!」

  樓下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其中一句還帶著標誌性的口癖。

  ——啊,看來他們到了呢。

  千穗拉開房門,慢悠悠地走下樓打算洗漱和吃早飯,順便和自己的鄰桌們打個招呼。

  「哦呀,你們來啦~」她笑瞇瞇地對眼前的四人招手,「合宿愉快~」

  「喲小千~早上好呀!」高尾立刻對她打著招呼,「晚上休息時來找你玩!」

  「安原——」綠間現在十分火大,「你早就知道他們在這裡的吧?怎麼不告訴我?」知道的話他說什麼也不要來。

  「噗哈哈~你想挨教練罵嗎小真?」高尾嘲笑道,拍著綠間的肩,「算啦算啦~還是早點接受現實開始訓練吧。」

  「綠間君,這幾天還請多指教了。」黑子說。

  「誰要跟你們合宿啦——!」火神聲嘶力竭。

  綠間剛要反駁,四名少年就被從廚房出來滿身血污的麗子嚇到魂魄出竅,乖乖去餐廳吃早飯了。

  目送他們進了餐廳,千穗輕哼著綾音寫給她的那首歌,到洗漱台前開始刷牙。

  當她來到餐廳的時候,誠凜和秀德的人已經去體育館了,只有桐山和二海堂在那裡。

  「早上好~昨晚睡得還好嗎?」千穗跪坐在桌邊,捧起一碗味增湯。

  「這裡真是太棒了,安原!」二海堂很是興奮,雙眼亮晶晶的,「明年夏天我們還來這裡吧!」

  「好呀~小零呢?」

  「山裡的空氣很涼爽,我睡得很好。」桐山回應道,「只不過晚上隔壁的房間會有點吵……」

  「隔壁?」千穗想了想,桐山的隔壁是誠凜的房間,「我知道了,今晚會提醒一下他們的。」

  「安原,今天打算做些什麼?」二海堂接著問,「在這裡下一天棋?還是下午去海邊玩?」

  「我都可以。」

  「我……還是不去海邊了吧。」桐山猶豫著拒絕,他不是很喜歡海邊的暴曬,只想在民宿裡安靜地呆著。

  「那怎麼行!好不容易來一趟海邊,桐山也要學會享受青春啊!」二海堂鼓動道,有如此寶貴的機會,自己的摯友們少一個都不行。

  「可是……」桐山垂下頭,不知該如何解釋,他向來就不善於應對這位過於熱情的朋友。

  「算啦二海堂~我想小零只是怕曬黑吧?」千穗放下碗筷,「那下午就我們兩個去海邊,我吃飽了,一會在二樓見~」說完就走出了餐廳。

  「這樣嘛?」二海堂恍然大悟,「霍霍霍~想不到桐山還挺注重個人形象嘛——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才不是……你想得也太歪了。我也吃飽啦,先上去了。」桐山站起身朝門外走去,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今天你也別想贏我——」

  「桐、山!!」昨晚連輸兩把的屈辱感湧上來,瞬間點燃了二海堂的的鬥志。

  結果二海堂竟然真的從桐山手中贏下了一局。

  傍晚的海濱,夕陽把天空染成金紅,卻擋不住他的興奮,平時穿得端端正正的小少爺此時只穿著一條寬大的泳褲,在僕人撐著的遮陽傘下快步往翻捲著的海浪跑去。

  千穗順著他在沙灘上留下的一串腳印,光著腳慢慢走到海邊,感受著海風帶來的陣陣清涼。

  她也換上了泳裝——之前和桃井逛街的時候,她說著什麼「在小哲面前要穿得漂亮一點才行」,拉著千穗進了泳裝店,雖然不明白桃井要對黑子做什麼,最後還是給自己買了套白色的兩件套,上半身是文胸,下半身是短裙。

  「好熱。」雙腳已經踩進溫涼的海水,漸漸沒到了千穗的膝蓋,但是現在的氣溫仍然很高。

  「安原!」二海堂已經在海裡開始游泳——身上還套著一個泳圈,他回過頭,朝千穗揮了揮手,「你也來游嘛!」

  「哈哈哈原來你不會游泳嗎!」千穗捂著肚子笑,「等一下我哦~這就來!」

  她把遮陽傘遞給僕人,束起的橙發被海風吹得高高揚起,接著往前邁了幾步,腳下使勁一蹬,整個人便沒入水中。

  千穗腳下踩著水,雙臂用力劃到二海堂身邊,抓住了他的泳圈。

  「好厲害!」二海堂驚歎,「安原你什麼時候學會游泳的啊?」

  「我也不知道……感覺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

  「安原你看——那不是誠凜的人嗎?」

  千穗往海岸的方向看去,發現了一個人拚命奔跑著的火神。

  「火神?他不在體育館訓練,在這裡跑步做什麼?」千穗滿頭問號。

  等一下——他手上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

  飲料罐?

  「火神君!」她大聲朝紅頭髮的高大男生喊道,「你在做什麼?」

  聽到她的喊聲,火神停了下來:「哦,是你啊。教練要我來這邊的自動販賣機幫大家買飲料。」說完他就繼續向前跑了。

  「飲料還要部員去買嗎?」二海堂表示沒看懂,「要不要我們去幫幫他?」

  千穗搖搖頭,露出精明的笑容:「不用,這應該是他訓練的一環。」

  「訓練?我懂了,這是一石二鳥呀。」

  「嗯,看來誠凜的教練不簡單呢。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哦等下,二海堂~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當晚在家中,剛準備睡覺的牛島收到一封來自千穗的郵件。

  在他看到郵件內容的那一刻,睡意全無。

  拿著手機,牛島健碩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著,冷靜的表情幾乎要崩壞——

  誰能告訴他該怎麼回復?

  還是不用回復?

  屏幕上,他最喜歡的女孩身著性感的泳裝站在海邊的夕陽下,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姣好的身材讓他害羞得不知視線該落在哪——她彎下腰,一手撐著膝蓋,翹起一隻光裸的腳,笑靨燦爛地用另一手對著鏡頭比了一個V字。

  「你要的泳裝照。

  全國大賽加油!

  P.S.敢給別人看就削了你。」

  「切,果然沒回復呢,之前明明還來找我要,我還以為他有多想看~」千穗浸在浴池裡,睜著一雙死魚眼吐槽道。

  然而她不知道,牛島此時已經把自己裹進被子裡縮成一團,全身發熱——害羞得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黑籃裡最喜歡的劇情之一就是海邊合宿這段,超好笑~

  今天11.21,是高尾的生日哦~祝帥氣的和哥生日快樂!

  下章繼續合宿,劇情也會開始進入一段小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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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對局

  女子浴室裡蒸汽繚繞,在朦朧的霧氣中,少女從浴池裡站起身,用一條浴巾包裹住曼妙的身段,緩緩走到鏡子前坐下,打開吹風機開始吹頭髮。

  「呼啊——」在海裡游完泳,回來吃個晚飯再泡個熱水澡,舒服得剛剛好。千穗慵懶地喟歎一聲,將自己披散的髮絲仔細地吹乾,原本因為打濕而垂下的髮梢再次俏皮地捲起,泛出澄亮的光澤。

  她又披上一件深藍色的棉質浴衣,束好腰帶,站在鏡子前整理好儀容才抱著澡盆走出浴室。

  千穗能聽到,剛才室外已經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少年們的交談聲不絕於耳,不用想就知道是籃球部的人訓練完回來了。

  「喲~小千晚上好,你已經洗完澡了?」

  甫一出門便看到正好經過的高尾跟她打招呼,他還穿著隊服,滿身是汗。

  千穗微笑著點點頭:「晚上好~小和。我下午去了海邊,搞得一身海水……所以現在就洗好啦。」

  千穗邊說邊往樓梯口的方向走,打算上二樓。

  「嗚哇我也想去海邊玩——!」高尾在她身後大聲抱怨道,不知是要說給誰聽,大概是教練吧。

  「高尾,你很吵啊。」這時,綠間也走了過來,同樣還穿著汗濕的隊服,他現在只想趕緊去泡個澡換身衣服。

  「誒,可是小真你不也想去海邊嗎?」

  「我才沒有,只有你想去吧!」

  「那你今天的幸運物幹嘛帶著橡皮鴨子……」

  「是晨間占卜說的,我怎麼知道!!而且橡皮鴨子不是洗澡時用的嗎!」

  「噗哈哈哈哈——你是三歲小孩嗎?」

  「高——尾——」

  ——唉,又開始拌嘴了。

  千穗在心裡默默吐槽,瀟灑地背對那吵得不亦樂乎的兩人揮揮手,踏上了樓梯。

  回到房間收拾好東西,千穗再次掏出手機——牛島還是沒有回復那封郵件。

  他不說她也懶得問,反正她知道,以牛島的純情程度肯定是受到了相當大的震撼。

  窗外夜色已深,但是民宿內,活力充沛的少年少女們的夜生活才正要開始。

  即使白天經歷了相當於平時三倍的恐怖訓練量,誠凜和秀德的隊員們在吃過飯洗過澡和短暫的休憩後,又變得生龍活虎了。

  千穗的房間在桐山和二海堂的中間,但是她隔著一間房也能聽到來自兩端此起彼伏的喧鬧聲。

  千穗從桌子上拿起兩本棋譜,一本是父親留在家裡的,一本是島田給她的。這次來合宿的目的除了與桐山和二海堂進行對局練習,她還有一點小小的私心。

  ——想要趁這個時候,把父親的那種變幻莫測的棋風鑽研透徹。

  島田曾對她說過,他感覺安原九段雖然足夠厲害了,在比賽時卻很明顯地從未使出過全力,總是在進攻手段上有所保留,但這並不是因為他沒遇上可以把他逼至絕境的對手,而是因為……

  千穗的目光來回移動在兩本棋譜之間,父親留在家裡的棋譜內容基本上是各種殘局,將每一種對手的可能走法詳細羅列,然後逐一找出破解之法。但是另一本裡面的對局記錄顯示,父親幾乎都是在局勢變成困難的殘局之前就早早地封住了對手,那些方法根本都用不上。

  她深深皺著眉。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舉重若輕。我和他對局的時候,總是會不知不覺地掉進他早就埋好的、設計精巧的陷阱。我起初以為那只是自己的失誤沒有看清,後來才發覺安原九段對所有人都是如此。最恐怖的是,他自成為職業棋士起,就從未輸過一局,而且他曾說過,『我不曾想過自己會輸』。」

  「師父也真是的……」千穗嘟囔道,「爸爸下棋那麼厲害,成為職業棋士後也是一路連勝,但又還沒成為名人,總會有想過自己可能被名人打敗的時候吧?」

  「——他是在心裡自己把自己逼至絕境的。」島田如是說。

  這又是什麼意思?千穗盤腿坐在桌邊,全神貫注地想著。

  一個人擔任對局的雙方角色,也就是自己和自己下棋,這一點常人都可以做到,但是……

  這麼訓練是有局限性的,因為普通人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分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終會在某一步達到雙方都僵持不下的平衡點,隨後的勝敗走向完全在於個人的決定。

  對,普通人不可能做到,除非……

  自己將精神分裂成兩個人進行對局,在不斷的博弈中,終有一方會不留情面地戰勝另一方。

  千穗沉思到這裡,倒吸一口涼氣。

  不會吧,如果是這樣……

  並不是不可能。

  千穗能想到這一層,是因為她聽桃井說過,赤司後來變成異色瞳的原因,是他在隊伍劇變的刺激下,分裂出了第二種人格。

  房頂微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此刻,千穗卻渾身忍不住地戰慄,來自房間外少年們的嘈雜聲和蟬鳴聲都被她自動隔絕了。

  她丟下棋譜,踉蹌地爬到包包前拿出手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喂,媽媽,是我,現在想問你一些事……」

  安原祐樹在成為職業棋士前,曾有過一段長期的多重人格病史。

  「抱歉,千穗,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安原麻美子的聲音苦澀,透著疲憊,「不過,你爸爸病好後就沒有復發過了,而且醫生說過,導致他死亡的是癌症,和多重人格的病史沒有任何關係……」

  「沒關係的,媽媽,我只是想向你確認下,但我沒想到這個猜想會是真的……」

  「千穗,你要答應媽媽,」麻美子的聲音顫抖著,「即使當不上職業棋士也好,千萬不要為了獲勝把自己變成那種樣子……」

  「你還不知道吧,那時候,人們都說祐樹的成功是一個偶然發生的奇跡,正是因為他克服了那個病,才會在後來的對局中憑藉著病時的經驗無往不勝。他留給你的棋譜,都是他生病時的產物。」

  「但是將棋界還是欣然接受了他,他們真的都是一群非常溫柔的人……所以我才會同意你去試試成為職業棋士……」說道這裡,千穗聽見母親的聲音開始哽咽,「祐樹他,真的很喜歡將棋,他最孤獨的時候,將棋也在陪伴他,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心臟在刺痛著,沒有絲毫防備,熾熱的情感像今天傍晚的海水一樣將她裹住,千穗眼泛淚光,癱倒在柔軟的榻榻米上,橙色的髮絲如煙花一般綻開。

  溫柔的話語脫口而出:「媽媽,我答應你,絕不會變成爸爸以前的樣子。對不起,是我問了不該問的東西……可是,你不是從一開始就接受他了嗎?對爸爸來講,你才是一直以來最重要的人啊……」

  她的父母是從青梅竹馬成為夫妻的,也就是說,麻美子從未離開過祐樹,在他飽受疾病折磨的時候也是。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隨後是一陣極輕的、卻極其悅耳的笑聲,聽上去如蜜般甘甜。

  「媽媽——?」千穗疑惑,試探地問道。

  「沒事~我們家千穗真的長大了啊,我是在高興呢~」

  「你不難過了?」

  「我哪有~倒是你,丟下我一個人跑去海邊度假?不給我釣幾個小帥哥回來,別想讓我原諒你~唉,不過好可惜呀,我最喜歡的果然還是小牛島呢……」

  「嗶——」麻美子的聽筒裡傳來了持續的盲音。

  千穗冷著臉掛斷電話,她就不該問出多餘的那句話的。

  自己又不能變成多重人格,達到父親那種境界的可能性自然也就泡湯了。

  ——只能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努力,不過這樣也正好。

  她安原千穗就是要證明,這世上沒有什麼偶然發生的奇跡。

  但是剛才突然灌進的巨大信息量讓她有些吃不消,千穗從榻榻米上站起身,穿好木屐,打算到走廊的窗邊去散散心。

  時間已經很晚了,桐山和二海堂皆是進入了夢鄉,誠凜和秀德的房間卻隱約還傳出了談話聲。

  「什麼,火神還沒回?」

  「綠間和高尾呢?這麼久都沒回,不是說只是去一趟便利店嗎?」

  千穗靠在窗邊的椅子上,面對著樓梯口,桌上放著一副將棋和一杯涼掉的茶。

  她的精神還很恍惚,側過頭呆呆地看著窗外,腦子裡全是關於父親的事情。

  因而也就完全沒注意到,她的浴衣腰帶已經變得鬆鬆垮垮的,胸前誘惑的曲線若隱若現。

  當綠間在室外籃球場「教育」了一番火神,和高尾一起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番衝擊眼球的香艷景象。

  「噗——!」高尾反應迅速地背靠牆壁,用一隻手摀住了眼睛,同時將綠間拉過來躲著,另一隻手遮到了綠間的眼鏡前。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小真?就這樣輕輕地慢慢地向前移動?還是閉上眼直接跑進房間?」

  秀德的房間在離樓梯口最遠的裡面,要回房就必須經過千穗所在的位置,無論怎樣都會被她發現。

  「你的鼻血都流下來了,高尾。」

  「這不是鼻血,是番茄醬。」

  「我已經聞到血腥味了。」

  「……」

  即使剛才受到了極其強烈的感官衝擊,綠間依然十分「冷靜」和自家搭檔拌著嘴。

  對,只是表面上很冷靜。

  綠間在千穗進入視線的那一刻,臉頰就變得通紅,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他感覺自己的三觀都快被顛覆了,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即將從體內洶湧而出。

  「小真,你的身體變得好熱。」

  「是剛才和火神打球的原因。」

  「小真、小和?你們躲在這裡偷偷摸摸地幹什麼呢?」千穗的聲音突然近距離地在他們身前響起,還伴著陣陣沐浴露的甜美香氣。

  「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兩個臭小子——!給我安靜點!」管理民宿的大爺路過,衝著噪音源吼道,接著視線落在千穗身上,「喲,小姑娘,你衣服沒穿好哦。」

  「誒?啊……非常感謝您!我這就整理好。」

  「已經很晚了,雖然是年輕人,也要早點睡覺啊~」

  「嗯嗯,您慢走~」

  「……」

  「……」

  窗邊,千穗和綠間相對而坐,陷入僵局。

  高尾熟練地找了個借口跑回房了,把另外兩人留在了外面,但是他卻悄悄叫來了籃球部的其他人,開了條門縫,一群人擠在門前往外偷窺,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準備看好戲上演。

  「喂給我讓個位置呀大坪——」

  「作為中鋒,我是不會屈服的,宮地。」

  「噓——前輩們安靜點啊!我要聽不見小真說話了。」

  千穗背對著秀德的房間,也就沒能發現高尾搞的小動作,但這沒有逃過綠間的眼睛。

  他惡狠狠地朝千穗身後的方向瞪了一眼,但似乎收效甚微,他其實很想說聲晚安就回房的,但面前這個少女的狀況看上去非常不妙——

  雙手無力地垂在椅子兩側,一雙黯淡的紫色眼眸看向窗外若有所思,眼皮半耷拉著,一頭橙毛被抓得亂糟糟,剛剛束好的腰帶似乎又有要鬆開的跡象。

  ——她是受了什麼打擊才會變成這樣?

  而且她還轉過頭,對自己勉強扯出一個拙劣的笑容。

  平時在他面前的千穗大都是如太陽般耀眼地發著光的,今晚卻從她身上看不到一點光,光源被收斂和掩蓋著,彷彿以前的那些溫柔明媚的笑容都是假象。

  綠間開始搞不懂,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安原千穗了。

  「喂,」不顧那邊自己的隊友們還在偷窺,綠間思慮再三,艱澀地開了口,「要來一局麼?將棋。」

  之前答應過她的,自己有時間可以陪她下棋。

  「嗯——?」千穗總算有了反應,眼神呆滯地望向綠間,她懷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這個傲嬌竟然會主動約她下棋?!

  腦海裡冒出這種想法的時候,嚇得千穗一個激靈,差點從座位上彈起。

  她突然變得無比清醒。

  「要來一局麼?」綠間見千穗好像恢復過來了,心中竊喜地重複問了一遍。

  「好!」千穗擼起袖子,豪邁地抓起盒子,把棋子倒在棋盤上,「來!」

  ——?????

  這下輪到綠間開始苦惱了。

  不對上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她在下些什麼啊?

  還有她下棋時的動作,彎著腰十指相抵在嘴唇上,眼睛緊盯著棋盤。

  ——要看光了!!

  綠間只好有意偏過視線,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慾望,不去看她的胸口。

  只是將棋入門級水平的綠間表示,完全看不穿千穗的詭譎走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計時器,千穗倒也不急,總是慢悠悠地等綠間思考很久才下出一步棋後,反應神速地走出自己的一步。

  「我輸了。」綠間最終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中了她設下的陷阱,果斷地投子認輸。

  「下得不錯嘛,小真~作為初學者,你的一些想法還是很專業的。」千穗誠懇地評價道,她向後倒在椅背上,喝下最後一口杯子裡的涼茶。

  「不,你很厲害,安原。」綠間直視著她,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是不用強行逼迫自己轉移視線了。

  「哈哈哈~你過獎了,和真正的職業棋士比起來,我還遠遠不夠呢。」千穗彎起眼,衝他無奈地笑了笑,「我要回房了,晚安,小真~」

  「……」

  千穗已經站了起來,卻在對方的沉默中又坐了回去。

  「你怎麼了?突然要找我對局,樣子看起來也怪怪的?」她雙手抱臂,好奇地伸長脖子湊近他的臉問。

  仔細一看,他的眼睛還真漂亮呢,令人嫉妒的濃密的長長的睫毛……千穗的思緒飄遠。

  ——又來了,沐浴露的香氣。

  綠間尷尬地推了推眼鏡,翠綠色的雙眸左右躲閃著:「我還想問你呢。」

  「啊啦,被看出來了嗎?」

  ——消沉得那麼明顯是個人就能發現吧!話說你剛才竟然還有在偽裝?

  綠間在心裡瘋狂吐槽。

  「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小真。」千穗只是一臉平靜地回答,她站起來,束緊浴衣的腰帶,再次沖綠間笑了一下,「今天謝謝你陪我。」

  綠間的眼睛在對上她的那一刻愣住了。

  ——千穗的笑容又回復到了以前那種溫柔和煦的模樣,乾淨純粹。

  「晚安。」她說。

  看著千穗關上房門,綠間還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連聲「晚安」都來不及說。

  高尾立刻從房裡衝出來,跑到綠間面前:「怎麼樣?小千她沒事吧?」

  ——高尾也看出來千穗的不對勁,但是他大義地決定把這個機會讓給他的好搭檔了。

  畢竟他又不會下將棋。

  「沒事。」綠間已經完全忘記了高尾剛才帶著前輩們偷窺他的事,神色轉為鎮靜,腳步沉重地回房了。

  「噗,她沒事了,我看你是有什麼事了~」高尾的語調歡快地上揚,跟在綠間身後調侃道。

  「……」出乎意料地,平時愛和他拌嘴的綠間這時竟沒有反駁。

  高尾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會吧?小真這是戀愛了?

  千穗回到房內,關上燈,躺回薄薄的被褥裡。

  剛才和綠間的對局已經讓她徹底冷靜下來。

  父親的事情就讓它埋進心底吧,她不願再對任何人提起。

  不小心在小真面前露出了那種表情呢。

  ——明明已經答應過若利的。

  不過,再也不會了。

  請繼續保佑著我吧,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男主正式上線!小真對不起,你要失戀了~

  非常感謝熱心讀者桑的提醒∼出錯部分已修改


第42章 不協和音

  秀德的隊員們雖然圍觀了整個過程,獲取到的信息也僅僅只是「我們家的王牌大人可能是喜歡上了她」——這整起事件中冰山一角般的事實,卻足以在籃球部掀起狂風巨浪。

  沒錯,連綠間自己都發覺,他大概是真的戀愛了。

  那天回到房間後,綠間的表情和平時無異,但是做什麼事情都開始魂不守舍的,隊友們和他說話,總是會愣三秒鐘才反應過來。第二天一早在餐廳看到千穗的時候,昨晚的曖昧情景再次降臨在他腦子裡,手裡拿著的勺子不住地抖動,剛舀起的湯又灑回了碗裡。

  更糟糕的是,她還對此毫不知情,像往常那樣微笑著跟他和高尾打招呼後,就和桐山二海堂坐在一桌開始用餐了。

  那之後的訓練也是,即使三分球從未失手,動作卻拖泥帶水的,不知道被教練罵和罰跑圈多少次。

  「宮地前輩,這可怎麼辦啊……」訓練間隙,高尾和前輩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著,擔憂地看向場中還在罰跑圈的綠間。

  「我怎麼知道!我也沒談過戀愛啊!」宮地喜歡過的女生只有他的少女偶像團,他是一個狂熱的偶像宅。

  大坪和木村整齊地一攤手,表示自己同樣愛莫能助。

  「唉……」高尾歎了口氣,隨後得意地撩起頭髮,「沒辦法,那就只好我來幫他一把了~反正我也最擅長送助攻嘛。」

  「你這小子在那得瑟個什麼勁!說得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處、男!」宮地暴躁地給高尾頭上來了一拳,「木村,你帶來的西瓜還有剩吧?給我狠狠往他臉上砸!」

  「嗚哇宮地前輩你輕點——!」

  木村家裡是開蔬果店的,這次合宿他好心地帶來了一車西瓜分給大家吃。

  「西瓜可是很貴的,宮地。」木村心疼自家的水果被浪費在這種用途上。

  「好啦好啦~無論如何,這事等合宿結束再說,綠間也不是那種意志薄弱的人,我相信他很快就能自己找到解決辦法的~」隊長大坪出來主持公道,雖然有時會對綠間的任性感到不爽,他對自家王牌的信任還是很足的。

  正如大坪說的那樣,當天傍晚千穗離開民宿之後,綠間的狀況終於才有所緩解,開始慢慢變回他原本的樣子了。

  ——但是隊友們紛紛表示,原本的綠間真太郎更讓他們頭痛啊!

  合宿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當千穗乘著二海堂家的車離開民宿的時候,卻感覺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

  昨晚發生的事她沒有向桐山和二海堂提起。

  千穗安靜地坐在車內,微微偏過頭望向窗外,在心裡對這片美麗的海濱說再見。

  這幾天的連續對局練習下來,她能感覺,自己的棋技正在突破從前的枷鎖,能夠從桐山手上贏下兩三局,朝著未來快速成長著。

  而不僅僅是棋技,那被她埋入心底的關於父親的事情,也讓她的心性在一夜之間變得更加堅韌和成熟。

  終日為他人啼鳴的夜鶯已經撬開籠門,歡快地撲稜著翅膀,引吭高歌,準備自由地飛往廣闊的天際。

  那麼,接下來——

  她緊緊鎖著眉,眼神銳利,咧開嘴。

  ——若利他們,就要來東京了。

  就讓我看看你成長了多少吧。

  「小真~小千說她明天要去看排球的IH大賽,我約了跟她一起去,你要不要來?」高尾在電話裡聒噪著,「剛好這兩天是休息日,合宿後正好放鬆一下嘛~而且據說是那個牛島的比賽哦~」

  綠間本來想不等他說完就掛電話的,卻在聽到「牛島」後猶豫了。

  外表冷淡、內心卻極為細膩的綠間,其實自上次聽千穗講述她和牛島的舊事後,就早已明瞭她還在喜歡著她的竹馬,即使她心裡還沒意識到。

  而牛島也一定,不會因為被拒絕一次就輕易放棄。

  僅在帝光時的那次街頭籃球賽見過一次牛島,綠間卻極為欣賞他,因為牛島和他很像。

  ——從外在的左撇子習慣,到內在的身為隊內王牌的堅毅覺悟,他們有太多的相似點。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竟然也喜歡上了千穗的時候,心情是五味雜陳的。

  只要看見她出現在自己面前,腦子就不受控制地變得混沌,手腳也不知該如何動作,像是有千萬片柔軟的羽毛在他身上撓癢癢,攪得他心神不寧。

  「好。」綠間簡潔地回答。

  ——不能再繼續這種狀態下去了。

  他還要在冬季杯向誠凜復仇,取回秀德「王者」的尊嚴。

  和千穗去看牛島的比賽,這是一次最能直接確認三方心意的絕好機會。

  「誒?」高尾明顯愣了一下,早已準備好的大段規勸話語通通被堵在嘴邊,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回應。

  「明天什麼時候見?在哪裡比賽?」綠間無視了高尾的沉默,一句接一句地問。

  「噗……小真,」電話那頭,高尾欣慰地摀住嘴不讓自己笑出來,「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她啊~」

  「閉嘴,高尾,趕緊回答我的問題。」

  「嗨嗨~」

  千穗不知道為什麼,海邊合宿回來之後,高尾就對自己的一舉一動格外上心。

  隔三差五地給她發郵件,問她近期有什麼打算,如果不是籃球部還要繼續訓練,她覺得他可能會直接變成跟蹤狂。

  但她只是當他是個過於熱情的朋友,就像二海堂對桐山那樣的,本性倒是十分可愛,所以也就任他鬧騰,就當是給自己寡淡的將棋日常加一味調料。

  然而千穗當然不會發現,高尾這一系列動作背後的秘密。

  當他滿懷好奇地說想和自己去看牛島的比賽時,千穗答應了,之後他又告訴自己綠間也要去,她也爽快地同意了。

  ——反正一個人看比賽也沒什麼意思,多幾個人陪著還有人可以說說話。

  順便讓綠間和牛島這對曾經的「師徒」見見面。

  「小真?」東京體育館前,千穗早早地抵達約定地點,對後來的綠間揮舞著手臂,卻沒有看到高尾的身影。

  「小和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她奇怪地問,按理說這兩人總是會和板車一起出現啊。

  「From 高尾:可別搞砸了啊,小真,加油!」綠間舉著手機,怒火中燒。

  「高尾他……」

  「哦~小和說他今天家裡有急事來不了,那我們一起進去吧。」綠間剛要開口,千穗就低頭看著手機對他說。

  拿自己「機智」的搭檔沒有辦法,綠間只好無奈地點點頭,跟在千穗後面進了體育館。

  東京體育館很大,他熟悉的只有籃球館,卻從未去過另一端的排球館。

  前來觀賽的觀眾很多,走道上的人流來來回回地走動,綠間緊緊跟在千穗身後,生怕把她跟丟。

  只見千穗熟練地七拐八拐,領著綠間找到觀眾席的入口,兩人走進去,偌大的排球館內還有很多空位。

  他是第一次現場觀看排球比賽,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場內的四個排球場地整整齊齊地羅列開,面積比籃球館大很多,高高的頂棚遮在上方,從上往下打著耀眼的燈光。觀眾席的容量也是籃球館的兩倍,已經有前來加油的啦啦隊呈方塊狀坐在其中,看台的欄杆邊到處都掛著加油的標語,比賽還未開始,震天的口號聲或歌唱聲就已經開始相互打起了戰爭。

  「怎麼樣,這裡很棒吧?」千穗自豪地說,「我們中學就是在這裡贏得兩次全國冠軍的哦~」

  她笑瞇瞇地轉過頭,對綠間眨了眨眼,嘴角上揚。

  ——「歡迎來到,『橙色的排球場』。」

  由於牛島忙於訓練,千穗從合宿回來後在棋社也有很多積壓的練習賽要打,兩人並沒有在牛島隨隊伍來東京後的第一時間內就見面。

  白鳥澤高中已經順利通過了小組內的循環賽,今天是他們的八強賽。

  小組賽的比賽中,千穗都是缺席的狀態,但她非但沒有產生半點愧疚,還壞笑著給牛島發郵件說:「打不進八強別想見到我~」

  結果手機被天童搶去,看到這封郵件的隊友們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個比牛島還來勁,在比賽裡各種超神發揮,以碾壓之勢戰勝了對手。

  「嗯……」賽前的更衣室裡,鷲匠教練看著在眼前站成一排的少年們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眼中還都閃著興奮的光,讓他滿意地點點頭。

  ——鷲匠還被蒙在鼓裡,以為是自家隊員們對即將到來的比賽信心滿滿呢。

  「之前的比賽大家都表現得很好,這一場也要保持這個狀態,要記住我教給你們的東西。我們的目標是——?」

  「全國冠軍!」響亮整齊的回答。

  「很好,入場吧。」

  看台上,千穗和綠間已經找到白鳥澤高中的應援席,低調地在最後一排坐了下來。

  白鳥澤高中的比賽場地就在兩人所坐的應援席的正下方,對手是東京都代表之一,梟谷高中。

  「梟谷?」千穗喃喃道,回憶起以前搜集過的海量情報,「東京都的豪強學校,攻守都很扎實,八強賽就對上這麼棘手的嗎……」

  「隊員開始入場了。」這時,綠間提醒她道。

  「哦!」千穗停止了自言自語,趕緊坐直身子。

  大門打開,八支隊伍依次進入球場,廣播裡有對每支隊伍的詳細介紹,細節到隊裡每個成員的名字和位置——全國級的大賽都是如此,千穗已經很習慣這些了,她的雙眼快速地左右掃視著,等待白鳥澤的入場。

  和牛島分別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聽著廣播一句句地報著球隊信息,不知不覺地,千穗的心臟越跳越快——

  介紹完梟谷,下一個就是白鳥澤了。

  「來了。」綠間出聲道,同時緊張地斜眼看向千穗。

  ——她也在緊張嗎?

  千穗的視線投向大門,逆光的背景讓她看不清門口站著的人,她瞇起眼。

  ——答案是肯定的。綠間知道,今天必須在這裡做一個了斷。

  「下一個,白鳥澤高中。」廣播裡平淡無波的女聲在頭頂響起,「9號,九條光,隊長,MB。」

  「白鳥澤!白鳥澤!白鳥澤!」前排全體起立的應援團氣勢恢宏地大聲喊著。

  千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一個個灌進她的耳朵,她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白鳥澤的隊員們穿著白紫相間的球衣跑進球場。

  正選的名字很快要就要念到最後。

  她現在能看清了,那個她最熟悉和放不下的人跑進了她的視線。

  ——「1號,牛島若利,WS。」

  才幾個月不見,他看上去又長高了。

  身材也變得比以前更強壯。

  腳上還穿著她送給他的那雙黑色球鞋。

  臉上還是那副嚴肅認真的表情。

  ——眼淚不爭氣地滑落。

  「若利……」腳下一軟,千穗跌坐下來,伸出手慌亂地抹去淚水。

  一條深綠色的手帕遞到她面前,低沉而彆扭的嗓音傳來:「別哭了,你哭的樣子很難看。」

  牛島從一入場就在觀眾席上尋找著千穗的身影。

  他仰著頭,目光在自家學校的應援席中流轉,卻沒能發現她。

  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按照之前的約定,她今天應該會到場。

  「若利君?」天童站在他身旁,小聲問道,「她來了嗎?」

  「還沒看到。」

  「唉~」天童歎了口氣。

  站在牛島另一側的大平安慰道:「沒事的若利,我覺得她一定會來。」

  隔了一個人的瀨見則是堅定地說:「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贏。」

  「嗯。」牛島簡短地回應著來自隊友們的善意。

  「比賽雙方——列隊,問好!」

  「請多指教!」

  梟谷和白鳥澤都有著全國級的強勁實力,而且兩隊都在今年新招進了中學時表現最突出的主攻手——木兔光太郎和牛島若利。

  比賽的局勢十分膠著,兩隊的實力太接近了,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預知這場比賽的結果。

  千穗緊緊攥著手帕,她臉上的淚痕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向下淌的冷汗。

  她還是第一次看高中生的排球比賽,比賽強度與中學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牛島的表現雖然依舊很穩定,扣殺力度也比以前強了許多,對手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因為他們有著和白鳥澤幾乎一樣的鋒利武器。

  木兔是一個喜歡一邊扣球一邊興奮地大叫的一年級主攻手,梟谷因他的存在而受人矚目,總是能聽到場中不時傳來「嘿嘿嘿」的古怪喊聲。

  牛島則是完全相反,總是沉默著扣下力道恐怖的一球,同時用狠厲的眼神殺向對方。

  其他場地的比賽都已經陸陸續續地結束了,梟谷和白鳥澤這邊卻以均勢鏖戰到了最後一局的不斷平分中。

  只有連續贏下兩分的隊伍才算獲勝,兩邊卻都還沒能做到這一點。

  兩所學校的應援團都已經喊得聲嘶力竭,卻仍在拚命為自家隊伍加油,白鳥澤這邊甚至唱起了校歌。

  球場中,牛島身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上,他的神經緊繃著,準備迎接梟谷下一次的進攻。

  ——現在是白鳥澤落後一分,這一球把他們逼至了懸崖邊。

  「白鳥澤加油——!!」

  突然,整齊的校歌中響起了一個不協和音。

  在牛島聽來,卻是全世界最悅耳的聲音。

  那聲音給疲勞的肉體重新注入活力,他的感官變得無比清晰。

  他的隊友們也都聽到了那個聲音,少年們全都為之一振,他們現在是球場中展翅翱翔的白鷹。

  「3-2,白鳥澤獲勝。」裁判最終宣佈道。

  場上的雙方隊員在球網前輪流握著手。

  明明已經獲勝了,牛島卻變得比落後一分時更緊張。

  他僵硬地伸出手,與梟谷的隊員們依次握著,連木兔還特意湊近對他說了什麼都沒聽清。

  恍惚地跟隊友們回到更衣室,牛島坐在凳子上發呆,也沒有要換下那身早已濕透的隊服的意思。

  鷲匠教練正站在一旁給他們復盤,卻發現自家王牌的神色和舉動都十分異常。

  「你怎麼了,牛島?」鷲匠中斷了復盤,走到他面前問道。

  「教練~若利君這是在緊張哦~」天童擺了個歪歪扭扭的造型,語氣極其曖昧地說。

  其他人也齊齊注視著牛島,他們心裡都懂天童的意思。

  「是在想明天的半決賽嗎?」鷲匠疑惑,這孩子很有隊長相啊,便安撫道:「牛島,不用這樣逼迫自己,雖然比賽會一場比一場艱難……」

  「抱歉,鷲匠教練。」出乎鷲匠的意料,牛島突然站起身,往更衣室外走去,「容我離開一下,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必須要做。」

  「牛島?!」鷲匠背在身後的手向前伸出,滿臉訝異地看著牛島打開更衣室的門徑直跑了出去。

  「等等我啊若利君~!」天童反應迅速,第二個衝了出去,隨後是瀨見大平和山形。

  「啊哈哈~抱歉了教練,之後要怎麼懲罰我們都隨便,但大家現在都必須趕過去~」九條拍了拍鷲匠的肩,也跑離了更衣室。

  「喂九條——!」齋籐和千葉也跟了出去。

  「哈哈哈教練~很抱歉,雖然平時我都聽你的話,但現在也不得不離開一會兒~」尾崎笑著揮揮手,最後一個出了更衣室。

  「臭小子們給我回來——!」

  「那個……鷲匠教練,」指導老師在他身邊扶了扶眼鏡,尷尬地說:「您還不知道這件事嗎?」

  「什麼?」

  「牛島喜歡的青梅竹馬,白鳥澤中學排球部的前經理安原千穗來看比賽了,他現在是要去告白。」

  「……回來讓他們各發100個球和接100個球。」

  「是!那麼我也要去圍觀了~」

  「我也去吧。」

  「誒誒誒誒誒——!?」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為這章可以寫到告白的,結果……(癱

  別打我!!下章就有了!!


第43章 Over and over

  「比賽結束了啊,小真。」

  「嗯。」

  「……」

  「要回去嗎?還是——?」

  「我想下去看看,去球場。」

  「……好,我在這裡等你。」

  千穗順著階梯走下來,向著白鳥澤對梟谷的比賽場地走去。

  隊伍退場後,觀眾也走得差不多了,千穗卻仍呆坐在椅子上直到現在。

  她最後時刻站起來拚命喊出的那句加油聲,都被場上的隊員們清楚地聽到了。

  比賽結束時,千穗只是平靜地坐著,和剛才的表現判若兩人,她的視線落在同樣是看起來一臉平靜的牛島身上——他沒再往白鳥澤的應援席看哪怕一眼,走出大門時連頭都沒回。

  場中只有工作人員在做最後的清理工作,排球被一個個收集起來放進筐,地板被來來回回地拖乾淨,計分板被推進倉庫。

  千穗站走進場地中央,環視著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她仍記得兩年前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激動感,還有親眼看到自家隊伍一次次獲勝後無與倫比的喜悅。

  即使她現在已經和排球這項運動漸行漸遠,現在她眼前的排球場,卻慢慢喚醒了千穗體內流淌的、曾為了他們而努力當好一個經理或教練的熱血。

  還有那一次又一次地,為牛島托球的動作。

  ——也不知道自己生疏了沒有。

  ——若利現在和隊友們相處得很好,他們的二傳看起來也很可靠。

  如千穗所想,牛島在他們中間,的確是變得更強大了。

  他已經不再需要她的托球了。

  「喂~那邊的女生,排球館快要關門了哦。」那邊的工作人員從倉庫裡出來,大聲向千穗提醒道。

  「好的,我這就出去~麻煩到您了。」千穗禮貌地應著,抬起頭向看台上的綠間招招手,示意兩人在館外見。

  綠間站在欄杆邊,沉默著點點頭。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

  牛島從更衣室一路跑向排球館的門口,見一個穿著制服的體育館員工正從裡面出來,便急急地按住對方的肩膀問:「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橙色頭髮的女生?」

  被牛島壓迫力極強的身高和氣場嚇得不敢動彈,員工滿頭大汗地抬手指了指排球館裡面,連連點頭。

  牛島的瞳孔一縮,放開員工便朝門裡衝去,還說了聲「謝謝」。

  正當員工捂著胸口鬆了一口氣時,突然看見面前又向他跑來了一大群人,臉色都十分焦急,他記得他們好像都是白鳥澤的隊員。

  「什麼情況?!」難道他們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忘在了館裡?

  可是剛才他都仔細檢查過了,什麼也沒落下啊。

  員工好奇地跟在那群少年的後面,戰戰兢兢地探頭朝門裡望去——

  只見剛才問他問題的那個白鳥澤隊員,正緊緊將那個迷之橙發少女抱在懷裡。

  「呼——呼——臭小子們跑得還挺快……訓練時都沒這樣……」

  「霍~趕上了嗎?教練?」

  在他身旁,又冒出來一個氣喘吁吁的白髮老人和一個眼鏡青年。

  還有迴盪在排球館上空,讓多年後的他也忘不掉的一句話——

  「我們在一起吧,千穗。」

  「若利?!」

  和綠間打過招呼,千穗正準備轉身出門,腳上的動作卻在看到突然向她跑來的人時頓住了。

  牛島身上還淌著汗,但他依然毫不猶豫地將眼前的少女一把拉進懷裡,這個自分別後,他心心唸唸了許久的人。

  明亮的橙發燙捲了,很適合她。

  面容更漂亮和成熟了。

  給人的感覺也更堅韌了。

  ——強烈的獨佔欲不受控制地湧出,牛島環著她的腰,在她柔軟的唇上印下輕輕一吻。

  千穗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望著牛島,感覺心跳開始瘋狂加速。

  他正低頭溫柔地凝視著自己,雖然那眼神和以前的幾次擁抱時沒有什麼不同——

  但她知道,這次她再也無法隱藏了。

  她一直小心翼翼隱藏起並試圖忘卻的,對他的戀情。

  「我們在一起吧,千穗。」沉著冷靜的表白從他口中說出,在她聽來卻有如世上最溫暖的春風,輕柔地拂過耳邊,弄得鼓膜癢癢的。

  不是之前對她表白的那句「我喜歡你」,而是更加直接的一記直球,向著她心底擊出。

  ——我當時可是拒絕你了哦?若利。

  神明啊,我已經放不開他了。

  「好。」安靜地吐出一個字,千穗回抱住他,「我也一直都喜歡著你,若利。」

  牛島彎起眼,感受到無上的幸福。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緊接著,千穗抓著他背後汗濕的球衣,肩膀在抖動,斷斷續續地問,「要再一次地……」

  「因為你答應過我的,不會離開我。」

  「誒……?」

  「夏日祭時,你答應過的。」牛島篤定地說。

  千穗在聽到這個答案時有一瞬的愣神,她從牛島的懷抱中脫出,仔細回想著那時的情形。

  ——難道說……?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當時沒能聽清的,原來是這個嗎?

  「噗。」千穗還紅著臉,忍不住笑出聲,「什麼嘛~稀里糊塗地就答應你了~」

  「啊?」牛島沒聽懂她的意思。

  「沒什麼,」千穗釋懷地一笑,踮起腳湊在牛島的耳邊說:「不過,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做好準備吧。

  「嗯,我也不會了。」牛島牽起她的手。

  「若利君~!嗚嗚嗚……」天童在場邊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像只樹懶掛在瀨見的身上哭。

  瀨見一臉冷漠地推搡著天童,大平在一旁好心好意地勸說,山形默默給天童遞上紙巾。

  九條用雙臂攬過身旁的齋籐和千葉,三人聚在一團消化著狗糧,尾崎仍是笑瞇瞇的。

  「她就是安原千穗?」鷲匠鍛治把手背到身後,臉上是和藹的笑容,與他平時的魔鬼形象完全不同,「我聽正紀說起過她,我很欣賞她。」

  「哦~原來如此。」指導老師點點頭,難怪平時很嚴格的教練剛才沒有去阻攔,反而是興致勃勃地趕來圍觀。

  「哎呀,小真!」千穗突然大叫一聲,轉頭望向看台,卻不見那個翠綠色的身影。

  「小真?」牛島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呼,他皺起眉,「那是誰?」

  「就是綠間呀~那個教你投籃的!他現在剛巧是我的同學,今天陪我來看比賽了!」千穗心急地想往外跑去找他,手卻被牛島緊緊拉住。

  「他在那邊。」牛島指著球場另一側的方向。

  只見綠間從裝滿排球的筐裡抓起一隻球,用標準的投籃姿勢將球向千穗的頭頂投出。

  排球劃過一個誇張的高高的拋物線,不偏不倚地落在牛島伸出的手中。

  看到這一幕,綠間苦笑了一下,朝牛島和千穗點頭致意後,就從那一側的門離開了排球館。

  ——我第一次遇見你時,你用打排球的動作將籃球傳了回來。

  而現在,是我送出回禮的時候了。

  綠間此刻的心情無比輕鬆,對她戀情只持續了短短一周,卻讓他的大腦前所未有地混亂。

  然而他已經不需要再去考慮那些事了。

  走出體育館的門,綠間抓著口袋裡已經變干的手帕,晨間占卜說這是他今天的幸運物。

  「喲~小真。」

  腳步停下,綠間吃驚地看向前方的高尾,他正坐在板車的駕駛座上跟他打招呼。

  「你怎麼會……」

  「當然是來安慰你啦~偷偷跟了你們一天,可把我累壞了~」高尾揚了揚掛在領口的墨鏡,灰藍色的眼眸瞇起,「快坐上來吧,今天不用猜拳,我送你回家。」

  「我不用你安慰!」綠間嘴上說著,冷著臉一屁股坐進了板車,「走了。」

  「哈哈哈哈哈~失戀的小真唷~真~可~愛~」高尾輕快地哼著不著調的歌詞,雙腿用力蹬起踏板,載著搭檔向前飛馳。

  綠間回到家,把那塊手帕從口袋裡拿出來,看著它愣了愣,隨即丟進了洗衣籃。

  球場內,千穗迷茫地看看綠間離開的方向,又看看牛島手上的排球。

  「小真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叫他的?」

  「就前不久啊~怎麼了?」

  「你都沒這麼親暱地叫過我……」

  「那要叫你什麼?小若?小利?小若利~?噗哈哈好蠢……」

  眼看這對新晉情侶才確認關係就有要開始吵架的跡象,九條甩開齋籐和千葉,對場中的兩人說:「我好想再看一遍那個啊——!就是你們倆剛入部時,給我看的進攻配合!吶吶~剛好那個綠色的小哥給你們送來了球,就給我看一次嘛好不好~」

  「好的,九條前輩。」牛島的醋意被突然岔開的話題打斷,他把手上的排球遞給九條。

  「尾崎,你來接球!」和那時一樣,九條拚命朝尾崎使眼色。

  鷲匠不知道九條要做什麼,他已經被綠間剛才的那球震驚得說不出話。

  ——那球明顯是經過瞄準向這邊投的,而且是從那麼遠的距離,怎麼能投得這麼準?!

  最關鍵的是,綠間的投球姿勢是籃球裡的。

  這導致他的臉色忽青忽白,也就沒有及時對九條在排球館中的亂來做出反應。

  「那個……白鳥澤的教練。」一個弱弱的聲音在老人身後響起,是剛才那名員工,「閉館時間已經到了。」

  鷲匠聞言一驚,才立刻恢復過來,憤怒地對那幫讓他頭疼的少年們吼道:「給我滾出來啊!不要影響人家的工作!還要不要比半決賽了!!」

  結果,白鳥澤高中在第二天的半決賽中惜敗,止步全國四強。

  但這次輸球和前一天的事件沒有任何關係,隊員們的狀態依然很好,只是對手的綜合實力比他們更強。

  更衣室內,鷲匠做完賽後復盤,並未對隊員們有過多苛責,白鳥澤既然有進入全國四強的實力,奪冠就還有希望。

  當然,輸球後的懲罰還是必不可少的,只是這一次的懲罰對他們而言有些特殊——

  「我們不會立即回宮城,」鷲匠說,「我已經和東京的音駒、梟谷還有神奈川的生川高中的教練約了合宿,地點就在音駒高中校內。」

  「這是春高前的最後一次合宿機會,你們要好好把握。」

  ——竟然不是往常的那種嚴厲懲罰,大家的心裡皆是鬆一口氣。

  然而當他們真正開始合宿後,就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千穗這次是一個人來看的比賽,綠間和高尾都要訓練,她依然坐在應援席的最後一排。

  牛島即使輸了球,也完全看不出他有在沮喪。

  她給他發了封郵件,說自己在棋社還有對局練習,先行離開了體育館。

  ——沒有安慰的話語,因為她很瞭解,牛島不需要,身為敗者反而會讓他更有前進的動力,從而在下一場比賽變得更強。

  從宮城到東京的距離很遠也很近,她和他在成為男女朋友後也繼續著原來的相處模式。

  ——IH大賽結束後,就又要有好幾個月見不到若利了呢。

  千穗走出體育館,望向無雲的天空,潔淨的湛藍色襯著一輪烈日,烤得她心中生出些微的不安。

  不過——

  千穗拿出手機,收到了牛島的回信。

  「From 小若利:

  我們還會留在東京一星期,有個在音駒高中的合宿要參加。」

  她勾起唇,回道「加油!有時間我會去看你的~」。

  ——無論相隔多遠,我都會再一次地找到你,對你說出「我愛你」。

  Over and over again.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哈哈哈哈哈!可以名正言順地撒糖了~

  所以上一章木兔對牛島賽後說了什麼呢?以及阿黑準備上線~


第44章 貓的邂逅

  在音駒舉行的四校合宿沒等IH結束就開始了,雖然今年都沒能打進決賽,幾家學校仍然是全國級的豪強,教練之間互相都很熟悉,合宿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一拍即合。

  「又見面了,貓又,很感謝你們提供場地。」鷲匠握住貓又的手,對方是個頭髮灰白笑起來很慈祥的老人,音駒的教練。

  「不客氣的,鷲匠,我很期待這次合宿哦~」貓又瞇起眼,活像一隻精明狡黠的貓咪。

  ——兩位老人就這麼握手對視著,氣場突然變得十分詭異。

  「這感覺不太對啊……九條前輩?」天童小聲問九條,還是一年級的他不知道兩位教練為什麼看起來像要打一架。

  「我們高二的時候,在春高預選賽中輸給了烏野。」九條的語氣一反常態地嚴肅,這是他在白鳥澤最屈辱的一段記憶,「然後烏野在全國賽中對上了音駒,那就是有名的『垃圾場的對決』。」

  「教練因為這事被貓又教練嘲笑了,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齋籐補充道。

  「重點是,這兩人的執教觀念也有衝突。」千葉接話,一把攬過牛島的肩,「所以說若利,你可要在這次合宿中給教練爭口氣呀~白鳥澤的王牌大人~」

  「嗯,我會努力的,千葉前輩。」雖然不知道兩位教練之間具體有什麼過節,牛島對自己的實力還是很自信的。

  「不過,那之後音駒和烏野就開始沒落了呢……」尾崎托著下巴,回憶道,「這次IH也都沒進決賽圈,不知還能否再次看到『垃圾場的對決』。」

  「你們在那邊竊竊私語什麼呢?」鷲匠回過頭,禿鷲般的大眼瞪得少年們心裡一驚,「走了,先去宿舍安頓下來。」

  「哈哈哈~還是一如既往地魔鬼呢,鷲匠。」貓又背過身,對鷲匠揮揮手,「那我就先告辭了~梟谷和生川他們已經到體育館開始訓練了哦,你們也收拾好快點過來。」

  「是!」白鳥澤們下意識地回答,又被鷲匠狠狠瞪了一眼。

  「誰是你們教練都認不清了嗎!」

  「教練請息怒……大家都被您嚇到了。」指導老師弱弱地勸道。

  在千穗的假期日常中,最讓她能獲得治癒的活動,一定就是和桐山去川本家聚餐了。

  「喵~喵~」川本家不僅住著可愛的三姐妹,還養了三隻頗有靈性的貓,在她和桐山一進門時就開始歡快地叫著,彷彿在歡迎兩位客人。

  「打擾了!」結束了在將棋研究會的學習,第二天是休息日,這天夜晚,千穗跟著從棋社出來的桐山來到川本家拜訪,以期蹭一頓美味的晚飯。

  「我們帶來了慰問品。」桐山舉起手中滿滿的一袋櫻桃,遞給前來迎接的小雛,是千穗與他合資買的。

  「哇~謝謝你們!小零、千穗姐!」小雛接過櫻桃,滿臉激動。

  「櫻……桃……!」小桃邁著小小的腳丫圍著小雛轉,大大的雙眼亮晶晶。

  「你們來啦?」明裡溫柔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快來吃吧,晚飯已經做好了~」

  暑假開始後,千穗就再次見到了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川本三姐妹,並且還驚訝地發現,她們的爺爺竟然就是點心鋪三日月堂的老闆。

  川本家是一座老舊的木質小樓房,屋內空間很小但有個獨立的院子。父母已經早早地離開了她們,全靠三日月堂和明裡的收入,生活十分拮据,但是這並不影響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

  「好吃~」千穗盤腿坐在桌邊,吃著明裡做的咖喱,簡單的食物卻讓她感受到無限的滿足,不禁微微瞇起眼,發出一聲真誠的讚美,「明裡姐的手藝真好~小零你有福啊。」

  據她所知,桐山來川本家吃飯的次數並不少,不由地打從心底裡羨慕——畢竟千穗自己在準備打職業後,放學後都要去將棋研究會,在家做晚飯的機會就大大減少了。

  桐山聞言,紅著臉低下頭,明裡則是摀住嘴笑得開懷:「哈哈哈~那千穗就多吃點哦,你也是好不容易來一次,別客氣~」

  「嗯!」千穗伸出手,摸摸已經吃完貓糧爬到自己腿上蹭的一隻貓,柔軟又溫熱的觸感從指間傳來,舒緩著她疲勞的神經。

  白天不間斷的將棋對局是很耗體力和腦力的,正好可以忙裡偷閒一下,她可怎麼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明天是休息日,她打算去音駒高中看望在那合宿的牛島。

  想到自家男友,千穗手上的動作變得更輕柔了,整個人都被暖意環繞。

  「喵~」被千穗撓著肚子,那隻貓慵懶又舒服地叫了一聲,它背部和尾巴的毛是黑色的,肚子上的毛則是白色的,脖子上還繫著一根紅色的緞帶。從它第一次見到千穗起,就莫名地和她特別親近,總是主動蹭到千穗身上讓她撓癢癢,千穗也很喜歡和它互動,能從它的各種小動作中讀懂它的想法。

  ——只不過,總感覺這隻貓有點像……那個人?記得是叫黑尾來著?

  啊咧,黑色的尾巴?

  她低頭看著懷中的貓。

  「喵?」見千穗安撫它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貓咪抬起頭,發出不耐的聲音。

  「哈哈哈……」千穗沒忍住,彎下腰,低低地笑了出來,「不會吧……這也太巧了……」

  「千穗姐你在笑什麼呢?」小雛隔著桌子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問。

  「沒事~哈哈哈哈哈……就是覺得你們家這隻貓好像一個人。」

  「?」小桃湊過來,伸手逗著千穗懷中的貓。

  「只是路上偶遇的一個人啦……他當時想跟我搭訕,不過被我拒絕了~」

  「哦~」桐山一臉明瞭地點點頭,露出八卦的笑容,他舉起食指,「因為你已經有男友了嘛~」

  「是啊,我已經有若利了~」千穗幸福地笑笑,但是聽到這句話的貓眼神一變,掃興地跳下她的腿,往房間外的院子跑去了,引得小桃也追了出去。

  ——川本家的貓是成精了吧?!

  千穗震驚了。

  與此同時,明裡和小雛也是一臉震驚地看著她。

  「唔……」至今還沒有對象的明裡受打擊地摀住胸口。

  「什麼?千穗姐已經有男朋友了?我還以為……」這樣說著,小雛的眼角偷偷瞟向桐山。

  「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啦,小雛。」奈何小雛的動作已經被桐山發現,他解釋得一本正經,「只不過是因為我的養父,和她從小就認識。」

  「嗯嗯~不過我也很喜歡小零哦~雖然不是對男朋友的那種喜歡。」千穗毫無自覺地說著對桐山的表白,把那個容易害羞的少年嚇得全身一抖。

  「哦——?」這下輪到小雛開始八卦了。

  「我去照看一下小桃。」明裡很識趣地站起身,退出了這個修羅場。

  「不不不不是啊——!小雛你聽我說……」桐山連連擺手。

  千穗仍然是笑瞇瞇的,掏出手機給牛島發了封郵件,告訴他自己明天會去看他。

  第二天千穗起了個大早,她昨晚從明裡那要來了做炸雞塊的獨家秘方,打算在家做一些給牛島還有他的隊友們送去。

  「今天不用去棋社嗎?」麻美子換好套裝,從保鮮盒裡拿起一塊炸雞不客氣地送進嘴裡,「好吃!最近都沒怎麼吃女兒做的晚飯~麻麻我好傷心~」

  「今天休息,晚上會回來給你做的,還有不要偷吃啊媽媽!桌上有早飯!這是要給小若利他們的!」千穗舉著沾滿油的漏勺,頭上冒出井字。

  「嗚嗚嗚……交了男朋友脾氣就變刁了……」麻美子假裝很傷心,心裡樂得不行。

  老實說她也沒想到,自家女兒上個星期突然就對她宣佈說和牛島成為了情侶關係,追問了一通細節才明白這兩人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好還好,總算是沒有錯過。安原麻麻欣慰地點點頭,回想起自己和丈夫少年時的那些時光。

  「我出門了~替我向小若利問好。」

  「好的,早點回哦~」千穗仍在廚房裡忙碌,仔細地把濾好油的炸雞裝進盒子裡,再撒上精心調配的蘸料。

  「完成!」她拿起一塊嘗了嘗,剛出鍋的炸雞塊還是熱乎乎的,配上有些辣又有些甜的蘸料,簡直是至尊的美味。

  對自己第一次嘗試的菜譜就如此成功感到滿意,千穗收拾好廚房,又去洗個澡換了身衣服,趕在中午前走出家門,向著音駒高中出發。

  「嗯?」在她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寫著校名的石柱上竟站著一隻橘白相間的小貓,它正偏過頭用那對寶石綠的眼睛盯著她……

  手上的保鮮盒。

  「難道說,貓也喜歡吃這個嗎?」千穗低頭看了看那一大盒炸雞,猶豫了幾秒鐘,感覺情況有些不妙。

  「喵!」小貓突然大叫一聲,直直向她撲來,趴在她的頭上用肉球扒拉著她的頭髮。

  「……」千穗屈服於肉球的淫威之下,對自己的迷之吸貓體質感到無奈,只好頭頂著它走進了音駒高中的大門。

  「音駒,NEKOMA,NEKO,也是貓呢……」邊走嘴裡邊碎碎念著,所以在這裡遇到貓也不奇怪吧?

  音駒是公立高中,校園結構嚴整,因此她很快就找到體育館的位置,站在門口,千穗很快就聽到從裡面傳來的擊球聲和吶喊聲。

  定了定心神,她輕輕推開一條門縫,探頭朝裡面看去,打算先觀望一下情況。

  她一眼就看到在空中高高躍起的牛島,白鳥澤正在和梟谷打練習賽。

  牛島的滯空動作實在太過帥氣,讓她不知不覺就陷入了花癡狀態。

  「喵~」小貓從她頭上跳下來,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糟糕!忘記頭上還趴著一隻貓了!

  千穗剛剛平復的心情又開始變得慌亂,害怕小貓打擾到他們比賽,趕緊拚命伸長手中裝著炸雞的盒子,希望能引起它的注意。

  「噓——到姐姐這裡來~」千穗蹲下身,小聲對貓說著,一邊打開盒子取出一塊炸雞遞到它面前,「這裡有好吃的哦~」

  「喵?」這樣做似乎有效果,小貓對她歪了歪頭,很快又朝她跑來——再次躍上她的頭頂趴著。

  「呼——」千穗閉上眼,剛想鬆口氣,卻感覺遞出去的那塊炸雞被什麼人取走了。

  「唔……好吃!」是陌生又熟悉的,磁性而溫和的嗓音,「不過話說……」

  聽到這個聲音,千穗驚訝地睜開眼,抬頭望去——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安原?」

  亂糟糟的頭髮,紅黑相間的球衣,不羈的氣質。

  黑尾鐵朗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還蹲在地上的千穗,語帶困惑,卻又充滿驚喜。

  ——還真像川本家那隻貓啊,她想。

  「……」

  「……所以說,事情就是這樣,若利是我男朋友,今天抽空來看看他。」千穗站在場邊,望向場中還在比賽的牛島,頭上頂著那隻貓,對身旁的黑尾解釋道。

  「可惡!晚了一步嗎!」黑尾受傷地垂下頭,他感興趣的少女還沒追到手就已經是別人的女友了,而且還是自己認識的人。

  「要吃嗎?」千穗舉起開封的保鮮盒,「只准再吃一塊哦,剩下的都是白鳥澤的。」

  「謝謝,不用了……」

  「喵~」小貓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好吧,」千穗收起炸雞,接著說道,「不過沒想到,你會是音駒的人呢。該說緣分這種東西不能用常理解釋嗎……」她想起了前不久的海邊合宿。

  「是嗎?我倒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呢~」黑尾彎起眼眸笑了笑,「你和牛島是怎麼認識的?」

  「青梅竹馬。」千穗回答,「啊,練習賽結束了……」

  「完全被打敗了……」這個答案在黑尾受傷的心上再插一刀,但當他看到是梟谷贏了白鳥澤時,心情又莫名變得很爽。

  「你不用去練習嗎?」千穗看到白鳥澤輸球,一點也不心疼,反而關照起了黑尾。

  「我們的練習賽已經打完了,現在是休息時間~」黑尾輕快地回答,在心裡決定把千穗當作朋友對待了。

  ——當然,如果以後音駒會對上白鳥澤,他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繞場魚躍三圈再給我去吃飯!」鷲匠下達了懲罰令。

  「贏啦!嘿嘿嘿~!」另一邊,木兔魔性的笑聲響起,那句「嘿嘿嘿」在千穗聽來像是一個從低到高的音階,不斷反覆縈繞在耳畔。

  八強賽輸給白鳥澤後,早已從教練得知會有這次合宿的木兔握著牛島的手,對這個在比賽中和他針鋒相對的王牌主攻手說了句「合宿見~!」,結果被華麗麗地無視了。

  他在合宿剛開始時去和牛島搭話,對方卻完全不記得這事,讓他在短暫的消沉後又充滿幹勁,終於在這次練習賽中打敗了白鳥澤。

  千穗的眼神隨著自家男友在地上的魚躍而起起伏伏,合宿裡輸了練習賽都要受懲罰,這已經成為了一項傳統。

  當牛島魚躍經過她腳邊的時候,千穗壞笑著蹲下來,幸災樂禍地對他說了一句「加油」。

  「喵~」小貓也跟著她出聲。

  牛島身體的動作沒有因為這句話而被打亂,毫無反應地繼續向前躍走了。

  千穗站起身,撫摸著頭頂那隻貓的背,讓它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噗,這是什麼——」黑尾看看小貓,又將視線下移,掃過千穗平靜的臉,「你的寵物?」

  「在你們校門口遇到的野貓而已,音駒附近這種貓很多嗎?」

  「不知道,之前上學沒見過它,我也才一年級。」

  「哦~話說當時和你一起的另一個男生呢?他不是你同學?」

  「研磨嗎?我和他是發小,他比我小一歲,還在讀初三,不過明年就會來音駒了。」說起自己關係最好的朋友,黑尾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我和他從小就一起打排球,他是二傳,我是副攻手。」

  「他叫研磨?」千穗眨眨眼,回憶起那個少年貓一般的雙眼,「很可愛的名字呢。」

  「哈哈哈~他全名叫孤爪研磨,我會轉告他的。」黑尾爽朗地笑了出來,能和千穗愉快地交談,讓他剛才的失落已經一掃而空,「很高興認識你,安原。」

  「我也是,黑尾君~希望下次能帶我認識小研磨哦~」千穗知道,既然兩人都是豪強學校的部員,以後相遇的機會一定還有很多。

  雖然一開始雙方有些小小的誤會,他對自己的態度也不那麼明朗,但千穗已經接受了來自黑尾的善意。

  看上去像不良,真實個性卻有著極大的反差——她開始相信,喜歡打排球的都是好孩子。

  「若利~來多吃點~不然下午會餓的。」食堂內,千穗不停地給牛島碗裡夾菜,她帶來的炸雞也是一大部分都進了牛島的肚子。

  「若利這是找了個女朋友還是老媽啊——?」千葉吞著白飯,恨恨地吐槽。

  「好啦好啦~我想若利就是喜歡她這一點啊。」隊裡最有發言權的尾崎安撫道,「千葉前輩不要氣餒,女朋友一定會有的!」

  頭被再次無情地按進碗裡,尾崎表示,以後再也不敢在千葉面前提這些事了。

  牛島默默吃著豐盛的午餐,對千穗溫柔地笑了笑,隨後說道:「謝謝你,千穗,你能來看望我們,我很高興。」

  千穗抱起懷中的小貓,舉起它的爪子對牛島揮了揮:「還對我那麼客氣幹嘛~快吃吧,之後的訓練給我贏回來啊。」

  「若利君!我也想吃炸雞!分我一塊好不好~」天童淚眼汪汪地懇求。

  「好啊。」牛島夾起一塊遞到天童碗裡。

  「嗚嗚嗚——若利君對我真是太好了!下午我要把他們的球都攔下來!」GUESS MONSTER·天童覺發出誇張的叫聲,把炸雞放進嘴裡,滿足地瞇起眼。

  「我怎麼感覺,若利今天看上去有些不一樣啊?」瀨見悄聲和身旁的大平討論著,「怎麼說呢,平時的那種威嚴感被削弱了,變得更……」

  「平和了,也更強大了。」大平篤定地接話道,「原來愛情還有這種魔力啊。」

  「我們下午的練習賽一定會全勝。」山形點點頭。

  「太好啦——!」九條大喊,「下午大家都要加油哦!我們的目標是——」

  「不被懲罰!」眾人齊聲說。

  突然變整齊的聲音嚇得千穗一愣,也引得其他學校的隊員向他們望來。

  隨即她綻開陽光般和煦的笑容:「我會給你們加油的。」

  「喵~」

  ——若利能和他們在一起打球,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探班結束後)

  千穗:這隻貓該怎麼辦呢?我又沒時間照顧……

  貓:喵!(跳出來飛速跑開了)

  黑尾(路過):哼哼~看來它不喜歡被人養呢,安原。

  千穗:唉~

  牛島:……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第45章 她的笑容

  「噗……」安靜的將棋研究會內,千穗眼睛盯著棋盤,突然發出了一聲摻雜著幸福和曖昧的笑。

  「突然笑什麼啊,安原?」

  「沒什麼~二海堂。」雖然嘴上是這麼答著,千穗的肩明顯在抽搐。

  ——若利昨天的反應,實在是太可愛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能有這麼可愛?

  下午的練習賽,白鳥澤還真的一場未輸,牛島經教練特許送她出了校門,卻被她一個主動的吻定在原地。

  夕陽下,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晶紫的眼眸流轉著戀戀不捨的波光,還未反應過來的牛島,就感覺唇角被覆上一層輕柔,那溫度似乎要將他融化,還伴著淡淡的木質清香。

  牛島的眼神透著震驚,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這是今天的獎勵~」千穗笑著說道,雙臂伸直搭上了他的肩膀,隨後是一個貼近身軀的擁抱,「上次你在體育館裡對我做的,現在還你~」

  「謝、謝謝……」牛島的臉「騰」地就變得通紅,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的,和他平時高大威猛又冷靜的形象完全不符。

  「那麼緊張幹嘛?那天你不是挺自然的嘛,放輕鬆放輕鬆~」千穗好笑地看著他,拍拍男友僵硬的背,「當初是你要我和你在一起的欸~男女朋友之間這點正常的互動要趕緊習慣哦。」

  「嗯。」乖寶寶牛島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心中卻在疑惑。

  ——兩人都是初戀,為什麼她看起來比我熟練很多?千穗在東京這幾個月都經歷了些什麼?

  「因為你一直太嚴肅了,明明很溫柔卻總把別人嚇到。不過——」千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又踮起腳湊近他的耳邊說,「對我卻不同,我就是喜歡若利這一點哦~」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害羞,於是偏過頭,不敢去看他的臉。

  牛島的耳朵被她的氣息吹得癢癢的,緋紅從耳根漸漸蔓延開。

  看著她微紅的側臉,他才意識到這一分別,又會有好久都見不到她了。

  不捨的情緒湧上來,牛島緊緊抱住了千穗,一隻手撫上她明艷的髮絲,似要將她揉進懷中,希望兩人永不再分開。

  「千穗,」不同於往常冷淡的聲線,他的聲音現在卻飽含黏著的深情,「將棋比賽加油,還有……照顧好自己,春高時我會再來的。」

  「嗯,春高預選賽也快開始了吧?」千穗的頭靠在牛島寬闊的肩上,眼睛微瞇,「你的隊友都是群很厲害的人,要更加去相信他們啊……尤其是瀨見君。」

  她在觀摩練習賽時看得出來,雖然瀨見在極力隱藏,有時候還是會不經意地流露他想要表現自己的強烈慾望。

  瀨見的二傳技術很華麗,頭腦清晰,還有一手威力不俗的發球——

  千穗知道,他為這支球隊、為牛島犧牲了很多。

  在悄悄向鷲匠求證時,老人只是很自信地對她笑著說:「別擔心,瀨見是自願這麼做的,倒是你能迅速發現這一點讓我驚訝,安原,真的不去考慮當個排球教練嗎?我會極力舉薦你的~」

  「哈哈哈您過獎了~抱歉鷲匠教練,這個我還是勝任不來啊。」

  ——真的嗎?一邊打著哈哈,一邊這麼想著,千穗的心中仍然在擔憂。

  「好,等我的好消息。」牛島回答得很堅決,對通過春高預選賽有十二分的把握。

  「若利還真自信吶,」千穗感歎道,脫出他的懷抱,伸出小指與牛島拉勾,「那就說定啦,我這邊也會加油的!」

  「……」

  「二海堂?」回憶到這,千穗發現對面的小胖子一臉的生無可戀。

  「聽桐山說,你和牛島在交往?你剛才果然是在想他吧!」

  「是的~啊抱歉!」千穗合掌低下頭,「忘記告訴你了!」

  「不這不是重點……」

  「誒?」

  「重點是,為什麼你還能邊想他邊下出這麼恐怖的棋啊!!我花了好久才布好的陣……嗚……」二海堂沮喪地撐著頭,跪倒在千穗的猛烈攻勢下。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哎~還是先不說這個了,要來復盤嗎?」 千穗也想不出原因,只好岔開話題。

  「好吧……安原你像這樣練下去,業餘大賽肯定沒問題的……」

  「謝謝!借你吉言~」

  在一旁和另一人討論棋譜的島田聽到這裡,欣慰地笑了笑。

  暑假在甜蜜的戀情中結束,新學期開始後,與牛島相隔兩地的千穗再次回到最初的日常,只是她發現,綠間對她的態度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綠間看到她時,眼神會不時靦腆地躲閃,高尾卻還是像往常那樣熱情。

  那是一種她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

  這感覺讓她想起了籐井。

  當她問綠間,當時為什麼要投那個球,他的回答是「對你和牛島的祝福」。

  他這麼說著,眼神裡卻閃過一絲傷感。

  ——原來如此。

  千穗瞬間明瞭,他為什麼願意陪自己來看他並不感興趣的排球比賽了。

  「對不起……小真。」千穗低下頭,劉海遮住了眼睛。

  綠間鏡片後的雙眼一愣,驚覺於她的第六感。

  「沒事,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安原。」綠間站在天台的欄杆後眺望著遠方,涼風拂起他的髮絲,「IH的失敗也好,對你的想法也好……我現在只會考慮冬季杯的事情。」

  「而且後來我也想過了,巨蟹座的我和射手座的你,在戀愛上的相性是最差的。」綠間剛才有些落寞的聲音又開始變得一本正經,「理性」地給自己的失戀找理由開脫。

  「哈?」千穗質疑道。

  看到他又恢復到原來的傲嬌個性,千穗的語調開始變得輕快起來:「吶吶,那我和若利的星座相性怎麼樣?綠間大神快告訴我~」

  「你們的戀愛相性是100%合得來。」講到自己擅長的領域,綠間說得頭頭是道,「天性自由的射手遇上氣場十足的獅子,兩人間會自然地互相吸引,不過——」

  「不過什麼?」

  「獅子座可能會束縛住喜愛自由的射手座,這點你要注意。」

  「噗……」即使並不怎麼相信星座,千穗聽到這裡,還是會心地一笑,「我知道啦,謝謝小真~對了,你的巨蟹座和什麼星座相性最好呢?」

  「天蠍座。」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

  「我說小和怎麼跟你關係這麼好~他就是天蠍座的嘛。」

  「我和他才沒有!」綠間急急地想解釋,卻被千穗一句話堵了回去。

  「冬季杯預選你們會對上誠凜吧?我等著看你們兩個好搭檔的表現~可別再輸了。」

  「……不可能會輸的。」綠間心裡已經有了對付誠凜的新方案,「你當初說得沒錯,安原。」

  「我說了什麼?」千穗已經不記得自己對他說過什麼話了。

  「『要好好和高尾相處』,但是不僅是他,還有我的隊友們。」他一臉平靜,「誠凜現在又加入了木吉,比以前更難對付了。」

  「哦~」千穗還記得合宿時見過的那個誠凜的中鋒,他的一舉一動都像個老頭子,「誠凜的內線會更穩固,這樣一來,還能打出高速進攻的快球……」

  「但是我們秀德也在改變,所以不會輸給他們。」綠間自信地說,又問:「比賽你會去看的吧?」

  千穗點點頭,之前黃瀨和桃井也都來約過她去看這場比賽。

  「當然,但不保證會準時到哦~」千穗在棋社還有對局練習,「不過,我會盡快解決對手的。」

  「切,還真敢說。」

  「將棋入門級沒資格說我……!」

  誠凜對秀德的冬季杯預選賽舉辦時,又是一個雨天。

  「真是的~兩所學校都跟雨過不去嗎!」千穗終於在比賽結束前趕到,雖然在棋社的對局在正常時間內結束,路上卻花了比預想中更多的時間,她收起傘,慌慌張張地跑進籃球館。

  「五月、黃瀨君!比賽怎麼樣?」一進門便看到已經站在那邊觀賽的兩人,千穗朝他們打著招呼,一邊瞥向計分板。

  ——誠凜45:秀德43,上半場已經結束,現在是中場休息時間。

  看起來還有得打。

  「小千!」桃井迎上來,「你終於來啦~比賽打得超激烈的!」

  「完全不知道哪邊會贏呢~」黃瀨笑得陽光燦爛說著沒用的話。

  「聽小真說他們有新戰術了?」千穗走到欄杆邊靠著,望向無人的籃球場。

  「嗯,小綠竟然會開始傳球給隊友了!」桃井也是才趕到不久,看到秀德嶄新的團隊配合感到十分驚訝。

  「果然啊。」千穗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上次IH預選賽後,她就知道如果綠間想要更進一步,就只能這麼做。

  因為在排球部的經驗告訴她,團隊運動不可能只依賴一個人。

  ——若利……白鳥澤的強大還能這樣持續多久?

  千穗的眼眸黯淡下來,只有這一點她還是無法釋懷。

  後半場一開始,秀德就憑借高尾的一記妙傳給綠間投出三分,完成了比分上的反超,她注意到綠間的臉上似乎露出了若隱若現的微笑,不禁也跟著笑了出來。

  ——什麼嘛,小真這不是開始改變了嗎。

  接下來幾乎是你來我往的奪分戰,攻防節奏很快,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秀德漸漸佔據了上風。但是第三節快結束時,之前一直在坐板凳的黑子回到了場上,對綠間使出了震驚全場的新招——「消失的運球」。

  「啊啊~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千穗在看到那一球後,無力地吐槽,奇跡們的技能一個比一個魔幻,大大都超出了她的認知水平。

  「小哲之前就對我展示過這一招呢,我當時也是驚呆了。」桃井接話道,「不過,這就說明小哲也在自我進步呀!」

  依靠他人在球場上才能發揮作用的黑子現在有了自己的運球價值,誠凜的比分漸漸追了上來。

  比賽只剩最後幾秒,誠凜的木吉獲得了兩次罰球機會,而比分來到103:104。

  這兩球成為誠凜取勝的關鍵。

  第一球罰進,所有人都變得神經緊繃——

  千穗覺得第二個罰球在空中飛行的時間竟如此漫長。

  「咚」,球砸到了籃筐,彈了起來。

  「籃板球!!」雙方教練大喊,籃下的雙方隊員紛紛起跳,爭得你死我活。

  最後,當計時結束的提示音響起,籃球緊緊抵在綠間和火神兩人的手之間,隨後掉落在地。

  比分定格在104:104。

  「平分?」黃瀨驚詫,「那不是要打加時?」

  「一般會是這樣,不過大賽縮短了時間,所以沒有規定說可以打加時賽。」桃井對規則比較瞭解,向黃瀨解釋道。

  「雖然打得很精彩,沒能分出個勝負還真是遺憾~」千穗轉過身,「接下來呢?你們倆打算去哪?」

  自動販賣機前,綠間剛準備按下一罐年糕小豆湯,就被突然伸出的另一隻手搶先了,他驚訝地轉過身。

  「是這個吧?好久不見啦~小綠!」桃井拿著那罐他最喜歡的飲料,笑著對他說。

  綠間沉默著接過易拉罐,又聽到一旁黃瀨的聲音傳來:「比賽還不賴嘛~」

  「小真~我遵守約定來看比賽了哦!」千穗跟在黃瀨身後,衝他揮了揮手。

  綠間只是冷哼一聲,顯然對比賽結果並不滿意。

  四人一起向體育館大門走去。

  「再贏一場就能進冬季杯了,」黃瀨邊走邊說,「就算進不了也不要喪氣哦~」

  「怎麼可能,別說這種無聊的話,笨蛋。」綠間反駁道。

  「什麼笨蛋啊?!」

  ——果然,黃瀨君是奇跡中的食物鏈底層。千穗無奈地笑著,對這一點感到確信。

  她漫不經心地吸著剛從自動販賣機裡買來的一盒牛奶,望向雨後澄澈的藍天。

  烏雲已經消散,陽光透過朵朵白雲照下來,就像是此刻洗去塵埃、迎來新生的綠間。

  後來,千穗似乎聽見綠間對桃井黃瀨又說了什麼「霧崎第一」、「花宮真」之類她沒聽過的詞。

  就這樣聊著天,一行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門口。

  「我要走了,再見。」綠間向其他人告別,走近擺在門口的板車。

  「誒?這就要走嗎?難得見一次啊~」桃井還想挽留。

  「我也要回去啦,再見,五月、黃瀨君!」結束了今天的日程,千穗也準備道別。

  「汪!」

  「誒,狗狗?」

  結果,四人的注意力都被莫名出現在板車裡的小狗吸引了,它還穿著誠凜的縮小版隊服。

  桃井抱起這只憨態可掬的小狗:「好可愛!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感覺好像一個人啊……」千穗看著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隻狗在我的車裡尿尿啊——!」綠間抓狂中,「把狗給我,我要拿它投籃!」

  「不行啊小綠~!」被狗狗俘獲的桃井強力拒絕。

  「不好意思,那隻狗是我的。」這時,黑子走了過來,小狗從桃井手中跳下,迅速跑進了他的懷裡。

  ——有了!長得好像!千穗找到了相似感的來源。

  那隻狗藍色的眼睛和憨憨的神態與黑子簡直一模一樣!

  「好可愛……」桃井也發現了這一點,頓時被迷暈在地,引得黃瀨蹲下來關照地喊「你沒事吧!」

  「喂~小真!」此刻,高尾也終於找到了綠間,向幾人走了過來。

  「走了,高尾。」綠間沒去管暈倒的桃井,逕直走到黑子身後說:「冬季杯上,再打一場。」

  「好。」黑子抱起狗狗,回過頭,平靜地回答。

  「五月,你沒事吧?!」千穗也蹲在桃井身邊,搖著她的身子喊道。

  「只是太激動暈過去了而已?應該沒事~我送她回去吧。」黃瀨背起桃井,對千穗道別,「小安原再見!下次來約你打球哦!」

  「真的嗎……」千穗還是有點擔心桃井,但既然有黃瀨在,她只好勸自己放下心來,站起身沖黃瀨揮揮手,「那下次見!黃瀨君~」

  就這樣,備受矚目的秀德對誠凜的冬季杯預選賽正式落下帷幕,幾人獲得了改變、幾人獲得了救贖?

  千穗跟在推著板車的高尾身邊,默默思索著這些事。

  不過,可以確信的一點是——

  她仰著頭,望向綠間的後腦勺。

  ——雖然回不去帝光那時候,在與黑子所在的誠凜交戰後,大家也都在慢慢開始互相認同,各自找到真正能夠變強的道路了。

  就像她和若利,也一定會在不斷的比賽中,從對手那學到有益的能夠改變自己的東西吧。

  「怎麼了,小千?突然笑得這麼開心?」高尾側過頭,好奇地問她。

  「沒什麼~」千穗勾起嘴角,「想到了讓人開心的事而已~倒是你們,冬季杯要贏啊,可別像今天把比賽打得那麼遜了。」

  「哼~」綠間推了下眼鏡,接受了這句「鼓勵」。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好友牛島同學已下線。

  開玩笑的啦~兩人間的互動寫得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寫到車時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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