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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劍三+陸小鳳)傍花隨柳》作者:蘇綰【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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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三+陸小鳳)傍花隨柳》作者:蘇綰【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aaa22216 您是第11390個瀏覽者
文案
陸小鳳覺得他的世界觀受到了極大的挑戰——他只不過才一個月沒去找花滿樓而已,怎麼一進百花樓就好像是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樣?先不說各種各樣的機關陣法差點沒讓他把命都丟了,這花盆上全自動的澆水系統是怎麼回事?端茶送水看家護院的為什麼還有機甲人?誰家用來傳書的居然不是飛鴿而是木甲鳥!!
這還是原來那座溫和無害的百花樓嗎?簡直豈有此理!!

陸小鳳:花滿樓,你給我出來!!!
花滿樓:陸小鳳,怎麼了?
陸小鳳:(哭著抱大腿)把你們家阿墨借我用用,也給我做幾個機甲人端茶送水、看家護院吧!!!
柳墨歸:(迷茫看花滿樓)不是說陸小鳳是個沒有家的浪子嗎?要機甲人看家……是看哪裡?
陸小鳳:……(哭著跑開了)

紅塵寶典
1、CP花滿樓,溫馨無腦小甜文
2、女主萬花,主修花間,天工門下
3、沒玩過劍三或沒看過陸小鳳原著都不影響閱讀,請放心入坑

內容標籤:江湖恩怨 情有獨鍾 武俠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柳墨歸,花滿樓 ┃ 配角:陸小鳳,西門吹雪,司空摘星 ┃ 其它:萬花,花間,天工,劍三,陸小鳳,花滿樓,技術宅

編輯評價
萬花天工弟子柳墨歸在為機甲檢修時莫名落入花滿樓的百花樓,從此花家後院機關林立、機甲遍佈,時不時還有震天響的爆炸聲傳來。
但身為罪魁禍首的柳墨歸卻無辜的坐在花滿樓對面,認真仔細地掰著手指頭數:牽手,表白,求親,親吻都已經做過了,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去你家提親,然後我們就能永遠都在一起了?
本文文風溫馨輕鬆,作者將女主“天然黑”的形象刻畫得生動可愛,“把妹技能天生滿點”、常常搶走男主和男配劇本、兼具真;萌妹和真漢子屬性的設定看的人忍俊不禁。
在感情發展方面雖然沒有太大的波瀾曲折,但溫馨美好的氣息卻通過細節和小事渲染出來,令人心中溫暖。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5-12-17 12:05 編輯 ]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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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爆炸

  江南實在是一個溫柔的地方,就連颳風下雨的時候,也好像比別處要來的柔和許多,更不用說是如今的暮春時節了——正是草長鶯飛,雜花生樹。
  道旁有一座小樓,上面掛著一塊匾額,既無落款也無印章,上書的“百花樓”三個字卻是蒼勁挺拔,隱隱還帶著幾分溫柔——就像是這小樓的主人一樣。
  花滿樓正在二樓澆花——每天早晨他都會來澆花的。他喜歡鮮花,也養了許多各種各樣的鮮花,每天小心而又仔細地照料著它們,雖然他是一個瞎子,可無論是早晨、午後還是傍晚,只要聞著花香、撫摸著花瓣,他都會覺得很快樂。
  往來的行人似乎也被這樣寧靜的氣氛所感染,走過小樓前的時候,竟都是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聞著從二樓傳來的花香,只覺得一片心情舒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小樓的後院卻忽然傳來了“嘭——”的一聲巨響——花滿樓甚至能感覺到整座小樓都跟著那聲巨響微微地晃動了起來!
  這個早晨難得的靜謐和安寧就這樣在一瞬間被陡然劃破,花滿樓原本帶著輕柔笑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趕緊放下手裡用來澆水的水壺,飛身就往後院的方向趕。
  後院有一大片的空地,花滿樓原本也是打算用來種花的,但暫時還沒來得及實行,只能將這片空地暫時閒置著,但如今……這個計畫短時間內恐怕是也實行不了了——原本平坦的空地上,此刻已經被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來,坑裡還在不停地向外冒著白煙,到處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火藥味,而坑的旁邊……卻是蹲著一個嬌小的墨色身影,腳邊是散落了一地的工具和零件火藥,她的身側有一個圓滾滾的機甲人,不緊不慢地舒展著“筋骨”,動作間發出輕微的“哢噠”聲,看起來煞是有趣。
  花滿樓被先前那巨大的爆炸聲嚇了一跳,此刻幾乎連聲音都有些變了:“……阿墨?”
  “花滿樓……”蹲在坑邊上的少女抬起頭來,有些心虛地應了一聲——少女穿著一身墨袍,腰側斜掛著一支判官筆,非金非鐵,看不出材質。小姑娘明明是膚色白皙、五官精緻,但大概是因為先前那一場“爆炸”的緣故,一張小臉上都沾滿了灰塵,看起來灰頭土臉的,讓原本嬌小可愛的少女多出了幾分滑稽來,她此刻卻是耷拉著腦袋,滿臉的沮喪,看起來活脫脫就像是一隻被拋棄了的小動物。
  “花滿樓,我又失敗了……”
  “未曾受傷便好。”見她並未傷到,花滿樓這才終於鬆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微有些猶豫,片刻後卻到底還是伸出了手,覆上了少女的頭頂——他看不見,但他卻還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縈繞在少女周身的失落,忍不住柔聲安撫道:“阿墨已經很了不起了,下一次一定就會成功的。”
  花滿樓一直都是一個溫柔而又體貼的人,但他說這句話,卻並不只是為了安慰沮喪的小姑娘而已,至少……他心裡無比清楚,眼前這個叫做柳墨歸的少女,實實在在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她做出的那些機關和機甲,每一件都是巧奪天工,教他驚愕不已。
  柳墨歸是在一個月前的一個早上突然出現的——說是突然,實在是因為她的出現完全沒有任何預兆,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那一日早晨他也是在百花樓上澆花,卻忽然覺得頭頂有一陣風呼嘯而過,再然後……小姑娘就這麼從天而降了。
  他是一個瞎子,自然是看不見的,可瞎子也有瞎子的長處——眼睛看不見了,其他的感覺就會比健康的人要敏銳得多,可那一天,直到她掉下來的那一陣風聲響起,他才感覺到了她的存在,在這之前竟是全然沒有感覺到“有人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過程。
  他一向都信任著自己這種特殊的感覺,可這一次,卻好像是莫名其妙地就失了靈。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問了這個忽然從天而降的小姑娘,結果……小姑娘甚至比他還要茫然得多,只說自己原本是正帶著機甲人阿甘坐在木甲鳥的背上替它檢修,忽然有一陣大風吹得她睜不開眼,等到風停下來的時候,她才發現木甲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不見了,自己也就這麼措手不及地摔了下來,幸好花滿樓接住了她,否則非摔成重傷不可——小姑娘說自己師承萬花谷,乃是青岩之中的一處幽谷,谷內自谷主以下有琴棋書畫醫工花七聖,她正是工聖門下,屬天工一脈。
  事情忽然之間就變得越來越匪夷所思了——聽小姑娘的描述,萬花谷實在是一個極其了不起的地方,可為何竟從未有人聽說過?青岩距離江南路途遙遠,她又怎麼會在轉瞬之間就到了這裡?
  這些問題,無論是花滿樓還是柳墨歸自己,全都說不清楚——除了這些之外,花滿樓心裡其實也清楚,柳墨歸似乎還有一些什麼事瞞著自己,但他一向並不喜歡刨根問題、強人所難,她既不說,他便也從不主動提起。
  小姑娘今年十六歲,這個年紀,說小其實也已經不小了,畢竟過了十五及笄就已是成年,十六歲,正是一個女孩子最青春可愛的時候。可她大約是因為自幼在幽谷長大的緣故,並不太通人情世故,身上總是帶著一種特別的天真與懵懂,讓他始終都覺得她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實在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趕路回去那麼遙遠的青岩,更何況……小姑娘從未出過谷,竟是也不知道萬花谷具體究竟是在什麼地方。所以他便提議她先在百花樓暫住,待他過些日子查清了萬花谷的所在後再送她回去,小姑娘立時就欣然應允。
  萬花谷一定是個很美的地方,小姑娘在那裡也一定被保護得極好,這才能養成了這樣乾淨又純粹的性子,只是……花滿樓微微低頭,感覺著小姑娘像是小動物一樣側著頭在自己的掌心裡蹭了蹭,心中頓時一片柔軟,卻還是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太過懵懂恐怕並不是一件好事。這世上善良的人雖多,可到底是也有惡人的。
  “阿墨,”花滿樓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裡微有些擔憂,“以後若是有其他陌生人,阿墨可是也會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了?若是遇到壞人……”
  花滿樓說到這裡,稍有些猶豫,一方面怕她太過懵懂日後吃虧,另一方面卻又不希望這麼單純的小姑娘被江湖險惡而影響,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蹲在地上的柳墨歸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對花滿樓的話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像是恍然大悟,歪著頭笑了起來:“可是花滿樓不是壞人啊……”
  花滿樓愣了愣,有些好笑:“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壞人?”
  “唔……直覺?”小姑娘撓了撓頭,“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就是覺得花滿樓是一個溫柔的人,就像是……對了,就像是裴師兄一樣!”
  “裴師兄?”花滿樓微有些疑惑。
  “嗯!”小姑娘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似的,用力地點了點頭,“裴師兄是杏林一脈的首徒,不只是我,谷裡的小孩子們幾乎全都是裴師兄帶大的,師兄可溫柔了,就像是大家的哥哥和爹爹一樣!”
  原來竟是覺得自己像兄長和父親——花滿樓立時啞然,只覺得一陣哭笑不得,他今年也不過是二十有三,若說是兄長倒還貼切,可父親的話……
  饒是花滿樓素來溫和,聽了這話也實在是只能搖頭苦笑。
  “花滿樓,對不起,”柳墨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一定很快就會把坑填上,保證看不出痕跡的!”
  “無妨,”花滿樓搖了搖頭,伸手將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拉了起來,嗓音溫和清朗,“你沒有受傷便好,反正這後院本來也是閒置著,不用著急,留著我來處理也可以。”
  “那怎麼行啊!”小姑娘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繼而抹了抹額上的汗,卻又因為手上本就沾了煙塵而越擦越髒,一下子就變成了大花臉。不過好在花滿樓看不見,倒也並未因為她滑稽的模樣而發笑,只是感覺到小姑娘似乎是用力地搖了搖頭,又伸手撓了撓頭髮,語氣裡透著滿滿的歉疚:
  “我知道你本來是打算在這裡種上花的,我還以為這次一定能成功不會耽誤你種花的,結果誰知道又……總之是我沒控制好所以壞事了啦,是我的錯就該我來承擔,哪有還要讓你幫忙的道理?”
  小姑娘說到這裡,似乎是怕花滿樓不同意,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證著:“你放心,我保證明天前一定會把這裡恢復原樣的!”
  花滿樓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但想起柳墨歸那些稀奇古怪的機關和機甲,到底還是並未拒絕,手下微微一頓,卻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塊帕子,遞給了灰頭土臉的小姑娘,笑著道:“阿墨,是不是沾了許多灰塵?先擦一擦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上掉下了個柳妹妹【大霧】……圓滾滾的機甲人阿甘長這樣:(旁邊的是萬花谷的代谷主、工聖僧一行)
  請原諒我對裴師兄一顆森森的癡漢心!【喂!】七童像爹爹一樣什麼的好喪失23333333#愛他就黑他吧#阿墨妹紙就是天然呆(天然黑?),技術宅什麼的,情商總是和戰鬥力一樣兇殘的,你們懂的!
  劍神和君君的定制還剩下最後一點點的校稿,估計九點多左右能搞定,大家如果喜歡的話可以帶一本回家喲~
  PS:因為這幾天簽了實體的那篇文正處在喪心病狂的改稿期,實在是吃不消,只能說一定保證隔日更,儘量向日更努力(具體更新時間還是晚上八點~)
  


☆、第二章 機甲

  柳墨歸也沒有客氣,大大方方地把帕子接了過來,擦了擦臉,正要順手再遞回去,卻一低頭就看見那原本素白的帕子被自己擦過後立時就沾上了一片的灰塵,終於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伸到一半的手頓了頓,撓了撓頭,仰頭看著花滿樓,語氣裡不自覺地帶了些心虛和討好:
  “對不起,又把你的帕子弄髒了,我洗完了再還給你吧?”
  花滿樓心知定然是小姑娘覺得總是給自己添了麻煩於心有愧,倒也不說破,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小姑娘果然一下子就鬆了口氣,高高興興地把帕子揣進了懷裡,然後就“趕”著花滿樓繼續回去澆花。
  花滿樓失笑,見她這裡確實是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這才有些無奈地搖著頭回了二樓。
  穿著墨袍的小姑娘站在原地歪著頭想了想,片刻後像是終於做了決定,一路小跑著回了自己的房間裡,一刻鐘後,稍有些艱難地抱著滿滿一懷的零件、金屬和木材回了後院,蹲下身抱住腳邊圓滾滾的阿甘,從它身體兩側的匣子中取出了各式各樣的工具來,後院裡立時就開始響起了一陣叮叮咚咚的敲擊聲。
  花滿樓再次到後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早晨時的那個巨坑如今已經只剩下了淺淺的一個凹陷,一個木質的“龐然大物”正猶如一架推土機一般,來來回回地將先前因為爆炸而掀起的泥土推到坑裡,柳墨歸正抱著阿甘坐在不遠處的地上,認認真真地看著“推土機”的工作,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素來活潑的小姑娘,這時候看起來竟是異常的安靜。
  花滿樓看不見,他只是本能地覺得這樣的氣氛安靜得有些不太尋常,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後,終於還是走到柳墨歸身邊,溫聲喊道:“阿墨?”
  “花滿樓?”小姑娘像是猛然間驚醒,聲音裡有些驚愕,“你什麼時候來的?”
  花滿樓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但在他出聲喊她前,柳墨歸竟是根本就沒有察覺——小姑娘的武功相當不錯,感覺和反應本也不該如此遲鈍,很顯然是先前想事情出了神,這才沒有發現。但花滿樓卻並不說破,只是笑了笑,柔聲道:“我也只是剛剛過來而已。”
  “那就好,”柳墨歸鬆了口氣,轉頭去看先前被炸出的那個坑的方向,“哦對了,你看,已經就快要好啦!”
  小姑娘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那架“推土機”,就在兩人說話的這一會兒工夫,原本還剩下的凹陷也已經全部被填滿了,那架“推土機”卻並未就此結束工作,而是不停地在被填滿了的坑上來回,將原本還有些鬆動的泥土壓實。
  不過是片刻的工夫,那一塊地方已經是平整得渾然一體,絲毫看不出半點被填補的痕跡來。柳墨歸放下懷裡的阿甘,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擺,然後就一溜小跑著往“推土機”那裡去了,被放下來的阿甘似乎也不甘寂寞,邁著兩條小短腿,努力地跟在小姑娘的腳邊——大概是因為跑得太快了的原因,圓滾滾的身子竟有些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摔倒,卻偏是一邊跑一邊努力地維持著平,煞是滑稽。
  柳墨歸伸手,不知道是在那“推土機”上的哪個部位按了一下,它立時就停止了動作安靜了下來,小姑娘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又低著頭來來回回地檢查了一遍,時不時還跺幾下腳,阿甘就跟在她的身側,學著她的樣子——柳墨歸停,它也停;柳墨歸走,它也走;甚至小姑娘跺了兩下腳,它也非要有樣學樣,搖搖晃晃著圓滾滾的身子、跟著也跺兩下才肯甘休。
  於是等到柳墨歸檢查了一遍、終於確定沒有問題而鬆了口氣的時候,花滿樓早就已經因為小姑娘和她腳邊那只小小的機甲人如出一轍的動作而失笑不已。
  “花滿樓,地已經填好啦!”柳墨歸回頭喊他,卻一下子就撞進了男人溫柔又無奈的笑意裡——那雙素來略顯無神的眼睛明明是什麼都看不見,可此時此刻,卻竟也像是在泛著笑意一般。小姑娘頓時就是一愣,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問道:“花滿樓,怎麼了?”
  “不,沒什麼,”花滿樓笑,“我只是……忽然有些遺憾自己是個瞎子,不能親眼看到這些神奇的機甲了。”
  花滿樓“聞聲辨位”的功夫江湖皆知,但有些時候,眼睛的功能到底是沒有辦法完全用聽覺來取代的,更何況機甲還和人不一樣,沒有表情、沒有溫度和情緒波動,他能聽到、感覺到機甲大致在做什麼,但再細節的東西,卻就有些困難了。
  這樣巧奪天工的機甲,不能親眼一看,他到底還是多多少少有些遺憾的。
  花滿樓一向是一個樂觀又豁達的人,從不因為自己是個瞎子而難過,難得這一次剛有些感慨,可話音剛落,懷裡就忽然被塞進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隨即就是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
  “那……那我可以把阿甘借給你摸一摸……”
  小姑娘似乎不管走到哪裡都帶著阿甘,甚至還常常把它抱在懷裡,看得出來對它很是寶貝和喜愛,說“可以借給你”的時候,語氣裡很明顯就帶著一股依依不捨和猶豫,卻到底還是咬了咬牙、一把把圓滾滾的機甲人塞進了花滿樓的懷裡,然後……視線就再也沒有從男人的懷裡離開過。
  花滿樓失笑,卻是心頭微暖,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伸手仔仔細細地摸著小巧精緻的機甲人。
  “這裡的關節是可以活動的,這裡有一個機括,”柳墨歸見花滿樓一邊仔細地摸著機甲人,一邊微微顯出些疑惑的神色來,便索性湊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帶著他一邊去摸那些關鍵的部位和零件,一邊向他解釋著,“按一下可以打開,裡面是空的,可以放工具……”
  江湖人多半都不喜歡繁文縟節,花滿樓也並不迂腐,但他畢竟是大家出身,向來守禮,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握住了手——尤其是,小姑娘的手指纖長而靈巧,帶著女孩子特有的溫軟和嬌嫩,花滿樓立時就是一僵,一瞬間竟是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花滿樓,你怎麼了?”察覺到被自己握在掌心裡的手似乎是有些不自然,柳墨歸的話音一頓,微有些疑惑地抬起了頭看他。
  花滿樓的呼吸微微一滯,卻是本能地搖了搖頭,聲音裡微微透著些異樣:“不,沒什麼。”
  小姑娘“哦”了一聲,倒也沒有懷疑,仍舊低下頭,繼續握著花滿樓的手、向他解釋著阿甘的構造。
  花滿樓微微皺起了眉頭,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卻又到底還是咽了下去——小姑娘自幼長在幽谷,又是小孩子心性,想必是腦海裡根本就沒有“男女有別”的概念。她將他視若兄長,他本該是要提醒她的,可……小姑娘的聲音自然無比,大大方方地就將整個機甲人的巧妙毫無保留地全都告訴了他,並不私藏。她這樣坦蕩又坦率,反倒襯得他此時的想法越發地小人了起來,花滿樓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開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而後便定了心神,認認真真地聽著小姑娘的解釋,在腦海中一點一點勾勒著機甲人憨厚可愛的模樣。
  “果真是巧奪天工。”等到小姑娘毫不藏私地講解完,花滿樓的臉上已經滿是由衷的讚歎和佩服,“阿墨真是了不起。”
  “哎?”柳墨歸從花滿樓的懷裡接過阿甘,伸手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身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抱進了懷裡,老老實實地搖頭,“阿甘不是我做的,是……我十歲的時候,師父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我也是這兩年才慢慢摸清楚了它的原理和構造的。”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小姑娘聲音已然是不自覺地低了下去,垂著眼簾看著懷裡的阿甘,神色有些低落。
  花滿樓明顯地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微微一怔,隨即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溫聲道:“阿墨是不是想家了?”
  柳墨歸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她在百花樓已經住了一個月了,一個月前她忽然消失不見,谷裡的大家一定都很擔心她吧?她真的很想家啊,可是……
  “我已經請朋友去打聽了,”花滿樓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髮頂,笑意裡帶著一種溫柔的安撫,“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到時候我便送你回萬花谷。”
  小姑娘聞言,眨了眨眼睛,微微張了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可一抬眼,入目就是花滿樓溫柔的笑,到了嘴邊的話打了個轉,終歸還是又吞了回去,只是點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其實,遇見花滿樓的第一天,聽到他說如今正是大明朝、大唐已是數百年前的事了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的。她是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但卻並不傻,很清楚這樣的事,絕對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可……看著這樣的花滿樓,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和信任,忍不住就想要去相信、去期待著他說的話——她很快,就能夠回家了。
  一定是……可以再見到師父、見到師兄、見到師長和同門們,還有那個寫滿了她這十六年來所有記憶的幽谷的吧?小姑娘咬了咬唇,仰起頭盯著笑意溫和的花滿樓,眨了眨眼睛,努力地露出一個輕快的笑來:
  “花滿樓,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阿墨你吃花花豆腐- -天然系果然總是讓人很難拒絕的麼╮(╯_╰)╭
  阿墨妹紙只是天然,但是絕對不傻,所以從來不急著說想要回谷……寫到這章最後的時候突然有點心疼QAQ
  阿甘簡直是專注賣萌三十年!
  PS:君君和莊主的定制已經開了~


☆、第三章 朋友

  花滿樓知道柳墨歸的武功很不錯,而且是個很勤奮的姑娘——因為每天早上吃飯前他都能“看到”小姑娘在院子裡練武,她用的兵器就是平日裡繫在腰間的那支判官筆——說是判官筆,但其實也只是花滿樓因為一時間再找不到別的更合適的名字而暫時這麼稱呼的罷了。
  這支筆和普通的判官筆並不相同,尋常的判官筆,多半筆頭尖細,筆把粗圓,筆身中間有一圓環,環套在手指筆可以旋轉,與其說是筆,倒不如說和峨眉刺更加接近一些。但相比之下,柳墨歸的這只“判官筆”,不只沒有套住手指的圓環,從外型上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平日裡書寫所用的毛筆——而且還是一支上好的毛筆,只是尺寸上稍稍放大了些而已。
  而且……萬花谷的武學很特別,身法飄逸,一招一式的動作都是瀟灑隨性,一手點穴截脈更是精准無比——至少花滿樓至今還從未見過,江湖上以點穴打穴而聞名的高手中,在點穴截脈上有能勝過柳墨歸的。
  這樣的武學,再配上那支特別的“判官筆”,讓平素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在練武的時候,總是讓花滿樓意外地有一種“名士風流”的味道,也讓花滿樓對萬花谷感到越來越好奇——能有如此特別的武學和弟子,萬花谷究竟是一處怎麼樣美好的幽谷?
  但……今天一早,花滿樓洗漱完後出了房間,卻只看見了一片空曠的院子——往常每天早上都用功練武的小姑娘卻並不在。
  花滿樓愣了一下,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什麼竟好像有些不自在——那種感覺就像是……長久以來的習慣有一天忽然就被打破了,讓他做什麼都覺得像是有些心神不寧。
  原本他是想要去澆花的,但……花滿樓的步子頓了頓,終於還是朝著和小樓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失去了視覺吧,作為補償,花滿樓總是有一種特別的直覺,說不上是什麼道理,只是每次總是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感覺閃過心頭,而一旦他跟著這種感覺去做了,最後多半都會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就像是現在——他毫無道理地跟著自己的直覺走到了井邊,然後就“看見”了柳墨歸。
  井邊正放著一個盛了水的小木盆,而小姑娘就蹲在那個小木盆邊低著頭努力地洗著帕子——就是前一日,花滿樓借給她擦臉的那一條。
  至於那只圓滾滾的阿甘……它還是一如既往亦步亦趨地跟在小姑娘身邊,繞著她轉圈,玩得不亦樂乎。
  “花滿樓,你怎麼來了?”似乎是沒有想到花滿樓會突然過來,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大概是先前早上剛練過武的關係,一張精緻的小臉紅撲撲的,額頭帶著些許薄汗,因為剛才撓頭的動作,髮梢處沾上了幾滴水珠。
  不知道為什麼,在感覺到小姑娘的氣息、聽到她脆生生的嗓音的時候,花滿樓竟覺得自己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也慢慢地舒展了開來,笑了笑,溫聲道:“先前沒有看見你和平日一樣在院子裡練武,我有些不放心。”
  “哎?”小姑娘仰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站的位置正逆著陽光,春日早晨的陽光和煦而溫暖,讓他看起來顯得更加修長清俊,而……他唇邊的笑意也顯得越發溫柔了起來。柳墨歸莫名地覺得自己的臉似乎有些發燙,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伸手撓了撓頭,“我、我今天起早了一點,練完武之後就過來洗帕子了。”
  小姑娘的話說到這裡,頓了頓,而後又趕緊很是歉疚地補了一句:“對不起,我昨天晚上給阿甘檢修,太晚了就忘了……所以今天早上起來洗,很快就會乾了!一定會洗得乾乾淨淨還給你的!”
  真是個懂事又乖巧的姑娘……花滿樓臉上的笑意更加溫和,本想說“沒有關係”,可感覺著小姑娘話裡的歉疚和緊張,話到了嘴邊打了個轉,卻終於是咽了下去,再開口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簡簡單單的另一個字:
  “好。”
  小姑娘像是得到了什麼肯定一般,鬆了口氣,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就低下頭去繼續認真地洗著帕子。
  花滿樓朗聲笑了起來,心念一轉,忽然道:“阿墨,我今天要出門買些花種,你可要一起去?”
  話音才剛落下,小姑娘的眼睛忽地就是一亮,猛地抬起頭來看向花滿樓,滿臉的都是期待和雀躍,活像是一隻等著主人帶自己出門去遛一遛的小動物:
  “真的嗎?好啊!”
  興奮的不只是柳墨歸,就連她身邊那個圓滾滾的機甲人,也像是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圍著花滿樓轉了幾圈,然後有些討好地用自己圓滾滾的身體蹭了蹭他的腿。
  花滿樓搖了搖扇子,搖頭失笑。
  ……
  小姑娘自幼在萬花谷長大,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自從到了街上就是滿眼的好奇,似乎看見了什麼都覺得新鮮有趣,幾乎看得目不暇接。但柳墨歸卻到底還是有分寸的,雖然好奇得不行,小姑娘卻始終都乖乖巧巧地跟在花滿樓的身邊,像是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和他走丟了,有些緊張地拽著他的衣袖,一雙眼睛卻是克制不住地往四下裡張望,總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夠。她身側的阿甘似乎也和她一樣有些緊張,再也不像平日裡那樣繞著她跑來跑去,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小姑娘身邊,半步都不敢亂跑。
  花滿樓心裡有些好笑,有心想滿足小姑娘的好奇心、在街上多待一會兒,但今日卻還是有事要先去辦好,心頭微動,便是腳下微頓,微微側過了頭:“阿墨,我要先去一趟雲間寺給一位朋友送些東西,然後再回來買花種、逛一逛可好?”
  柳墨歸沒異議,點點頭應了一聲。
  花滿樓笑了笑,帶著她往雲間寺的地方走。
  雲間寺雲間寺,自然就是一間寺廟,但住在廟裡的卻不只是寺僧,還有在廟裡清修或者靜養的人——花滿樓的朋友就是後一種。
  “花公子你來了?”柳墨歸跟著花滿樓剛剛踏進雲間寺裡一處幽靜的庭院裡,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就已經迎了上來,看向花滿樓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驚喜和羞澀,但……視線在看見他身邊墨袍的女子時微微一頓,眼中飛快地劃過了一抹黯然,卻還是彎了彎嘴角,勉強露出了一個笑來,“這位是……”
  “這是柳墨歸,是我的朋友。”花滿樓笑著對她點了點頭,然後轉頭看向柳墨歸,聲音柔和,“阿墨,這是霞兒,就是我先前說的那位朋友的女兒。”
  “霞兒姑娘……”柳墨歸點點頭,很是禮貌地對她打招呼,身邊的阿甘似乎是有些不甘心被忽略,忽然用力地蹭了蹭她的腰,關節間發出一陣“哢噠”的輕響,柳墨歸抱住它,安撫性地拍了拍它圓滾滾的身子,認認真真地向對面的女孩子介紹道:
  “這是阿甘,也是我的朋友。”
  阿甘似乎是對小姑娘那句“我的朋友”感到很是滿意,掙扎著從她懷裡掙脫出來,歡歡喜喜地繞著柳墨歸和花滿樓跑了兩圈,然後繼續輕輕地蹭著小姑娘的腰。
  柳墨歸被它蹭得一陣癢,卻又怎麼都阻止不了阿甘這樣表達“愛意”的示好,終於是被它蹭得忍不住小聲笑了起來。
  霞兒似乎是對阿甘感到很好奇,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這才有些羞澀地看向花滿樓:“花公子,進屋裡坐吧?我去給你們沏壺茶。”
  “不用了,”花滿樓“看著”身邊正玩得高興的“兩人”,有些無奈地搖頭失笑,卻是喊住了正準備進屋裡去的女孩子,伸手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遞了過去,“我們一會兒還有事,就不多坐了。這是我煉製的百花散,用雨水煎服,希望能對令堂的病情有所幫助。”
  “多謝花公子。”霞兒微微低下了頭,努力地掩去自己的眼中的失望,卻還是點了點頭。
  花滿樓笑了笑,轉過身伸手摸了摸柳墨歸的髮頂,笑意裡染上了幾分無可奈何:“阿墨,我的事已經辦好了,你不是要去逛街嗎?若是再鬧下去,恐怕時間就晚了……”
  小姑娘像是終於想起來還有“正事”等著自己要做,有些懊悔地撓了撓頭,一把抱住阿甘,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它圓滾滾的身體,睜大了眼睛板著臉“教訓”道:“不准再鬧了!再鬧就把你丟在這裡,不帶你出去逛街了!”
  小姑娘的話音剛落,原本還興高采烈蹭著她的機甲人一下子就止住了動作,像是有些緊張地晃了晃身子,柳墨歸一放開它,它就趕緊老老實實地在小姑娘身邊站定,一動都不敢亂動。小姑娘很是滿意地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身體,這才仰起頭來,有些討好地看向花滿樓:
  “花滿樓,我已經教訓過阿甘啦,它一定會乖乖的!我們快走吧!”
  花滿樓笑,合攏摺扇輕輕地敲了敲小姑娘的頭頂,滿臉的無奈:“那便走吧。”
  柳墨歸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有些委屈地鼓了鼓腮幫子,卻是小跑了幾步追上了花滿樓,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既緊張又有些興奮地跟在他的身側。
  站在屋前的清秀少女看著肩並著肩越走越遠的兩人,張了張嘴想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到底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只是抿了抿唇,低著頭沉默著進了屋裡。
  也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柳墨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忽然間就“哦”了一聲、一臉恍然大悟狀地看向花滿樓:
  “花滿樓,剛才那個霞兒姑娘是不是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阿墨妹紙呆萌=3=【捂心口
  不要問我機甲人為什麼這麼智慧……阿甘這還算是正常的,裴師兄身邊的瓦力還會說話!每次都被萌得肝顫!
  對了,說明一下,上一篇君君和莊主的文,完全走的是原著路線,這一篇花花的話,主要走原著,但是電影(CCTV6版)的劇情也會夾雜在裡面,比如說……前傳和鐵鞋那兩部,算是補充一下花花在原著裡面出場次數略少的遺憾QAQ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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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觀星

  花滿樓聞言,腳下立時就是一頓,隨即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道:“阿墨,不要亂開玩笑。”
  “我才沒有開玩笑呢!”柳墨歸鼓起了臉,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委屈和不滿,“她明明就是喜歡你!”
  花滿樓雖看不見,卻幾乎已經能想像到小姑娘鼓著臉瞪自己的模樣,忍不住搖頭失笑:
  “哦,阿墨也知道什麼是喜歡?”
  素來溫和的男人在說話的時候,竟是帶上了幾分顯而易見的調侃與玩笑——小姑娘的心思很單純,看得出來一直都被人溫柔體貼地保護著,又很少見到外人,花滿樓總是不自覺地就將她當成是一個還未曾長大的孩子。
  小姑娘雖然單純,但感覺卻敏銳得很,準確無誤地接收到了男人話裡的含義,一張臉立時就鼓成了包子,有些憤憤地用手指戳了戳走在她身側的阿甘——阿甘似乎是有些委屈,討好似的蹭了蹭她的腰,小姑娘和它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這才不情不願地收回了手,輕輕地“哼”了一聲:
  “我當然知道了!好多來谷裡求醫的女孩子們就常常用剛才霞兒看你的眼神看裴師兄的!師姐們說,那種眼神就叫做喜歡……”
  花滿樓似乎是沒想到小姑娘會這樣回答自己的問題,怔了怔,隨即就搖了搖扇子,“看著”小姑娘煞有介事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是我有錯,我不該說阿墨不懂的。”
  “哎?沒、沒有關係的……”原本還鼓著臉憤憤不已的小姑娘聽到了他的道歉,反倒是一下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微微紅著臉撓了撓頭,測過臉偷偷看了仍舊一臉笑意的花滿樓,略有些猶豫,卻到底還是擋不過心底的好奇,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地問:
  “那……那你喜歡她嗎?”
  “霞兒的父親是花家錢莊的掌櫃,她的母親患了麻風,她一直陪著她的母親在雲間寺靜養,小時候我常去雲間寺玩耍,霞兒不嫌棄我身有殘疾,常常陪我說話,”花滿樓搖了搖頭,似乎是有些歎息,“我一直都將她當成妹妹一般,更何況,我也只是一個瞎子罷了……”
  “才不是呢!”花滿樓的話音剛落,柳墨歸就立時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搖了搖頭。
  花滿樓笑:“哪裡不是?我雖並不因為是個瞎子而難過,但我也的的確確就是一個瞎子。”
  “你是瞎子,可是你不是‘只是’一個瞎子!”小姑娘轉頭看向他,刻意地在“只是”兩字上咬了重音,一雙清亮的眼睛裡滿是認真,“你是瞎子,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花滿樓微微一怔:“為什麼了不起?”
  “因為你很快樂啊!”小姑娘不自覺地揪緊了他寬大的衣袖,微微歪了頭,“我師父雖然是谷裡的工聖,可其實他是一個出家人,他常說,‘一切皆苦’,所以我想……如果一個人能一直很快樂,一定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小姑娘說到這裡,頓了頓,臉色不知為什麼竟有些許發紅,卻到底還是大大方方地將後半句話接了上去:
  “就像你一樣!”
  花滿樓這麼多年來受過數不清的同情與誇獎,大家都同情他瞎了的眼睛,又誇他即便是這樣卻也依然端方謙和、武功不俗,“聞聲辨位”的功夫讓他幾乎與普通人無異,但只有這個小姑娘,她誇他、覺得他了不起,只是因為——他過得很快樂。
  無關乎他是不是一個瞎子,無關乎他的武功好不好,無關乎他的出身好不好,只因為他是一個過得快樂的人。
  這世上有很多苦難,但卻也有很多美好的人和事,他又怎麼會不快樂呢?
  花滿樓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麼牽動了一下,柔軟得出乎自己的預料,合上摺扇,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朗聲笑了起來。
  小姑娘歪著頭在他的掌心蹭了蹭,看著他比往日裡似乎更加溫和又爽朗的笑意,竟是微微有些失神。
  ……
  花滿樓陪著興奮的柳墨歸在街上逛了一整天,吃過了晚飯才一起回了百花樓。花滿樓一個人在小樓上將新買的花種都小心翼翼地在花盆裡種下,又將花盆在二樓的窗臺上依次擺好,這才回房間休息。
  百花樓平日裡只有花滿樓一個人住,房間並不多,除了花滿樓自己的房間之外,只有兩間客房以備不時之需——全都一左一右就在花滿樓的隔壁,而柳墨歸現在住著的,就是其中一間。
  柳墨歸的房間裡還亮著燈,很顯然小姑娘並沒有睡著,但花滿樓看不見燈光,他只是能感覺到房門虛掩著並沒有關上,而小姑娘也並沒有入睡。
  花滿樓在門口略一猶豫,到底還是敲了敲門。
  “花滿樓?”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直接進來就好啦!”
  花滿樓應了一聲,推開門進了房間,柳墨歸正抱著阿甘坐在榻上,趴在窗口仰著頭看著天空。
  大概是剛洗過澡的關係,小姑娘只是隨意地披著外袍,一頭半乾半濕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就像是融進了那身墨色的衣袍中一般,分不清是哪一種黑更加深邃。
  花滿樓似乎是對這樣的場景有些意外,腳下微微一頓,這才走到了窗邊,溫聲道:“這麼晚了還沒有睡?”
  “這兩天的天氣很好,”小姑娘回過頭來看了花滿樓一眼,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了一個位置來示意花滿樓坐下,然後又指了指天空,“星星特別亮呢!”
  窗邊放置不過是一張矮榻,並不算寬,花滿樓依言坐了過去,幾乎就是和小姑娘緊緊地靠在了一起——他素來是個守禮的君子,還從未有過和女孩子離得這麼近的時候,微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了一聲,看著小姑娘落落大方又毫無心機的模樣,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卻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溫和地笑了笑。
  “以前每天到了晚上的時候,只要不下雨,師父就會教我們看星象的。”小姑娘趴在視窗,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阿甘圓滾滾的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色的緣故,平日裡活潑的小姑娘在這時候看起來,竟是有些異常地沉靜。阿甘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情不太好,不止乖順地任由她戳著自己,甚至還有些討好地蹭了蹭她的臉,小姑娘笑了一聲,把它抱得更緊了一些。
  敏感地察覺到小姑娘的心情有些低落,花滿樓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溫和的嗓音裡透著一股安撫的意味:“阿墨真是了不起,懂的真多。”
  白天她誇他了不起,其實在他看來,小姑娘也實在已經足夠當得上“了不起”這三個字了。
  小姑娘似乎是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誇獎,微微紅了臉色,卻是抿了抿唇,輕聲道:“師父才是真的了不起,天文曆法,機關數術,他什麼都懂的……”
  “阿墨不用妄自菲薄,”花滿樓笑,搖了搖頭,“師父很了不起,阿墨也一樣是很了不起的。”
  “可是……我還有好多東西沒有學呢,”柳墨歸低頭,有些低落和懊悔,“早知道,我以前就不那麼貪玩了。”
  今晚的小姑娘很沉靜,可就是這樣的沉靜才更顯得她耷拉著腦袋沮喪懊悔的樣子越加讓人心疼,花滿樓覺得的心口好像是沒來由地揪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頭頂半濕的頭髮,語氣裡有些歉疚:“抱歉,這麼久都還沒有找到萬花谷的消息,但我有一個朋友也很了不起,我想他一定很快就會查清楚的。”
  話音剛落,小姑娘的背脊立時就是一僵,回過頭來看著他,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不確定地尋求著保證:
  “花滿樓,你……一定會送我回家的對不對?”
  “是。”花滿樓點頭保證。
  男人的眉眼溫和,帶著淺淡卻又溫暖的笑意,也許是因為晚上的緣故,夜色讓他的輪廓看起來更加柔和,也更加溫柔,柳墨歸有些失神地看著他,慢慢地咬住了嘴唇,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問:
  “花滿樓,如果我回家了,是不是……以後就見不到你了?你以後會不會不記得我了?”
  “即便你回家了,也還是可以來看我,或者我來看你啊,”花滿樓失笑,“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就是因為是朋友,所以才捨不得,所以才想問會不會忘記她啊——萬花谷裡都是她的家人,而花滿樓,是她交的第一個朋友……雖然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回家,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回家,那麼以後一定就再也見不到花滿樓了吧?柳墨歸咬了咬嘴唇,語氣竟是出乎意料地執拗:
  “那如果真的見不到了呢?”
  似乎是沒有想到小姑娘在這個問題上會是如此的固執,但花滿樓卻仍舊是溫和地笑了笑,好脾氣地答道:“那我也不會忘記阿墨的。”
  得了保證的小姑娘稍稍舒展了眉頭,心情似乎是微有些好轉,抬眼看向身側的男人——他的眼睛因為失明而顯得有些無神,但映著燭光,卻好像是格外清澈。小姑娘用手指戳了戳懷裡的阿甘,似乎是略有些猶豫,但盯著男人溫和的笑意看了一會兒,卻終於還是有了決定,開口道:
  “花滿樓,那……那你摸一摸我的臉吧,然後你就會連我長什麼樣子一起記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墨也知道什麼是喜歡?”←花花你確定你這不是在調戲阿墨姑涼?
  歷史上的僧一行除了是高大上【喂!】的科學家之外,還是佛教高僧(原屬天臺宗,後入密宗)
  “一切皆苦,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是佛教四法印(後面三個也叫三法印)。
  

☆、第五章 秘密

  花滿樓的感覺總是很敏銳,小姑娘雖然已經竭力想讓自己看起來表現得平靜一些,但花滿樓還是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幾不可聞的幾分顫抖——毫無疑問地,她很不安,也很緊張。
  大概是因為晚上看到了星星,就想家了吧?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家,事情又是那麼匪夷所思……白天逛街的時候小姑娘還是滿臉的興奮和好奇,對比現在安靜又緊張不安的模樣,讓她顯得越發讓人擔心。
  花滿樓的動作微微頓了頓,沒有說話,只是伸了手,依言覆上了小姑娘的臉——其實,他也是很想知道,小姑娘究竟是什麼模樣的。
  男人修長好看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摩挲過小姑娘的臉,動作仔細而輕柔,不錯過任何一分肌膚。隨著掌下那種細膩而溫軟的觸感一點一點自掌心和指尖傳來,小姑娘的眉眼也同時一點一點地在花滿樓的腦海中被勾勒了出來——
  如同想像中的一樣,小姑娘長得很漂亮,大大的一雙杏眼,睫毛很長,微有些顫,刷過掌心的時候帶來了一陣似有若無的癢意,鼻子秀氣而挺刮,唇……
  花滿樓的指腹一路摸索著向下,只覺得指下一片柔軟溫熱,甚至還帶著淺淺的濡濕,倏地心頭一顫,下一刻就立時收回了手攏到袖中,笑了笑道:“我雖然看不見,但也始終覺得阿墨一定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現在看來,確實不假。”
  男人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雙眼雖然無神,卻依然給人一種清澈坦誠的感覺——很顯然說的都是由衷之言。
  有人誇自己漂亮,女孩子聽了都總是會覺得歡喜的,小姑娘也不例外,身上的不安像是終於稍稍褪去了一些,好看的眉眼因為笑意而彎了起來,盯著花滿樓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又開口道:
  “花滿樓也長得很好看!”
  小姑娘說這話的時候,滿臉都是認真,也許是生怕花滿樓不相信,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力地點了點頭。
  男子和女子畢竟不一樣,作為一個男人,被說是“長得好看”,雖是稱讚之語,但也實在並不是什麼合適的誇獎,可……花滿樓聽著小姑娘語氣裡滿滿的認真和誇讚,想像著小姑娘一臉懵懂卻又認真的模樣,滿心的無奈終於還是只能化作了一聲哭笑不得的輕歎,摸著小姑娘仍舊還微有些濕意的髮頂,笑著搖了搖頭,明智地扯開了話題:
  “我不懂星象,阿墨願不願意講給我聽一聽今晚的星象如何?”
  “好啊,”小姑娘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仰起頭看向了窗外的星空,伸手遙指天幕——眼前的星空和記憶裡的一幕幕漸漸重合,讓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平時那樣清脆,帶上了淡淡的愁思,“你看,西邊是參宿,正橫在西天即將沉落,而東北的北斗七星卻正在一天天上升,‘參橫鬥轉’,說明春天就快要過去、夏天就要到了。還有一側的角宿……”
  花滿樓的感覺總是敏銳得讓他和常人無異,但……這諸天星斗的運行,他卻實在是無能為力、感覺不到半分了,既然看不見,他也就索性閉上了眼睛,跟著小姑娘認真盡職的描述和解釋,努力地在腦海中一點一點重現著這繁星閃爍的星空。
  顧及到花滿樓並未曾學過星象,柳墨歸的語速很慢,解釋得也格外詳細。花滿樓自始至終都安安靜靜地沒有插話,但不知道為什麼,柳墨歸卻就是本能地知道——他在聽,而且聽得很認真。氣氛平和而靜謐,柳墨歸漸漸地竟也沉浸在了這樣的安靜中,慢慢地拋開了腦中那些其他的思緒,專注地看著天幕,努力地將這燦爛的星空轉化成語言,一點一點傳達給坐在自己身側的男人。
  良久,趴在視窗的小姑娘終於止住了聲音,只覺得心頭忽然莫名地安定了下來,輕輕地舒了口氣,回過頭,就看見花滿樓正安靜地閉著眼睛,神色溫和而寧靜,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柳墨歸不知道為什麼竟覺得忽然有些移不開視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後就聽見花滿樓笑了一聲,點著頭溫聲道:“只可惜我不能親眼一見,但即便是聽著阿墨的描述,我也已經能感覺到繁星燦爛的夜空是有多麼的美不勝收了。”
  說罷,花滿樓臉上的笑意越發溫和,伸手將柳墨歸身上披著的外袍又攏得緊了些,笑著點頭:“今晚多謝阿墨了。”
  小姑娘沒有說話,卻是立時就用力地搖起了頭,似乎是不願接受他的道謝。花滿樓失笑,摸了摸她已然乾透的髮頂以示安撫和謝意,而後卻是慢慢地從榻上起了身,伸手關上了窗戶:
  “天色已晚,阿墨還是早些休息吧,夜裡天寒,不要著涼了。”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應了一聲,也起了身往床上走,坐在床頭看著那道修長清雋的背影關門離開,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眼裡劃過了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
  花滿樓發現柳墨歸這幾天似乎是有些反常——因為她這幾天特別的忙。
  小姑娘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一門心思鑽研機關機甲的時候,但每次至多也不過就是兩三天罷了。等一旦過了那兩三天,小姑娘多半就會抱著新做好的機關機甲迫不及待地一路跑來找自己,然後得意洋洋地給自己一一解釋那些他聞所未聞的神奇玩意兒——那個時候的小姑娘,往往都神氣得意得像是一隻正在邀寵的小動物,可愛至極。
  但這一次,卻似乎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她已經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整七天了。這七天以來,她除了一日三餐和每天早晨從不落下的練武以外,幾乎是足不出戶,整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偶爾他經過她的門口,就會聽見房裡傳來“叮叮咚咚”的敲打聲,大概是又在做什麼機關或者機甲吧。
  花滿樓無疑窺探別人的隱私,但實在是有些擔心小姑娘,第五天的時候曾經敲門想要進去看看,卻破天荒地被小姑娘攔在了門口,只說是自己正在研究新的機關,但怎麼都不讓他進去。小姑娘到底還是單純了些,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閃爍,語焉不詳,一聽就是有些心虛,很顯然是有事情在瞞著自己。
  但就算知道小姑娘是有事不肯說,花滿樓也自然是不可能硬闖的,到底也只能是叮囑她小心身體、不要累著了,然後便依言離開。
  每個人的心裡多多少少都總會有些秘密,可……卻沒想到,一貫單純懵懂的小姑娘居然也會開始有了不能告訴他的秘密——花滿樓站在百花樓的二樓,摸著一株牡丹花的花瓣,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頭不知為什麼竟似是有些澀然。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自己家天真的小妹妹忽然之間就長大了一般吧?
  想到這裡,花滿樓也忍不住對自己的心情有些好笑,收回了手,從袖中取出摺扇,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聽見了那道熟悉的清脆嗓音:
  “花滿樓!”
  “阿墨?”花滿樓聞聲回頭,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驚喜的意味,“是不是機關完成了?”
  “啊?還沒有……”小姑娘一聽,立時就是腳步一頓,聲音也像是有些心虛地低了下去,但這也就是一瞬間罷了,下一刻,就已經又回到了平日裡的活潑,小心地避開二樓的鮮花,一路小跑著到了花滿樓的身邊,仰著頭問,“花滿樓,附近有沒有銅匠鋪子?最近的一家在哪裡?”
  “銅匠鋪?”花滿樓微有些意外,卻還是依言在記憶中搜尋著——附近的銅匠鋪子並不多,他也並沒有什麼事是需要銅匠的,幾乎都沒怎麼去過銅匠鋪,好一會兒才終於從記憶中找出了一家,“出了百花樓後直走,穿過兩條街後再左轉,有一家銅匠鋪子,似乎是老字型大小了。”
  花滿樓說完,頓了頓,微有些驚訝地問:“阿墨是想要去銅匠鋪子?”
  “嗯,我想用銅鑄些東西。”小姑娘點了點頭,轉身就準備下樓,卻被花滿樓喊住:
  “阿墨,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了!你繼續澆花吧,我自己去就可以啦!”小姑娘聞言,毫不猶豫地就搖了搖頭,然後一邊小跑著下了樓,一邊小聲地重複著花滿樓先前所說的地址,“出了百花樓,穿過兩條街後,再左轉……”
  花滿樓放下灑水的水壺,正要開口再喊她,卻感覺到小姑娘已經一溜小跑著出了百花樓沒了人影,張了張嘴後卻終於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明明看不見,卻還是忍不住向著門口的方向轉過了頭。
  片刻後,花滿樓卻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頓了一瞬後立時就快步下了小樓往門口走——小姑娘不僅沒有要他跟著,就連一向寸步不離的阿甘竟然也沒有帶上!
  小姑娘畢竟是只出過一次門,又很少和外人打交道,武功雖好卻是天真懵懂得很,一個人可千萬不要出事了才好——花滿樓到底是不放心,略一沉吟,終於還是決定追上去陪她一起去,但……
  “七童。”
  剛跨出門口,一道熟悉的嗓音就從身後傳來。
  花滿樓不得不止住腳步,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六哥?”
  “七童急著出門,可是和先前跑出門去的姑娘鬧了彆扭?”站在百花樓門口的男人一襲青衫,清俊儒雅,手中的扇子舒合輕搖,臉上的笑意透著顯而易見的促狹和揶揄,“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對待心儀的女孩子,怎麼能不好好哄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  花花你摸到小姑娘嘴唇的時候有木有心如鹿撞啊23333333
  閨女長大了就有自己的小心事了,和爹爹不親了!【大霧】
 

☆、第六章 誘拐

  “六哥……”花滿樓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就有些無奈地搖起了頭,“六哥誤會了,事情並非六哥想的那樣。”
  “哦?”花家六公子花滿亭搖了搖扇子,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那事情是什麼樣的?七童不如和六哥好好說一說?”
  花滿樓下意識地往柳墨歸離開的方向看了看,小姑娘的身法很快,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花滿樓微微皺了皺眉,回過頭來,一雙無神的眼裡難得地透出了幾分擔憂來:
  “六哥若是不急,不如先在百花樓小坐一會兒,我正有事要出門一趟。”
  花滿亭聞言,似乎是略有些意外,但順著花滿樓先前看的方向望了一眼,頓時就想到了些什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開口笑道:“我們兄弟之間還用得著這麼客氣嗎?我不急,只不過許久未見,倒是對七童頗為惦念,七童若是不介意,不如六哥跟你一道如何?”
  兄長話裡的調侃和戲謔,花滿樓又如何會聽不出來?但柳墨歸的事,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再加上小姑娘現在一個人出了門,也不知道有沒有鬧出事來,實在是不該再在這百花樓的門口繼續浪費時間了……花滿樓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卻是點了點頭。
  花滿亭眼角微挑,“唰啦”一聲開了扇子,和花滿樓並肩而行。
  花滿樓告訴柳墨歸的那一家銅匠鋪並不太遠,兩人走了約莫一刻鐘的工夫,就已經到了它所在的那一條街,雖然還沒有看見小姑娘的身影,但花滿樓卻是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他的直覺告訴他,小姑娘確實就在這附近。
  然而……花滿樓很快就發現自己似乎是放心得太早了些,還沒等他完全舒完這口氣,立時就聽見了前方隱隱約約傳來了小姑娘那清脆的聲音,同時一起傳來的,還有一個男人略有些輕浮、不懷好意的聲音——
  柳墨歸的方向感非常好,花滿樓的指路也很詳盡,她幾乎是沒費什麼功夫就順利地找到了那家銅匠鋪子——確實是老字型大小了,鋪子裡的銅器每一件都相當精緻,小姑娘興沖沖地從懷裡取出了圖紙,說是要照著圖紙鑄一件東西,然後老闆說了一句話,她一下子就蔫兒了——
  老闆說的是:“可以,先付一半定金,其餘的兩天後交貨時補全。”
  柳墨歸直到這時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沒有錢!別說是銀兩,就算是一個銅錢也找不到!
  萬花谷雖然是個深山中的幽谷,但也並不是與世隔絕,買東西需要錢,小姑娘還是明白的。可以前在谷裡,自然是不需要錢的,後來到了百花樓,花滿樓那裡什麼都有,也沒有什麼需要她自己去買的東西,以至於她一直身無分文卻仍舊是愜意地把日子過到了現在,直接就忘記了還有“錢”這回事……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老老實實地坦白自己身上並沒有帶錢。老闆倒也和善,並不為難她,只說自己到底是做生意的,總不能白乾,讓她什麼時候帶了錢再來。
  小姑娘雖然失望,卻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抿了抿唇,耷拉著腦袋出了鋪子,一個人咬著唇站在門口,低著頭沮喪地想辦法——怎麼才能儘快掙到錢呢?而且……她要鑄的東西不小,先不算工藝,光是那麼多銅也不便宜了……
  “姑娘,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獨自難過?是不是有什麼難處?還是有人欺負你了?”
  就在小姑娘一個人耷拉著腦袋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柳墨歸聞聲抬頭,就見是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正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笑眯眯地看著自己,身後跟著幾個隨從。
  柳墨歸沒有多想,只是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然後老老實實地道:“我想用銅鑄些東西,可是沒有錢。”
  那男子聞言,立時就輕輕笑了一聲,盯著小姑娘精緻俏麗的五官深深看了一眼,見她神色天真懵懂、似乎是毫無防備的模樣,眼神不由得又炙熱了幾分,微微低下頭湊近了小姑娘的臉,柔聲道:
  “別難過,我可以幫你啊。”
  小姑娘立時就是眼睛一亮,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我可以幫你付錢,”男人笑得越發得意了起來,“只不過今天出來得匆忙,沒有帶錢,不如你跟我回家去取可好?”
  花滿樓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花滿樓素來寬厚,幾乎從不發脾氣,可在聽見男子這句話的時候,卻是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這哪裡是想要幫忙?分明就是見小姑娘長得貌美,又是孤身一人、不諳世事,便見色起意想要誘拐她回家去……
  倘若他今天沒有跟來,那後果簡直——
  花滿樓還沒來得及想下去,出乎意料地,就聽見了小姑娘清脆的聲音:
  “謝謝你,可是裴師兄說過,不可以隨隨便便就要別人東西的!”
  男子似乎是有些意外,盯著小姑娘仔仔細細地又看了幾眼——她的神色還是和先前一樣的天真、沒有防備,只覺得是自己多心了,努力又把自己的神情放得更溫柔了一些:
  “姑娘既不願憑白受我的幫助,不如就與我做個交換吧?我看姑娘腰間的荷包很是精緻,不如……”
  那人一句“不如就送給我,然後跟我回家去取銀子”還沒有說完,小姑娘卻已經拍著手“哦”了一聲,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有辦法了!我雖然不是杏林門下,但畢竟是萬花弟子,也還是跟孫師父學過一些醫術的,不如這樣,我替你看病,你給我診金吧?”
  小姑娘似乎是對自己想到的辦法很是滿意,還沒等男子拒絕,就已經用力的點了點頭,一雙杏眼都已經笑得彎了起來,伸手就去握男人的手腕。
  男子本能地想躲,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還來不及反應,小姑娘纖細白皙的手指就已經按上了他的手腕,怎麼也躲不開,片刻後,就見小姑娘已經收回了手,仰起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眼裡隱隱有些同情:
  “你臉色蒼白,腳步虛浮,氣息短促,脈象沉遲,是腎虛之象。”
  這分明就是在耍自己!男子的臉色刷的一下就黑了,剛才的溫柔忽然間全都不見了,一張臉陰沉得要滴出墨來,眼神卻是好像能噴出火來一般。小姑娘卻似是毫無所覺,仍舊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著:“我替你開張方子吧,哦對了,你之前是縱欲過度以致腎虛,一定要記得接下來兩個月以內千萬不要再有房事了!”
  “你!”
  “噗……”在一旁圍觀了許久的花滿亭終於是再也忍不住,“啪”地一下合攏了扇子,朗聲大笑了起來,順便鬆開了一直按在花滿樓肩膀上阻止他上前的手。花滿樓這才終於又“重獲自由”,快步上前走到柳墨歸身前,擋住了對面那錦衣男子怒氣衝衝的視線。
  “花滿樓?”柳墨歸愣了愣,有些意外地撓了撓頭,“你怎麼來了?”
  花滿樓簡直是哭笑不得,有心想要叮囑她不要輕信陌生人,可……對面那錦衣男子誘拐不成反而幾乎被氣得吐血的例子就活生生地擺在眼前,花滿樓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最後也只能是有些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溫聲笑道:“你從未一個人出過門,我有些不放心,便來看看。”
  “我沒事啦!”小姑娘立時就用力搖了搖頭,然後興沖沖地指著對面的男人道,“我還能自己掙錢了呢!”
  “掙!錢?!”那男子聞言,簡直是氣得眥目欲裂,像是終於到了臨界點,再也忍無可忍,一揮手,恨聲道,“還不把這小丫頭給我帶回去?”
  “是,少爺!”隨從應聲,其中有一個卻又湊上來問,“少爺,那那個男的呢?”
  “男的?”那“少爺”一看花滿樓和柳墨歸親密的模樣,只覺得心頭的火刺啦一下燒得更旺,立時冷哼了一聲,“還用我說?給我狠狠揍一頓,說我腎虛?我倒要讓他嘗嘗什麼叫腎虛!”
  主人發了話,隨從們自然沒有不聽的道理,立時就全數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花滿樓微微皺了皺眉,將小姑娘護在自己的身後,揮手間,寬大的衣袖輕揚,卷起一個人就地摔了出去……
  柳墨歸站在他的身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太明白之前還是好好的,怎麼會就突然動起手來了,但……不管怎麼樣,她卻總是要幫花滿樓的,繫在腰間的判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在了手中,招式看似瀟灑隨意,卻是招招直打對方周身大穴,角度刁鑽卻又精准無比。
  只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地上就已經倒了一地的人,一半是被花滿樓的流雲飛袖摔的,另一半卻是僵硬著身子維持著各種各樣詭異又不自然的姿勢——那是被柳墨歸點了穴的。
  那“少爺”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根本沒有想到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和一個斯文儒雅的書生居然是深藏不漏,憤憤地看了地上那一群不中用的隨從,只覺得一口血梗在胸口幾乎沒有吐出來,氣衝衝地看了柳墨歸和花滿樓一眼,滿是怒意地跺了跺腳,轉身就要走,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卻又偏巧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等一下!你還沒給診金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天然黑你們懂的……腎虛2333333333
  阿墨會比君君懂得多,因為她是在真正的萬花谷長大的,有同門還有師長,不像君君那樣只能一個人自學- -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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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實話

  轉了身正要大步離開的錦衣男子立時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沒有摔倒,一張臉早已是漲得通紅,也不知究竟是被氣得還是覺得丟人,只覺得這女子實在是欺人太甚,猶不肯放過他,但礙于武力值的巨大差異,實在是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卻只見小姑娘仍舊站在原地,一雙杏眼清亮澄澈,看不出半點刻意刁難和尋釁的樣子,甚至還微微歪了頭,似乎是微微有些不解,男人心頭的火立時燒得更旺。
  只是……他的視線掃過仍舊歪七倒八躺在地上的隨從,心裡就是有再大的火氣也不敢發作——這些江湖人一向目無法紀,就算他素來紈絝,到了這個時候,也清楚畢竟是自己的小命重要,當下也只能一咬牙,取下繫在腰間的荷包,又怕對方嫌自己給的錢少了再做刁難,索性就連看也不看,把整只荷包都丟了過去。
  眼看著對面那個墨色衣袍的小姑娘已經穩穩地將荷包接到了手中,男人雖然肉疼,卻也還是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只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個小煞星,才剛轉身欲走,卻又聽到了那道清脆好聽的聲音——就算小姑娘的聲音再好聽,可這時候對他來說,簡直就堪比晴天霹靂一般!但……饒是如此,他卻還是不得不停下了步子回過頭——身形已然是有些僵硬了……
  “等一下,剛才忘記把方子給你啦!”
  小姑娘不知道是從哪裡借來了紙和筆墨,將紙鋪在牆上,提筆蘸了墨就是一揮而就。
  花滿樓看不見,離得稍遠一些的花滿亭卻是視力極好,將小姑娘寫的字看了個清楚,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叫了一聲好,越發覺得有些好奇了起來——小姑娘習的顯然是顏體,而且頗有功底,這一手字既有顏體獨特的剛正雄渾,卻又兼具了女子的清秀溫婉,甚至隱隱還透出幾分瀟灑隨性來……這女孩子看著天真懵懂,舉手投足之間卻是自有一股風範和氣度,定然不簡單,卻不知究道竟是什麼來路?
  花滿亭這頭正若有所思,小姑娘卻是渾然不覺,下筆連貫一氣呵成,很快就寫好了方子,擱下筆後拿著方子一路小跑著到了錦衣的男子身邊,伸手遞給他。
  男人本能地想要避讓,卻不知道為什麼毫無作用,小姑娘只是隨隨便便一塞,那張方子就已經輕而易舉地到了他的懷裡,他正有些驚疑不定,就聽見小姑娘已經絮絮叨叨地開了口:
  “用法用量我都已經一起寫在方子上了,都是普通藥材,藥鋪裡都可以買到,不貴的!啊對了,你一定要記得兩個月內千萬不要再有房事了,否則身子被掏空了可就真的難再調養好了!”
  “你!你……”對於一個男人而言,被人,而且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家這樣當街說是腎虛、還叮囑不能有房事……簡直就是比殺了他還難受,男子幾乎是一瞬間就赤紅了雙目,可……看著小姑娘目光清澈、略帶疑惑地仰頭看著自己,又想到她先前動手時乾脆果斷的身手,只覺得一口血已經到了喉頭卻又不敢吐出,只能強自壓下心頭的怨憤,咬著牙怒氣衝衝地一甩衣袖,轉頭就走。
  這一次,小姑娘終於沒有再攔住他,只是站在原地,看著男子離開的背影微微歪了頭,似乎是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髮。
  “阿墨,”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的花滿樓此刻終於是有了動作,臉上的笑意比之平日裡的溫和顯然是加深了不少,走到小姑娘身邊,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阿墨以後還是……”
  花滿樓說到這裡的時候微微一頓,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太好開口,但感覺到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似乎是更加疑惑不解的樣子,略一猶豫,到底還是把話接了下去:“以後還是不要和男子說關於……腎虛和房事的話了。”
  “哎?”柳墨歸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確實是實話,”花滿樓歎氣,笑得有些無奈,“只是……有些話,女孩子畢竟是不方便說的。”
  “不方便啊……”小姑娘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裴師兄也說過,有時候說了實話,別人也會不高興的。”
  花滿樓笑,點了點頭表示贊許,只覺得小姑娘口中常常提到的“裴師兄”定然也是一位溫和體貼的君子:“你師兄說得很對。”
  “嗯!”小姑娘見自家師兄的話受到贊同,顯然很是高興,用力地點了點頭,片刻後卻又立時就微微皺起了眉,似乎是覺得有些為難,“可是裴師兄也說了——‘我說了實話,他們不高興,那又與我何干?’師兄說,只要自己覺得問心無愧就好了……”
  花滿樓的手立時就是一僵,對於這樣出乎意料的發展,生平第一次居然開始覺得有些無措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才苦笑著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明智地轉移了話題:“阿墨不是要鑄東西嗎?現在既然已經有了銀子,我陪你進鋪子裡找老闆可好?”
  ——看來小姑娘的那位裴師兄,實在是一個不羈得有些出人意料的男人,他現在好像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小姑娘會被養成現在這樣的性子了……
  “哎呀!差點忘了!”小姑娘伸手一拍自己的腦袋,終於回過了神來、想起了自己出來的目的,正要轉身進門,卻又忽然停了腳步,仰起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花滿樓,似乎是有些掙扎,片刻後,卻終於還是開了口。
  “花滿樓,”小姑娘的聲音有些輕,聽起來似乎是有些心虛和不好意思,“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我都已經和老闆說好啦!你……在門口等我一下好不好?我保證馬上就會出來的!”
  小姑娘仍舊還在瞞著自己……花滿樓只覺得心頭忽地有些澀然,可他的性子到底還是溫柔體貼的,一聽小姑娘已經和老闆說好了,自己也不便強求,笑著點了點頭,在門口站定。
  柳墨歸咬著唇看了他一眼,眼底隱隱有些歉意,微微低下了頭,卻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麼,轉身小跑著進了銅匠鋪。
  在一旁看夠了戲的花滿亭挑了挑眉,搖著扇子不緊不慢地踱到了自家弟弟的身邊,“啪”的一聲合了扇子,一臉的似笑非笑:
  “想不到原來七童也會有被女孩子拒絕的時候。”
  “六哥……”花滿樓無奈,“六哥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花滿亭朗聲大笑,好一會兒才算是鬧夠了,一手搭上了花滿樓的肩膀,微微側過頭看向銅匠鋪的方向,眼裡的戲謔漸漸退去,換上了幾分探究:“七童,這姑娘究竟是什麼來路?看起來雖然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但言行氣度還有武功均是不俗,恐怕不是出自普通人家,你……”
  “六哥,阿墨確實是個很單純的孩子,絕無歹意,我將她當成妹妹一般,”花滿樓微微搖了搖頭,神色溫和,卻並沒有向花滿亭透露柳墨歸出現的始末——他並非有意隱瞞家人,但柳墨歸的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免得給小姑娘帶來麻煩,但有些事倒是可以問一問的,“六哥可曾聽說過萬花谷?”
  “萬花谷?”花滿亭摸了摸下巴,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著這幾個字,半晌後卻還是失敗了,搖了搖頭,“我從未聽過,你是說,這姑娘……”
  花滿樓點頭:“阿墨是萬花弟子,但卻迷了路一時間無法返回,我已托了陸小鳳打聽萬花谷的消息,但至今卻未有結果。”
  出乎意料地,花滿亭的重點卻並不在“萬花谷”上,反而是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心,若有所思地低聲重複了一遍:“陸小鳳啊……”
  “六哥?”
  花滿樓見花滿亭的神色有異,正要問下去,卻忽然衣袖一緊,隨即就響起了小姑娘清脆的聲音:“花滿樓,我好啦!我們回去吧?咦?”
  小姑娘揪著花滿樓的衣袖,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對面那個眉宇間略有相似的男人:“你是誰?”
  “阿墨,這是我的六哥花滿亭。”花滿樓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向她介紹,還沒等柳墨歸開口,花滿亭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花滿樓放在小姑娘頭頂的手,微微勾了勾嘴角,笑著湊了過去:
  “你就和七童一樣,叫我六哥吧,無須客氣。”
  “六哥,”小姑娘當真是半點都不客氣,點了點頭,便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然後認認真真地介紹自己,“我叫柳墨歸,六哥也可以和花滿樓一樣叫我阿墨。”
  小姑娘倒是出乎意料地坦然率真,花滿亭眼裡的笑意越發深邃,看向小姑娘的神色也多了幾分親近,點了點頭:“既已辦完了事,那便回百花樓吧?我恰好正有事找七童,就邊走邊說了。”
  花滿樓和柳墨歸自然是沒有異議,點了點頭便順著來時的方向返回,然後就聽見花滿亭忽然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銀票遞給花滿樓:
  “七童,你看這張銀票可有什麼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花花依然在因為閨女有了秘密而覺得桑心……[蠟燭]
  裴師兄雖然沒有出場,但是裴師兄無處不在!師兄,快讓我舔一舔【癡漢快夠!
  壯哉我大腹黑谷!
  PS:因為電影和原著有些地方的設定並不一樣,所以文裡涉及到電影的劇情我可能會根據原著稍作修改~


☆、第八章 銀票

  花滿樓聞言略有些意外,接過銀票仔仔細細地將正反兩面都摸了一遍,然後又放到鼻子底下細細地聞了一遍,這才搖了搖頭道:“並無異常。”
  “這就是最大的問題。”花滿亭收了扇子,眉頭微微皺起。
  花滿樓起初還略有些不明白,但只是略一沉吟,很快就理解了兄長的意思,微有些驚愕:“莫非這銀票是……”
  幾人此刻還身處鬧市之中,有些話實在是不便說得太明白,花滿亭卻是明白花滿樓已經猜到,點了點頭,然後又遞過了一張銀票。
  花滿樓接了過來,再一次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和前一張一模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但就是因為完全一樣,所以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花滿樓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銀票右側幾不可覺地微微凸起的墨蹟,神色是少見的凝重:“人字九百八十二號?”
  江南花家富甲一方,財富之多,據說騎著快馬飛馳一天,也還在花家的產業之內。全國各地均有分號、信譽極佳的大通錢莊就是花家的產業,而花滿亭拿出的銀票,也都是出自大通錢莊的“大通寶鈔”。為了便於管理和辨認,每一張銀票都是按照“天地人”編了號的,並且墨蹟頗濃,絕無重複,然而……眼前的這兩張,卻都是一模一樣的人字九百八十二號。
  若非重號,他絕對不可能發現這兩張銀票是假的。但即便他現在發現了銀票是假的,卻也不可能宣之於眾——一旦百姓們知道有這樣真假難分的銀票出現,必然會造成擠兌,到時候,大通錢莊只怕是就要毀於一旦了。
  “所以,”花滿亭見他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輕歎一口氣,下了最後的結論,“必須儘快解決這件事,再過幾天,欽差就會到了。”
  ——大通錢莊不只是花家的產業,背後的另一大主人卻是朝廷,朝廷利用大通錢莊遍佈全國的分號,使各地官銀流通平衡。若是欽差到後知曉了假銀票的事,花家必然會因管理不當而獲罪。
  銅匠鋪離百花樓本就不遠,途徑城中最好的一家酒樓太白居的時候,花滿亭還順道進去打包了一些酒菜,幾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已經回到了百花樓,花滿亭自覺地將手裡拎著的酒菜一一擺上桌,回過頭來卻見花滿樓側過頭,將手裡的假銀票交給了柳墨歸,然後又從懷裡取出了一張真的一併遞給她:
  “阿墨,你能不能看出真假的兩張銀票有沒有分別?”
  花滿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卻並沒有阻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兩個人,倒是也不擔心柳墨歸這個“外人”會把這件事洩露出去——花滿樓的直覺,他一貫是毫不懷疑的,既然花滿樓覺得她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他自然不會有異議,更何況……以這個女孩子的舉止和氣度,也實在不會是行徑低劣的小人。
  柳墨歸接過銀票,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認認真真的將每一處都仔細對比,良久後,終於是搖了搖頭:“如果不是編號一致,這就是真的,沒有任何區別。”
  花滿樓若有所思的搖了搖扇子,像是想到了些什麼,忽然問道:“阿墨,若是你,能不能仿造出這樣一模一樣的印版?”
  “唔……”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再一次拿起了兩張銀票,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隨即卻是點了點頭,“印版製作得很精巧,仿造起來也很麻煩,不過若是給我一個月,我也是能做到一模一樣的。”
  此話一出,花滿樓並無什麼特別的表現,只是點了點頭,似乎小姑娘的回答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花滿亭卻是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這不可能……”
  銀票最怕的就是出現仿冒,然而卻又必然是會遇到仿冒的,所以當初花家請來製作印版的是天下第一能工巧匠、素有“妙手老闆”之稱的朱停——因為他做的印版,是絕對沒有人能夠仿造的,所以他先前一直懷疑就是朱停造的假。可眼前這個小姑娘……滿打滿算也不過就是十六七歲,又是一臉天真懵懂,這要讓他怎麼相信小姑娘居然能夠和朱停相提並論?
  自己的能力受到質疑,小姑娘立時就有些委屈地鼓起了臉,正要說些什麼,卻又看見了站在自己身邊的花滿樓,略一猶豫,卻到底還是沒有發作,只是認認真真地看著花滿亭,毫不退讓:“可以的,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做一個,一個月後給你看。”
  “這……”花滿亭看著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模樣,心下有些驚疑不定,不由自主地將視線投向了花滿樓。
  “六哥,”花滿樓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以示安撫,“阿墨說能做,那就必然是能做的。”
  花滿樓的話音剛落,忽然就有一陣腳步聲從身後響了起來,花滿亭有些意外百花樓居然還有別人在,順著腳步聲的方向看去,卻只看見了一個圓滾滾的機甲,而小姑娘卻早已是低呼了一聲,一路小跑著撲了上去,和那機甲親親熱熱地抱做了一團。
  “七童,這……”
  “是阿墨的機甲人,”花滿樓笑著給兄長解惑,“阿墨師承高人,六哥無需懷疑。”
  “這是阿甘,”小姑娘抱著阿甘,一本正經地向花滿亭介紹,“是我的好朋友。”
  阿甘一向活潑不怕生,對人也很友好,但這一次,或許是聽見了之前花滿亭對小姑娘的質疑,居然破天荒地沒有給“好臉色”,而是有些不滿地扭過了身子,不願理會。
  小姑娘偷偷看了眼花滿亭和花滿樓,回過頭來伸出手指戳了戳阿甘圓滾滾的身子:
  “不可以對花滿樓的哥哥這麼沒有禮貌!”
  得,先前還是六哥,現在卻直接退成了“花滿樓的哥哥”,看來小姑娘心裡實在是委屈得很,花滿亭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看向阿甘的神色裡雖然仍舊有些好奇,卻已經是將這超出自己認知的一幕消化了下來,起身走到小姑娘身邊,微微俯下了身,語氣裡帶著由衷的歉意:
  “抱歉,是我的不是,是我小看阿墨了,希望阿墨不要生六哥的氣。”
  “沒有關係啦……”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哈地撓了撓頭,阿甘似乎是聽懂了花滿亭的話,回過身來,示好地蹭了蹭花滿亭的腿。
  花滿亭覺得著實新鮮得很,好奇地伸手想要去摸它圓滾滾的身子,阿甘卻是一下子害羞了起來,一溜煙躲到了小姑娘的身後不肯出來,卻偏偏還是露出了小半個身子向外張望著……滑稽的樣子看得花滿亭哈哈大笑。
  因為假銀票帶來的沉重氣氛不知不覺間就這麼褪去了不少——小姑娘和阿甘,好像總是能讓人的心情好起來……花滿樓笑了笑,神色越發的溫和,卻還是不得不出聲提醒那邊玩得正高興的三個“人”:
  “阿墨,六哥,邊吃飯邊說吧,再晚菜就要涼了。”
  ……
  花滿樓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住在百花樓裡,說起來和花滿亭也有許久沒見了,兄弟兩人當下便都倒了酒,一邊小酌著一邊繼續商量假銀票之事。
  “我雖相信朱停,但總覺得沒有人能仿造印版,所以他只能是唯一的嫌疑人,但……”
  花滿亭說到這裡的時候微微一頓,花滿樓卻立時會意地接了下去:“但如今既然阿墨可以仿造,自然也可能會有別的高人仿造。”
  “不錯。”花滿亭喝了一口酒,點了點頭,“有沒有這樣的人,朱停或許會清楚。我來前報了官,卻暫時並無消息,也不知朱停此刻在哪裡。七童,你和陸小鳳是老朋友了,陸小鳳和朱停也是老朋友,所以我就來找你幫忙了。”
  花滿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著搖了搖頭:“這本就是花家的事,我責無旁貸,哪裡算是幫忙呢?”
  “說得對,是六哥太客套了!”花滿亭朗聲笑了起來,仰頭喝下了一大口酒。花滿樓也笑了,正要再說些什麼,卻忽然聽到身邊有奇怪的聲音傳來,兩人齊齊回頭,卻忽然都是一愣——
  花家兄弟倆喝酒,柳墨歸自然是沒有份的,坐在一旁乖乖地吃著菜,可……大概是兩人聊得入神沒有注意到她,小姑娘又對酒頗為好奇——以前裴師兄就從來不讓她喝酒的!這一回見兩人都沒有注意自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終於是沒有忍住,偷偷地抱過了酒罈,給自己倒了一些……
  於是花家兩兄弟回頭的時候,就只看見酒罈已經空了一半,小姑娘抱著酒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臉色一片緋紅,素來清亮澄澈的眼睛裡已經是一派茫然。
  當然,花滿樓看不見她的眼神和臉色,他只能聞到小姑娘渾身上下濃濃的酒味,還有……感覺到她的體溫幾乎是有些燙人。
  作者有話要說:  酒後亂X吧花滿樓爹爹【喂!我看到滿地都是我碎成了渣渣的節操……
  

☆、第九章 醉酒

  花滿樓的心頭忽的一跳,有些試探性地喊了一句:“阿墨?”
  “唔?”小姑娘眨了眨有些迷蒙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出聲叫自己的人,“花滿樓?”
  還好,還認得人,總算是沒有醉得太厲害……花滿樓鬆了口氣,起身走到小姑娘身邊,見她喝完了杯子裡的酒後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居然還伸手去夠放在桌上的酒罈,趕緊按住了小姑娘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動作,一邊把酒罈推得離他更遠了一些。
  喝了酒的小姑娘沒了平日裡的乖巧懂事,好像一下子就任性了起來,不停地扭著身子想要擺脫花滿樓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甚至還不惜動起了手來——小姑娘的武功很好,花滿樓的武功雖在她之上,但根本就沒料到喝了酒的小姑娘居然會變得那麼難纏,一時不察竟被她掙了開去。小姑娘拜託了桎梏,站起來毫不猶豫地探出了身子就要去拿酒罈。
  大概是真的喝多了,小姑娘連站也有些站不穩,更別說還是探出身子這樣重心不穩的姿勢了,才剛伸了手,腳下就是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摔倒,花滿樓想也沒想就伸了手,寬大的袖袍一卷,差點向前栽倒的小姑娘只覺得腰間傳來一股輕柔卻不容掙脫的力道,下一刻就已經向後倒去,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原本還在不停掙扎著的小姑娘忽然間動作頓了一下,隨即就睜大了一雙杏眼,可那雙眼睛裡的霧氣卻是越來越濃。
  “阿墨?不可以再喝……”花滿樓接住了腳步踉蹌的小姑娘,正要阻止她繼續喝酒、讓她早些回去休息,可話還沒說話,卻忽然全部卡在了喉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原本還在鬧騰的小姑娘忽然間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整個人都嵌進了他的懷裡,她抱著他腰的手臂用的力氣之大,幾乎連他都感覺到有些許疼痛,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感覺卻是……根本就說不明白。
  他一直覺得柳墨歸天真懵懂,還是一個可愛的孩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可是……懷裡的觸感溫熱柔軟,帶著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馨香,讓他一時間竟有些失神,也讓他忽然間意識到——柳墨歸實在已經是不小了,她是一個大姑娘了,一個漂亮、活潑又乖巧懂事的大姑娘。
  當花滿樓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素來沉穩溫和的男子竟是忽然間覺得有些無措了起來,只覺得懷裡的女孩子溫度高得快要將他燙傷,一下子就渾身都僵硬了起來,下意識地掙了掙,抱在自己腰間的那兩條手臂卻立時就勒得更緊,讓他一時之間居然掙脫不開。
  “七童,我看阿墨是喝醉了,一會兒你送她回房間休息吧!你這兒應該還有一間客房空著吧?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在一旁饒有興致地圍觀了好一會兒的花滿亭像是終於看夠了,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拍了拍花滿樓的肩膀,順手還不忘把桌上剩下的半壇酒一塊兒帶走,“剩下的酒還是我帶走吧,免得這丫頭還惦記著!”
  “六哥……”
  “自家兄弟不用客氣!”像是知道花滿樓還有話要說似的,花滿亭只聽他說了兩個字,就立時開口打斷了自家弟弟的話,擺了擺手就拎著酒罈往客房的方向跑,一溜煙就沒了人影,靜謐的月色下,只剩下男人那一串清朗的笑聲和一句“你和阿墨記得早點休息!”在緩緩飄散……
  六哥真是……花滿樓苦笑了一聲,低低地歎了口氣,稍稍放鬆了些僵硬的身體,抬手安撫性地摸了摸柳墨歸的頭頂,柔聲道:
  “阿墨?我送你回房間休息好不好?”
  懷裡的小姑娘沒有說話,手臂卻是無意識地纏得更緊了。
  花滿樓難得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頭,猶豫著是不是該乾脆點了她的睡穴讓她好好休息一晚,可……懷裡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卻讓他怎麼也下不去手,只能繼續摸著她頭頂,耐心地一遍一遍喊她:
  “阿墨?很晚了,我送你回房好不好?阿墨?阿……”
  花滿樓的聲音戛然而止,覆在她頭頂的手掌也在一瞬間頓住了動作——他的胸口,有溫熱的濕意一點一點蔓延開來,浸透他的衣衫,一點一點沾上了他胸口的皮膚——心口,一瞬間變得滾燙。
  ——小姑娘,哭了。
  她做一個機關失敗了五六次的時候沒有哭,擦擦臉上的灰,鑽回房間繼續一個人鑽研;她一個人忽然出現在百花樓、面對著全然陌生的環境的時候也沒有哭,只是笑著,繼續高高興興地過著日子……可是現在,她卻哭了。
  花滿樓只覺得自己的心忽然間揪了一下,有一種鈍痛一點一點蔓延開來,那雙素來無神的眼睛在月色的渲染下,也好像泛出了點點溫柔和心疼來:
  “阿墨怎麼哭了?”
  柳墨歸只覺得抱著自己的懷抱溫柔而又可靠,像極了記憶裡一直伴著自己長大的裴師兄的懷抱,雖然和裴師兄並不完全一樣,但卻都是那麼溫暖又讓她心安,整整一個月多來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和委屈終於在這個醉酒了的夜晚全數爆發——她的臉貼著他的心口,眼淚在他溫柔的嗓音下越流越多,終於從無聲的流淚變成了小聲的嗚咽和抽泣:
  “我想回家……”
  “對不起,是我不好,等假銀票的事結束了,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花滿樓有些心疼地摸著小姑娘的頭頂,柔聲地安撫著,努力想讓她安下心來,“阿墨很快就能回家了。”
  誰知道小姑娘一聽,眼淚卻立時就流得更凶了:“回不去了,一定找不到的,我沒有家了,再也沒有家了……”
  她一直告訴自己要相信花滿樓,自己一定能回家的,可是……她從大唐到了幾百年後的大明朝,這樣的事發生了一次就已經是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了,又怎麼還可能這麼巧地發生第二次呢?
  “不會的,一定可以回家的。”花滿樓摸著她的頭頂,語氣和動作越發的溫柔——小姑娘好像總是很活潑,沒有煩惱,他一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心裡的不安和恐慌竟是這樣的濃重,“阿墨不相信我嗎?我說過會送阿墨回家,就一定會做到的。”
  花滿樓素來是一個溫柔的人,可現在,他的話裡除了溫柔,卻竟是帶上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強勢——他說過的話,許下的承諾,就一定會做到。他答應了小姑娘送她回家,當然也不會例外。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花滿樓少見地以一種極為強勢的姿態打斷了小姑娘的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阿墨,我……”
  花滿樓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間頓了頓,心底竟像忽然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猶豫來,讓他有些說不下去——送她回家了,她以後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出谷了?他又是不是就像是小姑娘曾經擔心過的那樣,再也見不到她了?可……
  花滿樓感覺著胸口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歎了口氣,終於是堅定地把話說了下去:“我一定會送你回家的,不要擔心。”
  懷裡的小姑娘渾身一震,仰起一張被淚水染花了的臉看著他——他明明是個瞎子,那雙眼睛卻好像比誰都要清澈,溫柔卻又可靠……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伸手抓緊了他的衣服,聲音裡還帶著顯而易見的哭腔:
  “花滿樓,你答應我的!不可以騙我!”
  “嗯,我答應你的,”花滿樓點頭,“不會騙你。”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深深地看了花滿樓一眼,雖然眼裡還是帶著不安,卻終於是咬著牙點了點頭。
  ……
  今晚的小姑娘似乎是格外的不安,花滿樓好不容易安撫住了她,她雖然已經不哭了,可抱著花滿樓的手臂卻是怎麼也不肯鬆開。花滿樓又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說服她從他懷裡退出來,小姑娘卻立時就抓住了他的手,無論他怎麼說都不願意放開。
  花滿樓聽著她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和含糊不清的吐字,就知道小姑娘仍舊還醉著,根本沒有清醒,甚至——說不定因為酒勁終於上頭了的關係,思維還沒有之前哭的時候來得清醒!花滿樓忍不住低低地歎了口氣,就這麼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扶著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小姑娘回了她的房間,將她帶到床沿坐好,剛想起身,抱著自己手臂的力道卻是驟然間加重。
  “阿墨,先鬆一鬆手,”花滿樓耐心地安撫著醉酒的小姑娘,“我去找帕子給你擦一擦臉,馬上就來。”
  小姑娘睜大了一雙迷蒙的眼睛,有些緊張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地鬆了鬆手——花滿樓抽出手來,去門外的井裡打了些水,將帕子浸濕又擰乾,然後依言回到了房間裡,才剛一坐回床沿,小姑娘就立時貼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抱著他的手臂,這樣的姿勢讓他的手臂避無可避地就貼上了女孩子胸前最柔軟的地方。
  “小姑娘”確實是已經不小了——花滿樓感覺著手臂上觸到的溫軟,心頭一跳,拿著帕子的手一下子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寫著寫著就心疼墨墨了QAQ
  你和阿墨早點休息什麼的……六哥明白人!
  花花你現在答應一定會送墨墨回家,以後想起來自己這個承諾,不知道會不會想哭2333333333
  先抱一下什麼的,然後午夜場總是要到後半夜才開始的你們懂的!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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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子夜

  花滿樓僵住了,可柳墨歸卻沒有,非但沒有放開花滿樓的手臂,反而還抱得越來越緊——可大概是這個姿勢有些彆扭,實在是讓她不太舒服,小姑娘不安分地扭著身子直往他懷裡鑽,原本抱著他手臂的手也轉移了陣地,慢慢下滑到了花滿樓結實的腰間,然後……再一次緊緊地抱住,力道之大,好像是生怕自己只要一鬆手,他也會馬上就消失不見——就像是……她的家那樣,從此再也找不到了。
  花滿樓知道自己應該推開她的,但伸出去的手按上了她微微顫抖的肩頭,卻忽然就使不出力道來,小姑娘先前哭著說沒有家了的場景再一次在腦中浮現,花滿樓輕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沒有推開她,摸索著托起了她的臉,動作輕柔地用帕子替她將臉上的眼淚一點一點擦乾淨。
  帕子剛浸過冷水,貼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小姑娘終於稍稍安分了一些,趴在他的懷裡,乖乖地仰著頭讓男人替自己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淨。花滿樓微微鬆了口氣,溫柔而耐心地替她擦完了臉,把帕子放到一邊,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背:
  “阿墨,我該走了,你自己早點休息好不好?”
  “不要!”也許是“回去”兩個字觸動了小姑娘的神經,花滿樓的話音剛落,小姑娘本能地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將他抱得更緊,一低頭就將整張臉埋進了男人的懷裡,貼著他的胸口將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不要!不准走!”
  “阿墨……”
  “不要!不准走!”小姑娘好不容易勉強平靜下來的聲音裡終於再一次帶起了哭腔,“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花滿樓輕輕歎了口氣,只覺得這個晚上過得簡直是前所未有的艱難,卻偏偏怎麼都不忍心讓小姑娘一個人傷心難過,忍不住溫柔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順著她的話溫聲安撫著:“我沒有不要你。”
  “不准走!”小姑娘似乎是稍稍安心了一些,卻仍舊是緊緊地抱著他,素來清脆的聲音帶上了些許的鼻音,從他的胸口含含糊糊地傳來。
  花滿樓拍著她背的手微微一頓,沉默了片刻後,終於還是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好,我不走。”
  ——那就等把小姑娘哄睡了之後再走吧,她現在這個樣子,就算他真的抽身出來回房了,只怕也要擔心一整晚的。
  得到了保證,小姑娘終於是安下了心來,心滿意足地輕哼了一聲,臉貼著他的心口蹭了蹭,整個人都窩進了男人溫暖舒適的懷抱裡。
  花滿樓的背脊僵了僵,卻沒有阻止,像是哄孩子一般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睡吧。”
  小姑娘無意識地“唔”了一聲,才剛安靜了片刻,卻又立時扭著身子掙扎了起來——小姑娘窩在他的懷裡抱著他,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半點都沒有,再加上如今又是暮春時節、已近夏日,氣溫漸高,更何況兩人都是習武之人並不怕冷,身上穿的都是輕薄的春衫——這讓她和他之間一下子就貼得更緊,小姑娘卻又要不安分地掙扎……
  饒是君子如花滿樓,此時此刻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如玉的臉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緋色,隱隱還帶著些許的無措,定了定神,伸手去按柳墨歸的肩膀,被小姑娘一把抓住了手,下一刻貼上了自己的臉,隱隱約約間似乎聽見她低聲地呢喃了一句:
  “好熱……”
  隨即……花滿樓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貼上了小姑娘光滑細膩的臉,她臉上的溫度,高得幾乎要將他燙傷——難怪她說好熱。
  酒勁上頭,自然是會覺得熱的,更何況現在還是兩個人抱在一起……柳墨歸只覺得花滿樓伸過來的手帶著令人舒服的涼意,忍不住用臉貼著用力地蹭了蹭,而後卻又覺得那一點點涼意根本就不足以緩解自己身上那令人煩躁和口渴的熱度,一雙好看的眉漸漸皺起,一邊煩躁地扯著自己的衣服,一邊鍥而不捨地順著男人的手臂一路向上摸索……
  暮春的衣衫本就輕薄,小姑娘只是隨意地扯了幾下,就露出了墨袍下雪白的中衣,小姑娘卻猶覺得不夠,一邊扭著身子一邊繼續扯——另一邊卻也沒有閑著,仰起頭用臉蹭著男人的脖子汲取著為數不多的涼意。
  ——事情的發展好像越來越難以控制了……
  花滿樓心頭一跳,整張臉幾乎是難以克制地燙了起來,急急地伸手去推,不想卻觸上了小姑娘圓潤滑膩的肩頭,呼吸一窒,像是觸了電一般立時收了回來,半響後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略有些猶豫地伸出了手,試探性地往小姑娘的手臂上探去——還好,衣服都還穿著,只是領口被她自己扯開了。
  花滿樓努力定了定神,有些艱難地將她的衣領向上攏了攏,試圖遮住小姑娘裸露的肩頭,卻立時就被小姑娘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了開去,一邊扭著身子繼續折騰,一邊低聲地喊著熱……
  “阿墨,不要胡鬧,你……”
  花滿樓略帶無奈和無措的話音還未全落,卻忽然間渾身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小姑娘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順著他的衣領探了進去,按上了他的胸口!
  花滿樓覺得,在自己過去的二十多年中,從來沒有像今天晚上這樣無措過,哪怕是幼時剛剛失明的那段時間,也遠沒有現在、此時此刻,來的無措和緊張。
  花滿樓試圖掙開她的擁抱或者擋開她的手,又或者止住她的動作——總之任何一種能讓他脫離現在這樣窘境的方法都好,可喝醉了酒的人力氣總是要比平時大得多,更何況小姑娘的武功本就很是出眾,一時片刻間他竟是掙脫不得!
  小姑娘的體溫高得驚人,她的臉貼在他的頸側、手按在他的胸口,動作間裸露的脖子和肩頭不經意地擦過他的胸口……她覺得他身上涼快,可花滿樓卻覺得凡是她碰過的地方,幾乎是一瞬間就燒了起來。
  花滿樓確實是個君子,但他也是個男人,一個正當盛年的年輕男人——沒有哪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完全無動於衷的,至少花滿樓做不到。
  男子那雙素來無神的眼睛竟似乎是越來越幽深,喉頭微動,一張清俊的臉上,紅暈漸漸地暈染開來,嗓音不似平日裡清朗,反倒是透出了幾分一樣的沙啞和低沉來:
  “阿墨,不要鬧了。”
  小姑娘哼唧了兩聲,根本就沒有理他,躲開他伸來的手,抓著他的衣襟有些不耐地扯了扯,露出了男人小半個結實而白皙的胸膛,小姑娘用臉貼上去蹭了蹭,心滿意足地喟歎了一聲。
  花滿樓卻是一個措手不及,來不及阻止就被她得逞,整個人立時僵硬得像是被點了穴一般。
  小姑娘的皮膚柔軟而滑膩,毫無阻隔地貼著他的胸口,她的呼吸盡數噴在他的心口,燙得他忍不住顫了顫,渾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間緊繃了起來,甚至連呼吸也都在不知不覺間慢慢變得粗重……
  但花滿樓終究還是花滿樓,君子之所以區別于乘人之危的小人,並不在於君子可以做到無動於衷,而是……即便在這樣的狀況下,他依舊還是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行為——即便,這幾乎已經用完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和理智。
  “阿墨,”花滿樓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地開口,“阿墨,先放開我。”
  小姑娘聞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用力搖了搖頭,整張臉都埋進了他的懷裡。
  但這一次,卻似乎是比之前要好不少——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困了,也或許是貼著他的胸口就覺得滿足了,小姑娘折騰的幅度漸漸地小了下來,呼吸也一點一點開始趨向平穩,終於,在花滿樓渾身僵硬著、幾乎是有些提心吊膽地等了一刻鐘後,小姑娘終於是徹底安靜了下來,安安分分地趴在他的胸口,氣息平穩而綿長——她睡著了。
  花滿樓僵硬著身子深深地吐息了幾次,終於覺得心下稍定,伸手想要去撥開小姑娘抱著自己的手臂,可是才剛一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已然在睡夢中的小姑娘卻還是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將他抱得更緊——她現在睡了不再折騰,他若是硬要掙脫,也並不是不行,可那樣的話勢必就會將好不容易才睡著的小姑娘吵醒,到時候……
  到時候小姑娘又會不會再鬧得更加離譜?他簡直無法繼續想像下去……更何況,他剛才,似乎是還聽見小姑娘在睡夢中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你說……不走的……”
  花滿樓睜著眼睛沉默了許久,手都已經伸了出去,卻到底還是不忍心,伸出去的手鬼使神差地改了個方向,掌心覆上了她的頭頂,低低地苦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我不是吊大家胃口啦,這個對花滿樓來說真的已經很午夜場了,而且……醬醬釀釀總是要兩情相悅才好嘛,所以先上個肉末,花花就會知道墨墨早就已經長大了- -而且……花花為什麼一直沒有推開墨墨呢?╮(╯_╰)╭
  肉要慢慢燉,出鍋才香嘛對吧!
  


☆、第十一章 翌日

  花滿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懷中一片溫軟,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在掌心觸到一片圓潤滑膩的肩頭時忽然猛地一激靈,整個人徹底地清醒了過來,渾身一片僵硬。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了懷裡人還仍舊熟睡著沒有醒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挪開了小姑娘抱著自己的手,又替她仔細地蓋好了被子,起身下了床,幾乎是有些狼狽地打開門出了她的房間。
  花滿樓輕手輕腳地關上了小姑娘的房門,心下稍安,不由自主地輕舒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有徹底舒完,心就一下子就被吊到了嗓子眼——
  “七童,昨晚睡得可好啊?”
  花滿亭斜斜地倚在另一間客房門口,一臉的似笑非笑。
  ——百花樓一共就只有三間臥房,並排而設,花滿亭靠在自己的那間客房門口,自然是將花滿樓從小姑娘房裡出來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花滿樓腳下一頓,臉上立時就浮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有些尷尬地低咳了兩聲,並未回答,而是問道:“六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花滿亭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巳時了。”
  巳時?花滿樓微微一愕,忽然有些無措,可花滿亭卻沒有放過他,從房門口不緊不慢地走到花滿樓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裡滿是意味深長:“巳時才醒,看來是睡得相當不錯?”
  花滿樓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是沒能說下去——他平時的作息一向規律,每天卯時都會準時醒來,可今天卻足足遲了將近兩個時辰……他畢竟是不習慣說謊的人,沒有辦法否認,昨天晚上雖然過得有些坐立不安,可一旦睡著了,卻又是一夜好夢,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睡得安穩……
  但事情卻並不是六哥想像中的那樣——花滿樓沉默了一會兒,決定不去理會兄長的調侃,而是正了正神色,轉頭“看”向花滿亭,認真地解釋道:“六哥不要誤會,阿墨她……還是個孩子。”
  “她當然不是個孩子了,”花滿亭幾乎是毫無停頓地接下了花滿樓的話,眼角微挑,意有所指,“二八年華的女孩子最是美麗可愛,你當然比我更清楚,嗯?”
  “我……”花滿樓語塞,腦海中不知為何又再一次浮現出了昨天夜裡小姑娘一邊喊著熱一邊往自己懷裡蹭的場景,還有她圓潤可愛的肩頭……花滿樓清俊的臉上一下子就染滿了紅暈,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花滿樓自小就是個乖巧又老成的孩子,花滿亭已經早就記不清楚自家弟弟上一次這麼無措羞惱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了,這時候實在是覺得新鮮得很,盯著上上下下瞧了好半天,這才總算是看夠了,伸了個懶腰舒展舒展筋骨,靠到了走廊的柱子上,嘴角帶笑,心情很是舒暢:
  “七童,你說把小丫頭當成小孩子、當成妹妹,那雲間寺的霞兒和你也是青梅竹馬,頗有兄妹情誼,可你別說是摸她的頭了,連衣袖也不曾讓她拉過吧?你素來脾氣好,可什麼時候會和一個女孩子這般親昵了?還和她同屋而眠,嗯?”
  “六哥,阿墨昨晚喝醉了,”花滿樓皺了皺眉,難得有些著急地想要解釋,“我被她拉住脫不開身,這才……”
  花滿樓的話還沒有說完,花滿亭就已經像是聽到了什麼格外好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幾乎連腰都快要直不起來了:
  “七童,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她的武功再好,還能比你高嗎?花滿樓竟連一個喝醉了酒的小姑娘都擺脫不得?”
  “六哥,我……”
  “好了七童,”花滿亭擺了擺手,有些無奈地打斷了他的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搖著頭低歎了口氣,“你自己是怎麼想的,當然只有自己知道,不用跟六哥解釋什麼,現在還是趕快去換身衣服梳洗一下吧。”
  花滿樓被他一噎,只覺得對著六哥不解釋也不是,解釋了又顯得欲蓋彌彰,簡直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在原地有些無措地站了一會兒,終於是一拂袖,無可奈何地“唉”了一聲,轉身回了房間。
  花滿亭看著自家弟弟幾乎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失態,饒有興致地勾起了嘴角。
  ……
  柳墨歸醒的時候,已經是接近中午了,小姑娘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疼的頭,撐著床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昨晚睡覺連外袍都沒有脫,衣服卻是被扯得凌亂,連肩膀都露了出來,忍不住有些心虛地撓了撓頭髮——難怪師兄總是不讓自己喝酒,昨天應該是……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小姑娘揉著腦袋努力地回想著,卻發現自己昨晚的記憶只到自己偷偷地喝了酒,然後花滿樓安慰著一定會送自己回家,再然後就是一片空白了。
  應該是他送自己回來之後就也回房了吧?要不然……也出不了什麼別的事啊!小姑娘苦思冥想未果,乾脆地就不再糾結,掀開了被子起身下床,正準備換衣服洗漱,卻忽然間聽見了一陣細微的“哢噠”聲,一低頭就看見阿甘正蹭著自己的腿和腰。
  小姑娘笑了笑,彎腰給了它一個擁抱:“阿甘,早上好!”
  阿甘繼續蹭了她兩下作為回應,小姑娘被它蹭得一陣發癢,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阿甘別鬧,很晚了我要起來洗漱呢!”
  阿甘向來乖巧,這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淘氣了起來,非但不放開小姑娘,還更加用力地貼著小姑娘蹭了起來——柳墨歸漸漸地好像發現了有什麼不對,伸出手指戳了它一下,略有些遲疑地問:“阿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阿甘蹭了她一下——這算是認同?
  小姑娘愣了愣,繼續問:“那……是什麼事?”
  小姑娘的話音一落,阿甘好像就急了起來,用自己圓滾滾的身子一下又一下地蹭著小姑娘,好像是有什麼急事一般,可——小姑娘卻是越看越茫然:“阿甘,你要說什麼?我看不懂。”
  阿甘不會說話,甚至聯手都沒有——它只有兩條腿、一個圓滾滾的身子和身子兩側的工具匣,幾乎什麼意思也表達不清楚。
  阿甘見小姑娘越看越茫然,當下就是更急了,繞著小姑娘跑了兩圈,又往牆那邊走了幾步,努力了好一會兒,卻見小姑娘仍舊還是一片茫然的模樣,終於好像是放棄了,“垂頭喪氣”地停了下來,站在小姑娘身邊再也不動了。
  柳墨歸抱著它安撫性地摸了摸,輕聲地安慰著:“阿甘不要難過,以後,我一定會讓你也能說話的,就像是師父送給裴師兄的瓦力一樣!”
  阿甘輕輕地蹭了她兩下,像是終於徹底放棄了,不再鬧她,乖巧地退到了一邊,給小姑娘騰出空間來換衣服。
  小姑娘動作迅速地換好了衣服梳好了頭髮,推開門出了房間,然後就看見花滿亭正抱著一疊點心坐在走廊邊的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身側的椅子上正放著一壺茶和幾個茶杯,便立時乖巧地向他打招呼:
  “六哥早。”
  “阿墨早,”花滿亭向她揮了揮手,笑著問,“阿墨昨晚睡得好嗎?”
  “我睡得很好,”小姑娘笑了起來,想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略微歪了歪頭道,“昨晚的枕頭好像特別舒服……”
  小姑娘的話音剛落,一旁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踉蹌聲,柳墨歸一愣,和花滿亭齊齊轉頭,就看見花滿樓正推開房門走了出來,腳下不知為什麼忽然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
  “花滿樓,你沒事吧?”小姑娘立時跑了過去,有些緊張地想要伸手扶他,可手才剛挨到他的衣袖就被他本能地避了開來,小姑娘伸手抓了個空,怔了一下,咬了咬唇,收回手仰起頭看他,正想要問他怎麼了,卻忽然頓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問:
  “花滿樓,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衣服穿多了太熱?”
  “咳……”花滿樓略有些尷尬地低咳了一聲,“或許吧。”
  “那……”小姑娘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睛,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忽然被花滿亭搶先一步打斷了:
  “七童他沒事,大概啊……是昨天晚上被子蓋得太厚熱了吧。”
  花滿亭說著,挑了挑眼角,視線在花滿樓和柳墨歸身上打了個來回,看著小姑娘一輛恍然的神色,眼裡閃過一份了然,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掩去眼裡的好笑,低下頭倒了杯水,伸手沖小姑娘招了招:
  “阿墨,昨晚喝了酒現在渴不渴?過來喝杯茶吧。”
  “好啊!”小姑娘聞言,立時就是眼睛一亮,小跑著到了花滿亭的身邊,端起杯子,仰頭一口就把水喝了個乾淨,“謝謝六哥!”
  花滿亭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又給小姑娘倒了杯水,試探性地問道:“阿墨,你還記得你昨晚做什麼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她當然不是個孩子了,你當然比我更清楚……嘖,必須給六哥頒發【小明白】證書有沒有!
  昨天晚上的枕頭特別舒服呢……嘖╮(╯_╰)╭
  下章就進假銀票的案情!


☆、第十二章 鳳凰

  “昨晚?我有點好奇,就喝了一點酒,然後……”柳墨歸撓了撓頭,看了眼花滿亭,又回過頭去看了眼花滿樓,略有些心虛和緊張地接著道,“然後就不記得了,我做了什麼奇怪的事了嗎?”
  花滿亭挑眉:“昨天你喝醉了之後啊……”
  “六哥!”花滿樓忽然出聲喊他,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贊同和隱隱的……窘迫。
  花滿亭笑,意味深長地深深看了花滿樓一眼,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沒做什麼,就是拉著七童讓他送你回家,七童答應之後就送你回房休息了。”
  ——唔,手感不錯啊,跟摸著什麼小動物似的,難怪七童總是喜歡摸她的腦袋。
  花滿亭的話音剛落,柳墨歸和花滿樓幾乎是同時鬆了一口氣,區別只在於花滿樓這口氣鬆得不動聲色,而小姑娘卻是明明白白、毫不遮掩地舒了口氣,眨了眨那一雙清亮的杏眼,回過頭去看花滿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對不起花滿樓,謝謝你送我回去。”
  “無妨,”花滿樓搖了搖頭,臉上終於又恢復了一貫溫和的笑意,習慣性地伸手想去摸一摸小姑娘的腦袋,手伸到了半空中卻是忽然一頓,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微變,隨即便好似不經意一般地收回了手,溫聲道,“時間不早了,收拾一下就午飯了吧。”
  ——她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反倒是他……總是時不時地想起昨夜抱著她的時候,那種溫軟馨香的觸感,想起昨夜入睡後的一夜好夢,想起她在他懷裡哭得滿臉淚痕的模樣……
  先前六哥說的話……花滿樓無聲地歎了口氣,轉過身,沉默著往前廳走。
  花滿樓和花滿亭兄弟倆吃過午飯就出門去查假銀票的案子了,柳墨歸沒有跟去,而是一個人留在了百花樓試驗陣法和幾個新製作的機關——花滿樓和花滿亭在的時候她沒敢隨便試,怕一不小心就殃及無辜,雖說兩人的武功都很好,但若是沒有防備,恐怕也難免會有些麻煩,難得兩人都要出門,她一個人自然就可以毫無顧忌了。
  小姑娘摸了摸下巴,有些費力地從房裡來來回回抱出了好幾摞稀奇古怪的東西,有木質的,也有金屬的,還有一些非金非鐵、根本就看不出材質,小姑娘卻是一臉的成竹在胸,抹了抹額頭的汗,蹲下身子將它們一一分門別類,有條不紊地安裝、擺放好,阿甘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側,身子兩側的工具匣裡放滿了各式各樣的工具,供她隨時取用。
  ……
  陸小鳳覺得自己這幾天的運氣實在是背到家了,好不容易才有幾天空閒,沒怎麼休息夠呢就被人設計帶去了牢裡、恐嚇說不幫忙破案就讓他在牢裡把牢底坐穿。坐牢他是不怕,折騰折騰總是能出來的,可他卻不能放著朋友不管——這大通錢莊是花家的產業,花滿樓這會兒恐怕也該是急了吧?還有啊,朱停那個混蛋,自己喜歡坐牢,非拉著他一起幹什麼?!
  陸小鳳頭疼從牢裡出來,地揉了揉腦袋,歎了口氣哀悼自己一去不復返的閒暇時間,轉了個方嚮往花滿樓的百花樓走,路上經過太白居,順道就拎了一大壇酒,打算一會兒和花滿樓一邊喝一邊談案子。
  太白居離百花樓並不遠,但百花樓的大門卻是開在和太白居方向相反的那一側,陸小鳳拎著酒站在百花樓的院外,仰頭看了眼百花樓那並不高的圍牆,又往百花樓大門的方向望瞭望,實在是懶得再繞到前頭去,於是便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從後院翻牆而入——反正花滿樓很定也不介意的。
  百花樓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美好,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才剛一落地,就本能地覺得今天的百花樓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咦?那邊那棵樹以前好像沒見過啊?這邊這塊石頭好像也有點眼生?
  難道說是花滿樓重新佈置過了?應該是這樣吧……陸小鳳有些不確定地想著,抬腳就往花滿樓房間的方向走,結果——
  陸小鳳剛一腳踩下就心頭猛跳,本能地收回腳、整個人迅速後仰,下一刻就見三支飛箭幾乎是貼著自己的臉擦過,而後就是“咄咄咄”地三聲,三支箭整齊地釘入了牆壁——力道之大,讓他光是聽著聲音就有些頭皮發麻。
  幸好之前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有了防備,要不然自己現在就是一隻死鳳凰了。陸小鳳伸出空著的那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原本還有些慵懶的目光一下子就變得認真銳利了起來——
  花滿樓之所以一個人住在百花樓,就是希望能證明他雖是個瞎子,一個人卻也能夠過得很好,不用成為別人的拖累,而百花樓的大門從來不關,也就是為了隨時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所以花滿樓是絕不可能在百花樓裡設置機關的,那麼……
  花滿樓出事了?
  陸小鳳的神色猛地一變,仔仔細細地將院子裡的情景又看了一遍,再一次確認——確實是和自己上一次來的時候不太一樣,雖然還是寧靜和諧,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危險感。
  怕打草驚蛇,陸小鳳不敢出聲喊花滿樓,再一次將周圍打量了一遍之後,抬起腳,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沒事。
  陸小鳳鬆了口氣,習慣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唇上那兩條和眉毛一模一樣的鬍子,試探性地又往前走了一步——還是沒事?
  陸小鳳這回膽子大了些——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麼,狠了狠心一口氣往前走了好幾步,卻是時刻提防著再一次遇上突如其來的飛箭,但出乎意料地,除了最開始的那一次之外,卻再也沒有了別的機關。
  可越是這樣,陸小鳳就越是不敢掉以輕心,幾乎是調動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一言不發地往花滿樓的住處走,但很快,他就又發現了不對勁——
  後院才多大啊!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他站在這裡都能看見花滿樓的窗戶了,可是他都走了半天了怎麼還在後院轉悠?這棵樹剛剛在這兒嗎?還有剛剛在這裡的那塊石頭呢?
  陸小鳳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開始有冷汗流了下來,想著往前走不行,不如乾脆試試反其道而行——他的腳才剛退後了一步,忽然就又是一陣破空聲響起,陸小鳳打了個激靈,猛地縱身一躍,就見又是一排暗器從自己的腳下擦過——這一次更過分,那暗器長得奇奇怪怪的,他甚至從來都沒有見過!
  那一輪齊射過去後,陸小鳳提的那一口氣也差不多用盡,正要落下,卻是忽然眼皮一跳、心中警鈴大作——陸小鳳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覺,當下就是想也不想,硬著頭皮再次提氣——也虧得他輕功高絕,原本已經開始下落的身形就這麼一下子止住,甚至還硬生生地再次拔高了丈餘,下一刻就聽見了“嘭”的一聲,隨即而來的就是一陣塵土飛揚、火藥的味道一瞬間彌漫開來——
  就在他腳下,不知何時出現的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爆炸了。
  看來設下機關陣法的人並不想要他的命,火藥的分量用得極小,地上也只是炸出了一個淺淺地小土坑而已,逃過一劫的陸小鳳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下意識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咳咳,咳咳……”
  陸小鳳被從自己衣服上拍起來的塵土嗆得直咳嗽,幾乎連眼睛也睜不開,捂著嘴咳嗽了好一陣才終於算是緩了過來,低頭一看——滿身的灰塵和泥土,順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頭髮——毫無意外地,也是一樣的滿是塵土!
  他今天才剛換的新衣服!陸小鳳有些哀怨地歎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哀悼自己灰頭土臉的形象,就只聽見“哢嚓”的一聲輕響,隨即就是一陣“啪”和“嘩啦”聲夾雜的聲音,陸小鳳滿是灰塵的臉僵了僵,有些機械性地低頭去看自己原本提著酒罈的左手——
  果然,他自己雖然是逃過了一劫,可酒罈卻到底是沒能倖免於難,受到了剛才那場小爆炸的波及——碎了!
  三十年的花雕!太白居一天也只賣三壇的!要不是他和老闆認識,根本就是千金難買好嗎?!他今天連一口都還沒喝過!
  陸小鳳一臉肉痛地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酒罈和那一片被酒浸濕了的泥地,聞著空氣中那濃郁的酒香,掙扎過後終於覺得還是花滿樓的安危比較重要,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移開了目光,抬起頭,然後……
  然後目光就撞上了一個身穿墨袍、五官精緻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著他,眨了眨眼睛,眼裡透出了幾分疑惑和不解來,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圓滾滾的機甲人,大半個身子都躲在小姑娘的身後,卻好像還是忍不住好奇心,蹭著小姑娘的腰偷偷看著他。
  ……
  花滿樓回來的時候,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聞到了後院裡那一股還沒有飄散乾淨的火藥味,然後——就發現他相交多年的摯友正灰頭土臉地站在院子裡,和一臉疑惑的小姑娘大眼瞪著小眼。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進案情的,結果小鳳凰一出來我就玩HIGH了……QAQ……給陸小鳳點蠟燭【我不是故意的,這都是我對陸小鳳森森的愛意啊!陸小雞你感覺到了麼!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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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藏嬌

  花滿亭並沒有和花滿樓一起回來,他還有別的事,半路上就和花滿樓道了別,花滿樓便是一個人回了百花樓。
  阿墨今天留在百花樓試驗機關陣法的事是午飯的時候就已經和他說過了的,想必是陸小鳳又沒走正門,翻牆進來的時候恰好誤闖了小姑娘的陣法……花滿樓聞著空氣中火藥、塵泥還有花雕相交雜著的味道,忍不住在心裡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花滿樓的出現,陸小鳳和柳墨歸自然是都看見了,陸小鳳看著完好無損的花滿樓,第一反應就是鬆了口氣,小姑娘卻是眨了眨眼睛,忽然拋下了陸小鳳,一路小跑著到了花滿樓的跟前,回頭看了眼地上被自己炸出的小土坑,有些心虛地撓了撓頭,語氣裡滿是不好意思:
  “對不起,我又把後院弄糟了!不過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有人忽然闖進來,不會引動機關的!”
  小姑娘說到這裡,睜大了一雙杏眼,轉過頭去狠狠地瞪了陸小鳳一眼,伸手揪住了花滿樓寬大的衣袖晃了晃,那模樣,十足像是一隻撒嬌的小動物:
  “花滿樓,不如我多設些機關好不好?不傷人命的!要不然,萬一下次又遭賊了可怎麼辦?”
  小姑娘的話音剛落,站在她身邊的阿甘就立時用力地跺了跺腳,然後晃著圓滾滾的身子蹭了蹭花滿樓,像是在附和一般。
  小姑娘微微彎了腰,伸出手指戳了戳阿甘,仰起一張小臉看向花滿樓:“你看,阿甘也這麼覺得!”
  陸小鳳原本是站在原地,很是好奇地看著這個小姑娘和花滿樓親昵的相處模式,可聽到這裡,立時就想起剛在險些要了自己命的飛箭和火藥,頓時就是背脊一涼,趕緊張口道:“我不是……”
  “啊對了!”陸小鳳才剛說了三個字,小姑娘就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輕輕一擊掌,仰起頭來看花滿樓,“抓到了賊,是不是應該送去衙門?”
  “嗯,”花滿樓點了點頭,笑意溫和,卻是一本正經地道,“抓到了賊,確實是該送官的。”
  小姑娘一聽,立時就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陸小鳳,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之後,一邊從腰間去了判官筆,一邊興致勃勃地道:“花滿樓,我先點了他的穴,他就跑不了啦!然後你綁了他去官府好不好?”
  花滿樓失笑,點頭:“好。”
  “好什麼好!花滿樓你也太不夠朋友了!”陸小鳳看著越走越近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一層冷汗,縱身一躍,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忽然就已經出現在了花滿樓的身邊,憤憤地伸手一拍花滿樓的肩膀,“虧我還特地帶了太白居的花雕來想和你一起喝酒,你居然還想綁我去官府?簡直是豈有此理!”
  花滿樓被他這麼一埋怨,既不氣也不惱,只是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問道:“哦,那麼花雕現在在哪呢?”
  “花雕……呃……”陸小鳳回頭看了眼原先自己腳下那一處土坑和那一片被好酒浸濕了的泥地,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鬍子,視線有些飄忽。
  柳墨歸停下了步子,將筆繫回腰間,咬了咬唇,有些疑惑地看著好像很是要好的兩人。
  花滿樓笑了笑,溫聲道:“阿墨,抓了賊自然是該送官的,不過他不是賊,是我的朋友,叫陸小鳳。”
  小姑娘聞言眨了眨眼睛,又將灰頭土臉的陸小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咬著唇,眼裡滿是不解:“那他為什麼要翻牆進來?師兄說,凡是翻牆進來的肯定都沒安好心!”
  花滿樓打開扇子,隨意地搖了搖,卻是笑而不語。
  小姑娘見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撓了撓頭髮,轉頭看向陸小鳳。
  小姑娘的目光清澈天真,卻偏又帶著一股認真,好像問的是什麼格外嚴肅重要的問題一般,陸小鳳一向自詡浪子,臉皮厚得很,但……在這樣的目光下,卻實在是覺得解釋也不是,不解釋更不對,索性就摸了摸鬍子,明智地轉移了話題:
  “吃晚飯了吃晚飯了!我都快餓死了!”
  ……
  吃過晚飯柳墨歸便回了房,陸小鳳一個人溜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上又拎了壇酒,熟門熟路地進了花滿樓的房間——當然,這回他是老老實實走得正門,再也不敢隨便翻牆了。
  “雖不是三十年的花雕,但也是佳釀啊!”陸小鳳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一口喝下,而後便是眯著眼睛細細地回味了一番,神色很是滿足。一杯喝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頓了頓後,忽然又取了一個杯子,正要倒酒,花滿樓卻是搖了搖頭:
  “你喝吧,我今天不喝酒。”
  陸小鳳聞言手下一頓,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怎麼突然不喝酒了?”
  花滿樓雖不像他是個酒鬼,但酒量也是很不錯的。
  花滿樓沒有答話,臉色卻是不自覺地微微有些泛紅,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了臉——昨晚雖然醉的是小姑娘,他並沒有半分醉意,但如今只要一“看見”酒,昨夜的情景幾乎就是難以遏制地竄入腦海中……恐怕短時間內,都不敢再喝酒了吧?酒能誤事,果真如此!
  陸小鳳“嘖”了一聲,還以為是屋裡光線的關係讓花滿樓看起來有些臉紅,可略微往前湊了湊、仔細一看——哪裡是光線問題,分明就是他自己紅了臉,忍不住一挑眉,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
  “花滿樓,你不喝酒,是不是什麼時候酒後亂性過,現在不敢再喝了?”
  他雖沒有“酒後亂性”,但事實上卻也差不多了,花滿樓的臉色立時更紅了起來,低咳一聲,難得地板起了臉,聲音之中卻是難掩窘迫:“陸小鳳,不要亂開玩笑!”
  陸小鳳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非但沒有消停,反而更加興致勃勃了起來:“是不是柳墨歸?”
  陸小鳳說到這裡,一下子就來勁了,一邊喝著酒一邊搖著頭拍手:“花滿樓啊花滿樓,沒想到原來你也會金屋藏嬌!”
  陸小鳳一向就是這吊兒郎當的性子,花滿樓和他相交甚久,也知道根本就阻止不了他的取笑,索性不理他,低頭安安靜靜地喝著茶,一直到陸小鳳笑夠了,他這才覺得臉上的溫度似是稍稍降了一些,正了正神色,問道:
  “陸小鳳,先前我托你查萬花谷的事,有沒有消息?”
  “沒呢!”“辦事不利”的陸小鳳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鬍子,仰頭喝了口酒,直搖頭,“我問了不少人,沒有一個人聽說過這地方的,我看,只能等這假銀票的案子結了,去找大智大通來問一問。”
  還是沒有消息……花滿樓彷彿又“看”到了小姑娘咬著唇難過流淚的模樣,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卻也實在是無可奈何,只能點頭道:
  “那便先說說大通錢莊的案子吧。”
  “好啊!”陸小鳳點頭,一邊從懷裡掏出幾張假銀票,一邊仍是笑嘻嘻地隨口問道,“花滿樓,我知道你是君子,肯定不會委屈了人家小姑娘,打算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陸小鳳!”
  “行行行,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還不行麼!談案子!談!案!子!”
  ……
  第二天一早,百花樓的三人就一起出了門——畢竟,假銀票事關重大,還是儘早解決了的好。至於阿甘……卻是太過引人注目了一些,小姑娘雖有些不舍,卻到底還是懂事地將它留在了家裡。
  陸小鳳一路上難得地安分,安安靜靜地走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花滿樓和柳墨歸的相處——小姑娘確實如花滿樓所說,幾乎沒怎麼出過門,走到哪裡都好奇得很,卻是小心地抓著花滿樓的衣袖,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側。陸小鳳自然是沒有錯過小姑娘伸手去拉花滿樓的衣袖時,花滿樓那一瞬間的遲疑和閃躲——花滿樓並不像是不願意,如果硬要說的話,倒更像是……在心虛、彆扭些什麼。
  陸小鳳和花滿樓自小就是摯友,倒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和一個女孩子是這樣相處的,忍不住摸了摸鬍子,饒有興致地在一旁看著——這可比看戲還精彩多了!
  三人去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大牢——花滿亭先前報了官,朱停已經被作為嫌犯關了進去,陸小鳳昨天就是被兩個捕頭設計帶進了牢裡,原因是——朱停說陸小鳳一定能夠查明真相。
  陸小鳳昨天於是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壓根就沒心思細問,今天這才不得不又往牢裡跑一趟。
  “花公子。”大牢門口,兩個捕頭齊齊向花滿樓作揖行禮——
  “在下蔣龍。”“在下洛馬。”
  “原來是飛龍鐵馬二位捕頭。”花滿樓笑,禮貌地回禮。
  柳墨歸站在他的身側,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些什麼,側過頭看了眼花滿樓,卻終於是咬了咬唇,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下去。一直到陸小鳳一個人進了牢房內——朱停說,有話要單獨和陸小鳳說,蔣龍洛馬二人看守在牢房門口,花滿樓這才帶著柳墨歸往稍遠的地方走了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問道:
  “阿墨是不是有話要說?”
  “其實也沒什麼,”小姑娘撓了撓頭,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位捕頭的爹娘怎麼會給起名他叫‘落馬’呢?真的是親生的麼?!”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金鵬王朝,我一直就覺得花花其實也很腹黑……所以,綁了送官坐牢什麼的,陸小鳳你安心的去吧!
  PS:每次聽見“落馬”這個名字,我都想說——是親生的嗎?多大仇啊!


☆、第十四章 刺青

  花滿樓怎麼也沒有想到小姑娘先前欲言又止的居然會是這麼一句話,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無奈——蔣龍洛馬這兩個人雖然算不上是什麼絕頂高手,但身在公門,還是辦過幾件大案的,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氣,但若今天不是小姑娘問出了這個問題,恐怕他是怎麼也不會把洛馬的名字往這方面想的。
  這話若是換了陸小鳳來說,那一定是調侃和揶揄無疑,但若是從柳墨歸的嘴裡說出來——花滿樓聽著她認真又困惑的語氣,簡直就能想像到小姑娘仰著頭、用疑惑的神色看著自己的模樣,臉上素來溫和的笑意忍不住又加深了幾分:
  “阿墨,洛捕頭的姓,是洛陽的洛。”
  “這樣啊……”小姑娘“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卻還是鼓了股腮幫子,搖頭道,“可是讀起來是一樣的,也不好。”
  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守在牢房門口的洛馬,神色中隱隱帶上了幾分同情。
  花滿樓笑著搖了搖頭,那雙一向無神的眼裡好像也帶出了幾分溫柔的笑意來一般,正要說些什麼,卻忽然聽見牢房處一陣開關門的聲音響起,隨即響起的就是陸小鳳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一貫吊兒郎當慵懶語調:
  “朱停說,他有一個師兄叫岳青,和他有一樣的手藝。”
  “岳青?”洛馬愣了一下,“可是岳青十年前就已經得瘟疫死了啊!屍體火化之後骨灰就存放在雲間寺裡。”
  陸小鳳“哦”了一聲,摸了摸鬍子,挑眉道:“火化啊?那就是死不見屍了?死而復生——也未嘗不可啊,嗯?”
  “哦對了,朱停還說,岳青有個女兒,出生的時候胸前有顆痣,岳青就把它紋成了一個斧頭刺青,那就是他們的師門魯班神斧門的標記,哎呀,不過跟你們說這些也沒有用啊,”陸小鳳說到一半,忽然很是無奈地攤了攤手,而後伸手一拍花滿樓的肩膀,“反正,像你們這樣粗魯的漢子,哪裡有機會見到女兒家的胸口呢?這件事,還是得我和花公子出馬……哦不行!”
  陸小鳳餘光一瞥,恰好就對上了站在花滿樓身側的小姑娘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想起昨天灰頭土臉的經歷,背脊一涼,忙不迭地趕緊改口:
  “咳咳,像花公子這樣的君子,肯定也是不會‘隨便’看女兒家的胸口的,所以還是我來吧!”
  陸小鳳說著,刻意在“隨便”那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一邊說著,視線一邊不停地在花滿樓和柳墨歸身上來回打量——花滿樓不會“隨便”看,他看起來的時候肯定一點都不隨便!要不昨天怎麼一說酒就臉紅?倒是這個小姑娘……
  柳墨歸和陸小鳳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眨了眨眼睛,眼裡一片認真:“花滿樓肯定看不見刺青啊!而且……要看女孩子的胸口,我一定比你方便容易的!交給我就好了!”
  小姑娘此話一出,陸小鳳立時就是一噎,張了張嘴本能地就要反駁,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花滿樓雙目失明,他就是想看也看不見刺青的,小丫頭是女孩子,要看女兒家的胸口自然比他方便容易,可是……剛對著別人炫耀完這任務只有自己能完成,結果馬上就被人一句話堵回去的感覺真的好痛苦啊!陸小鳳臉上輕佻戲謔的笑終於是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張苦瓜臉,偏偏看著小姑娘認真的神色,就是怎麼都發作不起來——小姑娘多天真啊!提出要幫忙是多認真多熱心啊!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跟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呢?!
  陸小鳳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既上不去也下不來,險些憋成內傷,好一會兒才覺得算是暫時緩過來一些了,一臉沉痛地拍了拍花滿樓的肩膀:“我說你就不管管?”
  花滿樓笑,伸手一樣拍了拍陸小鳳的肩膀,轉過頭去“看向”阿墨,溫聲道:“那麼找岳姑娘的事就辛苦阿墨了。”
  “不辛苦,”小姑娘立時就用力地搖起了頭,“一點都不辛苦的!”
  “既然已經有了線索,那我們也該走了,去大通錢莊看看吧。”花滿樓失笑,一邊說著,一邊向蔣龍洛馬道了別。
  柳墨歸用力地點點頭應了一聲,乖乖地跟在花滿樓身側往大通錢莊的方向走,才剛走了兩步,背後就傳來了陸小鳳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說你們倆等等我啊!”
  話音還未落全,隨即就是一陣微風掠過,被忽略已久的陸小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追了上來,一張臉上滿是哀怨,簡直比苦瓜還要苦:
  “花滿樓,花滿樓!你也太不夠朋友了!明明說好了是找我幫忙的,居然還和小丫頭一起拆我的台!”
  花滿樓不緊不慢地搖著摺扇,但笑不語。
  ……
  大通錢莊的掌櫃錢老大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見到花滿樓來,臉上的表情又是愧怍又像是終於看到了得救的希望,透著一股欣喜,花滿樓才剛走進錢莊,他就帶著一個心腹忙不迭地把三人一起引入了隱蔽的內室,隨即撲通一聲就對著花滿樓跪了下來:
  “少東家,出了這樣的事,我真是沒臉見你啊!”
  花滿樓搖了搖頭,趕緊彎腰把他扶了起來,語氣溫和,沒有半點責怪和焦急之意:“錢掌櫃不必自責,這本也不是你的責任,最近收到的假銀票是不是都在?”
  “在的,都在的!”見花滿樓並未責怪自己,錢老大簡直就快要感激涕零,趕緊從暗格裡取出了一個木匣打開,遞給三人,“這些都是最近收到的假銀票,都是人字九百八十二號,每一張都是一千兩,一共有將近有四十萬兩!”
  花滿樓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拿起了幾張銀票,陸小鳳摸了摸鬍子,隨手也拿了一遝。柳墨歸眨了眨眼睛,看著匣子裡那厚厚的一遝“銀票”,並沒有伸手去拿——這幾張,和前天花滿亭手裡的那一張是一模一樣的,她已經看過了,再多看幾遍也沒有什麼意義,小姑娘索性就移開了注意力,有些好奇地環視著四周,然後忽然間目光一頓,忍不住抬腳——那邊的那堵牆……
  “柳姑娘可是有什麼事?”柳墨歸才走了兩步,就立時被錢老大叫住,男人那臃腫的身軀不知道為什麼竟好像格外靈活,幾步就擋在了她的面前,臉上是一派殷勤的討好之色,“柳姑娘可是渴了?我讓人去沏壺茶來……”
  柳墨歸往牆上看了一眼,回過頭又看了看正動作一致聞著銀票的花滿樓和陸小鳳,略微猶豫了片刻,卻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只是……覺得無聊所以隨便走走。”
  錢老大笑了笑,正要接著說什麼,卻聽見花滿樓開了口:“大部分的銀票上有酒漬,應該是在酒宴上使用過。”
  “不錯,不過除了酒漬,還有別的東西花滿樓花公子就聞不出來了,比如說……”陸小鳳點了點頭,然後閉著眼睛又把銀票聞了一邊,語氣很是陶醉,“不只是酒宴,而且還有很漂亮的陪酒姑娘。這種西域大月國的胭脂,一盒就要上百兩,尋常的陪酒姑娘怎麼用得起呢?哎呀花公子啊,不是我說你,有時候呢,胭脂水粉什麼的也要懂一些,你看,這種時候不就派上用場了?就算沒有這個案子,以後討心儀的女孩子歡心,也必然是會用到的嘛,阿墨,你說是不是?”
  “陸小鳳!”花滿樓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無奈和……隱隱約約的警告意味,正要將話題扯回來,忽然就聽見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響了起來:
  “不是啊,師兄說,油嘴滑舌的登徒子多半都喜歡送女孩子胭脂水粉,一定不能輕信,有藥的就下藥,有機關的就放機關,不用客氣!”
  小姑娘睜大了一雙杏眼,滿臉認真地看著陸小鳳。
  陸小鳳回過頭和她對視,從她的眼裡明明白白地看見了“你果然是個登徒子”的訊息,簡直委屈得恨不得仰天長歎一聲——花滿樓到底是從哪裡把這個小活寶給撿來的?
  咬牙切齒了半天,陸小鳳最終也是無可奈何,在花滿樓溫和中又透著些許無奈和戲謔的笑意裡,乾咳了一聲,生硬粗暴地轉移了話題:
  “能捨得在酒宴上用這麼大額,一定是富商巨賈,錢老大你知道附近有什麼地方能讓這些人一擲千金的?比如說……”陸小鳳一邊說著,一邊好像已經忘記了剛才的尷尬,滿臉的嚮往,“大賭場?或者是青樓?總之一定是一個充滿了金錢、誘惑和女人的銷金窟。”
  “這……”錢老大愣了愣,似乎是一時之間有些想不起來,但先前被他一起帶進內室的那名心腹卻是突然開了口:“你說的,不就是極樂樓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女孩子的胸口怎麼能隨便看呢,陸大俠你還是一邊玩去吧,把妹子放著讓墨墨來!
  登徒子你好,登徒子再見!裴師兄又立功了2333333333
  今天編輯敲我說最近總局風聲緊,出版的小說故事內容要積極健康陽光向上……但是我寫的是禁忌戀,然後就……雖然改稿的時候已經改得不那麼禁忌了,但是大家最近都不敢往槍口上撞,只能延後上市……哭瞎了有木有有!前幾個禮拜熬夜改稿改得簡直喪心病狂啊有木有!!!哭著去碼字了QAQ


☆、第十五章 極樂

  傳說附近有一個叫做極樂樓的地方,在那裡,金錢、女人、豪賭……凡是你能夠想到的享受應有盡有,許多武林人士和鉅賈富賈都喜歡在那裡豪賭,一擲千金,然而極樂樓究竟在哪裡卻從來也沒有人知道——傳說極樂樓是會飛的,每到夜晚的時候就會突然出現,一旦天亮就會飛走、消失無蹤……
  錢老大的那名心腹並沒有去過極樂樓,所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些“傳說”而已,再要繼續問下去,卻是什麼也不知道了——極樂樓本就是有錢人才享受得起的銷金窟,他所知不多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見已經沒有更多的線索,三人便告了辭一起出了大通錢莊,花滿樓和陸小鳳都是一臉的若有所思,大概還是在想著極樂樓的事,柳墨歸卻是伸手,拉了拉花滿樓的衣袖。
  花滿樓側過頭,溫聲問道:“阿墨,怎麼了?”
  “花滿樓,”小姑娘仰起臉看他,“大通錢莊的屋子也是你們家修建的嗎?”
  “是,”花滿樓點頭,“各地的分號都是由花家請人統一修建的,佈局都是一模一樣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所有的分號裡,內室牆上都有機關嗎?”
  機關?花滿樓本能地搖了搖頭,卻是微微一怔,好像一下子意識到了些什麼,陸小鳳卻是已經搶先一步問出了口:“阿墨,你是說剛才那間屋子裡有機關?”
  “嗯,”小姑娘點頭,回憶著先前自己在牆上看見的細微痕跡,“離得有些遠,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那堵牆上確實有機關,應該是暗室或者密道,但牆上並沒有暗門的痕跡,我猜入口應該是在櫃子的後面,被擋住了所以看不見。”
  自從那天差點在小姑娘的機關和陣法下變成一隻死鳳凰,陸小鳳就徹底明白了小姑娘在這方面絕對是個大行家,自然是深信不疑,聽完了小姑娘的話,腦中一下子就閃出了某種可能性,看著似乎略有些心事重重的花滿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滿樓,其實也不一定的……明晚我找個機會進去探一探就是了。”
  “但願如此。”花滿樓點頭,卻是不由自主地輕輕歎了口氣——錢老大在大通錢莊已有十多年了,他和錢老大的女兒霞兒更是自幼就相識了的,這一次若是他也牽涉其中,實在不是一件能讓人覺得愉快的事。
  柳墨歸仰起頭看著花滿樓——他臉上的笑意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卻不知為什麼竟讓她有一種莫名的難受,咬著唇猶豫了片刻,卻忽然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花滿樓只覺得手上忽然就被一片溫軟握住,本能地就想要抽回手,卻就聽見小姑娘清清脆脆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花滿樓,你不要難過,說不定……說不定是我看錯了!”
  小姑娘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濃濃的擔憂和關心,花滿樓微微怔了一下——小姑娘一直都很乖巧,可他感覺得出來,在機關陣法、天文術數方面,她卻一直都是對自己極有自信的,如今為了安慰他,竟是不惜說自己錯了……
  原本正想要抽回來的手不知道為什麼竟好像一下子就沒了力氣,花滿樓鬼使神差地就這麼任由小姑娘將他的手握在自己溫暖又柔軟細膩的掌心裡,暗歎一口氣,點了點頭:
  “我不難過,阿墨也一定不會看錯的。”
  ——他現在,又哪裡還有心思難過?此時此刻唯一的感覺,就是自己被她握住的那只手,好燙好燙……
  一個人走在前頭的陸小鳳回頭,挑了挑眉,一臉的似笑非笑。
  花滿樓和柳墨歸是先回的百花樓,陸小鳳說另外還有事,便沒有和他們一起,一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又再次出現,順便還帶了一個男人一起回來。
  “咦?我以為只有陸小雞這混蛋才到處招惹女人呢,花滿樓你怎麼也和他學得一樣了?糟了糟了!從此這世上又多了一個混蛋,少了一個君子,簡直就是人間慘劇啊!”
  ——這是男人看到柳墨歸時的第一句話。
  花滿樓有些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小姑娘就已經是皺著鼻子鼓起了腮幫子,氣呼呼地反駁:“花滿樓才不是混蛋!”
  花滿樓失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給她順了順毛,一邊向男人解釋著:“司空摘星,我和阿墨並不是……”
  “你們是什麼關係呢,這就和我有沒關係了,”人稱“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翻了個白眼甩給陸小鳳,“我是來帶你們去極樂樓的!陸小雞居然連極樂樓在哪裡都不知道,根本就一點用都沒有,乾脆我和你們去吧,不帶他玩!”
  “喂猴精,你這也太不夠朋友了吧!”陸小鳳立時抗議。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一聲,縱身一躍而起:“有本事你輕功贏了我我就帶你去啊!”
  “好啊,比就比!怕你不成!”陸小鳳的話音還未全落,人也已然如同脫弦之箭一般躥了出去,一瞬間就沒了人影。
  ……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比試輕功,到底是誰輸誰贏,柳墨歸併不清楚,反正到了天黑之後,司空摘星還是帶著三人一起到了一處樹林中,從地下翻出了兩個棺材來,然後自己就已經毫不猶豫地跳進了其中一個,順便還催著幾人趕緊一起下來。
  難怪要叫極樂樓,也難怪一直沒有人知道極樂樓在哪裡,原來每去一次極樂樓,就是要進一次棺材,也就是——去了一趟極樂世界……陸小鳳摸了摸鬍子,跳進了司空摘星的那一支棺材,柳墨歸和花滿樓進了另一個,然後各自在棺材邊插上了一支小煙花,蓋上了棺材的蓋子。
  花滿樓和柳墨歸才剛躺進去不久,很快就聽見了有釘棺材的敲打聲從上方傳來——看來是極樂樓的人來了。
  很快,敲打聲就停了下來,然後棺材裡的兩個人就同時感覺到自己躺著的棺材被抬了起來。
  “放心睡一覺,等醒了以後,極樂樓就到了。”這是司空摘星蓋上棺材蓋子之前說的話,可——現在這種情況下,花滿樓又怎麼可能睡得著?
  棺材並不小,並排躺下兩個人還是足夠的,可也僅僅就只是足夠而已——除了他們,已經再也沒有了其他的空間了,花滿樓和柳墨歸就這麼肩挨著肩躺在一起,甚至……聯手都快要靠在了一起。
  花滿樓的感覺本來就比普通人要敏銳得多,更何況如今是在這樣一個狹小的密閉空間之內?小姑娘的體溫好像根本就用不著通過觸碰,光是憑著空氣都能夠毫無阻礙地傳到他的身上,而和這溫度一起傳來的,還有小姑娘身上似有若無的馨香……
  江湖人縱然不拘禮法,花滿樓也一向有自己的原則,從來不曾和其他女子親近到這樣的地步,前日夜裡小姑娘醉酒後的場景再一次無端地在自己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臉上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層紅暈——也幸虧棺材裡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這才勉強沒有洩露了他滿心的窘迫,但……花滿樓很快就發現自己慶倖得太早了——本就有些發燙的手上忽然又是一暖,緊接著小姑娘就開口了:
  “花滿樓,你身上怎麼這麼燙?很熱嗎?”
  小姑娘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擔心,一邊說著,一邊還摸索著按上了他的手腕:“咦?身體很好,沒有生病啊……”
  小姑娘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伸了伸手就要繼續摸索,花滿樓心頭一跳,趕緊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阿墨,我沒事。”
  小姑娘在黑暗之中抿了抿唇,依舊是不放心:“可是你身上真的好熱啊……”
  花滿樓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低咳了一聲,再開口的時候,一貫溫和清朗的聲音竟像是帶上了幾分乾澀和沙啞:“或許是……衣服穿得有些多,空間又小,所以有些熱吧。”
  小姑娘“哦”了一聲,語氣裡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卻到底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只是再一次強調著:“你要是不舒服就說出來,然後先回去休息,我們去就行了!沒有關係的!”
  ——因為棺材外正有人抬著,怕被聽見他們說的話,小姑娘很是機靈地沒有提起查案的事。
  “好。”花滿樓點點頭應了一聲,卻是悄無聲氣地輕輕歎了口氣,黑暗之中的兩人又再一次恢復了先前的安靜。
  極樂樓似乎離得有些遠,兩人一直等了好久,棺材都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意思,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側忽然傳來了小姑娘打呵欠的聲音——在黑暗中躺得久了,當然是很容易就覺得困的。
  “花滿樓,我睡一會兒,”小姑娘摸索著扯了扯他的衣袖,“就一會兒,如果到極樂樓了你就叫醒我,你要是不舒服,也一定要叫我!”
  小姑娘的聲音因為困倦而不像平時那麼清脆,帶上了濃濃的睡意,聽起來卻是平添了幾分慵懶和……嫵媚——明明都已經那麼困了,卻還是擔心著自己的身體,但他的異常卻是因為……花滿樓忽然覺得有些無措,只能低聲應了一句“好”,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小姑娘卻是很快就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但花滿樓的窘境卻並沒有因為小姑娘的睡著而解除——也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也許是過了一刻鐘?花滿樓只知道自己的神經才剛剛放鬆了下來,胸口和腰間卻立時就是一緊——睡著了的小姑娘有些不舒服地翻了個身,伸手抱住了他,隨即整個人都窩進了他的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簡直已經喪心病狂了,兩個人在棺材裡居然還能寫曖昧233333333
  這篇文裡司空摘星的性格參照電影多一點吧,感覺電影裡的司空摘星性格要比原著好玩一點~
  話說不要在意禮法的問題啦,在武俠小說的世界裡找禮法你就輸了!更何況萬花本來就是出了名的不守禮法,而且……墨墨表示睡著了之後她什麼都普吉島╮(╯_╰)╭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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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賭局

  小姑娘的身子溫暖柔軟,髮絲蹭在他的頸側,帶出了些許的癢意,花滿樓僵了僵,伸手正要去推,小姑娘卻忽然在他懷裡蹭了蹭,低聲地呢喃著“師父,師兄”……花滿樓心下不忍,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髮頂,收回了想要推拒的手。
  “七童,你說把她當成小孩子,究竟是在騙我還是在騙自己?”——花滿亭那日的話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浮現,花滿樓在一片黑暗中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竟是略略帶上了幾分迷惘——是騙自己,還是……連自己也未曾看明白自己的心意?
  花滿樓低低地歎息了一聲,任由小姑娘抱著自己睡得香甜,再也沒有了別的動作。
  棺材一直平穩地行進著,也不知道是抬棺材的人小心謹慎、刻意繞了遠路,還是極樂樓確實離得遠,幾人在棺材裡躺了好半天,一直到連陸小鳳也已經等得昏昏欲睡了,這才終於感覺到棺材被放了下來、有人開始起出釘在棺材上的釘子,掀起了棺材蓋子。
  花滿樓叫醒了柳墨歸,小姑娘這會兒還有些睡意朦朧的,一邊撐著身子坐起來,一邊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看得陸小鳳一陣好笑——這姑娘倒還是真是放心,在棺材裡、還有個男人就躺在自己的身邊,這樣居然也能睡得著,也不知道和她“同床共枕”的花滿樓這會兒是個什麼心情?
  陸小鳳似笑非笑地看了花滿樓一眼,卻見他正站在棺材邊,彎了腰伸手去拉小姑娘出來,動作和神色都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陸小鳳笑著搖了搖頭,接過極樂樓裡遞來的面具,隨手拋了兩個給花滿樓——許多來極樂樓的人並不願意暴露身份,而極樂樓本身也需要保持神秘,所以極樂樓裡的所有人一概都是帶著面具的。
  “阿墨,極樂樓裡人多,形勢又複雜,你跟著我,不要亂跑。”花滿樓一邊將面具遞給柳墨歸,一邊仔細地叮囑著。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應下,想了想又覺得不放心,乾脆就伸出手,抓住了花滿樓的衣袖——花滿樓腳下微頓,卻是點了點頭,沒有拒絕,甚至……被面具遮住了大半的臉上也顯出了幾分安心來。
  柳墨歸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合——賭桌邊圍滿了各種各樣的男人,人聲鼎沸、一擲千金,漂亮的姑娘們或是彈著琴唱著曲,或者侍立在客人們的身邊、溫柔小意地伺候著……小姑娘好奇得不行,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睜得老大,幾乎是有些看不過來,要不是手裡緊緊地抓著花滿樓的衣袖,說不定真的就走丟了!
  “阿墨,阿墨?”“眼見著”小姑娘又停在了原地不動,想必是又見到了什麼好奇的人和東西,花滿樓微微皺了皺眉,連聲喊她,小姑娘這才低低地“啊”了一聲,一下子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不起,我以前沒見過,有些好奇……”
  花滿樓搖了搖頭,無神的眼裡竟是也微微染上了幾分無奈,卻隨即就感覺到小姑娘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花滿樓,花滿樓!”
  花滿樓向她側過了頭去,溫聲道:“阿墨怎麼了?”
  “我……我怕我一不小心看得太好奇就走丟了,”小姑娘難得地有些害羞,伸手摸了摸鼻子,一張精緻的小臉在燈光下泛著淺淺的粉色,“你拉著我好不好?我就一定不會走丟了!”
  “你拉著我好不好?”——若是尋常女孩子這樣說,難免會讓人心猿意馬,可若是柳墨歸……她從小大概是和師兄親近慣了,只是拉個手罷了,想必早就已是習以為常……花滿樓聽著一樓廳內嘈雜的人聲,無聲地歎了口氣,將摺扇收回袖中,頓了頓,伸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的手修長溫軟,也許是因為常年練武和擺弄機關的緣故,指腹處有著一層薄繭,花滿樓起初並沒用力,只是虛虛地將小姑娘的手握在掌心,小姑娘卻是立時就毫不避忌地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看著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很是安心地笑了笑,轉頭就興致勃勃地又看起了鄰桌的賭局。
  極樂樓的一樓多是鉅賈富賈,常去二樓的卻都是武林人士,陸小鳳在二樓大殺四方。贏得缽滿瓢滿之後,極樂樓的人卻忽然迎了上來:
  “恭喜幾位,不知幾位有沒有興趣到三樓去啊?那兒的賭局更刺激!”
  “好啊,既然來了如果不賭個夠,那可太遺憾了!”陸小鳳興然應允——他們來,就是為了查案的,能看得更多,自然是求之不得。
  花滿樓自然也沒有意見,幾人跟著極樂樓的下人上了三樓,司空摘星卻是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了。
  比起一樓和二樓的嘈雜熱鬧,三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格局佈置也不像是賭坊,反而頗為精緻素雅,倒像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府邸——柳墨歸這會兒終於沒什麼可好奇的了,安安靜靜地站在花滿樓的身側,看著款款出現的那位無豔姑娘。
  “二位公子,這位姑娘,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無豔的視線掃過花滿樓和柳墨歸仍舊還相握著的手,微微一頓,臉上卻立時又掛上了溫柔的笑意,“不知幾位是否能把面具取下?”
  “好啊!”陸小鳳向來就是一見漂亮的女人就心軟得不行,無豔的話音剛落,他就已經爽爽快快地取下了面具,“我早就覺得戴著面具和人說話,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花滿樓和他相交甚久,知道他是老毛病又犯了,也不說話,卻是一樣取下了面具。至於柳墨歸……那就更不在意了,小姑娘爽快地一伸手,已經把面具解了下來。
  屋裡燈光昏暗,小姑娘卻是皮膚光潔瑩潤,神色好奇天真,卻偏又是一派坦然,眉宇間帶著幾分英氣和隨性,又恰是二八年華、青春少艾……即便是陸小鳳,乍然之間也忍不住呆上了一呆,然後看著兩人相握的手,正要開口打趣幾句,卻到底是生怕自己壞了事,硬是低咳一聲把話統統都咽了下去,眼裡卻滿滿的都是揶揄的笑意——反正花滿樓就算知道他在笑,也看不見他是因為什麼而笑!
  女子都是愛美的,乍然之間被小姑娘搶去了風頭,無豔微有些不快地沉了沉臉色,下一刻卻立時就恢復了過來,臉上恰到好處地帶上了幾分羞澀,笑意溫柔:
  “小女子還不是知道幾位的姓名呢!”
  陸小鳳挑眉,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輕佻:“我叫陸小鳳。”
  無豔微微羞紅了臉,向他行了一禮,一旁的花滿樓卻是一派謙和溫文:“在下花滿樓。”
  “我叫柳墨歸。”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自覺地往花滿樓的身側又靠了靠。
  “陸公子,花公子,柳姑娘,極樂樓三樓的賭法一向是由無豔來決定的,今天的賭局名叫天女散花”無豔屈身給三人行了一禮,拍了拍手叫來了一個小丫鬟,手裡的託盤裡放滿了新鮮的花瓣,“賭法很簡單,就是三位猜一下,這盤花瓣的數目究竟是單數還是雙數。三位,可要看清楚了。”
  無豔說著,接過了花瓣,姿態優美地一旋身、將手中盛放花瓣的盤子向上一揚——立時就是漫天花雨、飄飄灑灑,煞是好看。
  小姑娘仰起頭,看著滿天紛紛揚揚的花瓣,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忽然間就黯了下來——好漂亮的花雨,卻永遠也及不上谷裡晴晝海那一片芳菲連綿的花海……
  陸小鳳這時候卻是一下子就苦了臉——花瓣太多,紛紛揚揚地哪裡數得過來?餘光一掃卻忽然瞥見花滿樓正是一臉認真,雙眼無神,耳朵卻是微動,很顯然是在專心聽著花瓣落地的聲音。
  花滿樓的聽覺一向比常人好過太多,看來是十拿九穩了,陸小鳳忽然有了主意,一挑眉,伸出了手指暗自運功……
  於是柳墨歸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陸小鳳的指尖正發出一道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氣勁,裹著一片花瓣搖搖晃晃地飄向無豔的肩頭——若這篇花瓣沒有落地,花滿樓自然是要漏數了。
  眼見著陸小鳳居然敢作弊,小姑娘一下子就氣得鼓起了腮幫子,憤憤地瞪了他一眼,也伸出手,指尖彈出一道氣勁——原本就要落到無豔肩頭的花瓣忽然就改了個道,又晃晃悠悠地往地上飄去。
  陸小鳳一下子就急了,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邊還忙不迭地轉頭去看小姑娘,連連給她遞眼色——讓花滿樓贏了有什麼好?一會兒花滿樓這個“贏家”被無豔拉走“招待”了,你哭都來不及!
  可惜了陸小鳳的“一番好心”完全沒用,小姑娘哪管得了這些,只是一門心思地覺得不能讓他作弊贏了花滿樓,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也暗中使勁。
  兩人於是就這麼較起了勁來,誰也不肯相讓——就只見那篇花瓣一會兒往地上落,一會兒又似被風吹起,直直地往無豔的肩頭飄去,兩人的內勁也不由得越加越大,起初還是悄無聲息的暗中較勁,到了後來,花滿樓甚至都已經能聽到氣勁的破空聲了!
  “阿墨,陸小鳳,你們……”
  花滿樓勸阻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得忽然“嘭”的一聲——花瓣受不了拉扯終於被撕裂,兩人的氣勁一下子就正面撞到了一起,在無豔的身邊轟然炸開。
  無豔嚇得一下子白了臉色,趕緊退開幾步,卻是一腳踩空,整個人都向後倒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你拉著我我就不會走丟了什麼的,墨墨你不要再調戲花花了,再這樣下去他說不定會被你逼黑化的233333333


☆、第十七章 喜歡

  受到池魚之殃的無豔白著一張俏臉驚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幾乎是已經不敢再看,但……預想中的疼痛和狼狽並沒有如期而至,反而一下子撞進了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懷抱。
  無豔紅著臉,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就見陸小鳳不知什麼時候竟是伸手把自己攬進了懷裡,不僅拉住了差一點摔倒的自己,甚至還為自己擋去了先前兩股內勁相撞時的餘波。
  也虧得陸小鳳和柳墨歸兩人多少都還知道收斂一些,雖是較著勁,卻並沒有出全力,否則以兩人的功力,無豔恐怕就不只是受到驚嚇那麼簡單了。
  “無豔姑娘,”佳人在懷的陸小鳳挑了挑眉,語帶關切,“你沒事吧?”
  “多謝陸公子相救。”無豔的臉色越發羞澀了起來,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並沒有推開陸小鳳,仰著頭看他,一雙眼睛裡風情無限,“陸公子真是好身手,可惜這賭局卻是……”
  “賭局就算作是陸小鳳贏了吧,”花滿樓介面,語氣裡帶著微微的歉意,“阿墨少不更事,讓姑娘受驚了。”
  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聞言,立時就張了張嘴,似是有些委屈地想辯解幾句,可一看花滿樓那溫和的神色,卻忽然間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咬著唇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花滿樓卻似是根本未曾察覺到半點異樣一般,溫和地笑了笑,將自己的籌碼盡數給了陸小鳳。
  陸小鳳放開懷裡的無豔,意味深長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到底還是忍不住“嘖”了一聲:“花滿樓,你可真是大方啊……”
  花滿樓笑了笑,不置可否,無豔卻是又嬌聲開了口:
  “既已分出勝負,接下來的時間就請幾位好好享受吧,”無豔說著,嬌羞地看了一眼陸小鳳,眼波流轉間盡是風情,“隔壁便是無豔的房間,陸公子既已勝了,不如去無豔房中小坐、讓無豔招待一番可好?這間房就留給花公子與柳姑娘吧,我們可不要打擾了他們才好。”
  “無豔姑娘真是知情識趣……”陸小鳳挑眉笑了起來,也不管花滿樓看不看得見,對著他笑得一派意味深長,隨即伸手就把無豔攬進了懷裡,摟著她推門出去,“花滿樓,你可不要浪費了無豔姑娘的一番好意啊,嗯?”
  花滿樓竟是破天荒地沒有解釋,有些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任由陸小鳳和無豔一起相擁著出了房間、順便還將房門緊緊地關上了,然後才向著柳墨歸的方向微微側過了頭,柔聲喚道:
  “阿墨。”
  小姑娘沒說話,卻是又用力地咬了咬唇,扭開了頭去——這是她第一次不理花滿樓。
  花滿樓也不生氣,臉上的笑意仍是一片溫和:“阿墨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一句話,問得小姑娘立時就回了頭,臉上滿滿的都是委屈:“陸小鳳他耍詐!我只是不想你輸給他……才不是不懂事!”
  他說她“少不更事”的時候,她真的是被氣到了,她明明就是為了他才出手的,他卻覺得自己不懂事、在胡鬧!還是說,他之所以這樣覺得,是因為——
  “花滿樓,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無豔姑娘?”小姑娘睜大了一雙杏眼,眼底的委屈更甚,“因為我差點傷到她了,所以你不高興是不是?”
  他喜歡無豔……這又是從何說起啊?花滿樓微微一愕,隨即便有些無奈地搖起了頭,鬆開一直和小姑娘相握著的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阿墨,並沒有這樣的事。”
  柳墨歸咬著唇不說話,眼裡帶著濃濃的懷疑,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花滿樓看。
  “很抱歉,雖是謙辭,我也不該這樣說阿墨的,”花滿樓態度誠懇地向小姑娘道歉,語氣柔和,“我並沒有不高興,但那無豔姑娘恐怕並不簡單,我只是不想阿墨與她多做糾纏,免得再生事端,卻是委屈阿墨了。更何況,無豔姑娘必然要招待勝者,我卻是……”
  花滿樓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頓了頓,神色間竟是微有些窘迫,片刻後,直接跳過了未說完的話,接了下去:“如此一來便可順理成章地推給陸小鳳,他定是遊刃有餘,而且也樂意之至。”
  “真的嗎?”小姑娘聞言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眼底的委屈漸漸褪去,卻還是有些半信半疑地看著花滿樓。
  花滿樓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語帶笑意:“陸小鳳欺負我是個瞎子,卻是要多謝阿墨為我出頭了。”
  “那、那我就不生氣了,”誤會終於解除,小姑娘一下子就紅了臉,不好意地撓了撓頭髮,幾乎都有些不敢去看花滿樓,“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氣才對……陸小鳳他耍賴,真丟人!我才不會讓他欺負你呢,花滿樓比他好百倍!”
  花滿樓聽著小姑娘的話,終於是鬆了口氣,他現在幾乎已經能夠想像到小姑娘仰著臉、一臉認真又憤憤地指責著陸小鳳耍賴的模樣,早已是忍俊不禁,卻忽然又覺得自己的衣袖被扯動了——
  “花滿樓,”小姑娘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猶豫,卻是一派認真,“花滿樓,我不喜歡那個無豔姑娘,她一定不是好人!你……你千萬別喜歡她!”
  花滿樓怔了一下,略有些意外:“阿墨怎麼知道她不是好人?”
  ——他確實覺得這位無豔姑娘不簡單,但小姑娘天真懵懂,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不知道,”柳墨歸撓了撓頭,“她很漂亮,可是她總是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好像很假的樣子……師兄說,我的直覺一直都很准的!不是因為嫉妒她長得漂亮才討厭她的,我、我也長得不比她差啊……”
  小姑娘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輕得已經幾乎沒有,可花滿樓向來耳力過人,輕而易舉地就將她的話聽了個清楚,微微一愣後,立時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花滿樓!”小姑娘瞪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不許笑!我又沒有說錯!”
  “嗯,”花滿樓含笑點頭,素來無神的眼裡竟好似是劃過了一抹溫柔,讓他本就清俊的眉宇似是更添了一分繾綣,“阿墨確實沒有說錯,我雖看不見,但我知道,阿墨一定比無豔姑娘還要漂亮得多。”
  ——他摸過她的臉,知道她長得的確很是漂亮,絕不會輸給任何人。但其實長相倒並不是最重要的,小姑娘身上那種天真坦然、真誠隨性才是最可愛的地方,這就早就已經足以勝過那位無豔姑娘了……
  自信和自負是一回事,被別人誇獎卻又是另一回事了——得了花滿樓誇獎的小姑娘這時候卻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紅了臉,臉上的笑意卻是越發燦爛,伸手拽了拽花滿樓的衣袖,不依不饒地要得到他一句答應:
  “所以啊,你千萬不要喜歡她!”
  “好,”花滿樓笑著點頭,“我不喜歡她。”
  小姑娘得了他的保證,立時就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歪著腦袋望了眼門外的方向,語氣裡帶著難得地狡黠和促狹:“嗯嗯!讓給陸小鳳正好!”
  先前還說無豔不是好人,現在卻又說讓給陸小鳳正好……看來小姑娘這一回是真的被陸小鳳使詐的事給氣著了——花滿樓搖頭失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小姑娘正搖頭晃腦地掰著手指頭琢磨著:
  “所以啊,花滿樓這麼好,要找的話也一定要找一個一樣好的女孩子才行!要不然就太委屈啦!”
  花滿樓聞言,摸著小姑娘髮頂的手立時就是一僵,臉上溫和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固,小姑娘卻似是毫無所覺,仍舊在認認真真地掰著手指頭一條一條地數著:
  “唔……要長得漂亮,而且要很聰明,不能像陸小鳳一樣欺負花滿樓看不見……”
  小姑娘自顧自地認真思索了好半天,卻始終沒有聽見花滿樓的回答,暫時停了自己的話頭,有些奇怪地仰頭看他:“花滿樓,你怎麼不說話?我說得不對麼?花滿樓?”
  “哪裡需要那麼多的要求?”花滿樓終於回過神來,摸了摸她的頭,微微別開了視線,苦笑著搖了搖頭,聲音不知為什麼比起平時好似低了幾分,“若是喜歡一個人,是沒有辦法預料和控制的,也許和自己先前的想像、要求完全不同,但一旦遇到了,卻終究還是會動心的……”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迷惘:“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吧,”花滿樓摸著她的髮頂,微微搖了搖頭,語氣裡竟好似是帶上了些許悵然,卻仍是一貫的溫柔,“等哪一天阿墨若是也有了喜歡的人,想必就會明白了。”
  ——阿墨,我已經明白了,你又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明白呢?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大家都想花花黑化……尼萌好壞2333333333其實上一章花花就隱隱約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這一章的話就徹徹底底看明白啦!不要嫌慢熱,不要嫌清水,君君和莊主一開始不是也很清水麼?後來馬上就神進展了有木有!
  話說其實我一直覺得花花很腹黑的,貼原著給你們看:
  《金鵬王朝》:
  【獵戶又怔了怔,道:“你就是花滿樓?你今年已有五十多?”
  花滿樓道:“我保養得好,所以看來年紀輕。”
  獵戶以不住問道:“要怎麼保養,我……我可不可以學
  花滿樓談淡道:“那也容易,我只中過每天吃五十條蚯,蚓,二十條壁虎.外加三斤人肉。”
  獵戶看著他,連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了下來,突然轉回,身,頭也不回的跑了出眾,落荒而逃了。】
  還有繡花大盜的時候,陸小鳳要偷偷潛進王府,花花明知道葉孤城在王府,也不告訴他,就等著看他們兩個對上什麼的……


☆、第十八章 牽手

  在極樂樓待了一夜,柳墨歸早就已經是困得不行了,一回到百花樓,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間,蹭了蹭一整晚沒有見到的阿甘,然後脫了衣服爬上床,把自己整個人都裹進了被子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小鳳、花滿樓和司空摘星卻並沒有閑下來,三個人一起坐在百花樓二樓的視窗,交換著昨夜在極樂樓查到的訊息。
  “那位無豔姑娘胸口有一塊斧頭的刺青。”陸小鳳挑了挑眉,摸著鬍子回憶著昨晚和無豔獨處時看到的圖案。
  花滿樓“哦”了一聲,微微上揚的語調裡竟是帶上了幾分笑意:“那看來無豔姑娘就是岳青的女兒了?”
  “可不是!運氣真好,這麼快就找到人了,”陸小鳳笑了起來,一邊老實不客氣地拿過桌上的酒壺仰頭灌了一口,一邊又從懷裡掏出了一串佛珠放到桌上,“無豔給了我一串佛珠,說要是看到另一串一模一樣的,就會明白了。”
  司空摘星手快,陸小鳳剛把佛珠放下,一眨眼的工夫佛珠就已經到了他的手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之後,很是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這有什麼特別的嗎?很普通嘛……”
  陸小鳳挑了挑眉,沖著花滿樓的方向努了努嘴,司空摘星又盯著手裡的佛珠看了看,聳了聳肩,伸手遞給了花滿樓。
  花滿樓接過佛珠,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頓時心下了然:“串珠子的線和打結的手法,都和雲間寺的佛珠是一樣的。”
  陸小鳳似乎是對花滿樓的話並沒有半點意外,反倒是一派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從懷裡掏出了一疊銀票:“這是我出來時,用昨晚贏的籌碼在極樂樓裡兌換的銀票。”
  司空摘星立時就“嘖”了一聲——全部都是人字九百八十二號,而且,每一張都是新的!
  花滿樓拿了兩張銀票,仔細地摸了一遍,然後又放到鼻子底下細細地聞了聞——銀票很新,甚至還帶著淡淡的油墨味,很顯然全都是剛剛印製、未曾使用過的。
  極樂樓必然就是假銀票的源頭,但更讓花滿樓在意的事是,銀票上除了油墨味,還帶著另一種他熟悉的芬芳香味——
  “花滿樓,你的百花散還真是香啊!”陸小鳳見他神色有異,立時就知道他是發現了,聳了聳肩,仰頭喝了口酒——百花散煉製起來頗為繁瑣,而且只能起到調和溫養的作用,花滿樓一般不太煉製,一共也就只送出過一瓶而已,就是送給了錢老大的妻子——這是在他們對錢老大起了疑心的時候,花滿樓隨口和他提起過的。
  花滿樓摸著銀票沉默了一陣,輕輕地歎了口氣:“看來我們改去一趟雲間寺了。”
  ——錢老大到底還是沒能抽身事外。
  陸小鳳點了點頭,隨手一拍司空摘星:“猴精,昨晚你查到什麼沒有?”
  “極樂樓裡到處都是機關,我差點連命都沒了!”司空摘星拍了拍胸口,一副後怕得不得了的模樣,“擺明瞭就是魯班神斧門的手筆!”
  陸小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邊伸手也給他倒了杯酒,一邊直拿眼角瞟花滿樓:“這好辦啊,你問問花滿樓肯不肯把他們家阿墨借給你?”
  “陸小鳳!”花滿樓微微皺眉,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警告。
  陸小鳳卻是根本就不知道消停,看著花滿樓的樣子更是覺得好笑,沖著司空摘星一陣擠眉弄眼,一邊還不忘了繼續調侃著花滿樓:
  “花滿樓,你是不高興我說阿墨是你家的呢,還是不願意把她借給別人?哦對了,都差點忘了問你了,”陸小鳳說到這裡,忽然間就摸著鬍子賊兮兮地笑了起來,滿臉都是戲謔——
  “昨晚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好好享受?可別白費了無豔姑娘一番好意啊!”
  ——昨天,無豔為了不打擾他和小丫頭,可是特地把自己給帶走了,就是想給他們倆騰出空間和機會來,嘖……多麼知情識趣啊!
  “陸小鳳你……”花滿樓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偏偏……他昨天才剛意識到自己對小姑娘的心思根本就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正直,實在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解釋,一張俊臉頓時就染上了幾抹薄紅,半是窘迫半是無可奈何地“唉”了一聲,拂了袖子轉開了頭去。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相視一笑,心情愉快地吹著口哨碰了碰酒杯,一口乾了杯子裡的酒。
  ……
  柳墨歸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陸小鳳和司空摘星都已經不在百花樓,花滿樓說他們倆是先去和蔣龍洛馬通個氣,順便也讓官府做好準備,等查出了極樂樓具體在哪裡就馬上動手拿人,午飯以後在雲間寺見面。
  兩人安安靜靜地吃過了午飯,收拾好了東西後正準備出門,剛到門口,兩人卻忽然都聽到了一陣“哢噠”聲——這個聲音,柳墨歸是早就已經熟悉得不得了,而花滿樓卻是也已經不陌生了。
  圓滾滾的阿甘正邁著大步子向門口跑來,也許是因為跑得太急了,圓滾滾的身子有些搖搖晃晃的,看得小姑娘都擔心它會摔倒,生生捏了好大一把汗,這才看見它跑到了自己跟前,緊緊地挨著自己停了下來。
  “阿甘,我們要出門了,”小姑娘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要不然就要遲到了,回來再給你上油好不好?”
  阿甘好似是在搖頭一般用力地晃了晃身子,往前垮了一步攔在小姑娘身前,一下又一下地蹭著她的腰就是不肯讓開。
  小姑娘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微微皺起,彎下腰來,伸出蔥白修長的食指戳了戳它圓滾滾的身子:“阿甘,你是不是也想和我們一起去?”
  小姑娘的話音剛落,阿甘頓時就前後晃了晃,好像是在忙不迭地點頭一樣。
  小姑娘咬住嘴唇,一下子就為難了起來:“可是我們是去查案,你太引人注意了……”
  小姑娘說著,一邊偷偷地去看花滿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花滿樓的衣袖:“花滿樓,可以帶上阿甘嗎?它會很乖的!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有關係,查案比較重要……”
  阿甘似乎也知道了最後能做決定的人是花滿樓,頓時也就不攔著小姑娘了,幾步就湊到了花滿樓的身邊,滿是討好地一下一下蹭著他的腿。
  花滿樓失笑,無論是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模樣還是阿甘這充滿了討好諂媚的動作,統統都讓他拒絕不了,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阿甘圓滾滾的身子,感覺著他身上傳來的金屬的涼意,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有關係,阿甘也一起去吧。去雲間寺只是問些線索,並不礙事。”
  小姑娘歡快地應了一聲,和每一次出門時一樣習慣性地伸手去抓花滿樓的衣袖,花滿樓的腳步微微一頓,寬大的衣袖下那只修長好看的手卻是忽然一動,將小姑娘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裡,溫聲道:
  “阿墨,不要走丟了。”
  小姑娘歪了歪頭,看著花滿樓很是“紅潤”的臉色,略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卻還是乖乖巧巧地應了一聲,用力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以前自己抓著他衣袖的時候,他都不會拉自己手的,是因為昨天晚上之後發現直接拉著她比較保險、不會惹事和走丟麼?不過……花滿樓的手好溫暖,好像只要被他拉著,就格外安心呢!就像裴師兄一樣,但是……卻又好像有什麼不太一樣的地方?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撓了撓頭,卻忽然間想起了差點被自己遺忘的事,忙不迭地晃了晃自己被花滿樓牽著的那只手,花滿樓回過頭來“看”她:
  “阿墨,怎麼了?”
  “花滿樓,我有禮物要送給你!”明知道花滿樓看不見,小姑娘卻還是習慣性地仰起了一張小臉,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大大方方地直視著男人那一雙無神的眼睛,笑意裡頗有些得意的意味,“晚上回百花樓之後給你好不好?”
  “禮物?”花滿樓微微一愣,溫和的笑意裡帶上了幾分驚喜,“阿墨要送我什麼?”
  小姑娘聞言,難得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頭卻是搖得好像波浪鼓一般:“現在不告訴你,要保密!晚上回去之後你就知道啦!”
  “好,那我就等著阿墨給我的驚喜吧。”花滿樓好笑地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無神的眼底竟也是劃過了幾分溫柔和欣喜,“阿墨送的禮物,想必一定很神奇。”
  小姑娘聞言,立時就揚起了一顆小腦袋,滿臉的得意和信心滿滿,看樣子準備的禮物確實是得意之作,卻到底還是記得要保密才能給人一個驚喜,硬是克制著雀躍的心情,一個字都不透露,只是一個勁地抿著唇笑。
  花滿樓摸著她的頭頂,唇邊的笑意越發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了嗎?花花對墨墨的相處方式已經開始慢慢改變了……
  有獎競猜,墨墨送給花花的禮物是什麼呢?答對……好吧,答對的話就贈送作者君掉在地上的節操一斤!【喂!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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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禮物

  雲間寺本來是花滿樓很熟悉的地方,但這一次踏進雲間寺、踏進霞兒和錢夫人靜養的那座小院子裡,花滿樓的心情卻實在是難以形容,花滿樓低低地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柳墨歸似乎是察覺到了花滿樓的心情並不太好,晃了晃被他握著的那只手,握著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花滿樓笑了笑,沒有說話,神色卻是漸漸放鬆和溫柔了下來。
  花滿樓和柳墨歸到的時候,陸小鳳和司空摘星也是剛到,霞兒正在院子裡曬書,陸小鳳一見美女就管不住自己的老毛病立時就又犯了,挑著眉毛感歎著“想不到這麼清秀的女孩子竟然也在這禪院裡清修”,惹得霞兒頓時就紅了一張俏臉,低著頭接過陸小鳳撿起的被風吹落的書、道了謝就要往屋裡躲,一抬頭卻就看見了花滿樓,臉色立時就更紅了。
  “花公子,你來了。”
  話音剛落,花滿樓和柳墨歸緊緊牽著的雙手一下子就闖入了她的視線中,清秀的少女臉色一白,原本還是含羞帶怯的眼裡一瞬間就黯然了下來。
  花滿樓卻似乎是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仍舊和平時一樣溫和地點了點頭,叫了一聲“霞兒”,柳墨歸卻是眨了眨眼睛,給了她一個禮貌又乾淨的笑容。
  霞兒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卻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努力地掩去了臉上的黯然,禮數周到地對著幾人微微躬身,輕聲道:“幾位公子和……柳姑娘,請進屋坐坐吧,我去為你們沏茶。”
  說罷,也不等幾人回答,轉身就小跑著進了屋,背影竟是隱隱有些倉皇和狼狽。
  少女纖細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後,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對視一眼,齊齊“嘖”了一聲——
  “花滿樓啊花滿樓,真是看不出來啊……”兩人摸著下巴搖著頭,異口同聲地感慨著,那一個“啊”字拖得老長老長,好像是有著無盡的深意。
  花滿樓實在是被他們倆鬧得不行,只覺得解釋也不是不解釋好像更不對,一張俊臉覆上了幾抹薄紅,正要不理會他們的調侃、乾脆直接拉著柳墨歸進屋,小姑娘卻是眨了眨眼睛,一臉認真地看著陸小鳳和司空摘星:
  “為什麼看不出來?花滿樓這麼好,女孩子當然會喜歡他啊!你們笑他,是不是嫉妒了?”
  被小姑娘懷疑是“嫉妒”了的陸小鳳和司空摘星立時就是一噎,第一反應就是還以為小姑娘也是在調侃花滿樓,可……小姑娘的神色和語氣卻又分明寫著滿滿的認真。陸小鳳反應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躥到了小姑娘的身邊,微微俯下了些身子,饒有興致地逗她:
  “花滿樓這麼好,那阿墨喜不喜歡他呢?”
  “當然喜歡啊!”小姑娘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用力點了點頭,白皙精緻的小臉上卻是一派落落大方,沒有半分害羞。
  花滿樓心頭一跳,幾乎是連呼吸都已經屏住了。
  陸小鳳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正打算再接再厲,卻忽然看見一直乖乖巧巧站在柳墨歸身側的阿甘蹭了蹭小姑娘,然後又蹭了蹭花滿樓,小姑娘立時就彎了腰,伸手戳了戳阿甘那圓滾滾的身子,笑眯眯地點頭道:“看,阿甘說它也喜歡花滿樓!”
  花滿樓渾身一僵,只覺得又是失望卻偏偏又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柔聲道:“不要鬧了,我們進屋吧。”
  ——小姑娘根本就還沒有開竅,他又怎麼能指望她說的“喜歡”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種“喜歡”呢?
  小姑娘乖巧地應了一聲,任由花滿樓牽著手進了屋,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對視一眼,眼裡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花滿樓啊花滿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拿一個小姑娘無可奈何!
  ……
  霞兒端著茶再次出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恢復了先前的平靜和溫柔,給四人依次倒了茶。花滿樓道了謝,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和上次一樣的小瓷瓶:
  “霞兒,上一次的百花散想必是用完了,我又煉製了一些,希望能對令堂的病情有所幫助。”
  ——突然來雲間寺,總是該有些正當的理由的,否則豈非是要打草驚蛇?
  “多謝花公子。”霞兒接過百花散,臉上終於是又有了幾分笑意,連聲道謝。
  “無妨,”花滿樓笑了笑,似乎是不經意間隨口道,“說來我也已經有多年未曾見過令堂了,不知她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轉,不知道能不能請她出來見一見,我也好放心一些。”
  “這……”霞兒的背脊微微一僵,隨即臉上泛起了幾抹為難之色,“我娘正在午睡,花公子……”
  花滿樓笑著搖了搖頭,溫聲道:“無妨,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打擾她了。”
  花滿樓的話音剛落,霞兒幾乎立時就是鬆了一口氣,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對視了一眼,摸著鬍子挑了挑眉。
  房門就在這個時候被推開,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門口看去,就見大腹便便的錢老大正推門進來,一見花滿樓和陸小鳳幾人,就是連連抹汗:
  “少東家,您又來送藥了?我這麼一個下人,勞您這麼費心真是感激不盡。”
  “無妨,”花滿樓笑著搖了搖頭,“銀票的事已經有了線索。”
  “是嗎?那真是多虧了少東家和陸大俠!”錢老大一聽,立時就是喜不自勝,搓著手看幾人,“這裡說話不方便,幾位不如還是去錢莊說吧!”
  幾人點頭,起身便和霞兒告辭,走到門口的時候,柳墨歸忽然間晃了晃花滿樓的手,然後在他的掌心裡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三個字——
  “有密道。”
  小姑娘的手指修長纖細,指腹微微帶著些薄繭,劃過掌心的時候不止在他的掌心帶出了癢意,甚至還好像撓在了他的心上一樣,讓他的心也跟著顫了顫……但花滿樓面上卻是沒有任何異常,只是在小姑娘寫完之後,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的手。
  柳墨歸心知他是“看懂”了那三個字,彎著眉眼笑了起來——能幫上花滿樓的忙,真好!
  ……
  陸小鳳並沒有隱瞞,坦坦蕩蕩地就把極樂樓是假銀票來源的事原原本本地全都告訴了錢老大,錢老大自告奮勇,答應晚上和陸小鳳一起去極樂樓,由他來吸引視線,好讓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借機去查個清楚。
  陸小鳳原本是打算這天晚上去大通錢莊一探的,這樣一來卻是去不了了——回到百花樓後,陸小鳳摸著鬍子一個人苦惱著。
  “我去吧!”小姑娘舉了手毛遂自薦,“有機關也不怕的!”
  陸小鳳挑了挑眉,看向花滿樓,立時就看見花滿樓微微皺起了眉,一副擔憂的模樣,攤了攤手,順手拉起坐在一旁的司空摘星就往外走:“哎呀,這案子是花滿樓家的事,我看還是讓花滿樓來決定好了!”
  花滿樓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正因為擔心太過危險而打算拒絕,卻忽然感覺到小姑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動作裡滿滿的都是撒嬌和懇求的意味。花滿樓忽地心頭一軟,不知為什麼就拒絕不了,終於也只能是點了點頭,卻還是不忘級強調著:“我和你一起去。”
  小姑娘乖巧地點了頭,卻又忽然拍著自己的腦袋“哎呀”了一聲,還沒等花滿樓問她怎麼了,就已經一把抓住了花滿樓的手,拽著他就要往房間的方向走:
  “這樣的話,晚上就看不成禮物了,還是現在就送吧!花滿樓,快去我房間啦!”
  花滿樓被她急急忙忙地模樣逗得忍俊不禁,心裡的好奇心卻是也被她高高地吊了起來,點了點頭,然後就被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拉著進了屋。
  花滿樓看不見屋裡的擺設,卻直覺這房間裡的空間似乎比以往小了許多,中央想必是擺放著一件不小的器物,擋住了不少從對面視窗吹進來的風,與此同時,他似乎還聽見了屋子裡有水流和水珠滴落的聲音,那種聲音,和銅壺滴漏有些相似——這就是小姑娘要送他的禮物?
  “花滿樓,”小姑娘拉著他的手往前伸,帶著他摸上了眼前的器物,花滿樓立時就感覺到了一股屬於金屬的涼意,“這是水運渾天儀”。
  “水運渾天儀?是不是就漢時張衡創制的渾天儀?”花滿樓微微一愣,手指一點一點仔細地摸索過眼前的器物——掌心和指腹的觸感告訴他,正在摸著的應該是一個不小的銅球。
  “嗯,這是師父根據張衡的渾天儀改良過的,我做得小了一些,這樣放在屋裡比較方便。”小姑娘點頭,帶著他的手一點一點摸過銅球上的每一個地方,“你看,日月的升降,還有三垣二十八星宿……日月星辰所有的運行都會在上面演示出來。而且它連接著漏壺,也可以自動報時。”
  “花滿樓,你上次說,很遺憾看不見星空,所以……”小姑娘看著他,眼神一片清亮,“我把星空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等等,墨墨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把星空送給你”什麼的,通常不都是男人對妹子們說的甜言蜜語麼?多浪漫啊!墨墨你拿錯劇本了喂!
  雖然沒有人完完全全地猜對,但是……有好多妹紙們的答案已經很接近很接近了,於是……忍痛拎出一斤節操【扭頭
  還有啊,那些說我沒有節操的……明明我渾身上下全部都是金燦燦的節操好嗎!每天都要掃一掃地把掉下來的節操再貼回身上的好嗎!節操可好吃了,雞肉味,嘎嘣脆!【喂!
  PS:水運渾天儀是一種演示日月星辰運行變化的天文儀器,由漢代的張衡創制,到了唐代的時候由僧一行帶著人改良,不僅可以和天象的運行相一致,而且還可以自動報時【各種高大上有木有!】


☆、第二十集 星空

  花滿樓怔了一下,只覺得忽然有什麼從胸口湧了上來,滾燙滾燙的,卻哽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在七歲的時候失明,從此白晝與黑夜對他再無區別,他永遠都生活在黑夜之中,卻再也不曾見過閃爍璀璨的漫天繁星——一直到現在,居然有一個小姑娘對他說,我把星空送給你。
  他的武功很好、他的感覺也異常的敏銳,這讓他幾乎能和一個健康的普通人無異——他看不見,但他可以聽,可以聞,可以觸摸,一樣能夠知道哪裡有什麼物件,一樣能夠知道別人的動作甚至是神情……但即便是這樣,卻永遠也觸摸不到天上的繁星。
  他素來樂觀豁達,並不為失明而怨懟憤恨,因為這個世界上仍然還有那麼多美好的人、事、物……可是雖然不怨,雖然快樂,卻還是有遺憾的。
  現在,身邊的小姑娘卻把漫天的繁星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握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去觸碰曾經以為遙不可及、再也看不見的日月星辰,她說,花滿樓,我把星空送給你……
  對於一個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瞎子來說,還有什麼是比點亮夜空的星辰更加耀眼、更加美好的東西?
  心底湧起的溫暖和感動將整個胸口都漲得滿滿的,但也許是平時一向溫和慣了,到了這個時候,花滿樓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任何一個字,都無法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只能一言不發地任由小姑娘一邊握著自己的手細細地摸過這水運渾天儀的每一分每一寸,一邊用她那脆生生的嗓音向自己解釋著每一處構造——
  “你看,這是太陽,這是月亮,這是參宿……”
  小姑娘耐心至極地一一向花滿樓解釋著,卻許久都沒有聽見花滿樓的回應,撓了撓頭髮停下了話頭,有些不解地回頭看他,卻見他那一雙素來無神的眼睛裡,此時此刻竟像是有著萬丈光華在其中流轉一般,甚至是比常人都要清澈有神,立時就忍不住呆了一呆,下意識地問道:
  “花滿樓,你怎麼不說話?不喜歡嗎?”
  “不,”小姑娘的聲音將花滿樓自失神之中猛然喚醒,花滿樓略帶些窘迫地低咳了一聲,卻是終於恢復了平日裡的溫和鎮定,搖著頭由衷地讚歎著,“我很喜歡,謝謝你,阿墨。”
  ——你送我這樣一片燦爛的星空,我又豈會不喜歡?
  花滿樓的聲音裡滿是陳懇與感動,尤其是那一聲道謝,甚至還像是隱隱帶著幾分鄭重,小姑娘因為他這樣鄭重其事的道謝而微微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卻是已經笑得彎了起來,搖了搖頭示意不用謝自己之後,又是興致勃勃地拉著花滿樓的手向他講解著這水運渾天儀的用法。
  花滿樓伸手摸了摸她的髮頂,指尖摩挲著泛著金屬涼意的銅球,專注地聽著她詳盡的講解,臉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繾綣。
  ——阿墨,阿墨,你說你贈我一片星空,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你比這片星空更加璀璨美好?讓我即便身處黑暗,也覺得一片明媚……
  ……
  天色就在柳墨歸和花滿樓兩人一個高高興興地講解、一個溫柔認真地“聽講”中慢慢地暗了下來,按照先前說好的,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帶著錢老大去極樂樓,花滿樓和柳墨歸卻是一起夜探大通錢莊——當然,阿甘再一次被一個“人”留在了百花樓裡。
  阿甘起初並不願意,一下一下蹭著柳墨歸也想要跟著她一起出門,小姑娘抱著阿甘哄了好一會兒,再三保證一定會儘快回來、一回來就給它上油,阿甘這才不情不願地晃了晃身子,一個人回了房間去。
  夜深人靜,萬家燈火俱已熄滅,除了偶爾有更夫敲著鑼打更的聲音響起之外,街上早已是萬籟俱寂。
  花滿樓的輕功自然是極好的,柳墨歸的萬花身法也是瀟灑飄逸,兩人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潛進了大通錢莊,入了內室。
  小姑娘沒有多做耽擱,徑直走向了前一日引起她注意力的牆壁,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漏看了什麼橫生枝節,還特地將整個屋子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直到終於確定了沒有問題,這才伸手,似是隨意地在牆上輕輕一按,那一小塊牆壁竟是忽然間就陷進了牆裡,隨即就是吱呀一聲輕響,靠著另一邊牆壁擺放著的櫃子慢慢地向前移動了起來,直到離牆大約有了可容兩個人通過的距離之後才停了下來,露出了牆上的一個暗門。
  小姑娘走到門前,將門口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微微歪著頭摸了摸下巴,伸手又在門上不同的地方輕輕按了三下——門立時就應聲而開。
  兩人一起進了暗門,小姑娘又伸手在門上按了一下,關了上了門,將一切都恢復原狀。
  在暗門之後的,並不是密室,而是一條密道。密道之內並沒有點燈,一片漆黑的什麼也看不見,柳墨歸那張精緻的小臉在黑暗中立時就鼓成了一個包子——她忘記帶火摺子了!
  出門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地拍著胸口保證這件事就交給自己、一定會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務,結果……才剛來就出岔子了,真是好丟人……
  如果能像花滿樓一樣,不用看也能行動如常就好了!小姑娘鼓著一張臉,懊悔地咬了咬唇,猶豫了片刻,伸手摸索著想去拉花滿樓的衣袖,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小姑娘伸出的手一下子摸了個空,正懊惱著呢,忽然就聽見花滿樓無奈地笑了一聲,隨即自己的手就被一個溫暖又寬厚的掌心握住了,緊接著就有什麼東西被塞進了自己的手心裡,花滿樓的手也隨即放了開來。
  小姑娘摸了摸被塞進自己手裡的東西,忽然間眼睛一亮——火摺子!
  柳墨歸打開火摺子,輕輕一吹,一小團火焰立時就“蹭”地一下在火摺子的一頭輕輕跳躍了起來,密道的黑暗裡也因為這一小團火焰而漸漸被驅散開來。
  火摺子的光線很昏暗,只能堪堪照出兩人的輪廓,卻也照出了小姑娘因為懊悔而微微泛著粉色的臉頰。
  “花滿樓,你怎麼會帶火摺子?”小姑娘歪著頭,眼裡滿滿的都是不好意思和驚訝——他……應該是用不到火摺子的才對啊。
  “我雖用不到,但阿墨卻是需要的,”花滿樓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我帶上了,總是有備無患。”
  明明是想要幫花滿樓的忙的,結果卻又麻煩了花滿樓……小姑娘臉上的粉色微微加深了些許,有些不好意地撓了撓頭,卻是抿著唇由衷地笑了起來:“還好有花滿樓在!”
  “阿墨也幫了我很多忙。”花滿樓笑,神色越發地溫柔,拉著小姑娘的手慢慢地沿著暗道裡的臺階一步一步往下走。
  小姑娘回過頭,就只見花滿樓的臉和輪廓在這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朦朧,卻讓他本就已經足夠清雋的眉眼被暈染得更加溫柔和俊朗,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睛,就好像,這照亮密道裡黑暗的光,並不是火摺子的功勞,而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一樣……柳墨歸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急急地移開了目光:
  “花滿樓,你走慢一點,我先看看有沒有機關!”
  “好。”花滿樓笑著點了點頭,依言放慢了腳步,握著小姑娘手的掌心卻是不動聲色地微微加重了力道。
  密道有些長,可能是因為覺得密道足夠隱蔽不易被發現吧,一路上的機關並不多,只是隔了一大段距離才有那麼一兩個,但卻做得很是精巧,大概確實是魯班神斧門的手藝,花滿樓暫時還不想打草驚蛇,因此柳墨歸並沒有觸動和拆下那些機關,只是拉著花滿樓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會觸動機關的地磚和牆壁,一直到遇到了一條岔路口。
  “花滿樓,”小姑娘晃了晃和花滿樓牽在一起的那只手,“前面有兩條路。”
  花滿樓點頭,低聲問:“阿墨覺得我們應該走哪一條?”
  小姑娘眨了眨眼,把左右兩條路都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之後,這才也壓低著聲音回答道:“我不知道。這兩條路應該並不是機關和故布疑陣,而是確實通往兩個地方,一南一北,但具體到哪裡我就不知道了。”
  花滿樓點頭,閉著眼睛沉吟了片刻,卻是決定依然信任自己的直覺,拉著小姑娘走向了左邊的那一條路:“阿墨,那就走著一條吧。”
  “等一下啦!”小姑娘並未提出異議,卻是用力地拉住了花滿樓,一張小臉很是不滿地鼓了起來,“你不要走這麼快,萬一觸動了機關怎麼辦?”
  小姑娘一邊說這,一邊往前走了幾步,一下子就跨到了花滿樓的身前,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拉著花滿樓繼續往前走:“你跟著我走,這樣才對!”
  花滿樓簡直能夠想像到小姑娘鼓著臉睜大了一雙眼睛、自信至極地仰著頭說“你跟著我走”的模樣,忍不住搖頭失笑,卻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跟著小姑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寫到這一篇的時候,我已經徹底喪心病狂了,特別喜歡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寫曖昧,比如說棺材,比如說密道…………
  墨墨你把妹的技能是天生滿點的嗎?“我把星空送給你”就算了,“你跟著我走”又是怎麼回事啊?那明明是花花的劇本好嗎?你又拿錯了啊喂!


☆、第二十一章 夜探

  花滿樓和柳墨歸沿著那條密道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盡頭——又是一道暗門出現在了面前。
  柳墨歸仔仔細細地把門檢查了一遍,正要伸手去按,卻忽然被花滿樓握住了手:“阿墨,等一下。”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很是聽話的住了手,然後就看見花滿樓走到門口,耳朵貼在門上仔細地聽著什麼。
  這扇門的隔音效果其實很不錯,即便花滿樓的聽覺再靈敏,要想隔著這麼厚的一扇門聽清楚那一面的聲音,其實也還是相當有難度的,但花滿樓把耳朵貼上門之後,卻是立時就聽到了聲音,足見門的那一頭究竟有多麼熱鬧。
  門那頭似曾相識的嘈雜聲讓花滿樓微微皺起了眉,仔細地聽了一會兒,確認了雖是人聲鼎沸但卻暫時還沒有人過來之後,花滿樓這才對著柳墨歸點了點頭。
  小姑娘立時會意,伸手在門框上輕輕敲了幾下,門立時就毫無懸念地打開了。
  隨著門的打開而一起傳進來的,就是一陣嘈雜——樂曲聲、吵鬧著大聲下注的人聲,還有姑娘們輕言軟語勸酒調笑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讓花滿樓和柳墨歸的腦海中一瞬間就浮現出了三個字——極樂樓。
  大通錢莊的暗道竟是連接著假銀票的來源極樂樓——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柳墨歸側過頭看他,昏暗的光線下,花滿樓的臉上雖然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意,卻並不再像剛才那樣愉悅舒心。小姑娘咬了咬唇,懂事地沒有多話,卻是伸手握緊了花滿樓的手。
  暖意自掌心的溫軟傳來,花滿樓心頭一鬆,臉上再一次恢復了先前的柔和,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溫聲道:“阿墨,我們往裡去看看吧。”
  小姑娘點頭,關上了門恢復原狀——這一次,卻是輪到花滿樓拉著她走了。
  這裡大概是極樂樓後頭的內室,光線很是昏暗,柳墨歸怕引人注意,一出密道就吹滅了火摺子,這樣一來,就只能看到些影影綽綽的輪廓了——這對花滿樓來說自然是沒有什麼影響的,拉著小姑娘不緊不慢地往內室的深處查探。
  前面是一個拐角,小姑娘摸著牆覺得並沒有什麼問題,便大大方方地準備拐過去,誰知才剛踏過樂拐角處,手腕上立時就是一緊,一股大力隨即傳來,小姑娘猝不及防之下向後一倒,直直地撞進了花滿樓的懷裡,然後就被他帶著往後退了幾步,完全隱入了拐角處的黑暗之中。
  花滿樓平日裡看著清瘦,可誰知道胸膛卻是結實得不得了,小姑娘被他這麼一拉,額頭直接就撞上了他的胸口,疼得立時就不由自主地“嘶——”了一聲,正想開口問他怎麼了,可才說了一個“花”字,卻立時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捂住了嘴,隨即就聽到拐角的那一頭有腳步聲漸漸傳來,越來越近。
  原來是有人來了,幸好花滿樓拉住了自己,不然就要被發現了!小姑娘在黑暗中瞪大了一雙眼睛,也顧不得額頭上的疼了,生怕被發人現,伸手揪緊了花滿樓腰側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放緩了呼吸。
  花滿樓不是沒有抱過柳墨歸,但現在卻是第一次在她清醒著的時候抱她——小姑娘長得很嬌小,頭頂才剛到他的下巴,他的手搭著她的腰,只覺得小姑娘的腰身纖細得好像不盈一握。剛才一時情急,拉她的時候用的力氣有些大了,直接就撞進了自己的懷裡,如今又有人來,怕被發現,半點都不敢動,整個人都緊緊地貼著他,讓他只覺得一片溫軟,隱隱還有女兒家身上特有的馨香沁入鼻中。他的另一隻手手捂著她的嘴,掌心就貼著她柔軟溫熱的嘴唇,她已經刻意放緩了呼吸,小巧可愛的鼻子裡卻還是有些許溫暖的氣息呼出,也一併噴在了他的掌心……
  花滿樓微微有些僵硬,說不清究竟是怕被發現還是怕驚到了小姑娘,幾乎是完全屏住了呼吸,就這麼抱著小姑娘靜靜地躲在拐角後的陰影裡,一動不動。
  小姑娘也很是懂事,知道這時候不能被人發現,便乖乖地靠在花滿樓的懷裡,安安靜靜地一動不動,可是……
  是錯覺嗎?花滿樓的懷裡,是不是有些熱啊……柳墨歸覺得自己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越來越燙,略有些不自在地想要伸手去揉一揉,猶豫了一會兒卻又不敢動,只能強壓著心裡的彆扭,安分地靠在花滿樓的懷裡——其實花滿樓的懷裡很舒服,滿滿的都是他的氣息,和他的人一樣溫暖,好像一靠上去就整個人都安下心來了一樣,讓她想起裴師兄的懷抱,卻又覺得兩人分明就有什麼地方是完全不一樣的……
  兩人就這麼各自屏著呼吸、一動不動地等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聽見那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兩人幾乎是同時鬆了口氣——區別就在於,花滿樓是不動聲色地在心底舒了口氣,小姑娘卻是長長地呼了口氣,一張精緻的小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淺淺的紅暈,難得有些手忙腳亂地推開花滿樓、從他懷裡退出來,忙不迭地伸手揉了揉自己莫名有些發燙的臉,然後就是苦著臉用力地揉著自己的額頭,一雙烏溜溜的杏眼裡水汪汪的一片——撞得好疼!
  “抱歉阿墨,”花滿樓感覺到她的動作,神色間立時就染上了幾分歉意和擔憂,“是不是撞疼了?是我不好,太用力了。”
  “我、我沒事的!”小姑娘立時就用力的搖起了頭來,“是我走太快了,差點就被人發現了!還好花滿樓拉住了我……”
  小姑娘說到這裡,不知道為什麼臉上的粉色卻是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些許。
  花滿樓自然是看不見她的臉色,只是見小姑娘沒有事,微微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伸手覆上了她的額頭想替她揉一揉,卻立時就是微微一頓——小姑娘的臉,有些燙。
  是因為……剛才的事所以害羞了?花滿樓心頭一顫,隨即就有些難以遏制地笑了起來——阿墨,你是不是開始長大了?
  花滿樓這一次的笑,不知為什麼竟好像和平時的溫柔寬和完全不同,似是顯得格外暢快,小姑娘卻被他笑得有些心煩意亂的,一張臉鼓成了包子,一把拍開他的手,氣呼呼地往前走:
  “不要笑了!再笑就要被人發現了!”
  小姑娘一向落落大方,什麼時候有過這樣“惱羞成怒”的模樣?花滿樓只覺得耍起了脾氣的小姑娘格外可愛,卻還是好脾氣地順著她的話笑著應了一聲,走到她的身側,伸手繼續去拉她的手。小姑娘似乎是還有些惱怒,見花滿樓來拉自己的手,氣呼呼地輕哼了一聲,用力地想要甩開他,可她的武功卻到底還是不如花滿樓,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輕而易舉地就被他把自己的手握進了掌心。小姑娘掙了兩下沒掙開,倒也不再折騰,乖乖地被他牽著手往前走,花滿樓卻仍是有些關切地低聲問她:
  “阿墨,額頭還疼不疼?”
  小姑娘本就沒有生他的氣,只是先前不知道為什麼就被他笑得有些惱怒罷了,到了這會兒,這股氣也就過去了,現在又聽見花滿樓關心自己,立時就恢復了平時的乖巧,搖了搖頭,也是低聲地答道:
  “不疼的,我沒事。”
  花滿樓點了點頭,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小姑娘一邊摸著牆壁一邊跟著花滿樓慢慢地走著,經過一處時卻忽然覺得指尖觸到了一個微微凸起的物件,心中微動,拉住了花滿樓:
  “花滿樓,等一下。”
  花滿樓依言停下,小姑娘跟他再三確認了附近沒有人,這才從懷裡摸出了火摺子,輕吹一口氣將它點亮,湊近牆壁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把火摺子地給花滿樓拿著,從袖中又摸出了一個長條形、似是鑰匙一樣的金屬片,對著牆上的兩個機關一陣撥弄,很快,看似沒有半點縫隙的牆上忽然有一道門向兩邊移開,露出了藏在牆後的一間密室。
  小姑娘在門口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了沒有其他機關,這才拉著花滿樓進了密室,關上了門恢復原狀。
  密室裡點著蠟燭,光線雖稱不上明亮,但也足夠柳墨歸將密室看了個清楚。中央擺放著一張極為寬大的桌子,柳墨歸一眼就看見了上面那一遝一遝厚厚的銀票。
  “花滿樓,這些銀票都是人字九百八十二號,而且都是新的。”小姑娘翻了翻銀票,湊到花滿樓耳邊低聲道。
  花滿樓點了點頭,小姑娘卻是放下銀票,將注意力全部轉到了放在銀票旁的印版上:
  “花滿樓,印版也在這裡,雕工非常精細,所有細節都和真的印版完全一樣。”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我們要帶走它嗎?這是證據吧?”
  花滿樓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忽然間神色一凜,拉著小姑娘躲到了櫃子後面。兩人才剛躲好,密室的門就開了,隨即陸小鳳那慵懶戲謔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哦,好厲害啊!”
  “你是說我,還是說這機關?”隨即響起的就是一把嬌柔嫵媚的嗓音——是無豔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墨墨的劇本終於拿對了……(鬆了口氣
  陸小鳳真是用繩命在泡妞的男人……墨墨你快長大吧!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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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邀約

  陸小鳳是被無豔帶進密室的,自然也是第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桌上的銀票和印版,對著雕工精美的印版和難辨真假的銀票感慨了幾句,然後就聽無豔講起了自己的身世——原來她果真是岳青的女兒,但岳青卻不是極樂樓的樓主,反而是受人脅迫,這才不得不聽命於人。
  陸小鳳“哦”了一聲,卻並沒有多說些什麼,生怕待的時間久了被人發現,收起了印版就和無豔一起出了密室。
  直到確定兩人都已經走遠了不會再回來,花滿樓和柳墨歸這才從櫃子後面慢慢地走了出來,也輕手輕腳地出了密室。
  “花滿樓,無豔真的是岳青的女兒嗎?”柳墨歸一邊跟著花滿樓一起尋找著極樂樓的出口、試圖找出它確切的所在地,一邊壓低了聲音,有些猶豫地問著。
  “阿墨覺得呢?”花滿樓笑了笑,不答反問。
  小姑娘撓了撓頭,眼裡卻是有了些許為難:“我覺得她不是好人,說話的時候表情好假,可是卻也沒有其它的證據。花滿樓,你一定知道的吧?”
  花滿樓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但笑不語。
  小姑娘雖是有些天真懵懂,卻是聰明之極,一見他這模樣,就知道其中必然是有蹊蹺,也不知道他和陸小鳳到底是有什麼瞞著自己!小姑娘略有些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卻也沒有多做計較,和花滿樓一起悄悄摸到了極樂樓的出入口處,仔仔細細地記住了地形,這才又小心地原路返回,再次進了來時的密道。
  離天亮還有些時候,花滿樓略一沉吟,卻是並不急著回去,乾脆就帶著小姑娘又沿著密道裡的另一條岔路走了下去——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正是雲間寺裡,霞兒和錢夫人靜養清修所住的那個院子。
  花滿樓歎了口氣,和小姑娘一起躍上了屋頂,悄悄地掀起了屋頂的瓦片,然後又回到了兩人的房門口——霞兒和錢夫人都正在熟睡,霞兒那間屋子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然而錢夫人的屋子卻是上了一把極其繁複的鎖。
  “阿墨,能打開嗎?”花滿樓摸了摸那把鎖,側過頭低聲問。
  小姑娘好似對他懷疑自己的本事感到很是不滿,聞言立時就睜大了一雙杏眼,一拍胸口,小腦袋一揚:“包在我身上!”
  花滿樓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小姑娘自信滿滿、得意洋洋的嬌俏模樣,只覺得整顆心都柔軟了下來,笑著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頂,本就清雋的眉眼在月光下顯得越發溫柔。
  小姑娘也不知是從袖子裡摸出了什麼工具來,對著那把鎖好一陣搗鼓,很快就聽見“哢噠”一聲輕響——鎖開了。
  兩人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叫醒了正在熟睡的錢夫人。
  怕引人注意,柳墨歸併沒有點燈,也沒有用火摺子,但這一夜的月色卻是頗為明亮,錢夫人自夢中被人叫醒,一睜眼就看見面前站著兩個人影,立時就是一驚,卻並不開口說話,只是一臉戒備地看著兩人。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借著月光仔仔細細地把錢夫人打量了一遍,轉頭看向花滿樓,一臉認真地問:“花滿樓,她和錢老大的長相,真的能生出霞兒這麼漂亮的女兒嗎?”
  花滿樓失笑,摸著小姑娘腦袋溫聲道:“阿墨,你再仔細看看,他和霞兒真的一點相像的地方都沒有嗎?”
  小姑娘歪了歪頭,盯著錢夫人一陣猛瞧,眼睛卻是慢慢地越睜越大——這錢夫人蓬頭垢面的,看起來很是有些恐怖,但若是仔細看看,五官輪廓卻真的和霞兒有些相似……
  小姑娘只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先前許多弄不清楚的疑問好像終於都串到了一起,迫不及待地拽了拽花滿樓的衣袖就要問他,誰知道錢夫人這時候卻忽然開了口——
  聲音低沉沙啞,居然是個男人的聲音:“你們是誰?”
  小姑娘的眼睛立時就是一亮,一副“果然如此”的得意表情,花滿樓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嗓音溫和:
  “在下花滿樓,閣下想必就是岳青吧?”
  ……
  聽岳青說完整件事的始末的時候,天色已經是漸漸泛白了,花滿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終於結束了這一晚上的行程,帶著小姑娘回了百花樓。
  小姑娘回到百花樓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附近一帶的地形圖,按著昨晚密道的大致方向和距離、還有周圍的環境地形仔仔細細地比照一番,推測出了極樂樓的所在——小姑娘的方向感,一向都是極好的。
  花滿樓聽著小姑娘推測出的位置,在腦海中勾勒了一番它的大致地形和距離,並無異議,神色卻是有些遺憾——
  “只可惜我是個瞎子,看不見周圍的地形,只能辛苦阿墨了。”
  “我不辛苦!”小姑娘睜大了一雙眼睛,用力地搖了搖頭,“花滿樓已經做了很多事了,我能幫上花滿樓的忙,也很高興!”
  ——花滿樓對她那麼好、他們是朋友,她幫他的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小姑娘每次說的話都是一派坦誠,讓人無比暖心,可偏偏又是毫無它意,讓他又是好笑又是失望……花滿樓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神色一片溫柔。
  陸小鳳在午飯前回了百花樓,司空摘星卻並沒有和他一起,陸小鳳說是他還有別的任務,花滿樓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卻並不多問。幾人一邊吃著飯一邊交換著昨夜查到的線索,午飯後便去了官府,找了蔣龍和洛馬,還有……錢老大。
  “這是我在極樂樓找到的,”陸小鳳從懷裡摸出了印版,遞給蔣龍和洛馬,“鐵證如山,極樂樓就是製造假銀票的幕後黑手!”
  “這麼說,現在只要帶人抄了極樂樓就行了?”蔣龍接過印版看了看,忽然間又像是想到了些什麼似的,一連凝重地問陸小鳳,“那麼極樂樓究竟在哪裡?”
  “極樂樓?”陸小鳳摸著鬍子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柳墨歸的肩膀,“我隱隱約約能猜到,不過柳姑娘卻已經是胸有成竹了,是不是,阿墨?”
  小姑娘笑了起來,信誓旦旦地拍著胸口:“那當然!”
  柳墨歸素來乖巧,陸小鳳倒是極少見到她這麼張揚得意的模樣,只覺得小姑娘得意起來越發地孩子氣,有趣得不得了,忍不住搖頭晃腦地附和著逗她玩:“哎呀,阿墨真是好厲害啊!”
  小姑娘也不謙虛,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稱讚,卻是不自覺地拉了拉花滿樓的衣袖,仰著臉看他,不住地眨著眼睛——活脫脫一副“我好厲害,快誇獎我吧!”的模樣。
  花滿樓搖頭失笑,卻是極其配合地摸著小姑娘的腦袋連聲道:“是,阿墨好厲害!”
  陸小鳳看看著兩人的相處,忍不住挑了挑眉,靠著柱子站得歪歪斜斜的,卻是毫無形象地放聲大笑了起來。
  幾人正是一片笑鬧,卻忽然有捕快來報,有一個雲間寺的小和尚來找花滿樓,說是霞兒想讓花滿樓去一趟雲間寺。
  “那我就去一趟吧,我會在天黑前回來。”花滿樓略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卻又轉頭看向柳墨歸,“阿墨,你留下吧,和陸小鳳一起。”
  小姑娘咬了咬唇,似乎是有些不情願。陸小鳳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瞥了花滿樓一眼:“阿墨,霞兒的事就讓花滿樓自己頭疼去吧,不如下午我帶你去喝喝酒、逛逛街,保管比跟著花滿樓有趣多了,嗯?”
  “陸小鳳!”
  陸小鳳的話音剛落,花滿樓一下子就皺起了眉,臉上雖然還是帶著笑意,卻明顯就不再像先前一樣溫和愉快,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警告——逛街倒也罷了,怎麼能再讓小姑娘去喝酒?
  陸小鳳“嘖”了一聲,卻是不管不顧地繼續去逗小姑娘:“阿墨,怎麼樣,啊?”
  小姑娘鼓起了腮幫子,轉過頭盯著他看了看,很是嫌棄地伸手拍開了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聲音清脆:
  “裴師兄說了,假如有登徒子要單獨約我出去,就應該什麼都不說,直接把他往死裡揍!”
  陸小鳳聽得背脊一涼,第一次見到小姑娘時的情景再一次浮現在眼前,額頭上簡直就快要沁出了喊來,就怕小姑娘下一刻就又摸出什麼奇奇怪怪的機關來要了自己的命,結果小姑娘卻只是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猶豫道:
  “但是陸小鳳也是朋友呢……”
  原先還有些擔心小姑娘真的被陸小鳳拐去喝酒的花滿樓終於忍不住,到底是也笑了出來,臉上的神色再一次恢復了柔和,一邊拉著小姑娘往外走,一邊柔聲安撫道:“今晚恐怕是又睡不了了,阿墨下午就回去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吧?”
  “沒錯!”陸小鳳也跟著往外走,忙不迭地點頭,“阿墨,我不約你,我送你回百花樓就走,這總行了吧?”
  陸小鳳說完,卻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細細地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的對話,卻忽然一拍腦袋,一下子就懊悔得叫了起來:
  “不對!花滿樓,阿墨,你們給我站住!我什麼時候變成登徒子了?!”
  小丫頭說的是登徒子,他心虛個什麼勁啊?他是浪子,浪子好嗎?比登徒子有格調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雞,你節哀……[蠟燭]


☆、第二十三章 維護

陸小鳳送柳墨歸回了百花樓,小姑娘果然是安安分分地睡了一覺,傍晚時分揉著眼睛從房裡出來,正撞上陸小鳳。

陸小鳳看著小姑娘滿臉困倦的迷糊樣實在是覺得好笑,忍不住也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腦袋:“阿墨,花滿樓還沒有回來?”

——毛茸茸的,手感真好!難怪花滿樓總是喜歡摸她的頭。

小姑娘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一臉嫌棄地拍開了他的手,搖了搖頭:“沒有,暫時大概是回不來了,我們去衙門麼?”

陸小鳳挑眉:忍不住伸手去戳她鼓鼓的腮幫子:“哎呀,花滿樓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該不會是出事了吧?還是捨不得霞兒姑娘不肯走了?”

小姑娘本是和他並著肩一起往門外走的,聽完了陸小鳳這句話,忽然間停下了腳步,一臉認真地盯著陸小鳳看。

陸小鳳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難得有耐心地等著小姑娘的回答。

誰知道小姑娘盯著他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而後卻是撇了撇嘴,一臉嚴肅地開口道:“一會兒我們去了衙門,你要是表情還像現在這麼假,一定會引起懷疑,壞了事的!”

陸小鳳似乎是有些意外,立時就愣了愣,可看著小姑娘那雙無比清亮的眼睛,卻終於是聳了聳肩,搖著頭笑了起來:

“是是是,多虧了阿墨的提醒,一會兒我一定裝得像一點!”

——小丫頭真是聰明,他和花滿樓想到的事,她居然也一點不落地全都猜到了!

……

到衙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幾乎全部暗了下來,捕快們已經整裝待發,陸小鳳卻是靠在視窗,一臉的擔憂和焦急,遲遲沒有開口說出發,而柳墨歸站在他的身邊,也是一言不發地低著頭。

“陸大俠,柳姑娘,怎麼了?”蔣龍看著有些異常的兩人,忍不住疑惑地問道。

陸小鳳皺著眉拍了一下窗框:“花滿樓怎麼還沒有回來?雲間寺往返一趟也早就該到了,更何況是說好了天黑前回來的。”

小姑娘仍舊低著頭不說話。

“少東家畢竟雙目失明,真的行動起來很不方便,”錢老大插話道,“我看我們還是不要等他了吧!”

他才沒有行動不便呢!小姑娘轉了方向,用陸小鳳擋住自己,低著頭很是不滿地撇了撇嘴——花滿樓雖然看不見,卻比你們都厲害多了!

陸小鳳低頭看了眼為花滿樓鳴不平的小姑娘,心裡好笑得不行,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作為安撫,卻是對錢老大的話不置可否。

——花滿樓啊花滿樓,看不出你還挺厲害的?小姑娘護你護得跟什麼寶貝似的,一句不好聽的都說不得你!

滿屋子的人都等著陸小鳳的決定,陸小鳳卻是一言不發地遲遲不肯出發,眾人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終於是有人急了——洛馬一臉不耐地催促著:“天都黑了,再不去就晚了!說句不好聽的,花公子雙目失明,本來就不方便,不該摻和進來,否則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們也不好向花老爺交代!”

洛馬的話音剛落,陸小鳳還沒有反應呢,洛馬就是忽的背脊一涼,一抬頭,就對上小姑娘一雙清亮的鳳眼——明明是清澈至極的一雙眼睛,卻不知為什麼竟讓他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柳墨歸很顯然是因為他說花滿樓的那番話而生氣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之後,素來乖巧的小姑娘竟是破天荒地發了脾氣,哼了一聲之後抬腳就往外走:“那就走啊!”

陸小鳳挑眉,不著痕跡卻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洛馬一眼,跟著小姑娘也出了門。

小姑娘果真是對極樂樓的所在胸有成竹,帶著捕快們穿過樹林進了山,找到一處山壁後,隨手在上面輕輕按了幾下,山壁上立時就出現了一條通道,沿著這條通道放眼望去,已經能看見極樂樓裡明亮的燈光了。

“你們先進去,我留在最後關門。”

小姑娘似乎是還在生氣,說話的時候難得板著一張臉。陸小鳳點了點頭,帶著捕快們魚貫而入。等所有人都已經進了極樂樓,小姑娘便關上了門,悄無聲息地找到了前一天晚上的密道,從極樂樓一路去了雲間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魯班神斧門的手藝實在是太過信任了,小姑娘按照前一天晚上岳青說的位置摸到地牢的時候,門口居然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小姑娘歪了歪頭,不緊不慢地打開了門上的鎖,然後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地就進了地牢。

“阿墨,你來了。”花滿樓看向門口,笑意一如既往的溫和,即便如今正是身上帶著鎖的階下囚,卻也沒有半分狼狽,仍舊是一派從容溫柔。

“嗯,花滿樓,我來了!”小姑娘笑著點了點頭,小跑著到了花滿樓的身邊,一邊替他解開身上的鎖,一邊有些緊張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花滿樓,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花滿樓笑著搖了搖頭,“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便拿霞兒來威脅我,我就順水推舟,如了他們的願。我既然自願被縛,他們也就沒有傷我的必要了。”

“拿霞兒威脅,你就不打了啊……”小姑娘低著頭,頗有些不滿地小聲嘀咕著——不知道為什麼,雖然知道花滿樓是故意被抓,但總是覺得心裡不舒服,特別不舒服!

花滿樓的聽力極好,自然是將小姑娘抱怨的嘀咕聲聽得一清二楚,唇邊的笑意立時就加深了不少,神色也越發地溫柔愉悅。同樣被鎖著的司空摘星趴在桌子上,看著那兩個人一副“好像這牢裡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的模樣,滿臉的哀怨——能不能先替他解了鎖再卿卿我我?他已經被關了一天一夜了!

柳墨歸替花滿樓和司空摘星都解開了鎖,兩人卻並沒有離開,仍舊做出一副被鎖住的模樣留在了地牢裡,花滿樓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溫聲交代著:

“阿墨,你出去後記得先把岳青救出來,若是雲間寺裡還有什麼機關和埋伏,他會幫上你的忙。”

“嗯,”小姑娘點頭,頓了頓之後,卻是又慢吞吞地問了一句,“那……霞兒不用救嗎?”

小姑娘素來大方坦蕩,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是難得地有些扭捏和猶豫——花滿樓笑了起來,聲音越發地溫柔:“時間緊急,只救岳青便可,霞兒暫時還不會有危險。”

花滿樓的話音剛落,小姑娘的眼睛立時就亮了起來,歡歡快快地應了一聲,便不再耽擱地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卻是忽然頓了頓,回過頭來:

“花滿樓,你一定要小心!”

“好,”花滿樓笑著點頭,“阿墨也要小心。”

“嗯!”小姑娘用力地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花滿樓一眼,關上門鎖好,轉身離開。

司空摘星望著門口的方向意味深長地“嘖”了兩聲,花滿樓倒是也不惱,只是好脾氣地笑而不語。

……

待在地牢裡有些算不准時間,花滿樓和司空摘星也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久,終於又有人來了——來人卻就是常常跟在錢老大身邊的那名心腹“阿四”。

阿四開了門,二話不說,拉了兩人就往外走,司空摘星很是氣憤地抱怨了一路自己連飯都還沒有吃,花滿樓卻是安安靜靜地跟著他往外走,一直到了庭院裡才停了下來。

錢老大已經被陸小鳳揭穿,一路從極樂樓逃到了雲間寺,這會兒正被陸小鳳追著揍,無豔引著蔣龍洛馬和一群捕快走密道也追到了雲間寺,眼看著就要加入戰局,阿四一把把花滿樓和司空摘星推了出來,冷冷地道:

“姓陸的,他們的命就在你一句話!”

“就在我一句話啊?”陸小鳳果真是緩了緩手上的動作,一邊和錢老大的手下漫不經心地打著,一邊盯著花滿樓和司空摘星看了看,摸著鬍子聳了聳肩,“哎呀,那真是太好了!你們快動手吧!”

阿四一驚:“陸小鳳你!”

“哎呀,你們看看,”陸小鳳挑了挑眉,伸手指花滿樓,“花滿樓花公子,家裡富甲天下,人長得又比我英俊,脾氣也比我溫柔,和他走在一起,女孩子們都喜歡上他、拋棄我了!我簡直恨他恨得牙癢癢啊!還有這個,”

陸小鳳又指司空摘星:“偷王之王!沒事兒就偷我東西,簡直是豈有此理!你們快點動手,大恩不言謝啊!”

“你!好,動手就動手!”都說陸小鳳最講義氣,花滿樓和司空摘星都是他的老朋友,結果費盡心思綁來的人質居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錢老大簡直是快要氣瘋了,一雙眼睛在夜色下幾乎已經泛了紅,“阿四,殺了他們!”

阿四應聲,舉了刀就要砍,花滿樓和司空摘星卻是同時有了動作,輕而易舉地掙脫了鎖鏈,轉身就是一掌推開阿四,同時加入了戰局,司空摘星一邊打一邊挪到陸小鳳的身邊,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

“陸小雞你這個混蛋!居然還催他們動手,簡直喪心病狂!”

陸小鳳自知理虧,苦著臉受了他那看似用力、實則輕飄飄的一章,乾咳了兩聲,扭開頭專心對敵。

作者有話要說:墨墨吃醋了23333陸小鳳喪心病狂!

上一章好像大家都覺得花花太溫柔,不會拒絕,其實花花只是溫柔,並不是聖父,很有分寸和自己的原則的啦……


☆、第二十四章 真相

  陸小鳳、花滿樓和司空摘星三人聯手,自然是輕而易舉地拿下了所有人,錢老大卻是趁機沒了蹤影,幾人一起追進屋裡,就見霞兒已經暈倒在了地上,錢夫人正一臉擔憂地抱著她。
  蔣龍沉聲問:“這兒出了什麼事?”
  “錢夫人”一開口,就是一把低沉的男人嗓音:“霞兒是個好姑娘,剛才錢老大想帶著霞兒逃亡時,霞兒不肯,錢老大要殺我滅口,霞兒為我擋了一掌便昏死過去了!錢老大就自己跳窗逃了!”
  花滿樓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蹲下身去為霞兒把脈,蔣龍卻追問道:“你就是岳青?”
  ——先前在極樂樓,無豔便已經說了雲間寺的“錢夫人”就是她的父親。
  “錢夫人”點了點頭,無豔卻已經是紅著眼睛哽咽了起來:“爹!你還認得我嗎爹?我是您多年不見的女兒啊!”
  岳青一怔,仔仔細細地端詳了無豔幾眼,卻是點了點頭,也紅了眼睛。父母二人頓時就是抱頭痛哭。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對視一眼,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走了過去,卻是出手如電,飛快地點了兩人穴道,兩人立時就僵住了身子動彈不得。
  司空摘星哼了一聲,把抱頭痛哭的父母二人微微拉開了一些距離,就見兩人手上竟是各自拿了一把匕首,一個抵著對方的咽喉,一個頂著對方的腰!
  “哎呀!”陸小鳳拍手,揭掉了“岳青”臉上的面具,看著面具後錢老大那一副幾乎要吃人的表情,搖著頭無限感慨,“真是好感人的父女重逢啊!”
  “陸大俠真是厲害!”洛馬沖身後的捕快點頭,示意他們上前拿人,“假銀票的案子終於徹底解決了!”
  “不不不,還沒有,”陸小鳳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還有一個人沒有落網呢!”
  “誰?”
  “就是你啊,”陸小鳳那根豎起的手指指向了洛馬,“因為你才是這一切的主謀,幕後黑手!”
  “什麼?我?”洛馬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立時就哈哈大笑了起來,“陸小鳳,你腦子糊塗了吧?”
  陸小鳳摸了摸鬍子,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了洛馬,別裝了,岳青早就已經全部都告訴我……”
  “咳咳!”陸小鳳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兩聲絕略帶不滿的咳嗽聲,陸小鳳看著門口的那個嬌小身影,趕緊把話接了下去——
  “和花滿樓還有阿墨了。”
  剛剛進門的小姑娘聞言,這才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走到花滿樓身邊蹲了下來,按上了她的手腕:“花滿樓,她沒事。”
  花滿樓點頭,和小姑娘一起扶著霞兒靠到椅子上,然後便起了身。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卻是伸手拉住了花滿樓的衣袖,花滿樓笑了笑,將小姑娘的手握進了掌心裡。
  小姑娘抿著嘴笑了起來,用力地回握住了花滿樓的手。
  兩人這邊溫情脈脈,陸小鳳和洛馬那頭的氣氛卻是近乎凝固,一觸即發。
  “十年前你就借著職務之便,製造了岳青瘟疫死亡的假像,之後就一直利用岳青為你製造假銀票。不過呢,現在事情越鬧越大,你怕自己兜不住,就想乾脆捅出去全毀了,反正這些年你賺的錢也早就數不清了,於是就利用無豔來誘導我破這個案子,是不是啊洛捕頭?”
  陸小鳳說到最後一句,眼神陡然間犀利了起來,直直地刺向洛馬。洛馬卻是憤怒地冷笑了起來:
  “一派胡言!”
  “不是啊陸小鳳,”司空摘星也搖起了頭,“無豔是岳青的女兒,為什麼會幫仇人呢?”
  陸小鳳“嘖”了一聲:“無豔不是岳青的女兒。”
  滿屋子裡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可是她胸口有斧頭刺青……”
  “誰說我女兒胸口有斧頭刺青了?”有一道男聲忽然自門口響了起來,眾人轉頭看去,卻正是先前錢老大易容成的模樣——想必就是岳青無疑了。
  眾人一下子更加疑惑:“不是朱停和陸小鳳說……”
  話說到一半,卻是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回過味來了,這分明就是朱停和陸小鳳打從一開始就設下的圈套!
  “所以,霞兒才是岳青的女兒,怎麼樣啊?”陸小鳳似乎很是無可奈何地攤了攤手,“洛馬,你還有什麼話說?”
  “算你們狠,我無話可說!不過,就算你們知道了也沒用!”洛馬赤紅著一雙眼睛,忽然仰天大笑了起來,伸手轉動了桌上的一個果盤,“這個禪房裡早就裝滿了江南霹靂堂的火藥,除了我,你們誰也別想出去……怎麼回事?”
  洛馬說到最後,臉色忽然就從得意轉成了難以置信——他已經啟動了機關,暗門怎麼沒有半點動靜?陸小鳳的眼裡又為什麼好像帶著……憐憫?
  “你是在找牆後面的暗門嗎?”就在這僵持不下的當口,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卻是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那就不用等了,我先前經過的時候看見那個機關太醜了,就順手拆掉了。”
  “你……”
  “啊對了!”小姑娘不等洛馬說話,就很是懊悔地拍了拍腦袋,“差點忘了,拆完之後我又順手裝了一個!”
  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往牆上一按——一個精鐵的牢籠立時從天而降,將洛馬整個人都困在了其中。
  “這個籠子是院子裡本來就有的,不過裡面沒關東西,我就拿來用了,比較節省時間,”小姑娘拍了拍手,有些困倦地掩著口打了個呵欠,晃了晃花滿樓的手,“花滿樓,案子是不是都結束了?我能不能回去睡覺了?”
  “是,都結束了,阿墨很能幹!”花滿樓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裡卻帶著一股莫名的自豪,拉著她往門外走,“這些天辛苦阿墨了,案子已了,我們就回去休息吧。”
  “嗯!”小姑娘點頭,跟著他出了禪房,“好困……”
  花滿樓柔聲安撫著:“很快就到家了。”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還留在禪房裡,看著兩人在月色下相攜離去的背影,聽著風裡傳來的小姑娘清脆裡帶上了些迷糊的嗓音——“你看,我就說落馬這個名字不好……”簡直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
  兩天後的下午,花滿樓和陸小鳳正一起坐在百花樓的二樓喝酒。
  柳墨歸併不在百花樓,她這會兒正忙著和岳青、朱停兩人一起製作著新的銀票印版——假銀票的案子雖然破了,洛馬和錢老大等所有人也都已經伏法,可原來的印版卻是不能再用了,為了保險起見,必然就要換版。這原本是朱停和岳青的任務,但岳青卻對小姑娘很是好奇,非要拉了她一起,小姑娘對他的邀請欣然答應,花滿樓自然是不會阻止。
  “現在終於肯喝酒了?”陸小鳳對著花滿樓手裡的酒杯努了努嘴,“前幾天怎麼了?”
  花滿樓聞言,立時就有些不自在地僵了僵,就露出卻隨即就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卻又隱隱帶著溫柔和甜蜜的笑來:“只是有件事,以前想不明白,現在卻是想清楚了。”
  陸小鳳挑眉,隱隱有了些猜測,倒也不戳破,只是有些好奇地問:“假銀票的案子破了,你和阿墨有什麼打算?”
  花滿樓喝了口酒,笑了笑,不緊不慢地道:“我打算送她回家。”
  陸小鳳一愣,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樣,驚訝得險些跳起來:
  “你捨得?”
  花滿樓搖了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但是她想家了,離家那麼久,她其實很害怕。更何況,送她回家了,我也還是能去看她的。”
  他不捨得,但卻也忘不了小姑娘酒後顫抖的肩膀和哽咽的哭聲,也忘不了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抱著他喊師兄的時候,聲音裡濃濃的依戀……
  陸小鳳敲著杯子大笑:“花滿樓啊花滿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花滿樓也笑,既是無奈又是溫柔——愛情豈非從來都是這樣?有苦也有甜,誰能想到呢?
  陸小鳳笑夠了,這才終於稍稍收斂了些,伸手拍了拍花滿樓的肩膀,一本正經地給他出主意:“其實送她回家也不錯,你正好可以見一見她的家人,啊,不如再順便提個親把小丫頭娶回家了怎麼樣?”
  “陸小鳳,”花滿樓很是無奈地制止他繼續出餿主意,清雋的臉上卻是不由自主地覆上了一層薄紅,“她還是小孩子心性……”
  陸小鳳卻是“嘖嘖”搖頭:“花滿樓,花公子,你這可不行啊,連一個孩子居然都下得去手!”
  “陸小鳳你!”花滿樓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低頭喝了口酒,拂了袖無可奈何地“唉”了一聲,別過頭去再不接話,一張清雋的臉上粉色越來越深。
  陸小鳳哈哈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墨墨你對落馬這個名字到底是有多在意233333333
  墨墨這章帥爆了有木有!機關太醜就順手拆了,然後又順手裝了一個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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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驚雷

  柳墨歸一直忙了十來天,新的印版才終於大功告成,這十來天裡花滿樓和陸小鳳也沒有閑著,到處打聽著萬花谷的消息,卻沒有半點消息,終於決定去找大智大通。
  大智大通是兩個江湖奇人,這世上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但卻只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在哪裡——那就是龜孫大老爺。
  龜孫大老爺這日裡又流連青樓,沒有錢付帳,被綁在妓院裡。陸小鳳進去贖他,花滿樓卻帶著柳墨歸等在遠處——怎麼能讓小姑娘去青樓呢?
  柳墨歸這天卻似乎是異常的沉默,阿甘撒嬌似的蹭著她的腰,她也沒有說話,只是伸了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阿甘。
  “阿墨?”花滿樓察覺不對,微有些擔心,“阿墨怎麼了?不高興還是有心事?”
  “我……”小姑娘咬了咬唇,輕聲道,“我只是有些緊張。”
  ——緊張著,究竟還能不能回家。
  花滿樓笑了笑,掌心溫暖地覆上了她的頭頂:“不要緊張,我答應過送你回家,一定會辦到的。”
  柳墨歸仰頭,花滿樓清雋的眉眼在春日的陽光下顯得越發溫柔。小姑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著唇點了點頭。
  龜孫大老爺很快就被陸小鳳贖了出來,帶著三人直往荒郊野外走,最後停在了一個山洞前:“大智大通就在這裡,老規矩,一個問題五十兩。”說完就彎腰也鑽進了山洞裡。
  陸小鳳正要掏銀子,花滿樓卻是已經把一個五十兩的銀錠丟盡了山洞裡——得,感情是心上人的事,非要親歷親為啊!
  陸小鳳挑了挑眉,也不跟他客氣,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反正花滿樓是有錢人,不差這麼幾百兩的。
  “你們知不知道萬花谷?”花滿樓開始問第一個問題。
  大智大通的聲音隨即就從山洞中傳了出來:“大唐開元二十三年,東方宇軒在秦嶺青岩的山間見一幽谷,驚為仙境,便建為萬花谷。谷中有琴棋書畫醫工花七聖,弟子百人,隱居的奇人、名士兩百人,為大唐三大風雅之地之一。”
  大智大通知道萬花谷,那就好辦了,花滿樓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又扔了五十兩進去,接著問:“萬花谷現在在哪裡?”
  “天寶十四年安祿山起兵造反,安史之亂中,中原武林為保家衛國,精銳盡出,死傷無數,安史之亂平定後仍是經年難複,便各自休養生息,鮮有消息。萬花谷本就隱於山中,自此更是再無消息,至今是否還有傳人也很難說。”
  花滿樓和陸小鳳聞言同時一怔,下意識地去看柳墨歸,花滿樓看不見,陸小鳳卻是清清楚楚地看見小姑娘一下子白了臉色、紅了眼睛,垂在身側的手早就已經是握成了拳,連手指也已經捏得發白,嘴唇竟是快要被她自己咬出了血來!
  柳墨歸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精銳盡出,死傷無數”八個字,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
  谷裡的同門和師長們平日裡都不愛繁華和名利,只願隱居于谷中,可若是國家有難,卻絕沒有人還能坐得住、願意袖手旁觀的,那麼,是不是所有人都……
  她已不敢再想下去,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已經涼透。
  花滿樓雖然看不見,卻敏感地察覺氣氛不對,伸了手想去握小姑娘的手,誰知觸手卻是一片冰涼,花滿樓心頭一跳,竟是破天荒地也跟著有些慌亂了起來:
  “阿墨,阿墨你怎麼了?”
  花滿樓的聲音將柳墨歸從那夢魘一般的八個字中猛然驚醒,看著花滿樓那滿是擔憂的臉色,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睜大了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我沒事,我只是……只是因為他們說沒有萬花谷的消息,所以有些失望。”
  “阿墨……”花滿樓不信,只是失望,她又怎麼可能渾身冰涼成這樣?
  柳墨歸沒有應聲,只是搖著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我沒事,我沒事……”也不知究竟是為了不讓花滿樓擔心還是為了說服自己,說到後來,竟是已經帶上了哭腔,聲音沙啞得早就沒了平日裡的清脆。
  花滿樓不敢再問,猶豫了片刻,到底是心疼得不行,也顧不得其他,伸手把小姑娘抱進了自己懷裡,拍著她的背不停地柔聲安撫著:
  “我知道阿墨沒事,我知道,都知道的……”
  伏在他懷裡的小姑娘咬了咬唇,抬起頭來:“花滿樓,我們明天就去青岩好不好?他們不知道沒關係,我自己也能找到的,一定能的!”
  花滿樓的手微微一頓,卻立時就又輕輕地繼續排著她的背:
  “好。”
  ……
  柳墨歸和花滿樓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了,小姑娘好像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臉色卻還是一片蒼白,也不太說話,一下子變得安靜沉默了起來。
  花滿樓的眉宇間盡是憂色,卻顧及著小姑娘的情緒,並不多問,只是帶著她一路策馬,直往青岩的方向而去。
  “阿墨,天色已晚,我們就在城中住一夜吧!”花滿樓在城門口勒住了馬,側過頭“看向”也騎在馬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皺了皺眉,有些遲疑道:“花滿樓,我……我還不累。”
  “就算你不累,馬卻是已經跑了一天,若再不休息恐怕是吃不消了,”花滿樓歎氣,“你也該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趕路。”
  小姑娘怔了怔,看著花滿樓滿眼的擔憂,咬了咬唇,卻還是點了頭。
  兩人找了一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吃過飯、洗了澡之後就各自早早地回房休息。
  柳墨歸趕了一天的路都不覺得累,現在收拾過躺了下來卻才覺得疲憊不堪,偏偏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中還是時不時地閃過那血淋淋的八個大字:
  “精銳盡出,死傷無數。”
  她想回去,想馬上就回去,保衛家國也有她的一份,就算是死也沒有關係,能和家人們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小姑娘越想越是睡不著覺,索性掀開被子下了床,披著外袍推門出去,坐在廊上靜靜地發著呆。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隔壁房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花滿樓溫柔卻滿是擔憂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阿墨,怎麼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坐在這裡會著涼的。”
  男人的話音剛落,隨即就是一件帶著暖意的外袍罩了下來。
  外袍很大,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裹住了,上面還帶著花滿樓的體溫,滿是他清爽好聞的氣息……
  一個人在廊上吹了半天風,小姑娘這回終於是冷靜清醒了不少,伸手攏了攏外袍將自己裹得更緊,輕聲道歉:
  “對不起花滿樓,讓你擔心了。”
  花滿樓搖了搖口,在她身邊坐下,為她擋去了夜裡吹來的涼風。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氣氛前所未有的寂靜。
  小姑娘沉默了一會兒,卻是輕聲道:“花滿樓,你會送我回家的,對不對?”
  “對,”花滿樓點頭,“我答應你的。”
  小姑娘頓了頓,又問:“我若是回家了,你會常來看我的,是不是?”
  “是,我會常來的。”
  花滿樓神色柔和,在他看不見的小姑娘的臉上,卻也是一片平靜和溫柔:
  “你說過不會忘記我的。”
  “嗯,不會的。”
  “你摸過我的臉,一定會記得我長什麼樣子吧?”
  “是,我記得,阿墨很漂亮,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柳墨歸只覺得自己的心隨著花滿樓的聲音一點一點安定了下來,明明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卻還是固執地想聽花滿樓說,“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送你回去。”明知道假如真的能回到家,那麼一定再也見不到花滿樓了,卻還是一遍一遍地問著他“你一定會來看我的吧?”“你一定不會忘記我的,對不對?”……聽著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答應著說好,說不會忘記,就好像一點一點放鬆安定了下來一樣……
  小姑娘漸漸安了心放鬆了下來,眼皮卻是不知不覺間越來越重,花滿樓只覺得肩頭一沉,隨即就有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頸側,帶起了一陣陣的癢意——小姑娘竟然已經是睡著了!
  花滿樓伸手,摩挲著她微帶濕意的眼角,心口一揪,低低地歎了口氣,打橫把她抱進了房裡放到床上,又拉過被子替她仔仔細細地蓋好,卻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是在床沿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即便是那雙無神的眼睛裡,此刻也早已滿是疼惜——
  阿墨,你究竟是有什麼心事瞞著我?告訴我,我陪你一起分擔,不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墨墨想家了TAT

☆、第二十六章 坦白

  柳墨歸原本一直都是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子,但是這幾日以來,卻是一天比一天沉默——白天一個勁地悶頭趕路,晚上若是在城鎮住客棧,那就是早早地一個人關進了房裡休息,若是露宿野外,就是安安靜靜地抱著阿甘看著天空發呆,而後沉默著睡去。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她總是在睡夢中不知不覺地蜷起了身子,整個人都緊緊地縮成了一團。
  花滿樓越發心疼,幾次話到了嘴邊,想要問她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可他素來溫和體貼慣了,從不追問別人不願意回答的秘密,每每猶豫過後,卻終究是又把話咽了下去,只是體貼地陪在她身邊,等著她自己開口。
  因為小姑娘一路上急著趕路,除了晚上,幾乎就鮮有停歇,兩人到秦嶺青岩的時候竟是比預計還要早上了兩三天。在城中買了足夠的水和乾糧後,兩人便一起進了山。
  山裡的路不好走,騎著馬根本就是寸步難行,兩人便毫不猶豫地棄了馬,徒步而行,一步一步地踏過山間的每一寸土地,仔仔細細地尋找著。
  一個月後,帶來的乾糧已經是所剩無幾,這山中也幾乎已經被踏遍了,卻還是沒有半點萬花谷的痕跡。
  柳墨歸沒有出過谷,但谷外有哪些機關,師父卻是教過她的,她自信若是萬花谷真的在這山中,她就一定能夠找到。然而這一個月來,除了睡覺就是毫無停歇的尋找,卻仍然還是沒有半點痕跡,就好像這一片連綿的山脈,就也只是山而已,再無其它。
  果然還是……回不去了吧?谷主、師父和師兄們……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吧?小姑娘咬著唇,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著,卻沒有注意到腳下陡峭的山路,一腳踩空,整個人就向前栽倒。花滿樓嚇了一跳,好在他反應快,幾乎是同一時間就伸手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腕用力往回拉,被拉回來的小姑娘卻是刹不住車,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的胸口。
  若是以往,小姑娘一定早就可憐巴巴地揉著額頭叫起來了,可現在,她卻只是抿了抿唇,一言不發。
  花滿樓緊張得幾乎連額頭都要沁出汗來,拉著小姑娘連聲問:“阿墨,你怎麼樣?疼不疼?”
  “我沒事,”小姑娘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疼的。”
  “阿墨是不是累了?”花滿樓伸手,力道恰到好處地替她揉著額頭,“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
  小姑娘搖頭:“不用休息,我不累。”
  若是不累,又怎麼會踩空?花滿樓無聲地歎了口氣,卻是知道她急著回家,沒有再勸,略一猶豫,忽然摸著她的頭頂道:“那麼阿墨,我背你吧?”
  “不、不用的!”小姑娘忙不迭地搖頭,“我不累,真的不累的!我可以自己走,你……”
  “阿墨,”花滿樓打斷她的話,溫柔的嗓音裡竟是偷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阿墨,不要讓我擔心。”
  柳墨歸一怔,仰起頭去看他——在外奔波了這麼久,他還是那樣清雋溫和,靜靜地站在那裡,溫柔得幾乎要讓她落淚。
  花滿樓轉過身去,半蹲下了身子:
  “阿墨,來。”
  柳墨歸咬了咬唇,終於還是走了過去,趴到了花滿樓的背上。花滿樓背起小姑娘,步履穩健地繼續往前走。
  花滿樓的背好寬也好溫暖,伏在他的背上,好像就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不用害怕,讓她有一種……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擋在她身前保護她的錯覺。
  假如莫名其妙地離開了萬花谷後遇到的不是花滿樓,她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她簡直就不敢想像!他對她這麼好,她卻一直都在騙他,還讓他這麼辛苦……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一大顆一大顆地掉了下來。
  “花滿樓,夠了,停下來吧,不要再找了,找不到的,再也找不到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沒有家了,再也沒有了。”
  小姑娘正趴在他的背上,淚珠一顆一顆地滾進他的衣領裡,溫度燙得幾乎要將他的脖子灼傷,花滿樓腳下一頓,有些不明白小姑娘為什麼突然哭了,心幾乎也隨著她帶著顫抖和哭腔的聲音揪成了一團,卻還是好脾氣地柔聲安撫著:
  “不會的,很快就會找到的,阿墨很快就會到家了。”
  “找不到的……”小姑娘哽咽著搖頭,一遍一遍地重複著,“沒有用的,再也找不到了……”
  “怎麼會找不到呢?阿墨忘了嗎?我答應過,一定會送你回家的。”
  花滿樓的話音剛落,小姑娘卻是一下子就哭得更凶了,原先小聲的抽噎漸漸地終於變成了嚎啕大哭。花滿樓停下了腳步,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眼前的小姑娘。
  許久,小姑娘或許是中午哭夠了,漸漸地吸著鼻子止住了哭聲,用衣袖抹了摸滿臉的眼淚,輕聲道:“花滿樓,放我下來。”
  小姑娘的聲音因為先前的一場大哭而顯得有些沙啞,花滿樓的心頭顫了顫,略一猶豫,卻還是依言將她放了下來,從袖中取出了帕子,動作輕柔而仔細地替她擦著臉。
  小姑娘仰起頭,盯著他溫柔的眉眼定定地看了許久,忽然再次開了口:
  “花滿樓,你知道嗎?我的生辰是大唐開元二十四年,在見到你的前一刻,是天寶十一年。”
  花滿樓的手立時就是一頓,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的家,就是唐時的萬花谷——所以現在找再久也沒有用,找不到的。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小姑娘輕輕推開他的手,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抱著膝蓋,又把頭埋進了膝頭,整個人都緊緊蜷縮成了一團:“花滿樓,對不起,我騙你了,害你沒能完成承諾。不過我騙了你,這一承諾件就不算數的!你回去吧,雖然……雖然我騙了你,可是你答應我的其他事能不能不要作廢?不要忘記我好不好?你是我交的第一個朋友,我……”
  小姑娘說到後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一次無法克制地往下掉,說的話也已經語無倫次了起來……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覺得找不到家讓她終於死了心,騙了花滿樓又讓她幾乎要被愧疚和慌張淹沒,慌張無措間卻忽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難麼溫柔,那麼令人心安。
  “阿墨,”花滿樓也蹲下了身子,將小姑娘緊緊地抱進了自己的懷裡,“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原來……那麼艱難。”
  難怪她一聽大智大通說起安史之亂就神色大變,難怪醉酒後她一遍一遍地哭喊著沒有家了,難怪她總是連聲追問自己是不是一定會送她回家……一個十六歲、從未離開過家、一直都被家人小心保護著的少女,忽然之間一個人到了幾百年後的陌生朝代,該有多害怕、多不安、多驚恐?小姑娘卻始終都那麼堅強地一個人獨自承受著一切……
  “阿墨,阿墨,”花滿樓難得地不顧儀態,就這麼在地上坐了下來,小心地把小姑娘摟進懷裡,動作輕柔卻不由拒絕地抬起了小姑娘的頭,“阿墨,你看著我。”
  小姑娘吸著鼻子抬起了頭,淚水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可視線裡花滿樓那雙眼睛卻是格外清晰,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不知為什麼讓她有一種“他正在和她對視”的錯覺。
  花滿樓替她抹了抹眼淚,柔聲道:“阿墨,對不起,是我沒能完成承諾。”
  “不是的!”小姑娘猛搖頭,“是我先騙了你,我……”
  “阿墨,聽我說,”花滿樓摸了摸她的頭,神色越發溫柔,“我答應送你回家卻沒有做到,我欠你一個家。你不會沒有家的,你若是願意,百花樓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
  懷裡的小姑娘渾身一震,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花滿樓……”
  花滿樓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阿墨,不怕了,以後都不用再害怕了,我也是你的家人,無論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交給我,好不好?”
  小姑娘仰著頭看他,似是有些猶豫又有些試探性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腰。又猶豫了片刻,終於也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裡,顫抖著應了一聲:“好。”
  隨即就是一陣放聲大哭,好像要把這麼多日子以來,心中所有的驚恐、不安和無措全部都發洩出來。花滿樓抱著她,像是哄孩子一樣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著她的背,滿臉的心疼,周身的氣息卻是一片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心疼死墨墨了,這是最後一章虐了!接下來就全都是甜甜蜜蜜溫溫馨馨凶兇殘殘(哪裡不對!


☆、第二十七章 遊湖

  柳墨歸哭了很久,一直到再也沒有力氣繼續哭了,這才終於漸漸止住了眼淚。花滿樓拉住她想要去揉眼睛的手,拿了帕子一點一點替她擦乾淨了眼淚,然後就這麼靜靜地抱著她,體貼地什麼都不多說。
  萬花谷雖已不在了,柳墨歸卻到底還是不捨得,花滿樓便陪著她又在山裡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小姑娘睡醒之後就在原地跪了下來,向著連綿的山脈伏下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才站起身,拉著花滿樓輕聲道:“花滿樓,我們走吧。”
  ——再見了,谷主、師父、師兄、還有所有的同門們,我再也回不來了,可是無論如何,萬花谷永遠都是我的家,你們也永遠都是我的家人。
  不要為我擔心,萬花弟子可厲害了,不會吃虧也不會委屈自己的,我會過得很好很好!
  再見,萬花谷。再見,我的……家。
  ……
  小姑娘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不哭不鬧,好像又恢復了平日裡的乖巧,只是性子卻是似乎沉靜了不少,不像以前那麼活潑。
  花滿樓知道她是還在難過——遇到這樣的事,換了是誰都沒有辦法釋懷的,小姑娘已經是足夠堅強豁達了。於是回程的路上,他有意放慢了行程,想帶著極少出門的小姑娘四處看看,散一散心。
  兩人這麼一路不緊不慢地走著,終於也還是回了江南,花滿樓倒是不急著回百花樓,途徑杭州的時候特地歇了一天,租一條畫舫,帶著小姑娘泛舟西子湖上。
  春夏之交的西湖格外美好,陽光明媚卻又尚不至於毒辣,照得水面一片波光粼粼,湖中的荷花還未盛開,荷葉卻已經是亭亭而立,寬大的葉面上偶爾滾過幾顆圓溜溜的水珠,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澤。
  柳墨歸趴在船頭,一邊睜大了一雙烏溜溜的杏眼看著荷葉,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花滿樓的衣袖——自從從青岩回來,小姑娘好像就變得格外黏他,除了睡覺之外,就是拉著他的衣袖、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好像生怕只要一鬆手或者一眨眼,他就會不見了一樣,這讓花滿樓又是歡喜又是心疼。喜的是她依賴自己、親近自己,心疼的卻是她仍然還是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感到不安和驚恐——但這卻不是一兩天的工夫就能改變的,只能一點一點慢慢來,他總是會陪著她的,她也一定會好起來的。花滿樓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輕輕地歎了口氣。
  “花滿樓,”小姑娘在船頭趴了一會兒,忽然間轉過頭來,小聲地喊他,“你……給我講講安史之亂好不好?”
  花滿樓微微一愣,心頭隨即就是一揪:“阿墨……”
  ——那段歷史太過慘烈,更何況她的家和家人都捲入了其中,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她知道。
  小姑娘咬了咬唇,略帶了些黯然地垂下了眼簾,眼裡卻是一片堅定:“花滿樓,告訴我,我不會哭的,我只是……想知道他們的消息。”
  小姑娘的聲音有些輕,卻是難得地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持,花滿樓歎了口氣,掰開小姑娘抓著自己衣袖的手握進了掌心,點了點頭,這才慢慢地開了口:“大唐天寶十四年,安祿山自范陽起兵,僅三十五天,就攻佔了東都洛陽……”
  ……
  “廣德元年,安史之亂終於平定,歷時七年零兩個月。”
  ——七年的戰亂,花滿樓花了很久才終於將自己關於這段歷史所知道的所有訊息全都告訴了小姑娘。也許是因為時間已經隔了太久,許多事都已經被遺忘,流傳於世的歷史中除了天策府,再沒有任何江湖人的身影,但這段歷史卻仍舊是觸目驚心。小姑娘自始至終都很安靜,睜大了一雙眼睛認認真真地聽著,臉上的神色很平靜,眼睛卻是早就已經通紅,但即便是這樣,卻也還是遵守著先前的保證——沒有哭。
  花滿樓止住了話頭,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小姑娘轉過頭去看著湖面,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我、我很難過,我不想大家死,可是我又覺得很自豪。”
  萬花谷本就是隱世的桃源,谷中又是機關遍佈,絕對不可能被叛軍攻破,若是留在谷中,自然也可以和以前一樣悠閒避世,可是……國難當頭,萬花弟子又豈可獨避風雨?
  “如果我還在谷裡的話,我也是……願意的,”小姑娘的聲音不大,卻是透著一股別樣的堅定和驕傲,“我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怕的。”
  “我知道的,”花滿樓笑了起來,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動作溫柔地摸著她的頭頂,“阿墨真是了不起!”
  小姑娘聞言,立時就也笑了開來,雖然眼睛還是紅通通的,但臉上的神色卻是一下子就活潑生動了起來,因為花滿樓話裡的誇獎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紅了臉,歪著頭像小動物一下在他的掌心裡蹭了蹭——她不能再難過下去了,她要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快快樂樂地生活著,這樣才不會讓師父師兄們擔心,也不會讓花滿樓擔心。
  也許直覺這種東西真的就是天生的,花滿樓雖然看不見,卻是敏銳地察覺到小姑娘身上的氣息似乎是在一瞬間變得輕快了起來,忍不住就暗暗鬆了口氣,唇邊的笑意越發溫柔和輕鬆了起來,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得四周響起了一陣嘈雜——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花滿樓和柳墨歸頓時就是一驚,柳墨歸下意識地往船邊的湖面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粉色衣裙的女孩子不知道怎麼竟是掉進了湖裡,大該是不會游泳,這會兒正是滿臉驚恐的奮力撲騰著求救,離他們的船近在遲尺。
  柳墨歸和花滿樓想也沒想,趕緊去了船舷,伸手就去拉那個女孩子,那女孩子可能是受了驚嚇,連神智都已經有些不太清醒,並不配合,仍舊還是掙扎著,兩人索性運了功,在手上多加了幾分力道,這才將那女子拉出了水面,卻是忽然間覺得手上一輕,小姑娘抬起頭,就看見船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了一個男人,正伸手提著那女子的衣領幫著他們一起往上拉,難怪她一下子就覺得手上輕了不少,卻還是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急急地拍開他的手:
  “快放手!她本來就嗆了不少水呼吸困難,你再拉她的衣領,她就要溺死了!”
  “抱歉!”男人愣了一下,立時就收了手,神情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顯然對於自己剛才險些好心辦了壞事頗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娘卻是沒有管他,和花滿樓一起將那女子放到了穿上平躺,探了探她的脈象,然後將她的衣領稍稍鬆開了一些,伸手按了按她的腹部。
  在小姑娘的按壓下,女子一點一點地將水吐了出來,片刻後,終於是幽幽轉醒。
  “姑娘,你沒事吧?”花滿樓“見”她醒來,略帶些關切地溫聲問道。
  女子剛剛自昏迷中醒來,有些迷茫地睜了眼,第一時間就看見了蹲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清雋儒雅、面帶關切,因為落水而顯得蒼白的臉上竟是忽然泛出了一抹胭紅來:
  “多謝公子相救。”
  “無妨,”見她沒事,花滿樓鬆了口氣,神色溫和地搖了搖頭,“姑娘並非我一人所救,還有阿墨和……”
  “公子太謙虛了,”女子不等花滿樓說完,就柔聲打斷了他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蜷起了身子避免因為衣衫濕透而漏了春光,一邊看著花滿樓的目光裡滿是羞澀,“小女子祁嫣,先前正和丫鬟在船上嬉鬧,誰知竟是不慎落了水,若非公子相救,恐怕是……”
  祁嫣說到這裡,竟是捂著臉差點哭了出來。
  柳墨歸這會兒正翻著自己的行李,本是想找一件乾淨的衣服給那個女孩子披上,免得她著涼,聽到這嬌嬌怯怯的一番話,回過頭去一看,就見祁嫣正雙目含淚,楚楚可憐地看著花滿樓,時不時有些害羞地眨著眼睛,眼神卻像是快要釘到他身上了一樣,莫名地就不舒服了起來,當下也不找衣服了,把包袱又仔仔細細地繫好,氣呼呼地輕哼了一聲——
  幹什麼這麼看著花滿樓?又不是他一個人救的,她也有份啊!雖然說施恩不圖報,可是也不能就這麼當她不存在吧?再說了,老是盯著花滿樓看看看的有什麼用?看再久花滿樓也是她的家人! 是她的!
  小姑娘正一個人生著悶氣呢,卻忽然聽到有一聲輕笑從頭頂響起,下意識地聞聲抬頭,就看見先前那個差一點“幫了倒忙”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側,這會兒正低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在下雷勉,敢問姑娘芳名?”

  作者有話要說:不求獨避風雨外,只笑桃源非夢中——這才是真正的萬花!
  墨墨現在只有花花了,於是開始有獨佔欲了,花花闊愛看情敵來了!
幻想中的星星如同夢境般優美~~~叫我"幻星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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