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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鬼殺隊的我追求起了上弦》作者:鶴見薰【完結+番外】

《(綜漫)鬼殺隊的我追求起了上弦》作者:鶴見薰【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4182個瀏覽者
文案:

[HE,走九柱存活路線!鱷魚沒有心!我有!!!]

富貴魚魚:有些人表面上是鬼殺隊的成員,背地裡卻偷偷攻略起了上弦鬼。
日暮葵: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某年某月某日,日暮葵激活了家裡祖傳的穿井技能,開啟了大正平成兩頭跑的普通霓虹學生日常;

以為自己將走上姑姑老路,成為拯救[大正]世界然後在當地隨便挑個帥哥結婚生子的枯燥少年漫女主時,

她發現自己生活的[平成]世界怎麼好像哪裡有些不大對勁!

為什麼在這個世界中,鬼王、上弦一二三四五六都是她周圍親切友愛的四好同學啊?!

於是——

主公:女主,你犧牲一下自己上去攻略他們套取情報吧,鬼殺隊會感謝你的。
日暮葵:啊啊啊啊不要啊啊啊啊!

**須知**
1.大正和學院paro的乙女向究極結合體,ooc不可避免,爽就完事
2.不洗鬼屑,該死都得死;女主:我覺得學院paro的屑很香和我想要他在大正時間線裡死又有什麼矛盾呢?
3.第一章作花詳細避雷,不適立即閃退
4.作者專欄點擊有驚喜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女漫 少年漫 異想天開
搜索關鍵字:主角:日暮葵 ┃ 配角:預收《我和死對頭跑路了[綜文野]》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我又要拯救世界了

立意:拯救世界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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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平成26年12月31日[大晦日],日暮神社按照恆例將要舉辦一年一度的歲旦祭。

  為期三天的歲旦祭在神社祭典中只能算是中祭,但近些年來,日暮神社的香火旺盛,在周圍街區聲譽日隆,作為新年祈福的歲旦祭自然也越辦越高調。

  鳥居在年前已經讓人重新漆過,廟會的帳篷已經搭好,寫著[奉祝平成天皇康泰]的御旗也在今天早上一一豎在了神社的參道兩旁;下午時分,日暮家的小輩,日暮葵正陪著奶奶仔細清點著各種樣式的御神簽、御守等小玩意,雖然這是已經重復了好幾天的任務,但是年紀尚小的她卻依然顯得耐心十足。

  她將手邊足量的塑料珠子放進貼著[御·四魂之玉]標簽的箱子裡,然後挪動著膝蓋去夠一旁堆放著的塑料箭矢[破魔之箭]們。

  這時,日暮葵的奶奶制止了她的動作:「這些就讓奶奶來吧。小葵,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不如去休息一下,也為晚上做好准備,好嗎?」

  日暮葵要在今晚凌晨時分連跳三場的神樂舞,這已經變成了日暮神社這幾年來的跨年儀式之一,今年也照例給周邊的居民們送了神樂券邀請他們前來觀看——然而事實上,將美麗又聖潔的祈福舞帶給大家的同時,日暮葵也為寒風、通宵和高強度的舞蹈而痛苦不堪著。

  因此,奶奶一提起來這件事,日暮葵就苦起了臉,不過,她的反抗也就局限於小小的表情而已,她勉強直起跪麻了的膝蓋和小腿,然後扶著牆走出了房間。

  日暮葵正是在國三臨近畢業的年紀,作為家傳神社的子女,她從小就在日暮神社長大,也從小被同樣是神官家庭出身的媽媽嚴格訓練了一系列的技能。

  雖然她也不是很明白,藥理、野外求生、弓箭、女子格鬥術等等這樣的技能為什麼是神社繼承人的必備技能,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別人家的小孩都在街道上玩玩鬧鬧的時候她必須要跪坐在點著暈乎乎艾草的房間裡默寫天書一樣的古文,小的時候也皮過、反抗過,不過她的媽媽是個看上去像一派溫柔的大家閨秀、但氣起來什麼東西都能往日暮葵屁股上招呼的猛虎媽媽,她的奶奶明明是對一切都很寬容和氣的人、但唯獨在教育日暮葵這件事上總是抹著眼淚由著兒媳婦——總之打著打著,日暮葵也看開了,這大概就是天選之人的宿命吧。

  當然,這不是自嘲——日暮葵是真心實意地認為自己是天選之人的。畢竟她的生日就是在意為[初始之日]的1月1日,她胸口、鎖骨下的位置還有一個小小的五芒星的胎記。記得小的時候,日暮葵還指著自己胎記認真地告訴媽媽,這個五芒星就是傳說中的晴明桔梗印,她其實就是安倍晴明或者他座下什麼靈物的轉世,以後是要降妖除魔拯救世界的——她還記得當時媽媽聽到自己說出這番話後刷白的臉色。

  不過話雖這麼說,但是這將近十五年來的人生中,日暮葵倒是沒有接觸過任何超自然現像,也沒有展現出什麼與眾不同的才能;她的生日只是個依附在盛大又忙碌的歲旦祭邊角的一個小小點綴,她的胎記也只是一個她穿衣服時會特意掩蓋住的平平無奇的暗紅色疤痕。

  日暮葵經過主殿前的庭院,幾位特意招來正月裡幫忙的打工巫女們正一起整理著繪馬掛;見到日暮葵走過,女孩們友善地告訴她:「日暮小姐,你爸爸回來了,剛剛從這裡走過呢!」

  日暮葵的爸爸,日暮草太是位足球運動員,雖然家裡繼承著神社,但是妻子和長輩們的理解和支持讓他也可以安心地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他很成功,因此也很少回家。不過,再怎麼忙碌,他至少也會在一年的最後一天趕回家裡,和家人們度過或長或短的年假。

  爸爸絕對帶了自己的生日禮物回來!日暮葵高興地與打工巫女姐姐們道了謝,難得步履輕快地向立在神社角落的三層獨棟住宅走去。

  在她的身後,打工巫女們不可避免地將帶著艷羨與欣賞的視線黏了過去:日暮葵穿著正統的巫女服,白衣緋袴,因為身份是正巫女,所以外面還多罩了一層印有鶴松紋的千早外衣,烏黑的長發由白紙紅繩束起,隨著她的染上了幾分喜悅的步伐在身後輕輕晃動著——畢竟是從小教養在神社的正巫女,光是背影就讓人覺得不可比擬。她走得遠了,打工巫女們才紛紛收回目光。

  ......

  日暮葵走進家中,玄關處果然新增了一雙屬於爸爸的皮鞋;她躡手躡腳地摸近走廊盡頭的客廳,准備給估計在那邊翹著腿、大喝啤酒的爸爸來一個驚喜!

  然而,當她的手摸上門,正要猛地推開時,她感覺到了有哪裡不大對勁——客廳內傳來交談聲,但絕對不是洋溢著喜悅的寒暄。

  「...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著急嗎?!明天、不,今晚12點過後就是她的15歲生日了!如果按照你姐姐當年那樣,那麼——會發生什麼你難道就...?」是媽媽的聲音;她好像激動地要命。

  一陣沉默後,爸爸說話了:「我當然...但,但如果這就是小葵的命運...恐怕是躲不過的。瞳,你已經為小葵打算了那麼多,教會了她那麼多東西,這已經是我們能做的全部了,之後的一切就要看神明的旨意。當年我的姐姐,不是也好好地完成了她的使命嗎?雖然我們如今見不到她,但是我相信她也在那個時代幸福地生活著。」

  「我不能接受!」媽媽驟然提高了聲音,但又像顧忌著什麼般壓低了嗓子,「我不能接受。我只有葵這一個女兒,我不能失去她——我可不是...可不是你媽媽那種心裡明明不舍地要死卻還能送女兒走的人——什麼幸福的生活?在戰國、和妖怪一起?你看看你媽媽,哪天不是在擔心受怕中度過的?你看看你的爺爺!每天每天躺在床上只會『戈薇』『戈薇』地叫!你難道想讓我也過上這樣的生活?你難道?就忍心?!」

  ......

  日暮葵輕手輕腳地走上了樓梯;客廳裡爭吵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

  其實對於她爸爸的姐姐,也就是她的姑姑日暮戈薇的事情,日暮葵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雖然家裡人平日裡都很少主動提起,但是每當到5月7日那天,奶奶都會買回來一個超大的奶油蛋糕,日暮葵問起來的時候,奶奶就告訴她,這天是她的姑姑戈薇的生日。

  活在親友對話裡的姑姑,5.7日會整日紅著眼睛的奶奶還有明明已經老得走不動路卻仍然會在5.7日下床站在家門口等人的太爺爺;這些悲傷的線索串聯起來只有一個同樣的悲傷的結論。

  姑姑已經去世了。

  日暮葵略一思索就能猜出,姑姑應該是死於墜井事故,地點就在神社中心御神木旁終日緊鎖著的小木屋裡——小的時候由於好奇心,日暮葵還專門跑到木屋門口扒著窗戶看過,裡面有一口古井,旁邊擺著好多吃的用的,估計就是為了祭奠姑姑——當然,後來被媽媽發現了之後,日暮葵遭受了有生以來最慘痛的一次暴打(屁股),最後還被揪著耳朵默寫了一百遍[我再也不敢了],反正自那之後,日暮葵永遠是繞著那小木屋走的。

  可是,日暮葵也思索不通,為什麼姑姑的事情會和她的十五歲生日聯系在一起,還有什麼神明的旨意、命運——爸爸明明是個足球運動員,但說出來的話卻神神叨叨的。媽媽也是,估計是擔心她十五歲之後會遭遇什麼不測?可那也不是暴打你可愛的女兒的屁股的理由啊!不過這些話也就只能她自己心裡想想,她可不敢說出來挑戰她媽媽的權威。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一個關系不錯的同學發來的郵件;這幾天大家發來的郵件變來變去都是那麼幾個內容,要麼是說今年元旦會來日暮神社初詣的,要麼是說今天晚上拿到神樂券會來看她跳舞的。

  日暮葵還是認認真真地回復了感謝的話。

  過了一會兒,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日暮葵洗了澡,然後換上嶄新的巫女服,接著熟練地化妝、編頭發,跳舞時要帶著的金色頭飾實在太重了,她准備到時候臨上場了再戴;期間她媽媽日暮瞳也有到她房間裡來檢查她的准備情況,媽媽大概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光從表情上看不出有之前在客廳和爸爸『爭吵』過的痕跡。

  她沒有被日暮葵惹生氣的時候都是一個溫柔無比的鹿媽媽,她幫日暮葵將頭尾打理整齊,然後輕輕地摸了女兒的臉蛋:「小葵,先跟你說好,晚上跳完舞之後哪裡也別亂逛,趕緊回家裡來,等媽媽回來給你煮紅豆年糕吃好不好?晚上要貼的暖貼拿出來了嗎?夠的?那好——對了,你爸爸回來了你知道的嗎?這裡准備好之後就乖乖和爸爸呆在房間裡,媽媽和奶奶等會兒會去廟會幫忙——這次的廟會,你就先別去啦?好嗎?」

  日暮葵除了一直點頭又還能做出什麼別的選擇呢?她想起了之前在客廳門口聽到的那些話,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媽媽神經過敏。

  「乖,」她的媽媽暫時滿意了,提起了一件或許能夠讓女兒高興一些的事情,「你還記得你小的時候總是帶著你到處玩的那個,『狛治哥哥』嗎?好像因為升學,他們家又要搬回附近來了。以後有他帶著你,我也能放心一些,說不定以後你們還可以一起上學呢?」

  日暮葵眨了眨眼睛,處於青春期的少女在家長面前談論起異性還是有些尷尬的;她當然還記得以前家就在日暮神社斜對面的『狛治哥哥』,他是附近街區的孩子王,調皮又鬧騰,但是對日暮葵這個鄰居家妹妹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她小時候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充實起來的;以至於後來狛治搬家走以後,日暮葵難過了很久。

  當媽媽的的確了解女兒,見日暮葵肉眼可見地心情好轉之後,媽媽日暮瞳再度拍了拍女兒的頭,有很小心地不去弄亂她的發型:「好了,我到樓下去了,再提醒一遍,不許去廟會,不許亂跑,不許靠近井,跳完舞直接...」

  「我知道啦!」日暮葵叫道。


第2章       

  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日暮葵從家裡出來,手裡捧著跳舞時要帶的頭飾,身上貼了好幾張暖貼;暖貼只在貼著的區域產生作用,冬夜裡的寒風依舊透過薄薄的衣衫刺著她的皮膚。

  夜間的日暮神社在參道兩旁點亮了石燈籠,暖黃色的光掩蓋了冷白的月光灑在鋪著卵石的地面上;這個時間,人們應該都還在神社外、石階下參加熱鬧的廟會,連著彩燈、用大音響播放著音樂的廟會正浮起與神社截然不同的人氣;日暮葵想起了媽媽的囑咐,只遠遠朝那個人聲鼎沸的方向投去了短暫的一瞥,隨後便加快腳步走進了神樂殿。

  日暮神社的神樂殿是半包圍的構造,有一處外突的露天高台專門用來進行祭祀儀式;那裡安裝著的音響和照明燈具大概就是這古樸的神殿內最為現代的物品了。

  日暮葵和正忙著排列著殿內席的位置的打工巫女們錯身而過,在祭祀開始之前,她得先去殿內供奉的小型神像處淨手、焚香、冥想,以示對神明的尊敬。

  日暮神社供奉的主神是神道教的最高神,太陽之女「天照大神」,她掌管著神域與人域的光明,佑護她的子民豐收、順遂、喜樂;不過有些奇怪的是「日暮」意為黃昏,逢魔之時的太陽神殿,大概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又有了幾分驅魔除惡的寓意,因此也有不少人不遠千裡專門前來祈求長壽平安。

  比起那些信徒,日暮葵其實談不上對神明、神學有多麼虔誠、狂熱,只是這些規矩在自小的教養下已經刻在了她的骨子裡,她不會、也沒有必要將這一切剔除掉;她跪坐在神位前,閉眼放空,過了好久,突然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混在殿內昏沉沉的沉木熏香中鑽進了她的鼻子。

  這股香味太過熟悉了,就像是一縷絲線串聯出了她腦海深處記憶的碎片。

  日暮葵睜開眼睛——此時,她的周遭被詭異的迷霧籠罩著,但依稀可見她還身處神樂殿內,案上的燭火仍然平靜地搖曳著,只是原本供奉著的開著白花的榊葉枝被幾串開得茂盛的紫藤花代替。

  「是在做夢...」日暮葵這麼想著,在如此環境下也沒有感到絲毫的慌張或恐懼,她順著腦海中的念頭,抬頭看向神位。

  眼前本來左持草薙劍、右捧八咫鏡,俯首對信徒慈愛微笑的天照大神竟然改換成了左手提刀鞘、右手持長刀震怒欲砍的武神模樣,她背後木雕的太陽依舊光芒四射;日暮葵愣住了,憑借她過去十幾年一犯錯就要面天照大神思過的經驗,家裡、乃至是全國的天照神社都沒有一座天照神像是有這個動作的!

  此刻,她終於對『自己正身處在一個詭異的地方』這件事有了一個清晰而恐懼的認知。日暮葵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卻發現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眼前的神像似乎在發出一股沉重的威壓;武神在審視著她。

  幾秒後,又或是幾十分鐘後,現實中的日暮葵睜開眼睛,拖動椅子的聲音、悉悉索索的說話聲、燭火舔舐燈芯的聲音再一次像潮水般向她湧來;眼前的天照大神依舊慈愛地笑著,綠葉白花的榊葉枝高潔地立在白瓷瓶內,一切正常。

  「葵,」從廟會回來的媽媽和奶奶已經站在紗簾後衝她招手,「還沒准備好嗎?」

  日暮葵回神,她迅速從跪坐的軟墊上爬起來,忍著酸痛跺腳讓自己的關節迅速調整過來,一邊給自己帶上了沉重的金冠頭飾;打工巫女們已經開始引有神樂券的客人們進殿內席入座,日暮葵只好從側間溜到了媽媽和奶奶身邊。

  她們都已經換好了巫女服,而爸爸和曾祖父則穿上了神官的服飾;零點的醒鐘敲響後,歲旦祭的祭祀儀式就正式開始。

  爸爸和曾祖父主持祭祀,媽媽和奶奶奉上祭品,日暮葵則在祭祀尾聲獻上神樂舞,共重復三遍。

  神樂舞有許多的舞種,在歲旦祭時通常會跳浦安之舞。日暮葵已經將這個技能練得足夠有欣賞性了,她單手拿神樂鈴,每做一個動作時三層金鈴就會隨著她手腕的一點一帶發出悅耳的脆響,當她旋轉起來時,腳尖輕點地面,空著的手托起系在神樂鈴尾端的五色帶,檀紙束起的烏發隨著她的動作流暢地擴開。

  露天的高台下圍著不少來神社敲新年鐘、祈願、初詣的人們,其中當然也有日暮葵的同學,他們都仰著頭、眼睛中倒映著暖融燈光下仿若神明附身的巫女。

  三場舞結束,日暮葵立刻縮著身子回到紗簾後,她的家人們都已經去主神殿旁主持敲鐘儀式去了,殿內席的客人們也走得七七八八,只留下打工巫女們還在整理。

  「辛苦了!新年快樂!」她們互相笑道。

  日暮葵將冰涼的手貼在有暖貼的位置,心裡想著的只有趕緊回到溫暖的家裡去,出了神樂殿,她就將沉重的頭飾扯下來,快速向人流不那麼密集的小道走去。

  主神殿、副神殿和神樂殿呈『品』型排列,主神殿旁在舉行敲鐘儀式、副神殿和神樂殿之間擺了好幾個攤子在售賣繪馬、神簽等小玩意,都是人擠人的地方,而日暮葵選擇的小道正是在神樂殿靠神社邊緣的那條道,掛著照明的御神燈籠,明亮又冷清。

  她回去時經過了御神木,再往前走就是那個日暮葵『再也不敢』進去的小木屋,本著謹慎原則,日暮葵目不斜視地准備經過——

  這時,一陣風起。

  夜晚有風本應該是正常的事情,但是這風從一側幽幽吹來,帶著花香、卷著幾片淡紫色的花瓣。

  是紫藤花。這個時候是冬季,怎麼會有紫藤的花瓣呢?

  日暮葵不可避免地將眼前詭譎的一切和之前她在天照大神神像前看到的那個幻覺聯系在了一起;她感覺這股風正帶著奇異的力量將自己往前方推去,推向風的源頭——那個不知什麼時候敞開了大門的木屋。

  日暮葵是人生第一次踏進這個禁區,就像曾經她趴在窗戶口看到的一樣,木屋進門、幾層木台階之下有一口光是看上去就覺得上了年紀的古井,古井周圍擺著疊地整整齊齊的一大摞色彩鮮艷的衣裙、軟綿綿的玩偶、一大堆的御守、[四魂之玉]、[破魔之矢],甚至還有弓和一小簍鋒利的箭矢。

  風裹挾著花香和花瓣從古井底緩慢而長久地吹來,日暮葵逐漸覺得自己要無法抵抗風的迫力了;她不受控制地往古井方向踉蹌跌去,驚惶的呼救被恐懼的情緒哽在喉嚨口,將要被拉進死亡的絕望感深深地籠罩著她——這種情緒持續到她看到井底的前一秒。

  井並不是幽暗、深不可測的,它的盡頭是淡紫色的光亮;隨著日暮葵的靠近,井的光芒越來越明亮,那種光並不刺眼,反倒讓人有種被初升之陽懷抱的溫暖與寧靜。

  井的對面可能不是死亡。日暮葵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動作迅速地在風的力量攀升到頂峰的前一刻,抄起了井邊的弓箭。

  隨即,她跌入井內。

  ......

  井下的空間延伸緩慢又色彩奇詭,日暮葵被風的力量拖著下墜,周身懸浮著一片片紫色由深墮至淺的紫藤花瓣們;原來這就是讓她的家人們一直擔心著的,和姑姑相關的『十五歲的奇遇』?

  命運不可避,她還是掉進了井裡。日暮葵想起了她的媽媽——等媽媽忙完回到家裡發現她不在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會不會猜到她是掉進了井中呢?如果還可以回去,媽媽會怎麼暴打她呢?如果回不去了呢?

  還沒等日暮葵在心裡給自己編好一長串的饒命詞,她就感覺腳踩到了實地,隨著瞬間消失的無重力感,她膝蓋一軟、一下子跌坐了下去。

  幾秒的天旋地轉之後,日暮葵勉強鎮定了下來;她此時正坐在軟綿綿的層層紫藤花瓣之上,她四處、抬頭看了看,摸了摸,確信自己還處在井底。

  井不大,雙臂延展開可以勉強觸碰到;井壁陰冷干燥又有陳垢,不過有幾處凹凸不平處可以方便她攀爬上去。日暮葵將弓箭背在身後,動作僵硬地開始沿井壁往上攀登,幸好井底鋪了好幾層的紫藤花瓣,以至於她所處的位置離井口並不是很遙遠;她回想起了國小四五年級那會兒媽媽請私教來教她『野外求生』的時候,教練看到教授對像是她這麼小又對這方面毫無興趣的孩子時的驚訝和不贊同,之後,日暮葵從教練那裡學來了很多她以為會永遠沒什麼用的知識——而如今,『攀岩』已經派上了用場。

  日暮葵爬出了古井;她仍然在小木屋內,暖色的燭光從木台階之上的窗戶縫隙透進來。要不是井邊原來擺著的『祭品』都不翼而飛,日暮葵甚至會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她仍然身處原來的世界。

  她握緊了肩上的弓柄,謹慎地走上了台階;和之前看到的淡紫色光芒不同的、切切實實來自於人類社會的暖光照亮了她的臉。

  在黑暗中呆了好一會兒的日暮葵覺得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一只手推開了木門;她並不覺得躲在門後會得到多久的安全,只期望外面的世界不要太糟糕——

  「...!」

  作者有話要說:

  神社、巫女的設定參考網絡資料和《君名》,有私設,整篇文裡都會有這種神明的元素∼

  
第3章       

  「...!」日暮葵微高抬的腳晃在了原地,驚呼聲脫口而出——雖然她已經做好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備,但還是被眼前這虔誠跪倒在木屋前的幾排人給結實地嚇愣住了。

  那些原本垂下的腦袋也因為日暮葵突然推門而出而驚異地抬起,他們發色各異、服飾各異,但統一在腰側佩戴了一柄長刀——這種早已經被時代淘汰了的冷兵器不由得讓她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回到了過去。

  但是目前的形勢還不容日暮葵對此多加思考,因為眼前的、大概是訓練有素的劍士們竟然在極短的愣神之後,一致地將手虛扶在了腰側、做出幾欲拔刀的姿態;原本跪在一側的白色發男子反應更大,他幾乎是瞬間從地上暴起,將和日暮葵離得最近的烏發男子護在了身後——青筋凸起的手已經撥開了一段刀鞘,閃出冷白色的光。

  日暮葵感受到了氣勢上的壓迫,這些人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神社信徒,若是她有任何冒犯到他們的舉動,那麼刀鞘之下的利刃就會毫不猶豫地向她劈來;日暮葵往後退了退,攤開沁著冷汗的手心,極慢地僵硬地將它們舉到半空中,作出了國際通用的投降姿態——雖然有些丟人,但是這種示弱的樣子的確讓凝固的空氣稍微開始流通起來。

  「不死川,冷靜一點,是人類!」一個看上去稍年長的女性低聲提醒道,雖然這麼說著,她淡紫色的眼睛仍然緊緊地鎖住日暮葵的身影,扶刀的姿勢也沒有松懈半分。

  被稱呼為不死川的白發男子臉上橫貫而過一道結痂了的疤痕,一看就是被利刃所傷,隨著他緊繃著的表情而猙獰無比;他仿佛沒有聽到女性在勸他『冷靜』,蜷起的肌肉向著日暮葵的方向蓄勢待發,但事實上,有什麼無形的東西牢牢地鉗制住了他的動作——只要日暮葵不做出危害性的舉動,他就絕不會拔刀砍向她。

  然而日暮葵看不出對方潛藏著的理智,她再度顫抖地往後退了一步,對方看似暴虐的瞳仁簡直是嚇哭小女孩的利器,日暮葵被那樣的眼睛直逼著,腦袋已經一片空白,她一邊可憐地吱唔著『我...我』,一邊只知道後退——退到了台階的邊緣還不自知,當挪後下一步時,日暮葵驟然失去了平衡,驚叫著往後仰倒而去。

  「......」不死川一把拉住了這個可憐又普通的小女孩,輕松地提著她的肩膀把人放到了木屋外的平地上;她背上的弓箭順勢滑下,散落一地。

  這時,之前那個被不死川護在身後的烏發男子緩慢而從容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旁邊挽著長發的女人正小心地攙扶著他;隨著男子起身的動作,身後跪倒的幾排劍士也紛紛站了起來。

  基本確認了日暮葵的無害後,他們總算不那麼壓迫感十足;其中一個大高個摸著他耳垂下的掛飾,大聲地問她:「你是這個神社的巫女?怎麼溜進這間屋子的?沒有人和你說什麼地方該去、什麼地方不該去嗎?」他的語氣帶著難以忽視的傲慢,但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日暮葵這時也冷靜了下來,眼前的這幫人看上去還是可以溝通的類型,於是她回答道:「我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我是剛剛才從這屋子的井裡爬出來...我並沒有說謊,這是事實。」她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原本平整的水泥參道變成了遠古的石子路,照明用的幾組石燈籠的內芯不再是鎢絲燈泡而是燭火,更為詭異的是,本該作為日暮神社標志性『建築』、起碼有幾千年歷史了的御神木竟然被一樹同樣參天、掛滿花枝的紫藤樹代替;樹木依舊攔腰系著白色的注連繩,粗細高度、甚至枝條的彎曲弧度都和御神木沒什麼區別,但就是垂下了茂盛的紫色花枝。

  同樣,神社內其他的景觀樹也一律變成了紫藤,在濃重的夜色中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日暮葵開始不確定了,常識告訴她如果只是從井時光穿越到古代的話,神社的樹照理說只會看上去年輕一些,而不是直接改變品種啊?

  但是除這個異常之外,這裡的布局明顯就是日暮葵生活了十五年的[日暮神社]的古早版,於是她愈發堅定、認真地告訴劍士們:「我來自未來,是日暮神社第若干代繼承人日暮草太的女兒,日暮葵。就在不久前我經過這條道的時候,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把我拖進了井裡...之後就到了這個地方...」這種離奇又可笑的解釋讓日暮葵越說越沒底氣,她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慢慢降低了音量。

  隨後,她又努力強撐起氣勢,問道:「請問,現在的年號是什麼呢?」

  「......」一時間竟沒有人回答她這種聽上去傻兮兮的問題。

  日暮葵忍住尷尬:「不知道年號的話...難道是戰國時代?你們聽過德川家康嗎?織田信長呢?」

  這回,是那個烏發男子回答了她,他的聲音十分溫和:「是[大正],今日是元旦,往後就是[大正七年]。」

  這個男子的半臉潰爛著,在石籠的燭光下透出中毒了般的醬紫色,他的眼睛更是奇怪,一眼被紫色污染顯得死氣沉沉,另一只眼睛卻沉靜又明亮地注視著日暮葵;光聽他的聲音是絕對無法想像這人有如此可怖又痛苦的面龐的。當他開始說話後,本來還進行眼神交流的劍士們統一謙卑而尊敬地垂下了目光。

  而日暮葵並不懂這些劍士們的表現意味著什麼,她全然關注著男子提供給她的信息:[大正七年]。

  她記得大正開年是在一戰前幾年,那麼大正七年大概就在191X年的樣子,距離她所在的平成年代2015年就是整整一百年的時間差!日暮葵的歷史學地一般,她對大正時代比較有印像的幾個點也就僅限於大正文豪夏目漱石提出的「大正浪漫」還有...全盤西化後在這時期格外新潮的女僕文化。

  可是為了證明自己來自未來,日暮葵試圖開始生硬地『暢談』她了解的宏觀[大正]:「...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谷崎潤一郎,竹久夢二等等這些都是你們大正時代的文豪,如果你們在街上碰到他們可以趕緊要簽名;還有第一次世界大戰...對,沒錯,你們這會兒應該還沒這麼叫,反正就是歐洲那邊開始打仗,我們國是戰勝國...還有大正的年號之後是昭和,昭和之後是平成,平成就是我生活的年代。」

  「......」全場寂靜。

  「這樣...你們可以相信我了嗎?」日暮葵試探道,「我知道這一切雖然很難以置信啦,但是我的的確確是通過那口井到了這裡——大概我是背負了什麼樣的使命而來,所以我們在這個地方相遇說不定不是巧合?」

  恐怕是神明的旨意。日暮葵想起了那座武神面相的天照大神像。

  她的話語得到了烏發男子的回應,他注視著日暮葵,平和的神色很好地安撫了日暮葵:「的確不像是巧合。那麼...你做好回應這未知的使命的准備了嗎?」

  「不...」日暮葵想了想,「與其說是准備好了,不如說是我願意嘗試去回應[使命],但如果[使命]對我的期望過高的話,那還是請它另尋高就比較好。」

  她的回答並沒有讓烏發男子的神情有任何的變化,他仍舊溫和地看著日暮葵,當注意到她說話時因為寒冷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後,他提議道:「不如到殿內細談吧。祭拜儀式就先到此為止。」後面那句話他是對周圍俯首的劍士們說的,顯然他就是劍士之首——只是這人明明是一副孱弱多病的模樣。

  挽著長發的女人默不作聲地走到男子旁邊攙扶著他,她的膚色瑩白但唇色暗淡,纖細舒展著的眉毛給人一種嫻靜又憂愁的美感;女人的目光落在日暮葵的臉上,抿嘴一笑:「你的模樣像是從我們源家出來的。」

  「...!我的媽媽本姓就是源。」日暮葵震驚,居然在這裡見到了她的太太...太級的親戚!

  「嗯,」女人的笑容蔓延到了眼角,「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她不再多言,扶著身旁同樣抿嘴而笑的男子往近旁的神樂殿走去。

  「那是天音夫人,旁邊的就是她的丈夫、我們的主公,產屋敷大人。」有女孩子在日暮葵耳邊小聲提醒。

  日暮葵認出她就是之前說過話的那位:「謝謝!」她也小聲回應。

  「不用客氣,」這位別著粉色蝴蝶頭飾、看上去比她大上幾歲的女孩子笑起來,看起來溫柔無比,「剛才的情況,我代大家和你說聲抱歉。因為...嗯,原因你一會兒就會知道啦。」

  他們跟著主公和天音夫人穿過了飛揚著花瓣的紫藤樹們,走向了神樂殿。

  

  作者有話要說:

  小科普∼acg金曲《千本櫻》就是描繪大正時代的嗷!其中軍人、女學生、文豪、女僕都是很有名der

  
第4章       

  一百年前的神樂殿光是從布局和頂端的木結構房梁上來看是沒什麼變化的。

  他們在將來會劃為[殿內席]的區域找到若干張竹墊,九位劍士一排入座,產屋敷大人和他的妻子天音則帶著日暮葵坐在另一側,正對坐著的那位高大劍士正握著佛珠、雙目含淚地朝著日暮葵的方向似是憐憫地不斷說道:「真是可憐的孩子啊...」

  有一位穿戴著神官服飾的中年男子正給大家端上濃茶,日暮葵仔細看過了,這人雖然神情疲憊又萎靡,但眉宇之間的確和她的父親有幾分相似;當男子將茶端到日暮葵手邊時,微妙的大概是血緣紐帶上的震顫讓她不由得緊張起來,而男子只是低低地說了聲『巫女大人請用』,大概把她當作了和這幫劍士是一伙的。

  日暮葵有些失望,不過此時產屋敷大人已經開始語調平緩地開始說話了,她便打起精神去聽。

  他說:「我們是[鬼殺隊]。由奉行著「惡鬼滅殺」宗旨的許許多多的劍士們組成。正如你所見,劍士們腰間的長刀便是為了斬盡這世間的惡鬼。」

  「是的,請不要驚訝。這世間的確存在著殺人、食人血肉的惡鬼,它們保留著一部分人體的形態,或許能直立行走、也會說話,但它們早已脫離了人類的理智和道德界限,惡鬼、不可饒恕。」

  「鬼從人肉中獲取力量,它們的行動、傷口恢復的速度都遠超常人,普通人要想抵抗惡鬼是非常艱難的。」

  「鬼的唯一天敵是[日光],因此它們總是晝伏夜出。理論上,在黑暗中的惡鬼是不滅的。而鬼殺隊劍士們所佩戴的長刀[日輪刀]由太陽鋼石煉就,揮刀砍下鬼的頭顱,是除了日光外唯一能殺死鬼的方法。」

  ......

  每位劍士佩戴的日輪刀刀型、刀飾各有不同,但不免讓日暮葵聯想起幻覺中的那位武神腰間的佩刀;如果這種刀就是鬼殺隊滅鬼必不可少的武器,那麼......

  日暮葵心裡猛然有了一個猜測,她問道:「請問產屋敷大人,你們來到這個神社、那間木屋前是在祭拜什麼呢?這座神社...是供奉著哪位神明,這位神明又庇佑著什麼呢?」

  「...是在祭拜所有因鬼而故去的亡靈。」是天音夫人回答了這個問題,她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神殿中回蕩,「這裡供奉著太陽之女[大日靈],太陽是鬼的克星,神明將湮滅一切的黑暗與污穢。」

  [大日靈]就是天照大神的古稱;但日暮葵急於了解的是:「那麼,神明大人的神像是什麼樣的呢?是...手持著日輪刀嗎?」

  天音夫人看向自己百年之後的後代,微微點了頭:「日暮神社為「日暮」祈福,陽光照不到的黑夜裡,太陽之女將化身為武神,將無盡的力量彙注在日輪刀中庇佑她的子民,以及和她一樣提起武器與邪惡對抗的信徒們。」

  日暮葵恍然,如此一來便都說得通了。在日暮後化身為武神的天照大神將獻祭了神樂舞的虔誠巫女牽引到這個惡鬼肆虐的時代,命她完成『天選之人』的使命。

  那麼,她將要背負的使命就是——「惡鬼滅殺」。

  「那麼...」在短暫的沉默後,日暮葵眨了眨眼睛,即使從產屋敷大人的描述來看殺鬼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眼前的這一批劍士們也都是看上去年紀就比她稍大幾歲的青年,其中也有溫溫柔柔的女孩子;而日暮葵對自己一直在好好練習的女子格鬥術和弓箭也都挺有信心的,因此,她目前還沒有什麼退縮的念頭,「那麼,將這個世界的惡鬼全部殺死要花多長時間呢?不會需要十幾二十年吧?」那樣的話未免也太久了!等她完成任務回家,估計自己『墳』頭的草都長得老高了。

  日暮葵的『無知』讓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問出了一個多麼天真而殘忍的問題;好在並沒有人與她多計較,沒有親歷過惡鬼橫行的時代的年幼少女又怎麼知道這其中的艱辛呢?

  那位名叫不死川的白發劍士冷冷地告訴她:「鬼殺隊和鬼的鬥爭,從戰國開始延續至今已經有了幾百年,沒人會知道今後又會持續多久。鬼就像是牆上那些惡心的霉斑,只會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啊...」日暮葵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了,這難道就意味著她永遠回不去了嗎?她畢竟是在和平的年代,家庭幸福地生長了十幾年,貿然讓她背井離鄉、終身在古代當個殺鬼的劍士——這也讓人太難接受了吧?!

  「日暮小姐請平下心來想一想,你還有其他的選擇。」產屋敷大人安撫了她,他並沒有對日暮葵表現出的抗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既然你從井中來,是不是可以嘗試一下通過它回去呢?再其次,如果你真的回不到你的時代了的話,我們也非常樂意為你提供其他的去處。並非只有加入鬼殺隊這一個選擇。」

  產屋敷大人的聲音似乎有安定心神的魔力,日暮葵感激地衝他笑了笑。

  此時,原本靜靜守候在一旁的神官,那位疑似日暮葵太太...太|祖父的中年男子突然說話了:「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這位穿著巫女服的小姐姓「日暮」?」

  「是的。」日暮葵回答,她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頰,「如果沒出錯的話,我可能是你的後代,我的爸爸叫草太,爺爺叫...」

  男子倒是對此沒有展露出任何興趣,他打斷了日暮葵自曝族譜的行為,轉而對產屋敷大人說道:「我們日暮神社的古井,也就是你們鬼殺隊每年來祭拜的[紫藤塚],在百年前的戰國時代有一個別名,[食骨之井]。相傳,我們日暮家族的祖先就是從井中誕生,她天生神明之力,淨化了戰國時代最邪惡的魔珠[四魂之玉],並且許下了萬世和平的願望。由此代代傳承而下的日暮家族才有了供奉高天原主神大日靈的資格。」

  終於,他將變得嚴厲的眼神投向日暮葵:「你既然作為日暮家的後裔,又穿戴上了巫女的服飾,便理應堅定不移地完成你來到這的使命,並且對[『井』選中了你]這件事感到自豪。」

  來自祖先的教訓還是比較有分量的;日暮葵想到了自己那位素未謀面的姑姑,她大概也被『井』選中去堅定不移地完成了她的使命了吧?

  這就是無法逃避的、必須代代降臨到日暮家子嗣的命運嗎?

  ......

  除產屋敷夫婦外,聚集在這裡的九位劍士又被稱呼為「九柱」,是鬼殺隊頂尖的戰力;每年的元旦他們都會集中在這日暮神社祭祀往生者,也為鬼殺隊的劍士們祈福。

  「我們稱呼這口井為[紫藤塚]。」蝴蝶香奈惠小姐,那位頭戴粉色蝴蝶發飾的女孩向日暮葵輕聲解釋道,她是「九柱」中唯一的女孩子,也理所當然比其他劍士們更與日暮葵親近些;此時,她正和日暮葵從神樂殿出來,再次走到了木屋之前。

  「鬼厭惡著紫藤花的氣息,紫藤花相對它們來說大概是一種會傷害它們身體的毒素。日暮神社四周種了四季開花的紫藤樹,那些花瓣落下後收集到井中便可以保持終年不敗。」她說道,「以花祭人,我們也希望、那些因惡鬼而故去的人們的靈魂能夠登上極樂天堂,留下他們意志和信仰永遠地陪伴著我們。」

  這就是井底有著這麼多花瓣的原因。日暮葵走下木台階,再次仔細地觀察著這口井——井不再有著之前奇妙的吸力,也不再飄出花瓣,就像是一口普通的深井。

  「蝴蝶小姐,我想再下去看看。」光在井邊說不定還沒有觸動某種『傳送』的條件,日暮葵不願意就這樣輕易放棄回去的機會。

  「請放心,我就站在井邊,有情況的話就請讓我幫忙吧。」蝴蝶香奈惠溫柔地笑起來。

  於是日暮葵踩著井壁緩慢地登下井,她的腳踩上了柔軟的紫藤花瓣,這些花瓣果真新鮮如在枝上的模樣,沒有一絲將要敗壞的痕跡;日暮葵在井中等了一會兒,也默默地祈禱了一會兒,直到蝴蝶香奈惠小姐有些擔心地從上方探頭往下看——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了,但是[自己真的回不去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一下子難以接受。

  產屋敷夫婦和劍士們都還在神樂殿中好心地等待著日暮葵,她們便沒有再在井邊逗留。

  回去的路上,蝴蝶小姐突然將她的羽織披在了日暮葵的身上。確實在抵抗著寒冷的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這件底色為橡木白漸進到碧綠再到玫紅、狀似蝶翼的漂亮羽織。蝴蝶香奈惠笑起來:「沒關系哦,我們劍士一般是不會感覺到寒冷的,這和我們的訓練方式有關系。」

  她並沒有對此多做解釋,轉而談起了另一些事情:

  「日暮小姐,鬼殺隊的成員大部分都是和鬼有血仇的人。人總是趨於安逸。如果不是這樣那樣的難言的理由,又有多少人會真正願意拎著染血之刀過上如此危險的生活呢?」

  蝴蝶香奈惠比日暮葵年長,也比她要高上半個頭,溫柔的樣子就像是一位大姐姐。她繼續說道:「我有一個和你年齡差不多大的妹妹。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希望她不要...背負起這些東西,就那樣普通又幸福地活著。主公還有剛才屋子裡的其他柱們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因此,日暮小姐,請放心地、理智地作出你自己的選擇吧。」

  日暮葵已經回不去了;如今面臨在她面前的大概只有兩個選擇:加入鬼殺隊,或者不加入。或許在柱還有產屋敷大人的眼中,心中若沒有滔天的對鬼的恨意,是難以支撐起與源源不斷的與鬼的惡戰的。

  「謝謝你,蝴蝶小姐。」日暮葵明白了她的好心,但其實在親眼見證了[井的封閉]後,日暮葵早就意識到了自己已經沒有了後路,正如她的『祖先』所說,她必須堅定不移地接受自己的使命,並學會、為此感到自豪。

  「我想要加入鬼殺隊。」她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時間線在風哥剛成為柱的時候,私設為大概在碳家被滅之後、主線劇情開始的兩年之前(這個時間線是有些問題的,比較准確的推測應該是三至四年前,但為了劇情的流暢性我進行了壓縮,希望大家不要過多糾結)。

  此時九柱分別是蝴蝶姐姐、祭典音哥、流淚岩哥、暴躁風哥、憨憨義勇、(漫畫只有個背影、我推測的)蛇哥和其他三位漫畫沒出現的大概會被我私設的柱男們(補充一下,按時間線無一郎應該已經成為柱了,但是為了給他加劇情所以私設此時他還在和哥哥砍柴;大哥和戀同理私設在後面出場,請大家不要糾結w)

  我是全員廚,所以每個角色都會有比較完整的敘述;也在努力地去合理展開私設和世界觀,希望大家不要覺得太啰嗦...第一次寫長篇,有點緊髒w(我好啰嗦


第5章         

  鬼殺隊的劍士們有一套獨特的戰鬥技巧,統稱為[呼吸法]。

  水、炎、岩、風、雷這五系呼吸法為基礎呼吸法,在基礎之上通過使用者的融彙貫通也可以自創出新的體系,如蛇、花和音系。

  「這位是水柱富岡義勇,這位是岩柱悲鳴嶼行冥,這位是風柱不死川實彌,這位是鳴柱雷行六郎。」產屋敷大人一一為日暮葵介紹道,「這四位柱修行的都是基礎的呼吸法,也是相對於其他呼吸法來說更合適新人入門的。」

  日暮葵似懂非懂地點頭,也在心裡把木著臉呆著眼的水柱、高大手握佛珠瘋狂流淚的岩柱、白發傷疤凶暴男風柱還有更為年長的眯眯眼鳴柱的名字和臉仔細地記住。

  接著,產屋敷大人柔聲向這四位柱詢問道:「你們幾位中是否有人願意培養這位日暮小姐呢?」

  主公先生的話音剛落,那位水柱大人就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不願意。」

  現場的空氣有了幾分的凝滯。

  「...!」雖然意識到多多少少會被這些大人們拒絕,但是這麼冷酷無情的回應也太傷人心了!日暮葵感覺自己的臉立刻熱了起來,被當場否定的窘迫讓她的腦子裡嗡嗡發作,她緩了一會兒才囁嚅著說道:「我從小學習過體術和弓箭...也一直有在好好鍛煉,不會是完全零基礎的...」

  水柱大人全然沒有回應,半晌他才意識到了什麼,抬起眼神看向眼眶都開始發紅的日暮葵:「你是在和我說話?」

  「哦,你不需要和我解釋。」這位名叫富岡義勇的冷酷男子淡淡道,「我不會教你的。」說罷,他的視線又落回了地面。

  這位!這麼!冷酷!的嗎?!

  產屋敷大人大概也拿富岡先生沒辦法,他輕輕地拍了拍日暮葵的手,將詢問的眼神投向了旁邊幾位柱。

  「抱歉,我已經有一位在專注培養的繼子了。」看上去明明寬厚地多的岩柱大人拒絕道。

  日暮葵起先本就沒抱什麼希望的風柱大人也低聲說:「我也是,忙著到處殺鬼,沒什麼時間培養繼子。」

  只剩下眯眼笑呵呵的鳴柱雷行六郎先生,他倒是沒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態度,而是友善地問日暮葵:「你說你會弓箭?鬼殺隊裡我倒是沒見過會這個的。能不能展示一下呢?」

  「好!」日暮葵仿佛看到了希望,弓箭可是她的拿手好戲之一;此時被連番拒絕的她正需要展露一番身手來重整一下信心。

  於是,大家又起身去了神樂殿殿前的空地上。

  鳴柱先生站在遠處衝她招招手:「往這個方向射;不用擔心,我會接住的。」他似乎並不是很在意日暮葵的准頭,而是在考察著她發箭的力量和速度。

  日暮葵將身上的羽織還給一旁的蝴蝶小姐,然後從一路帶來的小竹筒中抽出一支尖端銳利的箭矢;雖然將箭頭對著人這種事情還是讓她有些不適應,但是本著對大名鼎鼎的『柱』的信任,日暮葵熟練而流暢地彎弓引箭,筆直繃緊的小臂和柔韌的弓構成完美的月牙型。

  她黝黑明亮的眼睛比對了鳴柱所在的位置,然後富有技巧地松開勾著箭矢末端的手指,她放松下來的手臂在空中由慣性畫下一個弧度優美的半圓;那是身穿著巫女服的日暮葵無限接近於一位真正的『巫女』的時刻。

  但是,大家的目光全然被她射出的那支箭吸引住了——這支普普通通的白羽箭矢脫離了普普通通的竹弓後竟然爆發出了刺眼的瑩紫色光芒,其中蘊含著的爆炸性的力量和疾風般的速度讓在場所有人俱是一驚。

  「雷行!當心——!!」

  鳴柱急速往一側閃避,那支箭穿過他揚起的金發發尾猛地破開了他身後的一棵紫藤樹樹干,最終呼嘯著沒入了圍牆內;牆上只留下一拳大小的黑洞和布開的龜裂紋。

  「......」

  在鴉雀無聲中,日暮葵艱難地從嗓子眼裡擠出話來:「我...我以前練的時候根本沒這光...!我不是故意...」

  鳴柱先生還單膝、略顯狼狽地跪在地上;頓時,驚訝的、沉思的、揣測的視線都彙集在了日暮葵的身上;一時間沒有人接話。

  直到——

  「那是[破魔之矢]。」日暮神官大聲宣布道,他說話的語調很是詭異,像是在極力壓抑著滿腔的興奮,他看了看日暮葵,然後又看向產屋敷夫婦,「天音夫人您應該是認識的吧,破魔之矢!我們日暮家的後人射出了[破魔之矢]!」

  天音夫人適時地向各位解釋道:「是古時靈力最強盛的巫女才能射出的除妖之箭。葵小姐這般的靈力如果是放到戰國時代,恐怕是追得上那位桔梗大人的。」

  先是[四魂之玉]後面又是[破魔之矢],日暮葵是真沒想到自家神社賣的那些塑料制小玩意竟然在古代都是真實存在的東西...那麼以後要不要做一些御守隨身攜帶呢?——不過,靈力強盛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她其實挺厲害的呢?

  這麼想著,日暮葵偷偷地去瞄不遠處水柱富岡義勇先生臉上的表情,希望能看到他的追悔莫及——然而,水柱先生正看著自己的腳尖,臉上連一絲驚訝的情緒都沒有!

  倒是風柱不死川先生對她有些另眼相看了,他向天音夫人問道:「那麼大人,靈力對鬼造成傷害嗎?」

  「靈力除妖魔,」天音夫人回答,「理論上不會像日光和日輪刀一樣對鬼造成致命的打擊。但是...不如嘗試一下使用在劍技上?」

  在天音夫人的提議下,鳴柱先生將他布著金黃紋理的日輪刀借給了日暮葵;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這回所有人都站得離日暮葵遠遠的。

  從來沒舞過大刀的日暮葵在鳴柱先生的隔空喊話中按照他的指示調整了兩下自己的呼吸,然後將勉強提到肩膀前的日輪刀卯足了勁向前方的空氣劈去。

  估計在大家的設想中,日暮葵的揮刀應該同樣光芒萬丈、霹靂一閃,飛出的劍氣可以將可憐的地面撕裂開來。

  然而,顯然是大家想多了。

  日暮葵姿勢別扭又底盤不穩,揮出去的刀險些直砍自己的腳;她為了避開,左腳絆了右腳,日輪刀脫手飛出後,她自己也呈一字型倒在了地上,十分丟人。

  日暮葵發誓當時在遠處的圍觀人群中甚至有人發出了一聲急促的大概是憋不住了的半句笑聲。

  鳴柱先生在衝過來仔細查看了自己的日輪刀沒有破損後還是好心地把日暮葵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將笑意濃縮在眯眯眼的笑紋中,拍了拍日暮葵肩上染著的灰塵,說道:「沒事!劍技這種東西以後配合呼吸法用心去練習就好!以後就跟著我了,日暮葵!」

  「我會努力的。」日暮葵羞澀而堅定地承諾道。

  ......

  之後,日暮神官的妻子,一位同樣作正巫女打扮的女子為鬼殺隊的大家端來了精心熬制的紅豆年糕。

  日暮葵也得到了一碗;她顯然是得到了這位祖奶奶的喜愛,因為她碗裡的紅豆和年糕比任何人都要多,如此區別的待遇讓水柱富岡先生都特別側眼看了下日暮葵。

  「好喝嗎?鍋裡還有,吃完了再吃一碗吧。」祖奶奶笑著看著日暮葵小心翼翼地嘬飲著幾乎要溢出來的蜜棗色的甜湯;不苟言笑的日暮神官也只裝作沒有看見,獨自往後殿方向去了。

  剛才天音夫人告訴日暮葵,(被她打斷了的)祭拜儀式之後,還有一個會在朝陽初升時進行的祈福儀式,得此[元旦]成為了柱們一年之中少有的能夠相聚度過的節日。

  在享用完甜滋滋的紅豆年糕湯後,神樂殿內的氣氛逐漸輕松起來;這些難得相聚的同僚們也有說不完的話,其中最談得來的要屬鳴柱先生和那位帶著鑽石耳墜、左眼有暗紅色『梅花』印的音柱宇髓天元先生。他們過了會兒還火熱地劃起了拳,不過還是鳴柱先生略勝一籌,輕輕松松地贏來了不少原本該別在音柱先生頭巾上的寶石。

  日暮葵和她的祖奶奶還有天音夫人、蝴蝶小姐坐在一起;日暮葵一刻不停地挑著好話講了許多日暮家以後的事情,在知道自己的兒子或者是孫子、也就是日暮葵的曾祖父快九十多歲了還身體健康地活著,祖奶奶也高興地一刻不停地笑。

  過了一會兒,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日暮神官從後殿方向拖來了一籮筐的古物;他先是將幾幅畫著相傳有日暮家族血統的巫女桔梗守護四魂之玉又死於四魂之玉的御神畫亮給日暮葵看。

  「呃...既然說消滅了四魂之玉的日暮家族的祖先是從井中誕生的,為什麼又說在這之前守護著四魂之玉的巫女桔梗有我們家族血統呢?」日暮葵發現了盲點。

  她的祖祖父啞著嗓子吱唔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然後假裝沒聽見日暮葵的問題繼續給她展示日暮家族的族譜、文獻資料還有各種古董。

  「這是真實的屬於狗妖怪的牙齒和指甲。」祖祖父指著一個木盒裡可疑的白色骨頭津津有味說著,萎靡疲憊的臉也逐漸盎然了起來,「犬神是我們日暮家古時在妖怪界的保護神。」

  「神官先生,快要日出了呢。」最後是好心的產屋敷大人解救了她們;不過日暮葵還是被意識到時候不早的祖祖父拉去為祈福儀式做准備了。

  作為從小熟悉神社事務的無證正巫女,日暮葵在祖祖父和祖奶奶的簡單交代後輕松上手;有了她這位動作利索的年輕人的幫忙,他們順利在日出前擺好了祈福要用的若干物品。

  日暮神社坐落在半山腰上,沒有高樓遮擋的遠處地平線上漸漸滲起粉紫色的朝霞;之後再是攀過薄雲、盛起滿眼金光的朝陽。

  一時間,向著東方的大家都緘言注視著太陽升起。

  但同時,錚錚切切、由遠及近的一陣古琴聲卻打破了寂靜;琴聲旋律古怪刺耳就像琴弦泣血。

  「是...哀樂。」音柱說道,他的視線敏銳地逼向這琴聲的來源,那間日暮葵來時的[紫藤塚]之屋。

  是誰會在朝陽初升時奏起哀樂?!

  幾位柱反應迅速地抽刀准備上前,破開木屋門後裡面卻沒有任何人影;那音樂似乎正是從泛著淡紫色光芒的井中而來。

  「不,這恐怕不是哀樂。」在眾人茫然之時,天音夫人仍然保持著側耳細聽的姿勢,她思索著。

  突然,她回過頭緊緊地抓住了一旁日暮葵的胳膊。

  「這是...源家的古曲。」天音夫人的眉毛往下稍稍垂了垂,露出有些動容的表情,「是你的母親吧...她在彈《思歸》。」

古井深處的深處幽幽傳來的琴聲仍在繼續,刺耳又古怪,卻好似穿過了無盡的光陰。

  作者有話要說:

  雙頭世界打通!小葵同學可以兩頭跑啦∼

  以及,祖祖父拿出的狗牙齒是某位狗哥的真貨...!


第6章

  在初升朝陽流轉著的燦金色光芒下,被紫藤花花瓣鋪滿的井底漸漸亮起熟悉的淡紫色光芒。

  井下穿越百年的時光通道竟然又一次被打開了。

  日暮葵怔在了原地;她身邊的天音夫人松了手,改為輕拍她的肩膀道:「去吧,日暮小姐,回家去吧。」

  產屋敷大人也露出了寬慰的笑容:「是夜晚的奇遇呢。」

  剛收她為徒的鳴柱先生則是稍有遺憾地攤了攤手。

  他們的面容染上了陽光般的溫暖。

  「......」日暮葵覺得自己的喉嚨深處微微發哽,一個夜晚培養出的些許奇妙的歸屬感竟然讓她在此時猶豫了起來;她飛快看了一眼一旁面容嚴肅卻並沒有出言阻止的祖祖父,然後作出了自己的決定。

  她三兩步走到了自己的新師父鳴柱雷行六郎先生面前,雷行先生笑眯眯地看著她——然而日暮葵並不是想要『辭行』。她伸手從自己的發間拔下了那支固定著自己編發的金絲太陽紋簪子,烏雲般的團發散下,日暮葵只是將它們往肩後撥了撥,她將自己的簪子塞到了雷行先生的手上。

  「呀,小姑娘是不可以隨便把簪子送人哦?特別是我這種老大叔?」雷行先生吃了一驚。

  「不,」日暮葵倒是很理直氣壯,「這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作為抵押放在你這——我就回去和我家裡人交代一下這邊的情況、收拾點行李,不管怎麼樣,反正肯定會想辦法回來的。我才不是那種會出爾反爾的家伙,說了要拜師、要加入鬼殺隊就絕對不會反悔。」

  「鳴柱先生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將您的住所地址告訴我。」日暮神官趕緊低聲幫忙補充道,「等這麻煩的丫頭從那邊回來之後我就把她帶過去。」

  鳴柱先生沉默了一瞬,然後對著日暮葵笑起來:「那你可不要讓我等太久,我等地不耐煩了就去把你這值錢玩意賣掉買酒喝了。」

  ......

  無重力感消失,日暮葵的腳觸及實地。

  她趕緊往腳下看了看,果然瑩紫色的紫藤花瓣們已經消失不見,她腳踩在一片泥濘之上;井中渾濁的空氣中明顯充斥著刺鼻的酒味。

  還沒等日暮葵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她就聽到井的上空傳來說話聲:

  「...爺爺,還是別再澆了!您趕緊回去休息吧,我再彈一會兒。」是媽媽的聲音。

  更蒼老的、曾祖父的聲音回答道:「是酒的品質問題!這回我換了倉庫裡藏了百年的紫藤酒!這回一定可以讓葵回來!」

  「爺爺我來幫你——」爸爸的聲音混雜其中,「沒錯,瞳!當年爺爺就是幾桶酒把我姐姐澆回來了的!這個方法是有用的!」

  接著便是腳步聲、酒撞擊酒桶的聲音;日暮葵頭皮發緊,立刻超級大聲地往上喊道:「別——!!爸!媽!別倒——」

  她喊得晚了些,渾青色、刺鼻的酒迎面而下,日暮葵緊貼身後的井壁進行閃避,但還是被沾濕了些頭發。

  不過好在她爸及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時間井上往下探出了一圈的腦袋。

  「真的有用!!」日暮葵聽見她媽媽在狂喜驚叫。

  「......」日暮葵原本滿腔的『終於回家了』的心情被酒一下子澆散了,『一回生二回熟』,她身手矯健地三兩下爬上了古井,然後衝滿心滿眼注視著自己的親人們輕松地一揮手,「喲。」

  「你喲什麼喲!」她媽媽一掌差點把日暮葵打回井裡,「叫你到處亂跑?讓你別瞎逛趕緊回家呆著聽沒聽見的啊?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們了?祭典進行了一半就停了,大家到處找你你知不知道?這麼大人了這麼不懂事...!」

  自知爭辯不過的日暮葵縮頭當鵪鶉;不過她爸爸立刻出來打了圓場:「好了好了,回來了就好了——小葵,你餓不餓?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沒有,你看!」日暮葵展開手臂、接連轉了幾圈,「我好好的。那邊...那邊是[大正]時代,我看到了一百年前的祖祖父和祖奶奶,他們還請我吃超級甜的紅豆年糕呢!」

  日暮葵試圖寬慰自己的親人們;但是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舒了一口氣,特別是曾祖父,他露出了幾乎無法掩飾的失望表情。

  「戈薇...戈薇...」這位年過九十的老人幾近渾濁的眼睛低垂了下去,顫巍巍地、喃喃自語地轉身走了;曾祖父的年紀大了,總是念叨著一些含含糊糊的話,腿腳也不怎麼方便,日暮葵平時和他的關系也不是很親近。

  爸爸草太輕聲告訴日暮葵:「你的姑姑...她也是通過這個井,去了戰國。」他是第一次在日暮葵面前講起他姐姐日暮戈薇的事情。

  「再也沒回來?」

  「也不能這麼說,」爸爸斟酌了一下語言,然後假裝沒有看到妻子瞳的眼神,解釋道,「她可以通過這個井在現代和戰國之間隨意穿梭——大概是她十五歲生日開始那天,持續了大概兩年時間,直到有一天,她在戰國的『使命』完成了之後,井就被外力關閉了。」

  果然姑姑也是被井選中去完成了她的使命。日暮葵想到。

  爸爸繼續說道:「井關閉後,她就好好上了幾年學直到高中畢業。本來這樣就好了,但是你的姑姑——她其實與井那頭、戰國時代的一位和她一起完成使命的...一位先生相愛了,在這邊上學生活的時候大概也是在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那位先生的吧。後來,很突然的一天,井突然打開了,她突然就走了、去了戰國,那個時候我還在讀小學,直到葵,你都這麼大了,我的姐姐她還沒回來過一次。」

  「她和你很不一樣,她的性子大大咧咧,摔著傷著了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她不會打架、弓箭很差,幸好有那位先生在才沒有受人欺負,她不會洗衣做飯,一吹風就會著涼發燒...她去了戰國,杳無音訊快二十五年了。」

  「那天,我和爺爺都不在家裡,連一句道別都沒有說過——我甚至還記得那天我和她為了早餐的雞蛋吵了架,出門的時候甚至賭氣沒有說『再見』。」

  「小葵,所以,請你體諒你的媽媽還有我從小對你的嚴格要求,也體諒我們一直瞞著你姑姑的事情,」爸爸摸了摸日暮葵的腦袋,「如果可以的話,爸爸真希望你永遠不要到不得不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她的媽媽抱著胳膊站在另一邊,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松動:「聽你奶奶說你姑姑出生時胸口也有桔梗印的痕跡,近幾代日暮家的孩子就你們兩個有,她的事情就是你的、你爸媽我們的『前車之鑒』,所以葵,從今以後,你一定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們會找工人把這口井給徹底堵住,你也從此再也不許經過這條道,知道了嗎?」

  「...可是,」日暮葵回頭看了眼已經暗淡下光芒、再次變得平凡無奇的古井,她可沒忘記自己的承諾,「我的『使命』該怎麼辦?我同樣被需要我完成的使命召喚到了那個時代,我為什麼要逃避它呢?——媽媽,你也聽爸爸說了吧,姑姑都好好完成了她的任務,我當然也要完成我的。你從小教了我這麼多的東西,難道就是讓我學著玩玩的嗎?」

  「你的意思是什麼?」媽媽的反應居然出奇地冷靜,「你是什麼使命、要怎麼完成、又需要多久?你的學業怎麼辦?你還記得你現在是國三生,一月底要考冰帝的推薦入學考,二月初要考兩場私立的升學考,二月底要考統一的公立升學考嗎?」

  「...!」最後一個問題實在是震懾靈魂,日暮葵突然想起自己前幾天忙著幫忙神社的歲旦祭完全忽略了復習,還准備元旦假期後好好學習補上的!她吱唔了一會兒,氣勢已經完全不同於之前:「呃...我想我在那邊也可以准備考試的,而且反正現在是備考復習階段,不去學校上課也無所謂了吧。至於使命什麼的,我已經差不多搞清楚了,就是讓我用靈力幫忙打一些怪物,我昨晚碰到了一個打怪物的很強的組織,有他們的教導和幫助完成使命應該...不會很難吧。」

  日暮葵挺直了脊背、直視著她媽媽的眼睛,試圖表現出自己的堅定,但說實話對於這件事自己也不是那麼占理,鬼殺隊殺鬼貌似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而且學生不務正業...哎,日暮葵簡直能想像出她媽媽會說出一萬個理由來反駁她!

  然而,現實卻出乎她的意料——媽媽竟然只是嘆了口氣,輕飄飄地回應:「你也15歲了,我不該為你的每個決定做主。你自己決定了就自己對自己負責吧。」

  「!」日暮葵震驚,她媽媽居然不和她搞辯論了!

  在一旁也等著母女對線的爸爸草太也吃了一驚;她媽媽每人送了一個眼刀過去:「你以為我不想給你洗洗腦袋嗎?只是這個場景已經在我腦袋裡盤旋有15年了,如今真的出現了,我反倒懶得動嘴皮子了。你要是考不上高中,就自己去那什麼大正當野人去好了。」她扛起自己橫架在井邊的古琴,轉頭就走。

  「喂大正可是已經有火車有電燈了的好嗎!」日暮葵試圖反駁。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沒有小可愛看透我的彩蛋w

  媽媽瞳就是草太弟弟小學時候暗戀並且cos柯南告白成功的那位哦∼


第7章

  日暮葵因為昨晚的『奇遇』已經十分疲憊了,她回家後隨便吃了點東西、泡過澡就躺倒到自己臥室的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等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鐘;冬季白晝短,此時窗外的晚霞布滿了大片的天空,沉甸甸的光亮將屋內陳設的影子拉得老長。

  日暮葵探手把日光燈打開,雪白的光亮有些刺眼;她揉了揉眼睛,然後打著哈欠坐到自己窗前的書桌上去。

  桌面的一角疊著厚厚的幾本小冊子,那是她意向的幾所高中的宣傳手冊;日暮葵把它們一一翻過去,對比了起來。

  日暮葵原先的第一志願是冰帝高中,這所私立名門高校是推薦申請制,她爸爸草太花了不少的力氣才拿到了一位前校友分量十足的推薦信,並且以日暮葵偏差值65+的成績,能通過一月底的推薦生考試也算是挺有把握的事情;可是如果要考慮她未來幾年內都要在[大正][平成]兩邊跑的話,離她家隔了幾個區、又課業與社團活動任務繁重的冰帝高中就不再是最佳選擇了。

  相對於對學生有嚴格要求的私立學校,有些公立高中就顯得自由地多,既不會因為缺課勸退學生,又不像冰帝一樣強制要求他們修滿德智體美全面的學分。日暮葵從家附近開始排查,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所新開沒幾年的公立學校,[鬼滅學園]。

  這所學校中等部和高等部混合,宣傳手冊上主推的就是校風自由、校服好看、校區漂亮,聽起來水水的樣子;但事實上,這所學校的整體偏差值高達66,算是東京高中一流中等的水平。

  就是這校名有一點點奇怪,聽起來實在不像是一所正經中學的名字,但日暮葵看宣傳手冊知道了那所學院所在鬼滅町,附近街區有鬼滅咖啡屋、鬼滅電影院、鬼滅藥妝等等,大概只是街區特色吧。

  決定好後,日暮葵就出門去找她媽媽商量這個問題;然而今天是元旦,有不少人來日暮神社進行新年的「初詣」,她媽媽在神社庭院的繪馬掛那忙得團團轉。

  日暮葵只好先來幫忙,引導前來許願的客人們抽簽、寫繪馬;直到晚間,客人們才漸漸少了,她媽媽得以有空聽日暮葵的改志願申請。

  「不要馬上決定,也不要馬上就跑回那邊去!」媽媽瞳回答,「明天我會帶你出門采購一些要你帶過去的東西,還得去醫院給你開個長期病例,也可以順道去那所學校看看。」

  「好吧。」日暮葵無奈應道,她早該認清她媽媽是個謹慎派的。

  ......

  第二天下午黃昏之時,日暮葵整理好了自己的若干行李,內含速食面、薯片、礦泉水、打火石、手電筒、餐巾紙、垃圾袋、指南針、帳篷等等,一切設備應有盡有,如果不是禁止的話,說不定她媽媽還能從哪個地方給她搞來X槍X彈啥的。

  奶奶也從倉庫裡提出了一輛自行車,問日暮葵要不要帶去:「戈薇她都是騎著它的,要不然趕路不方便。」

  「先熟悉了那邊的路況再說。」日暮葵還不想搞這麼大陣仗。

  日暮葵掂了掂自己一動就嘩啦嘩啦響的登山包,然後揮別了站在井邊給自己送別的親人們。

  「要不在家裡睡一覺再去吧?」爸爸還是有些掛心。

  「不啦,」日暮葵手腳並用地下井,「我師父他還在那邊等我呢,都已經在家裡多住了一晚了!」

  她的腳踩到井底;她的家人探頭下來看著。

  幾十秒鐘過去了,還能看到日暮葵嚴正以待地站在那裡,什麼都沒發生變化。

  「......」日暮葵震驚地抬起頭和自己的家人大眼瞪小眼,「誒?!我怎麼...!」

  她話音還沒落下,只看到木屋透進的最後一毫暗金色夕陽被夜晚吞噬殆盡,古井再一次擁有了生命般浮起光亮和熟悉的花香。

  日暮葵消失在了原地。

  ......

  原來如此!

  經過這幾次在井中穿梭,日暮葵終於弄明白了井的傳送觸發點應該是陽光;夜晚時可以來到[大正],而太陽升起時可以回到[平成],這兩個時間平行的世界正通過陽光串聯起來。

  她爬上古井,出了木屋;屋外理所當然沒有像之前那個晚上一樣跪著鬼殺隊的成員,只有一樹樹紫藤花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響。

  日暮葵去神社後的木屋裡找到了自己的祖祖父和祖奶奶,她還不知道鳴柱先生家住在哪裡呢。

  然而她的祖祖父顯然沒有意料到日暮葵會在晚上出現,他仍然穿著他那身神官的布衣服,氣呼呼地直敲日暮葵的腦袋:「你現在不能過去,之前和你說過了吧,夜晚會有鬼!不能抱有僥幸心理!既然決定要做殺鬼的劍士你就必須警惕!還沒有自保能力前怎麼可以在夜晚到處亂走?!」

  日暮葵縮了縮脖子,她也是急著趕過來,完全忘記了這個世界夜晚的禁忌;看來以後還是在家裡呆到太陽升起前再過來吧。

  於是這一晚,日暮葵在小木屋裡和祖奶奶擠了一張床;第二天,祖祖父親自送她去了鳴柱雷行六郎先生的居所。

  雷行先生住在山間,地段偏僻,一路上都沒什麼人煙,不過好在離日暮神社並不是很遠,大概有一小時的腳程;祖祖父告訴她:「鬼殺隊這些柱大人們都會刻意選擇避世的地方居住,一來他們大多外出殺鬼、很少有時間呆在住宅裡,二來萬一有鬼蓄意報復便會連累居住在周邊的普通百姓。」

  他敲了敲雷行先生住宅的院門;半晌後,聽到大門落鎖聲。

  日暮葵跟著祖祖父走了進去,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日式和風住宅,庭院的一角種著一樹紫藤。

  雷行先生並沒有出現,只有一只烏鴉撲扇著翅膀從門後飛到了他們面前;它歪著腦袋打量了日暮葵一會兒,然後突然用被惡魔掐過的粗啞嗓子大叫道:「日暮葵!日暮葵!鳴柱大人的弟子!」

  日暮葵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她祖祖父立刻按住她解釋:「這是鬼殺隊專門培養用來傳遞消息的鎹鴉!」

  好吧這個世界都有鬼了,會說話的烏鴉又有什麼可怕的呢。日暮葵自我安慰道。

  這只鎹鴉撲棱了下翅膀繼續道:「弟子留下!弟子留下!」然後用自己金色的喙子歪頭梳理起了羽毛,看起來也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祖祖父跟日暮葵道別,「回去的路記住了吧?但是要跟著柱好好學,你得知道柱級別的指導可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別老是想著回家!」

  日暮葵一一應是。送祖祖父離開後,鎹鴉再度飛起,落到了正對著庭院的木回廊上,日暮葵脫鞋踩上回廊,推開了正中的一扇障子門,裡面是一間茶室,有矮桌也有榻榻米,那矮桌上放著一封信。

  【弟子日暮葵親啟】

  【雷行六郎書】

  留信的時間是昨天,看來是剛好錯過了。

  信中師父說自己的轄區下某處出了些問題,他要花幾天的功夫『處理』一下;並且仔細地交代了日暮葵在他不在的這幾天如何在這棟屋子裡活下去,又如何進行自我鍛煉。

  「小寶會監督著你的,不許偷懶!當然,如果被我回來發現你根本就沒來的話,你的簪子就不保了!」

  鎹鴉小寶配合地大聲『嘎』了一聲,用亮晶晶的眼睛表示了它可是只嚴格的烏鴉。

  「我會好好鍛煉的。」日暮葵和小寶保證道,然後先去把自己的登山包扛去了客房。

  剩下的時間裡,日暮葵好好地清掃了屋子的裡裡外外;從庭院雜草叢生和屋子裡到處積灰的情況來看,雷行先生的確不常住在這裡。

  晚間,她按照雷行先生的囑咐在上鎖的院門後以及回廊前都點起了紫藤花制的熏香,鬼厭惡紫藤花的氣味,而這種特制的熏香更是讓它們頭暈目眩、退避三舍。

  如此平安地度過了有一周的時間。日暮葵早晨在院子中練習速度和力量,下午揮木劍,晚上則挑燈復習學校功課;直到她背包裡的速食面還有各種零食都吃得差不多了,雷行先生還沒有回來。

  「你能幫我去給雷行先生送個信嗎?問問他現在到哪了,還有多久才回來?」日暮葵問鎹鴉小寶;小寶用它不是很機靈的腦袋思考了一下,然後『嘎』了一聲算作同意,遠遠地飛走了。

  終於,等到第二天,庭院的大門被重重地敲響。

  「雷行先生!」日暮葵放下肩上挑著的兩桶水,飛快地蹦去門口給鳴柱先生開門,「你怎麼才...!」她歡迎的話卡在嗓子裡。

  門口站著的是一位背著雙刀的高個男子,銀發抹著鑲鑽石的頭巾,左眼烙著梅花痕的印記,他低頭看著日暮葵。

  「啊...」日暮葵當然還記得他,「音柱大人?你怎麼...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根據雞脖科普,在霓虹,偏差值平均是50,優秀是60,60+就是相對學霸了。我簡單查了一下,大概東京一批的高中偏差值都是65+,私立會更高一些w給女主一個學霸設定,免得她到時候考不上高中(嘆氣

  以及,基本要交代的邏輯已經說得差不多啦,之後開始刺激的主線劇情w


第8章

  音柱宇髓天元衝日暮葵揚了揚下巴,他神情平靜,但眼下虛浮著的黑眼圈流露出了疲憊;日暮葵接受到信號,往門內讓了讓,這位音柱先生就大搖大擺地進了院子。

  院子裡的景觀是被日暮葵精心打理過的,她生怕音柱先生的下一句話就是「你們這庭院真是不華麗啊」,不過好在音柱甚至沒有分一絲眼神給院子,而是徑直走到了庭院角落的紫藤花樹前。

  淡紫色的花瓣散落一地,隨著微風在輕飄飄地打著轉,日暮葵還沒來得及把它們掃掉;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宇髓先生身後,對方越是沉默,她越是有一種古怪的好像緊張到要嘔吐的感覺。

  宇髓天元單膝在紫藤花樹前跪下,這時,日暮葵才注意到他單手抱著一個灰布裹著的包袱。

  「...」日暮葵試圖讓自己不要去在意那包袱裡到底裝著什麼東西,她冰涼的手拼命掐了掐自己的咽喉,讓突然酸澀無比的嗓子眼能夠發出點聲音來,「...你在干什麼?音柱大人,請不要突然這樣...你會讓我以為....」

  宇髓先生沒有理會她,徑自攤開了包袱,將那堆冷銀色的、燦金色的碎刀鄭重地擺在紫藤樹下,他在壓抑的寂靜中雙手合十,默念起了什麼。

  日暮葵被釘在原地,又感覺自己好像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她愚鈍的大腦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那是誰的刀?音柱先生到這裡來干什麼?

  幾分鐘或者幾十分鐘後,宇髓天元站了起來,他掃落自己肩頭沾上的紫藤花瓣,然後走到日暮葵的面前。他審視著這個面色蒼白的小女孩,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去幫他收拾些衣物吧,主公會為他置辦好衣冠塚。」

  「衣冠塚...」日暮葵無意識地重復道,她半天才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雷行先生他...他?他不是去自己的轄區嗎?怎麼會...?柱不是很厲害嗎?」

  日暮葵第一次體會到活生生的人從自己的生命中抽離走的感覺,她此時心中更多的是恍惚和不可置信——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怪物奪走了她還沒見上幾面的師父的性命——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她在做什麼噩夢?

  宇髓天元先生半俯下身子,用粗糲的拇指抹去日暮葵冒出來的眼淚,他本來繃在臉上的平靜表情有些支撐不住地滑落下來;但他絕不能顯示出動搖來,他可是柱。

  「不要露出這樣不華麗的表情。」宇髓先生輕聲說道,「你的師父很勇敢地戰鬥了,直到斷刀了還在反抗著。他很厲害。」

  「所以,快去收拾吧,我們今天要把他的刀送去一個地方,你也一起來,快去收拾吧。」

  鳴柱雷行六郎先生的衣物很少,除了貼身內衣,就只剩下替換的幾件鬼殺隊隊服;他的房間裡私人物品少得可憐,只在衣櫃的最裡層找到了幾個沾了灰的酒葫蘆。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有留下,沒有全屍、沒有遺言、沒有子孫孝敬床前,只有他過去珍愛如今卻破碎了的日輪刀。

  日暮葵不敢細想,她麻木地將他的衣物和自己的行李整理出來,然後按照音柱先生的指示放在的院門外。

  「鬼殺隊的後勤部隊『隱』會來把這些帶走。」宇髓天元說道,他已經將灰色包袱重新裹上掛在背上,「現在,我們去「桃山」。」

  桃山住著的前鳴柱,是雷行先生的師傅;雷行先生在遺書中交代了他死後,希望能用日輪刀代替屍骨永歸師父身邊。

  日暮葵被行動速度極快的宇髓先生抱著一路往桃山趕去,終於到午後時分,他們敲響了前鳴柱先生的住宅;來開門的是一個金色頭發、發尾帶橙色的男生,看上去比日暮葵還要小上幾歲,他眨著同樣的金色眼睛有些怯生生地問道:「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他飄忽的眼神在瞟到一邊站著的日暮葵後,就立刻直直地黏在了她的臉上。

  「咳咳!」宇髓天元咳了幾聲才讓這個呆呆的男生回過神來,「我們找前鳴柱桑島先生。我是音柱宇髓天元。」

  「啊!」這位金發男生立刻不好意思起來,「是來找爺爺的嗎?那你們請先進來吧。」他為他們讓開空間,拼命克制住自己不去看一旁那位穿著巫女服的漂亮女孩。

  「爺爺——有客人!」他一邊拉長了聲音喊,一邊將日暮葵他們引進門;日暮葵發現這裡的布局和雷行先生的住宅很相似,連種植著紫藤樹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不一會兒,回廊一頭傳來腳步聲;一個矮個老頭腳步帶風地轉過來:「善逸要我說多少遍才聽啊!不要大聲嚷嚷!要被你嚇死了!」他雖然嘴上抱怨著,但是神情還是輕松的——直到他看到庭院前站著的背著灰色包袱的宇髓天元。

  「啊...」這位前鳴柱的腳步一頓,竟然是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他直直地盯著那個包袱,臉上本來飛揚的神情驟然隨著他臉上松弛下垂的皮膚一起重重地墮了下去,他走到音柱面前沉默地接過包袱。

  「已經斷了啊。」桑島先生嘆道。

  宇髓天元一時沒有回答;在凝重的氛圍下,被叫做善逸的男孩子有些不安地動了動,他似乎想要問一句『什麼斷了』,但被爺爺異樣的神情嚇得不敢說話。

  「到屋裡說吧。」桑島先生似乎是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他注意到一旁站著的日暮葵;「這是雷行先生剛收的弟子。」宇髓先生幫忙介紹;於是,桑島先生的臉色溫和些對著她道:「讓善逸帶你去後山玩吧,那邊有許多桃樹。——善逸!」

  「好的爺爺!謝謝爺爺!」金發男孩子熱情無比,他幾步蹦到日暮葵身邊,但礙於日暮葵臉上不是很松快的表情,他試探地拉了拉她軟軟的冰涼的小手;日暮葵沒有動。

  「去吧,日暮。」宇髓先生也打發她去和同齡人玩,「過一會兒我來找你。」

  日暮葵這才被蹦跶著的金色小鳥拉走了。

  桑島先生的住宅比雷行先生的大上很多;他們經過了道場、池塘,終於到了後山的桃林前。

  此時還是冬季,桃樹不開桃花,更不結桃子果,連綠葉都沒幾片;牽著女孩子的善逸顯然是飄了,完全忘記了這茬。他有些羞赧地摸了摸頭發:「呀,這裡只有光禿禿的樹枝了。但是桃林在其他時候都是很好看的,春天的時候是粉色的,夏天是綠色的,秋天的時候則會結又大又甜的桃子......」他說著說著,聲音裡又多了幾分歉意,大概是很遺憾日暮葵難得來一趟只看到了最不好看的桃林。

  日暮葵卻笑了笑:「我會看到的,只要在這裡待下去的話,四季的桃林都會看到的。」

  「誒?!」善逸震驚,他橙色的發尾都開始高興地翹起來,「你會留下來嗎?真的嗎?」

  他確實聲音大到嚇人,日暮葵心想。不過以後就是師兄妹了,她應該早點適應這一點才是。她解釋道:「我的師父也就是鳴柱雷行六郎先生逝世了,我師從他,理應要學雷之呼吸的,雖然他都還沒開始...教我...」

  日暮葵本想盡量平靜地說出這些話的,但是只要她一想起自從神社一別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沒有親自教導過她,甚至...連她有沒有從井裡回來都不知道,更可怕的是,日暮葵的腦子裡一直盤旋著一個念頭『如果她早一天回來就好了就能見上師父最後一面了』,這種陰差陽錯的事情想起來實在讓人戳心窩地傷心。

  「啊啊啊你...你別哭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善逸看到日暮葵開始一顆又一顆地掉金豆子,整個人都慌亂了起來,他試圖拿自己的衣袖給她擦擦眼淚,但是又覺得自己的衣服好幾天沒洗了肯定不怎麼干淨;他崩潰地揪起了自己的頭發。

  「你們在干什麼——?」此時,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我妻善逸看向聲音的來源,宛如看到了救星:「啊啊啊獪岳師兄快來救救我!我把她欺負哭了嗚嗚!」

  叫做獪岳的黑發男生年紀稍大一些,他裸.露著上半身,一手提著木刀,肩上搭著條毛巾,看上去是剛訓練完回來;他拿眼角審視了一下哭花臉的日暮葵,沒什麼好氣地問道:「這是誰?哪來的?」

  「這是我們的新師妹!」

  獪岳聽到這句話之後,竟然冷冷一笑:「那老頭竟然還收弟子?貪心不足!這又是從哪個窮旮旯裡撿回來的?」

  「喂!」我妻善逸雖然有些怕這個師兄,但是還是不能容忍他言語傷害自己的可愛小師妹,他壓低了聲音告訴獪岳,「你不要說這種話!她是鳴柱雷行先生的弟子,雷行先生他...」

  「死了?」獪岳挑了挑眉毛,很快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雷行好像是排在我們之前的那位。才當上柱沒多長時間啊,這麼快被鬼吃了還真是弱啊。」

  「!」日暮葵滿臉震驚地抬起頭,連哭都忘記了,她有些不敢相信這人居然能用如此輕蔑的語氣侮辱他與鬼戰鬥至死的同門師兄,一時間不知道心裡是憤怒多一些還是嫌惡多一些。

  「哈?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叫獪岳的男生還毫無自覺,他將木刀撐在地上、吊兒郎當地站著,「我有說錯嗎?在這個世界,強弱才是永遠的排名。比鬼弱就被鬼吃,它們才不會因為你在這抹眼淚就少咬你一口呢。」

  被獪岳的話痛擊的日暮葵三兩下抹掉了眼淚;看到她不再哭後我妻善逸總算是松了口氣,但下一秒就看到日暮葵朝自家凶巴巴的師兄冷冷一笑:「『弱肉強食』,道理不錯;但你一個日輪刀都沒拎起來、鬼說不定都沒斬一個的家伙又有什麼資格評判他?你難道希望在你死後,你的墳前,人們都用『你弱所以你活該死』來對你冷嘲熱諷嗎?!」

  「你!」獪岳一哽,他的確還沒有加入鬼殺隊的資格,更沒有拿到屬於自己的日輪刀去斬鬼——這是他的痛處之一,可憐巴巴地不容別人去侵犯;他一掌甩掉自己的木刀,上前一步拎起日暮葵的衣領,威脅道,「你再說一遍?!」

  「再說就再說!」日暮葵毫不示弱,她此時已經被熱血衝昏了頭腦,對方是個與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生,又常年鍛煉,即使她練了幾年體術也終究抵不過男女力量上的差距——日暮葵狠狠地咬住牙關,自己被打她也就認了,被打地多疼也沒關系——他不該侮辱她的師父的!

  獪岳可沒有什麼不打女生的狗屁准則,他睜圓了眼,捏緊了拳頭——

  「不要——!師兄!不要打她!」沒想到是一貫膽小怕事的我妻善逸死死地攔住他,他抱著獪岳的胳膊,眼淚都快出來了,弱小地礙眼,只是苦苦地哀求他不要打日暮葵。

  幾人僵持之下,在屋內談了會兒事情的音柱宇髓先生和前鳴柱桑島先生也出來了。

  「你們在干什麼?」音柱看著抱成一團、又不是很友好的三個人,又特別關注了一下日暮葵可憐兮兮的臉,他皺起了眉頭,「日暮,你怎麼…?——你們欺負她?!」

  宇髓天元得出結論,根本不待求證地掄起了胳膊,將兩個男生的頭上一人敲了一個包。

  我妻善逸抱著頭委屈地嗚嗚著,日暮葵正想去安慰他,就聽到宇髓先生大聲地總結道:「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欺負我的弟子!」

  「誒誒誒?!」


第9章       

  「怎麼這個反應?」宇髓天元抱起雙臂,「我這個華麗的祭典之神還不能教你這個小巫女嗎?」他頭巾上的鑽石在陽光下和他的主人一樣驕傲地閃閃發亮。

  「可是,」日暮葵看了看一旁站著的原鳴柱大人,「我不應該繼續師承雷之呼吸一脈嗎?我的師父大概也希望我能夠...」

  「雷行他希望你可以跟著我學習。」宇髓天元回答,「他在遺書中——鬼殺隊成員每次任務前都會提交遺書,所以當然有關於你的交代——他說『如果日暮葵回來了的話希望音柱宇髓能夠代為指導,至於雷之呼吸的傳承,相信我的兩位師弟不會辜負師父的重望。』」

  原鳴柱桑島慈悟郎先生也衝日暮葵點了點頭:「我這邊有這兩個不省心的家伙已經足夠了,你也還未真正開始學習雷之呼吸,就聽從你師父的遺言吧。」

  日暮葵震撼於自己的師父竟然在遺書中也為她安排好了未來,他是不是也是相信著她一定會回來的呢?

  之後,日暮葵和宇髓先生告別了桃山。

  前鳴柱先生熱情地往他們的懷裡塞了不少他手作的桃子罐頭,之前和日暮葵有衝突的獪岳則根本沒出來送行,只有善逸還揪著爺爺的衣角,看著日暮葵和音柱下山的背影,十分委屈:「嗚被打了,新來的師妹也沒了嗚嗚...」

  「善逸師兄——之前謝謝你!」日暮葵突然回頭、遠遠地衝他喊。

  「啊!」這位單純的金發少年立刻高興了起來。

  ......

  返程的途中,音柱先生依舊是用抱著日暮葵的姿勢進行趕路的。

  在他腳尖的一點一蹬中,兩側的樹林倒退出了殘影;逆風吹得日暮葵的長發舞起攀上了宇髓天元的下巴、側臉。

  雖然腳步不停,但撩人的癢意不由讓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裡的日暮葵,音柱突然想到一個嚴肅的事情:「你今年幾歲了?」

  「十五歲。」日暮葵乖乖地回答。

  她沒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什麼問題,然而宇髓先生的腳步一頓,下一秒就帶著她穩穩地立在了一棵高樹的樹干上;他拎著日暮葵的手臂讓她能夠在樹干上站穩,單手卸下了自己背上的雙刀,然後側過身來蹲下道:「你上來吧,接下來我背你回去。」

  「?」日暮葵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操作,但還是老實地趴上他寬厚的背。

  之後又飛速經過了一段路,宇髓先生再一次停了下來;他把日暮葵放到地面,重新背好雙刀,宣布道:「接下來離我家只有幾千米的路了,我們走回去。」

  「哦。」日暮葵試圖讓自己習慣這位音柱大人奇奇怪怪的行為;然而他們還沒往前走幾步,本來大搖大擺地走在她前面的宇髓天元突然回過身子來湊到日暮葵的面前,撩起她的長發嗅了嗅。

  「?」

  「你頭發是什麼味道?」宇髓先生又拎起自己的衣領嗅了嗅,表情嚴肅就像是在參悟什麼深奧的學說,「難道是女人香?」

  「...?」日暮葵被他嚴肅的樣子唬住了,「只是普通洗發水的味道吧?我有從家裡帶洗發水來...」難道她的氣味很特殊?難道會暴露他們的行蹤?!

  日暮葵立刻學著宇髓先生的動作,聞了聞自己的頭發;雖然大正時期已經通了水電,但是顯然還沒有普及先進的淋浴技術和『長發救星』吹風機,總之條件有限,日暮葵根本無法保持在現代的洗頭頻率,因此目前頭發的狀態也只是沒有油到令人發指而已,要說『有香味』那也是太抬舉她了。

  「可是我現在身上全都是你頭發的香味,」宇髓先生的臉色越來越沉重,「特別是胸口——這樣我回去絕對會被我的妻子們罵死的!我完了!她們會知道我抱了你,還把你帶回去,而你又超過了15歲、不能裝作是小女孩了,我完了!」

  「......」日暮葵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該驚訝他這麼年輕竟然已經結婚了,還是應該驚訝堂堂音柱大人居然在如此真情實感地害怕著妻子——不,最讓人驚訝的不應該是他在說『妻子』時居然用到了復數嗎?

  宇髓先生抓耳撓腮了一會兒,然後在路過紫藤樹時特意過去采了幾串花揣進懷裡:「這樣可能就聞不出來了。」這才放下心來。

  他注意到日暮葵復雜的眼神,倒是頗為自豪地跟她解釋/炫耀:「我家裡有三位妻子,她們都是這個世界上頂頂華麗的姑娘——當然我也是這個世界上最華麗的男人,我也知道我自己優秀又迷人,所以更加不能給她們帶來這方面的誤會。」他翹著手比劃了一下自己和日暮葵之間刻意空開的『三八線』。

  「——畢竟我很愛她們。」他華麗地總結道。

  「...啊,這樣。」日暮葵擠出笑容。

  音柱宇髓先生的大老婆叫雛鶴,二老婆叫槙於,三老婆叫須磨(以上按年齡排序),聽他說都是長相明艷的美人;有了宇髓先生之前的恐妻鋪墊,再加上日暮葵本人的腦補,她都已經想像出三位美女圍繞著丈夫嘰嘰喳喳、明爭暗鬥地獻媚爭寵的可恥畫面了。

  然而事實上——

  來給他們開門的是大老婆雛鶴,她大概是早就收到了丈夫會在今天回來的消息,溫溫柔柔地彎了眼睛,笑道:「天元大人,你回來了——這位就是日暮葵小姐吧?歡迎,趕路辛苦了。屋內晾溫了茶水,請快進來。」她主動過來攬住了日暮葵的肩膀,還以為會被指著鼻子大罵『哪來的野狐狸』的日暮葵受寵若驚。

  進屋之後,更為活潑一些的二老婆槙於和三老婆須磨也圍了過來,不過關注點全然在新來的日暮葵身上;宇髓天元從懷裡掏出揣了一路的紫藤花和桃子罐頭平分給他的老婆們這才吸引回來一些注意力——之後,他左手攬一個,右手抱兩個,十分地雨露均沾,和諧地不得了。

  日暮葵佩服不已。

  期間,音柱先生依舊貫徹避嫌原則,在三位妻子跟前絕不多看日暮葵一眼;接風茶喝完後,他隔著一間茶室的距離遠遠地、中氣十足地告訴日暮葵:「平日裡會由我的妻子們訓練你的體能和基本功,到夠格之後我再傳授給你音之呼吸的五型。我不經常在家裡,一切事宜都可以找我的妻子們,如果實在有問題就——」他做出了『找烏鴉傳話』的口型。謹慎到不可思議。

  這話又讓日暮葵警惕了起來,然而事實上還是她想太多了;宇髓先生的三位妻子幫她安頓好了床鋪,一日三餐制作地又美味又精細,雖然日常訓練確實是嚴苛地按照菜單一絲不苟地監督她完成,但訓練外的時間都像是三位大姐姐一樣無微不致地關懷著日暮葵——每天就差幫她放好洗澡水、給她讀睡前故事了。

  更加奇妙的是,這三位妻子明明共享著同一位丈夫,但彼此之間依然親如姊妹。日暮葵懷疑是因為這三位的性格極其互補,雛鶴溫柔又寬容,槙於則是個風風火火的小炮仗,而須磨稚氣些、但又十分好心,三人黏黏糊糊、橘勢大好;再加上音柱先生的確整天在外獵鬼,難得有空回來時又是嚴格地一碗水端平,精准到日暮葵想要當場鼓掌叫好。

  然而,可憐的是,音柱先生對自己的弟子,也就是日暮葵嚴格到爆炸;每次回來檢驗她訓練成果後都是一臉的不忍直視。

  有一次,他還專門給日暮葵召喚出了他自己培育的忍獸「肌肉鼠」,宇髓先生指著這幾只頭綁宇髓同款鑽石頭巾的肌肉老鼠恨鐵不成鋼道:「我都可以把傻乎乎的老鼠訓練成這幅模樣,為什麼你還是細胳膊細腿的?」

  擁有超常智慧的肌肉鼠們不滿地唧唧著表達它們並不是傻乎乎的老鼠,然而宇髓先生假裝沒有看見,繼續對日暮葵說:「呼吸法要建立在強健的體魄之上,特別是我使用的音之呼吸,爆破力和速度都是一流的。在呼吸之時將肺擴張開,從鼻腔吸入的氣息會闖遍你的全身,若是沒有堅實的肌肉將氣息轉化為劍氣,你的身子就會——」他華麗地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成功將日暮葵的臉色嚇成了紙白色。

  「繼續加練!」宇髓天元達到目的,快樂地走了。

  白天的力速訓練穩步進行,晚上的備戰升學考也不能有絲毫懈怠。

  日暮葵自從到[大正]之後就每日計算著天數,她可沒忘記自己二月初有兩場私立升學考試,二月底有統一的公立升學考試。雖然她放棄了一月底的冰帝推薦入學考,將公立高中[鬼滅學園]作為自己的第一志願,但是為了保底,日暮葵還是要去考一考另外兩所私立院校的。

  夜晚,宇髓先生家裡通著明亮的電燈——宇髓先生雖然出自忍者家族,他的三位妻子也是女忍,但忍者文化已經在江戶時期後就銷聲匿跡,他們禁.欲、簡樸的生活方式也自然沒有被一口一個華麗的宇髓先生沿襲下來;他們家不但通水通電,連時新的外文書、洋裝都一應俱全。

  日暮葵趴在矮桌上和日本史做著戰鬥,而雛鶴她們則在一旁借用著日暮葵帶來的水筆和筆記本練習寫字;她們的身世注定了比起文化更善於武鬥方面,於是夜晚的集體學習活動是被三位壓著磨練了一整日的日暮葵唯一能夠揚眉吐氣的時候。

  等日暮葵背完戰國篇的考點後,三位姑娘將各自寫滿了三人以及宇髓先生名字的紙張交給日暮葵檢閱。

  「這個「ァモ」寫得太扁啦。」日暮葵仔細看過去,將不夠好的點一一給她們指出來,「名字學會之後,我們就從五十音的平片假名開始學,之後你們就可以給宇髓先生寫信了。」

  她們很高興地再回去繼續練字,一筆一畫地描寫著[よォゆサモァモ](宇髓天元)。

  日暮葵重新將視線投回到自己邊角卷起的教科書上,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之後什麼也看不進去;她想起前一段時間的自己,還在雷行先生的宅邸裡的夜晚,她也是這樣翻著教科書,滿懷期待地等待著他早日歸來。

  是燭火而不是電燈將搖曳著的光亮投到她用彩筆、熒光筆標注著的書頁,她耐心、充滿了對未來的干勁,那個時候的她可不知道,外面的黑夜蟄伏著一張張獠牙密布的血口,虎視眈眈想要將她正在等待的人吞噬殆盡。

  如果有一天之後,音柱先生也再也回不來了,那該怎麼辦呢?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我沒在立flag!

  好了,讓我康康有沒有人在猜股的?三個老婆的音柱可以從名單裡劃掉了昂。

  除了最後那個正確的人,其他你眼裡覺得有苗頭的股都會有為什麼不是的答案!感受到猜股的樂趣了嗎?!(跑走


第10章       

  時間一晃,已經到了二月中旬。

  期間日暮葵也回家了幾天去之前看中的那兩所私立高中進行考試。私立升學考的成績沒過幾天就在學校官網上公布了,日暮葵自然也是在合格名單之中;有了兩所還算不錯的學校作為保底,等月末的公立統一考時她的壓力也不用那麼大了。

  日暮葵班級的同學也多是如此,在她准備要回[大正]的那天,大概凌晨三四點鐘的時候,班級Line群組裡的幾個修仙黨都還在刷屏討論著畢業旅行的事情;日暮葵把一直閃著消息的手機關機放回了書櫃裡,她心裡有些遺憾,但是也沒有辦法——她的人生軌跡已經脫離常態了,自然也無法體驗這種普普通通的樂趣,目前她要做的應該是抓緊時間變強,早日成為合格的鬼殺隊劍士才是。

  穿越井回到大正世界的時候,外面的天色正蒙蒙亮;日暮葵不准備去打擾祖祖父他們,直接出了日暮神社。她在這一階段的體能訓練中還是頗有長進的,至少趕路的速度已經有了提升,雖然還沒有達到宇髓先生他們那種快出殘影的程度,但好歹是將普通人三小時的腳程時間縮短了近一半。

  日暮葵回到宇髓宅邸時,雛鶴幾人已經起床做起了早飯。濃濃的紅薯甜味隔著半個庭院都聞得著;槙於正在廊下給一條有小臂長的肥鮭魚去鱗,那魚在拼死抵抗,魚尾拍打、濺起水花,但還沒蹦跶一會兒就被槙於一個刀背給敲昏了。

  日暮葵在旁邊圍觀了一會兒槙於嫻熟的殺魚去鱗技巧,不由得有些疑惑:「怎麼殺這麼大一條魚呀?宇髓先生回來了嗎?」

  臉上沾了血沫子的槙於衝她一笑:「回啦,昨晚半夜回來的,還帶來了兩位柱先生——現在應該還在休息吧。」

  「喔。」日暮葵點點頭,宇髓先生不常帶客人回家,看來今天可以借光一飽口福了。

  其他兩位賢惠的妻子都在廚房,雛鶴在拿著大勺攪拌著鍋裡黃澄澄的番薯粥,須磨在烤著紅薯的炭火旁小幅度地扇著扇子,日暮葵去和她們一一打了招呼,獲得了小半碗煮地濕糯的紅薯粥。

  「又是紅薯粥又是烤紅薯的,」日暮葵吹了吹還在冒熱氣的粥,「是哪位柱先生這麼喜歡啊?」

  雛鶴回答她:「是新上任的炎柱先生,他是天元大人熟識的朋友,以前來我們家的時候就說了喜歡吃紅薯。」

  鳴柱先生去世後,九柱之位就有了空缺,雖然日暮葵還不清楚「柱」的晉升機制,但空位即補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也沒有對此作過多的糾結。

  「那我去訓練啦。」她告別了雛鶴和須磨;這麼多天的訓練下來,日暮葵也漸漸不需要她們的時刻監督和糾正了,主要還是靠自覺。

  可惜,日暮葵也能感覺到力速訓練對她體能的提升作用已經到達了一個瓶頸,雛鶴她們能教她的越來越少,而她自己的進步也越來越慢——宇髓先生來檢查她的訓練情況時也很少像起先那樣嚴格,更多的時候是坐在一邊看著日暮葵揮刀,揮足了數就可以休息。

  日暮葵深知自己的體能還遠遠沒達到能夠學習音之呼吸的程度,因此不由得時刻懷疑起宇髓先生這幅表現是不是已經對她的朽木不可雕感到絕望。

  她照常做了幾組力速練習,再揮刀兩百下,剩下的時間則准備溫習一下不久前學會的投擲暗器。

  日暮葵有弓箭基礎,因此投射的准頭也非常好,她依次投擲了幾輪苦無和撒菱,都是反手一扔就能正中靶心。後來有些無聊了,她就蒙著眼睛、換著角度練習,看不到標識物讓她失誤了幾次,但適應之後她就又可以完美地做到正中紅心。

  當日暮葵又一次將手中的苦無擲出,熟悉的手感再加上中靶的『噗』聲讓她無需摘下蒙著眼睛的布帶就可以確定這一次也沒有失手;已經練到這份上,大概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吧,日暮葵這麼想著,將腰間插著剩下那些苦無的暗器包卸下來,雙手交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然而,懶腰的筋還沒拉到一半,她就突然聽到有一個陌生的男聲在自己耳邊一寸的地方大聲說道:「怎麼不繼續練了?繼續加油啊!」

  成功地將日暮葵嚇了一跳,她一把拉下自己眼上的布帶,只見一個橙黃色頭發的青年男子正站在自己身邊;他比日暮葵高上一頭,發尾有幾簇是火紅色的,看上去像燃燒著的火焰,這位陌生男子注意到日暮葵的動作,眯起和發色相同的眼睛,熱忱又大方地笑道:「抱歉,嚇到你了吧!不過你准頭很好,真的很厲害呢!為什麼不繼續練習下去呢?」

  「嗯...因為已經練得差不多了,」日暮葵猜測這位就是新上任的炎柱先生,的確像是火一樣的男子啊,她為他指了指對面一排紅心插著許多暗器的靶子,「再練也不能更好啦。」

  「唔姆,原來是這樣!」炎柱先生點了點頭,但顯然一點兒也沒認可她說的話,他接著問道,「試過在投擲的時候使用呼吸法嗎?你應該知道普通的、哪怕是滲了毒的暗器也是無法對鬼造成持久的傷害的吧?」

  的確是這個道理,日暮葵也聽說過鬼的恢復能力遠超常人,普通的皮肉傷害恢復起來只是須臾之間,但是也沒辦法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還沒開始學習呼吸法——所以就...」

  「你是宇髓的繼子吧?為什麼還沒學習呼吸法呢?」炎柱先生似乎熱心十足,他將手搭在日暮葵的肩膀上豪爽地說道,「如果有問題不好意思向宇髓請教的話,和我說也完全沒有問題的哦!」

  日暮葵發現這位柱先生並不是在說客套話,而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助她的,於是就一五一十地講述了自己在體能上的困難。

  「唔,你先揮刀給我看看。」炎柱先生將日暮葵之前隨手靠在一邊的木刀提來遞給她。

  雖然被陌生人看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日暮葵還是努力調整自己,像平時訓練時那樣短促又有力地揮刀;然而她一擊還沒落下,一旁的炎柱先生就毫不手軟地疾速給了她手腕一掌,驟然自上而下暴漲的壓力讓日暮葵虎口一顫,下一秒木刀脫手,哐當一聲砸到了地面上。

  炎柱先生好像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那一擊到底是如何傷害了日暮葵幼小的心靈,認真地告訴她:「音之呼吸以爆破力著稱,如果在剛才那種速度下就拿不住刀的話,是無法使用出音呼的。再來吧!」

  「......」日暮葵顫巍巍地撿起刀,手腕被炎柱擊中的地方還在火辣辣地疼著,她將木刀高舉起來,虎口緊緊扣住刀柄的同時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刀——她余光一直瞥著炎柱先生,當他再一次舉起手准備給她來一下的時候,日暮葵下意識一翻手腕躲開了他的攻擊。

  木刀並不輕便,但在她翻手復手的瞬間仿佛舞出了殘影——炎柱先生止住了動作,日暮葵的木刀也順利地劈了下來。

  「抱歉抱歉,炎柱先生...」日暮葵還以為他生氣了,立刻道歉道,「我就是有些怕痛,還沒反應過來前就躲開了...!」

  「不...」炎柱先生倒是沒在介意這種事情,他有些奇異地看了眼日暮葵,「你為什麼要來學音之呼吸呢?——宇髓,總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吧?」他轉頭大聲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場邊的宇髓天元問道。

  這些柱先生們都很能隱藏自己的呼吸,一個兩個都來得神不知鬼不覺的——至少在日暮葵的層次還是察覺不到的。

  在自己家中就換上了一身常服的宇髓先生揚了揚眉毛,倒是並沒有正面回答炎柱先生的問題,他說:「煉獄,既然你也察覺到了,那就幫我一起來看看吧。」

  「唔姆,憋著不說,讓繼子為這方面困擾可不行啊!」

  炎柱先生和宇髓先生打起了啞謎;日暮葵的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然後投到宇髓先生的臉上:「宇髓先生,你瞞我什麼啦?」

  「還不是因為你前段時間在准備什麼考試嗎,告訴你怕你多想,反正也不是什麼讓人糾結的事情——」宇髓天元走到日暮葵面前,將她的手腕抬起來看了看,她原本白皙的手腕上已經有了一塊泛青的痕跡,宇髓立刻有些不滿地轉向炎柱煉獄杏壽郎,「喂你下手太沒輕重了,哪有這麼教小女孩的?」

  「我以前就教過我弟弟!是個男孩子!」煉獄杏壽郎大方地承認道,他指了指日暮葵,「你剛才也有看到她的應對吧,純力速型的呼吸法她完全不可以!但是,反應速度還挺好的,基礎也不錯,不如嘗試一下技巧型的呼吸法。」

  「嗯。我之前也考慮過讓她學習雷之呼吸,再根據自己的技巧創造出自己的呼吸法的。」宇髓天元摸著下巴,在日暮葵越來越驚愕的表情下繼續道,「但是我在這段時間的觀察中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家伙可不是天賦型,一上來就要求她做到這種程度的確太勉強了。」

  「???」日暮葵受到了心靈的創傷,可憐的心髒也快要被宇髓打擊出淤青來了。

  「所以,果然還是水之呼吸那一派比較適合她吧。」宇髓天元得出結論,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誒?富岡那家伙呢?我沒和他一起來嗎?」

  「唔姆,我出來的時候也好像忘記叫他了!」

  「嘛...總不會在我家走丟。」宇髓天元立刻將這件事拋之腦後,還不忘小聲說那位好像被遺忘了的水柱先生的壞話,「不過把我繼子交給那家伙我可是不放心的!」

  日暮葵在一旁眨了眨,又眨了眨眼睛,終於明白了宇髓先生那件『怕她多想』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麼——她大概是真的沒有學習音之呼吸的資質吧。

  終於被確認了這種事情,日暮葵一時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起來——具體心情大概就是在咬著牙、痛苦地爬著上坡的人終於看到了下坡的路,雖然可以松一口氣,但是,也在深深遺憾著自己所能達到的高度也就止步於此了。

  「其實宇髓先生...我月末還有考試呢,你應該緩緩再告訴我這件事的。」日暮葵低嘆道。

  她本意是想要開個玩笑的,但是沉重的嘴角怎麼也揚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土撥鼠吶喊

  大正線前期的劇情會進度飛速,因為我們的重頭戲是搞學園鬼hhh

  這裡私設是大哥早就有了當柱的實力,但是因為自己老是碰不到厲害的鬼的神秘體質在近期才斬下弦晉升了!

  話說我每次碼字前去必去小破站刷幾遍影流無慘hhhh太妙了!而且今天慘哥上了熱搜emmm已經變成頂流無慘了嘛hhh

  
第11章       

  「喂...」宇髓天元注意到了日暮葵的神情,他微俯下身子和她對視,語氣中罕見地流露了一種難辦的意味,「果然不應該瞞著你嗎?你這種小女孩總是容易想東想西,我之前是想著等你考試結束之後再和你討論的——」

  「不是,」日暮葵搖了搖頭,經過了這麼多天的相處,她也知道宇髓先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只是...有些遺憾,對於宇髓先生,也對於雷行先生,抱歉,我果然還是...」

  果然還是讓大家失望了。明明是被神明賦予了使命的她為什麼連學習呼吸法都不夠格呢?

  「這位小姐,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旁的炎柱先生依舊爽朗,他拍了拍日暮葵的肩膀解釋道,「呼吸法是貼合於人的劍技,就像是衣服穿在身上,最重要的還是合適。你的體質既然不適合音之呼吸,那麼就不妨換別的呼吸法。」

  「和音呼這種充滿宇髓風格的衍生呼吸法不同,『水炎岩風雷』這五系既然能作為基礎的呼吸法,也就意味著它們自從戰國時代誕生以來就廣泛地含括了不同劍士們不同的體質,『岩』和『雷』注重力量,『水』和『風』注重技巧,我的『炎』則需要兩方的中和——你揮刀時力量不足,但那次手腕帶動的閃避動作倒是可圈可點,倒不如嘗試著向水呼發展一下。」

  「開頭的磨合可是很重要的!劍士中連著換了好幾個呼吸法的大有人在,我不久前就收了一個新繼子,她力量很不錯,之前就是跟著岩柱悲鳴嶼學習,但遇到瓶頸之後很快就來找我了。唔姆,我這趟出來時,她都已經學到第五式了,進步飛快呢!」

  「原來是這樣...」

  見到日暮葵臉上的表情終於漸漸由陰向晴發展,宇髓天元暗含感激地悄悄給煉獄杏壽郎比了個大拇指,對方出生於世世代代擔任著炎柱職責的煉獄家族,自然比他人更加了解呼吸法的理論知識,由他來代為解釋是再適合不過了。

  收到宇髓的贊美,煉獄杏壽郎露出了一排白牙:「既然問題解決,那麼,我們就一起吃飯去吧!我聞到紅薯的香味已經很久了!宇髓,你真是娶了三個很好的老婆啊!」

  「那當然!」宇髓天元最喜歡的事情大概就是被別人誇自己的老婆,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被炎柱轉移了注意力,正准備再列舉幾個自家老婆的優點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日暮葵扯了扯;宇髓回過神來,咳嗽了聲,「...咳,煉獄你先過去吧。」

  日暮葵的糾結顯然還沒完。

  她想起了第一次來到大正的那個晚上,產屋敷大人也只是問了修習基礎呼吸法的幾位柱們要不要教導她,這無疑佐證了炎柱先生所提出的基礎呼吸法涵蓋性更高的問題。這種道理作為鳴柱的雷行先生不可能不知道,那麼,他為什麼會在遺言中交待要麻煩音柱宇髓先生代為教導她呢?

  即便是因為水/風/岩柱都已經當面拒絕了這件事,但為什麼就不能讓她跟隨著前鳴柱桑島先生學習呢?

  對於她的疑惑,宇髓先生只是神情平靜地問了一個問題:「如果你留在桃山上修習雷之呼吸,再由別人告訴你,其實更適合你的是水之呼吸,你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會繼續、更加更加努力地練習雷之呼吸。」日暮葵的呼吸一滯,一股不明不白的寒意卷上了她的脊背,她仿佛能想像出自己在師父曾經訓練的地方一遍又一遍麻木地揮著木刀,從白天到日落。

  「我再告訴你,初始呼吸法的門坎並不像我的音呼這麼高,你即使力量不足也完全可以學會雷之呼吸的基礎招式——你大概也會握刀,哪怕實力不足,但仍滿懷『仇恨』地去斬鬼,最後...」宇髓先生停頓了一下,似乎是不忍心宣告出那樣的結局,他寬大的手掌摸了摸日暮葵的腦袋,「這樣的家伙我們在鬼殺隊裡見得太多了,甚至也阻止不了。可是你,日暮葵,主公大人也說過,你的出現可能是神明對我們鬼殺隊的指引,哪怕你現在還是弱地可怕,但是我們都知道——你不該止步於此。」

  「將仇恨從這裡,」他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爾後滑向心口,「——冷卻到這裡。記住它,但並不要讓它影響你的判斷。」

  這就是雷行先生的理由。

  此時此刻,日暮葵才真正有了一種,她肩負著什麼的感覺;她看向宇髓先生,極其鄭重地點了頭。

  「——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日暮葵承諾道。

  *

  日暮葵和宇髓天元回到前廳時,午餐已經做好了,雛鶴她們正接連將每個人的餐盤端上矮桌。

  空氣中彌漫著番薯和魚湯的香味;炎柱先生還有之前見過的水柱富岡義勇先生正並排坐在廊下,雖然是並排,但兩人之間卻隔了有三人位的空位,見到宇髓回來,炎柱先生充滿活力地一招手:「喲宇髓!快來坐在我和富岡中間!他真的太難相處了!」

  「......」被當面嫌棄了的富岡先生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他才回嘴道,「是你太吵了。」

  「太難相處了!」炎柱先生睜大了眼睛重復。

  「...」宇髓天元有些頭疼,其實他也不是很善於和這位水柱交流,不過日暮葵的事情又的確需要參考他的意見,於是他就坐到富岡義勇身邊,自認為很爽朗地用手肘撐上了人家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指了指日暮葵,「富岡,這丫頭你還記得吧?日暮葵,在紫藤塚遇到的那個。」

  富岡義勇抬起頭來;這位水柱先生的皮膚很白,窄肩細腰,光從身板上來看的確不如音柱和炎柱先生充滿力量,他和頭發同色的深藍眼睛似乎沒什麼神采,順著宇髓的話將視線投到日暮葵身上時也是如此,好像興致缺缺,又好像不怎麼愉快——挺直了脊背等著水柱檢閱的日暮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宇髓天元繼續道:「我也已經訓練了她一段時間了,她的體質大概是更適合技巧型的呼吸法,水呼、風呼這類的,你肯定也很了解這方面,幫我看看。」

  「我並不是很了解...」富岡義勇對宇髓的『贊美』提出了異議,但還是和日暮葵說,「你揮刀看看。」這大概就是同意指導的意思了。

  日暮葵照著他的指示依次進行了橫劈、豎劈、翻手腕劈的展示,這些都是很基礎的揮刀練習,但加上力速方面的要求,可以明顯地暴露出日暮葵的優勢和劣勢;富岡先生默默看著,最後告訴她:「水之呼吸可以,花之呼吸最好。」

  「花之呼吸?」日暮葵想起了之前見過的那位頭戴蝴蝶發飾的花柱蝴蝶香奈惠小姐,她看起來就是溫溫柔柔的、纖細的樣子;當時的日暮葵還沒有察覺,等到如今進行了許多艱難的訓練之後她才意識到,女孩子成為柱級的劍士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

  宇髓天元摸了摸下巴,對富岡的結論也並沒有感到過多的驚訝:「花呼的確是最適合女孩子學習的呼吸法——只是,蝶屋收下的弟子也太多了些,花柱又還有一個臭脾氣的妹妹,一堆女孩子折騰來折騰去的,我還是不放心!」他之前還說了不放心富岡義勇,總之是看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是很放心吧。

  富岡義勇眼神死,不再發表自己的看法;反倒是安靜了一會兒的炎柱煉獄杏壽郎饒有興趣地說道:「我前段時間就在蝶屋修養過幾日,花柱妹妹的脾氣的確不容小覷!明明是個小不點兒,但是訓人的氣勢比鬼都可怕!」

  「就是!」宇髓深有同感,「我上次就不小心中了點毒——作為忍者,那麼點毒還扛不住豈不是讓人笑話!結果去蝶屋的時候就被那丫頭惡狠狠地說了——我還沒被老婆們之外的女人這麼訓過!」

  不過,不放心歸不放心,但花之呼吸畢竟是水柱先生親口推薦的、適合日暮葵的呼吸法,相比起來,宇髓天元的『蝶屋小偏見』就顯得不那麼至關重要。

  雛鶴她們將最後一道主菜蘿蔔燉鮭魚給每個人的桌案端上,就招呼坐在廊下的大家開飯。

  聽到開飯的呼喚聲,不光炎柱,連義勇先生也積極地不得了,刷地一下地站起來——在這種方面,他們居然默契地驚人。

  番薯粥清甜,烤紅薯甜糯,蘿蔔燉鮭魚更是鮮香;剛出鍋的食物氤氳起的騰騰熱氣下連富岡先生的臉上都平添了幾分人情味。

  「我一會兒就寫信給蝶屋那邊。」走進前廳時,宇髓天元拍了拍日暮葵的肩膀,「現在,不要想那麼多,好好吃飯吧。」

  日暮葵點了點頭;雖然此時他們還沒有真正分別,但是相聚的時刻已經開啟倒計時——她應該好好珍惜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回現代∼之後大正的地圖就轉到蝶屋啦,軟乎乎的女孩子們正在向我們靠近!

  本章音柱假設的【繼續學雷呼】大概就是善逸/獪岳向的if線內容了hhh看看以後要不要寫個番外

  
第12章       

  蝶屋來的回信很快由一只鎹鴉送到,信中花柱蝴蝶香奈惠很熱情地表達了對日暮葵的歡迎,並且和宇髓先生作好了最後的交接——她會在2月25號,也就是日暮葵結束公考的第二天早上在日暮神社的紫藤塚外等待日暮葵的到來。

  ......

  臨近公考的幾天前,日暮葵告別了宇髓先生一家,背上自己的行裝回到了平成世界。

  她的媽媽瞳一直對自家女兒在大正有沒有好好學習這件事存有懷疑,因此日暮葵一回家就受到了來自她媽媽三百六十度的學業檢測——模擬卷*n+私教一對一。

  讀書讀到昏天黑地的狀態終於在公考考試結束鈴響起的那一瞬間徹底解除;日暮葵甩掉筆,在滿教室悉悉挲挲的合卷、收卷聲中,疲憊又慶幸地喟嘆一聲——終於結束了。

  公考考場就設立在她就讀的國中,但考場位次是全部打亂了的。日暮葵已經很久沒有和國中時的同學作聯系,自然也沒有人同行,她擠在唧唧嚷嚷的人群中一路向家的方向走,直到拐到岔路口、周圍人才少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同街那些原本走在前面的學生們突然折返了方向回來,臉上都帶著不是很正常的表情;一對挽著手的女孩子們在迎著面向日暮葵方向走來時,還好心地提醒了他們一句:「不要走前面這條路——那些獨色幫又在鬧事...!」

  獨色幫?日暮葵愣了愣,她的確很久沒來上學了,這附近街區什麼時候多了個[獨色幫]的特有名詞她都不知道;但顯然這不是什麼好的詞彙,因為她周圍原本打算往前走的學生們在聽到女孩們的提醒都嘩然一聲,選擇繞路了。

  日暮葵原本也不想做頭鐵的看熱鬧人士,但還是對[獨色幫]這個新事物產生了點好奇——她稍微往前方走了幾步,終於看清了街道盡頭、與一條巷子通出來的交界點上正站著幾個青年。

  他們統一在脖子上反系了條淡粉色的方巾,正大咧咧地點著煙,有一下沒一下地吸著;其中一個男子尤為突出,因為他染了一頭和方巾同色的粉短發,刺剌剌地豎著,他雖然沒有在吸煙,但百無聊賴地跨坐在路旁的重型機車上,時不時撥弄一下手剎,發出噔的一聲重響。

  同時,巷子裡明顯傳來相互辱罵和打鬥的聲音,這些人站在這裡大概就是幫忙放風。

  日暮葵站那兒久了,在學生越來越稀少的街道上還有些顯眼,一個叼煙的青年一下子注意到了她,他衝她恐嚇似的甩了甩手,吼道:「學生妹該哪去哪去!」

  「...」日暮葵的心理素質已經過硬,她並沒有被這人嚇到,反倒因為弄清楚了『獨色幫』就是個混混集團而有些沒趣,她轉身准備離開。

  與此同時,她身後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喂喂那個女孩子不是超可愛的嗎?干嘛趕人家走啊!拉過來一起玩玩不好嗎?」

  「喂...我們還在辦正事吧!」那個叼煙男子有些無奈,「你就這麼自信那些黃巾賊不會搬救兵來?」

  「啊呀,我們不是有狛治在嗎?」提議去找女孩子玩玩的金毛混混好像還挺有榮與共地拍了拍機車上的粉發男,「對吧狛治!誒,你看那個女孩子,黑長直、文靜氣,不就是你的擇偶標准嗎?!快看快看!」

  被叫做狛治的青年被攛掇著抬起了頭,他正好和因為聽到了『狛治』這個熟悉的名字愕然回頭的日暮葵撞上了視線——狛治那雙與發色差異明顯的淡藍色瞳孔猛地一縮。

  大概連他也想不到,和日暮葵相隔將近五年的久別重逢竟然是這幅樣子。

  日暮葵皺起了眉頭,她認出了曾經的童年玩伴,雖然人家小的時候就隱隱有成為街頭霸王的趨勢,但是如此真正親眼看到他和不正派的人混在一起時,她的心裡還是不好受的。

  她沒有再回頭看,加快了腳步往反方向走去。

  「喂喂...葵!」很快背後傳來腳步聲,是狛治追了上來;他幾步跨到日暮葵前面,試圖堵住她的前進方向,但是木著臉的日暮葵並沒有停下來——這個染著粉發、單耳點著耳釘、手臂兩側還有紋身的『不良青年』只好一邊試圖和日暮葵交流,一邊略顯狼狽地倒退著。

  「......」眼看到狛治就要一背撞上街道盡頭、人行道端的柵欄,日暮葵還是良心大發地拉了他一把;此時,通行燈亮起,她抿了抿嘴,繼續往馬路對面走去。

  狛治轉了個圈,繼續跟在她身後,他摸著自己的粉毛,打著哈哈,仍在厚著臉皮和日暮葵寒暄。

  「...」日暮葵終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硬邦邦地說道,「你跟著我干什麼?不去那邊守著?」

  「那邊?...沒事,離開一會兒不會出什麼問題的。」狛治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還是分神往他們的反方向投去一瞥——他的朋友們又是起哄又是做誇張動作的,簡直比他自己還要興奮;狛治轉過頭,順手撩起日暮葵垂在肩膀上的長發拉了拉,語氣帶笑,「你怎麼往這個方向走?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嗎?——我媽上次帶我上你家去,你媽媽說你不在家,後來也都沒有看到你,你是不是生病啦?都不去上學。」

  日暮葵搶回自己的頭發,她不是很想和狛治談論這些話題,更不想告訴他自己就是因為他們這些[獨色幫]堵路才往繞道走的;她轉而問道:「狛治,你現在不上學了嗎?」她還是比較想知道關於他的事情。

  「啊...」狛治撓了撓頭,末梢微微下垂的眉毛糾結地擰起,不過他還是老實地回答,「也不算沒有,就是我媽給我在附近的高中弄了一個體育生名額。你呢?今天好多學生啊,是去升學考試了嗎?」

  「嗯,今天是普通批公考。」日暮葵回答,她發覺自己的心情有了好轉,看狛治的粉腦袋和藍刺青都有那麼點順眼了,她看了看附近街區,提議道,「都到這裡了,我想去一趟超市,你要不要一起?」

  狛治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相反,他還挺樂意地拍拍胸口,表示:「你想買多少買多少,我給你拎回去!」

  日暮葵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畢竟每次去大正,她都會帶超級多的速食品和洗護用品。這次回來時,她就干脆把之前帶過去的速食面、手電筒、帳篷什麼的留在宇髓先生家裡了,因為宇髓先生老是外出獵鬼,有時候在深山老林裡不一定找得到借宿的地方,這些物品還能給他應急。同理,日暮葵想著花柱小姐肯定也有相似的需要,這次完全可以買多一些,作為禮物送給她。

  因此,日暮葵讓狛治推了輛購物車,自己走在前面,將餅干、罐頭、沐浴露什麼的一打一打地掃進購物車裡;她還想到自己要去的蝶屋裡多是女孩子,那麼現代科技之生理期物品也不可缺少。

  終於,在眼睜睜看著日暮葵將小山般的女性用品疊上購物車,狛治憋不住了,他瞄了眼日暮葵平靜的側臉,斟酌著用詞,問道:「你是准備...畢業旅行去哪個無人區住上幾個月嗎?」

  「...差不多,」日暮葵倒是覺得狛治這個猜想還挺貼合自己的現狀的,「不過不算無人區,文明水平還是在的。」

  「......」狛治閉嘴了,他還是老老實實擔任搬運工職責吧。

  不過之後付款的時候,兩個人順理成章地被收銀員當成同居情侶了...特別是看到日暮葵穿著附近國中的制服,而狛治這麼一副不良少年的打扮,收銀員差點叫來安保人員——最後是以狛治忍無可忍地怒吼「我是她哥!從小一起長大的懂不懂!」才不了了之。

  最後,日暮葵和狛治每人都拎著好幾提購物袋慢吞吞地往日暮神社的方向走;此時是黃昏時分,沿著上傾坡道爬坡時,只要略一抬頭就能看到火紅的夕陽在沉甸甸的暮色中慢慢湮沒。

  比日暮葵快半步的狛治停了下來,他仰頭朝著太陽的方向,讓暮靄余暉覆滿他比常人白皙地多的臉龐,他淺藍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最後的光亮。

  「葵,」他突然說道,「你有沒有...一種很難受很難受的感覺,就在看著太陽落下時——就有一種,啊,黑夜又來了的感覺。」

  他的雙目中也承載滿了霞光,驟然緊縮的瞳孔中竟顯出淡淡的字來,但那血刻的字體在一眨眼間又隱沒不見;日暮葵只注意到那雙淺藍色眼睛流露出的一瞬悲傷意味。

  她還不知道狛治狂野的打扮下,居然有著一顆感時傷悲的內心。日暮葵衝他笑著眨眨眼,寬慰道:「你看,太陽落下,路燈又會亮起來;路燈暗淡,新的朝陽又會升起——你總歸是生活在明亮之下的嘛。」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道路兩旁果真接連亮起了暖黃色的照明燈,在燈杆下劃下一個金燦燦的圓圈。

  狛治神情輕松不少,還隱隱有臉紅的趨勢:「啊...糟糕,我剛剛說了什麼羞恥的話啊...!」

  「染著最羞恥的發色,說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來我可是一點兒也不驚訝啊!」日暮葵終於抓住機會狠狠吐槽了他的粉毛——不過還是很懂見好就收的,她笑嘻嘻地避開狛治故作『惱羞成怒』逼近的動作,跳到前面去問他,「今晚干脆來我家裡吃飯吧?是你做苦力的獎勵!」

  「我要吃瞳阿姨做的壽喜鍋!」狛治毫無原則地妥協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哥來了,好慘還會遠嗎?

  稍微劇透一下我的設定,現代paro的鬼不是轉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但是會通過某個媒介夢幻聯動!(我劇透我自己orz)

  總之劇透的目的是想告訴大家,現代大家是好人,但不洗大正鬼!該死都得死,大家懂的吧hhh

  
第13章       

  2月25日的那天凌晨,[大正]的世界下起了小雨。

  日暮葵背著沉重的行李艱難地從古井爬出來時,前來接她的花柱蝴蝶香奈惠正撐著一把素面紙傘站在木屋外;她依舊披著那件好看的漸變色蝴蝶羽織,鴉羽色的長發被兩鬢淡粉的蝴蝶發飾攏在腦後。

  「啊...」日暮葵走到花柱身邊,往屋檐外探出手,冰涼細密的雨珠落在她的掌心,「這裡的天氣和我那邊不一樣——我來的時候可沒有下雨。」

  花柱笑起來,淡紫色的眼睛溫柔地眯著:「那可真是奇妙的事情啊。由井串聯起的兩片天空,它們又是為什麼要靠這種方式維系在一起呢...果然,人世上還有許多未解的秘密需要我們去探索。」

  「雨越下越大了,」她將紙傘側到日暮葵的頭頂,「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花柱小姐也知道以日暮葵如今的水平還追趕不上她移動的速度,於是好心地架住了她的胳膊,點地間就將日暮葵帶到了風中;她一側蝶翼狀的袖口在風中施施然展開,就像是翩飛的蝴蝶。

  和宇髓先生移動時直上直下、逆風衝刺不同,蝴蝶香奈惠小姐的行動軌跡更像是模仿了蝴蝶,她能夠在空中隨著氣流敏捷地變向,當動力不足時,便飄然而下,踩到障礙物再借力回到風中。

  她的動作是優雅、柔和地,因此即便日暮葵在為兩個人的頭頂打著紙傘,也沒有感受到多余的阻力。

  她很漂亮,又因為湊地很近,還能聞到對方身上有清雅的花香;日暮葵被她攬著,只覺得飄飄忽忽,想要將腦袋埋到香奈惠可靠的胸懷裡。

  然而這樣的狀態還沒有持續一會兒,蝴蝶香奈惠突然轉了一個方向——這明顯不是她的既定路線,驟然的逆風將兩人的長發吹起;日暮葵趕緊抓緊了開始獵獵作響的紙傘。

  「怎...怎麼了?」日暮葵問道,她感覺到香奈惠小姐正帶著自己往著一個方向衝刺;不過,她話音剛落,隨著蒙蒙雨珠而來的一股濃重血腥氣就讓日暮葵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蝴蝶香奈惠帶日暮葵在一個農家前站定。

  這是一個修建在林間的簡陋木屋,門前的籬笆都扎地疏漏無比;濺著血漬的房門大敞著,黑洞洞地,仿佛通往地獄。

  蝴蝶香奈惠極其冷靜地衝日暮葵做了一個不要亂動的手勢,然後從腰間抽出了她那把冷銀色、嵌著粉紋的日輪刀;此時明明是陰天,但陽光仿佛在她的刀尖彙聚。

  她挺直了脊背,悄無聲息地潛入木屋;日暮葵心驚肉跳地在屋外等著,沒一會兒就聽到裡面傳來令人脖子發寒的『刺啦』一聲肉裂,其余多的打鬥聲一點兒也沒有;爾後,蝴蝶香奈惠鎮定的聲音傳來:「葵小姐,進來幫我忙吧。」

  日暮葵稍微放下點心來,摸著黑進入了血腥味濃重的木屋;進屋右手邊,有一道淡淡的光亮從窗戶間隙劃進屋內,日暮葵看清了窗邊站著正緩緩將日輪刀收入刀鞘的蝴蝶香奈惠,她纖細的眉毛微微垂下,似是憐憫地看向躺在血泊中還在抽搐著的無頭身軀。

  那是鬼。

  產生這一意識的瞬間,一股寒意從日暮葵的脊椎骨像是觸電了一般通上,刺入頭皮,扎入心窩——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鬼。

  無頭身軀還在蠕動著,將顫抖的手無力地探向屋內僅存的那道微弱暗淡、甚至不能稱作為陽光的光亮;它的頭顱滾在牆角,同樣可悲地留著不知是不是懺悔的淚水。

  鬼正在慢慢消失,仿佛有厲風在將它們揉碎了、一點點吹散。

  「在地獄裡贖罪後...」蝴蝶香奈惠低嘆道,「願你來世不再為鬼。」

  她的眼神是悲傷而溫柔的,這本不該是殺鬼的劍士應有的神情,鬼殺隊成員們無一例外地痛恨著惡鬼——可是,她仍然在為自己刀下往生的惡鬼祈禱著。

  這就是花柱。

  溫柔又強大。

  有她在身邊,哪怕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場面的日暮葵也不知不覺放穩了心態;她幫著花柱在後院挖坑,安置了在木屋中喪生的一家三口。

  對於這些因惡鬼而死的人們,蝴蝶香奈惠更是抱著遺憾,她默念著用於祈福的經文,為他們超度;直到雨過天晴,她們才沉默地從農家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想把臉埋在花柱姐姐香香軟軟的胸口!!

  且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們應該珍惜每次蝴蝶姐姐的出場orz

  
第14章       

  因為農家的耽誤,她們到達目的地時已經快到了午餐時分。

  「這裡...」日暮葵有些驚訝;因為和宇髓先生他們不同的是,花柱的居所蝶屋並不是避世而立,恰恰相反,它坐落在一個小而周全的村莊中。

  她們走過一棟棟簡樸的農屋,和坐在屋前端碗大口大口劃著米飯的小孩們打招呼,又踏過田埂、經過水塘,與扛著鋤頭往家裡走的農夫寒暄。

  村莊的人們都很尊敬花柱小姐,好像也很清楚她平日裡做的是什麼工作;蝴蝶香奈惠告訴日暮葵,住在這村莊裡的人們大多是過去被鬼殺隊所救,他們或是失去了親人,或是沒了住所,在顛沛流離中選擇在蝶屋附近扎根。

  「蝶屋可以算作是鬼殺隊最為中心的醫館,由我還有我那位擅長醫術的妹妹共同經營著。」蝴蝶香奈惠解釋道,「醫館人流量極大,位於偏僻的地方反而惹人懷疑;而且,蝶屋裡衣食的采辦、特殊草藥的種植都需要人力的幫助,他們願意留下來,也讓我很感激。」

  一路上,蝴蝶小姐還為日暮葵大致指點了一下村莊的布局,蝶屋就在村莊最深處,以芥子色的竹籬笆為牆環繞,面對著一大片冒著綠意的草藥田;她隨身攜帶蝶屋的鑰匙,於是帶著日暮葵開鎖進去。

  蝶屋完全稱得上是一座豪華的宅邸,瓦頂木結構的部屋和四季常青的景觀樹相互掩映,目及不盡,古雅平整的步石道直通庭院深處,兩側種植著紫色、粉色的繡球花,果然有蝴蝶在花間飛舞。

  「這裡、還有那些都是櫻花樹。」蝴蝶香奈惠為日暮葵指著,「不過今年的初春氣溫低,樹梢上的花芽都還沒冒出幾枝呢——開花的話大概要等到四月份了。」

  蝶屋的前院並沒有人,花柱小姐習以為常:「進大門的這間屋子是給忍,我的妹妹平時修習醫術用的,有書房也有實驗室,總是放著些瓶瓶罐罐的,算是她的地盤,我們都不常往這走。」

  她拉著日暮葵繞過第一進屋子,一邊走,一邊將她們平常休息、訓練的地方一一指給日暮葵;一路上總算碰到了幾位披著白色羽織、頭戴蝴蝶發飾的女孩子,她們在腰間配著日輪刀,見到花柱便老老實實地鞠躬問好。

  「那些孩子都是我收下的繼子。」蝴蝶香奈惠輕聲告訴日暮葵,「蝶屋裡你會遇見許多和你年齡相仿的女孩,披著白羽織的是繼子,穿著白裙、系彩色腰帶的是醫護、後勤,大家朝夕相處,你要盡快適應。」

  此後,她們去了餐廳吃午餐;蝶屋人多,也有病號在,無法做到統一時間開飯,因此特意劃了庭院正對著的大廣間作為餐廳。

  每人領一個餐盤,像流水線一樣由沿桌掌勺的後勤女孩子盛菜;幾個女孩子看到日暮葵是生面孔,並不掩飾她們好奇的目光,還極其熱情地往日暮葵的餐盤裡多抖了幾塊肉;日暮葵感動萬分。

  這時,蝴蝶香奈惠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忍呢?她來吃午飯了嗎?」

  「忍小姐還沒有來...」後勤的女孩子們一致搖頭回答。

  顯然這位花柱妹妹是不按時吃飯的慣犯;蝴蝶香奈惠無奈地搖了搖頭,讓日暮葵先吃,自己轉身出去揪人了。

  花柱離開還沒多久,一個綁著對藍紫色蝴蝶發飾、穿著白色醫護裙的女孩子就端著餐盤坐到了日暮葵旁邊。

  「你好,」日暮葵趕緊咽下嘴裡的飯菜,「我是日暮葵。」

  「我知道,你是新來的繼子吧?」女孩子衝她笑了笑,「我們同名,我叫神崎葵——我已經有16歲了,你應該比我小吧?那我們可以用小葵和小小葵進行區分。」

  日暮葵被她逗笑了,見到生人的局促少了幾分。

  經這位負責醫護、後勤的神崎小姐所說,日暮葵的床鋪、被褥都已經收拾好,送到她的房間裡去了——「你和那位香奈乎小姐住在一起,如果她...」神崎葵壓低了聲音,似乎正要透露些什麼。

  但是此時蝴蝶香奈惠回來了;神崎葵不得已止住了聲音,衝日暮葵露出以後再細談的神秘表情。

  日暮葵正有些疑惑,但很快被蝴蝶香奈惠身後那位披著白羽織、面容和花柱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子吸引了注意力。她應該就是花柱的妹妹,宇髓先生口中『臭脾氣的丫頭』,蝴蝶忍。

  女孩子的瞳孔是黛紫色的,纖細的眉毛在不笑起來的時候微微揚起,看上去的確有幾分凌厲;她的手上還抓著一本醫書,手掌內側有淡淡的墨痕,大概是被她姐姐直接從書桌上拖過來的。

  「再怎麼用功看書,也不能忽略了休息和吃飯的時間啊。」蝴蝶香奈惠掏出手帕,把妹妹的手擦干淨,「真是的,還和小孩子一樣。」

  「哼。」蝴蝶忍從鼻子裡發出氣音;同時,她眼睛一轉,敏銳地捕捉到正在偷看她的日暮葵的視線,「...這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她問自己的姐姐。

  蝴蝶香奈惠點頭,將蝴蝶忍帶到餐桌旁坐下,幫兩人做了自我介紹;並交代日暮葵道:「我經常會外出獵鬼,並不常在蝶屋,因此你平日裡的訓練都由我的妹妹代為監督;等飯後,我們一起到訓練場檢驗一下你的程度,如果體能已經入門了的話,之後就由忍她教你花之呼吸的全部招式。」

  是和音柱差不多的訓練思維;已經熟悉流程的日暮葵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蝶屋到了,透透還會遠嗎

  已經到了三月份,離鬼滅高中開學還會遠嗎


第15章       

  花之呼吸的確是更適合女孩子體質的呼吸法,它比起力速等硬性條件更看中學習者的肢體協調性和敏捷度;日暮葵從小練舞,又有之前的訓練成果做鋪墊,完成度挺高地通過了蝴蝶忍小姐設置的體能檢測。

  於是在之後的日子,日暮葵正式開始學習花之呼吸。

  「放松上半身,穩住下半身」

  「腹部用力,有意識地進行長久的呼吸,讓氧氣遍及到身體每個角落的細胞」

  這些抽像的概念便是呼吸法入門階段需要做到的事情。

  呼吸是人的本能,但「有意識的呼吸」卻讓本來自然的行為變得古怪和刻意了起來;日暮葵適應了好幾日才調整過這樣的狀態,此後也就算是真正開啟了學習呼吸法的大門。

  「呼吸法本身只是一種能在人體基礎上更進一步錘煉體能、發揮潛力的鍛煉方法,它需要配合劍技才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但你也應該知道,劍技只是載體,真正能夠讓你的力速有突破性提升、走得更遠的是它背後的呼吸法。」蝴蝶忍在把花之呼吸的全部劍技教授給日暮葵的同時也叮囑她,「因此,在後續學習劍技的同時也不能忽視呼吸法的鍛煉,切勿舍本逐末。」

  花之呼吸的劍技共有七型,每一型只有大致的揮刀方式和模棱兩可、玄之又玄的奧義,因此日暮葵學得很辛苦,進度也很慢。而蝴蝶忍早就直言她自己並不擅長揮劍,對別人的教導只局限於理論知識,並不能給日暮葵帶來多大的幫助。

  同時,日暮葵還發現每日和她一起在訓練場訓練的其他繼子們還在琢磨花呼第一型的人也不在少數——但其中有不少人已經通過了最終選拔,成為了鬼殺隊的劍士。

  「花之呼吸入門容易,但精進卻是需要多方面的努力和契機。」蝴蝶忍告訴日暮葵;她在日暮葵訓練時通常都捧著醫藥相關的書籍坐在廊下翻看,「揮刀時劍鋒有粉色的劍氣就已經到了可以斬殺初級鬼的程度,應付最終選拔並不困難,但真正的花之呼吸劍技,它的劍氣應該是如同花瓣一樣。就像六之型「渦桃」,學習花之呼吸的人這麼多,我只見過我姐姐一個人能夠在揮刀時降下花瓣來——這就是柱的實力。」

  蝴蝶忍說這話時翹著嘴角,帶著可愛的小小的驕傲;日暮葵在這一階段的相處中也和對方相熟起來,她將訓練用的日輪刀放到一邊,坐到蝴蝶忍身邊,順手翻了翻她手中的醫藥集:「那你呢?你不是也已經通過最終選拔成為劍士了嘛,為什麼不繼續精進花之呼吸呢?」

  日暮葵早就發現,鬼殺隊的劍士有一套統一的、背後寫著「殺」字的黑色隊服,蝴蝶忍白色的羽織下也同樣穿著這件衣服。

  「因為我不適合殺鬼,最終選拔那次也是依靠了運氣和我自制的可以麻痹鬼的毒。」蝴蝶忍坦然地回答,她攤開自己嬌小的手掌在空中虛握了一下,「我的力氣不足以砍下鬼的頭顱——這種事情我已經『證明』了無數次了,還不如省下力氣來研究一下醫術。」

  「但是...」日暮葵眨了眨眼睛,「你有一直在進行「呼吸」吧?任何時候都保持著。」學習了呼吸法的她早就注意到了這件事情,也捕捉到過幾次蝴蝶忍產生失誤、突然被自己的「呼吸」嗆到的『窘態』。

  被揭穿的蝴蝶忍干咳一聲,並不否認,只是說:「因為姐姐她很厲害...我並不想拖她的後腿——我在訓練的「花之呼吸·全集中」的確可以大幅提升體能,你在「呼吸」運用地熟練了之後也可以試著這樣練練看。」

  日暮葵點頭,起身繼續和劍技作鬥爭。

  ......

  在蝶屋的日子非常地三點一線,日暮葵通常只會在訓練場、餐廳和臥室三者之間移動。這生活說是枯燥無味吧,但又時刻有著沉重的訓練負擔,說是充實無比吧,日暮葵又老是覺得十分沉悶。

  思前想後,日暮葵決定把產生這心情的責任『推給』她的室友栗花落香奈乎!

  她入住雙人臥室的第一天晚上就通悟了之前在餐廳神崎葵欲言又止的事情——她這位室友,完全!不會說話!

  不是有缺陷的那種不說話,更不是像某位水柱先生一樣的不會說話,而是...

  「......」

  「......」

  「呀,已經這麼晚了,香奈乎我們熄燈睡覺吧?」

  「......」

  日暮葵的室友香奈乎禮貌微笑著,然後掏出她那片不離手的銅板往半空中一拋,再准確地壓在手背後,看到花色是「表」之後,她才會乖巧地說:「好。」

  但如果花色是「裡」的話,她就會假裝沒有聽見日暮葵的問話,任由尷尬的氛圍在臥室裡彌漫開來;經過第一天晚上她們兩如此僵持到半夜後,日暮葵已經學會了一招——就是當香奈乎拋硬幣的時候站在她身邊,一拋到「裡」就眼疾手快地給銅板翻個面——雖然日暮葵做出這種專.制行為的時候香奈乎會瞪著她大大的眼睛有些困惑,但看到「表」後又會乖巧地點頭。

  以上就是她們兩個同齡女孩在臥室能做的唯一交流;因此,在一段時間後,連不常碰到的醫護後勤的那幫女孩子都和日暮葵嘻嘻哈哈起來之後,她們寢室的氛圍依舊凝固無比。

  聽『蝶屋老人』神崎葵說,栗花落香奈乎是花柱和忍小姐從外面帶回來的女孩子,來時性子就是這樣不愛說話,別人不說,她連肚子餓了要吃飯都不會主動提起。

  她並不是繼子,也很少在醫護後勤幫忙,一天裡最多的時間就是站在庭院裡看花、看蝴蝶,蝶屋的女孩子們總是因為『她從不發表自己的意見,害怕勉強了她』而很少主動要求她來搭一把手,只有忍偶爾會讓她幫忙整理書房——現在,香奈乎和日暮葵成為室友之後,其他人更是避免和她講話,轉而拜托日暮葵傳達。

  今天清晨時也是如此,醫護後勤的小澄、小清和小菜穗——她們年齡相仿,也總是形影不離——三人在日暮葵早起拉伸時跑來邀請她和香奈乎參加今天下午的燒烤大會。

  蝶屋的女孩子多,醫護任務不是那麼繁重時經常會辦一些集體活動,前些天時候是後勤的洗床單大賽,不久前是繼子們的踢毽子爭霸賽,這些天氣溫回暖,在庭院裡舉辦起燒烤大會來日暮葵也是見慣不怪。

  「好吧,」日暮葵擔心的是自己並不能邀請來沉默如磐石的香奈乎,她回應道,「我一定盡我所能把那丫頭一起拉過來!」

  燒烤大會定在午後三時,洗刷竹簽鐵盤的、布置場地的、加工食材的女孩子們在庭院來來往往、說說笑笑,被這樣的氛圍影響,在一頓後勤人員也十分不走心的『墊肚子』午餐後再回到訓練場的日暮葵也完全無法靜下心來繼續訓練。

  她硬著頭皮揮了會兒日輪刀,總算達到每日既定的量後大松一口氣,走到仍然坐在長廊上埋頭看書的蝴蝶忍旁邊:「小忍——你不去庭院那邊嗎?我是訓練不下去了,今晚再來補好了。」

  蝴蝶忍頭也不抬地回復日暮葵:「不去。我對這種活動沒興趣。」

  她的興趣就是屋裡蹲、看書、做醫學方面的實驗,啊,大概還要加一個花柱蝴蝶香奈惠。

  「......」日暮葵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話來勸服蝴蝶忍,就像沒有話邀請栗花落香奈乎一樣,她嘆了口氣,「哎...如果香奈惠小姐在就好啦——你一個,香奈乎一個,就統統老老實實去參加集體活動了!」

  「如果是香奈乎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蝴蝶忍撥了撥自己的發尾,視線依舊在書上,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她的話只是自己無法做出決定而已,你如果希望她干什麼事情的話直接說就好了。」

  「的確如果主動提出什麼事情她都會照做。」日暮葵順著忍的話想了想,「可是萬一麻煩她做了什麼她不樂意的事情不就很過分了嗎?大家都是這樣想的。」

  蝴蝶忍終於抬起了頭,她臉上的表情顯示了她並沒有在開玩笑,她回答:「大概是因為香奈乎覺得什麼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吧。去燒烤或是不去,吃飯或者不吃,睡覺或者不睡,都是一樣的吧。」

  「誒...?」

  「從心理上來說,情感過於單薄的人的確會出現這種情況——不過,以上分析出自我姐姐,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香奈乎心中的聲音太小了』,她對別人的同理心強到哪種程度你也知道吧。」蝴蝶忍接著嘟囔道,「給香奈乎那枚硬幣也是她的主意,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我就想不出這樣主意...」

  「啊...」日暮葵並沒有在意蝴蝶忍後半句日常的吹姐姐+和姐姐做比較地吹姐姐,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但是即使是情感單薄到無法做出選擇,每個人也還是有偏好的吧。難道吃肉和吃菜的幸福度有可能是一樣的嗎?要你在香菜納豆鯡魚罐頭套餐和炸雞烤肉珍珠奶茶套餐中選一樣,難道你會覺得前和後是一樣的嗎?——我覺得香奈乎需要一個能把握她喜好的人,這樣就能引導她選擇...!」

  「或許在人家眼裡,這一切只是納豆和鯡魚罐頭之間做選擇呢...不過,你可以試試看。」蝴蝶忍揚了揚眉毛,她重新開始翻看攤在自己膝蓋上的書,同時不忘提醒日暮葵,「對了——別人問起我在哪,你可不要暴露我的行蹤!我今天可是要把它看完的。」


第16章       

  日暮葵回前院轉了一圈並沒有碰到香奈乎,她平時最常站著的櫻花樹下也沒見著人;正當日暮葵准備回臥室看一看時,突然有一只烏鴉從竹籬笆飛下,撲扇著翅膀到了日暮葵跟前。

  蝶屋24小時接受病患,派烏鴉前來提前通報也是常事;日暮葵伸出手,想讓長途奔波的烏鴉站到自己的胳膊上休息一下,但是這只烏鴉並沒有停下,反而沉默又焦急地繞著日暮葵飛了幾圈,見她還沒反應過來,它低頭銜起日暮葵白色羽織的一角,把她往蝶屋大門的方向拖拉去。

  鬼殺隊特殊訓練的烏鴉都會講話,有的聒噪、有的言簡意賅,但日暮葵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明顯有智商但就是憋著話不說的烏鴉;她想到可能是出什麼特殊情況了,於是跟在它身後趕去了門口。

  蝶屋的大門緊閉著,烏鴉啄了啄門板,顯然是希望她來開門。

  日暮葵留了個心眼,提高聲音問道:「外面是誰?」

  「.....」門外短暫的沉默後,一個屬於男子的聲音悶悶道,「鬼殺隊隊員,不死川實彌。」

  不死川...?

  日暮葵拉開門,門口撐著門框站著的男子果然是她記憶裡那位凶巴巴的風柱;日暮葵聞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血腥味,雖然沒有看到明顯的傷口,但是他蒼白的臉色也證明了他的情況並不容樂觀。

  不死川實彌衝日暮葵簡單地點了點頭,說道:「你現在有空嗎?...沒有急事的話請幫我去拿一些繃帶和治療發炎的外敷藥——」他的措辭竟然令人意外地禮貌,配合上他橫貫刀疤的惡人臉倒有一些奇妙的違和感。

  「啊,可是你不進來嗎?」日暮葵還是第一次接觸傷患,還是這麼一位氣勢逼人的柱先生,她有些訕訕地撓了撓臉頰,「抱歉,我並不是醫護後勤,要不你還是先進來去病房休息一下,我把忍小姐叫來...」

  「千萬不要...!」這位柱先生突然渾身僵硬了起來,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他重復道,「千萬不要把那家伙叫來!還有那個叫神崎的也不行——」

  這時,他那只憋了許久的烏鴉終於忍不住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結果不死川先生敏捷又殘酷地捏住了它的鳥嘴,看著日暮葵,等待著她的回答。

  「...」日暮葵猜測這位柱先生可能是做了什麼勉強自己身體的事情,這才害怕對上忍還有神崎小姐然後挨罵,但是放任他帶走繃帶和藥回去,萬一傷口沒有處理好反倒壞事,她想了想回應道,「這樣吧,我帶你繞小道去治療屋,她們現在都在庭院裡准備燒烤大會,應該不會在屋子裡,然後我找個其他人來幫你處理傷口。」

  這算是比較合理的解決方案;不死川實彌勉強點頭同意了,從她身側的空當走進了蝶屋。

  這時,日暮葵才看清不死川先生的肩膀一側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了,他應該有用繃帶進行止血,但出血量過大,已經滲了出來。

  真的是看著都疼;也難怪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忍會發脾氣。

  日暮葵趕緊跑到他的另一邊去幫忙攙扶他,然而破碎的羽織下可以看到他的另一只手的手臂上也橫貫著好幾道剛結痂的刀傷,日暮葵又怕自己亂動牽扯到人家的傷口——這是和鬼打成什麼樣子才受這麼多的傷啊?難道也有鬼是用刀做武器的嗎?

  不死川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用扶我,只是一邊傷口有點發炎而已。」他腳步很穩,跟著日暮葵從小道繞彎去了醫療屋。

  正如日暮葵所料,醫護後勤的女孩子們都在庭院裡;他們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一個空的醫療室,裡面的醫療箱裡整齊擺放了繃帶紗布酒精等用品。

  「麻煩你了...嘶...」不死川實彌在一個病床床沿旁坐下,他似乎是終於忍耐不住傷口的劇痛、倒吸了口氣,但仍咬著牙強撐著告訴日暮葵,「你可以走了,也不用叫別人來。有這些用品我自己也可以處理。」

  雖然他這麼說了...

  日暮葵躊躇了一下,但還是走到不死川先生旁邊,幫他撥開羽織——對方因為傷口拉扯著一時無法做出反應,驟然瞪大的眼睛還有點滑稽地可愛。

  「可是不死川先生兩只手都受傷了,沒有幫手的話也會很麻煩吧。」她為自己的行為解釋道。

  日暮葵在之前學野外求生的時候也被教練大致科普了包扎和止血的基本知識,她一邊在腦內回憶大致的步驟,一邊將不死川先生沾了血的羽織放到一旁——不死川實彌此時身上只剩下了一件鬼殺隊隊服的單衣,不過人家是豪邁的露胸膛派,倒省了日暮葵一顆一顆給他解扣子的時間。

  為了不牽扯到他手臂上的傷口,日暮葵拿著用酒精消毒過了的剪刀把他的衣服剪破,撕開的布料扔在一邊。

  他一側綁著繃帶的手臂還好,但另一側手臂結痂的傷口已經完全和衣服布料粘在了一起;日暮葵湊近去,又是澆酒精軟化傷口,又是拿鉗子小心夾布料。

  她毛茸茸的頭頂離不死川的臉很近,屬於女孩子特有的甜絲絲香氣掩過了酒精的冰冷味兒直灌不死川的鼻腔,她發間別著的黃橙色蝴蝶發飾就隨著她的動作在不死川的眼皮底下一顫一顫地——他還感覺日暮葵冰涼的手放下了酒精的罐子,轉而壓住他的手背,她似乎正在開始剝離一片粘合地最厲害的布料,一直在他耳邊輕輕地、癢癢地問他:「疼嗎?」

  不死川實彌大腦空白了一會兒,等勉強找回理智來,他立刻翻手捏住了日暮葵的手——

  「?」日暮葵的動作一愣。

  只見不死川實彌往後躲了躲,然後面無表情地摸到自己的手臂處,用手指捏起那塊粘連著的布料,『刺啦』一聲連布帶皮扯了下來。

  這下,原本好端端結痂了的傷口又開始大口大口地往外滲血。

  「......」日暮葵罕見地感覺到了心塞——這家伙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啊!怪不得忍和神崎小姐會罵他!

  而且不死川實彌也不是真的毫無痛感,他咬著牙關、拿起一旁的酒精瓶往傷口上倒時,額頭上沁出的一顆顆冷汗就順著他的眉骨滑下。

  他在痛,但是這樣的皮肉之痛對他來說好像並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東西。

  看著這樣的不死川實彌,日暮葵不由得想起了此前蝴蝶香奈惠小姐和她說過的——「如果不是有什麼難言的理由,又有誰會真正願意過上這樣的生活呢」;不死川先生也是如此吧。

  等全新的繃帶換好後,日暮葵又為不死川實彌找來了蝶屋備用的鬼殺隊隊服;他並沒有久留於此的意思,重新換好衣服後就准備離開。

  「不死川先生不留下吃些燒烤再走嗎?」日暮葵留他,她其實是更希望對方能留下來由更加專業的醫護後勤她們檢查過傷口再走的。

  「不了。」不死川實彌將放在一旁的日輪刀重新別在腰際,他的背挺得筆直,傷口有了新衣服和羽織的遮擋,他此時看起來就像沒受過傷一樣;他衝日暮葵揮了揮手。

  不過分別時,他的視線在日暮葵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他抿起嘴唇,雖然這並沒有讓他凶巴巴的臉溫柔多少——他和她說:「好好活下去、早點回家。」

  原來不死川先生早就認出了她。

  日暮葵笑起來,也衝他擺了擺手。

  「希望您也是,武運昌隆。」

  ......

  從大門那邊回來的路上,日暮葵十分好運地碰上了站回櫻花樹底下看花看蝴蝶的栗花落香奈乎。

  聽其他女孩子們說,今年的櫻花抽芽抽地特別晚,花期可能要拖到四月份以後了;此時的櫻花花枝上光禿禿的,只有不明顯的淡粉色花芽小撮小撮地隆起——但香奈乎還是樂此不疲地每天盯著它們看。

  「香奈乎很喜歡櫻花嗎?」日暮葵走到她旁邊站著。

  當然她並沒有期待香奈乎能夠回應自己,果然,香奈乎只是回過頭,衝她善意地露出了個笑容,連個硬幣都沒打算拋。

  「不站在橋上,不站在庭院裡,卻站在這裡應該是因為香奈乎比起其他風景更喜歡櫻花。」日暮葵告訴她,「很多事情在人的心中都是有偏好的。這種偏好如果你不主動做出選擇的話就永遠體會不到,說得通俗易懂一點就是,你如果不去嘗,怎麼知道納豆和炸雞你更喜歡哪一個呢?」

  栗花落香奈乎靜靜地看著日暮葵,她好像在聽,但又沒在聽,和忍相似的黛紫色眸子緩慢地眨了眨。

  「好吧,這種東西不好勉強你——」日暮葵有點挫敗,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索性和香奈乎提議道,「要不這樣,你看我和你的年齡差不多,我的口味又挺正常的,大概能代表大眾少女吧,要不你以後就跟著我,我選啥你選啥,我帶你體會一下炸雞烤肉珍珠奶茶的美好?」

  「?」香奈乎還在呆滯。

  然而日暮葵已經等不及了,她一把拉過香奈乎軟軟的小手往庭院走——她已經聞到燒烤的香味了。

  「烤花菜和烤翅你喜歡哪個?」日暮葵將兩串烤串擺到香奈乎面前。

  香奈乎接過小口地嘗了嘗,她的確是沒有多余表情地把兩串烤串吃光了。

  於是日暮葵又遞來烤韭菜和烤年糕,烤茄子和烤腸——依舊沒有試出香奈乎不愛吃的東西。不過日暮葵也很快釋然了,因為以上東西燒烤的確都很好吃啊,要她在烤韭菜和烤茄子中選一個更好吃的,她肯定也會糾結不定的。

  倒是蝶屋的其他女孩子高興地不得了,畢竟這次是香奈乎難得參與集體活動的一次,還吃了這麼多的烤串——「下次,到天氣再好一些的時候我們再舉辦一次燒烤大會!」神崎葵特意來香奈乎面前承諾道,她發鬢上藍色的蝴蝶正神氣地顫著。

  「好啊!」日暮葵拉住香奈乎幫忙應道。

  ......

  此後又在蝶屋這樣過了幾個星期。

  期間也有發生不少事情的。例如日暮葵和室友栗花落香奈乎已經完全形影不離了起來,當日暮葵忙著訓練時,香奈乎就乖巧地坐在廊邊看她,在休息時會安靜地遞上沾濕了的毛巾;例如宇髓先生隔三差五會找奇怪的理由到蝶屋來,送上一些好看的小飾品什麼的,但卻不允許日暮葵告訴別人。

  花柱蝴蝶香奈惠也回來了幾次,親自指導了好幾回日暮葵的劍技。

  日暮葵現在已經能做到揮刀時使用呼吸法,讓鼻腔內吸入的空氣通過呼吸化為花之呼吸粉色的劍氣,纏繞上她的日輪刀;有了呼吸法的協助,她也能漸漸朝著劍技要求的程度去揮刀。

  「還要再練習。」蝴蝶香奈惠對日暮葵的進步還是頗感滿意的,她也沒忘記日暮葵優越的[靈力],在指導時很努力地在引導日暮葵將靈力和呼吸法融合在一起。

  「你發現了嗎?你的劍氣的顏色已經越來越深了,有點偏紫色。」一次訓練結束後,蝴蝶香奈惠告訴日暮葵,「說不定等你徹底能夠把靈力運用到劍技上後,你也可以融會出全新的、屬於你的劍技了。」

  「呼吸法因人的體質而異,即便是那些運用基礎呼吸法的柱們也會在原基礎上加入自己的體悟,創造出更與自己默契的劍技;更不要說我們這些創造了新呼吸法的人啦。」蝴蝶香奈惠淺淺地勾起了嘴角,像是一個笑容,「如果達到這種程度,小葵,你也就擁有了成為柱的潛質哦。」

  「香奈惠姐姐,我會好好努力的,努力把自己磨練地強大...!」日暮葵承諾道,事實上她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蝶屋深夜裡由花叢深處飛起的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和清晨屋頂上在迷霧中漸漸升起的朝陽,這樣的景色日暮葵每天每天都會見到。

  但是,這一切還是不夠。

  開春以來,蝶屋繼子的戰亡數實在是太高了。

  成為了鬼殺隊的正式隊員自然會被烏鴉傳派滅鬼的任務,她們兩兩組隊、佩戴著日輪刀鬥志滿滿地離開蝴蝶屋,卻...鮮少有人能掛著笑容回來。

  蝶屋作為鬼殺隊的治療中心,醫護後勤的那些孩子也都是見過許多死亡的,可是當曾經一起生活、玩鬧過的朋友殘破的遺體被裹著白布送進蝶屋,甚至來不及接受她們的搶救——這樣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心平氣和地去承受。

  蝴蝶忍和香奈惠商量過後還是決定此後蝶屋收留的女孩不再培育為新的繼子,蝶屋披著白色羽織的女孩越來越少。

  這些時間,女孩子們不再在庭院舉辦各種各樣的游戲集會,幸存下來的繼子們也不再出沒在訓練場,忍又恢復了整日呆在書房、實驗室的習慣,花柱香奈惠更是承受著無盡的壓力。

  日暮葵曾是親歷過師父鳴柱死亡的人,但她在帶著和她愈發形影不離的栗花落香奈乎穿過掛著一道道素布、白燈籠的庭院時,也不由得覺得渾身冰冷。

  這一切是真實的嗎?那些曾經明媚地歡笑過的女孩真的再也無法回來了嗎?

  日暮葵想斬下鬼的頭顱,她想笑著回到蝶屋撫平所有人皺起的眉頭,她想、多多少少為香奈惠分擔一些什麼。

  為此,她必須變得更強。

  時間流逝,四月已至。


第17章       

  國中升高中這為期一個月的假期,日暮葵完全將自己奉獻給了蝶屋,連現代都沒回幾次;但四月份一到,順利升學到鬼滅高中的她就再也不敢這麼放肆了。

  日暮葵和媽媽,也和蝶屋的小伙伴們協商好,大概保持一個在大正三天、回現代一天的節奏,在不耽誤訓練進程的同時盡量減少日暮葵因為缺課在學業上帶來的影響。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

  晨間下起了蒙蒙的細雨,到早八點鐘時,雖然已經雨停,但仍然有一層薄薄的烏雲將天幕遮擋住;地面是潮濕的,黏著一片片淡粉色的櫻花花瓣——現代的天氣比大正更加溫暖些,三月末就陸陸續續盛開起了櫻花,此時更是櫻花繁盛的時候。

  中學的開學式並沒有邀請家長參加,因此鬼滅高中的門口,那些穿著正裝的父母家屬們正在和他們的孩子道別;日暮葵同樣被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送到校門口,她捧著系著彩帶的鮮花,穿著學校統一的淺茶色制服被圍在中間合影留念。

  「恭喜升入高中!」校門口此起彼伏是這樣的慶祝聲。

  日暮葵和她的家人們揮揮手,挎著輕飄飄的書包,一手捏著雨傘走進了校園;學校進門處就有好幾樹櫻花,打著旋兒地落下花瓣來。

  日暮葵突然想起香奈乎那麼喜歡櫻花,香奈惠小姐又幾次和後勤的女孩子們提起等櫻花開了之後,撿些櫻花瓣來做櫻餅、花茶這類的——那麼這次回去的時候就給她們帶些花瓣解解眼饞吧。

  通往教學樓的庭院處撐起了密密麻麻兩對排的社團/學生會招新的攤位,每個攤位前也擺著五花八門的宣傳展板,每當有新生經過時,那些游走在攤位之間的學長學姐們便會熱切地拉他們去自己的攤位前看看。

  日暮葵也不例外,但她顯然是沒有多余的時間參加這些課余活動的,於是她禮貌地拒絕了一個又一個說著「學妹來我們攝影社/繪畫社/阿宅交流社」的學長學姐們,然後加快腳步走進了高一組教學樓。

  教學樓門口的告示板上正貼著分班名單;日暮葵擠進人群中看了,自己的名字正排在一個畫風格外不同的名字[鬼舞辻無慘]的下方,班級是1-A,學號是16號。

  鬼舞辻無慘...

  日暮葵格外留意了一下,[鬼舞辻]這個姓實在是少見,又因為帶上了『鬼』這個字而顯得不是很吉利,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被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教學樓進門有傘架,和鞋櫃一樣按照學號排序,日暮葵將自己的透明傘按照次序插到了一柄黑傘的旁邊;換好鞋走進鋪著室內毯的走道,日暮葵饒有興致地一邊觀賞著牆壁兩側掛的書法、攝影作品,一邊走上樓梯。

  她所在的1-A班在三樓最裡側,教室裡已經來了不少學生;因為是新環境,大家大多都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氛圍並不活躍。

  日暮葵輕輕地推開教室的玻璃門,她的動作引起了坐在離後門較近的一圈學生的注意;日暮葵衝他們友好地笑了笑,配合著教室裡安靜的環境用口型做了「早上好」的招呼,然後按照著黑板上畫上的座次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最後一排靠窗處。

  她的鄰座位置上已經坐了一個黑發的男生,他正托手支撐著下巴,專注地看向窗外;當日暮葵拎著她的書包走進男生的視線範圍內時,對方愣了一下,已經放空許久的玫紅色瞳孔終於回縮。

  他在日暮葵友好客氣的笑容問候下,微微頷首,蒼白的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冷淡和疏離。

  日暮葵並不介意,她本來也沒打算和同班同學混得有多熟;她將自己空癟的書包塞進桌洞,掏出口袋裡的手機刷起了推特。

  她的同桌也不再將視線投向窗外,一手繞著自己卷曲的頭發,一邊懶洋洋地翻著課外書。

  到點在禮堂舉行了開學式,由高二級一位名叫繼國緣一的優秀學長進行了開學演講,又由姓產屋敷的理事長先生最後總結——知道這位年輕的理事長先生姓產屋敷時日暮葵還是頗為驚訝的,她特意關注過了,他面容清雋,身型挺拔,與產屋敷大人如出一轍的黛紫色眼眸在掃視過學生們時帶著溫柔的笑意。

  日暮葵想:這次回大正時,一定要托烏鴉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產屋敷大人。百年後他的子孫,正享受著健康的身體,用他獨特的智慧和魅力教書育人。

  開學式之後就是各班自行組織的領教材、開班會。

  A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名叫甘露寺蜜璃的年輕女老師,她長得很漂亮,又有著一頭亮色的粉發,尾端還染了漸變的綠色——這樣張揚的打扮放在高校老師身上其實並不合適。

  再加上她看上去資歷很淺,面對這一幫新學生時露出了有些羞澀的笑容——台下一些挑事的男生們立刻噓聲、調笑起來;然而剛開始變得亂哄哄的教室很快因為這位老師單手拎起了堆在講台上、由班級男生們氣喘吁吁跑好幾趟搬來的教材們而再一次安靜如雞了下來。

  甘露寺蜜璃老師隨手將那些落地發出『噔』的一聲重響的教材放到教室一角,臉上還是那樣微笑著,她拍了拍手,宣布道:「接下來,我們按學號進行自我介紹∼」

  ......

  日暮葵同桌的男生——雖然她早有預料,正是那位排號15號的「鬼舞辻無慘」,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樣,臉色蒼白,薄唇血紅,時不時會用紙巾捂嘴艱難地咳嗽幾聲。

  當日暮葵在班級同學面前自我介紹了是日暮神社的子女、在大家的掌聲和新奇的目光中走回位置後,鬼舞辻無慘才真正將目光投向了她。

  他的瞳孔是罕見的玫紅色,瞳仁則偏深為酒紅,這樣的眼睛如果混合了陰冷或暴虐的情緒就會顯得恐怖萬分——好在少年的眼睛是干淨清冽的,他正想要低聲說些什麼,但一陣氣悶;他別過頭,低低地咳嗽了一陣,再回過頭時,臉上飄起了淡淡的紅暈。

  「我是鬼舞辻無慘。」

  他在紙條上寫下雋秀的字跡來遞給她。

  日暮葵並沒有參透自己哪個地方引起了對方的注意,不過還是禮貌地在紙條後回復道:「日暮葵,請多指教。」

  鬼舞辻無慘似乎已經對這種交流感到滿意,於是日暮葵就將紙條折起隨手塞進了筆袋裡。

  此後就是正常的上課,班會競選出的學習委員已經將課表寫在了黑板一角——上午是甘露寺老師教授的國文和另一位名叫珠世的女老師的化學理論,下午原本有一節歷史課,但被社團/學生會的教室宣講衝掉了。

  日暮葵本來就不准備參加任何的社團活動,因此宣講會時就趴在桌子上刷手機消磨時光,她同桌也是差不多的狀態,臉埋在胳膊肘裡估計睡得正香。

  原本還好,站在講台上摁ppt介紹的社團學長學姐們慷慨激昂,底下的學弟學妹們拘束又克制地沉默著,可是輪到另一個社團時,教室裡立刻變了一個光景——

  日暮葵在滿班級女孩子激動的呼聲和男生們的倒噓聲中懵逼地抬起頭;只見教室正前方換了一批穿著深色武士服的高個男生們,他們每人都背手握著一柄木劍,站地筆挺。

  確實都是養眼的帥哥。

  特別是為首的那兩個面容相像的男生——日暮葵認出其中一個就是今早在開學式演講的繼國緣一,他們被負責解說的學長用誇張的手勢隆重介紹給大家:

  「這就是我們鬼滅學園王牌社團「劍道部」的兩位王牌——我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拿全國冠軍拿到手軟的人生贏家,繼國緣一!以及他同樣高人氣的哥哥,繼國岩勝!」

  兄弟兩在大家的矚目中木著相似的臉,仿佛在經受殘酷的刑罰,不過帥哥不愧是帥哥,在不笑時,左邊那位顯得雲淡風輕、不露喜怒,右邊那邊則將『我是酷蓋、我不會傻笑』寫在臉上。

  日暮葵托腮欣賞了一會兒台上的帥哥展覽,但當她余光掃過自己的同桌時,她又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大對勁...

  鬼舞辻無慘仍保持著埋頭的姿勢,一動不動,就像是——

  日暮葵輕輕地戳了下他,對方的身子僵硬,透過薄襯衫感受到的體溫冰冷。

  完了,她同桌好像死了!

  日暮葵聯想到他病怏怏、時刻就要嗝屁的樣子一下子得出了結論。她勉強鎮定下來,正在立刻尖叫起來和再去檢查一下他到底是死是暈之間作著艱難抉擇時,鬼舞辻無慘突然極小幅度地動了下,緩慢地、小心地用他已經汗濕了的冰冷掌心包住日暮葵的手指晃了晃。

  「我還活著」他傳達出這個訊息來。

  日暮葵會意,壓低了聲音問他:「你在干嘛?」

  對方沉默了一下,用更輕的、耳語般的音量告訴她:「睡覺、腿睡麻了。」

  日暮葵:「......」好呢。


第18章       

  社團宣講會結束之後就是學生們自由提交社團申請,並且參加面試的時間,日暮葵便火速地收拾了書包離開教室。

  日暮葵在往自己的挎包裡一股腦兒塞書的時候,她同桌鬼舞辻無慘似乎想要和她說些什麼,但又放棄了——日暮葵沒有在意,她這麼著急著回去,是因為今天晚上日暮神社會舉行四月間的祈雨儀式,她得回家幫忙。

  雖然近年來氣候並不干旱,但祈雨儀式已經成為傳統,便年復一年地辦下去。

  日暮葵換上巫女服後幫著奶奶將倉庫裡堆積了有小半年的舊繪馬一麻袋一麻袋地拎出,堆積在平台壘起的火坑中央;舊繪馬上寫寫畫畫滿了祈福者們的心願,將它們和神簽、御守們一起燒掉,既是祈雨儀式的主要步驟,又寓意了「破魔消災」。

  「小葵,你的力氣好像大了很多...!」奶奶在看著日暮葵輕輕松松拎起兩大袋繪馬、步履穩健地走向火坑時,她笑著說起來。

  「嗯,因為一直在努力地訓練。」日暮葵應道,多虧了花之呼吸,她雖然沒有往宇髓先生所期盼的筋肉大漢那種方向發展,但力速方面都有了新層次的提升。

  她幫著奶奶將舊繪馬堆好,也在火坑一圈系好純白的注連繩,一切都准備完畢,只需要等到夜幕降臨時引火焚燒就好了。

  祈雨儀式時也會有住在附近街區的居民來觀式,日暮神社會准備好正月裡新制的年糕供大家在火邊烤著吃;日暮葵猜測她媽媽正在廚房裡忙著串年糕,於是手邊工作結束後,她就自覺地去幫忙。

  正往家的方向走到一半,日暮葵就看到她媽媽系著圍裙、腳步匆匆地出來,似乎正在張望著什麼。

  「媽媽,你去哪啊?」日暮葵叫住她,「平台那邊我已經布置好了!」

  她媽媽日暮瞳這才將投向遠處的視線落到自己女兒身上,她有些為難又著急地皺起眉頭和日暮葵說:「我有和你說過——你外婆家那邊有個遠房親戚來東京上高中,想寄住到我們家來這事嗎?完了,這幾天又是你開學又是祈雨式的我給忙忘記了,剛才才想起來他應該是今天來...!」

  日暮葵眨眼回憶了一下,確定她媽並沒有和自己提起這件事——不過她倒是對這種事情並不抵觸,身為獨生子女的她以前其實還是挺期待有個年齡相仿的玩伴的。

  「那他大概什麼時候到?你房間什麼的布置好了嗎?」她問道。

  「人家放學後就會過來了吧?可是房間裡的床單還沒換上去——」日暮葵她那謹慎、喜歡把所有事情提前安排妥當的媽媽有些抓狂了,她一把抓住女兒的手囑咐道,「我現在去整理他的房間,你趕緊去神社門口等著接人,如果來早了的話就帶他在附近轉一轉,先別回屋子,知道了嗎?」

  「哦...」日暮葵語塞。

  然而,等她媽媽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家門之後,日暮葵才意識到關鍵的一點——這人是誰?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這些事情不知道讓她怎麼去門口接人啊?

  ......

  日暮葵嘆了口氣。

  此時她正站在日暮神社橘紅色的鳥居之下;神社坐落在半山腰上,要下長長的石階才能走到路邊,現在祈雨儀式還沒開始,自然也沒有多少人往石階上走,日暮葵站在現在這個位置上便可以第一時間捕捉到任何疑似她外婆家遠房親戚的人。現在太陽還沒落山倒勉強看得清楚,等一會兒後天色暗下來,祈雨儀式開始——那就真是海底撈針了。

  好在那家伙並沒有讓日暮葵等多久。

  他撐著一柄可疑的素面黑傘,背盛著火紅的夕陽,緩慢而目標明確地走上石階;走得近了,他才將傘的一側微微翹起,露出蒼白的臉和玫紅色詭譎的瞳孔。

  鬼滅學園同款式的淡茶色西裝制服顯得斯文,但他玫紅的瞳孔、濃重卷曲垂在兩鬢的黑發卻平添了幾分妖冶;他衝日暮葵點了點頭。

  日暮葵怔了片刻才驚呼出他的名字。

  「鬼舞辻無慘...?」

  大概是妖紅落日將周遭景物偏斜的影子都襯地沉甸甸的,又大概是這個打著黑傘的少年的眼珠子比夕陽更妖更沉,一股不知為什麼有些熟悉的冷意像沾著濕怨氣的女人的手冷不丁地劃過了日暮葵的脊梁骨,她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鬼舞辻無慘沒有在意日暮葵臉上的驚訝神色,只是將另一手拿著的東西遞給她——那是她早晨帶去的透明傘:「你忘在傘架那裡了。」

  「喔...」日暮葵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自己的同學啊;她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問道,「所以你就是我們家的那個遠方親戚...?」

  鬼舞辻無慘輕飄飄地點了頭,登上幾步石階走在了日暮葵旁邊:「我的本姓是產屋敷,和你母親的本家源家在古時有姻親關系。」

  他指的是產屋敷大人和天音夫人——日暮葵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她的表情柔和了些,眼神轉到對方身後。

  「你沒有帶其他的行李嗎?」

  「嗯,從老家那邊過來沒有帶很多東西。」鬼舞辻無慘將自己略鼓起的挎包揣了揣,「只有一些換洗的衣物,其余的准備再采購。」

  「這樣。」日暮葵其實還想問問他為什麼要在晴天、又是黃昏時撐著傘,但第一天認識的人問東問西還是有些不大禮貌,於是日暮葵就轉移話題,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地帶他在日暮神社四處轉了轉。

  在經過平台正中央堆著舊繪馬的火坑時,日暮葵還跟鬼舞辻無慘介紹:「這是我們今晚要辦的儀式項目,如果你有什麼心願想要實現的話,也可以寫在繪馬上,我幫你扔進去一起燒了。」

  她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但是鬼舞辻無慘卻挺在意地偏頭看向她,問道:「那麼許願之前,是不是應該參拜一下神社的主神?」

  既然人家都這麼問了,日暮葵也不好阻止;雖然日暮神社除元旦那幾日外並不在午後開放主神殿,她還是給自己的小伙伴開了後門——兩人從側門溜進昏暗的神殿內。

  天照大神的主殿神像高達三米,通體鎏金,栩栩如生的面龐俯瞰著他們;日暮葵其實對神像已經有點心理陰影了,但好歹有鬼舞辻無慘這個大活人陪在她身邊,他也是一副虔誠的樣子,參拜末還從口袋裡掏出了五円硬幣投進了功德箱。

  其實日暮葵也猜到了他會在繪馬上寫些什麼——

  「身體健康」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日暮葵心情復雜地接了那塊干淨的繪馬,跨過注連繩,將它堆在了火坑的最頂端;鬼舞辻無慘在她背後喑啞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側過頭難忍地咳嗽起來。

  他的面容俊美,但正因為病氣纏繞,少了同齡男生的青春健氣。日暮葵是從小身體健康,連醫院都沒去過幾次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安慰一下鬼舞辻同學——好在對方沒有在意,待咳嗽平息後只是問道:「現在可以先去住的地方放一下包嗎?」

  「啊,好。」日暮葵琢磨著她媽媽大概也已經收拾好房間了,於是帶著鬼舞辻同學往自家小排屋的方向走;她媽媽果然已經等在了門口,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

  媽媽給鬼舞辻同學安排的房間也在第三層,就正對著日暮葵的臥室——那間屋子本來是爸爸草太以前的游戲房,後來用作客房後,日暮葵記得小時候狛治在她家玩得太晚後也會湊合地在那裡睡一晚。

  房間整體布置是淺藍色的,臨時加進去的書桌上還來不及擺上其他東西;日暮葵趁著媽媽還在叮囑鬼舞辻同學晚上如何開空調、不要踢被子著涼了時偷偷溜回自己房間裡找了幾包沒拆封的水筆、筆記本等文具給他;鬼舞辻同學在禮貌地應和著她啰嗦的媽媽的同時,也抽空用口型向她道謝。

  日暮葵衝他友善地笑起來,臉頰兩側的酒窩淺淺。

  ......

  夜幕降臨時,祈雨儀式開始。

  主持儀式的媽媽將引了火的祈福符咒拋向澆了油的繪馬堆;剎那間,墨色籠罩的空間被躥起的劈裡啪啦的火苗照亮,暖融融的篝火氣撲面而來,注連繩上下顫動著,投下平整圓滿的影子。

  穿著巫女服、將黑色長發高高束起的日暮葵在搭起的攤位下為每個前來觀式的人們送上串好的手制年糕;鬼舞辻無慘在一旁幫忙,修長白皙的手指將竹簽捻起,慢悠悠地遞給攤位前直盯著他臉的小姑娘們。

  隱隱綽綽的篝火光亮攀上著他蒼白的臉,血色的眸子也沾染了些許煙火氣;日暮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鬼舞辻很快捕捉到她不時掃過來的視線,極輕地挑了挑眉毛。

  「喏,」日暮葵不想承認此事,將手邊最後一串的年糕塞到他的手上,轉移話題,「我們去烤年糕吃吧。」

  鬼舞辻無慘沒有意見。

  兩人湊到火邊時,火勢已經漸弱,青白色的煙歪歪扭扭地攀上夜空;空氣中彌漫著焚燒的焦氣,也有一絲淡淡的木香。

  「你不應該離火那麼近...!」燒烤老手日暮葵糾正了鬼舞辻同學別扭的動作,她捏著對方的手腕將年糕從火焰的炙烤下拯救回來,「直接接觸火芯是會被烤焦的——要像這樣,慢慢地轉動,一面稍微有些金黃色了就翻過來。」

  鬼舞辻無慘沉默地任由日暮葵擺弄著他的手,他比日暮葵高,在她湊近檢查年糕的一面有沒有變成金黃色時,他就能看到她的頭頂,以及發尾卡著的橙黃色蝴蝶發飾。

  他吸了吸鼻子,然後面無表情地屏住了呼吸——他不喜歡日暮葵身上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好慘的設定也出現了!病弱的同居美男子hhh

  他可愛嗎?他不可愛啊hhhh他只是苟在女主家裡而已


第19章

  祈雨儀式結束的第二天凌晨,日暮葵收拾好了行李趕回大正。

  今天回來地有些晚了,等日暮葵磨磨蹭蹭地從木屋推門出來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金色的陽光;木屋正對著的紫藤花林下整齊堆著幾排表面磨得黝黑發亮的酒罐——那大概是新釀的紫藤酒。

  日暮葵之前在幫曾祖父收拾雜貨屋時就搬過好幾罐這樣貼了封條的酒罐,曾祖父平時舍不得喝這些上了年紀的寶貝,倒是上次在井邊作法『召喚』日暮葵時白白倒了好幾罐。

  ......

  到達蝶屋是在一個小時之後,日暮葵對自己腳速的提升還是頗為自得的,運用花之呼吸後,她也可以像香奈惠小姐一樣模仿蝴蝶在半空中滑行,順著氣流忽上忽下。

  日暮葵本以為蝶屋的大家此時都還在睡眠中,但當她悄聲走到庭院後卻發現好些個穿著白裙的醫護後勤的女孩子們都已經端著銅盆在回廊間穿梭了。

  這並不是令人愉快的現像——顯然是有新的傷患被送進了蝶屋。

  栗花落香奈乎也被吵醒,正沉默地坐在廊下,日暮葵將自己的行李遞給她,讓香奈乎拿上筆袋和本子回屋裡練字去。

  日暮葵自己則過去幫忙;走到醫療屋門口,她正好碰見小清、小澄、小菜穗三人捧著蕩著血水的銅盆和毛巾出來。

  「很嚴重?」日暮葵拉住她們,「忍已經在裡面了嗎?」

  女孩們點點頭,露出遺憾的表情:「是凌晨派烏鴉傳來的消息,送來時渾身都是傷口——還有他的哥哥,被發現時已經去世了。」

  「啊...」日暮葵的嘴角垂了下去,她不喜歡聽這種消息,但送來蝶屋的、被鬼所傷害的人們往往逃離不開死亡的魔咒。

  蝴蝶忍正弓著身子俯在病床上為這位新送來的傷員抹藥,注意到日暮葵來後,她緊抿的唇松動了下,話語間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葵,來幫我壓住他的手。」

  日暮葵依言上前;她已經看清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尚且年幼的、臉頰纏滿繃帶的少年,他湖綠色的發絲黏膩著黑紅的血漬,這種樣子實在讓人難以想像他是和鬼進行了怎樣慘烈的戰鬥才活了下來。

  少年的手臂上同樣布滿傷口,那是屬於鬼的爪痕。蝴蝶忍已經對他的傷口進行了消毒、止血等處理,當她指尖沾上的褐色藥膏觸碰到少年的傷口時,仍在高燒昏迷中的他還是會生理性地劇烈顫抖起來。

  日暮葵握住了他冰涼的手,少年的指尖因為疼痛而繃直、痙攣著,觸及到溫暖後,他無意識地攥緊——日暮葵感受到了對方傳達來的無盡的痛苦。

  蝴蝶忍為他纏繞上最後一匹繃帶,方才松懈下緊繃著的肩膀;她也注意到了日暮葵被攥地發白的手掌:「用指甲掐他的虎口。」忍指導道。

  「算了,等他睡安穩了就會松開了吧。」日暮葵搖了搖頭,她用空著的另一只手幫蝴蝶忍耳鬢散下的頭發抿回去,「你先回去休息,這邊有我看著就好。」

  蝶屋人手不夠,床上的少年又受了如此重的傷,蝴蝶忍肯定也是一夜未睡,她輕輕點了點頭,在挪著沉重的腳步離開病床前,她將額頭輕輕抵在了日暮葵的肩頸處,溫熱的呼吸帶著潮濕,微微展開的袖子像一只停駐花間顫抖著的蝴蝶。

  她在害怕著。

  日暮葵也可以隱隱猜出原因。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不久前失去了他的雙生哥哥。

  「忍,不要想那麼多——我帶回來了一些櫻花瓣,等香奈惠姐姐下次回來,我們就做櫻餅吃吧。」

  「好...」蝴蝶忍啞著嗓子回應。

  ......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明天慘哥就要掉馬了w


第20章

  中午時分,產屋敷大人和天音夫人也來到了蝶屋。

  產屋敷大人病弱,身體狀態似乎比幾個月前差了不少;他臉上紫色的陰翳已經擴散到了獨眼的眼皮上,似乎還會繼續蔓延下去。

  他見到日暮葵時神情柔和地與她打了招呼——產屋敷大人的消息十分靈通,自然是知道日暮葵輾轉幾家柱居所,終於來到了蝶屋。

  主公他們是來探望那位新送來的湖綠色發少年的,忍估計此時還在休息,日暮葵就替她陪護在主公身邊。

  少年在昏睡了一上午後,已經能漸漸找回意識來,只不過高燒和此前的刺激讓他情緒激動;他醒了之後自然不肯再被日暮葵握住雙手,那雙比發色更深的眼睛濃聚著驚惶和茫然,明明是才十幾歲的少年,露出這樣的神色真是令人難過。

  因為缺水缺食,他的唇部皸裂滲血,臉頰透著孱弱的蒼白。即便這樣,少年也不肯抿下由別人遞上來的藥水、湯食,連天音夫人親自來喂也不可以。

  之後,忍無可忍的神崎葵試圖用一針鎮定劑讓他平靜下來。

  「神崎小姐,」產屋敷大人阻止了她的動作,他並沒有因為少年的抗拒露出絲毫不耐來,反而伸手幫他掖了掖被角,「能不能讓我和時透無一郎單獨談一談呢?」

  原來那個少年叫時透無一郎。

  神崎葵自然不會拒絕主公大人,她板著臉拉著日暮葵站到治療屋門口,手邊仍然擺弄著那只鎮定劑,顯然是准備如果少年還在產屋敷大人面前亂砸東西的話,就衝進去給他一針。

  站在屋外並不能很清楚聽到他們放低了聲音在交流些什麼,只有含含糊糊的字句;神崎葵一邊耳朵在注意屋內有沒有什麼大動靜,一邊和日暮葵閑談,她說再過些日子就是忍的生日了,村裡的人進城買了一個大的玻璃缸,大家准備到時候送給她一缸金魚。

  「反正忍小姐這種宅家派,送金魚是再合適不過了——我今早已經派烏鴉給花柱大人傳話,讓她這次回來的時候帶些金魚,要好看的,像畫報上那種頭上有花球的那種。」神崎葵一手插腰,另一只手上的注射器威脅地湊到日暮葵鼻下,「你要保守好秘密!知道了嗎?」

  蝶屋已經很久沒有集體活動了,這次忍小姐的生日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知道啦...」日暮葵給自己的嘴拉上拉鏈,「那生日那天要不要我帶蛋糕來?——就是我家那邊的習俗啦,就是生日的時候吃蛋糕、吹蠟燭許願。」

  「蛋糕就是西洋那邊傳來的甜點心嗎?」神崎葵想了想,大概也是對新鮮事物存有好奇,她正准備再問些什麼——此時,日暮葵突然皺起眉頭,捂住了她的嘴巴。

  「噓...!」日暮葵支棱著耳朵偏頭細聽,她好像聽到......

  「...無慘,以及他麾下的十二鬼月。」是產屋敷大人的聲音,他似乎在給時透無一郎科普一些關於鬼殺隊的事情。

  「怎麼了?」神崎葵被嚇了一跳。

  日暮葵懷疑自己是聽錯了,雖然「鬼舞辻」這個姓不常見、讀音也念起來奇怪,但是產屋敷大人怎麼會說出這個名字呢;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對神崎葵露出一個笑容來。

  「沒什麼,大概是我聽錯了。」日暮葵回答。

  她剛准備再問問神崎葵她們之前聊到哪裡了時,她突然看見了庭院那頭,蝴蝶忍正氣勢洶洶地往這個方向衝來;她一手拉著栗花落香奈乎,白色的羽織飛揚,像撲騰而來的蝴蝶。

  「什麼情況...?!」神崎葵也看清了蝴蝶忍臉上的表情,她揪住日暮葵的胳膊緊張兮兮——估計是害怕蝶屋大家精心給忍設計的生日驚喜中途敗露。

  日暮葵倒是不覺得能讓忍肉眼可見地生氣成這樣的事情與她的生日有關,她敏銳地察覺到人家的怒氣源頭好像是朝著自己的。

  果然,蝴蝶忍隔著幾大步距離就飽含憤怒地吼道:「日暮葵!你給我解釋清楚!!」

  她一手揮舞著臉色蒼白的香奈乎,一手揮舞著一小片紙條,對神崎葵擠眉弄眼的『你小聲一點啊』表情視而不見;看到日暮葵臉上的茫然後,蝴蝶忍的怒氣再一次躥上了一大截,她將那張紙條懟到了日暮葵的眼前。

  對方手抖,日暮葵定睛一會兒才看清那張早就被她拋之腦後的小紙條上寫的字。

  -我是鬼舞辻無慘。

  -我叫日暮葵,請多指教。

  「怎麼了?你從哪裡找到這東西的?」日暮葵沒覺得有什麼,但在一旁的神崎葵也看到紙條內容並且倒吸了一口氣吞山河的冷氣後,她才奇怪地看向蝴蝶忍,「這紙條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什麼問題?」神崎葵搶在蝴蝶忍回答前驚呼道,聲音大到日暮葵單邊耳朵發疼,顯然已經忘記了主公大人就在一牆之隔的屋子裡,「那是...鬼王啊!」

  「鬼王?」日暮葵還沒搞清楚狀況,她再度觀察了一下手上這張平平無奇的小紙條,要說是什麼暗號一樣的東西激起了這幾個女孩子強烈的反應的話——難道是「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

  日暮葵確認道:「你們說「鬼舞辻無慘」是鬼王?——是我理解的那個鬼的鬼王?」

  日暮葵以前倒也是模模糊糊地思考過這些鬼是不是有什麼領導者的,但是一來宇髓先生的三個老婆還有蝶屋的女孩子們從來對這個話題閉口不談,二來她連鬼都沒見過幾只,當然也不會被科普這類的情報;久而久之這種問題就被她拋之腦後——日暮葵詫異地看向這幾個女孩子煞白的臉。

  「鬼舞辻無慘,是千百年來惡鬼的始祖。」被她們的動靜引到了屋外的產屋敷大人回答了日暮葵的問題;他那只還未被紫色污染的明亮眼睛眼底依舊是平和寬容,他似乎只是單純地在為還未加入鬼殺隊、因此並不清楚內部情報的日暮葵解釋道,「叫著這樣罪惡深重的名字,普天之下,只有那個將無盡的苦難帶給人們、自己卻膽小如鼠地躲在陰暗角落裡的惡鬼。」

  被產屋敷大人確認後,日暮葵反而沉默了。

  她想起那個俊美又病態的同齡男生,他蒼白的皮膚、血色的瞳孔,在夕陽下撐著黑色的傘,時不時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咳嗽——這就是鬼王...?

  此時,蝴蝶忍率先冷靜了下來,她纖長的睫毛顫動著,黛紫色的眼睛銳利地注視著日暮葵,她問:「是誰給你的紙條?下面那行是你的字跡,你為什麼要寫這種話?」

  日暮葵勉強從紛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她對上蝴蝶忍的視線——對方正強忍著情緒,堅定又迫切地將解釋的機會遞到日暮葵的手上;日暮葵冷靜了些,順著她的問題回答道:「這是我在現代時,我的同桌、同班同學,「鬼舞辻無慘」遞給我的。你應該知道此前我並沒有了解過什麼鬼王,我只是當作是新同學之間的交流...!」

  現代、同班同學。

  日暮葵的解釋離奇,但本著對她這個人最基本的信任,大家都下意識選擇了相信。

  那麼,這也就意味著鬼殺隊的宿敵,他們畢生要消滅的對像竟然在百年之後仍然活著,仍然保持著不老、甚至是少年的面容?!

  得知這樣的消息不知道是喜事還是哀事;在場幾個女孩子都將視線投向她們的主公,產屋敷耀哉。

  「我們需要更多情報,以此來制定破解之道。」產屋敷大人面容鎮定,似乎並沒有被這個消息打擊到多少,只是上前幾步走到了日暮葵的面前來,他問道,「葵小姐,你還知道多少關於他的事情?」

  長相、病弱、來自產屋敷家族,如今寄住日暮葵家。

  日暮葵知無不言。

  產屋敷大人聽完後稍作沉默,寬厚的手掌覆上她的頭頂——這樣的情報遠遠不夠,甚至不能判定這個現代的「鬼舞辻無慘」的身份是不是仍然是鬼。

  日暮葵讀懂了主公大人的沉默,她顫抖地回應道:「那我再...回現代一趟吧——如果他真的是鬼的話,我的家人,他們此時正在和鬼共處一室...!」

  鬼餓了就會吃人,她的媽媽、奶奶還有年老的曾祖父怎麼有能力在惡鬼的獠牙下逃生呢?

  「葵!」蝴蝶忍並不贊同,「暫且不說是鬼王,連他的手下十二鬼月裡那些上弦鬼們的實力都是你我、甚至是柱大人們無法匹敵的,你這樣回去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是啊,日暮葵甚至還沒有加入鬼殺隊——在她還是這麼弱小的時候,鬼已經將利爪伸向了她的家人、她原本平靜無比的生活。

  產屋敷耀哉沒有說話,似乎是善意地將選擇權留給了日暮葵。

  可是即便實力無法匹敵,日暮葵難道又會有別的選擇了嗎?

  她必須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回去砍好慘ovo

  好慘:我是好人!(狂拍胸脯

  4.3日留:查資料發現忍姐姐的生日其實在2月份orz大家當bug處理吧(抹眼淚


第21章

  絕境大概能激發出人的潛能,又或是她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實力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日暮葵在樹林間流暢地穿梭,在疾行間她忍痛保持著花之呼吸,將速度提升至最大——如果她在此時揮起日輪刀,必將看到劍鋒所指之處,蔓延開濃烈的紫藤花般瑩紫色的劍氣。

  她麻木地穿過古井,爬上媽媽在井一段特意為她裝上的腳手架,推開木屋的門時,外頭陽光正好。

  春光染綠了御神樹,沙沙作響的葉片挽留下暖風的痕跡;黝黑的烏鴉落在無火的石燈籠上,偏頭疑惑地看著面露焦急的黑發女孩用一串又急又快的腳步打破了午後的慵懶。

  日暮葵不敢大聲呼喚她的家人們,靠近家門後她放平了腳步和呼吸,將手搭在特意帶回現代來的日輪刀上,汗津津的拇指滑了幾下,才撥開刀鞘的一端。

  他們家通常不會鎖門;日暮葵輕輕地推開了門的一側往內窺探,所幸目及之處並未看到明顯的血跡或是殘肢,雖然一切還都是未知,但好在沒有一上來就毀滅她所有的希望。

  鬼懼怕陽光,哪怕鬼王、恐怕也還未逃脫這一束縛;產屋敷大人和忍同意日暮葵回來的唯一條件就是她必須要時時刻刻呆在陽光下,落日之後就趕緊通過井回到大正——這樣至少能夠保留住她的性命。

  日暮葵想到鬼舞辻無慘的臥室就在三樓,於是腳步輕盈地踏上了屋檐,扒著自己臥室的窗門口往內裝模作樣地喊道:「有人在家嗎?鬼舞辻同學你在嗎?——我回來啦!」

  畢竟她離開時,鬼舞辻無慘還在假惺惺地裝成一副病弱無害的樣子,日暮葵准備將計就計,先探測一下對方。

  然而她的喊話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日暮葵心一沉,終於破罐破摔,想要衝進室內時,她突然聽到自己的身後,來自她媽媽如同警報聲一樣的驚叫:

  「日暮葵!!你在干什麼?!」

  她媽媽一手拎著個購物袋,似乎是剛從超市采買回來。她吊著眉毛將購物袋原地一扔,擼起袖子,要不是日暮葵高高站在房檐上,她鐵定上來就揪住日暮葵的耳朵——不過垂直距離並沒有影響到她尖銳的批評:「你怎麼跑上去的?!不要命了?摔下來怎麼...!」

  媽媽日暮瞳的聲音一頓。

  因為日暮葵已經極其輕盈地落到了地面,她發白的手指緊緊捏著的開了刃的古刀隨著她的卸力『倉』地一下落到地上;她媽媽一看到這柄危險物品就眼角一跳,張開嘴巴又准備二次開火——日暮葵上前抱住了她。

  「太好了...」

  她及時趕回來了;趁在一切恐懼發生的前頭。

  「家裡其他人呢?還有、那個家伙,鬼舞辻無慘在哪裡?」日暮葵追問道。

  媽媽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回答了日暮葵的問題:「...你曾祖父當然還在房間裡休息,你奶奶倒是在大殿那邊打掃,至於小無慘當然是去上學了啊,你以為每個高中生都和你一樣各種缺課的嗎?」

  日暮葵在聽到她媽媽居然叫那個惡鬼『無慘醬』、而對方這個疑似活了幾千年的歐吉桑還裝模作樣扮成高中生跑去上學時也是真實地惡寒了,她平穩了一下心態,將地上的日輪刀撿起來插回刀鞘裡。

  她媽媽仍在狀況之外,但不影響她新奇地看著自家女兒的大正打扮:「你這個刀從哪裡來的?你不是用弓箭嗎?這白羽織用料還不錯,但是羽織下的裙子太短了——你在下面還沒穿安全褲!」

  日暮葵板著臉從媽媽手裡扯回自己的裙擺,嚴肅地說道:「媽媽,我現在去學校一趟,今天白天的時候你和奶奶他們盡量都呆在陽光底下——我會趕在天黑之前回來。」

  說著,日暮葵就腳步飛快地竄出三四米遠,只給她正准備開始嘮叨的媽媽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在一切正常的現代,日暮葵也不好肆無忌憚地提速趕路;快到鬼滅町附近了,她便徹底放慢腳步,一邊思索著之後的對策,一邊往學校方向走。

  她在想,這個叫著「鬼舞辻無慘」的病弱少年真的是那個罪惡深重的鬼王嗎?

  是人是鬼其實通過陽光一測便知;因此她腦海中最理想的狀態就是,疾風般地跳上A班教室的窗檐,然後一把揪住坐在窗戶旁的鬼舞辻無慘,把人家從三樓拖到陽光下給他好好曬曬太陽。

  然而一切真的會這麼容易嗎?

  此時人模人樣的『鬼王』起碼也還是老師同學們眼中的普通學生,如果日暮葵真的當眾做出什麼過激行為的話,恐怕會產生不好的後果,反倒打草驚蛇。

  她正冥思苦想著。

  與此同時,突然從她頭頂上方橫飛來一個黑色的東西。

  日暮葵身手矯健地躲過;那個松垮垮、一看就沒裝多少書的挎包『啪』地一下落在她的腳邊。

  日暮葵抬起頭來,剛好看見一撮粉毛從學校沿邊的圍牆處冒了尖。

  「知道了知道了!先等著,我就出來了...」狛治一邊歪頭夾著手機,一邊手腳並用地爬上學校的圍牆;校規寬松的公立所就有這樣的好處,圍牆上不設鐵釘、圍欄,給他們這些翹課學生們提供了低調離開的方式。

  他剛一腳跨上圍牆頭,准備轉身、瀟灑地跳下去時,他剛剛扔出去的書包突然以一個高拋的弧度飛回了圍牆裡面。

  「?」狛治可不相信是書包自己想要飛回去讀書,他低頭一看,只見日暮葵環著手臂站在外面的圍牆下,仰頭、挑眉的神態和她媽媽瞳阿姨簡直如出一轍。

  「啊...葵,你怎麼在這裡啊?」狛治心虛地摸了摸腦袋,明明騎在牆上可以居高臨下地看著日暮葵,但是人家的氣勢卻在日暮葵的眼神下越來越弱。

  「我在這所學校讀書。」日暮葵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一路上緊繃著的情緒稍微放松了下來,她攤了攤手,「原來你說的附近的公立就是鬼滅學園啊——那很巧,我們現在是校友了。」

  「哎,你媽媽不是說你的第一志願是那個冰帝嗎...」狛治從圍牆上跳下來。

  高個子的他穿起鬼滅學園的茶色系制服來的確多了幾分學生氣,不過粉色的頭發、耳釘,還有本來扣上喉結處卻被他解開的紐扣和歪歪斜斜的領帶又完全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的打扮。

  如果日暮葵她媽媽在場的話,鐵定要嘮嘮叨叨地按住狛治,把人家的紐扣、領帶、高高挽起的褲腳一一規整好才會放他離開。

  好在日暮葵還沒有強迫到她媽媽這種程度,而且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日暮葵指了指學校的方向問道:「現在上到第幾節課了?」

  「下午第二節剛開始,」狛治回答,他掃了眼日暮葵的裝扮,「你干什麼去啦?這個刀一樣的東西是cosplay的道具?你不會在什麼奇怪的咖啡屋打著什麼奇怪的工吧?」

  「......」日暮葵知道對方只是在開玩笑,索性沒有理他。

  她著急趕來並沒有換上學校校服,這樣的衣服的確不能大搖大擺從正門口進校園——那就和狛治一樣從牆上進去好了。

  狛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你要進去得爬牆咯,來,哥教你怎麼爬。」

  小時候的他就是這樣帶著日暮葵上樹下河到處瘋的;不過日暮葵再皮也是個膽子不大的小女孩,爬樹怕摔下來,下河又怕沾濕了裙子,縮手縮腳的,狛治的小跟班們都不怎麼願意自己的老大帶著這個麻煩精——那個時候,狛治就會耐心十足地專門抽出時間來陪她,哪怕她玩耍的時間少得可憐。

  日暮葵也回憶起了那段往事,不過,她現在可不需要狛治來教。

  她衝狛治狡黠一笑,然後腳一點地,輕輕松松地踩上了圍牆頂部;別在頭發上的橙黃色蝴蝶發飾隨著她的動作靈巧地顫動起來,似乎就要翩翩飛走。

  日暮葵得意洋洋地轉過身來俯視狛治:「怎麼樣?」

  但是和她猜想的狛治同學目瞪口呆的畫面不同的是,對方正刻意地將臉別向另一個方向,作為男生來說長地優越的睫毛不自然地快速撲扇著——他的臉都快紅成頭發的顏色了。

  他啞著聲音控訴:「喂你這家伙穿這麼短的裙子居然不穿...!」

  日暮葵懂了,她面無表情地將裙子攏起,從圍牆跳下校園裡後,她拽起狛治的書包惡狠狠地擲了出去。

  書包在圍牆之外被輕巧地接住。

  狛治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我不會說出去的。」


第22章

  日暮葵在校園中穿梭,她對這個新學校的環境還是不大熟悉;幾幢教學樓的外觀都差不多,她又在特意躲避校園裡往來的教工,沒一會兒就順利地把自己拐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位置。

  日暮葵猜測從這個體育館一樣的建築後繞過去應該能回到中庭去,然而就在她快步拐過彎時,好巧不巧地正面迎上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肉粉色頭發的高個男子脖子上掛著哨子、穿著體育服,明顯是老師的樣子。

  日暮葵反應極快地縮回拐角處——雖然她的動作幾乎快出了殘影,但是這兩個人還是注意到了動靜。

  「——是誰?哪個學生?」腳步聲靠近。

  日暮葵心中警鈴大作,她現在上課時間不在教室、沒穿校服、帶著可疑刀具,三項罪名合在一起夠她被揪去教師辦公室喝一壺的,這樣還怎麼有時間去大戰無慘啊!

  絕不能被抓住。

  她轉頭就跑,同時緊張地用視線掃羅著有什麼可以讓她躲上一躲的障礙物——此時體育館正有一個學生走出來。

  日暮葵三步並作兩步向他衝去,幾乎像條泥鰍一樣滑到了那人的背後;男生很高,又竹子般站地筆挺,雖然不是魁梧那類的身材但還是很好地遮擋住了日暮葵。

  被她緊緊攥著背後衣角的男生茫然地正要回頭看看這女孩是誰,但又被日暮葵一連聲低低的「別別別求你了讓我躲躲吧」震懾到,老老實實地幫她直面著向這個方向走來的老師。

  「緣一...?」老師叫了男生的名字,稍稍有些無奈地看著長出了四條腿、但還是勉強木著臉幫忙掩飾的繼國緣一。

  「錆兔老師,」繼國緣一衝肉粉色發的劍道部指導老師點頭,也和旁邊黑著臉無語的繼國岩勝打了招呼,「哥哥,你們來了。」

  在他們一來一往寒暄時,縮著頭的日暮葵認真地考慮了自己如果趁機衝進背後的體育館之後被甕中捉鱉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在被稱呼為錆兔的老師還是存了幾分仁慈,他早就看清那個女孩子身上沒穿上校服,但還是給她了一個台階下:「好啦,躲在緣一身後的女孩子——等我走之後要好好回教室上課哦,不要做出別的違反校規的事情了。」

  日暮葵被老師的點名嚇得心一跳,但幸好對方很快目不斜視地往反方向走了;只剩下另一個男生環著手臂走到日暮葵的旁邊。

  他居高臨下地對上日暮葵略顯尷尬的視線,確認了這人是個生面孔後,再看向自家弟弟:「怎麼回事?外校的女生?你女朋友?」

  「是不認識的人...」繼國緣一回答道,他稍微動了動,日暮葵瞬間松開了扒拉著他的手;他轉過來,琥珀色的眼睛帶著一絲不解,「你是外校的學生嗎?」

  「不是,」日暮葵將手背到身後,有些尷尬地繃直了指尖,「忘記換校服了,又因為上課時間沒在教室怕被老師抓住,抱歉,給學長造成困擾了!」她趕緊鞠躬道歉。

  「那麼,這是什麼?」一旁的繼國岩勝用曲起的指節敲了敲日暮葵別在腰間的佩刀;這柄黑漆皮的日輪刀是專門給還沒加入鬼殺隊的蝶屋繼子訓練使用的,即便如此,它也是開了刃的危險物品。

  日暮葵才不會誠實地回答這種送命題,她訕笑了下,胡亂說道:「是...cosplay用的道具。」

  她稍稍偏過頭,抬起視線看向繼國岩勝學長同樣琥珀色但銳利地多的眼睛,也不知道對方信了沒有——不過,她已經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越拖就離日落的時間越短。

  「拜托了兩位學長...」日暮葵將雙手合十抵在唇前,巴眨著眼睛,放柔了聲音請求道,「我真的要趕緊回教室了,要不然又要被老師批評了...拜托拜托!」

  日暮葵對自己的外貌還是頗有信心的,至少小的時候玩些有賭注的游戲她快輸了時只要擺出這幅樣子,狛治同學就會閉著眼睛讓她贏;可是面對兩個陌生的學長,其中一方還是個嚴肅類型的,日暮葵心裡也有些沒底。

  不過,她哀求攻擊的最大輸出對像意外中還是個純情派,他很快一改剛才板著臉的樣子,將臉不自然地側過去,喉結上下滾動一番。

  再度開口時,已經流露出了明顯的動搖:「緣一你來決定,責任也你擔。」

  繼國緣一於是看向日暮葵,他的神色倒是挺自然,他問道:「你一定要帶著這個東西去教室嗎?——我可以幫你保管,放學後再過來拿就可以了。」

  說實話,日暮葵也沒有在學校裡對鬼舞辻無慘手起刀落的想法;退一萬步說,她也根本沒信心自己可以用日輪刀把這個鬼殺隊花了百年都沒弄死的惡鬼的腦袋砍下來。

  她聽從了繼國緣一學長的折中方案,將日輪刀解下來交給他;對方在感受到刀的重量後輕輕地揚了揚眉毛,日暮葵不想再浪費時間,再次鞠了躬後飛快地跑走了。

  ......

  日暮葵走進高一組教學樓後,注意到了一旁的傘架。

  今天並沒有下雨,但不少學生們還是習慣性地帶雨傘上學;屬於鬼舞辻無慘的那柄黑色長柄雨傘也在其中。

  難道通過雨傘就可以讓鬼不被陽光所傷嗎?

  日暮葵上前提起那柄雨傘,她本來想把它藏起來的,但是又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

  她將雨傘放回原位,往三樓A班的教室走去。

  隔壁的B班也在上課,一位橙黃色頭發、發尾幾綹是紅色的教師正背對著窗戶,在黑板上寫寫畫畫,他激情澎湃的聲音在走廊也可以清楚地聽到。

  日暮葵莫名覺得這個老師有些眼熟,但是她沒有想多,快步溜到了A班教室的後門。

  「報告!」她敲了敲門,然後走進教室。

  午後正是學生昏昏欲睡的時候,燦金色的陽光從開著窗戶、掀起窗簾的前排教室灑進,又被最後那扇窗戶拉地嚴嚴實實的窗簾遮擋住,將教室劃分為明暗兩塊區域。

  鬼舞辻無慘正安然坐在陰暗處;他的前桌已經迷迷糊糊地托著腦袋、閉上了眼睛,但他仍然挺直著脊背,注視著講台方向的樣子倒像個優等生。

  被日暮葵的敲門聲打擾到,那些還強撐著沒有睡著的學生們都轉頭看向教室的後門;其中自然也包括鬼舞辻無慘。

  在看到日暮葵後,他露出了稍稍有些吃驚的樣子。

  僅僅是吃驚而已。

  日暮葵在心中冷笑一下——這人果然是千年的老惡鬼,奧斯卡小金人簡直就是專門為他打造的。

  此時,講台上方原本正用刻板統一的語調講課的老師叫住了她。

  「你是哪個學生?」他冷聲道,「為什麼沒有穿校服?」

  老師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日暮葵本來還沒怎麼注意到他,但當她看向老師,正要露出一個乖巧討饒的笑容時——日暮葵的瞳孔驟然一縮。

  講台上穿著醜裡醜氣的學校統一運動服、脖子上掛著只哨子的老師,居然長著一張水柱富岡義勇先生的臉?!

  他無神的水藍色大眼睛還有同色的頭發,緊抿的嘴唇、蹙起的眉頭——即便是富岡先生的後代也不會復刻到這種程度吧?

  日暮葵震驚了。

  震驚到當場愣在原地;長著富岡臉的老師重復了一遍他之前的問題,仍沒有得到日暮葵的回答後,他拿板尺一敲黑板,發出『噔』的一聲。

  「缺課遲到、沒穿校服,到外面罰站十分鐘再進來!」

  日暮葵被他的氣勢震懾到,完全忘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直愣愣地退到教室外了。

  教室內,體育老師富岡義勇恢復了正常的神色,繼續開始他刻板又無聊但新學期第一節必上的體育理論課。

  日暮葵在外面仔細聽了,這人好像的確在盡職盡責地上著課;她又從門縫裡扒著往教室裡看,鬼舞辻無慘正注意著她所在的方向,衝她克制又像是安慰地點了點頭。

  日暮葵:......這是怎麼回事?!

  「富岡義勇」的聲音呆板,雖然音量不小,但有了隔壁班那個更為激情澎湃的老師的對比就顯得有些聽不清楚。

  日暮葵在走廊上站著,滿耳朵都是B班傳來的「哈哈哈哈下面我來隨機叫個學生來回答問題!答不上來的去操場跑十圈!灶門同學你來回答!」,她越聽越覺得這個聲音有種神秘的耳熟。

  接著,被叫做灶門的男生同樣熱情洋溢的「是!煉獄老師!」更是讓日暮葵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破案了的心情。

  她溜去B班窗外悄咪咪往裡面一看——那個捧著一大厚本《日本史進階》、正滿意地一拍回答問題的紅發少年肩膀的老師,分明就是炎柱煉獄杏壽郎先生!

  所以...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啊?

  就在日暮葵冥思苦想,試圖用某種理論將這一切串聯起來時,B班靠走廊的一扇窗戶口突然飛出來一只小小的紙飛機,它似乎是由淡黃色的作業簿匆匆折成的,直直地撞上了日暮葵的肩膀。

  日暮葵下意識地接過來展開。

  紙飛機上寫著:

  「我妻善逸/Line:****/郵箱:****/請聯系我吧!!!!」

  日暮葵:......

  她順著紙飛機來的方向看去,一個金黃色頭發、同樣也長成日暮葵記憶中那個桃山師兄「我妻善逸」模樣的少年衝她紅著臉wink了一下。

  「......」日暮葵深呼了一口氣,但還是沒有緩過來。

  這個學校裡奇怪的事情已經多到爆表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搞笑日常拉開序幕....

  ps.鱷魚老師設定錆兔是劍道部的學生,但是我想著他怎麼樣也要和義勇一輩吧...就私設成了老師w

  鬼滅學園的設定挺雜的,有些我能介到的就會用上去,但大部分還是我的私設

           
第23章

  十分鐘後,日暮葵苦著臉溜進教室。

  還是那個她磨拳擦掌准備大戰五百回合的鬼舞辻無慘低聲安慰道:「沒關系的,瞳阿姨有讓我帶請假條給班主任老師,富岡先生不會記你過的。」

  「這老師叫富岡義勇...?」日暮葵試探性地問道,在得到無慘肯定的回答後,她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長一樣的臉,叫一樣的名字,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轉世嗎?

  不過她還沒忘記自己衝到現代來的目的。日暮葵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身邊的鬼舞辻無慘,她目前為止也就見過一只鬼而已,實在無法用氣息或是別的什麼來判斷這人的真實身份。

  日暮葵心眼一動,盡可能若無其事地指了指窗邊緊掩著的窗簾和鬼舞辻說道:「光線有點暗了,可以拉開窗簾嗎?」

  「抱歉。」意料之中的,鬼舞辻無慘拒絕了,他的理由是,「我對陽光有些過敏。」

  日暮葵輕輕挑了挑眉毛。

  「不能曬太陽...?」她半真半假地憐憫道,「這樣也太慘了。」

  ......

  下課後,水柱復刻的體育老師果然沒過多為難日暮葵,只是又到她位置旁邊冷淡地提醒:「下次別忘了穿校服。」

  日暮葵本來就對不苟言笑的水柱先生有些怵怵的,這下更是連忙點頭應是;等富岡義勇走後,她真情實感地長舒了一口氣。

  一旁的鬼舞辻無慘收拾書包的動作稍慢下來,他有些在意地偏頭看向同桌:「瞳阿姨說你今明兩天都有事不會來學校,為什麼又在這個時間過來呢?」

  日暮葵也知道媽媽暫時沒有把自己通過古井穿越兩個世界的事情告訴鬼舞辻,她鎮定地亂說道:「提早辦完了事情,剛好經過學校,就索性進來上接下來的課嘛——早知道這節是體育課我肯定不會來了。」

  鬼舞辻無慘「喔」了一聲,他神情平靜地指了指日暮葵桌上之前被他理地整整齊齊的一摞作業本:「這些都是今天新發下來的,你沒帶書包的話就放我這裡一起帶回去吧。」

  「...謝謝。」日暮葵將作業本遞給他,交遞間對方冰涼的指尖擦過日暮葵的手背,她背後一涼,強忍著才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

  她看著鬼舞辻無慘慢條斯理地收拾好書包;他們都沒有報名社團活動,而日暮葵也不想浪費這樣的機會跑去體育館拿回自己的日輪刀,因此兩人就在稍顯默契的沉默中並排走出了教學樓。

  鬼舞辻無慘照例在暖融融的陽光下撐著那柄黑傘。為了不讓皮膚直接接觸到陽光,他穿了上至腳踝的白襪,校褲規整筆挺地順著他長腿而下,露在黑傘外的部分統一是裹地嚴嚴實實的。

  對方打起傘後,日暮葵就刻意落後了幾步跟在他身後;她看著他的背影,認真考慮起趁其不備,衝上去把那柄黑傘揪掉的可能性。

  但是,她也必須要加上如果這個鬼舞辻無慘並不是那個大正時代的惡鬼的可能性。畢竟富岡先生和煉獄先生在這個世界都表現地和過去截然不同,好似變成了全新的、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的個體。

  鬼舞辻無慘的腳步稍頓,在穿過校門口第一個通行燈後特意側過傘等日暮葵跟上來;他目前為止的確表現地無害又有人情味,但是...日暮葵並不敢拿自己主觀的判斷和家人的生命安全做賭注。

  她加快了腳步,走到鬼舞辻無慘的身邊;她剛才已經在手機上查過了「陽光過敏」的症狀,短暫的和陽光接觸並不致死。

  那麼,接下來就來驗驗看你是人是鬼吧——!

  日暮葵驟然側身上前抓住了鬼舞辻無慘舉著傘的手臂,病弱少年纖細的手腕被長袖制服包裹著。

  就在日暮葵以為對方會被自己的力量輕易帶動、從而脫離傘下的那瞬間,平靜直視著前方的鬼舞辻無慘似乎早有所察般地持力不動,爾後輕輕一掙就脫離了日暮葵的桎梏。

  他依舊穩穩地舉著那柄傘,蒼白的手指捏著黑漆的傘柄。

  「...!」

  相比起日暮葵如臨大敵的表情,鬼舞辻無慘冷靜地多,他偏頭看向她,蒼白的臉籠罩在傘下的陰影中,玫紅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想干什麼?」他問道。

  日暮葵知道自己還是輕敵了,她僵著臉、瞪著他,保持著戒備後退一步,試圖拉開距離——此時,一輛單車正巧衝上人行道來。

  單車的主人並沒有料到日暮葵會突然後退,他驚叫著捏下剎車躲避;就在他受不住作用力,就要直直撞向日暮葵時,一柄黑傘猛地擋向他的車把,衝擊了原先的車行軌跡——

  日暮葵被鬼舞辻無慘一拉胳膊,再度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貼上了對方的胸膛,側臉因為意外的撞擊還有些發疼。

  一手按住她後背的鬼舞辻無慘正立在燦金色的陽光之中,他玫紅的眼睛、蒼白的皮膚還有沉墨般的頭發失去了陰影的襯托,顯得明媚又美好。

  他...正站在陽光下。

  日暮葵親眼見證了這一點,但又覺得眼前的一切並沒有通過意識流進她的腦袋。

  他不是鬼嗎...?

  鬼舞辻無慘翹起冰涼的手指稍顯強硬地將仍傻愣愣扒著自己的日暮葵抵開,然後撿起掉落地面的黑傘舉過頭頂,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日暮葵掉頭回到學校拿回了自己的日輪刀。

  在劍道部訓練時間抽空出來的繼國緣一似乎是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日暮葵的神情實在是魂不守舍,他也就把多余的話吞了回去。

  「下次不要再帶這種危險物品來學校了,如果你需要練習的話,可以找我拿劍道部的鈍劍。」他最終簡單地囑咐道。

  放學後的鬼滅學園比上課期間熱鬧地多,畢竟這裡崇尚校風自由,也十分鼓勵學生們參加課余活動;往來間都是熱熱鬧鬧結伴參加部活的學生們,還有帶著袖章在庭院裡收拾下昨日的招新裝飾的學生會干部們。

  日暮葵抱著她的日輪刀,慢吞吞地繞過綜合樓門口一堆因為爭搶「童磨學長的心理疏導券」大打出手的女孩子們,又在經過高一組教學樓時被班主任甘露寺小姐叫住噓寒問暖了一番;期間日暮葵還認出了她身邊陪著的黑發男子、被甘露寺小姐介紹為是「高二組數學老師」的伊黑小芭內正是鬼殺隊的那位蛇柱大人。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日暮葵已經可以很自然地頂著伊黑先生頗具壓迫感的視線拒絕掉甘露寺小姐的「一起去吃甜品吧」的邀請了。

  最後,她轉到行政樓內,在一樓的行政展示廳裡仔細確認了鬼滅學園的理事長,那位之前被她誤認為是產屋敷大人的後代的青年男子,本名正是和鬼殺隊現任主公產屋敷大人重名的「產屋敷耀哉」。

  她早該想到的,「鬼滅」和「鬼殺隊」之間的聯系。

  照片中的男子微微彎起淡紫色的眼睛,平和從容地微笑著;他的臉在日暮葵的腦海裡漸漸和體虛孱弱、半臉被紫色疤痕侵染的主公大人重疊在一起。

  在另一面的現任教職工展示牆上,日暮葵找到了對應鬼殺隊九位柱大人的九名教師——不,應該是十名。

  日暮葵輕輕地摸上照片裡眯眼微笑的雷行六郎先生,他在這個世界裡仍然還活著。

  照片下的一行小字裡標清了他的職務:「高一組物理教師;足球部指導監督」

  「那麼...就是有再見的機會了。」

  在這個世界裡,他們不必過上與惡鬼沒日沒夜廝殺的艱苦日子。

  這裡陽光正好,他們都還活著。


第24章       

  日暮葵回到自家神社門口時, 正好碰見她媽媽推著自行車從另一頭道上走來。

  「小葵,」媽媽叫住她, 將車簍裡的幾盒藥膏遞給她, 「這是治療過敏的外敷藥, 你幫我去給無慘送去, 看著他塗好——我看他好像有點過敏了。」

  鬼舞辻無慘之所以會過敏完全是因為日暮葵對他做出了過分的舉動, 但是他好像並沒有向她媽媽告狀。

  日暮葵接過藥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盒的邊角,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鬼舞辻和我說了,他...是有陽光過敏症?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病啊?」

  「噓...!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生病的事情哦?」媽媽日暮瞳嚴肅地告誡道,「他從小就身體不好, 即使這樣還堅持在完成學業——明明是正青春的時候卻連陽光都不能享受, 你可不能隨隨便便戳別人痛腳,知道了嗎?」

  日暮葵想起之前對方頭也不回地離開的樣子, 自己的行為大概早就傷害到了他——但是, 她又該怎麼對待這個可以站在陽光下的「鬼舞辻無慘」呢?

  如果她目前生活的平成世界是不同於那個大正世界的全新時空, 那麼,那個罪孽深重的惡鬼「鬼舞辻無慘」的罪過又該不該加之到他的身上?她又真的能夠大度到心無芥蒂地和他在同一片屋檐下生活嗎?

  ......

  日暮葵拿著藥膏敲響了鬼舞辻無慘的房門;她並沒有指望對方能夠來應門,正准備隔著門提醒他自己將藥膏放在門口了——但事實上,鬼舞辻無慘很快為她打開了門。

  他脫下了淺茶色的西服外套,解散了領結, 只穿著素白的襯衫;原本扣至喉結的領扣同樣解開了幾顆,露出他慘白色的脖頸皮膚,以及其上密布的過敏性紅點。

  「...!」他的症狀嚇了日暮葵一跳, 皮膚越白,就越襯地那些微微凸起的紅點斑駁又可怖。

  鬼舞辻無慘側過身去,避開日暮葵落在自己喉頸的視線;他攤開手舉至日暮葵眼前,示意她把藥膏呈上,同時,他又輕描淡寫地提起了別的事情:「如果你今天的數學作業不會做的話可以來問我。」

  對方表現出的大度和友善讓日暮葵心裡有些不好受,她低聲回答:「謝謝...還有,之前的事情不好意思。」

  「沒事。」他輕而易舉地選擇原諒了日暮葵做的錯事,玫紅色的眸子甚至漾起一絲溫和的意味來。

  這樣的反應讓日暮葵不可避免地起了疑心,但是今天的事情的確是她冒犯了,她立刻掩下心裡的異常,再次道歉後走出了鬼舞辻的房間。

  房門關閉。

  鬼舞辻無慘冷淡地收回目光,修長的手指慢悠悠地擦過疼癢難忍的脖子。

  他出生於產屋敷家族,自小體弱多病,連普通的日光也接觸不了;很多人眼裡尋常的事物,例如清晨的朝陽、午後在操場上的奔跑,都是他永遠觸及不到又彌足珍貴的渴望。

  迄今為止,為了抓住重獲健康的那些渺茫的希望,鬼舞辻無慘已經做出了許許多多的努力。這次孤身一人來到東京,寄人籬下住進日暮神社,也是聽從了家裡長輩提出的古方——與侍奉神明的巫女家族「結緣」,說不定可以消除他生來的殞損命格,以此作為嘗試。

  日暮神社繼承人的獨生女對他這個初來乍到的外來者有所戒備,用無聊的手段檢驗他是不是在裝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他家老一派的長輩在和日暮家商量此事時也有刻意將話題往聯姻的方向上靠。但事實上,鬼舞辻無慘本人對此事延伸出去的一概好處,如日暮名下的財產什麼的沒有絲毫的興趣,他所關注的也只是那個古方是否能夠真實生效。

  冰涼、帶著古怪氣味的藥膏沾上他的指腹,鬼舞辻無慘面無表情給自己的脖子、臉頰上藥,觸及傷口時的刺痛感沒有讓他哪怕皺一下的眉頭。

  為了健康地活下去,他可以付出一切。

  就像惡鬼為了逃脫獵鬼人的追捕,化為普通人的模樣藏匿人群之中;他為了能夠在這裡長久居住,也願意偽裝出一副和善溫順的模樣打消這個家庭裡所有人不必要的戒心。

  ......

  夜晚來臨,日暮葵本應該盡快回到大正去和等在那裡的產屋敷大人和蝴蝶忍他們報個平安,但是,她內心還存有一絲的不確定。

  夜晚是屬於惡鬼的時間;鬼舞辻無慘該不會在此時搖身一變,長出獠牙來吧?

  她在門口兜兜轉轉產生的動靜很快引起鬼舞辻無慘出來開門,他已經換上了睡衣,大概是剛洗漱完畢,蜷曲的鬢發沾濕了耷在臉側,臉上帶著些許潮氣。

  他很有耐心地看著日暮葵:「有什麼事情嗎?——你帶著這些行李,是要去...?」

  日暮葵將包裹以及日輪刀往背後藏了藏,鎮定地回答道:「有些事情要連夜出門,明後幾天大概也不會去學校了。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希望這個理由不要太牽強——日暮葵心裡惡寒。

  好在鬼舞辻無慘並沒有做出什麼煞風景的反應,他只是輕輕地、意有所指地「哦」了一聲,玫紅色的眼睛盯著日暮葵,似乎在等她開始她的道別。

  「咳...」日暮葵把自己尷尬到了,不過她不把這件事搞清楚實在不放心,她撓了撓自己的臉頰,低聲問道,「鬼舞辻同學,其實在告別前我有一個非常好奇的事情想要知道——請問你有小虎牙嗎?就...就是那種長在兩邊的那種,能讓我看一眼嗎,一眼就好...!」

  「......」鬼舞辻無慘沉默了,反復提醒了幾遍自己不能忘記人設後,他咬著牙掀起了自己的嘴唇。

  提出這種稀

  奇古怪要求的日暮葵似乎並沒有作弄他的意思,她真的是急迫又仔細地觀察了他的牙齒,然後舒了口氣,頗為開心地衝他揮了揮手。

  「那我就放心地走啦,再見,晚安!」

  「...晚安。」鬼舞辻無慘看著她奔奔跳跳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真是個麻煩又好騙的家伙。

  *

  日暮葵穿越過古井。

  此時是大正的夜晚;日暮葵一邊爬上古井,一邊內心還有些惴惴不安——此前她從未在夜晚時分趕過路,萬一運氣不佳碰到鬼就有些麻煩了,畢竟她也不是很確定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能不能斬下鬼的頭顱。

  不過,等日暮葵一出木屋,她就意識到自己的擔心實屬多余了。

  木屋外,終年繁盛的紫藤花樹下站著一位黑發青年,他的半張臉被繃帶一圈圈纏繞著、因而看不出神色,但那雙橙綠異色的瞳孔流露出的冷淡和不耐煩讓日暮葵心頭一跳——他大概已經在這裡等了她很久很久了。

  好在蛇柱伊黑小芭內先生並沒有過多糾結此事,他向日暮葵的方向走了一步,冷聲傳達道:「主公大人請你前去他的宅邸進行報告,接下來我會帶你過去。你要跟上,走丟了的話我不會管你。」

  他說話時,纏繞在他頸間的小白蛇卻異常友好地衝日暮葵吐了吐舌頭;伊黑先生面無表情地壓住小白蛇的腦袋把它按了回去。

  此後就是一段瘋狂的疾速趕路。

  日暮葵不敢揣測伊黑先生說的「不會管她」是真還是假,只好咬著牙努力追著他都快到模糊的背影一路狂飛;要不是她的花之呼吸有所長進,肯定早就被對方甩到了千裡之後。

  末了,他們站在重山包圍間的產屋敷宅邸前,大氣不喘一下的伊黑小芭內上前敲了門;由一位打著燈籠的短發女孩將他們帶向正廳。

  通往正廳的飛石道旁有一處水榭,有成群的烏鴉正棲息在屋檐上;它們很安靜,黑夜中黝黑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這個方向。

  突然,其中有一只烏鴉撲扇著翅膀直直向日暮葵衝來。

  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饒是在蝶屋這種鎹鴉往來特別多的地方待了這麼長時間,日暮葵也沒有分清它們之間的區別;但她看著這只飛撲來的烏鴉樣子的烏鴉,卻莫名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小寶...?」日暮葵不確定地叫道,「你是小寶嗎?」

  大概入夜後有烏鴉宵靜,小寶只是瘋狂地點著頭,然後飛到日暮葵的肩膀上啄了啄她的耳朵。

  「我還以為你和雷行先生一起...」日暮葵感慨萬分,剛到宇髓先生府邸那會兒,她還拜托府上的烏鴉找過它的消息,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她順著小寶的羽毛摸了摸它溫熱的腦袋,它還活著,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啊。

  伊黑先生和引路的小女孩都沉默地往前走,並不注意日暮葵這邊的動靜;於是日暮葵壓低了聲音和小寶說道:「等我以後成為鬼殺隊的成員,可以分配鎹鴉之後,你就回來我身邊,好不好?——我保證,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的。」

  小寶濕潤黝黑的豆豆眼眨了眨,突然在日暮葵的肩上一個借力往來時的方向飛走了;再度回來時,它將嘴巴叼著的一個細長的東西放到了日暮葵的掌心。

  在朦朧的月光下,日暮葵認出了這支黏上斑駁劃痕的太陽紋簪子——

  這是她曾經抵押給雷行先生、作為她一定會回來的承諾。

  「...謝謝你告訴我,小寶。」日暮葵微笑起來。

  ......

  產屋敷大人正等在正廳。

  廳內點上了燭火,又為了使桌案邊更加明亮,因而圍上了繪著紫藤花和神鳥的屏風。

  「主公大人,人我已經帶到了。」蛇柱先生簡單地報告道。

  廳內除了他這一位柱,還有水柱富岡義勇先生;日暮葵曾經聽蝶屋的女孩子閑談的時候提起過,每位柱先生都會有親自管理的轄區,而水柱和花柱的轄區就是最貼近於主公大人居所的,因此相應的也會有更多由主公直接下達的特急任務。

  燭火的暖光將產屋敷大人的五官加深幾分,這樣看上去的確和鬼舞辻無慘有幾分驚人的相似;他看向日暮葵,嘴角微微揚起:「葵小姐,我很高興你平安地回來了,蝶屋那邊我已經派鎹鴉送出了消息,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收到了——那麼,接下來就請你詳細講一講你所得到的新情報吧。」

  日暮葵的陳述圍繞著兩個話題展開。

  一是她的同班同學,名叫鬼舞辻無慘的男生從目前的檢驗來看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可以照射到陽光而不死,也沒有鬼族的獠牙,並且根據日暮葵的觀察,他的確是需要喝水進食的。

  二就是鬼滅學園裡的師生構成。老師們頂著鬼殺隊的柱大人們的臉、名字、聲音等等,但好像並沒有大正時代的記憶;而學生中則有日暮葵認識的我妻善逸這樣的鬼殺隊預備役,也有鬼舞辻無慘這樣的鬼的存在。而且,日暮葵並沒有認全鬼殺隊的成員,因此在這方面也不能完全作下定論。

  她話音落下,廳內一片寂靜,只能偶爾聽到燈油濺起的劈啦聲。

  日暮葵倒也不擔心他們懷疑自己所說話的真實性,畢竟她能夠從一口井裡隨意穿梭兩個世界這樣玄妙的事情都被大家良好地接受了;她靜靜地等待著他們將這一切理順。

  片刻後,尚在思索中的產屋敷大人追問道:「你能夠仔細描述一下你目前在那個世界遇到的幾位柱分別有什麼樣的細節、特征嗎?」

  「唔,」日暮葵回憶了一下,挑著重點回答道,「富岡先生是我們班的體育老師——就是教我們運動,踢足球、跑步那一類的,我之前也說了『他』的長相聲音就和水柱富岡先生一模一樣,講課就是完全念教材,超級無聊,而且很凶,因為我沒有穿校服而狠狠罵了我,讓我出去罰站...!」

  日暮葵說著說著還帶上了點控訴,對著一旁茫然而無辜的水柱先生皺了皺鼻子。

  然後她又談到煉獄先生的大嗓門,最後以伊黑先生的情感經歷作為收尾;她說:「...蛇柱先生在學園裡是物理老師——物理就是一門神秘深奧的學科——他疑似在和我們班的班主任甘露寺小姐談戀愛,因為甘露寺小姐之前邀請我和他們一起去吃甜品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用『你這個電燈泡趕緊給我拒絕』的眼神看我!」

  呼!當著正主還有主公的面吐槽而且他們還不能反駁,真的是雙倍的快樂!

  等日暮葵在心裡偷偷地笑完,她發現除了伊黑先生是一副想要劈個地縫鑽進去的狀態外,產屋敷大人和富岡先生的表情都嚴肅了幾分。

  「甘露寺小姐...全名難道是甘露寺蜜璃嗎?」產屋敷大人得到日暮葵不明所以的肯定回應後,有些困擾地嘆了口氣,「那麼事情就顯得更加難辦了——葵小姐應該不知道,畢竟這是還沒有透露到外部去的消息,甘露寺蜜璃就是新上任的戀柱。」

  日暮葵「啊」了一聲:「那我們的化學老師珠世小姐難道也是鬼殺隊的成員嗎?」

  「珠世...?」產屋敷耀哉似乎是震驚似的怔了幾秒,他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起來的黛紫色眼眸直直地看向日暮葵,「她...並不能算是鬼殺隊的一員,但某種意味上,她與我們站在同一陣營。」

  「「正」是學園的教師,而「反」存在於學生中嗎?」產屋敷大人摩挲起下巴,「甘露寺還有珠世的存在...也就意味著光是這個學園裡師生的名單都能夠傳遞給我們巨大的信息——如果將這些信息為我們所用,說不定能夠找到那些只憑鬼殺隊目前情報網所搜集不到的至關重要的情報。」

  「比如能夠為鬼殺隊所用的新的助力,又比如鬼舞辻無慘還有他麾下那些十二鬼月的容貌、特征。」

  日暮葵聽懂了產屋敷大人的意思,他這是要將疑似影射了鬼殺隊和惡鬼全員的鬼滅學園作為情報網,反推出對鬼殺隊有利的信息。

  「日暮葵,」產屋敷大人終於露出了今夜的第一個柔和下來的笑容,「我們似乎推理出了紫藤塚將你送來我們這個世界的真正原因了。」

  「你願不願意,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作為使者將那個世界的信息傳遞給我們呢?」

  其實,在此之前,日暮葵也深刻地思考過她被井選中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她生在元旦,又或許是因為她的胎記是像征著光明的五芒星,但是在大正長達幾個月的訓練經歷讓日暮葵不得不承認,至少在呼吸法上,她是完全沒有天賦的。

  被神明選中的巫女理應有異於常人的特質,也理應對這個惡鬼橫行的世界有所幫助。

  或許產屋敷大人所言才是她真正該努力的方向。

  日暮葵自然不會拒絕。

  ......

  夜深後,日暮葵才從主公大人的宅邸出來;依舊是伊黑小芭內先生送她去蝶屋。

  此前鎹鴉有傳信,他們隔著一大片藥田就看見蝶屋門口掛起了兩盞通明的燈籠;幾個裹著羽織的女孩子們正擠在門口等待著。

  日暮葵知道自己的突然離開讓大家擔心了,她挨個把軟乎乎、臉上混雜著擔憂和喜悅的女孩子們抱了個遍,連叉著腰、臉色還不是很好的忍也沒有放過。

  神崎葵比忍不心狠那麼一點點,敲了敲日暮葵的腦袋說道:「手這麼冰涼也不知道穿多一點!還是我有先見之明,在廚房裡煮了小豆年糕湯,大家趕緊一起去喝吧——還有蛇柱先生!」她當然也不忘招呼上沉默地站在一邊的伊黑小芭內。

  但伊黑先生搖了搖頭,只是叫住了日暮葵,他的異色瞳孔在夜光下像蛇一樣反射著幽幽綠光,但由於他是柱先生,這一切顯得又不是那麼可怕;他在日暮葵回望過來的視線中難得地露出了有些糾結的神色,最後也只是意有所指地命令道:「日暮葵,不許把關於我的事情說出去。」

  關於他和甘露寺蜜璃小姐的事情。

  蛇柱大人大概也有自己的考量;日暮葵會意,衝他點點頭。

  *

  廚房裡咕嘟咕嘟地熬著大鍋的小豆年糕湯。

  神崎葵說著「難得一次夜宵就不要在意體重啦」,一塊塊地往湯裡加著冰糖;最後端出來冒著熱氣的年糕湯果真喝一口就一直甜到了腮幫子。

  大家圍坐在一起,日暮葵簡單地復述了一遍自己和主公的對話;但是比起鬼殺隊情報網這類的事情,女孩子們明顯更對「鬼滅學園」本身更感興趣。

  「那也就是說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小小葵的世界裡生活著咯,而且還是校友什麼的——以後你回學校去可一定要把我們每個人認識全了啊!」

  「那當然!」日暮葵不假思索地應道,「到時候我還把大家都組織起來拍一張學院風大合照帶回來給你們看。」

  「啊,如果是那個世界的話,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蝶屋大合照吧。」

  圍坐在一起的女孩們聽懂了這句話——

  這還是入春以來,蝶屋的女孩子們第一次聚在一起談論起那些因鬼而故去的繼子們的事情;只不過,在滿腔悲傷的豁口處,有一塊紗布將眼淚層層裹住,它是不斷湧攜向前的時間,也是因「那些孩子們也在一個沒有惡鬼、沒有廝殺的世界裡生活著」的些許慰藉。

  *

  日暮葵在蝶屋的第四天凌晨,產屋敷大人派鎹鴉送來了近幾批次鬼殺隊甲級及以上成員的名單,還有記錄著被柱大人們斬殺的十二鬼月下弦鬼們信息的卷軸。

  這些都不算是什麼高級機密,日暮葵就放心地將它們揣在身上,一路趕回了現代。

  她躡手躡腳回到家裡的時候,媽媽瞳早就起床在廚房裡准備著給孩子們帶去學校的便當了;看到日暮葵打著哈欠扶牆進來,媽媽無奈地嘆了口氣,幫忙沏了杯濃咖啡:「你這個樣子去學校怎麼辦啊,還聽不聽課的?看你這次月考能考多少分!」

  日暮葵捧著咖啡還沒喝,但已經被她媽媽的話嚇得精神了不少,她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我現在還剛過開學第一周吧?!怎麼你就開始暢想我的月考成績了?」

  「機會是留給早做准備的人的!」她媽媽語重心長,一邊把盛了煎蛋培根的托盤推到日暮葵面前,「你知道無慘學習有多用功嗎?每天晚上都看書到大半夜,周末的時候還特意去買了許多輔導書——你學習上有了不會的地方要認真向他請教,千萬不能...」

  鬼舞辻無慘居然在認真學習,還秀到了她媽媽面前!

  日暮葵在心裡偷偷翻了個白眼,但面上還是謙虛而老實地直點頭;她良好的態度讓媽媽稍微滿意了些,這才消停了嘮叨,轉而把粉藍黃三個便當盒疊到了日暮葵面前的桌子上:「這三盒便當你拿兩盒放到書包裡去,其中一盒給狛治帶去,再叫他晚上來家裡一起吃飯。他媽媽這幾天回老家、他爸爸又不是會做飯的——我看他肯定沒好好吃飯,隨隨便便就應付過去了。」

  日暮葵「哦」了一聲,她也不是很好奇媽媽是從哪知道狛治和自己一個學校這個消息的,三兩下把最後一口培根劃到嘴裡後就起身回臥室收拾書包、換校服了。

  鬼滅學園的春季校服內搭是白襯衫配茶色百褶裙,外穿同樣茶色的西服外套,的確算是周邊街區裡好看又醒目的校服款式;日暮葵拎著書包慢吞吞地跟在打著黑傘的鬼舞辻無慘身後,一路上也有許多穿著同款校服的少男少女與他們擦肩而過。

  已經處在花季末期的櫻花樹仍固執地在鬼舞辻的黑傘上黏上了幾朵粉色;對方一無所察,日暮葵也就壞心眼地假裝沒有看見。

  今天是周一,上午除了復刻上周的國文和化學理論外還多了一節由不死川實彌老師教授的數學課。

  日暮葵本來是有些昏昏欲睡的,但在頂著風柱臉、也擁有著同款暴躁脾氣的數學老師時不時噔噔噔狂拿手掌砸黑板的聲響下也漸漸找回了意識——她探頭到鬼舞辻無慘攤開的教材前看看現在是講到了第幾頁;周圍的同學也是差不多的狀態,被這個壞脾氣,一回答不上問題就吹傷疤瞪眼睛的數學老師深深地震懾到了。

  下課鈴響,恢復冷靜的不死川實彌還頗禮貌地和學生們鞠了躬,才離開教室;大家俱是松了口氣。

  「日暮同學你之前一直沒來上課還不知道吧...」鬼舞辻無慘的前桌,一個染著金毛的男生半側過身來,胳膊肘就大咧咧地撐在鬼舞辻無慘的課桌上,壓折了他的教材頁邊——鬼舞辻無慘收拾筆袋的動作危險地一滯,男生還無知無覺地衝著日暮葵神秘地傻笑,「班級裡都傳遍啦,不死川那個暴躁老頭臉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你好奇嘛,我可以告訴你!」

  「......」日暮葵覺得這男孩子的膽子還是挺大的,為了他的生命安全,她伸手示意人家把胳膊肘往後退退開,順手幫鬼舞辻無慘撫平書頁的折痕後,她才回答道,「你得小心不死川先生聽到你這麼叫他哦,至於其他我倒是不很感興趣。」

  日暮葵早就從蝶屋的女孩子們那裡打聽來的風柱先生滿身疤痕的來歷——他是人類中罕見的「稀血」,血液的氣息會吸引來鬼,他就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提高獵鬼的效率。

  知道了這種事情,即便這位現代的不死川先生或許沒有那麼悲傷的過去,日暮葵也是絕對做不到以輕松的口氣談論起他的傷疤的,她對男孩子有禮又克制地笑了下:「抱歉。」

  「不不...應該道歉的是我!你不是這種...總之抱歉!」金發男生立刻局促又有些羞赧地擺了擺手,轉回身去了。

  冷眼旁觀了這一切的鬼舞辻無慘沉默地將教材合上塞進桌洞,他也察覺到日暮葵幾乎是黏在自己臉上的視線,於是微側過頭回望過去。

  「你生氣了嗎...?」日暮葵小心翼翼地品味著他臉上的冷靜——這可是鬼王的復刻品啊,雖然是人類的身份,但是難道不應該也多多少少展示出些壞人的睚眥必報來嗎?

  鬼舞辻無慘沒有想到日暮葵此時在意的竟然是他的心情,他有些古怪地抿了抿嘴唇,最後還是低聲回答:「...沒有。」

  雖然沒有生氣,但他必然是在心裡給前桌這個蠢貨記了一筆,等待心情不好時報復回來的——不過這樣事情,他才不會告訴日暮葵。

  *

  課間時,日暮葵任勞任怨地跑下一樓,給E組的狛治同學送便當盒。

  E組是特長生混合的班級,教室後排的儲物櫃頂零散地堆著畫材、樂器和體育用品;教室內幾乎是掀翻屋頂的吵,日暮葵一眼就看到那個粉色的腦袋被周圍一圈的男生圍住、正專心致志地埋頭按壓著手裡的游戲機。

  怪不得剛才給他發消息也不回。

  日暮葵敲了敲教室的門,雖然這動靜比起教室裡的熱鬧並不算什麼,不過還是引起了幾個站在教室的後門一邊閑談一邊對著粉餅鏡補妝的女生們的注目。

  「不好意思,」日暮葵抿起一個友善的笑容,「能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狛治同學嗎?」

  為首的女孩稍顯好奇地上下看了眼她,然後回過頭拉長了聲音、用著熟稔的口氣喊道:「狛治——!狛治——」

  沉迷游戲的狛治同學這才抬起頭來,他有些不耐煩地揉亂了頭發,應道:「有事快點說!」

  女孩有些被駁了面子,語氣淡下來:「又不是我有事,你有人找!」

  「什麼有人找...」狛治皺起眉頭,在重新投身回游戲的前一秒,他朝教室後門投去不經意的一瞥——日暮葵正站在那裡,衝他威脅似的揚了揚眉毛。

  「...!」狛治立刻將手上的游戲機如同炸.藥.包一樣甩到了另一個眼巴巴站在一邊的男生手上,對方如獲至寶。

  「啊,你怎麼突然來了...」狛治心虛地別開視線,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步向日暮葵走來。

  「因為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復。」日暮葵把手上那盒和他頭發很搭配的粉色便當盒遞給他,她裝作沒有察覺到之前那群女生們探究的眼神,只是鎮靜地通知道,「我媽媽讓我帶給你的,還讓你晚上來我們家吃飯。」

  狛治看著這個粉嫩、上面還印著小兔子的便當盒有些遲疑,但在日暮葵的視線下還是屈辱地接了過去;他微微俯下身子,另一只手扶著後頸道謝:「瞳阿姨費心了,但是我晚上...有點事情,抱歉。」他含糊地拒絕了。

  「喔,」日暮葵也能猜到他的課外生活大概是豐富多彩的,「那我和我媽媽說一下——不過你還是要好好吃飯的,也不能到處打架。」

  狛治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胡亂應了之後,轉而問道:「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啊?上星期有好幾天我來你家門口等你一起去上學,你媽媽都說你有事不去學校了——而且你家裡住的那個每天撐著黑傘走來走去的男的到底是什麼人啊?你家親戚?」

  日暮葵正想作答;但此時,她背後突然有人粗聲粗氣地說道:「讓開,別擋在教室門口!」

  『擋在教室門口』這個說法著實有些冤枉人,日暮葵和狛治交談時特意選擇了離後門有幾步之遙的走廊側;她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是獪岳。

  那個桃山上前鳴柱先生的弟子之一,我妻善逸的師兄。

  不過在這個世界,他顯然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穿著松松垮垮的制服,將領結和狛治一樣胡亂扯開,露出鎖骨一處的皮膚。

  日暮葵看著他就想起了大正版獪岳此前討人厭的強弱發言,但還不等她有所回應,一旁的狛治就先不樂意了,他淡藍色的眼睛一眯,上前幾步徹底將走廊堵了個嚴嚴實實,他一手手臂隨意地勾搭上日暮葵的肩膀。

  他說:「就擋著你了,怎麼了?」

  「你...!」獪岳大概沒有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招來了班上出了名難纏的狛治的注意,但礙於得罪他實在是不明智,獪岳也只能憋氣。

  狛治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距離地近了就愈發被這種他獨有的氣息所包圍。

  有人撐腰的感覺還是不錯的——日暮葵心情好轉,於是還是大度地給獪岳這個『熟人』打了圓場,她往前一步脫開狛治的手臂,然後擺了擺手:「算了,馬上就要上課了,你們回教室吧——狛治你的便當可別忘了吃!」

  狛治臉上的表情稍微軟和下來,他衝日暮葵的方向點點頭;在女孩子轉過走廊盡頭後,他才收起那副溫和的樣子,似笑非笑地勾過了獪岳的脖子。

  這是和他剛剛對日暮葵做的差不多的動作,但獪岳卻被他的力量拖地一踉蹌——

  「下次就沒那麼簡單放過你了。」狛治慢騰騰地宣判道。

  作者有話要說:

  此後開啟日更,不定期加更(看我肝的肝不出來

  ps.我發現我寫吃的除了X豆年糕湯已經寫不出別的東西了,在下次我寫出綠豆年糕湯前大家能否給我點意見參考參考orz

  pps.攻略好慘主要靠好慘自己的腦補hhhh

  
第25章       

  午休時, 日暮葵向班長要了一張社團申請表帶回座位填寫。

  為了盡快在鬼滅學園搜集到鬼殺隊需要的資料,最近的一段時間她都會花更多的時間待在現代這個世界;但是鬼殺隊半年一次的藤襲山選拔已經迫在眉睫, 日常的劍術訓練也不能中斷。

  在家裡揮舞著日輪刀進行高強度的訓練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日暮葵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申請加入學校裡的劍道部社團;大家都說劍道部是學校的王牌部門, 拿全國冠軍拿到手軟的那種——日暮葵其實也挺好奇那對繼國兄弟的真實劍術水平到底厲害到哪種程度, 比起修習了呼吸法的她來說又是怎麼樣的——如果真有傳言中那麼厲害的話, 向他們討教一下倒也是件好事。

  「你要申請社團?」日暮葵將便當盒推在一邊、埋頭填寫表格的動作引起了鬼舞辻無慘的側目。

  「嗯。」日暮葵原本只是草草應了一聲的,但是她又想起來自己得多多和鬼舞辻套個近乎,方便從對方身上獲取情報;於是她立刻停筆,很是認真地和他胡扯道,「我對劍術啊, 拳擊啊, 相撲啊這類還是挺感興趣的,所以自己也想要試著學學看。」

  「......」鬼舞辻無慘對她的小愛好不置可否, 他慢條斯理地打開了自己的藍色便當盒, 但是當他看到裡面的菜色後, 他的眉頭卻忍不住皺了起來。

  難得看到鬼舞辻有這樣外露的情緒變化,日暮葵暗含激動地湊過去看:便當盒裡就是日暮葵吃了十幾年的極其普通的媽媽風格菜系,豬肝、章魚香腸、西蘭花還有炒雞蛋。

  她媽媽給三人准備的便當一式三份,日暮葵在鬼舞辻的便當盒裡看到自己一貫討厭的西蘭花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等等,這種相似的表情——日暮葵好像懂了, 她看向鬼舞辻無慘:「你也不喜歡吃西蘭花嗎?」

  「是豬、肝。」鬼舞辻無慘幾乎是嫌惡地將便當盒推地遠了些,「為什麼每天都有豬肝?更加讓人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人類要去吃這種東西?」

  另一個世界的你還生吃人呢...日暮葵咽下不合時宜的吐槽, 她想著要不要把鬼舞辻無慘討厭吃豬肝這件事記錄到《鬼舞辻觀察手冊》裡,一邊和他提議道:「正好,你不吃豬肝,我不吃西蘭花,我們交換一下吧。」

  「可以。」鬼舞辻無慘贊同,拉過了日暮葵黃色的便當盒。

  ......

  日暮葵遞交申請表時已經錯過了新生正常入社的時間,幫助評判新生劍術水准的一對一對抗賽也已經在上周五產生了最終結果。

  「按照我們的慣例,因個人原因錯過對抗賽的默認進入三軍。或者你需要和新生裡二軍的第一名對劍,勝利之後才有可能升上二軍。」

  劍道部三年級的部長告訴日暮葵。

  日暮葵來參加這個社團的目的自然不是想成為一軍出戰全國大賽,因此心態良好地接受了這個消息,她追問道:「部長,那麼三軍平時的訓練是什麼樣的呢?可以正常使用體育館嗎?」

  「體育館這麼大,你自己安排的話當然是可以的。」部長回答,「三軍並不會強制訓練,只會由二軍來教你們一些基礎的入門訓練,指導老師的教授重心肯定是放在一二軍那邊的。」

  可以使用場館、訓練時間自由,簡直完美契合了日暮葵的需求;她笑起來,衝部長鞠躬道謝。

  「沒...沒事!」劍道部部長摸了摸後腦勺,對著這個本批新生中唯一的女生囑咐道,「我們社團基本都是男生,你來訓練的時候記得換上統一的訓練服,如果有人纏著你的話就趕緊來告訴我。」

  日暮葵點頭,然後在部長的指示下去到綜合樓的學生會辦公廳給自己的報名表錄入。

  她走進學生會所在的樓道時,正巧碰見蝴蝶忍抱著一摞資料風風火火地推門出來,她甚至沒有分給日暮葵一絲一毫的注意,就這樣擦肩而過了——日暮葵受到了傷害,她還是比較想念蝶屋那位嘴硬心軟的家伙。

  日暮葵敲門後走進了學生會室;進門拐角處的沙發組上對坐著一男一女,他們之間的茶幾上堆滿了厚厚的資料——日暮葵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位劉海長到蓋住眼睛的女生她並沒有見過,但男生卻是有些臉熟的,正是之前她和蛇柱先生去產屋敷宅邸時前來為他們帶路的黑發『女孩』,主公的孩子產屋敷輝利哉。

  日暮葵好歹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她面色自若地和他們問好,心裡默默把這個情報記住,然後愈發慎重地走向內側辦公桌後的學生會會長。

  她在想,在這個「柱」為教師、「鬼」為學生的學園裡,這個學生會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能夠役使產屋敷大人的孩子為他工作,這位學生會會長到底會是何方奇才呢?

  「打擾了,會長...」日暮葵將申請表放上他的辦公桌,「我是來找你錄入社團申請的。」

  中分頭的男生這才從繁重的文件中緩慢地抬起頭來。

  是一張眼下垂著濃重黑眼圈、兩腮凹陷,疲憊到吐黑氣的臉。

  日暮葵:?

  「請...稍...等...」會長努力地從辦公桌上支撐起來,顫巍巍地接過他新的工作。

  日暮葵趁機掃了眼他胸前別著的名牌,「高二B組-村田路」。

  她記下了這個名字。

  在回家後,日暮葵仔細翻找了鬼殺隊的名單——還真的給她找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人,但是資料顯示此人目前只是癸級隊員,也不知道他是大器晚成還是有所隱藏;這是一個有價值的情報,比鬼舞辻無慘愛吃什麼有價值多了。

  日暮葵興奮不已;同時她也意識到,如果能夠拿到全校學生的名單的話,那麼就更容易排查出有價值的信息。

  但要說學生的名單...恐怕只有學生會的內部系統,還有相應的任課老師手上才會有吧;看來她不光要刷鬼舞辻無慘的親密度,還要好好地拉近與老師們之間的距離。

  不過這一切都不急,她有自信能夠將這繁密復雜的情報網剝繭抽絲成一個個能夠對鬼殺隊有利的情報。

  *

  此後的幾日,日暮葵很好的貫徹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一有空的時候就跑去和鬼舞辻無慘聊天套話。

  開始的時候還有些尷尬,但是尷尬的次數多了之後日暮葵也就得到了臉皮厚度的升華;而且她還發現,鬼舞辻無慘似乎並不會明確拒絕她的『騷擾』,任何時候都是憋著一股氣對她有問必答的——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紳士風度嗎?

  總之,《鬼舞辻無慘觀察手冊》裡的內容越記越多;日暮葵已經知道了他在食物、服飾、生活用品、家庭居所、興趣愛好等多方面的喜好,定向的問題差不多靠聊天弄清楚了之後,她又開始裝作嚴肅認真的樣子和對方討論起「如果你是XXX,你會怎麼樣」的假設性話題。

  大概是日暮葵探尋情報的欲.望太過露.骨,又大概是某天她陪媽媽一起去超市時,極其自然地往購物車裡加入了許多鬼舞辻無慘會喜歡的東西;她媽媽看他們兩個的眼神開始有些不對勁了。

  又一天的晚上,日暮葵習慣性地賴在鬼舞辻無慘的臥室裡,晃著腳看他在課桌前校對兩人的作業本答案;她的媽媽嘩地一下推門進來,雖然手上端著份切好的水果拼盤、理由充分,但她銳利的視線卻探究性地掃過他們兩個的神情、身體距離的位置、還有課桌上攤著的東西。

  在那樣的眼神下,鬼舞辻無慘似乎是不安地挪動了一下。

  倒是日暮葵坦蕩地多,她接過水果拼盤,嘴上埋怨道:「你干嘛不敲門就進來啊,嚇死人了。」

  「我來看看你們做什麼啊,」她媽媽仿佛理直氣壯,在看清桌上攤的是兩人的作業本後又習慣性地嘮叨道,「日暮葵,你有題目不會不可以直接抄無慘的,要問清楚再自己做,知道了嗎?」

  「知道啦!」日暮葵直做鬼臉,「而且鬼舞辻也有作業不會做是問我的嘛,他英語可爛地不得了——對吧?」她衝他挑釁一笑。

  鬼舞辻無慘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看自家女兒還一直對鬼舞辻無慘傻笑,她媽媽先沉不住氣了,咳嗽一聲道:「葵,你下來幫我一起榨果汁。」

  「果汁?不是已經有水果拼盤了嘛...」日暮葵不明所以,被鬼舞辻無慘不動聲色地踢了一下椅子腿之後才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今天晚上,爸爸草太也難得回了家,客廳裡正響著電視的聲音;她媽媽沉默地把日暮葵帶進了廚房,指揮她又是衝榨汁機,又是切水果。

  「媽媽,」低頭給蘋果削皮的日暮葵頭也不回地和她媽媽說,「鬼舞辻他可不喜歡吃黃瓜誒,要不就別放進去榨汁了——我也覺得果汁裡有黃瓜的味道怪怪的。」其實真正不喜歡吃黃瓜的是她,但是如果她說是自己不喜歡的話,媽媽肯定會以營養要均衡的理由拒絕——嫁禍給鬼舞辻無慘,反正媽媽也逐漸知道了對方是個挑食怪,簡直是計劃通!

  然而媽媽半天還沒有回應,等日暮葵回過頭去時,只看見媽媽神情復雜地嘆了口氣,似乎是不忍心打擊她似的點了點頭。

  「算了,這種事情也不該阻止你們的。」她說,「你能感到開心就好了,葵。」

  日暮葵:...?不就是不吃個黃瓜嘛,至於上升到這種高度嗎?

  沒有添加黃瓜的水果汁呈現出一種甜滋滋的暖橙色,日暮葵心滿意足地端著兩杯果汁上樓;在邁上三層台階時,她抬頭發現鬼舞辻無慘正站在樓道拐角處。

  他微微皺著眉頭,玫紅色的眼睛凝視著日暮葵,帶著這樣的神色站在高處,仿佛有著一種上位者的傲慢和漠然;日暮葵好像能夠想像與這人長著同一張臉的鬼王在百鬼代表大會上是怎麼樣一種表情了。

  日暮葵打了個哈欠,將其中一杯果汁遞向他:「內含蘋果香蕉和橙子,都是你會吃的成分,還有,沒加黃瓜——你討厭吃黃瓜嗎?我就不是很喜歡它的味道。」

  似乎是在等待著日暮葵說些其他事情的鬼舞辻無慘抿唇,他確認了日暮葵此時的狀態並不像強顏歡笑,這才接過了杯身帶著涼意的果汁。

  「我和你一樣。」他輕聲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如果有一隊人要來殺你,你傾向於躲在什麼地方?/如果上帝要賦予你一種絕技,你希望是什麼/你做過什麼真實又離奇的夢嗎?/吧啦吧啦吧啦

  好慘內心:草這人是真的煩,問的什麼鬼問題,我不想回答,你給我走開啦

  好慘現實:emmm第一個問題的話,我認為....

  目前無慘的內心os:這女的整天問東問西,好像喜歡我誒。啊她被她媽罵了,大概要哭著和我說不能喜歡我了吧。什麼她被罵了還堅定地喜歡我!


第26章       

  在周末時, 日暮葵回到了大正。

  這日剛好是蝴蝶忍的生日,她手拎著大尺寸的生日蛋糕趕到蝶屋門口時, 正巧碰上了提著一袋花球金魚的花柱蝴蝶香奈惠;她們兩彼此神秘又默契地相視一笑。

  花柱小姐回來蝶屋前剛去過主公的宅邸, 因此也知道了日暮葵在她的世界的新發現;在往後院走的路上, 蝴蝶香奈惠笑眯眯地問道:「我還是有些好奇的——我在那個世界也是老師嗎?教什麼呢?」

  「是生物老師, 而且還是我們學校花道社的指導老師。」日暮葵回答, 這些情報她都已經一一記錄下來,等會兒准備通過烏鴉給主公大人送去,「花道社的社員都是蝶屋裡的孩子們,香奈乎在,忍也在。」

  「啊...生物和花道, 這些都是美好又和平的事物啊。」蝴蝶香奈惠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托著透明袋的底部, 頭頂著紅粉雙色花球的金魚們在水中流暢地游動,她輕聲說道,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惡鬼的存在的話, 也許...」

  她漸低的話語被途徑訓練場時傳來的舞劍破風聲掩沒;一劃一劈一砍, 再循環,枯燥無味的揮刀練習被做的規整流暢——日暮葵也是從新手期過來的,聽到這樣的動靜也大致能估摸出揮刀者的水平,這大概是蝶屋某個病員在做康復訓練吧。

  她們到後院和神神秘秘的神崎葵還有其他早起的蝶屋女孩們彙合,忍的生日驚喜聚會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布置;花柱小姐帶來的花球金魚也已經放進了洗淨了的方型魚缸, 小清她們看到了這樣漂亮的小生命就挪不開腳步,一個個將臉貼在冰涼的玻璃表面,看著它們優雅從容地抖動著尾巴。

  忍的生日會還邀請了村莊裡的孩子們, 時間差不多之後,日暮葵就被神崎葵指揮著去大門那裡接人。村莊的孩子們都不是第一次來蝶屋,但也十分活潑可愛地嘰嘰喳喳、吵吵嚷嚷,但在日暮葵提醒他們這麼大動靜說不定會被還宅在前屋書房裡的忍聽到之後,他們就憋著明媚的笑意,將嘴巴緊緊抿上。

  經過訓練場時,裡面訓練的動靜還在繼續;日暮葵讓孩子們先在門口等一下,獨自走了進去。

  「隊員先生,」她提高了聲音,「今天是蝴蝶忍小姐的生日,不如一起來參加聚會...吧?」

  日暮葵有些訝異地止住了話,因為在偌大空曠的訓練場中央手持木刀的並不是什麼穿著鬼殺隊隊服的病員,而是不久前還躺在床上、身負重傷的時透無一郎;訓練場一側的柱子旁靠著蝶屋難得一見的客人,風柱不死川實彌先生,他的右手手臂纏繞著重重繃帶,又被系在脖子上的麻繩托起——這樣不得動彈的治療姿勢似乎也解釋了為什麼他會老老實實地待在蝶

  屋。

  不死川實彌注意到了日暮葵,衝她點了點頭算做問候;日暮葵也就順勢走到他的身邊。

  「不死川先生,你是手臂骨折了嗎?」

  「沒有...!即使是骨折也不必包扎成這幅奇怪的樣子!」不死川實彌反應激烈,顯然是對這心有怨言已久,「手臂不能動,別說是出去殺鬼了,連給那小孩做示範都別扭極了——搞得現在的訓練拖拖拉拉的。」

  風柱先生居然在教導這樣小的少年劍技和呼吸法嗎?

  「但是,他的力速對於初學者來說已經很不錯了吧...?」日暮葵遲疑地看向仍不知疲倦地一下一下揮刀的時透無一郎,他此時的完成度已經和她剛開始學習花之呼吸那會兒差不多了;如果風柱先生認為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能達到這種程度算是拖拖拉拉的話...應該說是幸好他當時沒有收日暮葵當弟子,要不然遲早得氣死了。

  不死川實彌回答:「對於初學者來說當然是如此——這家伙是個罕見的天才,我們這些柱能達到現在的實力也基本上是靠實戰積累的斬鬼經驗,而他此時就能在揮刀持力時達到的精准把握大概只是憑借了腦內的類似於直覺的東西。」

  「有這樣的能力當然很好,但是,」他皺起了眉頭,「他要參加最近這次的藤襲山選拔。」

  「...誒?」日暮葵震驚,「和我同一批嗎?!那不就是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沒錯。」不死川實彌微頷首,確認了這個爆炸性的消息,「暫且看看吧,有些事情畢竟是急不來的。」

  天才的事情,日暮葵也不是很懂;訓練場上湖綠色長發隨著動作流暢地散開的少年也就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在這樣的年齡背負起與惡鬼之間的血仇,卻又被賦予了如此高度的天賦——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大概是日暮葵在訓練場停留地有些久了,等在外面的孩子們都不耐寂寞地探頭進來,仰著好奇的小臉。

  「他也已經訓練這麼久了,就一起來參加生日會稍微放松一下吧?」日暮葵問不死川實彌。

  風柱先生正要回答些什麼;此時訓練場門口擠著的小蘿蔔頭中的一個突然歡呼一聲,踏著小步子衝向了他。

  「實彌哥哥!」這個扎著兩個朝天辮的小女孩甜甜地粘到了明明長著一張凶巴巴的壞蛋臉的風柱先生身邊;被小女孩一聲一聲甜膩膩喊著哥哥的風柱神情古怪,但一只手被固定著沒法大幅度動作,另一只手又顧及什麼似的卡在半空中,最終也只能混身僵硬地站在那裡。

  「實彌哥哥你怎麼都不來村裡看彌生呀,」小女孩軟軟地笑著,「爸爸媽媽都說要給你做飯吃好好謝謝你救了彌生呢。」

  「咳...因為我很忙,每天都要...」不死川實彌的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番,在看到小女孩露出了稍微有些遺憾的神色,他又改口無奈道,「好啦,有空的時候會去的,真的會去的,你別抓我衣服,去和你朋友們一起啊...」

  沒想到風柱先生居然吃這一套。日暮葵憋著笑,順勢讓他叫停了時透無一郎的訓練。

  「一起去給忍慶祝生日吧!」

  他們一路向庭院熱熱鬧鬧走去時,卻碰到了往反方向走來的花柱蝴蝶香奈惠。

  她蹲下來挨個摸過小孩子們毛茸茸的腦袋,也用溫熱柔軟的手把日暮葵鬢角的發絲抿到耳後,然後她看向風柱,一向微微揚起的嘴角少了幾分弧度,她說:「主公傳來了緊急任務,我現在就要趕過去。」

  「在我的轄區內?那...」

  「似乎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任務,」花柱打斷了他的話,「主公傳我去,就是我的任務了。你們要開開心心地給小忍繼續過生日呀。」她轉向日暮葵的方向。

  「香奈惠姐姐...」日暮葵不知為什麼內心有些發緊。

  「你要好好陪著小忍那家伙,萬一偷偷生我的氣就不好了。」蝴蝶香奈惠的笑容讓大家無法再作勸阻——這畢竟是身為柱的職責。

  她依舊穿著那身淡色的羽織,衣袂紛飛,像一只蝴蝶翩然而去。

  蝶屋內,蝴蝶忍的生日會還在繼續。

  *

  從大正回來後,日暮葵總有些心神不寧。

  坐在教室裡邊摳著手指聽課時,被媽媽趕去幫忙做神社的各種雜活時,晚上躺在柔軟的床鋪上睡覺時,總會時不時感到心底發緊。

  她把這一系列的情緒歸結為藤襲山選拔綜合症;但日暮葵從來都是對自己在大正的情況報喜不報憂的,她的家人根本無從得知她即將要面臨著幾乎是生死抉擇的選拔——她只能將那些負面的心情壓抑在日常的平靜中,又通過每天下午在體育館的劍術訓練傾瀉出來。

  日暮葵是這一批新生中、但卻不是三軍中唯一的女生;但是和她不同的是,那些女生們加入劍道部的理由似乎只是為了追逐一軍當中的帥哥還有那個同樣迷人的指導老師錆兔先生。

  她們從來不穿比起校服來說更加樸素暗雅的訓練服,總是翹著短裙下裸.露的腿坐在體育館的長椅上;比起三軍裡一些對她們嗤之以鼻的男生,日暮葵和女孩們的關系倒是還不錯,因為她們的視線雖然時時刻刻粘著體育館另一頭的一軍隊伍,但從不發出打擾人的聲音來,看到日暮葵訓練告一段落,還會笑著送上水和溫熱的毛巾來。

  「日暮學妹,那我們先走咯?」在一軍訓練結束後,女孩子們就會自覺地離開,她們也對日暮葵留下來加練這種事情已經見慣不怪了;不過她們還是會友善地提醒,「學妹你不要太辛苦啦,過幾個月還會有二三軍輪換賽的,以你的實力,打敗二軍那些家伙肯定沒問題的!加油加油!」

  其實她們對劍術一竅不通,盯著一軍訓練也是為了看帥氣的青春期少年揮灑汗水而已;日暮葵這階段的埋頭苦練似乎完全被她們解讀為了被劃分進三軍的不甘心——她衝女孩子們笑笑,並不多做解釋。

  在這個世界,揮刀時由呼吸法凝聚產生的彩色劍氣似乎並不能被普通人看見;而日暮葵本人自然是能夠注意到自己隨著訓練程度的加深,變得越來越朝熒紫色發展的劍氣的。

  花之呼吸因為使用的劍技軌跡狀似花瓣而得名,而真正將呼吸法運用到極致時也會自然生花;花柱蝴蝶香奈惠每一擊時落下的花為淺色的櫻花,而她也曾說,將呼吸法真正的使用因人而異,日暮葵和她的體質、特長俱不相同,發展出花之呼吸的變式來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到達區區改變顏色程度,並不能說是創造了新的呼吸法;不過,變色極有可能是落花的前奏,一想到突破之後就能夠像香奈惠姐姐那樣一舞就飄飄然而下芬芳撲鼻的花瓣來,她就更加努力地訓練。

  可惜,此岸與彼岸之間似乎被一層迷霧隔斷開來;日暮葵不知道如何衝破,只能日復一日地糾結著劍技的完成度。

  又是一下午的訓練後,時候已經不早了,正在日暮葵准備把今天的加練內容一鼓作氣完成掉時,體育館另一頭通明著的長管燈突然暗了下來;雖然日暮葵頂頭的燈光並不受影響,但視野一下子變暗還是讓她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看去。

  安裝著場內燈按鈕的牆壁一側,已經換上校服的繼國岩勝正站在那裡;他似乎就是存心讓日暮葵注意到自己這個方向,捕捉到她的視線後,他一貫清冷的聲音隔著偌大無人的體育館響起:「今天就訓練到這個時候吧。屋外天色不好,大概馬上就要下雨了。」

  「啊...」日暮葵回應,但話音脫出口,她又覺得自己這個音量,距離那麼遠的岩勝學長大概是聽不見的,於是她又放大聲音,「抱歉!我知道了,前輩!」

  下雨的話就慘了,她可沒有帶傘。日暮葵決定把今天沒有完成的訓練留到明天補足。

  她拿起休息長椅上放的毛巾和礦泉水,正准備從距離她最近的體育館門出去,但是她晃了下門把,發現這個門已經被鎖住了。

  繼國岩勝仍然站在原地,沉默地等待日暮葵走向他的方向。

  日暮葵意識到了什麼,她趕緊關掉自己一側的長管燈,然後在驟然暗下來的體育館中快步走到了繼國岩勝的身邊。

  「抱歉前輩...難道是你負責關燈鎖門的嗎?」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她訓練完都會好好關燈,但是體育館的落鎖事宜她一直以為是校內保安統一完成的——所以學長他每天都這樣一聲不吭地陪自己到這麼晚嗎?!

  繼國岩勝低頭將體育館最後的一扇門鎖嚴實,他並沒有回答日暮葵的問題,而是偏了偏頭示意她趕緊去女更衣室換好衣服。

  這時日暮葵才發現自己背後的走廊已經關上了燈,那頭的男更衣室已經落鎖;日暮葵更加不好意思,衝學長鞠了一躬後,快步向女更衣室走去。

  她訓練時出了些汗,平時她都會在更衣室裡的浴室衝一下澡;但今天情況特殊,日暮葵大致擦了擦汗就換上了自己的校服。

  出來時,岩勝學長果然還等在門口。

  他對日暮葵的高效率不置可否,一板一眼地落鎖,關燈。

  天色果真已經越來越暗,烏雲團聚。

  日暮葵心下愧疚,小步跟著繼國岩勝往體育館正出口走時,趕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前輩,每次都耽誤你到這麼晚,我以後會注意的,不會再這樣了——要不然以後你把體育館的鑰匙交給我,由我來關門關燈,我一定會...」

  說到此處,本來目視前方、高冷到不行的繼國岩勝突然停了腳步,他看向日暮葵,眼神中帶有不自覺的壓迫感:「我不會將自己的責任推脫給別人。至於你,如果認為自己在做有益的事情時就不要因為無聊的事情作出讓步。」

  「可是...」

  「我以後會和你一起加練。」繼國岩勝打斷了她的話,他繼續大步往前走去,只留下看似輕飄飄的承諾來,「一個三軍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我也可以。」


第27章       

  繼國岩勝果真說到做到, 此後每天的下午都會留下來加訓。

  等天色漸暗,偌大的體育館裡就只剩他們兩人一人占據了體育館的一頭;訓練用的鈍劍劈過空氣時呼裂聲偶爾重合, 套著足帶的腳板蹬地時也能感受到地面在嗡鳴, 休息時看到另一方還在訓練, 視線便會不自覺偏移過去。

  身為劍道部王牌選手的繼國岩勝, 他的劍技的確是好地沒話說。

  不論是大正還是現代的劍術訓練方式, 都理應「先從分解動作開始,再由單擊動作做到連擊動作,逐漸進入連鎖式的練習,最終轉入密集型的衝擊訓練」。

  以日暮葵目前的水平,配合上提升力速的呼吸法, 每次訓練時也仍需要從連擊動作往上練起, 循序漸進,而繼國岩勝卻可以做到每一持劍就對著定點甩出密匝到看不清回數的衝擊道, 足以見得他在力速上的建設。

  有著這樣的一位厲害的前輩在一旁, 雖然對方看上去不是那種會善意指導後輩的類型, 但日暮葵還是湊了上去,眼巴巴地麻煩他指出自己的缺漏之處。

  起先,繼國岩勝學長還是遠遠地隔著半個體育館對她進行言語上的批評,後來,他終於氣不過日暮葵的笨腦子, 拎著鈍劍幾步走到了日暮葵的跟前。

  他的劍鋒一挑,輕易地將日暮葵震地接連倒退——繼國岩勝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稍顯倨傲地移到日暮葵的臉上,他說:「既然理論進不了你的腦子, 那麼,就用我的劍技讓你看看什麼叫漏洞百出吧。」

  ......

  又是一日的魔鬼訓練結束,日暮葵精疲力竭地挪動腳步回高一組教學樓底下的鞋櫃處更換室外鞋。

  就在她慢騰騰地換著鞋子的過程中,日暮葵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種異樣的聲音——似乎是某種活物發出的吱吱聲,就從她隔壁鬼舞辻無慘的鞋櫃裡發出。

  學生的鞋櫃並不允許放貴重的物品,因而也不會上鎖;日暮葵輕松地扯開了他的鞋櫃門,正准備一探究竟時,突然一只黑灰色的影子吱地聲撞進了她的視野;還沒等日暮葵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它就垂直掉落,摔在了地上,發出肉疼的「啪嘰」一下。

  被摔懵頭的老鼠在原地連著劃拉了幾下地面,才驚叫著朝一處飛馳走了。

  「!!!」日暮葵寒毛直豎、目瞪口呆,還拉著門把的手微微顫抖。

  這是什麼玩意?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低頭看向鬼舞辻無慘的鞋櫃——幸好裡面並沒有放他的室內鞋,只堆了些看上去就髒兮兮的紙團;日暮葵翹著手指扯開來看,都是用彩筆寫上的些戳人痛處的話。

  日暮葵咽了咽口水。

  這是誰這麼不要命啊,居然欺負鬼舞辻無慘?!

  等日暮葵回家,她小心翼翼地探頭進鬼舞辻的房間探尋他目前的心理狀況;對方似乎正一如往常地在書桌前寫著作業,認真到不死川老師看到都會欣慰的程度,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寫的居然是他一向最討厭的英文...!

  這家伙是已經氣到咬牙切齒,明天就要去手刃小伙伴的程度了吧?

  日暮葵正准備去安撫一下他的情緒,然而她剛踏進房間一步,鬼舞辻無慘就警覺地側過了臉,他難得有些抗拒地往後挪了挪,一手揮著示意日暮葵趕緊跪安——他最近一段時間似乎都是這樣冷落日暮葵的,追問起來,他就超級過分地說她身上很臭。

  這樣明顯的嫌棄讓日暮葵又下意識地嗅了嗅自己,她明明每次訓練後都有好好的衝澡,要說有汗臭...難道是因為頭發沒洗?

  日暮葵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懷疑——難道之前岩勝學長每次都執著於和她隔空喊話,也是因為她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嗎?!!

  *

  第二天,日暮葵刻意留了心眼。

  她昨天就已經清理了鬼舞辻無慘的鞋櫃,但並沒有將此事大肆宣揚;等今早她和鬼舞辻無慘來到鞋櫃前,她不動聲色地記住刻意停頓在原地、但發現無事發生後顯得有些訝異的幾位同學的臉——這些人也是A班的,其中就有鬼舞辻的前桌,那位小金毛。

  之後的上下午課間,那些人倒並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那金毛男同學還十分友愛地頻頻轉過身來和鬼舞辻還有日暮葵聊天——雖然他大部分話頭都是在往日暮葵身上牽引的。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日暮葵還是很佩服這些活躍在反抗鬼舞辻無慘第一線上的人們的勇氣的——說不定拿他們的名字和鬼殺隊的成員一對照,還能發現他們在大正時也是些優秀的獵鬼人呢...但是同學們,好好活著難道不快樂嗎?

  這個世界的鬼舞辻無慘目前來看並沒有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來,『欺負』他也並不是什麼替天行道的事情,而且作為鬼王的同質體,惹到他了,他難道會客客氣氣地說沒關系嗎?——雖然日暮葵此前作死過一次,並且還得到了這人的原諒啦,但是經過她後期的琢磨,總感覺他的原諒成分並沒有那麼簡單。

  總之,為著同班同學的生命安全著想,日暮葵在下午的社團時間時去而復返——果然看到還坐在原地收拾著書包的鬼舞辻無慘被那些家伙得意洋洋地包圍住。

  「鬼舞辻,你真可以啊?讓你離她遠一點還裝作聽不見,是不是真以為我們不敢動手了?」

  為首的前桌金毛將胳膊肘故意抵在鬼舞辻的課桌上,極其欠揍地碾彎了他平整的書頁;另外幾個大高個走到鬼舞辻身後,罪惡的手就要觸碰到他的肩膀。

  金毛的聲音還在繼續:「——你看看你這臉色,我看你就快...」

  日暮葵友善地打斷了他的話——也拯救了他的生命,她捏起金毛的胳膊無限往上提,另一只手.狗腿地撫平了鬼舞辻書頁上的折痕;金毛原本翹腿坐著的姿勢因為日暮葵向上的力道而不安地改變,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被日暮葵撞破惡行的驚慌,也有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這個女孩的力道的窘迫。

  日暮葵松手,金毛男生又落回了原位,頭發耷拉著,顯得狼狽不堪;她轉過身子看向鬼舞辻無慘身後的那幾個高個男生,她笑了笑:「就這樣結束吧,以後別再做這種事情了。」

  「鬼舞辻也是,」日暮葵低下頭,對上他驟縮的玫紅色瞳孔,眨了眨眼睛,「不要生氣了,氣壞了對身體不好,趕緊回家去吧。」

  高個男生中還有人想再說些什麼,但其中有人壓低了嗓音提醒了聲「狛治...」,他們又乖乖站在原地不動了。

  自覺維護了世界和平的日暮葵拉著沉默的鬼舞辻無慘出了教室。

  ......

  之後的幾天,本以為靠『英雄救美』強刷了一波好感度的日暮葵卻發現鬼舞辻無慘對待自己的態度竟然還不如從前了!

  以前他有多百依百順,就顯得他現在有多小心眼——有時候晚上日暮葵她媽媽和奶奶都沒空、日暮葵幫忙做飯時,但凡是放進了一點鬼舞辻無慘不愛吃的東西,他就生氣、挑食;遇到什麼問題了,但凡不順應他的心意,指揮他干這干那時,如果不說些好話,他就更加生氣,白眼能翻出天際來。

  更過分的是,某天晚上偷偷把狛治他媽媽送來的鯛魚燒全都吃完後,對著氣著直跺腳的日暮葵甩下一句:「你就不能當作這些鯛魚燒被龍卷風刮走了嗎?」

  從此,日暮葵記錄的《鬼舞辻無慘觀察手冊》裡就再也沒有關於他的好話。

  不過,即使這樣,該套的情報還是要繼續套。

  此前日暮葵傳遞回去的消息已經被主公大人充分地應用了起來,聽說鬼殺隊已經派人首先從繁華的都市裡找尋鬼舞辻無慘的蹤跡——正好對應了現代這位相關的回答。

  這次日暮葵從蝶屋回來,又被主公大人賦予了有指向性的任務——帶回能夠記錄鬼舞辻無慘真容的照片。

  然而,大正的鬼舞辻無慘會不會保持著他自己的真容倒也是個未知數;但是多一個情報源總是有利的。

  於是,在多次試圖偷拍鬼舞辻無慘未果且被懲治後,日暮葵在下午的一節由現代版宇髓天元先生授課的美術課時借著他們倆面前並行著的畫板的遮擋,湊到了鬼舞辻無慘身邊。

  「鬼舞辻,請你成為我這次素描的模特吧!」日暮葵真摯地請求道。

  「不要。」鬼舞辻無慘冷酷地拒絕了;但在日暮葵異常可憐兮兮的目光下,他又有些無奈地看向她,「宇髓先生是讓我們對著課本上的人像畫吧?」

  「可是,他說的是沒、有、模、特的話!」日暮葵強調,她雙手合十,「拜托啦讓我畫你吧,你是我藝術和靈感的源泉,你是我的繆斯女神啊鬼舞辻!我現在睜眼閉眼都是你,不讓我畫你的話我就枯竭了,整個世界在我眼前都失去了色彩...」

  「素描本來就是沒有色彩的。」鬼舞辻無慘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衝她略顯驕矜地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恩准日暮葵描摹他高貴的容顏了。

  有時候鬼舞辻無慘某些舉動流露出來的感覺還挺像是平安京時期坐在層層屏風後、用繁華的衣袖擋住半張臉的小少爺/姬君似的。

  日暮葵眯眼笑起來,順勢掏出了她准備已久的手機:「好的,接下來就讓我拍你一張正臉和側臉照,方便我長時間描摹——啊呀,別擋,這麼帥,360度無死角,怎麼拍都好看的!」日暮葵知道鬼舞辻無慘喜歡聽傻兮兮的吹捧他的話,於是一股腦地吹著彩虹。

  「你最近怎麼老是...」果然,鬼舞辻無慘雖然微微皺起了眉頭,嘴巴不自然地抿起,低垂下的長睫毛顫了顫,但好在沒像以前那幾次被拍那樣一定要拿回日暮葵的手機刪掉照片。

  順利得到他的真容照的日暮葵計劃通。

  任務完成的她連帶看鬼舞辻無慘都順眼了很多,接下來的課上就果真老老實實地在紙上描摹起了他。

  不過,日暮葵小時候並沒有正統學過畫畫,此前宇髓先生在華麗地傳授著素描技巧的時間也全被她用來纏著鬼舞辻無慘了,於是,畫作十分慘不忍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本對日暮葵初始好感度超級高的宇髓先生幾乎憋了又憋才忍住了他對這幅畫的評判,只是飽含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他走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身後。

  「嗯,不錯。」華麗怪宇髓先生竟然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有些細節需要再雕琢,但是神韻已經在了。」

  課本上那個老嫗有什麼神韻嗎?

  日暮葵好奇地探頭過去——

  素白的畫布上由淺鉛色流暢的線條勾畫出了一個少女,她以手支頤,纖長的睫毛下清淺的眼眸正定定望著窗外,柔軟的發絲垂下,似乎被敞開窗戶外的微風吹得輕輕揚起;她的腦後束著一只寥寥幾筆,卻栩栩如生的蝴蝶。

  「我畫地比你好多了。」鬼舞辻無慘輕飄飄的聲音從日暮葵頭頂上方傳來,他的視線擦過她燎紅的耳垂。

  迅速回神的日暮葵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將自己那個失敗的畫作翻了個面——「我...再練習練習就會好了!」日暮葵強撐著鎮定回嘴道。

  鬼舞辻無慘輕哼一聲,修長的手指捏上薄薄的畫頁,似乎是隨手將它飄到了日暮葵的面前。

  「送你了。」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先從分解動作開始,再由單擊動作做到連擊動作,逐漸進入連鎖式的練習,最終轉入密集型的衝擊訓練」摘自百科【劍道】,其余全為胡扯

  
第28章       

  五月初學校裡將會舉辦一個校園美化大賽, 這個比賽原本和日暮葵沒有什麼關系,但班級抽簽選定負責人時, 運氣迷之有些差勁的鬼舞辻無慘中獎了——以他的體質, 自然不能參加這種要搬著花盆跑來跑去裝飾包干區的活動;於是日暮葵就很自覺地頂替了他的位置。

  她本人其實還挺樂意的, 因為美化大賽是由學校的花道部全權負責的, 這也就意味著她可以通過這次的活動加深與花道部裡那些蝶屋小姐妹還有蝶奈惠姐姐之間的交流了。

  因為班級分布不同, 日暮葵此前能和她們搭上話的機會並不多,平時偶爾在校園裡碰見,也往往只有擦肩而過的份——特別是香奈乎和忍,少了蝶屋這一層羈絆之後,她們簡直是王者級別的難搭訕。

  這種事情想起來還是有些小小的悲傷。不過, 在日暮葵這段時間的不懈努力下,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轉變;看來達成蝶屋現代大合影這一目標也是指日可待了!

  又是一天,花了小半個中午擺弄花花草草的日暮葵掐著點衝進化學實驗室。

  這節課是化學理論的實驗課次, 也是他們第一次在實驗室上課;教室最前方的珠世小姐正在詳盡地告訴他們一些注意事項和今天的教學計劃。

  挨著學號的日暮葵自然而然地和鬼舞辻無慘組成了實驗小組, 雖然珠世小姐強調了在講解結束前暫時不可以觸碰桌上的藥劑和瓶瓶罐罐, 但鬼舞辻無慘才不是那種會老老實實聽別人指揮的家伙,他一邊慢悠悠地晃著試管內的不明液體,一邊問日暮葵:「天台那邊的綠化完成地怎麼樣?很困難嗎,你每次中午都會去很久。」

  那是因為要花時間和蝶屋小姐妹醬醬釀釀啊——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日暮葵才不會把自己也從這個任務中感到了愉快這種事情說出來, 要不然鬼舞辻無慘就不會心懷愧疚,每晚勤勉地幫她檢查數學作業了!

  「咳咳,」日暮葵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 深沉道,「還好吧,場地清掃好了,構想圖也上交了,今天下午再去花道部把剩下那些花卉植株搬上去就好了。」

  「...」鬼舞辻無慘沉默了幾秒,在往試管內隨意滴入了幾滴絳紫色的液體的同時,他輕描淡寫地說,「我來幫你搬。」

  「不用了...」日暮葵想都沒想就表示了拒絕,以她現在這種能一口氣扛罐煤氣罐爬東京塔還氣不喘一下的體能,鬼舞辻無慘這小少爺來幫忙只會降低她的效率;但是話說出口,她又怕這人小心眼,於是好言好語地勸道,「花道部的大家會一起幫忙的,我一個人就夠啦。如果你真想幫我的話,不如早點回家——今天晚上神社裡不是要辦「神酒儀式」嗎?媽媽和奶奶

  肯定都會很忙,你幫我先回去分擔一下吧。」

  日暮神社常年大大小小活動不斷,月初的各種祭祀儀式也是必須的;「神酒儀式」雖然並沒有邀請大家觀禮,但諸多流程走下來的確要花一番功夫。

  鬼舞辻無慘勉強同意了日暮葵的請求,他揚了揚下巴,將自己的試管往她方向微微一傾,示意日暮葵把她手邊的棕瓶試劑呈上來;日暮葵忍辱負重,狗腿地捏了試劑的軟塞,紅綜色的液體充溢滿了滴管一頭。

  「要靠試管壁...」鬼舞辻無慘嫌棄地嘖了聲,異常冰涼的手指壓向日暮葵的手腕。

  可是,就在感覺到鬼舞辻無慘觸碰的涼意的瞬間,一種古怪的感覺透過他的指尖就像是電流一樣刺入了日暮葵的皮膚,順著血管衝上了她的大腦;在短暫眩暈的同時,她看見了——

  四方、掩遮著窗簾的房間裡,一個穿著襯衫、西裝褲的七八歲男孩正站在一個木桌前,他面前擺放著各種瓶瓶罐罐的試劑。

  突然,男孩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回過頭來,露出了一雙瘆人的玫紅色豎瞳。

  日暮葵觸電般地彈開了鬼舞辻無慘的手指,她驚慌間對上他的眼睛,又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著毛閃避開——她連挪幾步,到了實驗桌的另一端,抖了幾下才把手上捏著的滴管插回藥劑瓶內;而將這種畫面傳遞給她的鬼舞辻無慘本人卻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察,輕哼了聲後回身獨自做起了實驗。

  日暮葵努力讓自己的呼吸恢復正常,逐漸冷卻下來的大腦再度回想起之前那副畫面——可是此時,她已經不能再次體驗到剛才那樣仿佛置身在同一場景時的真實與清晰。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意識到了:

  那個男孩是鬼舞辻無慘。

  是鬼王,鬼舞辻無慘。

  為什麼這種場景會通過觸碰傳達到她的腦海裡?!此前日暮葵也和鬼舞辻無慘產生過肢體的接觸,但唯有這次產生了異樣,難道這種畫面的觸發需要在類似的環境下才能產生?

  那雙怨祟的鬼眸到現在還讓日暮葵背後發涼;以至於後面的時間裡,她都無法直視鬼舞辻無慘——下課後,她就匆匆離開了實驗室,直奔花道部。

  ......

  花道部部活教室裡只有少數社員,其他女孩子應該早就聚集到天台上去給其他綠化活動的負責人提供幫助和建議了。

  日暮葵仰倒在沙發上,接過一旁栗花落香奈乎默默遞過來的礦泉水後,她發現自己現在的手都還是在抖著的;她拼命給自己灌了幾口水,這才使腦袋稍微清醒了些。

  香奈乎就安靜地坐在她身旁注視著窗外,天空和雲彩倒映在她的眼眸中,泛起好看的紫色;日暮葵將自己的手搭上她的時,很快被對方回握,柔軟的觸感讓日暮葵升起了一個想法。

  如果鬼舞辻無慘能夠在某個場景觸發大正時期的「回憶」並且傳遞給她的話,是不是香奈乎、蝶屋的其他女孩子們還有柱先生們也都可以做到呢?

  日暮葵捏了捏香奈乎的手,請求道:「香奈乎,我們一起去外面轉轉看吧!」

  栗花落香奈乎在現代時也是差不多的性子,如果是被別人請求了的話,她並不會拒絕;於是日暮葵拉著她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轉了個遍。

  要說學園裡有什麼能和蝶屋的場景差不多的,那應該就是花卉、蝴蝶這些東西,可惜她們一無所獲。

  栗花落香奈乎乖巧地被日暮葵牽著手,另一只空閑的手輕輕地滑過一邊光禿禿的櫻花枝干;連在她最喜歡的櫻花樹下也沒有觸發「回憶」,日暮葵開始對自己之前的猜測失去信心了——難道這種奇妙的技能僅限於在鬼舞辻無慘、或者「鬼」的身上嗎?

  「算了香奈乎,我們回...」

  就在此時,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她們背後響起:「呀,你們在這裡干什麼呢?」

  是香奈惠姐姐;日暮葵側過身正要回應,就在此時,似曾相識的電流感從她與香奈乎交握著的手傳來。

  披著白色羽織的栗花落香奈乎正側對著她,一如過去在蝶屋時那樣站在櫻花樹下;只不過在這幅畫面中,櫻花已經絢爛地綻放開來,淡色溫柔的花瓣慢騰騰地吻過香奈乎的雙眼,最後落下,和發絲交纏在一起。

  這本該是一個美好至極的畫面;可是看到她最喜歡的櫻花盛開的香奈乎卻露出了那樣的表情——

  仿佛是痛苦無法通過淚水宣泄而出,仿佛是張皇失措於失去了一切,她顫抖地攥緊自己的手掌,抬眸間,額角的汗水簌地滑了下來。

  畫面消退。

  光禿禿的櫻花樹枝,笑吟吟的蝴蝶香奈惠,還有神色正常的栗花落香奈乎——日暮葵咬住了下嘴唇,生理上的刺痛讓她恍然意識到剛才的一切只是無端的幻像而已,和幼童模樣的鬼舞辻無慘一樣,那只是...大正時期的「回憶」。

  屬於栗花落香奈乎的、關於櫻花樹和香奈惠姐姐的「回憶」。

  「日暮同學?你的臉色...」蝴蝶香奈惠察覺到了不對勁,她上前幾步探向日暮葵的額頭,「是哪裡有不舒服嗎?」

  香奈惠的觸碰並沒有帶來異樣的畫面,但溫軟的手指帶著熟悉的櫻花氣息拂過她的臉龐時,日暮葵卻驀地後退了。

  「抱歉...」日暮葵啞聲回應表情疑慮的香奈惠和香奈乎。

  她們此時關切的表情仿佛隔著一層蒙蒙的霧,不切實際,是虛假的真實。

  日暮葵此時已經記不清蝶屋裡的櫻花樹在自己離開大正時是什麼樣的狀態了——應該還沒開花吧?還沒盛開吧?

  香奈惠姐姐說回來了要采櫻花瓣做櫻餅吃的啊。

  怎麼會呢?

  香奈乎不該露出那種表情的。

  一切都還來得及吧?

  日暮葵奔跑起來。

  ......

  夕陽在她前方緩緩落下,當日暮葵登上日暮神社鳥居前的台階時,燦金色的光芒早已被黑暗吞噬殆盡。

  鬼舞辻無慘被日暮葵的媽媽安排來點燈;他掰下神社主殿背後電箱的閘口,剎那間,由燈絲迸開的暖融色火花從一座座石燈籠中心綻開,像是滿天星河流淌而下,照亮了長長的參道。

  鬼舞辻無慘轉過身,看到日暮葵從參道盡頭跑來,飛揚起的發絲遮不住她那雙像是剔透的寶石般的眼睛裡盈滿的光亮。

  但是日暮葵沒有看燈,也沒有看他,筆直地衝進道旁一個平凡古樸的木屋中去了。

  日暮神社有百年歷史,大大小小的倉庫裡堆滿了古物和御神器具,這個木屋即使立在道旁,也從未引起過鬼舞辻無慘的注意;但他還是走向它。

  「喂日暮葵,咳咳...」鬼舞辻無慘的語氣並不怎麼友善,屋內撲面而來的灰塵氣還讓他不禁掩面接連咳嗽了幾聲,等咳嗽平息後,他再看向那個昏暗的木屋,「你在浪費什麼時...」

  背後的暖光投進屋內,在古拙的木台階上倒影下他的背影;台階之下沉沉地臥著一口看上去年歲已久的古井。

  鬼舞辻無慘將視線掠過屋內每一寸角落,又忍耐著用袖口掩鼻走近井口、往下探看——

  在短暫的愣怔後,鬼舞辻無慘意識到,日暮葵好像在這個木屋裡消失了。

  *

  蝶屋的門虛掩著。

  沒有燈籠,也沒有燭火,慘白的新月垂在天際,為蝶屋投下些許光亮來。

  日暮葵將一路上警惕地握在手上的日輪刀緩慢地插回刀鞘,她繞過寂靜無聲的前院,繞過正在花期的櫻花樹們;庭院是空曠的,正對著它本用做食堂的大廣間裡亮著黑夜中唯一的一支燭火。

  日暮葵突然覺得難過,她來晚了。

  原本飄飄浮浮快從她嗓子眼裡跳出來的什麼東西突然冰冷地永遠地墜落了下去。

  她向光源走去。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阻擋在了日暮葵的面前,沒有點燈的庭院裡他的五官被黑暗磨得昏暗模糊,只有背後那標志性的龐大雙刀才讓日暮葵認出了他來。

  是宇髓先生。原來這樣優秀閃耀的柱先生在夜晚時也是暗淡無光的。

  他俯下身子,雙手撐著日暮葵的肩膀,與她對視。

  「花柱...她是什麼時候...?」日暮葵狀似冷靜地回望著宇髓先生的眼睛。

  「昨天天亮,」宇髓天元遲疑了幾秒,但還是將那句話說出了口,「她戰鬥到了最後一刻,周旋到了天亮,她...」

  她盡到了她身為柱應盡的職責。

  似乎是可笑的場景重現。直到這個時候,日暮葵才意識到那些好像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其實永遠都不會被時間衝淡,它只是換了一種更加刻骨銘心的方式烙在了你的生命裡。

  也許宇髓天元迢迢千裡趕來只是為了給她一個擁抱;日暮葵將頭枕在他的肩頸,嗅著他護甲冰冷的氣息,那一瞬間,她很想將雙手掐向自己的脖頸,或許窒息的痛苦可以掩過她此時的悲傷和屈辱,她要掐滅自己過去的一個又一個的笑容,掐走每一個安睡的夜晚。

  她想到,撲火者前赴後繼、引火自焚,而惡鬼之焰卻吞噬足了燃料,將熱浪衝上新的高度。

  它們是痛苦離散的源頭,它們是洗不淨的罪惡種子;它們食人殺人卻還在黑夜中某個陰暗的角落裡自鳴得意。

  此時,離藤襲山選拔還有二十天。

  還有二十天,她就要親手將一顆顆惡鬼的頭顱盡數斬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的評論我都有看到,其實之前在200話出來時我就開始考慮留下花姐姐吧,也想出了幾個繞開劇情的方法,比如讓未來女主穿越回來把花帶回現代這種的,但其實大家應該也能明白這種劇情邏輯不通而且難圓,而且此後忍、香奈乎、童磨以及女主角度的劇情都很難再進行下去,我刪刪改改了很多天還是決定按照原定大綱來(不過可以回應大家的是花姐姐不是忍生日當天走的,本章也有說時間是女主在現代期間的某天清晨,此前布置忍的生日也是想讓姐姐能給忍帶回她一直真愛的金魚和再見大家一面)。

  其實在寫文,特別是寫同人時寫出自己喜歡的角色的既定命運是一件特別不好受的事情,這一點肯定是和看文的你們是一樣的,很多時候,想起錆兔真菰大哥透透忍等等的角色時我從來不會把死亡和他們聯系在一起,相信他們一定是在某個地方充滿笑容地活著的,這也是我想把鬼滅學園和大正聯系在一起的初始點;絮絮叨叨了這麼多,也希望大家看了本章不要太影響心情,以後的九柱會毫發無損的,結局和番外我也早就想好了,是大家能夠微笑著的大團圓w


第29章       

  花柱去世後, 蝶屋卻依然正常營運著。

  畢竟是鬼殺隊最為核心的醫館,她們不該因為悲傷就任性地停下腳步, 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 於是就像過去一樣對某些事情閉口不談。

  可是, 日暮葵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蝴蝶忍了。

  除了端到前屋的三餐會被她吃掉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餐盤送回來外, 她就像在蝶屋蒸發了一樣;神崎葵說著「忍如果想要躲起來的話, 我們是永遠找不到她的」這樣的話,讓日暮葵不要再白費心思在蝴蝶忍身上了。

  「她的事情由我們來處理,至於你,趕緊去和時透一起訓練!」她很凶,將晾衣杆敲在日暮葵腳前的地面上, 「如果在選拔的時候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別說忍了,我第一個來處理你!」

  日暮葵舉手投降, 無奈地退回訓練場繼續和時透無一郎對練。

  天才級別的時透少年進步迅速, 在風柱先生傷愈離開前就已經把風之呼吸學地七七八八;不過日暮葵好歹有這麼多月勤勉訓練的底子在, 又被繼國岩勝學長開了一段時間的小灶,在對招之間也絲毫不落下風,有些時候被對方逼得狠了,還能甩出幾道纏著花瓣的劍技來。

  她的花是紫藤,瑩紫色漸變的花瓣在邊緣打著卷兒, 明明是一副柔軟的樣子卻鋒利地要命,可以切下來時透少年一撮湖綠色的頭發,但花在劍技收招後就又會消散在空氣中——總之是一個又漂亮又厲害的衍生招式。

  但是訓練場裡從白天到晚上都只有日暮葵和時透無一郎兩個人, 當日暮葵使出這個招式要求對方贊美時,這個疑似有些天然的少年說來說去也只會回答一個「還行」。

  他淺色的眼睛就像是湖水,柔順地倒映著天空的雲、樹枝上的鳥、提著劍的日暮葵,但卻不會有任何的波動;似乎開始學習劍技,決定加入鬼殺隊後,時透無一郎就徹底做到了宇髓先生曾經所說的那樣將仇恨從腦子冷卻下來,唯有揮劍時的從劍鋒源源湧起的青白色劍氣在鳴叫著滔天的銳意——他的情緒影響到了日暮葵,她已經學會照常在蝶屋的大家面前露出笑容了。

  在最終選拔的前幾天,日暮葵回了一趟家。

  她從井中緩慢爬出來時,木屋外正下著瓢潑大雨;烏雲密布的天空將白日的光線隔斷,透出病態的陰青色來。

  井的旁邊靠了柄黑傘;日暮葵將它撐過頭頂,頂著雨幕好好地在日暮神社轉了一圈,再度回到溫暖的室內時,她的肩膀、腳踝已經完全被雨水浸濕。

  媽媽日暮瞳難得休息,在客廳裡和奶奶還有爸爸打著橋牌;爸爸在前些時候從球隊退休,轉而當上了家附近一所足球俱樂部的教練,這樣他就能多出許多的時間來陪伴家人。

  日暮葵和他們簡單打了個招呼,然後被催著回房間換衣服了。她套上柔軟的家居服後在自己床底下翻出了一個密碼箱,這原本是被用來存放一些貴重用品的,後來還放了產屋敷大人給她的名單和卷軸,她的太陽紋簪子,以及遺書。

  日暮葵把那封遺書從箱子裡拿出來,放到了書桌下的第一個櫃子裡。

  *

  五月末的最終選拔終於來臨。

  日暮葵和時透無一郎在正午時分啟程,到達位於道中的藤襲山山脈時已近傍晚。

  在黑夜中散發著瑩紫色淺光的紫藤樹橫綿不絕,繞著山底形成一個周正的環形;入口處,主公大人兩個孩子正打著燈籠迎接著這些鬼殺隊的預備役們。

  他們說,最終選拔通過的唯一條件就是在藤襲山上存活滿七天——這是歷屆鐵打不動的規定,日暮葵他們在來參加選拔前就已經知道了大致情況。

  藤襲山上有許多被鬼殺隊隊員們活捉來的惡鬼,它們終年被囚禁在這個由紫藤花構築的牢籠裡;這七天的夜晚,參加選拔的人們需要和這些飢餓的惡鬼對抗,利用一切的力量存活下去、證明自己。

  人群上山後就逐漸分散開來,日暮葵也沒有選擇和時透無一郎同行,獨自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夜晚的山林是安靜的,只有樹葉、草叢窸窸窣窣地在夜風中顫抖著,她捏著閃著銀光的日輪刀,側耳注意周圍的動靜。

  偶爾會有鳥雀突然從林間竄起,或是和另外幾個握著日輪刀的選拔者打了面照;幾番有驚無險的體驗下來,日暮葵已經不像剛上山時那樣神經緊繃了。

  時間已過午夜,日暮葵覺得有些餓,於是從包袱裡拿出一小包餅干邊走邊吃;保持著這樣放松的姿態還沒有多久,她就突然感覺自己身側後方襲來一陣涼風。

  日暮葵反手握劍,轉身之間鬼的頭顱就旋轉著被平切了出去,落下一個令人滿意的弧度。

  因為和她的距離過近,被斬首後的鬼的軀干在慣性下就要朝日暮葵倒下;日暮葵毫不猶豫地抬腳往它的胸口一踹,收腳時再慢悠悠地把手上剩余的餅干塞進了嘴裡,嚼碎。

  頭身分離的鬼悲鳴著化為一團血霧,日暮葵看著它眼裡破碎的光芒漸漸淡去,心裡卻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陣快意。

  她變強了。

  ......

  七天的時間很漫長,但在鬼與人的相互追逐、廝殺之間平靜地流淌而過。

  終於,在黎明之時,日暮葵疲憊不堪地走下藤襲山;金燦燦的朝陽從遠處的山巒頂端緩緩升起,將這個世界再一次照得美好又燦爛。

  日暮葵走到時透無一郎的身邊站著,兩個人對視了眼,連說話的力氣都懶得使出。

  產屋敷家的兩位孩子恭喜了在場總共四五個人通過鬼殺隊本次的選拔,簡單講解了一下鬼殺隊的紀律後,就邀請他們上前自行選擇用於制作日輪刀的鋼石。

  在選材期間,每個正式隊員人手一只的鎹鴉也接二連三地跳上了他們的肩膀。

  日暮葵選定了一塊泛著銀光、偏輕的鋼石,空閑的那只手輕柔地撫過她久違的朋友鎹鴉小寶的羽毛——這是全新的開始。

  *

  日暮葵的日輪刀泛著淡淡的紫色,為了適應她的臂展和力量,刀身纖長輕盈,但在纏繞著呼吸法引出的劍氣時又可以輕輕松松地斬斷惡鬼的脖頸。

  和日暮葵與時透無一郎的刀一起被送來蝶屋的,竟然還有蝴蝶忍的日輪刀;帶著面具的刀匠先生獨自將刀送到了前院。

  沒有人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麼。

  ......

  拿到日輪刀、換上鬼殺隊隊服的第二天,小寶就帶回了殺鬼的任務;鬼殺隊的隊員並不會像柱大人們一樣有明確的轄區之分,通常是根據情報的距離就近分配任務。

  如果運氣不佳的話,任務和任務之間並不會留下休息的時間,連著好幾天通宵趕路、找鬼、砍鬼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畢竟事態緊急,稍微有些耽擱,說不定就會和一條生命擦肩而過。

  日暮葵的實力並不弱,又或者是因為她目前為止都沒有遇上什麼有著強大血鬼術的惡鬼,不過即使這樣,負傷也逐漸成了她的家常便飯。

  以至於後來,回蝶屋被神崎葵揪著耳朵大聲批評這種事情也漸漸成了家常便飯——看著可愛的神崎葵叉著腰、怒瞪雙眼、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日暮葵也終於體會到了風柱不死川實彌先生的心理陰影。

  終於有一天,日暮葵帶著個橫貫過自己背部的爪傷回到蝶屋時,恐懼再度升級。

  蝴蝶忍,走到了齜牙咧嘴趴在病床上的日暮葵身旁。

  日暮葵聽到動靜側過腦袋,看到也感覺到久違的蝴蝶忍抬起她冰涼的指尖輕輕滑過日暮葵刺痛著的肩胛骨;日暮葵看不到自己的背部的傷口有多嚴重,但是也大致可以從已經往生於她劍下的那只鬼的利爪還有蝶屋的女孩子煞白的臉色中猜測出一二。

  日暮葵其實是希望蝴蝶忍能夠生氣的,就像神崎葵那樣紅著眼眶不停不停地批評她不注意身體,而不是現在這樣,沉默、顫抖。

  日暮葵探起手觸碰到她削尖的下巴,因竭力控制情緒而緊抿起的嘴唇,還有像是蒙了一層濃厚霧靄的黛紫色眼睛。

  蝴蝶忍後退一步,避開了日暮葵的手,再度開口時她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葵,你這樣的傷口恐怕近期都不能再劇烈運動了。」她的聲音從容鎮定,嘴角盡力上挑的弧度似乎將一切割裂開來,她說,「我已經幫你向主公請了病假,等傷口止血後的恢復期,你就回家去吧。」

  「......」日暮葵沉默了一瞬,她有些不忍地將視線從蝴蝶忍的臉上錯開,悶悶地趴回床上,「忍,你想要做的事情也是我在為之努力的,雖然我現在還遠沒有到達那種程度,會這樣狼狽地受傷,但是...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知道。」蝴蝶忍回應,「所以我做的一切並不是將你推開——而是,我希望你能夠從另外的一條捷徑給予我們幫助。」

  「...你是指?」

  「姐姐在臨終前和我說了,那個害死她的鬼的模樣。」

  她就像是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那些話一樣,不帶一絲波瀾和停頓地告訴日暮葵:

  「那是一只有著一雙七彩瞳孔的鬼,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面相和藹,語氣溫柔。」

  「那只鬼使用的武器,是鋒利的成對鐵扇。」

  就是這只鬼殺死了花柱蝴蝶香奈惠,將一切推進了深淵。

  日暮葵明白了蝴蝶忍的意思,一股震顫的寒意從她的心房一路攀升上喉哽。

  能夠殺死柱的,只有十二鬼月裡的上弦。而幾百年來,鬼殺隊的柱們從未斬下過上弦鬼的頭顱,因為上弦鬼驚人的恢復力、血鬼術和陰溝裡的老鼠那般的『低調』,也因為在獵鬼途中遇到它們的柱們有去無回,自然也無法傳遞任何有利的信息——可是,如果得到了它們更加詳細的情報,有計劃地去圍剿,會不會就可以讓這一切變得不一樣起來?

  她要回到現代的世界,在養傷的同時找到那個人的下落。

  *

  傷口在兩天後止血,日暮葵麻煩陪護她的小菜穗將自己的背部用繃帶仔細纏好,這樣再套上鬼殺隊的隊服和羽織,除了行動有些被拘束外倒也看不出來受了什麼傷。

  回到現代後,正好趕上了鬼滅學園第二月末的月考;日暮葵連肝三天通宵,靠著鬼舞辻無慘的全科筆記和准確率極高的押題才有驚無險地渡過了。

  此後,就是學生們期待已久的體育大會和學園祭。

  因為運動社團的學生們不允許參加同社團的項目,於是日暮葵就在班長發放的體育大會報名表上勾選了弓箭一欄。

  一旁在將棋和棄權中游移不定的鬼舞辻無慘偏過頭來:「體育會和學園祭期間連著十天都不會上課,你難道不請假到那邊去嗎?」

  鬼舞辻無慘不知什麼時候撞破了她的小秘密,日暮葵的媽媽就順勢將情況透露了部分給他;日暮葵也是知道這件事的,聞言只是神色自若地回答:「不會。」

  在傷口結痂的期間她都會留在現代,此時舉辦全校師生參與的體育大會和學園祭正好方便了她打聽到更多的情報。

  雖然局勢有些亂,不過日暮葵還是在心中列下了自己需要去努力的方向。

  首先是找到那個害死了花柱香奈惠姐姐的同質鬼。

  照理說,他有標志性特征「七彩瞳孔」,日暮葵應該很容易就能打聽到他的具體信息;但是可惜,她特意詢問了班級裡比較會交際的女孩子,也問過劍道部的高年級學長,得到的回應一律是沒有聽過學校裡有這一號人物。

  「你說的是帶彩色美瞳那種嗎?這樣的話學園祭那幾天學校裡肯定冒出來好幾個。」被日暮葵詢問的女孩還這樣回答。

  難道是因為他的特異於尋常色彩的眼睛是血鬼術那一類的...?日暮葵想起自己曾經所見的男童形態的鬼舞辻無慘——這肯定是一種可以擬態的血鬼術。

  失去了「彩色瞳孔」這個條件,要在幾千號人的學校裡找一個「時常掛著無憂無慮笑容」的笑面虎類型學生可真就是海底撈針了。

  日暮葵在這個方面暫時一頭霧水。

  除此之外,還有鬼舞辻無慘。

  鬼王是鬼殺隊最終極要斬殺的目標,日暮葵自然不能放松對他的觀察;可惜大概是她這段時間在大正殺鬼殺多了,有些時候不小心擦過對方冰涼的手,或是對上他血色的眼睛時,那種突然從日暮葵心裡升起的顫抖怪異的感覺總是讓她覺得別扭——那個時候,她就要拼命抑制住自己扇自己兩巴掌或是提刀往他脖子砍的衝動。

  不過,既然通過身體接觸再經過相似場景可以觸發大正時期的「回憶」的話,日暮葵就沒什麼必要從套話這類七扭八歪的角度尋求情報了,她就順從自己的內心開始減少和鬼舞辻說話的頻率和字數,反正對方似乎並不排斥和她接觸。

  可是,即便這樣,要想拉著有陽光過敏症的鬼舞辻無慘逛遍校園實在是太難了,除非在陰天,或是晚上——夜晚,黑燈瞎火,她牽著鬼舞辻無慘的冰冷的手走在無人的校園裡。

  嘖,那畫面簡直是瑪麗蘇邪.典。

  ......

  日暮葵最近的狀態有些不大對勁。

  雖然她能夠在她的家人面前裝地一切正常,但是在她回到這個世界的一整天中和她接觸最多的鬼舞辻無慘很早就發現了這個事情。

  不過他也懶於主動去詢問,那樣會顯得他多嘴又無聊;只不過在對方眼巴巴求著他陪她去一些地方的時候,鬼舞辻無慘會抱著施舍的心態勉強點頭同意。

  同意了一次之後就會有第二次,很快鬼舞辻無慘就發現自己很多時候都是在漫無目的地陪日暮葵逛著校園。

  陽光猛烈時,他們就穿梭在教學樓和走廊之內,日暮葵似乎熱衷於拉他去一些類似於生物/化學實驗室、圖書館的書架後等偏僻避人的地方;天光漸暗時,他們就撐傘去看校園裡的花草湖泊。

  答應日暮葵暗示性的邀約其實是鬼舞辻無慘對她某種程度上的縱容,他想起自己家裡長輩曾經提過的「結緣」的好處,也確確實實發現自己在住入日暮神社之後身體條件在各方面都有了好轉——所以,兩人在略顯曖昧的獨處中,鬼舞辻無慘發現這個蠢女孩似乎總是在蓄力、絞盡腦汁地想要和自己牽上手時,他也是以上位者的姿態默許了這種小小的接觸。

  不過鬼舞辻無慘也不總是被動的一方,在最近一次他們逛到保健室,鬼舞辻難得存了捉弄的心思,並沒有像平時那樣安分地將手垂在日暮葵一擦即到的位置;他享受日暮葵那種完全將目光傾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在逗夠了這家伙之後,他像是捕捉到老鼠的貓一樣掐住日暮葵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驟然驚慌睜大的眼睛,黝黑的瞳孔裡完全倒映出他的臉來。

  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了安全範圍,但由於保健老師就在一牆之隔的值班室裡,被鬼舞辻無慘抵到牆邊的日暮葵只能將急促的驚呼梗在了嘴邊,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交彙了一會兒呼吸後,鬼舞辻無慘還是仁慈地松開了日暮葵,轉而牽著她的手離開了保健室。

  穿過教學樓間庭院內為學園祭做著准備、體育館田徑場上為體育大會努力訓練的學生們,也繞開庭院內搭建的臨時攤位、條幅彩帶,他們交握在一起的雙手看起來就是趁著學校舉辦盛會偷閑的情侶。

  *

  日暮葵覺得鬼舞辻無慘最近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過對方能夠在自己嘗試著在特定場景稍微擦一下他的手背來檢驗有沒有「回憶」觸發時很友好地將自己的手定格在日暮葵手邊,這樣明晃晃表示他並不介意的行為大大減輕了日暮葵內心的負罪感。

  這幾天的嘗試下來,日暮葵總共新觸發了兩個新「回憶」。

  一個是穿著深色狩衣的長發無慘坐在未拉起遮擋竹簾的屋內的陰暗處,將蒼白修長的手掌攤開在陽光下,很快被炙烤殆盡的畫面。

  一個則是剛剛在保健室觸發的,「鬼舞辻無慘穿著白色單衣,嘴唇無色、額角浮汗,他的下首位置跪拜著一個古時代醫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驟然間,看上去體虛無比的鬼舞辻無慘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抽出一旁侍從腰間佩戴的長劍揮手間就把醫生的腦袋給砍了下來,視野一片血紅」。

  日暮葵被這個場景還有回神間近在咫尺的、長著一模一樣的臉的另一個鬼舞辻無慘正掐著自己的下巴這種事情徹底嚇懵了。

  生命垂危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等鬼舞辻無慘放開她,就像平常那樣不鹹不淡地問她明天就是體育大會了,為什麼還不去練習弓箭時,日暮葵先是緩了緩神才勉強鎮定地回答他:「我弓箭挺厲害的。」

  「哦?」鬼舞辻無慘似乎產生了一點點的興趣,「你不是劍道部的嗎?弓箭也練習過?」

  「對,從小時候就學過。」日暮葵想著反正他們兩人還沒去過體育館區,於是回答道,「你提醒了我,比賽前還是練習練習比較保險——你下午沒其他事情的話,就陪我一起去吧!」

  鬼舞辻無慘又露出了奇怪的眼神,不過還是微頷首;兩個人牽著手向體育館走去——

  等等!牽著手?!

  意識到自己竟然握著鬼舞辻無慘冰塊一樣的手的日暮葵立刻甩開了他,在日暮葵震驚、復雜的表情下,鬼舞辻無慘將單手插回衣兜裡,沒有任何的表示。

  所以這是誤會吧...日暮葵覺得背後發涼。

  ......

  鬼滅學園有三個室內體育館。

  日暮葵帶著鬼舞辻無慘熟練地繞到三館內的弓道部練習區,弓道部部長是三年級的矢琶羽學長,他和日暮葵一樣也是從小學習弓箭,他們以前還在一個俱樂部呆過。

  「日暮葵,」坐在裁判席懶洋洋地給練習者數者靶數的矢琶羽注意到她進來,眯著眼睛和她打招呼、順帶挑釁,「看來你終於想起你的弓箭才能了,今天還來練習,難道是明天想要拿全校第一嗎?」

  日暮葵對他的語氣聽慣不怪,畢竟開學那會兒她還無情地拒絕了矢琶羽讓她加入弓道部的邀請,說是太忙不參加社團,然後轉身加入了劍道部——大概相互爭奪經費和榮譽稱號的社團們都看學園的長勝王牌劍道部有略微的不爽吧。

  「啊,」日暮葵從牆一側靠放的竹弓中選了一把眼緣比較好的,然後走回鬼舞辻無慘旁邊站著,她衝看著自己這個方向的矢琶羽挑眉一笑,「既然參加了就要做到最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哼,口氣未免太大了點。」矢琶羽衝他面前空著的位置點點下巴,「來吧,讓我看看你比小學時那會兒進步了多少。」

  早有一箭轟牆戰績的日暮葵絲毫不慌,她在在場其他訓練者或多或少窺視下走上前在起始位上站定,從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後,姿態從容優雅地彎弓引箭,微眯眼調整好准頭,然後迅速松手;羽白色的箭矢咻地射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堅定筆直的射線,然後正中紅心。

  箭矢尾端的羽毛還在微微顫抖,被一擊正中的木靶同樣震顫著,大家沉默地見證了這場精妙的表演秀。

  日暮葵發現自己在射箭時不自覺地泄出了點呼吸法,以至於屬於她的紫色劍氣竟然纏繞上了箭矢的尾端。

  有了這個新奇發現的日暮葵揮停了矢琶羽慢悠悠的「正——中——」的宣判聲,她在大家愈發好奇的目光下再次取箭、彎弓,在箭矢射出的同時呼氣、吸氣,瞬間,暴漲了幾倍的耀眼紫光帶著片片紫藤花瓣卷襲著箭矢攻向木靶——木靶不堪重負地一晃,由紅心向外布出裂紋來,須臾之間列為了幾片,散落一地。

  體育館內鴉雀無聲。

  日暮葵一無所察,她想著如果再加一些力道的話,是不是可以把木靶擊地粉碎呢?

  正當她准備再拾起支箭矢再試試看時,矢琶羽半個人探過裁判桌死死地按住了日暮葵的手,他慘兮兮地求饒道:「好好好我錯了,你最厲害了!這是我們社的公共財產啊!弄壞了就沒了啊!」

  「唔,」日暮葵意識到自己過頭了,還是以後回大正的時候找時間練習吧,於是她立刻擺了擺手道,「抱歉抱歉,那這個我來賠償吧?是多少錢呢?」

  「不用不用...你只要保證明天別再破壞靶子就好了...明天比賽用的才是貴的...!」

  「好吧...」日暮葵訕笑一聲,這才察覺到半個體育館的視線都集中在這個方向,她把弓箭還給矢琶羽,然後低調地走向了鬼舞辻無慘。

  鬼舞辻無慘正緊緊盯著她。

  日暮葵不免又想起了「回憶」中那個殘暴陰鷙的鬼王,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消受不了鬼舞辻無慘這般看她的,於是日暮葵率先露出了一個軟和的笑容:「怎麼樣,我說過我弓箭很厲害的吧?」

  鬼舞辻無慘側過臉,纖長的睫毛垂下:「還算不錯。那麼你的劍道怎麼樣呢?」

  「不算好。」日暮葵誠實地回答,比起那些柱先生們她可是個遇見普通鬼都會受傷的菜雞一個,「在努力訓練中,不夠天賦阻擋了我繼續前進。」

  「是嗎。」此時,他們已經通過體育館側門的通道往出口走去,鬼舞辻無慘突然曲指抵住了日暮葵的後背——後背還在負傷狀態的日暮葵一個激靈,痛呼出聲。

  她白著臉轉過身,正想憤怒地瞪著他;結果又一下子被鬼舞辻無慘冰涼的手指掐住了下巴,她被迫和他的距離貼近,再一次到了呼吸交織的程度。

  鬼舞辻無慘鼻下滿是他厭惡的、卻是日暮葵吐息之間,從她嫣紅的唇瓣勾出的紫藤花氣味,他這次沒有避開,只是垂眸看著她,陳述道:「其實你受傷了吧?每次從井回來都會帶來一股令人討厭的血腥味,這次也是,濃重地讓人想吐——怎麼,你和你媽媽說的普通治療屋生活可以讓你受這麼重的傷嗎?」

  日暮葵咬起了下唇,她剛才在第二次拉弓時確實是因為加重力道而有些拉扯到了自己背後的傷,沒想到這麼小的停頓也被這家伙捕捉到了嗎?還將以前早就注意到的疑點串連起來,在這個時候揭盤,抓住證據一舉把她打得潰不成軍——應該說這人不愧是鬼王的同質體嗎?!

  日暮葵被捏著的下巴有點疼了,她半真半假地吸了下鼻子,可憐巴巴地衝鬼舞辻無慘眨眼:「你也知道我媽媽,如果跟她說的話,她又會想東想西的,而且奶奶他們...我也不想大家為我擔心嘛。畢竟也不是什麼真的很危險的情況,只是我在治療屋的時候請求了一個會劍術的前輩教我,然後因為我太菜了,在石頭上狠狠地磕了一下才這樣的——你千萬別和我

  家裡人說哦,你會為我保密的對嗎鬼舞辻?」

  「......」鬼舞辻無慘看到她的眼眶都開始泛紅,於是有些心煩意亂地草草放開她,「不關我的事情。」他冷淡地回答。

  「謝謝你!」日暮葵立刻感謝地蹭蹭他。

  鬼舞辻無慘扭過頭,翹起手指把日暮葵推地遠一點。

  「你身上太臭了。」他冷酷無情地嫌棄道。

  「...!」日暮葵震驚,正想湊過去逼問他剛才到底是誰先捏著人家的下巴不放的,她還沒計較呢!

  這時,走廊拐彎角傳來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是繼國兄弟。

  「前輩們好!」既然迎面對上了,日暮葵就大方地上去和他們打了招呼;又因為她和岩勝學長的交流更多一些,於是她又看向對方禮貌地寒暄了句,「你們也是要去進行什麼項目的練習嗎?」

  繼國岩勝看向日暮葵,也將余光漫不經意地滑過她身邊男生的臉,他的話不多,只是簡略地指了指他和弟弟緣一回答道:「我們都選了弓箭。」

  「啊,」日暮葵了然,在心裡偷偷鬥志昂然了起來——她倒要看看在劍術上赫赫有名的王牌選手繼國兄弟能不能在弓箭這一領域打敗得了她,「那你們加油!」

  他們再次和日暮葵點頭算作道別;這對面容相似的兄弟直直地往日暮葵他們的反方向去了。

  日暮葵回過身走到鬼舞辻無慘的身邊,接下來已經沒什麼事情了,他們就一起回家去好了——

  「鬼舞辻,走啦!」她招呼道。

  鬼舞辻無慘這才將視線從那對並肩而行的兄弟身上挪開,慢吞吞地跟上了日暮葵的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那是一只有著一雙七彩瞳孔的鬼,臉上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面相和藹,語氣溫柔。」

  「那只鬼使用的武器,是鋒利的成對鐵扇。」

  改自原話,把頭頂潑血改成了七彩瞳孔,方便女主定位w

  感謝大家的支持,肥肥的一章送上w不許說我短了!(氣哼哼)


第30章       

  第二天, 體育大會正式開賽。

  日暮葵憑借她自己精妙的弓箭技術成功入圍了第三日下午舉辦的總決賽;她小幅度放松著自己有些酸澀的胳膊,然後回教室吃午餐便當。

  弓箭比賽結束地比較早, 她到教室時, 參加其他比賽的運動員們都還沒回來;留在教室裡的同學們, 其中還混雜了不少隔壁B班的同學們, 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熱熱鬧鬧地討論著學園祭的事情。

  學園祭為期三天,在體育大會結束之後正式開始,有一年級負責的彙報演出,也有二年級和三年級負責的模擬攤位和班級文化展示。

  日暮葵他們班似乎要和B班一起演一個舞台劇,具體的情況日暮葵也不是很清楚;但學校有規定, 學生們必須在體育大會和學園祭中選擇至少一個項目參加, 於是日暮葵在回到座位後隨口問安靜坐著翻書的鬼舞辻無慘道:「你不是沒參加體育大會嗎?那你在學園祭裡負責什麼啊?」

  這普通的一個問題不知為什麼引來了鬼舞辻無慘的憤怒——為了表達他自己有被冒犯到,他甚至多此一舉地扭過頭瞪了日暮葵一眼, 然後繼續無聊地翻書。

  「...」日暮葵無語, 她猜這難相處又病怏怏的家伙估計被班裡參加表演的其他人合伙陶片放逐了。

  然而, 事情的真相比日暮葵猜想的要精彩地多得多。

  第三天下午,日暮葵結束總決賽,在回教室拿書包的途中碰上了隔壁班的班長灶門炭治郎同學。

  他似乎就是在A班門口守著專門等她的,在看到日暮葵慢騰騰地拐進走廊,他就目光發亮地走到她的面前, 自我介紹道:「你好,日暮葵同學!我是隔壁班的灶門炭治郎,請問現在能占用你幾分鐘時間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嗎?」

  「啊我認識你...」日暮葵不明所以地點頭。

  於是紅發少年繼續說道:「情況是這樣的, 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兩班要在學園祭舞台上合演《斬龍騎士和他的公主殿下》這個舞台劇,目前我們的排練出了點問題——我們原定飾演主角龍騎士的孩子在排練『斬龍』這一幕時受了些傷無法參加正常演出了,目前找人再重新排練武戲部分的話似乎已經有些來不及了——所以我們想著...能不能麻煩有劍術基礎的日暮同學你來參與演出呢?你是我們學校劍道部的成員吧?」

  結束了體育大會的日暮葵的確沒有別的事情趕著要做,她原本打算利用這個空余出來的時間去全校範圍內轉轉、搜集些情報的,但灶門同學這樣合理的請求實在讓她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好吧,我可以來參加。」日暮葵回答,在看到灶門同學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後,她又緊巴巴地補充道,「不過離表演只有這麼點時間了,你別給我安排很多台詞啊,我記不住的!」

  「我們知道的,日暮同學!所以把你很多的台詞都移給了其他角色,你只要完成斬龍那一幕的武戲和最後救下公主的結局部分就可以了!」

  日暮葵看到灶門同學的正經又溫暖的笑容當時也沒有多想——但是等她到了班級訓練的舞台上時,日暮葵突然意識到了有什麼東西不大對勁!

  「你你...你沒和我說...」日暮葵抖著手指著舞台正中央那個正被另外兩個叉著腰的『女孩』拉扯著頭發排練「被欺負」戲的【公主】鬼舞辻無慘,聲音因為詭異的興奮顫抖起來,「所以這是反串戲?騎士是女的,公主是男的??!」

  聽到日暮葵拔高聲音的公主殿下僵硬地轉過臉來,他戴了波浪卷的濃黑假發,打著卷兒的劉海遮掩住了眉毛,只露出他顯得女氣的長睫毛還有其下漂亮地像紅寶石一樣的瞳孔,挺俏的鼻子,白皙的皮膚,因為尷尬和羞恥緋紅一片的臉頰——日暮葵實在忍不住了,扭頭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半晌,她才抑制住自己全身的抖動,揩去眼角冒出的淚花,在灶門同學的安排下去一邊看劇本了。

  《斬龍騎士和他的公主殿下》就是一個老套又大家喜聞樂見的童話故事,騎士從惡龍的手下救下公主後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因為騎士的台詞刪減,劇本的前面按照流程講述了公主怎麼怎麼美弱慘之後就著重敘述了惡龍是如何將沿途一對對情侶拆散,女的搶為老婆,男的收作小弟,並最終擄走了公主的。

  最後,騎士登場,以橫掃千軍之勢砍倒了若干小弟們,並且一擊砍下惡龍的腦袋後,抱著公主深情告白——故事結束。

  日暮葵沉默。

  其實這個劇情在武戲這方面她還是挺感興趣的,但是一想到她揮刀砍下龍腦袋後要救的卻是鬼舞辻無慘,日暮葵就有種神秘的、似乎感覺自己叛變了的違和感。

  不過既然答應了,日暮葵也不好再反悔——其實鬼舞辻無慘的公主扮相還是很可愛的,日暮葵心想。

  台上的排練進行到了惡龍出場,為了顯示龍的高大、也為了方便後期被砍腦袋,他們班的學生專門定做了一批半實心的綠恐龍人偶服,龍小弟的服裝正常身高的男生穿進去,剛好到龍的肚子位置,而龍boss更加高大,由兩個男生鑽進去,合力托起。

  邪惡的BGM開始響起,由B班的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共同扮演的龍boss登場,強勢拉扯開情侶群演後,從悶悶的玩偶服內時而傳來「放開那個女孩,都是我的,是我的!」的高音,時而傳來「哈哈哈哈你太弱了,做我小弟吧!」的吶喊。

  將一只單身惡龍的精神分裂、嫉情侶如仇演得惟妙惟肖。

  隨後,被收作小弟的男角色們都換上了龍小弟的服裝,一批綠龍張牙舞爪地向無助的公主衝去——鬼舞辻無慘面無表情地被簇擁下台。

  「鬼舞辻...!有表情點,表情!你是被迫的!」導演灶門炭治郎糾結地抓住了自己的頭發,隨後,他又趕緊示意日暮葵去舞台左側等候。

  等換場的森林背影場景片悠然降下,腰間懸掛鈍劍的日暮葵上台,舞台燈一下從頭頂打下,她另一手捏著劇本念著台詞,一邊在灶門同學的指導下踩上舞台中心的定點。

  她的對面,挾持著公主的龍boss上場,由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依次發表了反派宣言後,聚光燈打上鬼舞辻無慘的臉。

  公主咬著牙憋出:「奧利賽啊,我親愛的戀人,這個國家真正的騎士,為我而戰吧。」

  接著,熱血的BGM響起。

  龍小弟們接二連三地上場,阻擋在了騎士的面前。

  「騎士大喊一聲『受死吧,雜修』然後揮刀和小弟們搏鬥,開始因為寡不敵眾而節節敗退,但在公主的鼓勵下重振勇氣,終於揮刀砍死眾龍。」

  日暮葵抽出長劍,西洋劍和日輪刀的刀型、手感都有些微的不同,不過總歸都是長型冷兵器,她做了一個起手式,然後在灶門同學的指揮下假模假樣地揮刀砍向人偶的手臂、尾巴。

  如此費了一般勁後,公主按照流程懶洋洋地說出「加油啊奧利賽」後,灶門同學十分滿意地拍了拍手:「非常好,接下來我們就來排怎麼把龍的腦袋砍下來——」

  日暮葵在動作間早就發現了人偶頂部的恐龍頭有一層雙面粘連的痕跡,她自信地衝灶門同學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一躍而起,行動間已成自然的吐息化為纏繞在劍鋒的紫氣,日暮葵流暢地揮劍,在瞬時之間,阻擋在她面前的幾只大型玩偶龍頭落地,人偶服下還直愣愣地立在那裡的群演們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只看見日暮葵高高地越過他們的頭頂,筆直地衝向最後關卡的龍boss。

  一股熟悉的紫藤花氣息撲面而來,束在腦後的發尾散開、橙黃的蝴蝶發飾震顫,在一擊之間,惡龍的腦袋隨著劍光的弧度重重地被甩在了幕布上。

  日暮葵腳尖著地,輕盈地落下,然後優雅地將長劍收回了刀鞘內。

  全場寂靜。

  日暮葵衝面前的公主眯眼得意一笑,然後看向台下目瞪口呆的灶門同學。

  「導演,接下來是不是就是要抱著公主離開啊?我抱得動的。」

  日暮葵正這麼說,突然感覺自己腰下的軟肉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日暮葵吃痛,只聽陰鷙又屈辱的公主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你、敢、!」

  最後一幕,在鬼舞辻的強烈抗議和灶門同學的妥協下,改為騎士和公主牽著手走到舞台正中央,許下永世甜蜜的諾言。

  懷恨在心的日暮葵終於有機會狠狠地掐住鬼舞辻無慘的下巴尖,逼迫他彎下腰來——她亮閃閃的眼睛裡全是反抗暴.權成功的自得快意。

  被這樣對待的鬼舞辻無慘並沒有掙脫開她的禁錮,只是從鼻子出氣,極輕地哼了一聲。

  ......

  排練結束後,日暮葵被負責的導演灶門炭治郎拉到一邊去溫習調度;期間一個金黃色的腦袋直直地擠到了他們的中間——我妻善逸一手粗暴地推開灶門炭治郎,一手握起了日暮葵的手摩挲道:「日暮同學,之前我都給你聯系方式了,為什麼不聯系我啦——我可是問了好多人才知道你的名字的!我超努力的!所以我們趕緊去約會吧!來吧!」

  還沒等日暮葵回答,一旁的灶門炭治郎就略顯無奈地說道:「不行,善逸,你可是風紀委員哦,今天放學後要去學生會錄入本周加減分的吧?而且你老是對見了一面的女孩這樣,她會...」

  炭治郎同學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的日暮葵眼神發亮地回握住了我妻善逸的手,她深情地注視著他,追問道:「去學生會錄入加減分指的是可以看到全校學生名單的那種嗎?!!」

  被女孩子軟軟的手包裹著的我妻善逸嚶了一聲,暈乎乎地直點頭。

  「好!我跟你去約會!我們一起去學生會室約會吧!」日暮葵果斷地決定。

  「...?」炭治郎同學欲言又止。

  鬼滅學園學生會下設的各個部門中也包含了風紀委員部,我妻善逸同學正是高一組的新任風紀委員之一,本周是他執勤。

  「我們就會把那些違紀了的同學的名字摘錄在筆記本裡,然後在周五時去學生會室登上內部網絡給相應學生扣分。」我妻善逸向日暮葵解釋道,他金燦燦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覺得能和女孩子呼吸同一片空氣都是十分美好的事情了;他還說道,「這份工作可是很辛苦的哦,執勤周每天都要早起站在校門口,記錄遲到、還要檢查他們的儀容儀表——得罪人不說,還會被經過的富岡老師批評我[身為風紀委員還染頭發]!嗚嗚我頭發這個顏色明明是天生的嘛...」

  日暮葵安慰了他,其實她也挺害怕這位富岡老師的;這家伙在大正世界的性格明明是悶悶的、不愛說話,但是在這個世界卻很愛嚴肅地指出學生們某些不符合《中學生行為准則》的行為——而且他似乎和劍道部的指導老師錆兔先生私交頗好,日暮葵經常在劍道部的體育館外看到他們並肩經過。

  學生會會長村田同學還在學生會室內獨自焦頭爛額地處理著各種文件,在看到我妻善逸和日暮葵並排進來,臉色比上次還疲憊衰敗幾分的他松了一口氣,將辦公桌讓給他們——

  「你們先用吧,我去上個廁所,」他像個幽靈一樣恍惚地往外飄,「再去吃個中飯,再去吃個早飯——」

  「他很忙很忙的。」我妻善逸看著他的背影告訴日暮葵,神情有了幾分同情,「我聽上屆學長說,他們這屆沒有人願意接學生會會長這個攤子,最後還是抽簽決定是誰上的呢。」

  「......」日暮葵還是決定把這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情報先給記住;她轉而和已經熟練地輸密碼打開電腦、登入內部系統的我妻善逸坦白道,「其實我跟你來這裡是有目的的...」

  我妻善逸用他那雙澄明的眼睛看向日暮葵,臉上的表情已經顯露出了他早就知道這種事情,不過他又有些忐忑為難地告訴日暮葵:「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麼...如果是那種不太好的,我可能也不...」

  「應該也不算是不太好的吧?」日暮葵抿了抿唇,她蔥白的手指指向電腦屏幕,「我想要知道我們全校學生的名單,只是名單,後面的聯系方式啊,家庭住址什麼的我都不需要——這樣應該也不算是太過分的泄露隱私吧...?」

  「唔,」我妻善逸考慮了一下,「你是要在學校裡找什麼人嗎?給你看一下學生名單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如果你要拍照,或者導出數據什麼的話,是禁止的。」

  日暮葵想到自己的手機裡也拍了主公提供名單卷軸的照片,這次就先對應一下已知名單,下次有需要再麻煩善逸同學來查看好了——於是日暮葵點了點頭,感謝我妻善逸的幫忙。

  接下來的時間,在我妻善逸緩慢地整理著本周風紀加減分記錄的同時,日暮葵仔細對照了兩邊的名單,並利用了內部的搜索工具,學生會的內部系統記錄的信息很全,不光有歷屆學生的名單還有全校教職工的就任信息,結果是在意料之中的——絕大多數的鬼殺隊成員名字都能在系統內找到。

  而那些被斬殺了的下弦鬼則有些特殊,他們成為鬼後的名字似乎是化名,並不能很好對應到。

  如此一來,也算是徹底確認了這個「鬼滅學園」的成分。

  幾小時過去,日暮葵和我妻善逸終於完成了各自的任務,期間鬼舞辻無慘還難得給日暮葵發了條郵件詢問她人跑到哪裡去了——日暮葵告訴他晚上不在家裡吃飯,也拜托他幫她和媽媽請一個假後,她和我妻善逸並排走出了暮色遲遲的校園。

  「我請你吃飯吧,」日暮葵友善地笑起來,「感謝你的幫忙!」

  ......

  日暮葵請我妻善逸吃了頓壽喜燒,就在附近街區,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就餐地點。

  暖融融的熱氣從冒著小泡的鍋爐裡冒出,在對坐著的兩人面前氤氳起一片霧氣;日暮葵單手托腮,在回應著善逸同學的話題的同時,另一只手隨意夾起一片軟和的肉片放到攪著生雞蛋的蘸料碟裡蘸了蘸。

  她卷翹的睫毛在燈光投下一小圈蝶翼般的陰影,托著下巴將飽滿地滾著蛋液的食物塞進嘴巴裡,兩腮鼓鼓地咀嚼時又顯得很可愛——我妻善逸的聲音頓了頓,然後繼續明媚活潑地上揚了起來。

  真好啊,他想著。

  如果沒有撞見她對著另外一個男生露出閃閃發亮的眼神的樣子就好了。

  *

  吃完飯從店裡出來,日暮葵十分堅定地拒絕了我妻善逸要送她回家的請求。

  「你之前排練的時候應該也有看到吧,我很厲害的!」日暮葵給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頭肌,「如果有誰敢欺負我的話,我就狠狠地揍他哦。」

  這的確不假。

  我妻善逸考慮了一下以日暮葵展示出的和她那張溫順的臉截然不同的武力值,如果遇到什麼事情,估計也是自己躲在她身後的份——於是他擺了擺手和她道別:「回去了要用Line什麼的聯系我啊!」

  日暮葵點頭,想起了在大正時候他躲在他的師父身後看她遠去的表情,於是這次,日暮葵是站在原地等他一步幾回頭地走遠了才離開的。

  餐廳離日暮神社有一段距離,日暮葵慢悠悠地步行回去;長期訓練和前段時間獵鬼的經驗讓她即使在一個相對放松的環境裡也會放幾分注意力警惕周圍的動靜——當自己背後某處傳來可疑腳步聲,而她轉頭後卻沒有發現有什麼人時,日暮葵意識到了自己似乎被跟蹤了。

  但她一路上沿著馬路前行,偶爾會拐進街道,但也不是偏僻無人的地方,在這種地方一路跟著她實屬沒必要;日暮葵心下好奇,存了點貓捉老鼠的心思繞了些路,故意向昏暗的小巷角落走去。

  身後的人果然上鉤,腳步加急了幾分,跟著日暮葵繞進巷角——

  但還沒等日暮葵走到合適的深度轉身把人甕中捉鱉,這位可疑人士就三兩步追上了日暮葵的腳步,直直地向她的手腕探去。

  日暮葵想要掙脫,但在回身看到可疑人士十分可疑的粉紅頭發後硬生生制止住了自己的暴力舉動——她的卡殼讓狛治順利抓住了她的手腕,將日暮葵往自己方向一帶。

  男生有些埋怨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你這家伙!知不知道一個人的時候不能往偏僻的地方走!要不是我剛好看見,你什麼時候被怪物捉走了也不知道!」

  「.....」日暮葵被梗住,她沒好氣地心想要不是你這個隨隨便便跟蹤女生的可疑人物在,她也不會刻意往這種方向走嘛——不過她並沒有把心裡的話說出來,畢竟這種把自己置於危險的手段說出來肯定又會被這家伙批評一通。

  她輕松地掙脫開狛治的手,反問道:「那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狛治被日暮葵問地一愣,粉色的短發在遠處昏黃的燈光下顯出偏橘的色彩。

  「你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的?」

  狛治還是嘆了口氣,摸摸了自己的粉毛,坦誠道:「我不是看到你和個男的出餐廳,結果那人還沒送你回去才跟上來的嘛——」

  說著,他又很自覺地以放松的姿態將手搭上了日暮葵的肩膀,吊兒郎當地帶著她往明亮的街區外走,他拉長了聲音勸誡日暮葵道:「這種男生不可行——看著就不可靠,我一拳能打一串的那種。」

  「選男朋友可不是選保鏢。」日暮葵沒好氣地杠他,「你別倚著我!重死了!」

  狛治假裝沒聽到她後半段的話,繼續在她耳邊灌輸道:「那也得有起碼的男子氣概,像個男人!這種小蘿蔔頭,還有那種病怏怏的,都——不可以!」

  「...知道啦!」日暮葵彎腰逃出他的禁錮,順便送他一個白眼,「那我就找一個像你這樣抽煙喝酒燙頭的好男孩唄。」

  狛治沉默了一瞬,將雙手插進口袋裡慢騰騰地跟在日暮葵身後:「我這樣的也不行。我理想中的妹夫至少也得是文質彬彬那一款的,成績好,對你也好的那種——我眼光可是很毒辣的,以後有情況交給我把關,我保證幫你把那男的祖上三代的優缺點都給你□□。」

  「謝謝你了!」日暮葵不帶任何謝意的嗆聲。

  兩個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日暮神社的台階下。

  「你最近沒惹什麼壞事吧?」日暮葵還在逼問他,「我媽都邀請你好幾次來我們家吃飯了——你的夜晚活動未免也太多了些,那個什麼獨色幫...」

  眼看日暮葵還有繼續嘮叨下去的意思,狛治無奈地舉手投降:「好啦好啦,告訴你!我沒有干什麼奇怪的事情,這段時間都在老老實實地打工,打工!」

  「你?打工?」日暮葵不敢置信。

  「缺錢了就打工唄。應聘的時候把紋身遮一遮就好了。」狛治顯然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他撓了撓頭,將視線轉向神社台階兩邊白底黑字的御神旗後又轉回來看著日暮葵。

  他突然用一個小的多的聲音問道:「我能提早先預約暑假的煙火大會嗎?」

  「什麼?」日暮葵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煙火大會?那不是八月的事情嗎?你現在預約?預約什麼?」

  狛治被日暮葵一連串的疑問氣得倒抽了口氣,他的單腳腳尖在石板的地面上摩擦了幾下,然後破罐破摔地超級大聲地和她說:「預約你啊——!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煙火大會!」

  他淡藍色的眼睛裡流轉著街燈星星一點的暖光,落向日暮葵,又很快擦著她的臉而過。

  日暮葵被他難得的害羞反應逗笑了,她促狹地用胳膊肘抵了抵狛治的腰間:「提早兩個月來約我,看來真正需要找個靠譜女朋友的人是你嘛。」

  「...」狛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煩躁地把頭發揉亂,然後用指尖指向日暮葵的鼻子,「反正我肯定比那什麼蘿蔔頭,黑傘男都早約你,你不許放我鴿子!」

  「知道啦。」日暮葵懶洋洋地回他,「喜歡看煙花的少男心我會幫你珍藏好的。」

  
第31章       

  等日暮葵背後的傷好轉之後, 她又加大了回大正獵鬼的頻率。

  五月正是氣候轉暖、陽光燦爛的時候,日照時間縮短之後, 鬼出沒地也沒有冬季那麼頻繁;蝶屋也難得迎來了一個沒有新病員入住的清晨。

  日暮葵正在訓練場裡指導栗花落香奈乎呼吸法——綁著粉綠色蝴蝶頭飾的她正像過去的日暮葵一樣站在空曠無人的訓練場中央一遍一遍地揮刀;她展露出的天賦極高, 過去坐在木長廊上看日暮葵訓練時也記住了許多學習的要點, 如此, 蝴蝶忍和日暮葵也不再阻止她難得堅定地穿上屬於繼子的白羽織。

  日暮葵的視線掃過那只隨著香奈乎有力的動作震顫起來的蝴蝶發飾, 那是香奈惠姐姐的遺物之一,另外一套同色的漸變羽織則被已經成為了新一任蟲柱的蝴蝶忍穿在了身上;斯人已逝,活下來的人們將會繼承他們並不會隨肉身隕滅的遺志,繼續堅定地前行。

  ......

  又一次回到學校時,日暮葵在某一節課的課間被叫到了教職工室。

  倒也不是因為她考試成績不好或是犯了什麼違紀的錯誤, 把她叫到這裡來的蝴蝶香奈惠老師溫柔地讓日暮葵在她身邊找張椅子坐下。

  課間時的教職工室很熱鬧, 宇髓先生正超級大聲地和錆兔先生談論著昨晚足球聯賽的輸贏情況,煉獄先生在辦公桌前啃哧啃哧地嚼著小零食、還笑著問一旁戴著耳塞的富岡先生要不要來一點;在這樣的背景環境下, 日暮葵需要和香奈惠老師湊地很近才能聽到對方和自己說了些什麼。

  「日暮同學呀, 」她慢慢地說道, 「叫你來其實也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屬於不管是這個世界還那個世界的香奈惠都獨有的、帶著淡淡櫻花香味的溫熱氣息正在日暮葵耳邊,日暮葵有一陣恍惚,並且下意識地躲避開來。

  「...果然,」蝴蝶香奈惠有些在意地皺起了眉頭,白皙的手指在她的辦公桌上敲了敲, 話語間流露出了幾分屬於老師的威嚴,「果然我的感覺沒有出錯,日暮同學, 你似乎這段時間都在躲著我呢。」

  這種交流似乎不應該產生在老師和學生之間,但蝴蝶香奈惠卻繼續帶著一些小小的抱怨語氣說道:「上課時間的舉手發言也好,下課後偶爾在走廊上碰見也是,連忍還有花道部的其他同學們也說你有好久沒來找她們了——嘛,作為老師我也不該和你這麼說的,但是作為一個內心年輕,想要繼續被你拉住衣服甜甜地叫『香奈惠姐姐』的大齡女性,我必須得提醒你——」

  她笑起來:「有什麼別扭就說出來讓我們交流來解決,要不然,隨隨便便就無視我、躲開我,我可不同意。」

  日暮葵看著她舒展的眉毛,上揚起的嘴唇,她溫柔的笑意和記憶裡那個從未走遠的人逐漸重合;日暮葵感到了委屈,她很想直面自己的內心大聲地告訴香奈惠姐姐——並不是她在躲避,而是你先離開了啊!

  但是,腦內緊繃的神經卻讓日暮葵抑制住了衝動,她先是彎起了自己的眼睛,然後又揚起了嘴角,她笑著回應道:「只是最近太忙啦,我知道了香奈惠老師。」

  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日暮葵告訴自己。

  蝴蝶香奈惠似乎並不滿意日暮葵的反應,但還是放過了她,她接著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抽出了一張彩底黑字的廣告券來遞給日暮葵:「好啦,看出你最近心情不好,這個給你——這可是在女孩子之中很熱門的東西哦!」

  日暮葵接過來一看,廣告券的正面印著「心理咨詢券」,反面則是「地址:校綜合樓三樓302室童磨」。

  雖然日暮葵並不覺得自己目前需要什麼心理咨詢,但還是向香奈惠老師表達了感謝。

  蝴蝶香奈惠看日暮葵一副還不知道實情的模樣,有些遺憾又有些好笑地嘆了口氣:「算了,你回去吧。」

  後來,日暮葵才從同班的女孩子那裡打聽到,這個廣告券寫作「心理咨詢券」,讀作「男公關體驗券」,拿到這張券的全校師生(男女、年齡均不限)都可以在社團活動的時間去綜合樓302室享受由本校高二年級的學長童磨提供的一小時「心理咨詢」服務。

  聽說從302室裡走出的學生都大徹大悟、飄.飄.欲.仙,仿佛窺見了極樂世界,而再加上有童磨學長的池面臉加成,此券在女生之中非常熱門;在某一段時間曾經炒到過一萬日元一張的高價。

  日暮葵這才終於理解了當時蝴蝶香奈惠露出的微妙表情。

  因為這個世界的特殊性,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理應都是日暮葵應該關注的對像,她本來准備找個時間去302室一探究竟的,但是最近日暮葵的家裡發生了一場意外,打斷了她原本的計劃。

  她的曾祖父在神殿的一層台階處摔了一跤。

  年老的曾祖父在近年來的身體狀況本就愈發不好,這次的摔倒過後,已經完全躺在病床上起不來了。

  爸爸媽媽還有奶奶在醫院輪番陪侍了幾天後,還是無奈地答應了曾祖父出院回家的意願;媽媽在曾祖父的臥榻前點起了長明燈,也懸掛起了御守與御神箭,和日暮葵一起跪在軟墊上為他徹夜祈福。

  在聽到自己的親人闔眼昏迷著,不斷發出艱難的噓氣聲時,日暮葵也難言心中的恐懼和悲痛;她想起自己和曾祖父年齡相差太大,有記憶起,他就是一副顫巍巍的老態,而爸爸草太卻時常和她說,他爺爺以前可是一個活潑地不得了的小老頭,總喜歡說一些妖魔鬼怪的傳說來嚇唬他和他姐姐。

  「神明啊,請...別再把他們從我的身邊帶走了。」日暮葵不斷地在心中祈願著。

  深夜,長明燈的火焰舔舐著燈芯,在昏暗的房間裡浮躍著。

  日暮葵和媽媽並排跪坐著,默誦祈福的經文。

  突然,燈焰劃過油盞,發出小小的劈叭聲響;昏迷了好幾天的曾祖父沙啞地呢喃著,枯槁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床沿。

  媽媽急忙起身,湊到曾祖父的身邊輕聲問道:「爺爺...?您是想喝水嗎?」

  曾祖父搖頭,渾濁的眼睛瞟向長明燈的火光。

  「戈薇...」他執拗地重復道,「戈薇在哪...?」

  媽媽反握住曾祖父的手,扭頭看向日暮葵:「葵,把你爸爸叫來。」

  爸爸和奶奶都坐在外廳裡,節能燈的白光冷冷地灑下;日暮葵輕聲地和他們說了曾祖父的呢喃。

  在理所當然的一段沉默後,爸爸站起來,將寬厚的手壓上日暮葵的肩膀:「你在這裡陪一下你奶奶。」

  日暮葵的奶奶正用手抵著額頭,她是一個樂觀豁達的女人,很少會露出這樣動搖的神情;當夜風吹過前廳的紗窗門發出嗡嗡的輕響時,日暮葵和她一起反應極大地扭頭過去看——

  他們在等的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

  ......

  祈禱神明的臨幸是沒有任何幫助的。

  一個聲音在日暮葵的心裡這樣說道。

  如果神明真的足夠仁慈的話,那麼世界上本該沒有痛苦。

  她站了起來,走上旋轉的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起行李。

  當日暮葵將自己的背包再次裝地滿滿當當,並且將藏在床底的日輪刀佩戴在腰側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房間門口的鬼舞辻無慘淡聲問道:「你要去干什麼?」

  他因為自己身上的病氣,很自覺地並不靠近樓下曾祖父的房間;但那裡大致是什麼情況已經完完全全地寫在了這個家每一個人的臉上。

  日暮葵看向鬼舞辻無慘,她嘆了口氣,坦誠道:「我要去找我的姑姑。」

  「現在?這個時間?」他挑了挑眉,眼神劃過日暮葵的佩刀。

  「現在。通過井。」日暮葵確認道。

  既然姑姑能夠通過井去往戰國的話,那也就是說「井」的傳送並不只限於同一個時代——不同的傳送地點在於[井選擇人],那麼[人]只要達成了井的選擇條件就可以完成傳送。

  就像是日暮葵去往大正必須得是在夜晚那樣,古井將姑姑日暮戈薇傳送到戰國時代依靠的也是姑姑特有的某個條件。

  日暮葵站在井邊,她在夜晚向井內伸出手時,古井底部就會溢出熒紫色的光芒來;溫暖的紫光照亮了她的臉——

  日暮葵想起了在大正世界的祖祖父似乎知道一些關於戰國時代的事情,她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通過井去大正詢問一下他。

  「鬼舞辻,麻煩你等會兒過去和我家裡人說一下,我會盡早回來的。」日暮葵和站在她旁邊沉默地注視著她動作的鬼舞辻無慘狀似輕松地笑了笑,她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說道,「這不算什麼困難的事情。」

  飄浮著紫藤花瓣的淺風伴隨著光亮緩慢而長久地吹出,日暮葵再度和鬼舞辻無慘揮了揮手,然後縱身跳下古井。

  ......

  大正時代同樣是深夜,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祖祖父從睡夢中叫了起來。

  祖祖父連夜翻了好幾本古籍,向日暮葵建議道:「跨越時間,就應該用相應價值的東西去交換。」

  他帶著日暮葵去倉庫翻找了一番,從地窖中搬出了一罐由蒙塵了的烏布包裹著的酒罐;祖祖父將烏布解開後,日暮葵認出這就是日暮神社代代釀造並且流傳而下的紫藤酒。

  祖祖父將浮著淡淡酒香的紫藤酒罐遞到日暮葵的懷裡,他解釋道:「古法言,將萬事萬物連結在一起的紐帶名為「產靈」,它是神明的力量,看不見摸不著,卻永遠流淌著。」

  「時間是產靈,水、米、酒進入身體和靈魂相連接,也被稱為產靈。在神明的高度上,它們理應是一體的。」

  「產靈...?」日暮葵重復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名詞,「那麼,也就是我要想跨越時間,必須要喝下同為產靈的紫藤酒作為交換?」

  祖祖父皺起了眉頭,他搖了搖頭:「你可以試試看...」他也不敢確保古籍記載方法的可操作性。

  有方法固然是要嘗試的,到達了這一地步,也容不得日暮葵再做退縮。

  她一手捧著沉甸甸的紫藤酒爬下古井,在井沿邊上祖祖父憂慮的眼神下撥開酒塞,將味道詭異、遠不如聞起來好喝的紫藤酒倒入了嘴中。

  「如果你五天之內沒有回來的話,我會把這件事報告給產屋敷大人!」祖祖父往下喊道。

  日暮葵仰頭朝著他的方向點了點頭。

  日暮家族的女孩和古井結著密切的緣,她垂下腦袋,在心中默念起自己的訴求時,溫柔的古井用盈滿的白光回應了她。

  仿佛是被神明大人用寬闊的臂彎包裹住,日暮葵感覺自己在緩慢地下沉。

  白光淹沒之後,她的雙腳觸及實地。

  這是與現代和大正世界的井底完全不同的腳感,松軟的土壤讓日暮葵恍惚了一下——她又一次獨自一人來到了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平緩自己驟然升起的心跳;再度睜開雙眼時,日暮葵變得冷靜起來。

  她先是抬頭,看到深井上空正好卡在圓環正中的一輪明月;借著銀色的月光,日暮葵這才低頭環顧起井的內部。

  奇怪的是,這並不是她所熟悉的井的尺寸——她目前所在的這口井展露出的直徑要寬地多,這樣的認知讓日暮葵有些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她的背後響起:

  「——你是...神明大人嗎?」

  根本沒有料到井裡還有其他人的日暮葵被嚇得往前一跳,她的手下意識地撥開了腰間日輪刀的刀鞘,但等到她轉身看清自己身後的人時,拔劍的動作卻頓住了。

  那是一個年幼的男孩,約莫四五歲的樣子,橡白色柔軟的頭發流轉著月光的色彩,他朝著日暮葵的方向揚起他稚嫩、兩腮還有嬰兒肥的臉來。

  他的眼睛處被一條薄薄的黑紗蒙住,在腦袋後系了一個小小的結後垂下。

  黑紗似乎並沒有阻礙他的視線,男孩望向日暮葵的眼睛,語氣認真地重復詢問道:「你是神明大人嗎?」

  「...我不是。」日暮葵回答,男孩身上並沒有鬼的氣息,她疑惑地蹲下,和他對視,「你是不小心掉進這個井裡了嗎?有沒有受傷?」

  男孩乖巧地搖了搖頭,嘴邊抿起一個上揚的弧度:「我是自己來到這裡的。」

  男孩所展現出的遠超他這個年齡的鎮定讓日暮葵覺得有什麼不大對勁,但她還是放軟了語調,盡力溫柔地問道:「為什麼?是和家裡人吵架了嗎?」

  「不是哦,只是因為我應該在這裡。」男孩告訴她,「這井是口會吞噬妖怪的好井,我應該呆在這裡。」

  「如果你不是來帶走我的神明大人,難道你也是妖怪嗎?」

  日暮葵再度觀察了一下男孩的樣子,除去他發色並不常見外,的確只是普通人的模樣,她想大概是這個小孩子因為異於常人的發色而被玩伴取笑為『妖怪』了吧,於是她安撫性地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我不是妖怪,你也不是妖怪,妖怪是那種會吃人害人的家伙,但你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吧?那樣的話,就不是妖怪,也不會被神明大人帶走的。」

  「是嗎?」男孩歪了歪頭,他沾染了塵土的手指劃過自己眼睛上的黑紗,「既然不會被帶走的話,我還是趕緊回去比較好。」

  「嗯這樣才對!」日暮葵滿意,她幫忙拉著男孩從地上站起來,然後單手抱起了他,腳步輕盈地踩著井壁飛攀上去。

  然而井外的世界完全不如她所料,既沒有日暮神社的存在,又沒有千百年的標志性道標御神樹;周圍是荒涼的野地,一眼望不到邊。

  她回頭看向自己剛出來的井——周圍的布局,井的規格和沿邊的構築材料都顯示了這口井並不是日暮神社的古井。

  可是男孩又說這井是[吞噬妖怪的井],那不就是[食骨之井]這個名字的由來嗎?

  日暮葵有些糊塗了,她將男孩放回地上,蹲下來問他:「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口井可以吞噬妖怪的?這井也叫做[食骨之井]嗎?」

  她難道來錯了世界,直接到了一個沒有日暮神社,更沒有姑姑戈薇的世界?

  然而男孩卻回復她說:「是別人告訴我的哦。」

  他的聲音稚嫩、語調平和,但卻講出了一個細思極恐的事情來:「一個叔叔殺了人,把屍體投到了這個井裡,但怕被人發現,於是又殺了好幾只妖怪,把屍體也一並扔進了這裡——後來,叔叔發現所有的屍體都不見了。[神明把罪惡的妖怪們全都帶走了哦]。他又得意又恐懼地告訴了我這件事。」

  日暮葵愣了愣,從年幼的男孩口中聽到這種人性惡的故事來著實有些讓她震驚,她不知道男孩用這種稀疏平常的語氣說出這種事情的同時,他被黑紗覆住的雙瞳中流露出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神色呢?

  她捏了捏男孩柔軟的小手,將稍顯冰涼的它貼在自己溫熱的臉側;日暮葵告訴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的家伙,真正的神明知道了,會降罪於他的。」

  「啊...」男孩卻顯得悲傷起來,眼上的黑紗被更沉的黑色暈染,他用指甲被修剪的渾圓、整齊的指尖揩去沁出的淚花來,「真可憐啊,那麼代替神明原諒他的人,就要下地獄了吧。」

  「誒你別哭呀!」日暮葵覺得頭疼,她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話戳中了男孩的傷心點,只好順著他奇奇怪怪的話回應道,「做了壞事還有包庇別人做壞事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並不是值得同情的哦?以後如果再有人和你說這樣的話,你要告訴你的父母——小孩子的話,每天開開心心地長大就好啦。」

  話畢,她直起身子再度環顧了一下四周;如果男孩所說屬實,那麼這口井就是和[食骨之井]相似的另一口可以相連兩個世界的神井——其實其中的道理也可以解釋,如果戰國時代的[食骨之井]仍然存在的話,她的姑姑就不會這麼多年無法回家、杳無音訊了。

  大概是因為某些原因,古井無法再進行傳送;那麼日暮葵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找到姑姑戈薇生活的地方,用紫藤酒將她帶回現代。

  雖然目前還沒有確定這個時代就是戰國,但是看男孩身上穿的服飾的確也是舊時代的風格,惡鬼存在了上百年,這個世界又有著[妖怪],在夜晚帶著一個普通的男孩繼續趕路恐怕並不是很安全。

  於是日暮葵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過幾小時天應該就亮了,不如今晚你就和我一起在這個地方熬一熬,明天我再把你送回家?」

  男孩點頭,乖巧地黏在日暮葵的身邊;看著她熟練地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了條野炊地墊,在一個稍微干淨平整的空地上鋪好。

  日暮葵又去撿了幾根枯樹枝,刨了個小坑,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點燃。此時,她的野外求生技巧和背來背去都沒怎麼用過的野炊全套工具終於發揮了大用場——以前在大正獵鬼時,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殺鬼或者奔波在去殺鬼的路上,而需要休息的時候也盡量會尋找有紫藤花花紋的部屋入住,在夜晚呆在露天烤火的機會並不多。

  輕易被點燃的小小篝火在夜色中映著暖紅色的光亮,不斷攀上的火苗舔舐著空氣,將熱溶溶的溫度傳遞給坐在火邊的他們。

  「你餓了嗎?我烤點東西來吃吧。」

  日暮葵從背包裡拿出幾根包裝的火腿腸拆開串在竹簽上,然後動作嫻熟地放到火焰上方烤了起來;火腿腸的表面很快滋滋地冒油,饞人的肉香隨著篝火的劈裡啪啦聲漸漸升起。

  當火腿腸外層的腸衣被烤地金紅酥亮後,日暮葵將其中一只烤腸遞給了男孩;男孩低頭觀察了一下這個新奇的食物後才慢騰騰地接過來送到嘴邊。

  「嘶...!」

  「啊呀你要吹一下再吃的嘛,剛烤過肯定很燙啊!」日暮葵有些無語,這孩子怎麼傻呆呆的;她湊過去幫忙將烤腸的竹簽拉離男孩被燙地微微發紅的嘴唇,然後示範性地吹氣,「呼呼...要像這樣,吹得不燙了再吃,知道了嗎?」

  火光將男孩精致的五官刻地更深,他似乎是懵懂地回望著日暮葵湊近的臉龐,但眼睛處蒙上的黑紗又將他真正的神情無限地模糊化。

  「你...為什麼要把眼睛遮住?」日暮葵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小口小口咂嘴吃著烤腸的男孩語氣平靜地告訴她:

  「因為我的眼睛是妖怪的眼睛,很恐怖也很醜陋,露出來會嚇到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妖怪吧?明明聆聽不到神明的聲音,卻代替它給予世人、甚至罪人救贖,這樣是會下地獄的吧?]

  「時間是產靈,水、米、酒進入身體和靈魂相連接,也被稱為產靈。」改自《君名》,是本文很關鍵的一個設定w

  
第32章

  第二天天光微亮時, 日暮葵就一手抱起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男孩,男孩對他家的具體位置描述地模模糊糊, 日暮葵便干脆先帶著他一路走出了野地。

  一路上經過了一個小村莊, 日暮葵向一個農婦打扮的女子詢問了附近的情況;因為日暮葵身上穿著白衣紅袴的巫女服, 農婦只是把她當作了游歷四方的巫女, 在日暮葵接著詢問了附近有沒有一個叫做「日暮」的神社、或是「食骨之井」後, 農婦搖了搖頭,給她指了一個新的方向:「沿著東邊的村道一直走的話,能看到附近最大的神宮,裡面其他的巫女也許能回答你的問題。」

  日暮葵向女人表達了感謝,轉而一路東行;她的腳程很快, 點地之間就可以向前躍進幾十米, 振飛的雪白衣袖撫過趴在她懷裡的男孩的臉,農婦口中的神宮很快就出現在眼前。

  神宮比普通神社的排場要大得多。通往主神殿的參道兩排整齊飄揚著繪著「奉祝天正之御大禮」的黑白御神旗。

  「天正」是戰國時期的年號, 這個認知讓一直心存疑慮的日暮葵稍微松了一口氣。

  此時, 由圓木圍成的方正神宮中正巧有一位披著鶴松紋千早外衣的正巫女手持著一捧椿葉枝經過。

  日暮葵追上她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日暮神社我並沒有聽說過, 」巫女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睛望向遠處的神殿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但[食骨之井]我倒是有些印像。相傳這口井堆積了太多太多妖怪的屍體,井中的妖氣將周邊的萬物吞噬、寸草不生,是古時代一位有名的巫女翠子大人淨化了它, 並且種下了意為[守護]的神樹;此後就有一個巫女的村落在附近代代衍生了下去。」

  井和井邊的御神樹,這顯然就是日暮葵想要知道的情報;她放下了半顆心,向這位巫女大人追問道:「那麼, 請問您知道它具體在什麼地方嗎?是朝哪個方向走呢?」

  「抱歉,我並不是很清楚具體的情況。」巫女搖了搖頭,但還不等日暮葵露出失望的神情來,她就溫和地補充道,「不過,請和我一起來,我帶你問一問堇大人吧。」

  這座神宮的主巫女堇,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婆婆,她佝僂著厚重的背、卻將銀白的長發束起、衣袖挽起,獨自在神殿背後的水井旁動作利索地清洗著草簍裡曬干了的紫藤花瓣。

  黛紫色的花瓣在潺潺的流水中沉浮,脫水後還沾染著瑩亮飽滿的水珠;堇婆婆布滿皺紋和青筋的手抓起花瓣,將它們放進白色的紗布中揉搓、瀝干,不一會兒,紗布就染上了淺淡的粉紫色。

  「婆婆,」巫女半蹲下身子在堇婆婆的身邊大聲說道,「有別的地方來的巫女向你打聽[食骨之井]的具體位置!」

  原本對她們的到來置若罔聞的老人這才緩慢地抬起了頭,她周圍皮膚耷拉著、卻異常澄明的眼睛先是掃過日暮葵懷裡安靜注視著她的男孩,再沉沉地落到了日暮葵的臉上。

  「是巫女的話,就來幫我制酒作為交換吧。」她看著日暮葵。

  「婆婆,她趕時間呢!」年輕一些的巫女有些為難;再看向日暮葵時眼神裡多了幾分抱歉,顯然她也無法左右堇婆婆的意思。

  「沒關系,我可以的。」日暮葵回應道,只要這之後可以告訴她正確的地址,那麼加速趕過去也不會耽誤多長時間。

  日暮葵將懷裡的男孩放回地面上,然後學著堇婆婆的樣子挽起衣袖、淨手,然後抓起紫藤花瓣散進水中;井水是微涼的,入水後的花瓣就像是擁有了生命一樣在波瀾著的、倒映著頭頂樹影的水中浮浮沉沉。

  「紫藤之花終年不敗,每一朵花瓣裡都積蓄了日光;在避光的瓦罐中緩慢地沁出酒香,而花瓣永存,釀造出的才是時間。」

  她發紅的手指抄起花瓣,由紗布抿干,再放置進一側的深色酒罐中;一旁年輕的巫女適時倒入佐料後,日暮葵再用紅繩仔細地酒罐封口。

  制酒的過程重復而繁瑣;但花瓣隱隱約約的沁雅香味、井水的涼意還有微風撫過的微癢觸感仿佛將這一切溫柔緩慢地鐫刻進時間之中。

  日暮葵想起了祖祖父在古籍中翻找到那句話:

  [時間是產靈,水、米、酒進入身體和靈魂相連接,也被稱為產靈。]

  這...就是產靈嗎?只是由巫女手釀的紫藤酒,就將她從遙遠的未來拉進這個時空。

  在一旁注視著日暮葵制酒的男孩撩起她被風吹得飛揚起來的墨黑發絲,幫她抿在耳畔;發間雜了一片黛紫色的花瓣,他卻沒有幫她摘下。

  一切終了,已經是午間。

  就像日暮神社做的那樣,紫藤酒被深深埋在神樹下的土壤裡,等待十年後、又或者是千百年後,它的有緣人將一切拂塵再現。

  堇婆婆終於滿意,佝僂著背走到日暮葵身前。

  她說:「[食骨之井]的所在地是七十多年前那位守護著四魂之玉的巫女桔梗大人的故所,你只要一路向東行,沿途打聽[巫女桔梗]便可以到達目的地。」

  「只是,如果你是奔著[四魂之玉]或是[食骨之井]前去,」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它們已經在善惡的相噬□□同隕滅了。失去了存在於世的意義,神明也不再聆聽信徒的祈願。」

  「但是,如果用同質的產靈作為交換...神明大人也許也會動容的吧?」

  「產靈...嗎?」堇婆婆眯起了眼睛,她似乎因為日暮葵知道這種事情而感到微微的驚訝,但很快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年輕人,你要知道,和神明的交易是會付出代價的。」

  日暮葵沉默,又很快像是沒有聽到婆婆說的話似的揚起了笑容。

  「我知道了,感謝您。」她揮了揮手,與兩位巫女大人道別。

  午時的陽光正耀眼地掛在天際,日暮葵遙遙地望了一眼她即將前去的方向,然後蹲下身子認真地和拉著她衣袖的男孩說:「我並不知道你不想要回家的理由到底是什麼,但是你很懂事,也應該明白,接下來的路程我並不能再帶上你。如果可以的話,就告訴我你家的位置,我送你回去吧。」

  男孩抿起了嘴唇,為日暮葵指了一個方向。

  ......

  「就到這裡,剩下來的路我會自己走回去。」男孩從日暮葵的懷裡跳下來,他轉身仰面看向日暮葵,素白的指尖突然撫上了自己眼間的黑色紗布,「姐姐想要看嗎?我的眼睛。」

  日暮葵注視著他,嘴唇微張;她正要說些什麼時又被男孩從嘴角輕瀉出的笑聲打斷:「不會給你看的哦。姐姐看了的話,說不定就不會把我拋在這裡了。」

  他驀地伸手到日暮葵的發間,將一小片的紫藤花瓣捏在指尖、放在手心。

  「這就是紀念物了。我們以後不會再見了吧?」

  「不會再見了。」日暮葵不忍心許下謊言編織的承諾,她想起自己一直都沒有詢問男孩的名字——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呢,畢竟不會再見了。

  *

  日暮葵一路東行,在暮色沉沉之時也沒有停止趕路。

  只是,在踏著樹枝疾行飛過林間時,她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日暮葵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迅速調轉方向的同時,拔出了自己腰際的日輪刀。

  前方果然有鬼,體型龐大、叼著一只斷手搖搖晃晃地往著一個方向走去;它充滿食欲的渾濁雙目緊緊地盯著自己的新目標。

  被惡鬼的壓迫感驚嚇地渾身直顫的男人背靠著一棵樹的樹干,他驚慌地大喊著,僵直的雙腿已經容不得他再逃跑,只好閉上眼睛衝著鬼前來的方向胡亂揮舞起自己的日輪刀。

  那也是一柄日輪刀。

  自天空而降的日暮葵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揪著男人的衣領將他帶上半空中,轉瞬之間,兩人已經躲過了惡鬼的一輪攻擊,在轟然倒下的大樹的巨大動靜中退後了幾十米。

  日暮葵如果帶著這個男人的話就不能繼續輕盈地移動,於是她不由分說地將人往自己身後一推:「快跑!」

  她雙手交握在自己的刀柄上,並不寬闊的肩膀擋在了男人面前。

  這是日暮葵第二次遇到異形鬼,上一只異形鬼給她的背後帶來了三大道至今還沒完全消退的傷疤,而這只龐然大物——她又能活下來嗎?

  [能不能活下來]總是日暮葵迎面對上惡鬼時第一個在她腦海裡產生的問題,然而真正呼氣、吐氣,將熒紫色的劍氣攀附上日輪刀的刀鋒時,她反而不會再想那麼多;點地而起,逆風直上,躲開一個又一個的攻擊,如果不慎被鬼的利爪、獠牙挫傷,必須要忍著疼痛繼續有節奏地呼吸,筆直地攻上惡鬼的脖頸。

  紫色的劍光一閃,惡鬼筋肉密布的脖子被平整地切滑開來,斜斜地往地上墜下。

  但還不等日暮葵稍微松下一口氣,無頭鬼屍卻掙扎地向她撲來——日暮葵此時這在它的拳頭和樹干的夾縫之間,因為砍殺的巨力而怔松下來的手臂根本來不及反應,她無處可避。

  就在日暮葵即將要硬生生抗下一擊時,一道耀眼的火光拔地而起,須臾之間,將惡鬼的殘屍燃燒殆盡。

  她勉強平穩落地,狼狽地在實地上踉蹌了幾步後,抬頭看到了正緩慢地將日輪刀收回刀鞘的男人。

  這是...

  日暮葵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你是繼國...?」

  那個束著戰國時期劍士特有的高馬尾的男人,聽到日暮葵的聲音後才轉過臉來,看到他臉上的紅色雲紋印記之後,日暮葵才確認,這是繼國兄弟中的弟弟,繼國緣一。

  明明就在剛才揮刀使出了精彩絕倫的一擊,但他的神色平靜淡然,似乎那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他走到日暮葵的跟前,低頭看了她手上仍緊緊攥著的日輪刀一眼,問道:「你不是鬼殺隊的成員,你是從哪裡拿到的日輪刀,又是誰交給你的呼吸法?」

  「我...」日暮葵啞然,她偷偷地將自己的日輪刀背到身後,突然升起來一種被教導主任所凝視著的感覺,她囁嚅道,「能不回答嗎...?我剛剛砍了鬼,挺累的,腦子有點不夠用。」

  繼國緣一沉默了一瞬,往後退了幾步,他說:「那麼,就跟我回鬼殺隊的總營休息一下吧,等你情況好轉之後再回答那些問題。」

  「不行!」日暮葵立即搖頭,「抱歉,我現在有很緊急的事情要辦,根本沒有時間休息了——抱歉!」

  繼國緣一似乎並不習慣用強硬的態度對待別人,日暮葵明確拒絕之後他也只好別開眼睛去,從腰間摸索一陣,將一個小小的瓷瓶遞給她:「這是可以快速止血的藥。」

  日暮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接過;她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臂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意,等會兒撒上繼國緣一給的藥、再纏上她隨身攜帶的繃帶,也算是妥善處理了傷口。

  「這之後如果你想要談一談這類事情的話,」他繼續說道,「可以找家紋為「紫藤花」圖飾的家族幫忙傳話,鬼殺隊會收到情報的。」

  日暮葵點了點頭,她想到繼國緣一竟然是這個時代的鬼殺隊劍士的話,他背後的鬼殺隊肯定也有更多有價值的情報;等當前最緊要的任務完成之後,她一定要回頭來聯系到他們,再做詢問。

  ......

  殺鬼的小插曲耽誤了些時間,等日暮葵一路找到已故巫女桔梗大人曾經居住的村莊時,天色已近破曉。

  平整種植著莊稼的農田,圈養著的家禽、馬匹,當天光照亮這個小而周全的村莊後,日暮葵無端升起的緊張情緒漸漸平和下來。

  早起的村民看到她的臉還有裝扮後都露出了新奇的、了然的神色。

  「您是戈薇大人的親人嗎?您的眼睛,還有嘴唇,喔,和戈薇大人可真是一個模子裡雕出來的呢,您是來走親戚的嗎?」

  血緣關系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血脈之下湧動的情感大概與生俱來;日暮葵在村民的話語中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臉——她的姑姑,她十五年來未曾見過一面的姑姑和她有著相像的眼睛和嘴唇。

  此時,突然有暴躁的男聲從一間木屋內傳出;等日暮葵轉身去看時,那個銀發、穿著一身火紅色衣服的男人已經一腳將木門踹開了出來,凶巴巴地看向他們的方向,說話間還揮舞著他的拳頭:「什麼事大清早就吵來吵去的啊!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面露無辜的村民們正想解釋,這時從敞著門的木屋內橫飛出一只草鞋,又痛又准地啪到了紅衣男人的身上,另一個激昂的女聲怒罵道:「犬夜叉!和你說了多少次出門要穿鞋!趕緊給我穿上!再把家裡地板弄得髒兮兮的,我饒不了你!」

  女人從木屋內插著腰出來,濃墨般的烏發披在腦後,她也同樣穿著白衣緋袴;只需要一眼,日暮葵就可以認出,她就是自己的姑姑日暮戈薇。

  在盯梢著被稱呼為犬夜叉的男人老老實實穿上草鞋後,日暮戈薇才轉過頭來,對著村民們露出了一個溫和安撫的笑容:「抱歉,又嚇著大家了。不過為什麼今早外面這麼熱鬧...」

  日暮戈薇的話音在看到被村民圍繞在正中的日暮葵後驟然卡頓住,她驚異地和日暮葵對視;此時,紅衣男人走到了日暮戈薇的身邊,他的反應就大得多,在和日暮葵對上視線的一瞬間,男人瞪大了眼睛,用他指甲尖尖的手指顫抖地指向日暮葵的臉,頭頂上非人類的耳朵也隨著他的動作晃動了起來。

  「謔戈薇!這人和你長得好像啊!」

  這種事情,日暮戈薇當然也看出來了——她稍微有些遲疑地往日暮葵的方向走了一步,問道:「你是...?」

  「我是日暮葵,是日暮草太的女兒...」日暮葵主動拉近了與她的距離,在確認了眼前人就是她的姑姑後,日暮葵一直懸著的心也算是落回了原位;她緊緊地抱住姑姑的腰,將不由自主沁出來的淚花蹭到了她雪白的上衣上,日暮葵明明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和她說,但所有的話湧到了嘴巴還是變成了無助、委屈的一句,「姑姑,曾祖父他...他在家等你,奶奶也是,爸爸媽媽也是,大家都在等你回來啊...!」

  日暮葵感覺姑姑環著自己腰間的手驟然收緊了,戈薇又驚又喜的聲音在她的耳畔:「你居然來了,你是怎麼到這個世界來的?為什麼我試了這麼多年卻永遠無法通過那口井?」

  日暮葵平復了一下心情,將自己是如何通過[產靈]來到這個世界的過程簡略地告訴她;說話間,日暮葵意識到時間不等人,便焦急地拉著姑姑的手,請她立刻照做、回到現代去。

  日暮戈薇最終還是從日暮葵盡力掩飾著的神情中察覺到了異樣,她緊緊地回握住日暮葵,和她相似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她:「葵,告訴我,是家裡人出什麼事情了嗎?」

  日暮葵難受地點頭,又一陣酸澀的感覺湧上她的眼角:「是曾祖父。」

  得到了日暮葵的確認,她的姑姑戈薇反倒鎮定了下來,她轉身指揮犬夜叉趕緊去挖以前巫女埋下的紫藤酒,然後牽起日暮葵的手快速地向[食骨之井]的方向跑去。

  [食骨之井]所在的森林郁郁蔥蔥,林間有野雀、烏鴉的叫聲,而曾經串連起了這個世界和現代的古井在一片生機中沉默著。

  日暮葵攔住正要喝下紫藤酒的姑姑戈薇。

  「讓我先試驗一下。」她獨自上前一步,捧起一罐罐紫藤酒盡數傾進古井之中。

  神明大人,她想,是我先用產靈與您做出了交換,那麼,就讓我延續這一切的代價——來喚醒這口長眠的神井吧。

  沉睡了數十年的[食骨之井]漸漸地升起朦朧的白光來,井壁蔓延的青藤開出了紫色的花朵。

  兩個世界的通道再一次開啟。

  ......

  日暮葵跟著日暮戈薇和犬夜叉回到現代。

  連著兩天的奔波還有與鬼對戰的疲憊之感,在走出木屋、看到熟悉地沉靜立在一旁的御神樹之後才漸漸地席卷了日暮葵的頭腦和身體,不過任務完成之後的滿足感也讓她有些飄飄然了起來。

  姑姑他們趕著要去看曾祖父,已經匆忙地向家的方向跑去了;在日暮葵視野的盡頭,她看到聽到了動靜從家裡出來的奶奶、爸爸還有媽媽,他們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

  日暮葵遠遠地看著他們。

  「喂日暮葵。」她聽到身後傳來鬼舞辻無慘的聲音。

  大概是她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好,日暮葵看著鬼舞辻無慘都順眼了不少,她衝他眯眼笑起來:「我說了這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現代的天氣是陰天,不怎麼妙的烏雲正積壓在天際;但正因為這樣,鬼舞辻無慘才可以不用撐傘就從室內出來。

  他並沒有對這個家時隔多年的團聚有一絲一毫同理的幸福感,他只是有些難辦地嘆了口氣,似乎是覺得日暮葵很蠢似的無奈道:「日暮葵,你別傻笑了,有這種心情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你知道瞳阿姨...她對你擅自作主去找你姑姑這件事有多生氣嗎?她...」

  鬼舞辻無慘的忠告戛然而止。

  因為日暮葵的媽媽已經氣勢洶洶地從不遠處殺過來了——

  她媽媽先是對日暮葵劈頭蓋臉一頓罵,越講越氣後看到日暮葵還試圖回嘴,揚起手就要打她——嚇得日暮葵火速躲到了鬼舞辻無慘的背後,然而盛怒下的媽媽完全忘記了要給鬼舞辻一點面子,連帶著沉默地擋在日暮葵面前的他一起打。

  硬挨了幾下打之後,日暮葵意識到此時不可以和她媽媽起正面衝突,於是一拉鬼舞辻的手,飛快地往反方向逃去。

  跑得遠了,還能聽到她媽媽插著腰的歇斯底裡。

  「我——錯——啦!!」日暮葵意思意思地喊回去。

  然後拉著同樣氣喘吁吁的鬼舞辻無慘坐到了神社沿邊的石像上。

  鬼舞辻的下巴、胳膊處已經開始可憐地泛紅,自然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日暮葵卻完全不在意她媽媽的批評,她一手大咧咧地攬上了鬼舞辻無慘的肩膀,然後傳授給他自己的秘訣:「習慣就好啦!」

  「......」

  鬼舞辻無慘捏著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從自己的肩上掰扯下,但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嫌棄地推回去,他冰涼的手指拉上日暮葵白色的衣袖,露出其下纏繞著的繃帶。

  「喂你...」日暮葵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一邊嘴硬道,「就是有點擦著了,這有什麼啊!」

  鬼舞辻無慘並沒有讓她得逞,長長的睫毛隨著他垂下的專注視線微微顫動著,在幫她調整了一下滲血的繃帶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能不能別再受傷了?」

  他或許是想要表達嘲弄或者嫌棄?

  日暮葵卻不小心心跳如鼓了起來。

  她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蒼白俊秀的側臉,幾乎忘記了眨眼。

  鬼舞辻無慘偏過頭來,與她的距離更近了一些,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話語有什麼不妥,甚至在看到日暮葵在傻愣愣盯著他時,他也只是稍微有些好笑地用專屬於少爺的無繭的柔軟指腹擦過日暮葵髒兮兮的臉,滑過她纖長的睫毛、她的眼角,然後插進柔軟的發絲間,將她的腦袋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允許你休息三十秒。」他不再看她,神情專注地研究起了正對著的牆面上斑駁的紋路,「這是你活著回來的獎勵。」

  日暮葵的手緊張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在耳邊因為緊張的情緒升起的嗡鳴聲中她不斷地回憶自己過去和鬼舞辻無慘的相處——

  他們什麼時候已經進展到了這麼親密的狀態?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可愛指出磨磨頭、緣一在戰國的時間問題,在這裡統一回復一下w

  本文大概就是戰國、大正、現代三條線,方便劇情緊湊,時間軸會縮短、模糊,大家可以不用特別在意XD


第33章       

  曾祖父的病情在見到姑姑戈薇之後竟然奇跡般地漸漸好轉了起來。

  又一天晚上, 日暮全家圍在餐廳咕嚕嚕地煮起暖融融的湯豆腐火鍋時,曾祖父也難得從病床上爬了起來, 在桌邊連吃了好幾塊被煮至軟和的豆腐。

  「明天吃炸雞塊吧!」他還揮舞著筷子和大家要求。

  氤氳著飄向房頂圓盤形的節能燈的熱氣吹紅了日暮葵的雙頰, 她也變得像一杯一杯對著喝酒的爸爸草太還有姑父犬夜叉一樣臉色通紅。

  「太熱了吧, 居然又吃火鍋, 現在可快要到八月了啊...!」日暮葵把手當作小扇子, 一邊不停地往自己的臉上扇風,一邊大聲地在鬼舞辻無慘的耳邊抱怨道。

  不大的餐廳內實在是太吵了,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爸爸的大笑聲、姑姑和媽媽討論著她們少女時代那個明星的婚後八卦聲、奶奶勸曾祖父早點回去躺著休息的聲音徹底蓋下。

  鬼舞辻無慘沒有聽清日暮葵說了什麼,再度往她的方向靠了靠;他的臉色雖然仍然是蒼白的,但日暮葵看到了他脖頸上的薄汗。

  「走啦, 我們出去透透風。」日暮葵索性拉他起來, 推著他的後背向房外走去。

  屋外的空氣至少比餐廳裡清爽一些,夏夜的涼風緩緩地襲來, 帶著遠處梔子花的香味, 總算拂走了擾人的燥熱;清朗的夜空中懸掛著一輪明月, 襯地周圍的星星都黯然失色。

  日暮葵和鬼舞辻無慘並排朝御神樹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她回過頭時,看到他們的影子被光影無限拉長,又和沙沙樹葉透下的斑駁樹影交彙在一起,寧靜無比。

  學校的第一學期早已經結束,暑假都過了一大半;期間, 日暮葵依舊過著大正、現代兩頭跑的生活,偶爾獵鬼負傷回家時,也被半知情的鬼舞辻無慘一起幫忙打著掩護過去了。

  「明天我要再去一趟姑姑生活的那個世界。」日暮葵踢著腳底的小石子告訴鬼舞辻無慘。

  她從來沒有和他講過自己隔三差五通過古井去的是什麼地方, 在那邊揮舞著開了刃的長刀到底在干些什麼,而她姑姑生活的世界又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在那種地方定居、十幾年沒有回家這種事情也同樣像某種禁忌一樣,並不會在這個家裡被大聲談論起來。

  因而,日暮葵開啟這個話題後,鬼舞辻無慘只是用他玫紅色的眼睛轉而看向她,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沒了。就和你說一下。」日暮葵笑了笑,加快了腳步徑自走到了御神樹下,伸出手貼上粗糙的神樹表皮。

  她想起來,自己在戰國時期碰到的那位年邁的巫女曾經和她說過,和神明以產靈作為交易,是會付出代價的;這段日子,她也許都是用一種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著神罰降臨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

  家庭和睦團聚,在大正時的獵鬼經歷疲憊驚險,但總歸沒有讓她賠上生命;那麼,神明拿走的究竟是什麼呢?

  不過,日暮葵也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下去。在大正獵鬼期間,她抽空去了一趟主公大人的府邸和他講述了自己在戰國時代碰到繼國緣一和其背後鬼殺隊的事情。

  產屋敷大人告訴她,如果代代流傳下來的情報沒有出錯的話,那麼[戰國時期]的鬼殺隊劍士應該就是創立了初始呼吸法的那一批、鬼殺隊歷史上最強大的劍士們。

  「此前你傳遞來的關於[劍道部]王牌繼國緣一和繼國岩勝的情報我也詳細閱讀了,雖然鬼殺隊的初代名單中並沒有找到他們的名字,但是[繼國]的確也被文獻記載為是戰國時代最早使用呼吸法的那位劍士的姓——或許,就是那位繼國緣一先生吧。」

  「初始呼吸法,戰國時代的鬼殺隊,諸如此類的情報就請你帶回來了,我的孩子。」

  日暮葵再次整收行裝,踏上了去往戰國的征途。

  在日暮葵下井之前,她的姑姑戈薇遞給了她一條串著個疑似用某巨型獸利齒雕成的口哨的項鏈,戈薇盯著日暮葵將項鏈套進脖子後告訴她:「遇到危險就吹響這個口哨,會有好人來幫助你的。」

  ......

  由紫藤酒貫通的古井已經可以輕松地連接起戰國時期的食骨之井,日暮葵在清晨的陽光和滿森林的鳥鳴聲中從井中爬出。

  要想找到紫藤花之家並不困難,日暮葵很快得到了鬼殺隊傳遞回來的口信,邀請她前往鬼殺隊的總部。

  戰國時代,戰火還在分踞的各個國家間燎亂;戰爭帶起的欲望和怨氣滋生出了源源不斷的妖怪,這些妖怪的實力雖然大體上比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惡鬼要弱地多,但仍然會對普通人家產生危害;日暮葵的靈力對它們奏效,破魔之矢也頻頻派上了用場。

  到達鬼殺隊總部所在的城池已經是傍晚,鬼殺隊的劍士們並不像大正時期那樣分地避世而居,並且因為官府的禁刀令而盡量避開繁華的城市行走;戰國時期的他們在相對繁華的城池內有一棟宅邸,任何與獵鬼相關的委托都可以上門來找到他們。

  傍晚正是獵鬼者們出門完成委托的工作時間,日暮葵敲響鬼殺隊宅邸的木門時,只來了一位普通的家僕將她迎進門。

  「您就是緣一大人說的巫女大人?」家僕確認了日暮葵的身份,恭敬地請她到偏殿入座,「緣一大人還有鬼殺隊的其他大人們都外出獵鬼了,請您在偏殿稍作休息,我為您安排床鋪和入浴的熱水。」

  日暮葵點頭謝過;偏殿內點著濃重的薰香,她實在有些悶了之後,便走到長廊上透氣,這時,日暮葵聽到回廊的盡頭傳來一下又一下揮劍的聲音。

  很少有人能夠把招式與招式之間的連擊做到如此流暢、迅猛,日暮葵心下好奇,放輕腳步轉過了回廊。

  月色下,一個高個男子正在庭院之中練劍;脊背筆挺,呼吸間閃著月光余暉的劍鋒重而穩地直指天畔,一道道月弓形狀的劍氣隨著他的力道飛向夜空,但很快湮滅在暮色中。

  日暮葵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在有意識地模仿著某個動作,但因為屢次的效果都不如人意後,又飽含憤怒地將手中的日輪刀倒插進庭院的石子地面上。

  「來給我解開繃帶!」他對著空氣命令道,然後氣哼哼地坐到了回廊邊上。

  四下無人回應。

  「......」日暮葵這才意識到這人大概早就發覺了她的存在,並且理所當然地把她當成了供他使喚的婢女。

  「快點,為什麼還愣著!」男人催促道,一邊自行解開了腰帶;外衣順勢滑落,露出他半邊纏繞著繃帶的精瘦後背;未被繃帶遮擋住、但密布著長長短短結印了的舊疤痕的皮膚,底子其實也是光滑細膩的。

  月下美男。

  日暮葵受到了刺激,想要出聲提醒對方,又覺得有些尷尬;她小幅度地後退了一步——男人終於不耐煩地側過身來,半邊月光半邊夜影的臉是日暮葵所熟悉的眉眼。

  這是...戰國時代的繼國岩勝。

  在日暮葵被他嚇了一跳的同時,繼國岩勝的反應也不小;他火速背過身去,拉回上了自己的衣服,一邊飛快地系著腰帶的同時,就像是日暮葵占了他什麼便宜似的怒道:「成何體統!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日暮葵更加尷尬了,她媽媽以前和她說過看到裸.男眼睛是會長針眼的。

  此時,沒有在偏殿找到日暮葵的家僕也聞聲趕來,又是鞠躬又是賠罪地向繼國岩勝解釋了日暮葵的來歷。

  「會呼吸法的巫女?」神情終於正常了點的繼國岩勝用眼角掃過日暮葵,然後又將臉刻意地朝向另一邊,對家僕命令道,「這是緣一惹來的麻煩,我不會管。帶她下去。」

  家僕立刻唯唯諾諾地稱是,躬身要引日暮葵離開;但是日暮葵止住了他的動作,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稍有興奮的光芒,纖細的手腕一翻,從自己腰際懸掛的刀鞘中抽出她浮著紫紋的日輪刀來。

  「既然繼國...前輩在練劍,不如,我們來切磋切磋?」

  「...」繼國岩勝終於回過頭來直視著日暮葵的眼睛,他臉上的表情有所松動,似乎是克制又忍不住輕蔑地一哼,「就憑你?」

  他果真和現代的岩勝學長一樣受不得一點的挑釁,雖然嘴上並不承認,但身體已經迅速行動起來,修長的手臂一把撈起他插在地面上的日輪刀;劍花一翻,長刀已經被他直直地指向日暮葵的鼻尖。

  「不知好歹的女子。」他冷冷地抿著唇,「得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呼吸法。」

  「岩勝學長做這種表情還是蠻恐怖的。」日暮葵一邊這麼想著,然後仰身迅速躲開對方毫不留情襲來的一擊;銀色、紫色的劍氣重重撞擊後相斥出滾滾熱浪,將庭院地面上的沙石呲啦地霹靂而起。

  這個世界的繼國岩勝使用著呼吸法,但是在劍技的使用偏好、連擊時會先下攻再上挑等等諸如此類的習慣性動作上都和現代世界的岩勝學長一模一樣;而且一定要對比兩人的劍術程度的話,除去對方在呼吸法作用下每一擊帶來的月弓狀特技有些難以躲避外,戰國時期的繼國岩勝在力速和對對手行動的預判上甚至有些不如岩勝學長。

  不過即使對方的劍術有些那麼點小瑕疵,吊打日暮葵也是綽綽有余的;但日暮葵還是咬著牙在對方迅猛的攻勢下勉強支撐了幾個回合,劍氣幻化出的紫藤花瓣甚至比他的月弓先一步擦破了繼國岩勝的側臉。

  在終於暴力一擊揮飛了日暮葵的日輪刀後,繼國岩勝的臉色甚至比之前比試前更加難看了,他上前幾步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日暮葵密布著汗珠的臉,似乎是看在日暮葵是個女孩的份上才抑制住了拎著她的衣領怒吼「你是怎麼看穿我的動作的!」的衝動;他重重地氣哼一聲,揮袖轉身離去。

  這個岩勝前輩也太凶了吧!

  日暮葵甩了甩自己被剛才那一擊震麻的手肘,把自己可憐的日輪刀撿回來插入刀鞘,面色訕訕地跟著家僕回客房休息了。

  第二日早晨,外出獵鬼的鬼殺隊成員們才陸陸續續地回來。

  戰國時期能夠使用呼吸法的劍士也只占少數,在繼國緣一的引薦下,日暮葵一一見過了分別使用水、炎、岩、風、雷五大初始呼吸法的劍士們。

  同時,作為交換,她已經將自己的來歷、目的詳細地告訴了這些鬼殺隊的主力劍士們,雖然通過井來自於異時代這種事情聽起來確實挺不可信的,但是身為劍士之首的繼國緣一並沒有提出異議來,其他劍士們也就默認了日暮葵的特殊性。

  他們都是看上去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其日輪刀和劍氣也隨著呼吸法的差異產生了變色,威力劍技等和大正時代的柱大人們似乎是不相上下的。

  這就是歷屆鬼殺隊最強的劍士...?日暮葵心存疑惑。

  並不是她眼高於頂,而是產屋敷大人明確要求了希望她能夠通過此行找出戰國時期劍士們實力強大的秘訣,以此來提升鬼殺隊的戰力;如果他們本身實力就相距不大,那麼這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

  似乎是或多或少看出了日暮葵含蓄的疑惑,一位劍士笑著和她說:「我們這些人的呼吸法全是緣一教的,目前的實力也遠遠比不上他,如果你要學習什麼殺鬼經驗,還是好好跟他討教討教吧。」

  一旁的繼國緣一沉靜地扶袖喝茶,注意到日暮葵轉過來的視線後,他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略略點頭表示同意。

  繼國緣一使用的呼吸法才是所有呼吸法的正宗,[日之呼吸],他手持黑刃日輪刀,斬擊間爆發出幾乎通天的耀眼光芒;被刀刃劃開的障礙物燃燒著太陽沿邊的火焰,經久不息,仿佛永遠刻在了刀痕之上。

  這才是太陽的本原。

  繼國緣一將長刀背在手後,微微揚起的長發擦過他波瀾不驚的面孔;日暮葵被震懾到,看著他的樣子幾乎說不出話來。

  「......」繼國緣一也沒有想好該怎麼把自己的獵鬼經驗總結成通俗易懂的話傳授給日暮葵,他想了想,然後告訴她,「日之呼吸共有十三型,如果你想學習的話,我可以教給你。但是呼吸法因個人體質而易,記住劍技容易,真正運用起來並沒有那麼容易。」

  這一層道理日暮葵也想到了,[日之呼吸]需要爆發出極致的力速來,戰國時期這麼多素質良好的鬼殺隊成員在緣一的指導下仍不能使用日之呼吸,只好退而求其次、衍生出屬於自己的呼吸法變式來;那麼以她甚至連音之呼吸都不能承受的體質,她又怎麼可能真正學會[日之呼吸]呢?

  但是,她不可以,她背後鬼殺隊許許多多的同伴中總有人能比她更進一步;這一代完成不了,便代代流傳下去,就像是不滅的紫藤花,他們的意志將會有著跨越時間的傳承。

  ......

  不過,學習日之呼吸的劍技似乎並沒有日暮葵想像地那麼困難;參考她此前學習花之呼吸劍技時猶如盲人學步的痛苦,日暮葵原本都打算在戰國時代消耗完她剩下的暑假了,但是事實上,她對日呼劍技的上手之快已經到達了繼國緣一都有些驚訝的地步。

  難道是花呼和日呼的劍技之間有相似的地方?日暮葵總覺得日呼的一招一式在學習起來有著微妙的熟悉感和契合度,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便不再多想——要不是她的確沒辦法使用日之呼吸,日暮葵也許會以為自己在此方面有異於常人的天賦呢。

  日呼共有十三式,繼國緣一只先教會了她前十二式;日暮葵不敢偷工減料,雖然自身實力在呼吸法的限制下並不能達成緣一的完成度,但還是認真地把要點一一記在了腦子裡。

  在她勤勤懇懇練習劍技的期間,繼國岩勝竟然也隔三差五來看她;最初他的本意估計是來找日暮葵再次用劍技徹徹底底把她打趴下的,後來卻只站在庭院那頭遠遠地看日暮葵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日之呼吸的前十二型。

  終於在一天的夜晚,繼國岩勝披著冷冷的月光主動跨過了庭院,在正對著日暮葵位置的回廊處持劍坐了下來。

  即使是處於相對放松的姿態,他也習慣於將脊背挺得筆直。繼國岩勝將透過琥珀色瞳仁的銳利視線投至日暮葵的身上;日暮葵立刻動作一僵,無端地產生了一種被豹類野獸盯住的感覺。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她緊張地看向他。

  「繼續。」繼國岩勝仿佛沒有聽到她的疑問,只是命令道;屬於成年男性的微寬指節輕擊日輪刀的刀柄。他在成為鬼殺隊劍士前肯定是什麼武將世家的公子,若不是這樣,他的身上又是怎樣同時兼具了高位者的倨傲和武夫的軍命嚴明。

  月色籠罩的庭院寂靜無聲。不久前日暮葵好像還聽到前門處傳來了什麼亂哄哄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興奮地說些什麼,但很快和草叢間驚起的螞蚱一樣沉落下去;現在,只有月光,她還有繼國岩勝。

  日暮葵機械地揮劍,如芒在背,連刀鋒與空氣的摩擦都不再那麼有力;她自覺沒趣,頂著繼國岩勝的目光兀自收了劍,走到他的面前。

  「到底怎麼啦?」

  「繼續練劍。」他不滿,「有什麼事情也和你無關。」

  「可是你這樣一直盯著我,我怎麼可能練習地下去啊?」日暮葵索性到他旁邊坐著,引起對方皺著眉往另一個方向大挪了幾步,與日暮葵之間隔了有一臂距離。

  真是個古板的家伙。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繼國岩勝直視著前方回答,「是一件好事。大概。」雖然這麼說,他卻緊抿了唇。

  ......

  日暮葵果然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有一位劍士在幾天前外出獵鬼時覺醒了「斑紋」,據這位劍士回憶,他當時正處在被死神扼住咽喉的一瞬間,與惡鬼同歸於盡的信念充斥滿了他的頭腦,他握刀的雙手開始震顫,無窮的、幾乎要將身體和理智一起燃燒的熱氣突然蔓延開來,他感覺自己的額角尤為熱辣——這種與劍氣同色的小塊印記在攀附上劍士面額的一瞬間就讓他的實力暴增,在千鈞一發之際扭轉了戰局,將咧著獠牙的惡鬼輕松斬首。

  日暮葵此前也注意到過繼國緣一額角處的火紅色雲紋印記,沒想到這種「斑紋」的存在竟然才是他的實力遠超於常人的原因之一;然而,好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

  似乎是斑紋與斑紋之間有著強烈的磁場一般,在第一位劍士開啟斑紋之後的短短數日,第二位、第三位劍士也覺醒了斑紋,自此實力大增。

  他們驟然拔高了一個維度的戰力讓鬼殺隊幾乎所向披靡了起來;日暮葵這才意識到,原來「斑紋」才是讓戰國時期的鬼殺隊劍士們成為最強的原因。

  這個新發現激勵到了她;既然斑紋的開啟具有奇妙的連帶性,那麼只要她覺醒斑紋後再帶到大正時代,鬼殺隊目前的戰力就會得到質的提升!

  連著好幾天晚上,日暮葵都興奮地睡不好覺;她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自己開啟斑紋之後是怎麼樣像切菜一樣削掉一只只惡鬼的腦袋,然後拎著屠刀走向鬼舞辻無慘時,對方又是怎麼樣抱著她的大腿哀求她不要殺死他的。

  在滑進夢鄉的前一秒,鬼王的臉和少年鬼舞辻漸漸重合在一起;他玫紅色眼睛帶著令她動容的悲傷,虛幻的雙手捧上她的臉。

  他說:「死亡會將我們分開。」

  夢境中,日暮葵嘴角抿起的笑意漸漸滑落了下來。

  
第34章       

  後續的訓練也在跟進。

  斑紋的事情徹底調動起了大部分鬼殺隊成員的激情和信心, 一時間大家都積極開展起了覺醒斑紋相關的訓練;日暮葵也不例外。

  可惜原本親自教授她日之呼吸的繼國緣一身為天生斑紋的強者,每日都被向他討教經驗的鬼殺隊成員們圍地水泄不通;日暮葵不光擠不進去, 連日常的日呼課程也被迫中斷在十二型——於是, 她轉頭去請教鬼殺隊公認的第二強, 繼國岩勝。

  他使用的月之呼吸同樣也是由日呼衍生出的新呼吸法, 但是比起初始呼吸法的那幾位劍士們, 他顯然並不是很願意向別人傳授自己的劍技,每日的訓練也是獨自在避人的庭院一角進行。

  繼國岩勝對日暮葵明擺著的『退而求次』行為深惡痛絕,白天她主動前來請教,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會丟給日暮葵;然而,深夜時他卻依舊時常抱劍靠在庭院一側的牆面上, 遠遠看向日暮葵訓練的方向。

  這種雙標行為很快引起了日暮葵的不滿, 她拎著日輪刀氣勢洶洶地走到繼國岩勝的面前控訴道:「為什麼老是來看我訓練!看我訓練又不指出我的錯誤,難道看我不停地犯錯又不停地訓練很快樂嗎?...等等!你不會真的...?」

  日暮葵突然想起了現代的那位岩勝學長發表過的『你這個三軍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言論, 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位同質的繼國岩勝是在拿她笨拙刻苦的訓練模式當作激勵自己的素材嗎?!

  「......」某種程度上被戳穿了的繼國岩勝不自然地別開臉去, 「只是想知道弱者可以做到哪種程度而已。」

  夏夜特有的螢火蟲從牆角的草叢間盈盈飛起, 落到離他們近處又湮下不見。

  日暮葵插著腰仰頭告訴他:「努力本來就是不能用強弱區分的。生來就站在高處的人畢竟只占少數,這個世界上多得是我們這種靠努力補足天賦的人。」

  繼國岩勝聽出了日暮葵話中的影射,氣得忘記了男女大防,扭頭剜了她一眼;日暮葵知道對方也不會真的上手揍她,於是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視線。

  最後果然是繼國岩勝敗落, 他憤恨地側過身,以此刻意表示出了他並不與弱女子計較;但卻繼續說道:「弱者就應該有弱者的自覺,一個人的界限在何處, 能否突破、超越,這種事情還是早點知道比較好。妄想依靠什麼突然出現的東西把你帶到全新的領域?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繼國岩勝似乎是被最近「斑紋」的事情弄得心煩意亂了,很多事情也只是他心中的雜念和無端的猜測;他為什麼要把這番話說給一個傻乎乎的小姑娘聽?

  他將自己的日輪刀重新別回腰間,一拂袍下並不存在的灰塵,緊抿著唇,轉身就走。

  就在此時,日暮葵說話了。

  她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天真和篤實,但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很好聽。

  她說:「那麼,你就要放棄超越你的弟弟了嗎?」

  似是嘲弄,似是否定;將大家早就察覺到、卻避而不談的事情撕裂在他面前。

  但是盛怒下的繼國岩勝轉過身來時,只對上了她稍顯遺憾的神情。

  「我是那種對自己追求著的事物,無論代價、只要有一絲一毫可能性就會願意去嘗試的人。那麼你呢?人的一生這麼漫長,沒有誰會在一出生時就被限定住了終點,此後的一切,不試試看又怎麼會知道呢?」

  ......

  人的一生如此漫長;但如果變強的代價是無限縮短你的生命,而你窮其一生想要超越的人是一座仰頭望不盡的高峰,那麼這一切還存在著意義嗎?

  繼國岩勝沒有再繼續回嘴;只是將手掌重重地壓上日暮葵的頭頂,作出一副被她說服了的樣子。

  *

  學習日之呼吸和覺醒斑紋似乎是兩頭相接的一個環;真正使用出日呼需要斑紋在力速上的輔助,而要想覺醒斑紋至少也要達到將呼吸法使用到極致的狀態。

  日暮葵向其他已經開啟斑紋的劍士們求教的結果並不樂觀,再加上繼國緣一這段時間真的很忙,她也漸漸地走向了摸魚模式;在繼國岩勝譴責的目光下,開始了她的夏休期。

  戰國時代的日常生活的確不大方便,雖然鬼殺隊所在的大型宅邸家僕齊全,但是沒有通電就意味著在炎炎夏季,沒有電扇,沒有空調,更沒有冰激凌;就在日暮葵認真考慮著要不要干脆回家一趟,或者回蝶屋看看時,鬼殺隊所在的城池開始聲勢浩大地准備起了一場盛會。

  夏日的竿燈祭。

  對於這種往常只能在電視節目上看到的民俗祭典,日暮葵還是頗感興趣的;她白天在庭院裡訓練時就經常看到高牆之外有幾枝高大的干型長竿被准備燈祭的人們嘿喲嘿喲地扛過去。

  幾日後的夜晚,城池中央的主干道兩側張燈結彩;絢爛的燈火像是天際引下的銀河,照亮了這個古樸的城市。

  街上人頭攢動,小商小販們拉起的街頭店鋪同樣懸掛著小而明亮的花燈;日暮葵走近去看,她左手邊的小攤上擺著好幾個色彩艷麗的紙糊的面具,她隨手捏了一個畫滿了眼睛、咧著獠牙的惡鬼面具貼到身邊人的臉上。

  繼國岩勝動作飛快地擋了一下,臉色更加不好了。

  「這麼不情願就趕緊回去嘛,我難道還保護不好我自己嗎?」日暮葵衝他做個鬼臉,然後向問她要不要買面具的小販擺了擺手,徑自走離了店鋪。

  繼國岩勝依舊跟上,在擁擠的人群中仍然能保持走到日暮葵身側。

  竿燈祭最熱門的節目就是舞夜燈竿;日暮葵看到過的干型長竿此時被掛滿了一只只通明的彩燈,由年輕力壯的男人單手舉起,托在手心、頂在額間。

  人群中滿是贊嘆聲;日暮葵也毫不吝嗇地為男人歡呼鼓掌,換來了繼國岩勝嗤之以鼻的哼聲。

  繼續前行,就到了主干道正中的神社,一個露天的神台上,有幾位巫女正在隱約的伴樂聲中跳著神樂舞;她們手中的三層金鈴隨著流暢的動作清脆地響起,驅離走了夏日的睡意與惡障。

  日暮葵還是第一次作為觀舞者站在台下;當一曲完畢,周圍人都開始贊美地鼓掌時,日暮葵也難得體會到了繼國岩勝剛才的心情,她一手壓下繼國岩勝半抬起來欲鼓掌的手,然後仰面和他說:「巫女的神樂舞,我也跳得很好。」

  她說著,右手虛握作為神樂鈴,左手托起衣袖,給繼國岩勝比劃了幾個動作;日暮葵的本意是想炫一下技,但是手腕翻轉之間卻無端升起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她手中拿的不是神樂鈴,而是那柄紫紋流光的日輪刀。

  她難道是練劍練得麻木了,連自己從小跳到大的神樂之舞都和它混淆在一起了?

  不,不對...

  日暮葵在腦中重新梳理起日呼的第一型到第十二型——每一招每一式都逐漸趨同,金鈴清脆的聲響應和起日輪刀咻地劃開空氣的劈裂聲,每一點每一劃都重合地恰到好處。

  日暮葵止住動作,壓抑著自己滿腔的心跳聲,不確定地看向一旁的繼國岩勝:「前輩,請告訴我——日呼的最後一型,到底是什麼動作?」

  繼國岩勝沉默地注視著她紅撲撲的臉,那種興奮的神情,滿眼倒映著長街上的萬千燈火;他抽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刀,冰涼的劍柄貼著日暮葵柔軟溫暖的手心,被他常年握刀磨成硬繭的手掌包裹著。

  繼國岩勝有禮又克制地一手虛扶上她的腰,劍花從第十二型開始,在神樂舞結束後空蕩無人的觀賞廣場翻飛起來;夏夜無風,但被迅速有力的動作帶起的長發混雜著好聞的花的香味迎面而來。

  十二型末,日暮葵凝神;只見繼國岩勝壓下自己的手腕,復又上挑,以一個自然的連擊將輪回的線繩繞回了起始的第一型,劃下一個平整圓滿的環形。

  日之呼吸的第十三型,竟然是「周而復始」。

  將招式連結在一起,正是日暮葵每年元旦在天照大神神像的注視下一遍遍獻上的神樂舞。

  繼國岩勝的速度實在太快,即使是完全依靠著他的力速在揮動手中的劍,日暮葵也不住地喘氣著;混沌的腦子卻像是周遭旋轉著的花燈一樣炸開一道道絢麗的光——神樂舞,日之呼吸,井,使命,她的人生,似乎被無形的線,串成了無盡的圓環。

  這一切的一切自從她降生於世,胸口的五芒星胎記散發出耀眼的紫光後,就已命中注定。

  ......

  從竿燈祭回來之後,日暮葵在日之呼吸劍技上的把握突飛猛進。

  繼國緣一在此基礎上指點了她,又告訴她這段時間由劍士們總結出的開紋技巧。

  「保持著呼吸法的常集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雙手與日輪刀的連接處仿佛像火燒一樣,連續使出劍技,便可爆發出斑紋。」

  日暮葵平時使用的花之呼吸是柔化的水系一派,水火相克,照理比其他呼吸法更難產生斑紋;於是她就把一門心思撲在了日呼之上。

  終於在一天的夜晚,日暮葵體會到了繼國緣一所說的那種灼熱。

  它就像是竄動的火苗,從她的心口一路滑向全身上下的脈絡,最後化為滾滾熱浪湧向她的手掌;日暮葵將日輪刀挑起,熒紫色的劍氣在高溫之下化為了藍火,將飄浮、纏繞著的紫藤花瓣熔為焦粉。

  她的脖頸處起初很燙,但很快就演變為拉扯向五髒六腑、連呼吸都困難的痛;但這一切都不及成功開啟斑紋帶給日暮葵的喜悅。

  日暮葵看向庭院那頭肯定在遠遠看著的繼國岩勝,想要表達一下自己的得意,卻發現他似乎正大步向她走來——神情凝重;他的嘴巴在她眼前開開合合,做著重復的口型,聲音卻從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周遭開始旋轉,被黑暗吞噬。

  *

  日暮葵在發燒。

  似乎在懲罰她過去十五年都沒有怎麼生過大病一般,她在一個異時代一病不起。

  和她差不多時間倒下的,還有一位鬼殺隊劍士,前幾天剛滿25歲的生日。

  鬼殺隊的所有人都來看望過他們,城中有名的醫生也幾乎把宅邸的門檻給踏斷;但一切都沒有好轉。

  此時,所有劍士們才真正意識到,「斑紋」的開啟並不是神明賜予他們的禮物;這只是冷冰冰的交易,而代價是生命。

  繼國岩勝跪坐在日暮葵的床鋪旁;素白的冷水帕覆上了她滾燙而蒼白的額頭,因為燥熱而缺水翹起死皮的嘴唇緊閉著。

  他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教她第十三式了。

  「斑紋」的開啟或許只是向天借壽這種事,他早有所查;只是在她那副篤定了神明會站在自己那邊的自信下,放縱了這個弱者笨拙地超越著她本該命定的界限。

  「我是那種對自己追求著的事物,無論代價、只要有一絲一毫可能性就會願意去嘗試的人。」

  「那麼,」繼國岩勝沉沉地俯視她,「你後悔了嗎?」

  「......」他本以為還在昏迷中的女孩微微晃了頭,沙啞的聲音從她的牙關泄出,「曾經也有人和我說,和神明做交易就會付出代價——」

  「原來代價早就已經降臨到了我的身上,它允許我穿行在時空之中,也抹去了我生命最後的零頭。」

  「如果我早就知道這樣的後果,或許我根本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也根本不會學習呼吸法、斑紋。可是,時至如今,我仍然認為我所作出的一切選擇都是遵從我心的正確選擇,如果這就是戰勝惡鬼必須要取得的法寶的話,那麼不是我做,也會有人代替我——人的意志本該就是薪盡火傳,生生不息的。」

  「不。」繼國岩勝搖頭,他用他寬大冰涼的手擋住了日暮葵的眼睛,他說,「沒有人會那麼博大。死亡會帶走你生前的一切,如果所有的努力會被死亡擊潰的話,你的存在、你的努力就會毫無意義。」

  鬼殺隊的大家就會。

  日暮葵看著繼國岩勝為她投下的黑色,她想起了雷行先生、香奈惠姐姐還有其他所有的人,沒有誰的死亡是毫無意義的。

  但是她並沒有反駁他,只是微微側過臉。

  「能幫我拿一下我脖子上掛著的口哨嗎?...我的手好像已經抬不起來了。」

  姑姑之前和她說過,遇到危險時吹響它,便會有一位好人來救她。

  由犬牙雕成的白色哨子被日暮葵斷斷續續地吹響,此後便是似乎無事發生的沉寂。

  繼國岩勝將幫忙抵在她唇邊的哨子離地遠了一些,正想要再說些什麼。

  這時,屋外妖風四起。

  濃厚、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烏雲在鬼殺隊宅邸上空團聚,繼國岩勝反應極快地將手按上了自己的日輪刀刀鞘,然而眨眼之間,一個銀發的男人就已經站在了日暮葵的床畔。

  他明顯是一只妖怪,且絕非等閑之輩。

  非人的狹長瞳孔冷冷地俯視向日暮葵,妖怪問道:「你是誰?」

  「我的姑姑...是日暮戈薇。」

  「是嗎。」妖怪面色一哂,然後將有著尖銳爪牙的手探向了自己腰側的長刀。

  不過,他也只是將手搭在了刀上;妖怪微微皺起了眉頭,眼風隨意地掃過提刀戒備著的繼國岩勝,說道:「我的天生牙可以拯救肉.體的死亡。靈魂和肉.體的分離,我也無能為力。」

  原來這種虛無之感,是靈魂漸漸從肉.體剝離的感覺。

  日暮葵闔上眼,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想了想,再度請求道:「我的背包裡有這段時間記錄下來的關於日之呼吸還有斑紋的筆記,您既然是妖,大概也享有無盡的生命,那麼,就麻煩您幫我將這些東西送給...大概是幾百年後,大正時期的鬼殺隊主公,產屋敷耀哉先生。可以嗎?」

  妖怪沉默了一瞬,像是默認了一般帶走了她的背包。

  妖風漸散,只留下他冷淡的話語在虛空中回蕩。

  「——弱小又麻煩的人類。」

  繼國岩勝的瞳孔皺縮,像是被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

  良久,他才問道:「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啊,」日暮葵笑起來,「就把我帶回來時的地方吧。」

  ......

  [食骨之井]吞噬了她的軀體,在一片白光之後,她最後存在過的印記也消失不見。

  繼國岩勝在井邊停頓了一會兒,再回身離開時,又是尋常那副冷酷倨傲的樣子。

  *

  日暮葵在一片白光和花香之中醒來。

  她枕著柔軟的花床,視野所及之處是漫天飛舞的紫藤花瓣。

  日暮葵愣了許久,才慢騰騰地試圖挪動自己的身體——但動彈不得;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進入死後世界之時,有溫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虛空響起——

  「[食骨之井]本是妖井,雖然曾經被古巫女淨化,日久演化為神,它骨子裡還是有妖的邪性,若與它置換時間,它便會收走人的壽命作為代價。」

  所以,她才在爆發斑紋的一瞬間透支完了她僅有的全部壽命。

  「那麼,我現在是已經死了嗎?」日暮葵問道。

  虛空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問題一樣繼續道:

  「[紫藤之井]才是善惡分明的神井,它最初誕生於一個美好的願望,也被代代往生者以源源不斷的使命和信念所灌溉,它是善之純粹,也是最為公正的審判者;善者復生,惡者隕滅,任何人都不可避免。」

  「日暮葵,你被[紫藤之井]選中,又被它召喚回了善的靈魂,你應該更加堅定不移地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走下去;無論今後遇到什麼樣的困苦,也請記住——」

  「將靈魂獻給神明的巫女,神存,則永存。」

  ......

  周遭的光亮漸漸淡去,日暮葵再一次回到了狹小昏暗的井內。

  屋外照進的點點日光,夏季的蟬鳴和燥熱,仿佛有一雙手將美好的世界重新捧到了她的面前。

  日暮葵將手肘抵在了自己的眼睛處,芬芳的紫藤花香再一次溢滿了她的鼻腔。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其實在為以後的HE做鋪墊啊!(震聲!

  這章太哲學了,卡到我禿頭;沒到6k字,明天的更新會再多寫一點補上的w謝謝大家!


第35章       

  從戰國回來之後, 日暮葵在家裡躺了好幾天。

  在身心俱疲的同時,她又陷入了兩難的糾結之中——她該不該把「斑紋」的事情告訴產屋敷大人呢?

  斑紋的開啟雖然會大大提升鬼殺隊的實力, 但又會讓大家陷入活不過25歲的詛咒——

  日暮葵摸上自己的脖頸一側, 只要她使用出呼吸法, 這一處的肌膚上就會顯出流雲狀的斑紋, 這是她蛻變為強者的像征;但她又不能忘記當初斑紋顯現時那一瞬間的痛苦和察覺到生命正漸漸從體內流失的無力。

  鬼殺隊的大家已經為獵鬼背負上了一切, 他們手拎染血之刀、在普通人閡眼安眠的夜晚與死亡做著纏鬥;這樣的他們卻要在獲得力量的同時,將彌足珍貴的生命終止在區區25歲嗎?

  也許日暮葵不該替他們作出決定。

  但是,將選擇拱手送上的她早就猜出了大家會作出什麼樣的抉擇——那麼,這樣的她,是不是...親手將她的同伴們引向了死亡?

  在這樣感性和理性的雙重困境下, 日暮葵幾乎茶不思飯不想, 唯一能讓她覺得生活稍微有些盼頭的只有晚飯後的夏季特供冰激凌甜點。

  但有些奇怪的是,她的家裡人似乎也能夠察覺出日暮葵這幾天的游移不定, 善意地給出了她獨自思考的空間;連她愛嘮叨的媽媽在看到日暮葵臉上明明白白的糾結後, 也暗嘆一口氣, 給她每天多挖一點點的冰激凌。

  然而,這樣的寬容和理解在時間逐漸駛向八月末時,漸漸被消磨殆盡。

  又一天晚上,日暮葵照例美滋滋地咂嘴享受著自己的冰激凌時,她的媽媽終於看不下去了——

  既然男主角之一鬼舞辻無慘已經上樓去了, 她就代表全家八卦的視線向日暮葵詢問道:「葵...!你作出選擇了嗎?」

  「?!」日暮葵被嚇了一跳,「...什麼選擇?」

  她可絕對沒有在家裡暴露過自己在戰國、在大正具體在做些什麼,她的家人自然無從得知她此時的糾結。

  大概是被日暮葵此時茫然的神情無奈到, 她媽媽繞過餐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勸慰道:「葵,我們都知道作出選擇很困難,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男孩子。但是如果你不表明自己的態度的話,傷害的可就是兩個人了...」

  「?」日暮葵震驚,「你在說什麼?」

  這下,全餐桌原本還有些隱忍的視線已經明晃晃地集中在了日暮葵的臉上;日暮葵疑惑且理直氣壯地和他們對視,用眼神充分表明了自己一點也不懂你們在想什麼。

  這下明白了自己女兒這段時間的糾結根本不是他們所理解的糾結的媽媽日暮瞳恨鐵不成鋼地扒拉住日暮葵的腦袋晃了晃:「當然是花火大會的事情啊!你到底是和無慘去,還是和狛治去啊?!」

  「......」日暮葵無語,她揮開自己媽媽的手,然後莫名其妙地回答道,「你們干嘛關心這種事情啊,狛治老早就約我了,我當然是和他一起去啊。」

  而且,鬼舞辻無慘那家伙最近似乎是心情不大好,自從日暮葵回現代以後就基本上以後腦勺對著她——這家伙目前能套的情報就那麼多了,換句話來說就是沒有利用價值了!日暮葵才不要繼續像以前那樣腆著臉討好這個臭脾氣的少爺呢!

  日暮葵的回答讓餐廳的八卦群眾陷入了沉默,只有犬夜叉愉快地向大家攤出爪子來:「我賭贏了,給錢給錢!」

  日暮葵:「......」

  *

  吃完甜點上樓時,日暮葵正好對上了拿著洗浴用品准備去浴室洗澡的鬼舞辻無慘。

  對方根本沒看到她似的,抬著下巴要和日暮葵擦肩而過。

  此等刻意的姿態不由得讓日暮葵在意了起來——難道這家伙的心情不佳也是受了煙火大會的刺激?

  她直白的視線終於讓鬼舞辻無慘停下了腳步,他微微側過頭,依舊不說話,似乎在等待著日暮葵先開口。

  這家伙已經傲嬌到一種程度了吧!

  日暮葵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後退幾層台階轉到鬼舞辻無慘的面前;這種仰視的姿態的確能讓他心情稍微愉快一些,日暮葵早就偵破了這人的喜好,她有點想笑,但還是掩下嘴角的弧度,一本正經地告訴他:「狛治,你應該認識吧,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家哥哥,我們關系一直很好。然後,一起去煙火大會呢,也是我們好幾個月前就約好的事情,所以...」

  所以自己想表達什麼呢?日暮葵也不是很清楚,她只好眼巴巴注視著鬼舞辻無慘,希望他能理解。

  「...」對方的呼吸一滯,似乎是日暮葵突如其來的坦誠讓他有些不適應,不過很快他就不怎麼溫柔地伸出手把日暮葵撥到一邊去,徑自走下台階了。

  日暮葵衝他的背影氣憤地做了個鬼臉。

  她以後再也不會向他解釋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

  八月的最後一天,煙火大會如期而至。

  當晚除了盛大的煙火表演,也有廟會祭典;新時代的夏日祭比日暮葵曾經在戰國時代觀賞過的「竿燈祭」多了幾分現代的氣息。

  暖黃色的燈光打亮了正對兩排的商販攤位,穿著浴衣的男男女女們正攜手經過,木屐與青石台面的撞擊聲、小孩子撈起金魚後的歡呼聲混雜在沿路連著電線的音箱正反復播放著的背景音樂中,顯得熱鬧無比。

  日暮葵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浴衣,精心編制好的盤發上插了一簇飽滿垂下的紫藤花條;可惜,狛治似乎並不是很喜歡這花的味道,捂著鼻子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們先去祭典上逛一圈,然後再去湖邊看煙花。」

  他告訴日暮葵今晚的安排。

  煙花秀在八點准時開始,每年都是在本町的觀景湖中央搭建平台作為發射基地,絢爛的煙火打上夜空之後,雖然在附近街區都能抬頭看見,但沒有遮擋物的湖邊無疑是最佳的觀賞地點。

  日暮葵對狛治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跟著他在祭典兩旁的攤位消磨時光;人流摩肩接踵,有一個穿著深色浴衣、臉覆著狐狸面具的橡白發男生被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孩子簇擁而過了。

  日暮葵正覺得他莫名有點眼熟,轉頭去看時,男生高挑的背影已經淹入了人潮之中。

  「怎麼了?」狛治跟她一起回過頭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沒什麼。」日暮葵搖了搖頭;她要收回視線時,又突然看到對面一個賣著塑料能面面具的攤子前,繼國岩勝和他的弟弟繼國緣一正站在那裡。

  店主挑了一個長滿眼睛的惡鬼能面,忙著推銷給他們。繼國緣一大概是不善於拒絕這種場面,在店主的能說會道下訥訥地把面具捧在了手上;而一旁的繼國岩勝則敏銳地察覺到了日暮葵的視線,他偏頭看向她,隨後,稍嫌冷淡地與她隔著人流和燈火略略點了點頭。

  日暮葵被身旁的狛治拉了拉胳膊這才反應過來,她迅速回以笑容,然後轉過了頭——經歷了這麼多人和事,日暮葵當然清楚不同時間線裡的他們並不是同一個個體;曾經的記憶也只會在時間的長河裡湮沒,最終封存在她一個人的棺槨裡。

  只是,仿佛戰國時期屬於他們的故事並沒有落下帷幕。她從後世而來,已經知道了他們並沒有斬殺鬼王、完成使命的結局,只是,作為曾經鮮活地生活在她面前的人們,他們被時間的洪流裹挾著,衝向最終宿命的姿態,她多麼想親眼見證。

  還有,那個永遠追逐著高峰的繼國岩勝,他完成心願了嗎?

  ......

  狛治和日暮葵繞了小道往觀景湖走。

  總算從人潮中擠出,勉強能夠享受到幾絲從湖的方向吹來的涼風;日暮葵松了口氣,一手忙著整理自己剛才被人群撩亂了的編發。

  狛治幫她提著剛才在祭典套圈、扎氣球得來的小禮品們,看著日暮葵的動作,似乎是不經意地問道:「你上幾周是不是挺忙的?」

  「唔...」日暮葵叼著自己的皮筋,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有些吧。你來找我了嗎?」

  狛治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向她語氣沉痛地反省道:「原本是想給你帶一件禮物的,去了好幾次,也在你樓下叫了好幾遍你都沒應——然後我就爬了你家客房的那扇窗。」

  「......」日暮葵似乎明白為什麼客房現主人鬼舞辻無慘氣成那副模樣了,不過她還是很相信鬼舞辻幫忙打掩護的能力的——穿越古井的事情日暮葵並不打算告訴狛治,於是她就不動聲色

  地『喔』了聲,等待狛治開始大罵鬼舞辻無慘。

  然而,狛治卻自此沉默了下來。

  夏夜的蟬鳴將遠處祭典的人聲掩蓋,月光流淌在他們相隔開一拳距離的空隙間。

  如果他們還能像小的時候那樣親密無間該有多好,沒有不能言說的秘密,也沒有橫擋在她臥室前冷冷地說著『你憑什麼進去』的新居客。

  他或許是這麼想著的。

  日暮葵見狛治沒有回答,安置好自己的頭發再轉頭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手掌大的小紙袋。

  「禮物。」他笑起來,「補今年錯過的生日禮物。」

  日暮葵有些感動,把紙袋中精致小巧的太陽花耳飾小心翼翼地捧到手心時,還小小地嘴硬道:「補了今年的,還有去年的,前年的,你不知道欠了我多少個生日禮物呢。」雖然她也欠著他的就是了。

  狛治跨過了那一道月光,重新將手掛到了日暮葵的肩膀上,他笑嘻嘻地在她耳邊說道:「好啦,以後的都不會忘記,錯過的都會補給你的。」

  此時,有幾道明亮的白光從湖心竄起,在巨響聲中在夜空中排列成「2015」的煙火組合。

  煙花秀正式開始。

  這本該是最絢爛震撼的一幕。

  只是,在煙火打上夜空的一瞬間,狛治與她相觸的皮膚處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電流感——

  無聲的煙花在日暮葵的腦海綻開。

  穿著淺色浴衣的狛治,他的眼裡倒映著漫天的光彩;他身邊同樣仰頭望著夜幕的女孩子,並不是她。

  ......

  比起在意狛治身邊的女孩是誰,更加讓日暮葵內心發涼的是——

  能夠讓她觸發回憶的,只可能是「鬼殺隊」和「鬼」中的一類。

  她早已經核對完畢學園裡全部鬼殺隊成員名單,而狛治並不在裡面。

  *

  在鬼滅學園開學前,日暮葵回了一趟大正。

  彼時,鬼殺隊內部正好要召開半年一次的「柱合會議」,在戰國時期獲得了重要情報的日暮葵同樣被邀請前往。

  她和蝴蝶忍到達主公居所後沒多久,其他幾位柱們也陸陸續續到齊了。

  讓日暮葵震驚萬分的是,和她同期通過鬼殺隊選拔,離他第一次摸日輪刀也就兩個月時間的時透無一郎竟然已經自創了衍生呼吸法[霞之呼吸],還靠此一舉斬殺了下弦,成為了新一任的霞柱——才一個多月不見,日暮葵就要對這位曾經勾肩搭背、平起平坐的少年尊稱一聲柱先生了。

  這種落差實在有些大。

  不過好在...時透無一郎已經不記得日暮葵是哪位了,湖綠色的眼睛不帶停頓地掃過她,專注地觀察起了草間冒出的小團蒲公英。

  倒是長情的宇髓先生大步走來關懷起了日暮葵,順便和她甜蜜地抱怨一下自己家裡的三個老婆:「她們聽說這次你也會來,喏,特地讓我帶了牡丹餅來——我說了一路帶過來,餅屑會撒地到處都是的!真是麻煩的女人,你說是吧?」

  「哈哈...」日暮葵干笑。

  雖然和各位柱先生們在大正不常碰得到,但是在現代,日暮葵每天輪著上他們的課,單方面的熟悉度和畏懼值已經很高了,因此和每個人,包括第一次見面的戀柱甘露寺蜜璃小姐打招呼時,也能很自然熟悉。

  幾個月不見、依舊熱情似火的炎柱先生煉獄杏壽郎也是個自來熟,他走到日暮葵旁邊,朝氣蓬勃地一拍她的肩膀:「日暮小姐!聽說你在新的地方學到了很厲害的招式,能不能現在就給我們看看啊!」

  他的聲音立刻把另外幾位原本站在外圍、並不參與他們談話的柱先生們的視線全部吸引了過來;日暮葵在幾方注視下,訕笑著點了點頭。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劍技展示——摔了一跤,還把雷行先生的愛刀扔了出去;如今風水輪流轉,她又一次有了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水平的機會。

  日暮葵屏息凝神,起初還有些緊張,但很快,在呼吸轉變間,一股熟悉的灼熱感攀上了她的脖頸。

  在斑紋的帶動下,她融合了日呼和花呼劍氣的藍色火焰舔舐上刀鋒,紫藤花瓣浴火卻仍隨著劍光所指凜然而至;只消一擊,作為障礙物被搬來的巨型沙包就在烈日光芒下化為了灰燼。

  這一擊若是轉移到惡鬼的脖子上,威力也不會削弱半分。

  日暮葵卻仍有些遺憾,即便開啟斑紋,能使用日之呼吸,她也完全達不到繼國緣一那樣的水准——因此,也無法讓各位柱大人們親眼所見本原呼吸法的強大震撼。

  在場的柱們自然也是清楚的,不過...

  「已經很努力了,葵。」蝴蝶忍輕輕握住了日暮葵熾熱的雙手,自日暮葵來到蝶屋起,一點一滴的進步她全都看在眼裡;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這家伙到底付出了多少啊。

  產屋敷大人被他的孩子們攙扶著從內廳走出;黛紫色的雙眼此時已經完全失去了光彩,可他的聲音依舊寬和、從容。

  他說:「葵小姐為我們來回了制勝的法寶。我的劍士們,請堅信,勝利將從我們這一代延續。」

  就像太陽終究會升起,一切的黑暗都將被光明壓制。

  *

  九月,鬼滅學園開學。

  在大正的壓力下,日暮葵注定是不會以輕松的心態開啟校園生活的;自從煙花大會一夜之後,日暮葵就不可避免地對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狛治,產生了疑心。

  可惜目前學園裡唯一被確認為同質鬼的鬼舞辻無慘目前身上有的全部特質,狛治都沒有——特別是以前被日暮葵猜測為會成為「鬼」共同點的畏光,也不適用於體育特招生狛治。

  其實狛治也有可能是其他時代的鬼殺隊成員,就像繼國兄弟他們這樣,日暮葵就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在現代尋找情報逐漸陷入瓶頸後,日暮葵就花了更多心思在大正教各位柱大人們開啟「斑紋」這件事情上了。

  不過,她也就是復述了一遍此前繼國緣一告訴她的開紋技巧,然後再根據斑紋會傳染這一特性,依次到各位柱大人們的府上住了一段時間。

  然而各種呼吸法對應的「斑紋」各不相同,而適用花呼變式蟲之呼吸的蝴蝶忍因為其依靠的是塗在刀刃上的紫藤花毒而不是劍技來斬鬼,理論上來說並不可以開啟斑紋。

  當然,其中具體的理論日暮葵也不敢斷言;她只好隔三差五回學校,抱著大佬的同質體發表的言論肯定是正確的這樣的盲目信心,跨服詢問現代版的繼國緣一學長——對方雖然也不是很明白日暮葵口中的呼吸法到底是什麼,不過還是很耐心地聽著她手舞足蹈地描述,最後再給她一個屬於他自己的見解。

  最終,在多方的努力下,那些本就天賦異稟的柱大人們終於紛紛覺醒了「斑紋」。

  他們至始至終都對日暮葵曾經在柱合會議上反復強調了的25歲詛咒避而不談——仿佛這是什麼不值一提的代價。

  煉獄先生甚至大笑著和日暮葵說:「如果沒有斑紋的存在,或許我們連25歲都活不到呢!」

  這些話並不能很好地安慰到日暮葵。

  大家的面頰、脖頸染上各色斑紋的同時,她又開始反復做起了噩夢。

  在又一個夜晚在被虛空抽離走靈魂的恐懼下冷汗連連地醒來時,日暮葵一邊默默向神明祈禱著,一邊想到,或許她應該去進行一下[心理疏導]了。

  
第36章       

  綜合樓302室。

  日暮葵敲響沉重的大門後, 很快有一個染著金發的漂亮女孩為她打開門。

  「有券嗎?有券就進來。」

  女孩子用不怎麼友善的視線上下掃視了一下日暮葵,接著懶洋洋地指了指室內的辦公桌:「學長不在, 在便簽上登記你的姓名和聯系方式, 排到你了會短信通知。」

  日暮葵被女孩子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她走到辦公桌前, 那本大開著的便簽本被登記地滿滿的, 只有上頭幾位才被人用圓珠筆隨意地畫了個勾、表示已經完成咨詢——這樣來算,要排到日暮葵也不知道到猴年馬月了。

  「你以為童磨學長整天閑著沒事情干嗎?咨詢室就是無聊的時候拿來消遣的玩意。」女孩子的視線緊盯著自己彩繪的長指甲,嘲弄的語氣卻直衝日暮葵的臉,「別以為拿到券就能隨隨便便接近他了,能不能...」

  「其實...」日暮葵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有些無奈, 「其實我就是單純來做個心理咨詢,你想多了。」

  女孩子的話音一頓, 很快瞪圓了眼睛看她——這樣驚訝的表情還是挺可愛的, 不過她說出來的話就沒那麼好聽:「你傻嗎?花這麼多錢買來券就是正兒八經做心理咨詢?有這個錢去學校外找個正規醫院不好嗎?」

  日暮葵語塞:「...可是不是大家都說這位學長的水平很高嗎?」

  「哈!」女孩子被她逗笑了, 長長的指甲點在嫣紅的嘴唇間,「要不是看上了童磨學長的臉,誰要花錢來給他講故事逗他哭啊。一萬日元,買幾只口紅不是更劃算嗎?」

  「......」日暮葵突然對這一切失去了興趣,在家裡看看鬼舞辻無慘的免費帥臉難道不香嗎?

  她抓回筆在自己的姓名、聯系方式欄劃了一道杠。

  在出門時, 日暮葵又突然想起來,衝女孩眨了眨眼睛:「這張券現在還能賣出一萬日元嗎?有什麼販賣途徑嗎?」

  ......

  女孩子儼然一副和日暮葵哥兩好的態度,熱情地把日暮葵拉進了一個Line群。

  「這個是出券的群。」她親切地指導道, 「一般出券都是在網上談好,然後當面交易。這幾天都還沒有人出券,也不知道最近漲到多少錢了,一般都在八千日元上下浮動,開學季會漲價。你也可以等買券的女孩子在群裡報價,覺得價格合適去私聊她就行。」

  還挺像地下交易的。

  日暮葵在女孩子的幫助下逐漸熟悉了流程,喜滋滋地捧著手機回教室了。

  她想,把券賣了賺到的錢可以請香奈惠老師去喝杯咖啡,或者攢起來給狛治買生日禮物。

  走到教室門口,日暮葵剛好撞上鬼舞辻的前桌金毛同學慌慌張張地出來,對方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露出了糾結為難的神色,並且伸出手試圖阻擋日暮葵再往前走。

  「怎麼了?」日暮葵愣了一下,對方的細胳膊細腿當然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輕松地拎起金毛的手肘把他挪開——然後,日暮葵就看到了自己的座位此時被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占據。

  女孩子美艷奪目,鉑金色長發柔順地披在肩膀上,卷翹的長睫毛下勾人的桃花眼正直直地盯著鬼舞辻無慘的側臉;她原本一手托腮、姿態隨意地靠在日暮葵的課桌旁,但見鬼舞辻無慘並不為她的視線所動,於是翹起白皙的手指撩人地一戳對方的肩膀。

  鬼舞辻無慘終於動了動,慢騰騰地側過臉去與女孩子對視;日暮葵的角度看不到他是什麼表情、更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只能看見那個女孩子雙目發亮,掩唇好看地笑起來。

  「那可是二年級的謝花梅學姐,一個兩個的都是美人,鬼舞辻那家伙也太好運了吧...!」周圍的同學,特別是男生大多都痴痴地看向那個閃閃發亮的美少女,她眼波流轉間的神采都讓人不禁呼吸一滯。

  日暮葵頓時有些火氣上湧,不明不白的情緒讓她的腦子有些暈乎乎的;等反應過來時,她就已經大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

  「請...學姐不要亂坐別人的位置。」

  日暮葵對上謝花學姐一瞬間失去笑意的眼睛,對方的瞳色是四葉草那樣的綠色,好看又明艷;被這樣的美人注視著,日暮葵都有些心頭發跳。

  從腦海裡冒出這個念頭的一瞬間,剛才讓她不管不顧走上前的底氣全部化為了羞赧的潮氣一股腦湧上了日暮葵的臉,此後本該理直氣壯的指責也被她吞咽了回去。

  日暮葵往後挪了半步。

  此時,被夾在中間的鬼舞辻無慘沒有預兆地突然站了起來,謝花梅軟綿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順勢被甩了下去。他微微避開學姐再度抬起來的手,冷淡而自持地俯視著她:「學姐,就像她...我的同桌說的這樣,以後再有此類的事情在教室外和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謝花梅抿起了唇,狐疑地抬眸在他們兩人的臉上左右看了看:「我知道啦。不過就是坐個位置嘛,干嘛這麼凶巴巴的——小氣鬼!」她收了二郎腿站起來經過日暮葵時,還衝她一拉眼瞼、做了個好看的鬼臉。

  「......」日暮葵更加氣悶,跺著腳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鬼舞辻無慘極輕地挑了挑眉毛,視線在她發紅的耳垂處停頓幾秒,又裝作沒看到,繼續清心寡欲般的翻起了課本。

  然而,他的課本還沒被無心地翻過幾頁就再次被一只手重重地壓住。

  鬼舞辻無慘順著爪子主人的方向看過去,無奈道:「又怎麼啦?」

  ——她是誰?和你怎麼認識的?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諸如此類的問題日暮葵幾乎要脫口而出。鬼舞辻無慘平時的人際關系極其簡單,突然在他身邊出現的家伙肯定有什麼值得探究的情報,可是...這些問題是不是太過隱私了?直接問的話,她目前這種奇怪的心情實在讓她無法像以前一樣用那種坦然的語氣說出口了...!

  日暮葵深呼了一口氣,忍耐著滿心的羞恥感努力和他正常地對視,正想草草地回答一句『沒事』時,她突然感覺自己的手掌被冰涼的屬於鬼舞辻無慘的指尖觸及了。

  他的眼睛被垂下來的卷曲鬢發遮擋,但嘴角卻抿起了一個錯覺般溫柔的弧度;自己的手背、微微繃起的指尖都被他似是漫不經意地劃過,像是撩起的火種、酥酥麻麻地一路燃燒開來。

  日暮葵瑟縮著下意識想要把手收回,鬼舞辻無慘卻早有所察般的緊緊地反握住了她的手,似乎是對這只擅自闖進他領域來的獵物勢在必得——

  「她只是無關緊要的路人而已,不必在意。」

  這根本不是日暮葵想要得到的答案,但混沌的大腦、懵懂的心髒卻完完全全地被這一句話填充至滿。

  她顫抖起來,驟然燃燒起來的心緒幾乎要湮沒不停在她腦海裡叫囂的理智——

  此時,她才驚覺,一切朦朧的、被自己刻意忽略過去的情感早已將她推到了萬丈深淵之前。

  停下來,再往前走的話,一定會摔地粉身碎骨的吧?

  日暮葵咬住了下唇,在鬼舞辻無慘漸漸冷卻下來的視線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才沒有問你這個。」

  她轉過了頭。

  *

  晚間的時候,日暮葵瀏覽起交易「心理咨詢券」的Line群。

  雖然是瀏覽,但其實只是盯著手機屏幕發呆而已。

  所以,當一條新的好友申請跳進她的消息界面時,日暮葵盯著它足足愣了好幾十秒才慢吞吞地通過了。

  「150915:小姐妹,你在賣券嗎?[笑][愛心]」

  「150915:嗨嗨?還在嗎?200000一張你賣嗎?」

  日暮葵盯著那一串的零又發了一會兒的呆,才猛然意識到這家伙出的價格居然是20萬?

  日暮葵哆哆嗦嗦地回復她:「姐妹,你是不是多按了幾個零啊?」

  對面很快回她:「誒有嗎有嗎?唔,20萬沒有錯誒。你覺得價格太低了嗎?」

  「沒有沒有!」日暮葵趕緊回復。

  1萬日元已經可以買兩只比較高檔的口紅了,那麼20萬就可以買四十只?!

  日暮葵甩掉腦子裡的口紅計價法,扳著手指算了算;她家神社還是挺賺錢的,日暮葵她媽媽又從來不在生活上克扣她,因此日暮葵的零花錢已經是同齡人中比較富足的那一類的,但是要存到20萬日元也需要她抑制消費衝動差不多半年時間才能辦到!

  這是什麼富婆一擲千金只為買帥哥一笑一小時的神仙現場啊!

  但日暮葵還是遵循了本心,勸富婆理智一些:「不過...你不覺得20萬有點太高了嗎?這個券只有一小時時效的哦?」而且是純聊天,大概率不能做些不可言說的事情。

  富婆回她一句:「怎麼,你覺得童磨大人不值這個價嗎?[笑][疑惑]」

  當然不值啊!姐妹你怎麼回事!!

  這個價格你都可以去學校外面找那羅啥開瓶香檳了!

  日暮葵打字的手微微顫抖,她想也許這就是有錢人的樸實無華吧,說不定20w也就是她們少吃一頓飯的程度。於是她斟酌片刻回了個笑臉,配字:「你開心就好:)」

  在金錢的面前,日暮葵很快一掃之前的憂郁,翻身趴在床上,向對面詢問起了具體的情況。

  富婆有問必答,態度良好,也詳細地給出了日暮葵面交心理券的時間和地點;徹底打破了日暮葵對對方是否在驢自己的顧慮。

  既然是在學校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模式,日暮葵相信以自己的武力值根本不可能出現被對方逃票的情況,於是她喜滋滋地接受了這比天降橫財。

  第二天,日暮葵如約來到活動樓頂層的天台。

  上學期期中的校園綠化大賽時,日暮葵就是代表他們班在天台有一塊包干區;雖然她有一段時間沒來了,但是顯然花道部的成員們還是在盡職盡責地打理著這些花草。

  她搭起了籬笆栽種了一批紫藤花,種下時還是一片青藤,而現在已經垂下了像瀑布一般的花枝;日暮葵伸手去觸碰時,有淡黃色的蝴蝶驚起,向著遠處翩翩飛走。

  天台的門在約定的時間被准時推開。

  但走進來的並不是日暮葵想像中奢侈品繞身的小富婆,而是一個高個男生。

  他在陽光下微微眯起他那雙偏棕色的瞳孔,橡白色的頭發略長、幾乎要擦到肩膀上;在看到日暮葵後,男生先是衝她友善地眨了眨眼睛,接著極其自然地向她走來。

  日暮葵意識到了不對勁,但對方很快擋在了她的面前。

  「喲!」男生自來熟地雙指在額角一比,低頭衝她輕佻地wink一下,「久等啦,小、姐、妹∼」

  「......」日暮葵無語,原來她昨晚互發可愛表情包、聊了好幾個小時的富婆醬居然是個男的——而且...

  「其實你就是童磨學長吧,你好無聊啊...難道你是在靠這種方式打聽自己的市場行情嗎?」日暮葵為自己打水飄的20w扼腕痛惜,雖然這交易本來就聽上去挺假的,但這種新型碰瓷方式她也是始料未及。

  「誒——?」男生拉長了聲音,顯得有些無辜,「我才沒有呢,這位同學,我可是認真來和你做交易的。」

  「是嗎?」日暮葵立刻把手攤到了他的面前,抬頭盯著他確實還挺賞心悅目的帥哥臉,「那好啊,20w拿出來,我把券給你。」

  童磨眯眼笑起來,露出了兩頭尖尖的小虎牙,他裝模作樣地在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有些困擾地說道:「啊怎麼辦,我忘記帶現金了呢。不過,用抵押應該可以吧?」

  他在口袋裡摸了什麼出來,握在拳心,舉到日暮葵的手掌上方。

  日暮葵才不信他能拿出什麼像樣的抵押物,眼睛不自覺盯向他煞有介事地移向自己掌心的拳頭。

  幾秒後,童磨慢慢松手,將空無一物卻溫熱的掌心和她相觸。

  「童磨大人一小時1萬日元,20萬的話,那就陪你20小時咯。」

  日暮葵被他的厚顏無恥震驚了,她立刻觸電般甩掉對方的手,在自己的校服上使勁擦了擦;順便掏出了罪惡的心理咨詢券,遞還給他。

  「學長,倒賣你的一小時公關券是我做錯了!對不起!就此別過!」日暮葵和他錯開身子,拔腿就跑;順便為自己錯過了被這家伙進行心理咨詢而感到暗暗的慶幸。

  但當日暮葵衝到天台門前正准備離開時,她突然聽見一門之隔的樓道裡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這還不明顯嗎?!我要帶你去找日暮同學攤牌!」

  「你從哪裡知道她往這裡來了?」

  「這關你什麼事!」

  是鬼舞辻無慘和他黃毛前桌的聲音;說話間,天台門的圓形把手一顫,就要被擰開。

  日暮葵背後一涼,想都沒想就眼疾手快地反向固定住門把,膝蓋也使勁抵上了門側。

  對面用蠻力旋了幾把門都擰不開,又暴躁地直撞門;日暮葵饒是力氣大,也被對方震地有些頭暈。

  但很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日暮葵身後的童磨也十分好心地將一只手抵在了鐵門上,男生的力量和體溫在同一時間將日暮葵環繞在他的臂彎裡。

  日暮葵偏頭試圖用凶狠的眼神逼退他,但童磨卻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一樣眯眼笑起來,他嘴唇微張,正要說話。

  「噓!」日暮葵咬牙切齒。

  童磨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兩人保持著僵硬又無聲的抵門姿勢許久。

  只聽一門之隔,黃毛疑惑地說:「天台的門怎麼是鎖著的?難道我同學看錯了?怎麼會!」

  「無聊。」鬼舞辻無慘冷冷地嘲他,「接二連三地觸犯我,看來你上次還是沒吃夠教訓。」

  「...你!」金毛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聲音都多了幾分顫抖,「你別以為你和理事長是親戚就可以在學校裡胡作非為!信不信我把之前的事情告訴老師,你...你這個魔鬼,在她面前做出這幅樣子...!」

  鬼舞辻無慘嗤笑一聲,室內鞋和地板的撞擊聲響起,似乎是掉頭要走。

  然而金毛還沒有死心,怨憤地喊道:「我遲早會讓她知道一切的事情!你背地裡是什麼人,還有你住到她家裡,做出那副樣子是為了什麼!」

  腳步聲一頓,接著,鬼舞辻無慘放輕了些、愈發透著涼意的聲音響起,像是在黑夜中蜿蜒前行的毒蛇:「在那一天來臨之前,你就會後悔為什麼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

  良久,久到下一節課的上課鈴開始打響,日暮葵才堪堪從抵門的姿勢松懈下來。

  她知道鬼舞辻無慘是什麼樣的人。她早就該知道的。

  那個陰冷怨毒、罪惡深重的鬼王,他的同質體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個病弱溫順的普通少年?!

  她只是更傾向於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物,可笑又固執地認為或許他們並不相同。

  一旁靠門而立的童磨似乎是頗為理解女孩子此時心情般地憂心忡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順便暗示她:「這種時候只有逃課去打電動才能抒發內心的憤懣啊!」

  日暮葵白了他一眼,但又確實很不想回班級看到鬼舞辻無慘的臉;於是她嘆了口氣,妥協道:「走吧。」

  ......

  鬼滅町附近的商業街就有一個電玩城。

  日暮葵從小被她媽管的嚴,自然不可能出入這種場所;而童磨學長一看就是此地的常客,他掏出錢包在櫃台處換了游戲幣——當游戲幣拿到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問她:「小姐妹,你有滿十五歲嗎?沒滿的話學長我就不帶你進去了,我們找個甜品店坐坐也挺好∼」

  「我的名字叫日暮葵,還有,我已經滿十五歲很久很久了。」日暮葵不滿。

  「唔,真的?生日幾月幾日?」

  「2000年1月1日。可以證明了吧?」

  「哈,」童磨笑起來,答非所問,「我記住了。」

  他推著日暮葵去嘗試各種新鮮的電玩機;此時正是正兒八經的學校上課時間,能頭鐵到穿著附近學校校服在這裡大玩特玩的也就他們兩個人。

  日暮葵上手投擲類的游戲機格外輕松,從小的舞蹈經歷也讓她在跳舞機上毫無壓力;只是,樣樣游戲壓了童磨一頭的她在夾娃娃機上慘遭滑鐵盧。

  又一只好不容易鉤住的玩偶從笨拙無力的夾手上脫落時,日暮葵忍不住暴躁地將自己緊張地都出汗了手掌在娃娃機的玻璃上一拍,留下一個無力又可憐的手印。

  原本縱容地旁觀她在娃娃機前敗家的童磨此時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哎,要不我試試看吧,我也是第一次玩這個。」

  日暮葵正需要有人用同樣蹩腳的抓娃娃技術撫平她內心的傷痕,於是十分積極地把童磨拖到了自己旁邊。

  「你想要哪個?」他笑眯眯地偏頭看她。

  日暮葵嘲笑:「你還挺自信,能夾上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好吧?」

  「唔,你說的有點道理。」

  童磨便做出了嚴正以待的神色,也不再和她插科打諢,捏了兩枚游戲幣擲進機器中,專注地盯著玻璃。

  從側面看,這家伙的眼睫毛也挺長的。日暮葵漫不經心地想到。

  他操縱著夾手,將它移動到了機器最側面——雖然是游戲,但這家伙也太亂來吧,那種角落怎麼可能夾地到嘛!

  日暮葵這麼想著,還是忍不住屏息看著夾手緩緩落下;這家伙運氣還挺好,夾手竟然真的卡住了玩偶的標簽,緩慢地將那個醜綠醜綠的悲傷蛙勾了起來。

  接下來十幾秒鐘,日暮葵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標簽還真就顫巍巍地就著夾手松松垮垮的鐵鉗正中出貨口!

  當機器發出叮的一聲後,玩偶通過閘口滾落時,日暮葵還不敢相信這一切。

  「你是怎麼辦到的?!!」她睜圓了眼睛的樣子還傻地挺可愛的,隨後日暮葵立刻反應過來,惱羞成怒地想要爆揍童磨,「你又騙我!你根本不可能是第一次玩!!」

  童磨輕輕松松地擋住日暮葵的拳頭,將那只悲傷蛙掛到了她的手腕上:「哎呀,隨你信不信,反正我是第一次。」他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

  日暮葵咬牙,把他拉到了另一個掛著巨型娃娃的機器前,指了指其中一個粉色可愛的小白兔玩偶,要求道:「我要這個。」

  「哎,好吧,我盡量。」

  就在他們兩人湊在娃娃機前嘰嘰喳喳說著話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

  「日暮葵?」

  這個聲音還有點耳熟。

  日暮葵莫名其妙地回過頭時,剛好和穿著便服、同樣捧著一把游戲幣的錆兔老師還有富岡義勇先生撞上視線,三人進行了長達近幾十秒的眼神交流後。

  日暮葵率先反應過來,拉著一旁不明所以的童磨拔腿就跑。

  夏季燥熱的暖風把他們的頭發吹得揚起,夕陽的紅光則將他們的影子無限拉長。

  都快跑到街盡頭了,還能聽到富岡義勇先生怒吼:

  「你們兩個——回學校——罰站——!」

  
第37章

  逃課去電玩城的壯舉自然是以日暮葵和童磨兩人雙雙被留校做課後勞動作為處罰而告終。

  日暮葵又正好是錆兔老師負責的劍道部部員, 她的課後勞動就直接升級為了獨自打掃劍道部專用的體育館,為期整整一周!

  錆兔先生是個表面上溫柔好說話, 但實際上固執地不得了的男人, 他對體育館衛生的要求類比他平時對劍道部一軍選手那樣, 規規整整, 容不得一絲偏差, 這下徹底苦了日暮葵。

  而且更可恨的是,這幾日晚上通過Line和偽富婆童磨學長聊天時,對方還幸災樂禍地告訴她,他清掃獎杯陳列室的任務有的是溫軟可愛的女孩子們幫忙,順便配圖幾張, 悠閑地就像度假。

  最後一次清掃體育館是周五那天, 日暮葵按照錆兔先生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拖洗著體育館的地面,力求達到锃亮的效果。

  拖地和練劍大概是不分上下的累, 當日暮葵氣喘吁吁地終於把大部分的場地拖干淨了之後, 她才友善地提醒仍然占用著剩余場地在努力練習的繼國岩勝:「學長, 時間不早了,要不就練習到這裡吧?」

  對方的動作頓了頓,很快反手將鈍劍收入刀鞘中放入置物籃內。

  這學期以來日暮葵就很少留在劍道部加訓了,不過繼國岩勝似乎還是將上學期的習慣一直延續了下來。

  「學長真努力呀!過幾天好像就是全國大賽了,你這樣加倍訓練的話一定可以在比賽中拿到好成績的。」日暮葵說道, 帶著笑容的表情將話裡友善的意味愈發放大。

  然而繼國岩勝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松動,他將搭在休息長椅上的毛巾抖散開來擦了擦汗濕的頭發,一邊直直地走到日暮葵的面前來。

  仍然有汗珠從他的鬢角滑落, 屬於男生的熱度隨之傳來;繼國岩勝低頭看著她,倨傲地宣布道:「不只是好的成績,我要打敗緣一,拿到全國第一——這才是我的追求。」

  話畢,他琥珀色的瞳孔仍落在日暮葵的臉上,似乎在等著她有所反應。

  日暮葵立刻配合地捧場道:「你可以的!」

  對方這才略微滿意,半強硬地拿過了日暮葵手上的拖把,將白毛巾往肩上隨意一搭,自己拖洗起了剩余的場地。

  在這個和平的世界,人們劍道水平的高低並不再是意味著生死,輸贏這種東西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殘酷性,轉化為了更為純粹的、勝負欲下的爭奪。

  如果這個世界的繼國岩勝終有一天可以打敗弟弟緣一的話,說不定也是戰國時期的那場追逐以另一種形式落下帷幕了呢。

  「全國大賽是什麼時候開始呀?我也會去給大家加油的!」

  繼國岩勝拖地的動作未停,半晌才輕描淡寫地回她: 「別的不用,看最後一場就行了。」

  來見證我,是怎麼成為全國第一的。

  ......

  等日暮葵和繼國岩勝磨磨蹭蹭地鎖門關燈,從體育館出來時,外面竟然已經下起了雷雨。

  夏雨悶熱,雖然雨花並不大,但黏膩在身上肯定不會好受。

  日暮葵求助的目光轉向繼國岩勝,對方果真從挎包裡摸出了一把折疊傘來。

  「走吧。」他把傘偏到日暮葵的一側。

  繼國岩勝比日暮葵高得多,並且一看就沒有多少雙人打傘經驗,除了知道要照顧女生、把傘盡量移到她的頭頂外,其余技巧一點也沒有。

  兩人頂著狂風、閃電、雷聲走到校門口時已經完全成了落湯雞,日暮葵光.裸的小腿還沾上了不少泥點,繼國岩勝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不過這也算是個新奇的體驗。

  日暮葵又突發奇想,在燥熱的風和遠處傳來的一陣雷鳴後大聲問繼國岩勝:「你要不要吃可麗餅!裡面裹冰激凌的那種!」

  「......」繼國岩勝低頭與她對視,神情中流露出了幾分無語,「你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想吃?」

  「真的想吃!雷雨天吃冰激凌賽高!」

  此時,校門口對面的通行燈亮起。

  繼國岩勝雖然抿了唇沒再說話,但還是跟著她穿過馬路、來到校門口的一攤可麗餅店前。

  「哪種味道?」他竟然很主動地掏出了錢包。

  「不...不用學長請客啦,倒不如讓我來請你吧?」日暮葵被他嚇了一跳,趕緊也開始掏錢包。

  繼國岩勝打斷了日暮葵的動作,把傘柄塞到她手上:「你站在這裡。不說口味的話就默認草莓。」

  「...!」日暮葵糾結了一下還是叫住他,不好意思地說,「想吃芒果味的。」

  不一會兒,繼國岩勝回來,一手拿回傘,一手把裹著芒果冰激凌、上面還有滿滿的水果醬的可麗餅遞給她。

  「吃的時候注意腳下,不要踩到水坑。」他竟然還一本正經地提醒她。

  日暮葵受寵若驚。

  「只是補償你打掃了這麼多天體育館。」繼國岩勝語氣鎮定,「內務本來是由一軍負責的,只不過這幾天大家忙著訓練都不想干,你又剛好犯了事...」

  接下來的話日暮葵已經意會;她回憶起自己這一周的腰酸背痛,苦澀含淚狠狠咬了一口可麗餅。

  繼國岩勝一直把日暮葵送到她家的門口。

  他估計是一直沒把這附近香火旺盛的日暮神社和日暮葵聯系在一起,還頗有些訝異。

  「學長再見!」日暮葵衝他心情愉悅地擺了擺手,「你新年的時候會和家人來我們神社初詣嗎?那個時候我會在神樂殿那邊的平台跳神樂舞哦,我...跳神樂舞挺厲害的。」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笑起來。

  繼國岩勝順著日暮葵指的方向看了看那個肅穆莊重的神殿,他點頭,似是承諾:「會來的。」

  ......

  日暮葵藏好了可麗餅的包裝紙,又用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確保不留破綻之後推開了自家的家門。

  她媽媽正好在玄關旁給幾盆多肉植物澆水,看到日暮葵一個人進來,她還顯得有些詫異:「你怎麼一個人?無慘呢?」

  「鬼舞辻?」日暮葵這幾天可不想聽到這家伙的名字,她將皮鞋踢到它應該呆的地方,悶悶道,「他去哪了我怎麼知道。」

  「誒,可是外面下雨他出去接你了啊?你們沒碰到嗎?」

  「!」日暮葵心一跳,但很快還是拉下臉往浴室的方向走,「沒碰到。我去換干衣服了。」

  媽媽日暮瞳也看出了自家女兒和鬼舞辻無慘最近這幾天好像鬧了別扭,隔壁吃飯時不小心擦到對方還要假惺惺地來一句「不好意思」「沒關系」,但小年輕的矛盾她也不好多話,只好嘆口氣繼續澆花了。

  *

  日暮葵簡單地衝了一下澡,然後換上了家居服。

  在熱氣繚繞的浴室裡,她伸手抹去鏡子上一小塊的霧水,朦朧的鏡面倒映著她紅撲撲的臉。

  日暮葵長嘆了一口氣,把額頭抵在了微涼的鏡子上。

  此時,浴室的磨砂門被有禮地敲響,門外模糊地顯出人影。

  日暮葵被嚇了一跳;這種做作的敲門方式,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馬上好!」日暮葵故作鎮定地提高聲音,同時飛快地把自己隨手團起來的濕衣服、亂飛的洗浴用品還有滿地的水漬和頭發一一清理好。

  一切准備完畢後,她還不忘把自己剛才抹出來的那小塊鏡子哈了口氣重新填滿,然後冷著臉打開門。

  鬼舞辻無慘果然站在門外。

  滿浴室的潮氣和芬芳的沐浴香味撲面而來。

  日暮葵微微側過身子和他擦肩而過。

  然而在肩膀稍微觸及的一瞬間,日暮葵感覺自己的手腕被對方冷不防地拉住、扯回——在怔愣的腦子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她已經被鬼舞辻無慘猛地抵在了浴室內的牆上。

  掛在一旁的毛巾架都為之顫抖了起來;但她並沒有感到疼痛,因為後背和牆面之間早有他的手臂橫擋開來。

  一時的驚懼和隱晦的心思讓日暮葵忘記了說話,只能像脫水的魚一樣無力地喘息著;與她相距極近的鬼舞辻無慘也沒有打破這段曖昧的靜謐。

  他透過被雨水沾濕了的額發注視著她,良久,才慢慢抽回環抱著她的手臂,轉而將浴室的門重新關好,擰轉、上鎖。

  清脆的上鎖聲這才激起了日暮葵的危機意識,她用手抵住洗漱台,試圖支撐起自己發軟的身體。

  「你...你想干什麼...」

  鬼舞辻無慘看上去的確是剛從屋外回來,淺茶色的制服被雨水浸漬成了更深的色彩,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沒入被高高扣起的衣領。

  他若有所察地當著日暮葵的面單手松了松領結,白皙的指節繞過喉結、將上兩顆扣子盡數解開。

  日暮葵順利被他接連幾個動作迷地暈乎乎的,她咽了咽口水,在剩余的為數不多的理智下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她努力發出正常語調的聲音來:「如果你要洗澡的話,請讓我出去。如果你要和我說話的話,請不要...」脫衣服!!!

  鬼舞辻無慘完全是被她的反應娛樂到了,他將雙手支撐在日暮葵背後的牆面上,垂下頭、湊地更近了些,冰涼的氣息打在她的眉間。

  「是要和你說話,問幾個問題而已。」他慢悠悠地告訴她,但玫紅色的眼睛卻帶著些許涼意,「學長買的甜品、好吃嗎?」

  他果然看到了...!

  日暮葵不由得有些心虛,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的心虛到底從何而來,畢竟她和繼國岩勝學長可是天地可鑒的良好前後輩關系!

  不等日暮葵回答,鬼舞辻無慘接著逼問道:「周一帶你逃課的那個家伙、又是誰?」

  「還有,」他的手指勾過日暮葵耳垂上的太陽花耳釘,語氣愈發危險,「鄰居家的哥哥,嗯?」

  這等刺激仿佛是在和有強大血鬼術的惡鬼正面對線,對方一個連招橫劈而來,原先已經開始砰砰直跳的心髒現在就像要和日暮葵表演原地爆炸一樣震顫起來。

  和她緊挨著的鬼舞辻無慘怕是也聽到了她的心跳聲,他故作疑惑地問道:「為什麼,這麼緊張呢?」

  「你...離得太近了...」日暮葵從牙關裡擠出聲音來,軟綿綿的手抵上了他的肩膀——當然推不動。

  鬼舞辻無慘收了一只胳膊回來,把日暮葵的手捉到了自己的唇畔。

  不再冰涼、逐漸染上潮意和溫熱的吐息打上她的指尖,他緊緊盯著她,明明是強硬到幾乎逼迫的姿態,卻像是在祈求她般說道:

  「日暮葵,回答我。」

  告訴我,你的心情。

  
第38章       

  日暮葵感受到指尖處的酥麻就像是電流直通到她的心底, 激起一陣甜蜜的癢意。

  她怎麼會不為之動容呢?

  朝夕相處的美好少年,他注視著自己的時候, 那雙玫紅色的眼睛就像是澄澈華貴的紅寶石, 完完全全倒映著她的臉。

  可是, 日暮葵也親眼所見, 這張清雋的臉做出扭曲怨毒的神態、那雙染血的眸子將一切生命睥睨而下, 他與她如今緊緊相握的手也曾提起了長劍、將無辜者的頭顱斬落。

  你們是同樣的人嗎?

  日暮葵很想問眼前的少年。

  即使你不是鬼,但是你的為人處事又會不會有那位鬼王的影子呢?

  半晌,日暮葵輕輕呼出一口氣。

  她看向鬼舞辻無慘,終於將那句盤踞在她內心已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鬼舞辻,在那之前, 請告訴我吧。」

  「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你展露出的一切, 是真實的嗎?」

  鬼舞辻無慘的神情冷了下來,捏著她手的力道不自覺加大了幾分, 他放輕了聲音:「為什麼這麼問?」

  「你對你的前桌做了什麼?」日暮葵注視著他臉上每一寸的表情, 她不希望此時他仍用虛與委蛇的謊言來打發她, 「鬼舞辻無慘,你是不是也覺得你的行為是錯誤的,這才瞞著我...」

  「他還是和你說了。」鬼舞辻無慘忍不住冷笑,俊雅的面具終於化開了裂紋,「我以為, 那些已經足夠讓他閉嘴了。」

  他松開了日暮葵的手,轉而狠狠地捏向她的下巴——此時,鬼舞辻已經無法很好控制力道, 日暮葵在被迫抬起臉與他直視時,感受到了口腔裡傳來的血腥氣。

  他曾經也這樣勾起過她的臉,卻不是暴虐、憤怒地。

  日暮葵的鼻尖開始泛紅,盈盈的水光在眼底彙聚。

  任何疼愛她的人此時都會感到心疼。

  鬼舞辻無慘不著痕跡地泄了點力氣,卻依舊逼迫她屈辱地仰頭迎合上他。

  「他是怎麼和你說的?說了是被我如何踩在腳下,還是說了鼻子灌進廁所水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他那樣喪家犬的模樣是不是實在讓人發笑?!——他是不是也和你說,我對你的...一切全然是作假,只是為了在你的家裡有一席之地?」

  「你做出這幅表情,是覺得我曾經的曲意逢迎很是可笑,還是要大義凜然地指責我、只因為我掃除了一個擋在你我之間的路人?」

  末了,他在日暮葵的耳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道:「日暮葵,那麼此時,你的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呢?」

  紅寶石化為殷紅的血色,他的瞳孔微縮,卻愈發在張狂下顯示出他從未展露出的鋒芒來——這才是鬼舞辻無慘啊。

  病弱無力只是他的偽裝,撕裂了表皮之後,那個睚眥必報、睥睨於一切之上的上位者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仿佛心中的缺口終於被縫合,在黑夜中無盡的奔跑終於看到了遠處的指明燈;可是日暮葵卻只是搖頭,眼淚簌簌地滑落。

  似乎是被她的淚水灼燒到,在盛怒下的鬼舞辻無慘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樣,他別開目光,平息了一下呼吸,同時松開了她的下巴。

  日暮葵的下巴尖早已經開始泛紅,在近乎於骨頭錯位的痛楚被減輕後,她又感覺到鬼舞辻無慘的指腹覆上了那處紅痕,別扭的、又似是憐愛地摩挲起來。

  那樣被內心的情愫牽引出的舉動又怎麼可能是不真實的?

  「我知道的...」她承認道,顫抖的手忍不住攀上了他的肩膀,「我們之間——」

  由兩方並不單純的動因,陰差陽錯交彙出的情感,不應該就那樣被全然否定。

  可是......

  隔斷在他們之間的,並不是所謂的偽裝,更不是他對本就有錯在先的同班同學做出的以牙還牙——

  而是,日暮葵心中的那道坎,她的立場。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這個問題或許不應該問鬼舞辻無慘,因為他只是活在他的純粹之中;然而日暮葵想要被確認的、他的善惡,也只是對於自己的安慰而已。

  安慰自己並沒有喜歡上錯誤的人,當她提起日輪刀走到鬼王的面前時,這份感情並不會成為她的拖累。

  「抱歉...」她手上的力道收緊,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他的肩上;日暮葵感受到了鬼舞辻無慘驟然的僵硬,但還是低聲說道,「至少現在,不可以。」

  她身上特有的、讓人厭惡的紫藤花香氣一陣陣地衝上他的鼻翼,鬼舞辻無慘本該震怒,本該惡狠狠地質問,為什麼她懷著對自己的偏見又屢次接近。

  意有所圖的討好,明明面對著他、卻總是好像在透過層層屏障窺視著別人,過去的一切疑點一時間都鞭撻著、叫囂著。

  但是,在此時,一陣詭異的電流感從他與日暮葵相觸的皮膚處攀升而上。

  鬼舞辻無慘冷冷地俯視著跪趴在自己腳下的女子,看她恐懼地瑟縮、又無力地探手去摸被甩在一邊的斷刀。

  螻蟻一般的人啊。

  他將腳狠狠地碾上她纖細蒼白的胳膊,在聽到從牙縫裡溢出的哀嚎和令人齒冷的骨裂聲後,他才露出了快意又殘暴的笑容。

  濃重的血腥味、她暴露在他視線下的一節白皙的脖頸、礙眼的太陽花耳飾。

  他居然覺得飢餓,想要折斷、啃噬、吮吸,將她一點一點拆開,再吞之入腹。

  這樣的心情不似作假。

  這樣的他也同樣真實存在著。

  ......

  虛晃之後,鬼舞辻無慘突然推開了日暮葵。

  「我知道了。」

  他極其冷靜地抹去她的眼淚。

  *

  日暮葵常常在想,她在現代世界所做的一切是有用的嗎?

  為了鬼殺隊搜集來的情報,真的對他們產生了幫助嗎?她和鬼舞辻無慘的接觸會不會只是為她徒增了不必要的情感煩惱?

  鬼殺隊對鬼王蹤跡的探察過了這麼久還沒有任何的消息,而其他上弦鬼則更不用說,就像那只殺死了香奈惠姐姐的鬼一樣,她沒有在這個學園裡找到任何其他的線索。

  就像是陷入了瓶頸。

  在無望的掙扎中,東京本就短暫的秋季轉瞬即逝。

  日暮葵換上了冬季的呢制制服外衣、在脖子上纏繞起一圈圈的麂色圍巾後,又像每一個女孩一樣依舊光.裸著小腿,將老後關節炎等問題拋之腦後。

  東京2015年的第一場雪降臨於12月下旬,一夜之間,屋外已成一片銀裝素裹。

  地面上積雪剛及腳踝。晨間時就聽到姑姑日暮戈薇在高聲指揮犬夜叉不要亂扔雪球,要好好地把參道上的雪水清理干淨。

  今年的過年,日暮神社照例會舉辦歲旦祭;並且因為這個年關,家裡多了好幾口勞動力,祭典將會更加地隆重盛大。

  新一批的打工巫女、2016特供的繪馬和御守、油漆過的橘紅色鳥居、新置辦的御神旗,一切就像是平整的輪回,將要給這一整年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周末時,日暮葵在玄關處換上長靴外出。

  屋外的空氣帶著股寒意,呼吸之間就會浮起一團白霧;日暮葵摩挲了一下雙手,沿著參道向神社的台階走去。

  今天,在網聊了許久的童磨學長的軟磨硬泡下,日暮葵終於答應和他一起出去再續電玩城之約。

  雖說是商場地下新建的電玩城,廣告也做的聲勢浩大,但日暮葵總是提不起興致來。

  當兩人乘下電梯、走到電玩城門口,而童磨意外地偶遇了一群見著他就雙目發光的女孩子後,日暮葵甚至還松了一口氣。

  被女孩子們嬌俏又熱情地包圍著的童磨無奈地將手舉過頭頂,做出投降的姿勢來,他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日暮葵為了不讓他太難辦,於是主動地後退了幾步,擺了擺手道:「那麼學長,今天就先到這裡了吧。我還有點事,就先走啦。」

  這個理由著實找的有些敷衍,不過日暮葵相信有女孩子們環繞的童磨很快就不會在意她的提早離場了。

  然而,還沒等日暮葵往反方向走上幾步,就聽到背後一陣吵鬧聲,隨後她就被突圍而出的童磨拉住了手腕。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收了笑容,將單手插在褲兜裡,也不再像平時那樣花樣百出地逗她發笑。

  「抱歉。」其實日暮葵也能看出對方邀請自己出來玩,是抱著能夠改善她最近心情的好意;但是她回饋這份好意的笑容已經在最近日復一日地在大正時代殺鬼、在現代找著無用的情報的繁雜事物中消磨殆盡了。

  童磨低下頭來,淺棕色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層薄霧。

  他靜靜注視著她時,日暮葵才發現,他的眼睛裡有一圈水光,將瞳孔和鞏膜區別開來。

  啊...日暮葵突然想苦笑,她怎麼會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邏輯呢?不比在戰國時期的那個同為白橡色發的男孩不得不用黑紗蒙住自己的雙眼,在這個世界裡,如果不想要被別人發現自己與眾不同的眼睛,有的是偽裝的技巧。

  現代也好,戰國也罷,很多線索就擺在她的面前,卻因為她的一葉障目,失去了最佳的使用機會。

  在直升往地面的觀光電梯中,日暮葵忍不住伸手觸碰上童磨的雙眼。

  對方微微一愣,纖長的睫毛掃在她的手心,卻並沒有拒絕。

  「你想要看嗎,我的眼睛。」

  他的問題穿越百年的時光再一次兜兜轉轉到了她的面前。

  答應的代價也是同樣。

  只要看到了他本來的模樣,就不可以轉身離去。

  ......

  日暮葵搖頭,將視線移向了在電梯緩慢上升間玻璃門外重新展露出的風景。

  他也許就是殺死了香奈惠姐姐的惡鬼...的同質體,就像鬼舞辻無慘一樣。

  可是,日暮葵已經無法再像當初接近鬼舞辻無慘那樣接近他了,由虛妄、偏見交織出的相處只會傷害到無辜、卻真實跳動的心髒。

  *

  日暮葵回到了蝶屋。

  小清和小菜穗正在打著燈籠的蝶屋門口左右貼著年符,小澄則插著腰站在遠處比對著正斜;年符畫的是一名劍士在紫藤樹下斬鬼,配字為[平安順遂][武運昌隆]。

  「忍呢?在書房嗎?」日暮葵問她們。

  「忍應該在後廳那裡。」女孩子們露出了讓日暮葵心神領會的為難表情,「你得小心一點,她正為香奈乎小姐偷偷跑去參加藤襲山選拔這事生著氣呢!」

  「她去藤襲山選拔了?!」這事日暮葵聽了也要生氣。

  香奈乎在劍技和呼吸法的學習上的確頗有天賦,上次日暮葵離開蝶屋時,她就可以使用呼吸法吹爆一個半人高的硬皮葫蘆了;可是藤襲山選拔雖然並不困難,但變數頗大。不和她們商量就獨自跑去,要是帶了什麼傷回來,看她怎麼收拾這丫頭!

  日暮葵在後廳找到了蝴蝶忍。

  她背對著敞開的大門,跪坐在廳正中央的方正魚缸前;暖色的燭光在玻璃上打出搖曳的影子,花球金魚們在清澈的水中無知又自由地游動著。

  蝴蝶忍已經盡力去笑了,她模仿著香奈惠姐姐的樣子,咬牙支撐起了蝶屋;但是,即便她將目光放得溫柔、嘴角抿出笑意來,真正熟知她的人還是知道,她在生氣著。

  蝴蝶忍聽到動靜,微微側過身,眉眼舒展開來:「葵,你回來了。」

  「嗯。」日暮葵應道,她在蝴蝶忍的身後跪下,疲憊地將額頭抵靠在了她的肩上。

  在這條道路上,沒有誰是真正強大的。她們能做的,只有在無言的沉默中相互扶持。

  蝴蝶忍將手輕輕地搭在日暮葵的頭上,就像姐姐曾經經常對她做的那樣說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葵,已經很努力了。」

  日暮葵卻悶悶地搖頭。

  「對不起...」她嗚咽著,「是我太差勁了,是我做不到。」

  如果能早點發現「回憶」,或是在戰國時代認出童磨,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而且,連忍的囑咐...

  「我好像在現代找到他了,那個殺死姐姐的惡鬼。」她察覺到忍的肩膀一僵,撫摸著自己頭發的手也停頓了下來——忍在滿心期待地等著她說出什麼關鍵的線索來,可是,日暮葵只是搖頭,「對不起,我做不到...」

  「我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對鬼殺隊一點幫助也沒有——」

  「不,不是的。」蝴蝶忍平靜地打斷了她。

  「你從你的世界帶回了藥品和物資,補缺了鬼殺隊的不足。」

  「你帶回了柱級成員和鬼舞辻無慘的情報,為鬼殺隊縮小了搜索的範圍。」

  「你帶回了本早已失傳了的日呼和斑紋技巧,提升了鬼殺隊的戰力。」

  「你,你這個人本身,成為鬼殺隊正式成員半年,已經斬殺惡鬼40余只,馬上就到了可以晉升柱級的標准。」

  「你知道嗎?」她的聲音愈發溫柔,「只要擊殺一只鬼,就會有數十人獲救。你的出現,你的努力,怎麼會是無用功呢?」

  「我們,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都是發自內心地覺得,小葵能夠出現在這個世界,是一件多麼安心,多麼讓人充滿希望的事情啊。」

  淚水浸濕了她肩頸處。

  蝴蝶忍轉過身來擁抱住了日暮葵,她在她的耳邊說道:「所以,沒關系的。找不到它的情報也完全沒有關系的,葵。在你為我們拼命努力的時候,我們也沒有落下腳步啊,大家都開啟了斑紋,有了更強大的力量,在這個世界,我們也遲早會找出那些惡鬼的蹤跡,然後,將它們一一斬殺干淨。」

  即使我身隕滅,也必將惡鬼斬除。

  蝴蝶忍的視線輕飄飄地擦過自己手腕處細小的針孔,隨後落到了屋外沉沉的夜色中。

  *

  平成27年12月31日[大晦日]也終於到來。

  今年日暮葵她媽媽的神經明顯沒有上一年那麼緊繃,還默許了日暮葵在祭祀儀式開始前跟著戈薇和犬夜叉逛了逛廟會。

  今夜,日暮葵依舊是要在凌晨時分的寒風刺骨下連跳三場神樂舞,只不過非比往昔,如今她學會了呼吸法,即使沒有渾身暖貼加成,也依舊可以不懼寒冷地跳一整夜的舞。

  她依舊在天照大神的神像前淨手焚香,在跪拜下來時,日暮葵還有點惴惴不安,生怕神明大人又把她召過去點評一下本年業績,但好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沉重的金冠頭飾別到編發間,日暮葵托起尾端系著五色帶的神樂鈴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旋轉起來時還有些恍惚;當余光掃過高台下沉默地注視著自己的一張張臉熟的面孔,日暮葵又忍不住在心裡告訴自己:是啊,一年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舞畢,日暮葵趕著回井那頭趕下半夜的場,一想到主公還有柱大人們正在等著自己,她就又加快了腳步。

  匆匆走進木屋時,井邊已經站了一個人。

  鬼舞辻無慘正沉默地注視著古井,籠罩著柔光的紫藤花瓣緩慢地從無盡而明亮的井底悠悠飄浮而上,似乎在邀請著、誘惑著他。

  日暮葵嚇了一跳,幾步上前拉住對方的衣角、確認他並沒有被古井的吸引力所控制之後,她才稍微放下心來,又忍不住疑慮地盯著他:「鬼舞辻,你在這裡干什麼?」

  鬼舞辻無慘掃開她的手,與日暮葵簡單地錯身而過,走到木屋門口了,才輕飄飄地擲下一句話來:

  「只是,說句生日快樂而已。」

  「生日快樂。」他盯著遠處擠在主神殿排著隊撞鐘的熱鬧人群,克制地重復道。

  *

  年後沒過幾個星期,蝶屋來了三位特殊的病號。

  當日暮葵第一次去探望他們時,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就像是命運下的相逢一般,她慢慢地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灶門碳治郎,嘴平伊之助,還有我妻善逸,是你們。」

  三個仰躺在床上被神崎葵逼迫著吃藥的男孩子們一時都怔住了,幾秒後,離她最近的我妻善逸認出了日暮葵來,超大聲地喊道:「師妹——!!你居然來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嗚嗚到師兄的懷抱裡來——唔唔唔!」

  他努力展開自己因為蜘蛛毒素而被縮小的小胳膊,滿臉幸福,但又因為吵到了神崎葵而被對方不耐煩地暴力捂住了嘴巴。

  神崎葵才不願意讓日暮葵被這個色眯眯、調戲遍了全蝶屋上下醫護女孩的金毛擴音器抱,她一手把日暮葵攔在自己身後,叉腰怒道:「小小葵可是我們蝶屋的女孩子,才不是專門來看你的!如果你再對她油腔滑調,我...我就不讓你藥後吃糖了!聽懂了沒,聽懂了就點點頭。」

  被捂住嘴的我妻善逸乖巧地拼命點著頭,總算被神崎葵松開嘴巴後,他將小拳頭放到嘴巴略一咳嗽,對日暮葵深情道:「師兄才不是這樣的人呢。對∼吧∼∼?...唔唔!」

  日暮葵笑眯眯地無視了再次被禁言的我妻善逸,看向三人中明顯更為理智的灶門碳治郎:「灶門同...灶門君,聽說你們此前在那田蜘蛛山斬殺了一只下弦鬼,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方便描述一下他長什麼模樣嗎?」

  「呃...其實是水柱富岡先生斬殺的。」灶門碳治郎擺了擺手,但還是很詳盡地告訴了日暮葵她想要知道的情報;看著她認真地一邊寫寫畫畫,他又有些疑惑地問道,「請問這些資料記錄下來會有什麼用處嗎?」

  「我會在現代找到可以和情報相匹配的...啊,對了,你們應該還不知道——」

  日暮葵笑起來,自我介紹的同時也簡單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在大正和現代的情況。

  她已經挺習慣應對初次聽到這種事情而露出驚訝表情的人們了,為了再增添一點可信度,日暮葵的指尖依次點過三個男生:「最右邊那位對應的嘴平同學是我們學校的名人,上過社區報紙的那種,因為他好像是被野豬養大的,而且野豬頭套之下有一張帥氣、倒不如說是漂亮的臉;你,灶門同學貌似有好多兄弟姐妹,而且你是長子,還有一位在初等部的美人妹妹,不過她嘴裡好像總是叼著一塊面包,不太愛說話;至於善逸嘛,就那樣,你們懂的。」

  此番話一出,連躺在一旁持續沉默著的嘴平伊之助也轉過了頭來,野豬頭上眼睛直愣愣地瞪著她。

  「這可真好啊!」灶門碳治郎爽朗地笑起來,「大家都可以平安地生活在陽光之下,我的妹妹叼著面包,這可真好啊。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事,小小葵小姐!」

  日暮葵喜歡他臉上發自內心的、陽光般的笑容,她拍了拍手宣布道:「之後的幾天,會由我和其他幾個蝶屋的女孩子們一起負責起你們的康復訓練,任務比較艱難,習慣就好啦。」

  男孩子們或多或少都被日暮葵溫溫柔柔的樣子所迷惑,在心情愉悅地如約來到訓練場地之後才知道,她口中的『任務比較艱難』真的不是在嚇唬他們——

  當日暮葵一擊將灶門碳治郎的木劍揮飛出三米遠、轉身把嘴平伊之助一個背摔扔到地面上,再走向瑟瑟發抖的我妻善逸時,對方已經完全不敢喊她師妹了,抹著眼淚都想要躲回一旁凶巴巴的神崎葵背後。

  日暮葵無奈地和其他幾個女孩子對視了一眼:「那麼,還是從最基礎的力速訓練開始吧。香奈乎把關,你覺得他們水平差不多了之後再來和我對練吧。」

  三個男孩子總算松了一口氣。

  ......

  此後的訓練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有時候日暮葵從訓練場經過,聽到裡面再一次充斥滿了哀嚎聲、笑鬧聲、擊劍聲,她都會忍不住鼻子一酸。

  如果推門進去,還能看到戴著各色蝴蝶發飾的女孩子們轉過頭來笑著看她,那該有多好啊。

  這是多麼天真無畏的時候,她經歷過,她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從[攻略篇]轉為[滅鬼篇],大家喜聞樂見的各種掉馬對線現場就要來了w

  
第39章       

  在恢復訓練的間隙, 灶門碳治郎來找過日暮葵詢問關於[火之神神樂]的事情。

  據碳治郎所說,他在那田蜘蛛山和下弦鬼對戰時, 正是因為回憶起了他父親當年所跳的神樂舞, 並將它應用於實戰之中這才挽回了自己的性命。

  日暮葵此前也經歷過從神樂舞中修習到呼吸法劍技這種事情, 而且, 她還發現了碳治郎的額頭上有一塊和繼國緣一極為相似的暗紅色印記——但要說這就是天生的「斑紋」的話, 碳治郎目前的實力還是和當年繼國緣一相差太多太多了。

  「你...難道是繼國家族的後代?」日暮葵持有懷疑,在看了對方的火之神神樂舞後,她的這種預感更加強烈,「你的神樂舞雖然多有變式,但很明顯是衍生自日之呼吸的十三型劍技。還有, 你的耳飾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嗎?——這就是繼國緣一先生當年所佩戴的太陽紋耳飾啊!」

  灶門碳治郎卻茫然地直搖頭:「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賣炭家庭, 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賣炭的。至於火之神神樂和耳飾據我父親所說都是家裡代代相傳下來保護家族平安健康的。您所說的戰國時期就開始使用呼吸法的劍士們還有什麼日之呼吸,我的的確確是從未從長輩那邊聽說過。」

  這樣就有些奇怪了。

  不過, 灶門碳治郎和繼國兄弟確實長得不是那麼像;或許是他們祖上有過交集, 所以才將呼吸法和耳飾變相傳承了下來也說不定。

  日暮葵這段時間特意關注了灶門碳治郎的訓練情況, 他原本是師從前水柱鱗瀧先生學習水之呼吸的,水呼本就門檻較低、對使用者的身體素質要求並不高,碳治郎雖入門但並沒有將水呼本身的威力發揮到極致;而以他目前的力速也還遠遠達不到修習日之呼吸的程度。

  「總之還是先把基礎的力速訓練做好吧。」日暮葵得出了結論,也麻煩小菜穗她們三人好好地幫助碳治郎鍛煉他的呼吸法,「忍之前讓香奈乎保持呼吸法全集中, 然後吹爆硬皮葫蘆的那個方法就挺不錯的。」

  碳治郎得到了方向上的指點,再加上他本人的努力,在這段時間的確是進步飛速;在看到他咬著牙一邊支撐呼吸法全集中, 一邊不斷地揮劍時,不常誇人的蝴蝶忍都忍不住笑起來:「這家伙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你,葵。」

  日暮葵卻有點小小地吃味:「我看他來了,蝶屋的女孩子們都圍著他轉,小葵是,小菜穗她們是,香奈乎居然也是,現在你也表揚他了——是不是過幾天他就要頂替我成為你們心中的小可愛了?!」

  「誰知道呢。」蝴蝶忍壞心眼地逗她。

  不過,蝶屋的確需要年輕健氣的少年來激活一下,有這麼幾個熱熱鬧鬧的男孩子在,大家的笑容都會比平時多一些。

  很快,三位少年的康復訓練差不多完成,他們在那田蜘蛛山意外斷掉的日輪刀也被罵罵咧咧的刀匠送上了門。

  日暮葵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斷過刀,在友善地和刀匠先生們寒暄,並且托他們向自己的刀匠佐佐木先生問好時還被對方緊緊地握住了手,感動道:「日暮小姐是最愛護日輪刀的了,真羨慕佐佐木那家伙啊。」

  ......

  日常很快到達了尾聲,帶著任務的鎹鴉來到蝶屋時,日暮葵還頗有些驚訝——她被主公大人派去一個名為[無限列車]的地方協助炎柱煉獄杏壽郎先生完成殺鬼任務,而灶門碳治郎三人也會她同行。

  炎柱先生會出手的任務難度系數肯定不低。如果鎹鴉傳來的情報所述准確,目前為止已經有四十多人在[無限列車]中離奇失蹤,鬼殺隊派出的其他隊員也紛紛在這輛列車中失去了音訊;日暮葵作為甲級成員,被派去協助炎柱先生倒也是合情合理,但是要帶上碳治郎他們三人.....

  也就是說主公大人十分看好他們三人的實力啊。

  *

  [無限列車]是青葉縣開往道東的一軌蒸汽機車的名字。

  雖然速度上和現代的輕軌電車完全沒法比較,但在大正時期的確也算得上是十分時髦的交通工具了;列車在站台上停靠,噴吐出大股蒸汽後,大多是衣著考究的男男女女從車上走下。

  食人的惡鬼,就潛藏在這外表光鮮亮麗的蒸汽機車裡。

  日暮葵走過售票處、月台等地方,仔細盤查並且確認了並沒有鬼的蹤跡後招呼上還在嘰嘰喳喳地研究著蒸汽機車的三個男孩子們,他們穿過設計地寬闊的走道,終於在一節車廂內找到了炎柱先生;他火焰般的漸變色發、特別是頭頂上那兩撮對稱的紅毛依舊是那麼醒目。

  而且,他正在大口大口地扒拉著列車特供便當,並且不停地贊美著它的美味,應該說是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跳躍著足以感染在場所有人的食欲。

  「煉獄先生晚上好,您今天的胃口也很不錯呢。」日暮葵繞過他座位旁疊地有半人高的空便當盒走到煉獄先生對面坐下。在宇髓先生家見識過他能舉著桶仰頭大喝紅薯粥之後,日暮葵已經可以做到對此類狀況熟視無睹了。

  另外三個男孩子們就無法像她那麼淡定,不過也很快被煉獄先生的熱情所感染,熱熱鬧鬧地圍坐在了一起。

  窗外的天色漸暗,遠處麥田之上、顯得低矮的天空正逐漸顯現出詭譎的藍紫色來。

  其實日暮葵在接到這個任務以來就一直有一種並不好的預感。惡鬼並不群居,它們通常獨自游蕩在山野荒地間,捕食落單了的旅人或者獨居的農戶。而那些能夠混雜在人群中的鬼,應該是有著強大的血鬼術或者擬態的能力——這些都是對獵鬼者來說極其不利的。

  就像現在,她察覺不到一絲異常,一切都詭異地平靜著。

  可是敵在暗,我在明。說不定他們在踏上列車的一瞬間就已經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敵人布下的密網之中。

  正在熱情邀請著碳治郎三人成為他的繼子的煉獄先生也不忘爽朗地拍拍日暮葵的手,將新一份的列車便當推到她面前:「葵小姐,吃飽了飯才有殺鬼的力氣呀!吃吧吃吧,這真的很好吃!」

  有強大又可靠的炎柱先生在,日暮葵倒也不是那麼的擔心。她衝他笑了笑,然後接過仍然還冒著熱氣的便當。

  ......

  天色完全黑下來後,列車內亮起了暖色的燈光。

  有一名穿著制服的列車員走到他們這節車廂檢票。

  不過這人有些奇怪,聲音孱弱無力、腳步虛浮,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萎靡神色;但他的確是人類沒錯。

  日暮葵將下意識握住日輪刀刀柄的手松了松,視線仍然緊盯著他慢吞吞地走上前挨個收走他們的車票進行檢票;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突然,日暮葵察覺到了異常——一股濃烈的、屬於鬼的氣息就像是撕裂了本來的屏障、驟然撲鼻而來。

  煉獄先生的反應更加快一些,他已經站起身來,大步跨到了列車中央的過道上,擋在了列車員的面前。

  憑空出現的巨大異型惡鬼將周圍無辜的人們嚇得驚叫了起來。

  不過混亂的場面並沒有持續太久。

  炎柱先生在一擊之間就將那只惡鬼的頭顱輕松斬落,火焰灼燒的溫度、明亮的光芒在一息一瞬席卷了整個車廂後又掩入他的刀鞘中,只留下空氣中還殘存的一絲焦味。

  煉獄先生笑著安撫了乘客們,然後又回到位子上坐下,甚至連大氣也沒多喘一下。

  這就是柱級的實力。

  之前還推推拒拒的三個男孩們紛紛崇拜地請求煉獄先生收他們為繼子,前後態度的對比讓日暮葵也忍不住發笑起來。

  她正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感覺一陣困意襲來;這樣的感覺詭異又古怪,日暮葵努力地半睜著眼睛,在看到煉獄先生他們也不知什麼時候也通通仰倒在座位上時,她才驚覺不妙,開始發軟的手捏向自己的日輪刀——然而下一秒,她已經昏睡了過去。

  ......

  日暮葵站在御神樹下。

  她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它粗糙的樹干,卻發現自己在緊緊握著腰間的佩刀。

  這是什麼...?她不由得有些疑惑,自己從小一直練習的明明是弓箭,怎麼會在腰際懸掛著一柄長刀呢?

  日暮葵試著放松,但自己的手掌就像是被僵硬住了一般仍然緊貼著刀柄。

  抱著這樣不明不白的情緒,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夏季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打下,蟬鳴和風吹綠葉的沙沙聲悠揚長久。

  日暮葵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想要回房間裡睡一個午覺。

  此時,她聽到有人在身後叫自己的名字。

  是鬼舞辻無慘。

  他站在陽光下,手上拎著一個滲著小水珠的便利店袋子。

  「這樣可以了吧?」他無奈地將袋子朝著她的方向敞開,露出裡面花花綠綠、各色口味的冰激凌,盒裝袋裝的一應俱全,「全給你買回來了,每樣都有芒果味的。滿意了吧?不生氣了吧?」

  他似乎是在抱怨,但是走到日暮葵身邊後又很自然地牽過了她的手。

  她被緊緊粘連在刀柄上的右手就這樣輕松地被他扯開、握在掌心,鬼舞辻無慘的手依舊是冰涼的,但在夏季又顯得很舒服,日暮葵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又捏了捏,換回仍然直視著前方、拉她回家的男生懲罰似的松開她不安分的手,很快又與她十指交握。

  在經過木屋時,日暮葵莫名地放緩了腳步。

  鬼舞辻無慘看向她:「干什麼?再不走冰激凌就要融化了。」

  「可是這裡...」日暮葵竟然也沒有被她最愛的芒果味冰激凌牽扯動心思,她皺起眉,反拉著鬼舞辻無慘向木屋的方向走去。

  仿佛像是在一片迷霧中看到了遠處的燈光,她的心髒突然像活了過來一樣砰砰地跳動起來;但在日暮葵猛然推開木屋的大門時,她發現裡面只是一間普通的儲物間,堆砌著灰塵和古物。

  日暮葵茫然地回頭和鬼舞辻無慘對視,對方不客氣地在她的腦門正中一敲:「走啦。」

  日暮葵這時又心心念念起了自己的冰激凌,她眼巴巴地看著鬼舞辻,又撅著嘴搖晃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後滿意地得到了一根橙黃色的冰棍。

  走到家門口,正好有兩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推推搡搡、吵吵鬧鬧地跑出來,他們看到日暮葵和鬼舞辻無慘,揚起稚嫩的臉蛋甜甜地笑起來。

  日暮葵震悚:「什麼?!我們連孩子都有了?」

  「...咳咳,」一旁的鬼舞辻無慘似乎是被嗆到了,平復下呼吸後他忍不住白她一眼,但又並不是十分生氣的樣子,「你是腦子被太陽曬傻了嗎?那是你姑姑的孩子!」

  「哦...」日暮葵覺得自己今天確實有些傻傻的,姑姑戈薇和犬夜叉在一起這麼久當然會有孩子啊。

  他們進屋把冰激凌存到冰櫃裡,然後回到開著冷空調的臥室裡。

  日暮葵大字型趴上她蓄意已久的鬼舞辻無慘的單人床,他素色的被褥被整齊地疊著,日暮葵大咧咧地把它弄亂,又湊近去嗅,能聞到一股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氣息。

  「你在干什麼啊,這舉動就像變態。」鬼舞辻無慘無情地嘲笑她。

  日暮葵哼了聲翻過身子,伸出腿,要求道:「腿酸,幫本小姐捶捶,反抗則賜死。」

  「......」鬼舞辻無慘屈辱地半蹲下來,照做。日暮葵感受到了空前的快意,她享受了一會兒對方規規矩矩的按摩後,又指揮他端茶倒水,講笑話逗自己開心。

  「對了,別忘了晚上幫我把暑假作業給做了。唔,算了,以後的作業你干脆都做兩份好了。」

  鬼舞辻無慘陰測測衝她一笑:「還有什麼要求,趁我心情好一並提出來吧。」

  「謔!那得讓我好好想想。」

  日暮葵像只毛毛蟲一樣在床上滾了幾圈,又滾回了鬼舞辻無慘的眼皮子底下,他玫紅色的眼睛安靜又無奈地注視著她,似乎在等待她再耍出什麼花招來。

  「嗯,那就——」日暮葵用濕漉漉的眼神看他。

  她笑起來,酒窩深深。

  「親我一下。」她要求道。

  ......

  日暮葵勾住鬼舞辻無慘的脖子,聽他在自己的耳邊克制地喘息著,她突然覺得,如果時間能夠定格在這一瞬間,也許真的是非常美好的事情吧。

  如果這是一場美夢,能不能讓她遲一點醒過來?

  *

  日暮葵是在一陣轟鳴聲中驟然睜開眼睛的,她發現自己正被善逸顛簸地抱著往前逃竄。

  她的視野所及、他背後的列車已然脫離了軌道,被一團詭異的□□包裹著轟然倒下——那是鬼...?

  那個用類似於沉睡能力的血鬼術的鬼?它是已經劫持了列車嗎?

  日暮葵掙扎地想要脫離我妻善逸的懷抱,她死死地捏著自己的日輪刀,想要往回去救那些無辜的乘客們。

  我妻善逸制衡不了她,只能在幾乎陷入應激狀態的日暮葵的耳邊大聲地、一遍遍地重復道:「鬼已經死了!大家都得救了!」

  就想要驗證他的話一般,纏繞著車廂的鬼肉漸漸地化為了虛無,空氣中的血腥氣也漸漸地淡去。

  日暮葵垂下了手。

  「你們...都醒過來了,對嗎?」她問道。

  她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一股腦湧上的屈辱和羞愧之感幾乎要把她淹沒。

  在大家都在提刀戰鬥的時候,她到底做了什麼啊...?

  我妻善逸並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茫然,又覺得日暮葵臉上的表情有點可怕:「我也是剛才列車脫軌時才被震醒的啦,雖然手上不知道為什麼拿著日輪刀來著——不過列車上的那只惡鬼確實是煉獄大哥還有碳治郎他們斬殺的...誒?他們人呢?還有彌豆子妹妹!他們......」

  此時,一股氣浪自遠處的山林旁直直升起。

  像是招式與招式之間對衝,蔓延開來的強大壓迫感。

  「怎麼會...?」

  一切都已經結束,怎麼會還有戰鬥?!

  突然,他們都嗅到了空氣中再次傳來的濃重血腥味。

  「煉獄先生——!!」

  是來自灶門碳治郎的悲鳴。

  作者有話要說:

  煉獄先生&碳:看女主睡這麼香,還傻笑流口水,算了,別叫她起來打架了

  彌豆子:嗚嗚嗚!

  豬豬:我要打架!

  善逸:zzzzz(夢中大號)

  女主:dbq大家,我沉迷美色,我太菜了(不過真的爽)

  下一:(看了女主的夢)麥艾斯麥艾斯!!老板不要啊——!重金求一雙沒看過此夢的眼睛!

  作者:哎,誰叫咱們同人不讓過度描述原著劇情呢(攤手)


第40章       

  煉獄杏壽郎先生的斑紋是琉火狀, 在竭力使用[炎之呼吸]時就會大面積地攀附上他的側臉。

  火焰纏繞著他的赤刃長刀,在斑紋的輔助下引出的萬丈高的劍氣·炎虎直直地吞噬向他面前的敵人。

  滾滾熱浪席卷而至, 將方圓幾裡的荒草灼燒殆盡;幾乎撕裂開空間的斬劈如同虎嘯, 震耳欲聾;隨之爆發的強光讓疾速向他們的方向奔來的日暮葵幾乎睜不開眼睛——

  怎麼會有鬼能夠逃脫這樣強勢的必殺一擊呢?

  可那只惡鬼卻只是咧開嘴巴, 在迎面而來的衝擊下顯得興奮又鬥志昂然。

  「杏壽郎!拿出你全部的實力來吧——!」它叫囂著。

  蒼白到發冷的膚色, 如同禁錮纏繞在他的手臂、胸膛、臉龐的青色紋身, 還有那頭顯眼的粉色頭發,鬼一晃,陷入了和煉獄杏壽郎纏鬥的濃煙中。

  太快了...是肉眼完全無法捕捉到的疾速。

  鼻腔中充斥滿了灼燒、血腥、泥濘、塵土的氣味,耳鳴中一瞬瞬地晃過刀鋒劃開血肉、深至脊骨的悶聲。

  等煙霧散盡,煉獄杏壽郎已是浴血, 用震顫的血刃勉強支撐著保持站立、擋在所有人面前的姿勢;而他的對面, 那只惡鬼隨意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最後一絲血水,除了裸.露的胸膛處還有一道在快速愈合的傷口外, 幾乎毫發無損。

  它撣了撣衣角並不存在的灰塵, 好似憐憫地對煉獄杏壽郎嘆道:「杏壽郎, 你那出神入化的劍技所砍出的傷口,對鬼來說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傷。」

  「而你,以死與我相搏又有什麼意義呢?無論如何掙扎,依靠人類這樣孱弱的軀體是注定無法戰勝鬼的。」

  他伸出來自地獄的手,施舍般的邀請道:「來成為鬼, 成為強者,與我永遠地戰鬥下去吧!」

  遠處的天空已經亮起了青白色的微光,惡鬼精瘦的背影、亮眼的粉發, 還有它微微沙啞卻帶著笑意的嗓音,每一處、每一點升起的致命熟悉感都像是惡魔的利爪緊緊地攥向日暮葵的五髒六腑。

  她的腦子開始混沌、分裂。

  一股意識在掐著她的脖子告訴她,能將強大的煉獄先生傷成這樣的惡鬼,只可能是上弦——它在誘惑著煉獄先生,那種姿態就像是玩弄著掌心的甲蟲,下一秒就會將他壓制、碾碎;煉獄先生會死,大家都會死的。

  另一股意識卻在撥弄著她的心髒、翻滾著她的胃,將惡鬼的背影和另一個少年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他的笑容,他的氣息,漫天的煙花。

  煉獄先生大聲地拒絕了惡鬼,再度舉起了他的血刃;惡鬼似乎是遺憾地攤了攤手,復又在掌心團起一個術式。

  眼前的一切被無限放慢——

  日暮葵感覺到自己竭力在嘶喊,但好像又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喊了些什麼?還是只在無力地尖叫?

  「狛——治——!」

  穿越過荒地,跨過百年的時間。

  惡鬼愕然回過了頭。

  他的瞳孔中一左一右刻著血色的[上弦][三],瞳孔為金色,而鞏膜卻是日暮葵所熟悉的淡藍色。

  只在一瞬的失神間,煉獄杏壽郎的利刃就已經舞到了它的頭頂之上,不帶絲毫停頓地爆斬而下;惡鬼狼狽錯身,但還是被砍去了一邊手臂。

  鮮血迸綻開來。

  猗窩座捂住自己的傷口,動作間難得有了破綻,慌亂之下被氣勢愈發暴漲的煉獄杏壽郎連連逼退。

  但很快,血肉模糊的傷口又被詭異跳動著的鬼肉充填;它再生出了手臂,尖銳森白的鬼爪直直地掏向煉獄杏壽郎的胸膛。

  煉獄是它能夠認可的強者,身上燃起的鬥氣比他曾經遇到的任何一位柱都要耀眼;不過,身負重傷,又與它周旋了這麼長的時間,握劍的手都開始顫抖——他已是強弩之末。

  天邊的朝陽在緩緩升起。

  可即便只有一瞬的時間,這樣的煉獄杏壽郎又怎麼可能再次扛過上弦的攻擊呢?

  但他還是用虎口滲血的雙手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日輪刀,用寬厚高大的身影擋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即將要扭轉戰勢的一瞬間,猗窩座的手臂卻一僵——

  一柄流轉著紫光的日輪刀破開了他們周身翻滾起的砂石塵土,朝著它的脖頸刺來;它被迫中斷對煉獄的攻擊,連退幾步的同時,用手臂輕松地擋開了日暮葵的刀。

  猗窩座布滿青紋的手臂像是石頭一樣堅硬,只需要一使勁就會把她的日輪刀折斷;失去了斷刀的日暮葵將會被它在一擊之內捏碎心髒、頭顱、脖頸或是任何一處地方——她會流血,大概也會疼地哭起來,最後死掉,就像千百年來它殺死的那些柱們一樣。

  人類,女人,就是這樣脆弱到不行的生物。

  猗窩座輕飄飄地掠過了她,在錯身而過間,收起鬼爪,只是用曲起的指節將她握刀的手腕哢嚓折斷。

  日暮葵痛呼出聲,扭曲的手腕卻仍緊握著自己的日輪刀,她知道自己的實力完全敵不過上弦之三,但是——她必須要擋在煉獄先生的面前。

  他不能保護大家了,便由她來。

  「狛、治!」日暮葵從未用如此怨毒憤恨的語氣喊過這個名字,但是,它,這個狛治只是必須要由他們來殺死的惡鬼而已。

  「!」仿佛是又一次被這個陌生的名字擊中,猗窩座的動作一頓,轉眼間已被日暮葵的日輪刀貫穿了胸膛。

  她劇痛的手腕早就失去了劈斬的力氣,將刀深深抵入後,她也再也握不住刀柄。

  刺眼的日光終於在此時從遠處鋪天蓋地而來。

  在天光的逼迫下,猗窩座甚至顧不上拔下她的刀、多說一句話,只能狼狽地向不遠處的樹林逃竄而去。

  失去日輪刀的日暮葵,淌著鮮血的煉獄杏壽郎,還有掙扎著的灶門碳治郎幾人,在場所有人都無力再去阻攔這只惡鬼瞬間遠去。

  它隱沒在避光的山林間。

  燦爛的陽光照亮了萬物。

  一時間,大家只能疲憊地喘息著。

  *

  他們在任務中遭遇了上弦之三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鬼殺隊。

  雖然傷勢慘烈,但好在也是活著回來了。

  煉獄杏壽郎先生當時流的血最多,但好在並沒有傷筋動骨,包扎了傷口、修養了幾天後又是一條上能殺鬼、下能狂吃的好漢;反倒是日暮葵,慣用手的手腕折斷,被強制賦閑在蝶屋,順便教起了灶門碳治郎日之呼吸的十三型劍技。

  這次,蝶屋的小伙伴們並沒有過多責怪她的不小心——倒不如說,她們是在暗暗慶幸日暮葵對上上三鬼並沒有賠上性命,只是斷了只手回來,因此對她時時刻刻噓寒問暖、關愛有佳;日暮葵在灶門碳治郎那裡喪失的蝶屋小可愛身份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在蝶屋修養期間,各位柱還有主公大人也都親自前來探望過他們。

  經此一戰後,鬼殺隊終於得到了切實有用的關於上三鬼的情報,它的長相、血鬼術還有大致的實力,再配合上日暮葵所知道的現代同質體的一些信息,鬼殺隊內部開始討論起應對此鬼的戰術對策,並且隱秘地著人去探尋它的藏身之處。

  而且,日暮葵並沒有向大家隱瞞上弦之三的現代同質體與自己的關系,因此在接受慰問的同時還得到了不少同情的眼神——

  哎...其實她倒也沒大家想得這麼矛盾啦。

  在最初幾天的翻來覆去過後,日暮葵還是決定用「他們並不是同一個個體」論來麻痹自己。現代的狛治是她的青梅竹馬,和她想要長著同一張臉的上三鬼死有什麼矛盾呢!頂多以後把鬼殺死了之後,補償給狛治同學以愛與關懷就好了。

  鬼舞辻無慘也同理。

  她這麼安慰自己。

  ......

  在蝶屋修養了一段時間之後,日暮葵拆了石膏;現代的鬼滅學園正好到了期末考試周,她雖然手腕受傷多有不便,但好歹是完成了本學期的任務。

  春假再度開始。

  剛入夜,結束了考試的日暮葵背著新行囊穿過古井回大正。

  她的腳踏上柔軟的紫藤井底部,井底泛起的朦朧白光漸漸地淡去,隨著微風飄浮著的紫藤花瓣也緩慢地落下。

  一切都和平常一模一樣。

  但是當她攀著井壁爬上,一只手扒拉著井的邊緣准備出來時,日暮葵卻突然看到了令她靈魂震顫起來的一幕。

  一個...不,應該說是一只鬼正支著腳,隨意地靠坐在井的邊緣,日暮葵伸出來借力的手就和它的軀體只有幾釐米的距離。

  鬼似有所察,悠悠地回過頭來看了日暮葵一眼。

  這一眼把日暮葵嚇得寒毛倒豎,攀附著井壁的手驟然松開,身後背包的重量帶動她瞬息間仰面摔回了井裡。

  撲通一聲。

  雖然有井內層層的紫藤花瓣墊著,但這一下還是結結實實地把日暮葵摔得頭腦發昏、眼前發黑。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惡鬼,上弦之三還俯在井邊,保持著向她伸爪、似乎想要拉她一把的狀態。

  日暮葵才不相信它有這麼好心,她一面徒勞地死死瞪著它、戒備著對方的動作,一面將手按在了自己的新日輪刀上。

  「你想干什麼...?」她從顫抖的牙關裡擠出聲音來。

  如果這個上弦鬼想要殺她,那麼應該在剛才她失手的一瞬間,對方尖銳的利爪就會捅穿她的喉頸,血濺紫藤井。

  實力被壓制地徹徹底底,生命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上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日暮葵發抖起來,卻可笑地從這無盡的絕望中體會到了一絲平靜。

  「如果你想要從我的嘴裡套出什麼情報來的話,絕對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她提高了聲音,「與其浪費時間,不如現在就殺了我!」

  上弦之三仍然在井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屋外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它一絲血色也沒有的鬼臉;在聽到日暮葵的話後,它有些可疑地別開了視線。

  幾秒後,從井上擲下來一道銀光,精准無誤地插在了離日暮葵臉旁約莫有兩掌距離的地方。

  以為自己要被一刀刺死的日暮葵:......

  太可怕了,嚇到尿褲子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日暮葵僵硬在井底半晌沒動,見對方似乎並沒有其他奇怪的操作後,她才顫巍巍地、手腳並用地從井底跪坐起來。

  它剛才擲進來的,是她之前的那柄日輪刀。

  被擦洗、打磨地嶄新的刀鋒模模糊糊地倒映著日暮葵驚愕的臉。

  她在日輪刀丟掉後還被自己的刀匠佐佐木先生瘋狂地批評了,同材質的新刀仍在刀匠村打磨中,日暮葵目前攜帶的只是當初在蝶屋訓練用的刀。

  此時,她握著自己被上三送回來的舊刀,一時間百感交集。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把敵人的刀送回來難道是什麼上弦鬼才有的禮儀嗎?還是為了當面羞辱她?!

  日暮葵不敢作出過激的舉動,只好僵硬地抬起臉,試探地去看那只鬼的表情。

  正巧,上弦之三也低頭注視著她,似乎在觀察著她的反應——

  它那雙血字的金瞳一眨不眨地,在與日暮葵對視後,它說:「你有新刀了。」

  「......」日暮葵頭皮發麻,不敢應聲。

  對方似乎認為日暮葵還盯著它是在等它繼續說話,於是,在一人一鬼的干瞪眼中,它又想了想,緩慢地補充道:「我以為你還需要,拔.出.來的時候就沒弄斷。」

  「......」謝謝?這個時候難道要道謝嗎?!!

  日暮葵要哭了,即使滿腔全是對它的髒話,但還是小聲地從牙縫裡擠出:「謝...謝...」

  對方似乎滿意了,但依舊盯著她。

  目光足以類比於日暮葵盯著芒果冰激凌,或是煉獄先生盯著紅薯。

  在一片詭異的死寂中,上三突然掩面打了個噴嚏。

  放下手時,它的鼻下全是血,嘀嘀嗒嗒地淌了滿下巴;不過又因為鬼飛速的自我治愈,血很快止住。

  它若無其事地用手背擦去了下巴上的血。

  日暮葵這才想起,這裡可是被紫藤花樹包圍的紫藤井啊。

  雖然在普通人類的鼻子裡只能聞到花香味,但對於懼怕紫藤花的鬼來說,此地應該是布滿毒氣的地獄,行走之間、視野之內全是毒素,俗稱連呼吸也痛!

  所以,這只鬼為什麼還呆在這裡...?還有,它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難道鬼殺隊每年在這裡祭祀的事情已經敗露,它是來踩點的?可是,這才三月間,為明年的事情踩點未免也太未雨綢繆了吧。

  而且,日暮葵又想起了自己的祖祖父和祖奶奶——這只鬼來的時候難道是已經把他們給...吃了,所以現在才飽地不想吃她嗎?!

  日暮葵在井下愁地白頭,井邊的上弦之三卻還是默默地站在那裡。

  終於,日暮葵憋不住了,她想著自己還是干脆跟它拼了吧——不過在那之前她還是得先寫封遺書告訴主公他們自己的死因,讓他們以後遠離這個地方。

  於是她盤腿,從背包裡拿出了筆和紙專注地寫寫畫畫起來。

  日暮葵找到了別的事情干,上三卻有點閑不住了。

  它用良好的視力看清了井下的那個女孩似乎在寫字,不過它並不認識字,於是問道:「你在寫什麼嗎?」

  「......」日暮葵不知道怎麼回復它,悶悶地應了一聲。

  不過對方並不滿足於她潦草的回應,又追問道:「這裡光線那麼暗,你人類的眼睛怎麼看得清呢?」

  「看不清啊。」日暮葵頭也不抬地回它。

  她的確看不清楚,朦朧的月光只團在井的上端,日暮葵只能憑借自己多年抄作業練就的盲寫技巧在黑夜中抓瞎。

  上面的鬼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似乎是很好心地建議道:「那你上來寫吧。」

  等我寫完了,馬上就上來和你對線。日暮葵氣得咬牙。

  日暮葵的沉默讓鬼意識到了什麼,於是它又補充道:「我不會吃你的。放心好了。」

  「我上次還和我媽保證冬天不吃冰激凌呢。」

  上弦三沒有聽懂她的意思,不過還是耐心地重復道:「我是說真的,我猗窩座從來不吃女人。」

  日暮葵的筆一頓,然後在遺書後飛快地補充道:上三說它不吃女人,留我全屍,希望大家能夠給我火化,把骨灰撒向大海。

  遺書完畢,日暮葵把紙筆又塞回自己的背包裡。她想這只鬼既然都把她的日輪刀還回來了,大概也不會貪圖她的身外之物,於是就放心地把背包放在紫藤井內——她還在淡色底的背包正面用紅色的記號筆極其醒目地書寫了「內附日暮葵遺書一封!」的記號。

  做完這一切,她抹掉臉上的眼淚,握刀再度攀上了井壁。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三:吧啦吧啦吧啦吧

  女主:你這人可真tmd煩!幾百年沒和人說過話了嗎?

  上三:(掐指一算)去掉吃飯和打架的前言,正常交流應該你是第一個

  女主:......

  這段井內的劇情其實是[本文我最想寫的片段第三名](第一第二名還在後面沒出現)

  orz我奇奇怪怪的萌點

  注明:

  [杏壽郎,你那出神入化的劍技所砍出的傷口,對鬼來說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傷。

  而你,以死與我相搏又有什麼意義呢?無論如何掙扎,依靠人類這樣孱弱的軀體是注定無法戰勝鬼的。

  來成為鬼,成為強者,與我永遠地戰鬥下去吧!]刪改自原著原話


第41章       

  上弦之三注視著她。

  年輕鮮活的少女, 纖細的一擰就斷的脖頸,白皙嫩滑的皮膚以及其下隨脈搏跳動的血管。

  它突然想起另一個討厭的鬼告訴過自己, 女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她們的身體因為孕育生命而有著強大的營養;被獠牙刺穿後細細軟軟的痛苦呼救和哭聲, 像是被貓咪撓過的反抗和掙扎, 這些都是用餐時的好助興。

  咬住她的脖頸, 用舌頭挑掉經脈,就會有溫熱猩甜的血液噴出。

  猗窩座不可避免地咽了咽口水。

  但即便如此,不吃女人是它的底線。

  而且,這個女孩子,它也不想殺她。

  所以, 當日暮葵翻轉著手腕, 將纏繞著劍氣的日輪刀向它的脖頸直直砍來時,猗窩座也只是默默地用手擋了一下;眼看女孩子的劍因為阻力脫手而出, 它又順便幫忙捏住了她的刀鋒。

  鬼血順著指縫滴答滾落, 不過它並沒有在意。

  這個女孩子的劍技倒不能被批評為漏洞百出, 劍氣觸碰到它的身體時,猗窩座也能感受到一股異樣的灼痛,但是畢竟只是經驗、體質均有不足的小丫頭,應付那些弱小的下弦說不定還行,但是想要殺死它, 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猗窩座再一次將日輪刀扔還給她,見對方一副被戲弄了的表情還准備握刀繼續時,它有些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粉發:「反正就你這水平肯定殺不死我, 而我也不想殺你,就別這麼麻煩了吧。」

  「...!」日暮葵的手腕還沒有完全復健完畢,能使用出日呼的招式已經是勉強所為。見自己的大招也能被這家伙毫不費力地抵下,日暮葵只好破罐破摔地衝它怒道:「那你到底想干什麼啊!!為什麼要在這裡堵我?!」

  惡鬼還挺好脾氣的,被她吼了也不見生氣。它復又在井邊坐下,似乎是要和她話家常一樣問道:「這裡是你家嗎?你住在紫藤花下面?但你不是人類嗎,要怎麼在花瓣之下呼吸?」

  啊啊啊!日暮葵煩躁地揪起了自己的頭發,以她的人腦根本無法理解這只鬼的腦回路,只好又舉起刀朝著它拼命捅去。

  上弦之三視線也不移一下地用指尖抵住她的刀尖,強大的後坐力讓日暮葵的手腕發出了疑似二次骨裂的脆響。

  日暮葵痛得眼淚都出來了,日輪刀鐺地一聲又掉在了地面上。

  「...你太脆弱了。」猗窩座沒想到這都能傷到她,它想了想,妥協道,「算了,你不想說話的話就別說,坐著吧。」

  日暮葵被它的反應噎住了,半晌才糾結地回復道:「你來這裡難道是想和我說話嗎?」

  「沒有吧。」惡鬼將一只手扶住自己的後頸,可疑地別開視線,「只是偶然經過附近,聞到這裡有你的味道,還挺濃的。......。」

  「......」日暮葵也沉默下來。

  上弦之鬼存活了上百年,吃人殺人,即便它現在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但無法泯滅這家伙的醜惡和罪孽深重。

  它的手裡有幾條人命呢?它導致了多少家庭家破人亡?雷行先生又是不是被它殺的呢?

  她又想到,這只鬼能夠追蹤她的氣味,這也意味著如果讓它繼續窺視著自己,一路順藤摸瓜,就極有可能拔出一直隱蔽著的蝶屋或者主公大人的居所!這樣的念頭就已經足夠讓日暮葵心灰意冷了,她捕捉不到上弦的氣息,更不可能知道它什麼時候才算真正離開了,自己在白天趕路留下來的氣息也會被它察覺到嗎?

  諸多問題盤旋在日暮葵的腦海裡,但敵我差距實在太大。惡鬼目前並不想殺自己,或許是有什麼怪癖或者存了什麼詭異的心思,可是如果自己再接二連三地挑釁對方,它說不定也會不耐煩。

  她這條命,死也要死得有價值一些啊;既然不能離開這裡,她必須得想出一些別的法子。

  日暮葵慢慢地順從對方的指示在地上坐了下來,她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上三就在她兩步之遠的地方坐著,胳膊肘支靠在井的邊緣,竟然還一副挺放松的樣子。鬼化後變得更加濃密的粉睫毛隨著它低垂下的視線微微顫動,不過,日暮葵發現它居然不會眨眼睛,好像也沒在呼吸.....

  如果不是隔一會兒就要打一個爆血霧的噴嚏,或是擦一擦突然留下來的鼻血的話,它真的可以做到一動不動。

  這樣的怪物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怪物已經刻意忽視日暮葵的視線有一會兒了,不過它還是忍不住轉頭回視;嚇死人的金色瞳孔打量著她。

  「你很害怕嗎?一直在發抖。」它再度強調道,「我坐到天亮就走。不會殺你的。」

  日暮葵平復了一下呼吸,盡量鎮定地反問道:「怎麼樣都不會殺我嗎?」

  「不會。」對方不假思索地予以了承諾。

  「那好啊。」日暮葵開始得寸進尺,「那你站起來,當我的劍靶,砍掉你的脖子就算我贏。」

  「......」上三有些頭疼的樣子,但還是依言站起來。

  它看來是真的不把日暮葵放在眼裡,連和她決鬥的興趣都沒有,臉上寫著你這種水平幾百刀也砍不死我。

  日暮葵當然知道以自己現在手腕的力道根本砍不進它鐵塊一樣的脖子,但她還是裝模作樣地揮起刀,向它衝來時,卻收刀用自己的身體拼命一撞。

  「!」沒想到她打得是這種主意。

  上弦三原本下意識伸出的鬼爪在觸碰到日暮葵之前又被迫硬生生地收了回去,自此,兩人雙雙跌入紫藤井中。

  壓在下方的猗窩座陷入紫藤花之中,紫色的花朵像是毒蛇啃噬、腐蝕著它裸.露在外的皮膚;空氣中彌漫著血與花香混雜的古怪氣息。

  鬼與人類是宿敵。

  這只鬼大概也想不到它眼裡懦弱無力的女孩會為了讓它死去,拼命地用身子壓制住它的掙扎,她手中的日輪刀也作為致勝的工具在下落的作用力下直直地扎進它的胸膛。

  鬼被釘在紫藤井底。

  可惜,區區紫藤井內的紫藤花並不能殺死能夠急速分解毒素、並且再生的上弦鬼,哪怕它痛苦、失血,也不會死去;即使被日輪刀貫穿,它也不受任何阻礙地一瞬間暴起,翻身壓制住了日暮葵。

  鬼終於忍無可忍,將冰涼的利爪抵上了日暮葵的喉嚨。

  真是悲哀啊。明明已經努力過了。日暮葵想到。

  可是,鬼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們在黑夜的井底對視,交織著粗重的呼吸聲。

  鬼的金瞳一眨不眨,被這樣的它注視著,日暮葵突然升起了一絲可恥的愧疚之情;她張了張嘴巴,努力從干澀的嗓子裡發出聲音來。

  但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了,鬼的手顫抖地從自己的喉頸攀上了後腦,它揪住她的頭發,粗暴地掰過她的腦袋。

  露出致命的、隨著急促呼吸顫動的脖頸。

  冰涼的嘴唇、舌尖、利齒,游移在滾燙的經脈之上,野獸在她的耳邊興奮地喘息著。

  它想要吃了她,很想很想。

  日暮葵說不出話來,在生死的一瞬間只能用自己無力的手拼命推開它。

  倉皇之間,鬼爪劃過了她的手臂,鮮血四溢。

  仿佛是為這場盛宴敲響了餐前鈴。

  她聽到了鬼吞咽口水的聲音。

  然而,井底隨之他們動作被沙沙揉亂的紫藤花卻在此時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悠悠飄起,井底再一次充盈滿了暖和的光亮。

  他們被無形的吸引力挾制住一切力量,慢慢地陷入了井底。

  ......

  光亮散去。

  躺在冷硬硌人的新井井底的日暮葵看到了圓形井口之上的夜空。

  有星星啊。

  日暮葵混沌地想著。

  惡鬼將冰涼的額頭抵在自己的肩頸處,大喘著氣,在沉默無聲的幾十秒後,它從日暮葵的身上翻身下來。

  它背對著她,沒有帶絲毫猶豫地拔下了自己身上的日輪刀,在衣服上擦了擦血放回日暮葵的手邊。

  鬼肉很快將它空落落的心口充填滿,上弦之三將單手覆在自己的臉上,似是沉思,又似是懺悔。

  半晌,它居然說道:「抱歉。」

  日暮葵沒有回答。

  她暈乎乎地、緩慢撐地站起來,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找回雙腿的知覺。

  上三在一旁正用余光關注著她的動作。

  日暮葵與它回視,語氣平靜地談起了別的事情:「如果我的經驗沒有出錯的話,我們應該是通過井到了一個新的時代。通俗一點說,就是跨越了時間,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這是一口新的井,這裡既不是[食骨之井],也不是她曾經遇到幼年童磨的那口井。

  由於此狀況不是第一次,剛才又經歷了這麼刺激的事情,日暮葵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詭異地平靜的。

  上三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或者說它大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它摸了摸自己的粉毛,然後向日暮葵攤開手:「總之先上去,你已經完全走不動路了吧?」

  鬼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日暮葵咬了咬下唇,默認了對方的幫助。

  惡鬼單手將她抱起,只略微點地借力就從井底飛速直衝上了天空。

  失重的恐懼感隨即而來;夜風將日暮葵的長發吹起,她別在腦後的蝴蝶發飾同樣在疾速的阻力下開始大幅度地撲扇起來——她從來沒有飛得這麼高,這麼快過。

  鬼察覺到了日暮葵扶著它肩膀的手張皇地縮緊,立刻下落,腳踩上了一棵高樹的樹干。

  「抱歉。」它又一次在她耳邊誠懇地道歉道。

  日暮葵緩了緩,突然從心底湧起一股無力。

  這家伙是什麼品種的鬼啊,為什麼毫無和她處於敵對方的自覺!

  內部矛盾暫且不提,日暮葵和上弦三在井的周圍勘測了一番,發現這附近是一片荒山;不過倒也能看到山林間有幾戶農戶的居所,考慮到上三這個身份並不是很人類友好,而且此時又是在深夜,他們便沒有去打擾。

  當初晨的陽光隱隱有要從山嶺之上升起的預兆後,上三就用似乎是暗含渴望的眼神看向日暮葵。

  日暮葵壓下心裡詭異的感覺,和它一起找了個山洞躲了進去。

  和鬼一起在山洞裡躲陽光,日暮葵發現自己總能時時刷新自己的新奇體驗的記錄。

  她在進山洞前讓上三劈了點樹枝,上三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老實地照做。

  「你要干什麼?」當日暮葵在山洞內圍了一圈小石子,然後用日輪刀劈砍著樹枝時,一旁的上三好奇地問道。

  「生火啊。」日暮葵頭也不回地答他,「你平時躲山洞的時候都不生火的嗎?」

  上三撓撓臉側:「我生火干什麼啊。而且我很少...」它意識到自己被套話,謹慎地閉上了嘴巴。

  被識破的日暮葵哼了一聲,將樹枝遞給它:「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自詡為強者嗎?鑽木取火給我看看。」

  「......」上三接過樹枝。

  ......

  小型的篝火很快燃起。

  暖融融的火光照亮了山洞裡側,雖然還是能聽到輕微的積水滴答還有不明生物令人頭皮發麻的唧唧吱吱聲,但至少還是有了光明的依仗。

  人是有趨光性的。日暮葵將手湊到火邊取暖,感覺自己稍微平靜了下來。

  上三蹲在她的旁邊,它並不怕火,同樣也體會不到灼熱的火苗帶來的溫暖,但是它看到了日暮葵終於稍稍柔和下了眉眼。

  火光讓她的臉上有了些許血色,就像是普通的小女孩。

  猗窩座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日暮葵假裝沒有看到它綠油油的眼神和上下滾動的喉結,隨手拿樹枝撥弄了下火焰後,她問道:「你們鬼白天會睡覺嗎?」

  猗窩座搖頭。

  「那你們白天干什麼?就窩在老巢?」

  猗窩座點頭。

  「啊,那真是太可憐了。」日暮葵假模假樣地惋惜道,「見不到太陽,你的鬼生喪失了很多樂趣啊。你老巢在哪?或許我願意在白天的時候帶禮物前去拜訪一下你。」

  猗窩座被她逗笑了,但嘴巴還是嚴實地很。

  於是日暮葵撓了撓下巴,從另外一個角度問道:「那要不這樣,我們別說你了,對你也不太好。你干脆和我說說看你的伙伴,[十二鬼月],其他上弦都有誰,血鬼術是什麼,分別住在哪裡吧。對了,還有鬼舞辻無慘。」

  「......」上三眼神復雜地瞥她一眼,首先告誡道,「最後那位,你這種人類還是別隨隨便便叫它的名字。」

  然後,它又補充道:「至於其他,我不會問你你那方的問題,你也別問我的。總歸是對你不好。」

  這只鬼居然還正正經經回復了。

  日暮葵也沒指望它真能蠢到賣隊友,於是她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些別的無聊問題,例如活了幾百歲啦,當上弦鬼有沒有薪水啦,這麼厲害為什麼沒想過造反啦這種。

  上三估計也是閑著無聊,一一作答。

  末了,它還透露了點特殊情報:「你最好少在鬼的面前提起那位大人,它會知道的。看得見。」它點點自己的瞳孔。

  此話把日暮葵驚起了一聲冷汗。

  上三嚇唬過她,看這只好不容易才溫順了些的小兔子再度炸毛,復又安撫似的解釋道:「它也只是偶爾會看。平常都是感知著我們的情緒,如果沒有特別大的變化的話,它也不會注意到。那位大人,它也很繁忙。」

  「可是我們現在是在異時代了啊。而且我們剛才在井裡那段,你情緒不怎麼平靜吧?它也沒有感知你——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脫離它的控制了?」

  「不知道。」上三並不是很願意和鬼殺隊談論起鬼王,總感覺有種背叛了的錯覺;而且,鬼王的恐懼早已深植每一只鬼的內心,它才沒有那個膽量去隨隨便便試探大人的底線。

  「好吧。」其實,日暮葵也感覺和鬼一起用神秘的語氣談論它們的鬼王還是蠻奇怪的。

  兩人在火光前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幾分鐘後,日暮葵實在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對這只鬼太過放心了,居然敢在它面前睡覺——不過想想也是,它如果真要殺自己,現在自己都已經在奈何橋前噸噸噸孟婆湯了。

  畢竟是實力的碾壓。

  她閉上了眼睛,發出清淺的呼吸。

  猗窩座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幾秒,又刻意地錯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猗窩座:咽口水


第42章       

  第二日, 或者應該說是當夜。

  日暮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在正面對上了上三幽幽的鬼臉後, 她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上三也看上去也稍微松了口氣, 它以探究的語氣問道:「人類都會睡這麼長時間的嗎?你已經一動不動有十多個小時了。」

  「...啊。」日暮葵有點尷尬,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一覺睡了這麼長時間。

  她緩慢地挪動了一下自己僵冷的四肢, 突然, 日暮葵的動作頓住了,她感覺自己的腳踝處有什麼冷冰冰的東西在緩緩地滑過。

  日暮葵木著臉問道:「喂,你有把你的什麼地方貼著我的腳嗎?」

  「?」蹲在日暮葵旁邊的上三搖頭;然後茫然地發現她的神情變得詭異且僵硬起來——隨後,屬於女人的高聲尖叫灌滿了它的耳朵,那一瞬間上三有一點想把自己的耳朵給摘下來, 回爐重造一番。

  「不就是蛇嗎?」猗窩座上去把那條危險地噴吐著蛇信子的毒蛇踢地遠了一些, 又無奈地在日暮葵的抱怨下親手了結了它的生命,末了, 它回頭看向已然蜷縮在火堆旁的女孩子, 好奇地問道, 「你不是連鬼都不怕嗎?蛇難道比鬼要可怕嗎?」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日暮葵不想回答,她從洞穴的地面上爬起來,憤怒地跺了跺腳:「我們趕緊找方法回去!我不要再和你住山洞了!」

  話雖這麼說,但是十幾分鐘後,日暮葵還是乖乖地蹲在火邊姿態嫻熟地烤著上三從湖邊用她的日輪刀插來的魚。

  沒有調料的烤魚味道實在一般, 但沒有東西吃了也只能這樣湊合湊合。

  日暮葵將其中一支烤魚遞給上三;對方毫不掩飾嫌棄地搖了搖頭。

  「那你可以吃其他動物的肉嗎?」日暮葵委婉地建議道。

  「吃了也沒用。」上三回答,「不頂飽的。而且還難吃。」

  這樣的回答也理所當然。

  日暮葵嘆了口氣,無味地咀嚼著烤魚。

  她一定是瘋了才和這只惡鬼呆在一起, 如果被鬼殺隊其他人知道了恐怕被開除隊籍都有可能。

  看日暮葵肉眼可見地消沉下來,上三也無法說出什麼安撫她的話來。

  畢竟這是鬼與人之間永遠無法消除的隔閡。

  ......

  趁著剛入夜,他們在附近山林找了幾家農戶打聽了一些信息。

  普通的百姓並不能說清楚這個時代具體的時間,不過還能知道此時還是戰國割據的時代,而他們剛駕崩的天皇曾用年號為[天正];日暮葵想起了當初在神宮所看到的[奉祝天正天皇]的御神旗,也差不多摸清了此時代應該是她上次來到戰國的時段之後,並且兩者之間相距時間並不久。

  那麼,只要找到[食骨之井],日暮葵就可以順利回到現代。而且,或許她可以想辦法把上弦之三騙到鬼殺隊的總部——以繼國緣一的實力,肯定能夠輕松斬殺這只惡鬼。

  不過,這其中也許會有時空悖論。在這個時代殺死上三真的可以讓它在未來不復存在嗎?她也不清楚。

  雖然此方法有些冒險,但是可操作性還是挺高的。上三在她向人家問路時,總是刻意遠遠地站在一邊;在日暮葵向它保證了自己知道一個可以回去的方法後,它也便不再多問,隨著日暮葵指揮的方向趕路。

  鬼的行動速度極快,如果直奔著鬼殺隊所在的城池而去的話,恐怕幾小時內就會到達。可為了不讓它起疑心,日暮葵還是裝作並不識路的樣子,和它在附近的山林裡兜兜轉轉了幾天。

  其實,處心積慮地欺騙別人,哪怕對方是一只鬼,那樣的感覺也不是很好受。特別是上三用它那張和狛治酷似的臉認認真真地向她建議如果跟不上它的趕路速度,它並不介意抱她;住不慣山洞,她可以獨自一個人去住旅店這類的。

  日暮葵時常忍不住想,這只惡鬼腦子裡想的到底是什麼呢?他們是宿敵,它是怎麼會這樣輕易地相信她能拋棄人鬼之間的恩怨將它帶回原來的世界這樣的諾言呢?

  日暮葵多多少少能夠猜到,它對自己的特殊情感是來源於之前她無意中喊的那聲[狛治],可是,它又從未和她提起過相關的事情——仿佛,仿佛就像是能和她呆在一起就足夠了。

  難道...它共享著它現代同質體的情感嗎?——不,不可能。這樣的念頭很快被日暮葵否決掉,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且不說它逆反了客觀的時間順序,這個鬼版狛治並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對日暮葵的熟悉感,更多的只是某種疑似縱容的心態。

  按照進度,今天晚上就可以進鬼殺隊所在的城池,也許這就是終結了。

  日暮葵用樹枝撥了撥篝火,終於將自己心裡的糾結換了一種方式問一旁的上三:「喂,鬼,你為什麼不殺了或者吃了我?」

  上三盯著火光回答:「沒有為什麼。不討厭你而已。」

  「那麼你很討厭那些獵鬼人,或者那些被你吃掉的人嗎?」

  上三想了想:「也不是很討厭。不過有些獵鬼人還挺煩的,但有幾個實力不錯,吃掉也挺可惜的。」

  「那你為什麼吃掉他們?」

  「因為那位大人的命令。殺掉柱會被表揚,吃的人越多,實力提升越強,也會被表揚。當然,也是因為餓,想吃。」

  它的坦誠讓日暮葵沉默了一瞬,隨後她告訴它:「再過幾年我也會成為柱,或許也用不了幾年。我已經殺死有四十多只鬼了,再多幾只就達標了。」

  上三終於看向她,它稍微有些苦惱地想了想,似乎是在為她出謀劃策般地回答道:「那就別再殺鬼了,不要成為柱,沒用的。鬼是殺不完的,脆弱的人類也注定戰勝不了我們。你挺好的,不要成為柱,那樣會死掉的。」

  鬼為強者,人類為弱者;這是它一貫向每一個討伐它、又死於它的手下的劍士們傳達的事實。

  幾百年來,它一直堅信不疑著。

  「可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殺鬼嗎?」日暮葵比自己預想的要冷靜地多,「因為你們先殺害了我們的家人、朋友還有許多重要的人。你們讓我們失去,痛苦,絕望。是你們先做了罪孽深重的事情啊。」

  惡鬼並沒有反駁,它尖銳的指甲撥了撥地面上的小石子,像是妥協:「好吧。」

  他們的確是站在敵對方的。

  它半晌後又補充道:「上弦之中,你可以來殺我。」

  要運氣好一點,別碰到童磨。它在心裡說。

  「那個時候也不會殺我?這樣就違抗你們鬼王的命令了吧。」

  「有點。」上三突然眨了下眼睛,「不過,大人說的是[不要讓柱活著回去],你可以不回去,一直在我旁邊。殺我。」

  「......」日暮葵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她輕聲回復,「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那樣的話,我會一直一直努力訓練,總有一天會把你的頭顱給砍下來。」

  「那樣也挺好。」它顫了顫它纖長的睫毛,似乎是憐憫地告訴她,「能夠殺死我的話,你也不容易被其他鬼殺掉了。」

  「為什麼不想我死?」問題又循環回去。

  它的答案還是:「因為不討厭你。」

  「鬼的生命很漫長,也挺無聊的。晚上那麼安靜,白天又需要呆在屋子裡,如果你在旁邊的話,我並不討厭。」

  它金色的鬼眸注視著她,似乎覺得承認這種事情並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情。

  日暮葵突然覺得沉重。惡鬼的心髒也是在跳動的嗎?它們也會有這樣的情緒嗎?

  半晌,她才問它:「不討厭,是喜歡嗎?」

  惡鬼愣了愣,似乎是在認真體會著『喜歡』二字的意思。

  然後,它搖了搖頭,確認道:「是不一樣的。」

  「那麼,這種不討厭是來自於我曾經喊過你『狛治』嗎?」日暮葵盯著它,她似乎有了頭緒,「那是你成為鬼以前的名字吧?」

  「不知道,我不記得了。」上三卻很平靜,睫毛在眼瞼處投下剪影,「但應該是的。」

  它用蒼白的鬼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像是在指點街邊的水果或是地上的石子,但卻說道:「當時聽到你這麼喊的時候,這裡有點奇怪。回去的時候,我掏出來檢查了一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卻是感覺到了奇怪。」

  
第43章       

  「難道變鬼之後都會失去記憶嗎?」日暮葵追問。

  上三想了想, 這個應該並不涉及內部機密,於是告訴她:「有些會, 有些不會, 我認識的一些鬼都沒有這樣。」

  「我沒有成為鬼之前的任何記憶。換句話來說, 就是我, 猗窩座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就是猗窩座, 不是人類,也不是狛治。任何人類的情感和回憶對於我來說都是多余的,那會讓我弱小。」

  「那麼,為什麼你身為鬼的心髒卻仍然會因為人類時的名字而跳動呢?」

  上三顯然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不過, 它有些釋懷地回答:「我已經作為鬼生存了幾百年, 往事也全然是往事了吧。那些東西再記起來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多吃幾個人讓我變得強大...」它自覺地閉嘴了。

  日暮葵卻第一次用有些在意的眼神注視著它,她否認道:「記憶當然是有價值的東西, 對人是這樣, 對鬼...也是如此。你連你為什麼成為鬼都忘記了, 那又是什麼東西支撐你不惜做出這種罪惡深重的行徑還要活下去呢?別說你覺得吃人是快樂的。」

  「你不是這樣的...鬼。」日暮葵終於承認。

  「成為強者是你的目標。」她的眼睛倒映著灼灼燃燒的火光,神情卻有著憐憫,「那麼,你是在為誰強大呢?為你自己嗎?」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狛治,她的青梅竹馬;他總是用保護的姿態擋在她的面前, 從小就是。

  他們是一樣的嗎?

  如果,你的強大是為了保護一個連自己都已經忘記了的人,那是多麼悲哀的事情啊。

  上弦之三被日暮葵的神情刺痛, 它別開視線,但卻坦誠了自己心中早有的猜測:「我大概在過去有一個想要好好保護的人。」

  「但我沒有做到。」

  啊,果然是這樣。

  日暮葵想起那晚的煙花,過去的狛治身邊的那個女孩,應該就是她仍然藏在它心髒的某個角落,偷偷溢出的懷念還讓如今的猗窩座仍充滿溫柔,她去哪裡了呢?

  「對她是喜歡吧。」日暮葵若無其事地擦掉自己的眼淚。

  猗窩座看著篝火。

  它點頭。

  「大概是的。但已經沒有用了。」

  「不能回憶起來,或許是不敢。那會讓我活不下去。」

  ......

  夜晚,日暮葵讓上三在城外等待,她獨自一人進了城。

  街區並沒有明顯的變化,她很容易來到了鬼殺隊的宅邸前。

  但是讓日暮葵驚訝萬分的是,這座宅邸門口原本掛著的鬼殺隊牌匾已經被摘下;她敲門半天沒有響應,偷偷地從牆上翻進院子的時候,卻看見,她曾經熟悉的庭院陳設、一草一木都已是被烈火燃燒殆盡後的廢墟。

  這裡不再是鬼殺隊的總部。

  具體發生了什麼,日暮葵連問了好幾戶住在附近的人家才隱隱約約弄明白——原本為鬼殺隊提供了這座宅邸的繼國兄弟因為某個原因被趕出了鬼殺隊,剩下的成員們在憤怒中放火焚燒此地後紛紛離開,行蹤未知。

  距離此事發生已經有十余年了。

  日暮葵在城內茫然地兜兜轉轉了一會兒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但真正讓她恐懼的是,她自今早以來的忐忑不安正逐漸地平靜下來。

  好像,她現在並不想上三被鬼殺隊所殺死。

  或許今早和它的對話是錯誤的。她竟然對鬼產生了憐憫之情。

  難道就這樣帶著上弦之三回到現代嗎?

  殺不了,然後就放任它回去繼續作惡嗎?

  它可能有著悲傷的過去,可是那些被它傷害的人們就不無辜嗎?

  這是她絕對不可以逾越的底線啊。

  日暮葵抱頭糾結著。

  正在此時,突然有轟然響徹的劈啪聲從遠處的天空中傳來。

  長街上的人們紛紛抬起頭,看向聲音與明亮的來源。

  在靛藍色的寬大夜幕中,有一團又一團的煙花正隨著流暢筆直的光束打上夜空,復又綻放開來,將點點星光襯地黯然失色。

  煙火是美麗的,但更令人難忘的應該是將流光收束的瞳孔、被光影照亮的臉龐。

  ......

  日暮葵並沒有在城外找到本應該寸步不離蹲守在原地的上弦之三。

  她看向最後一朵煙花消散後的夜空,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

  煙花綻放過後的空氣中會有一股濃重的火.藥.味,順著這個氣息並不難找到煙花大會真正的地點。

  日暮葵沿路尋來,卻依舊沒有發現上三的蹤跡。

  她心下焦急,忍不住懷疑上三不會並沒有跑來看煙花,而是餓得受不了,跑去吃人了吧?

  這時,日暮葵突然聞到了空氣中傳來了一絲血腥味,她越往那個方向疾奔,就越發現那氣味正在變得更加濃重、令人作嘔。

  那不是一個人的身體裡能流出的血液。

  朦朧的月光灑在空蕩的街道,許是剛剛才放過煙花,四周是死亡般的寂靜。

  日暮葵心驚肉跳,手腕一翻,已經拔出了自己的日輪刀。

  突然,在靠近目的地的街角,晃出了一個人影。

  是上弦之三。

  日暮葵卻有些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因為它的身上沒有絲毫的血跡,它只是它。

  也許是別的惡鬼。

  日暮葵上前幾步想要和它說話,但這時,她才借著月光看清了它的神情。

  「你...?」

  上弦之三似乎沒有看到擋在它面前的日暮葵,只是輕飄飄地從她的身側晃了過去,它直直地走向一個掛著白色哀布的宅邸。

  那是一個道場。

  空蕩的場廳裡躺著兩具棺槨。

  日暮葵站在門口,卻不敢進去。

  她看著上三,又或是狛治的背影。

  井為什麼把他們帶到了這個時代?

  井說它是善之純粹,[善者復生,惡者隕滅]。

  回憶起了一切的惡鬼,將會在無盡的悲傷和悔恨之中隕滅。

  它殺死了那麼多人,它本就應該是惡者啊。

  可是...為什麼,身為鬼殺隊的她,在雷行先生和花柱姐姐的墓前,在紫藤塚之前深深地發著毒誓的她,在為著惡鬼流淚呢?

  [因為惡燃燒殆盡後的本真是善]神明回答了她。

  [悔過是善,放手是善,贖罪也是善]

  [善者將會在紫藤之中復生]

  在紫藤井底重新睜開雙眼的上弦之三猗窩座已經擺脫了惡鬼的掌控,明白了他的宿命。

  ......

  日暮葵也應該立刻通過[食骨之井]回到屬於她的地方去。

  她稍微平復了一下呼吸,然後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但是,她遠遠地看到了橋邊站著的墨色和服的男人。

  他猩紅的眸子正幽幽地落在她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

  [42章末尾有修改]

  怕大家難受,後面有段都懂的地方就沒細寫了。總之往好的一面看就是,大正三哥恢復記憶,加入主角陣營,成為二五仔。再劇透一下就是井會幫善者達成心願,所以結局大正三哥會心願達成。

  大正三哥的溫柔是戀雪小姐姐埋下的,他幾百年來或多或少也有猜到一點,但在無慘洗腦包下還是一股腦地變強,不去多想;對女主是[不忍傷害/保護]+[渴求陪伴],其實也是現代三哥一直的角色定位,比[戀人]更深的家人關系。

  大家如果是三哥的忠實股民的話可以移步去42章評論下看看[皮卡九最可愛]小可愛寫的if線內容w


第44章       

  鬼舞辻無慘若有所思地看向日暮葵。

  它光從外表上來看, 更像是一位清雋的貴公子,墨色收腰的和服愈發將它襯地身量挺拔, 微微蜷曲的鬢發平添了幾分憂郁的神色。

  如果不是它染著鮮血的利爪剛剛才從另一個少年的眉心離開的話, 或許, 無知的少女會被它的皮囊所欺騙。

  鬼王將鬼爪上殘留的血塊漫不經心地用舌尖輕卷, 然後吞之入腹, 陰冷如蛇蠍又紅如璀璨寶石的鬼眸衝日暮葵微微一眯。

  它像是要拂走一粒塵埃一樣隨意點向她,和俊雅的面龐稍顯不符的低沉嗓音道:「猗窩座,殺了她。」

  被稱呼為猗窩座的少年,又或者是鬼,正因鬼化進程的痛苦而蜷縮著, 但聽到鬼王的命令, 它仍然強撐著、思緒混亂地從地面暴起。

  鬼化會消耗大量的血液,喪失神志時自然需要用吃人來補充能量;它已經蒼白如鬼的臉上只有瘋狂和食欲。

  一瞬間的變故讓日暮葵根本來不及反應。

  等她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 訓練有素的肌肉記憶已經帶動起自己的手臂將日輪刀死死地抵擋在向她撲來的惡鬼面前。

  惡鬼此時還沒覺醒血鬼術, 只會靠蠻力和衝勁向她張開自己布滿獠牙的嘴巴;日暮葵連連敗退, 高強度的壓迫讓手腕處的陣痛再一次擴散開來,她幾乎拿不住日輪刀。

  就在惡鬼將她壓制到冰涼的地面,失去理智地將要張嘴撕扯下她身上任何一處的血肉時,遠處的鬼舞辻無慘終於像是達成了什麼目的一樣輕輕一笑。

  日暮葵在混沌的掙扎之中突然聽到了一聲琵琶弦音。

  下一秒,空洞的鬼臉、深邃的夜幕都旋轉著消失;眨眼間, 她已經身處另一個陌生之地。

  無盡的地下鬼城,裝飾布局典雅古樸,亭台樓閣間有幽幽的火光將一切點亮。

  日暮葵首先是看到了天花板處倒立著一只抱著琵琶、黑發掩面的女鬼, 她一動不動著,被遮擋住的臉龐看不清神色;一瞬後,突然有另一張倒懸著的臉逼近了她。

  日暮葵突然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他的臉。

  鬼舞辻無慘哼笑一聲,用冰冷的指腹擦過日暮葵的脖頸,它只需要一個用力就可以擦破女孩細軟的肌膚、滲出密集的血珠,順著她倒掛著的姿勢嘀嘀嗒嗒而下。

  這是鬼的城池,自然需要血的助興。

  倒錯開的姿勢讓鬼王更加容易睥睨這個螻蟻一般弱小的人類女孩,它冷冷的視線掃過她混合著憤怒和恐懼的面色和克制不住顫抖起來的睫毛,熟悉的眉眼和腦海中那副多余的畫面漸漸重合——那是它在找到自己的第一位[合作伙伴]時,血液交彙間存入細胞的、作為把柄一般的存在。

  女孩仍然緊緊攥著那柄日輪刀。

  鬼舞辻無慘感受到了鬼的情緒,忽覺興味,它微微動了動指尖,全權服從於它指令中的鳴女撥動了琴弦。

  日暮葵失重落下,但在落地的一瞬間又漂亮地翻身而起,流轉著紫光的日輪刀直直地指向離她只有幾步距離的鬼王。

  不自量力,卻是拼死一搏。

  但,鬼王只是站在原地,並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

  日暮葵心下一驚,可劍已出手,自己本就是實力上被鬼王碾壓的存在,即使其中有什麼陷阱,她也必須要直入其中。

  她薄而銳利的刀鋒在劈砍到鬼王脖頸的一瞬間,突然被另一柄橫插進來的日輪刀猛然震飛;日暮葵注意規避著鬼王的血鬼術或是一旁琵琶女鬼的攻擊,但絲毫沒有料到自己的日輪刀會以這種方式被擊飛。

  這種、熟悉到令人震顫的方式。

  日輪刀節節滾落到冰涼的台階之下,日暮葵的虎口裂開了血紋,震蕩的麻意和她心下突然升起的寒意幾乎瞬時掩蓋下了她手腕處張牙舞爪著的痛楚。

  「你......」她發出毫無意義的呢喃。

  持劍擋在鬼舞辻無慘面前的惡鬼不為所動,鬼面上三對、六只鬼眸正一眨不眨地落在日暮葵的身上,它在看她,又似乎沒有。

  它蒼白的手緩緩將『日輪刀』舉起,指向日暮葵的鼻尖,卻遲遲沒有下一個動作。

  良久,它用命令的語氣道:「去把你的劍撿回來。」

  仿若在戰國時的初見,又雜糅了之後每一日的旁觀、教導,這個曾經應該是繼國岩勝的惡鬼就像是要檢驗他們這麼多年的分別是不是真實存在著的那樣要求道:「舉起你的劍,日暮葵。」

  只是這一次,劍下並不再是輸贏,而是生死。

  為什麼...?為什麼要成為鬼?這樣的問題擁堵在日暮葵的心中、口中卻在它冷漠的鬼視下被另一種名為被背叛、憤怒的情緒所充填,日暮葵用顫抖的、早已失去知覺的手握起了她的日輪刀,學著它的姿勢,直直地指向了它的鬼面。

  可是,她怎麼可能戰勝地了它呢?在人類時就做不到,成為鬼了之後更是如此。

  惡鬼緊抿了嘴唇。

  它仍然使用著月之呼吸,彎月狀的劍技隨著流光道道而來,劃破她的衣袖、頭發直到皮膚;它並沒有在戲弄著對手,只是堂堂正正地使用著人類時的力量,將日暮葵一擊又一擊地揮退。

  末了,它的刀鋒如一道銀光探向人類最為脆弱的心口,卻又欲蓋彌彰般的略一抬腕,將她的日輪刀橫劈折斷。

  流紫色的碎刀撒落一地。

  女孩子還是不可避免地嘔出了一大口血來。

  惡鬼因為那猩甜的血液而顫抖,但還是筆挺著脊背將自己的鬼刃收回了刀鞘中。

  鬼舞辻無慘立於高台,俯視著它拙劣又可笑的[合作伙伴]。

  他的嗓音在偌大的無限城內回蕩:「黑死牟,這就是你獻給我的忠誠嗎?」

  擁有了新名字的惡鬼在鬼王的威壓下沉默地下跪,將情緒與心聲盡數呈上。

  像是干涸已久的枯井終於潺潺出水流,霧色籠罩的夜間終於傾瀉起月光。

  鬼舞辻無慘冷冷地俯視著跪趴在自己腳下的女子,看她無力瑟縮著探手去摸一旁的日輪刀。

  「就是這樣螻蟻一般的女子嗎?」它沉沉問道,視線終於從她的脖頸處收回。

  黑死牟垂下視線。

  瞬時之後,鬼王悠悠收回了再次沾染上血氣的鬼爪。

  被破開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到了日暮葵的視線之前,它的六只鬼眸仍是人類時的琥珀之色,它朝著日暮葵的方向,面色沒有絲毫的痛苦或是憤怒,只是淡淡地閉上了眼睛。

  在越來越迷糊的意識中,日暮葵隱約看到黑死牟的身軀緩緩站起,然後將那顆頭顱安回到了自己的脖頸上;鬼肉將醜陋的傷痕填補至新。

  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那個在庭院中負劍而立的繼國岩勝哪裡去了呢?

  ......

  聽著劈裡啪啦的篝火聲轉醒的日暮葵一瞬間還以為自己仍然身處山洞之中。

  她睜開眼睛,盯著平整無趣卻倒映著灼灼火光的天花板有好幾秒,才意識到這之後已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日暮葵已經沒有再穿著之前那件沾滿血污的鬼殺隊隊服和羽織,貼身的衣物也已經被換過,她覺得有些渾身不自在——當然,讓她更加不自在的是,在屋內背朝著她坐在篝火之前的繼國岩勝正裸.露著上半身。

  鬼化並沒有湮滅他身為人類時留下來的疤痕,日暮葵盯著那些深深淺淺的痕跡有一會兒,繼國岩勝才慢慢地側過身來。

  它的長發依舊束地高高,被它隨意攏在肩前;將半邊身子暴露在她視線下後,日暮葵才看清它在做些什麼。

  她的日輪刀正插在它的皮膚之上,攀附其上的鬼肉一邊抵抗著太陽剛石的灼熱,一邊跳動著將碎劍拼合在一起。

  她的日輪刀正染上鬼的氣息。

  「嘶...」日暮葵想要下床把自己的刀給奪回來,但是渾身的傷痛牽扯著她,她感覺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一記重擊。

  繼國岩勝,又或者說是黑死牟的動作稍微僵硬了一下,卻並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陰暗的屋內只有火苗舔舐著木柴的燃燒聲。

  日暮葵向她的身體妥協,老實地躺在臥榻上沉默了一會兒,轉而談起了別的話題。她問,聲音虛弱:「後來,我死了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發生什麼。」

  「那麼你為什麼變成鬼?」

  「......」它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答,「因為有了「斑紋」。因為不想就這樣在25歲死去。」

  日暮葵想起大火後,鬼殺隊總部的一片荒蕪;又恍然得知了為什麼大正時代的記載中並沒有繼國兄弟的名字,只有他們模糊的姓,原來,是因為背叛。

  拋棄一切,背叛了鬼殺隊;就因為鬼擁有著無盡的生命...?

  可是,那多出來的許多光陰可是拿陽光,拿許許多多人的性命換來的啊。

  日暮葵認識繼國岩勝的時間並不長,但也知道曾經的他雖然脾氣冷硬,但確實不會草菅人命;能讓出生自武士世家,從小就被教導著握劍、守護的他走上另一條罪孽深重的道路。

  其中的原因恐怕和他的弟弟繼國緣一有關。

  原來,他窮極了他原應有的一生也沒有追趕上那座高峰。

  日暮葵的斷刀重新被拼湊完整,黑死牟終於站起來,將那柄閃著詭異色澤的『日輪刀』遞到日暮葵的手邊。

  他用六眼低垂看向她,滑過她蒼白失血的皮膚,失去往日神采的雙眸,還有皸裂起皮的嘴唇。

  「你的傷很重。」

  這一切又變成了這樣。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過去已經死去了的你還能夠再一次回來,難道你這一次也不會死嗎?」

  日暮葵搖頭,她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她很確信:「我並不會因為死亡,而背叛自己的靈魂。」

  所以,請不要把那種請求說出口。

  日暮葵與黑死牟對視,她突然想起了當年他們一起走過的竿燈祭,那場在神台之下的神樂舞。

  他是不希望她死去的。

  或許是當年她的『死』,給他留下了人類脆弱無力的證明。

  可是,人類最偉大的向死而生,延續的並不是肉.體,而是意志。

  「人的肉.體總會消亡,但唯有意志,消滅惡鬼的意志將會代代傳承。」

  她將手從被褥裡掙扎探出,摸到了那柄已然被鬼肉侵蝕的日輪刀,用自己僅存的力氣將它死死拗斷。

  她笑起來:「我永遠也不會作為鬼而活下來的。」

  「而你,在漫長的歲月走到盡頭的那個時刻,應該後悔莫及——」

  「為什麼在向前追趕的途中,忘記了為何而追趕。」

  ......

  黑死牟俯下身子,將日暮葵鮮血淋漓的手掌捧到嘴邊。

  它克制地在她的手腕處覆上一個冰涼的印記,然後將一個熟悉的、本該遺失了的物件放在了她的掌心。

  是以西國犬妖的利齒雕刻成的口哨。

  他說:「作為人類,好好地活下去吧。」

  ***

  鬼舞辻無慘站在古井之前。

  他將蒼白又骨節分明的手虛攤在熒紫色的光下。

  紫藤花瓣悠然地擦過他的手腕,帶起一陣癢意。

  他本在沉思著,回憶著。

  但古井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更為耀眼的強光。

  等一切虛幻消失,鬼舞辻無慘看到了井下一動不動的日暮葵。

  她帶去的背包正側倒在一旁。

  淡色布紋上用紅色筆寫著熟悉的字跡:

  【內附日暮葵遺書一封!】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吹口哨)

  殺生丸:(隨吹隨到)......沒過幾年怎麼又是你?

  女主:沒錯!對了,上次讓你給產屋敷大人帶的信不用帶了,我自己拿過去就好了。

  【邏輯圓上了!】

  以及,好慘准備加入戰鬥,本文也要步入尾聲啦w之前的伏筆也都收的差不多了,馬上開始夢幻聯動,疾速殺鬼∼


第45章       

  鬼舞辻無慘俯下身子用冰涼的手指探了一下日暮葵的鼻息。

  她還在呼吸。

  他的指尖稍稍放松下來, 為她抹去眼下干結了的淚痕,又撫平她在恐懼和痛苦的夢魘中皺起的眉頭。

  「不會再這樣了。」他輕聲承諾道。

  如果這一切就是神明降下來的懲罰的話, 本就理應由他來獨自承受。

  ......

  日暮葵在昏昏沉沉中看到了許多虛晃的影子, 她想要說話, 但嗓子太過干啞;她想要醒來, 卻疲憊於面對。

  突然, 她感覺自己的手被緊緊地包裹住了。

  他說,沒關系,累了的話就好好休息吧。

  日暮葵從溫涼的觸感中捕捉到了熟悉的安穩感,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做過的一場夢,她不願意醒來。

  她實在有些累了。

  ***

  日暮葵再度睜開眼睛時, 率先看到了醫院特有的雪白天花板、豎立的吊瓶架。

  她稍微動了動, 感覺自己的一只手被驟然的力道收緊。

  一個粉紅色的腦袋湊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瞳孔是好看的淡藍色,屬於人類長度的眼睫毛顫動著。

  即便如此, 日暮葵還是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幾秒鐘後, 她才從相似的眉眼中分辨出了狛治, 她所真正認識的那個狛治。

  「葵,你醒了。」他板起了臉,似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將臉上的擔憂掩蓋下去,「你怎麼可以因為減肥就不吃飯呢!」

  「...?」

  狛治將日暮葵臉上古怪的神色看作了蠢事被他揭露開的尷尬,他繼續點著她的額頭絮絮叨叨道:「你胖嗎?你不胖啊!你這種小鳥一樣的體重, 我單只手就可以把你扛起來!你減什麼肥?啊?是不是那個黑傘男說的?!要不是我堵不到他,我早就把他按在地上狠狠...!」

  狛治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日暮葵突然緊緊地抱住了他;她溫熱的淚水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一樣順著他的脖子側淌下, 還有源源不斷的趨勢。

  「...喂!你小心...還在輸液啊!」狛治動搖了起來,他被迫埋頭在女孩子柔軟卻帶了些醫院消毒水氣味的發間,在僵硬了幾秒鐘後,他才有些為難地埋怨起來,手也環上了女孩子單薄的背,「你這家伙,讓人擔心了這麼久...還用這一招來對付我!」

  「好啦好啦,不說你就是了。」他妥協,摸了摸她的腦袋,「以後不能這樣了知道嗎?」

  狛治的聲音在日暮葵的耳畔,說話時帶起的溫熱氣息打上她的發梢;日暮葵環抱著自己的青梅竹馬,最終還是把灼燒著她的心髒的多余的話吞咽了下去。

  她把狛治推地稍微遠一些,讓他能夠看到她的臉;雖然是不怎麼好看的病容,還慘兮兮地哭上了一場——但日暮葵還是努力地笑起來,彎起來的發紅的眼睛將幾滴瑩瑩的淚珠擠落,她急忙用單只手的手背抹去。

  不知道那種令人難過的事情的狛治,能夠在陽光下盡情奔跑的狛治,陪伴她度過了童年、如今又再度重逢的狛治,這一切是多麼讓人高興的事情。

  「傻瓜...」狛治幫她把眼下的淚痕抹去,「應該這樣笑起來的人可不是你啊。」

  「而且,」他稍稍有些同情地捏了捏日暮葵的臉,「你有這心情笑的話,不如還是擔心一下怎麼和你媽媽解釋這件事情吧...?」

  日暮葵突然失去了笑容:「......」

  日暮葵的媽媽本就對她所描述的井外世界的情況保留著疑問態度,這下暈厥著被送進醫院可就完全瞞不住了!

  不過好在,西國犬妖的[天生牙]在拯救了她的性命的同時也治愈了傷口,日暮葵此前只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昏迷;或許她可以從這方面入手,欺騙媽媽說其實情況一點也不嚴重。

  日暮葵好好地在心裡打了腹稿,忐忑不安地等待聽狛治說是回家拿病歷本的媽媽回來檢驗。

  她本來以為是一場艱難的戰役,但是真正來到她病床前的媽媽卻對別的事情閉口不談。

  「我給你煲了湯,起來喝一些吧。」媽媽只是這樣說著,輕輕地摸了日暮葵瘦削下來的臉頰。

  活著回來就好。

  日暮葵從之後來陪護她的家人們每一個人的沉默和溫柔中讀出了這樣的訊息。

  她想起了自己放在書桌櫃子下的遺書,也許終於是被他們看見了吧。

  她寫道:

  [爸爸媽媽,奶奶,曾祖父,還有姑姑和姑父]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沒有回來]

  [那麼請不要為我等待]

  [這是很自私又任性的話,但是我希望能由我來說]

  [我為我的使命奉獻了,為我們代代侍奉的神明竭盡所有]

  [我確信這一切是有價值的事情,也死得其所]

  [當元旦之日神降之時,神明也會繼續將恩澤普照]

  [我的家人們啊,不要為我駐足,繼續前行吧]

  [看到太陽花開,可以稍微一些想到我]

  ......

  每一次的相聚都應該為下一次的分離做好准備。

  只要你活著回來就好。

  ***

  此後的幾日,日暮葵老老實實地在醫院做了一回病號。

  她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好人緣又或者是海王屬性有了清晰的認識。

  由於對外宣稱為[減肥過度],每一個來探望她的人大包小包提來的都是各式各樣的零食、補品。

  不死川老師帶了疑似手制的萩餅,煉獄老師帶了紅薯大禮包,宇髓先生連送了好幾天他老婆手制的病號餐(日暮葵是有心想要問問他的老婆到底是哪位的,但是又怕知道不可思議的真相,於是強壓下了自己的好奇心),還有灶門同學組織的B班代表、說是順路經過的繼國兄弟、帶著墨鏡口罩摸進來的童磨學長以及偷偷來感謝她在鬼舞辻無慘面前為他求了情的金毛同學等等都送來了禮物。

  本來單人間的病房都已經快被禮物堆滿,結果班主任甘露寺蜜璃小姐帶著她的男朋友伊黑先生來時又一人捧了一小山的吃的。

  年輕漂亮的女老師還熱情地邀請日暮葵來摸摸她每天每天吃很多零食和甜品都沒有任何走形的A4腰,以此來證明斷食減肥有多麼不可靠。

  老師你這種才是天賦異稟的個例吧...日暮葵雖然很饞也很想摸她細細軟軟的腰,但還是選擇在伊黑先生的死亡視線下給自己留一個後路。

  每一個來探望她的小伙伴都挺和善溫柔的,連富岡老師都在錆兔老師微笑的捏手臂下和她多說了句「好好修養」,唯有那群花道社的女孩子們,一進病房就把日暮葵圍住,戳著臉批評。

  其中的主力當然是神崎葵,蝴蝶忍也時不時冷不丁地插一句嘴,連香奈乎也會在日暮葵求助的視線下別開眼睛不去看她,任憑一群女孩子把她從減肥不吃飯一直數落到上學期不常去花道社、組織聚會也不來這樣的陳年舊事。

  最後還是香奈惠老師拯救了她,捏了捏日暮葵的臉,笑眯眯地問上一句:「下次不敢了吧?」

  在這些來探望的朋友中,出現地最頻繁的竟然是童磨學長,如果算上他上午來、下午也來的次數的話,頻率都快趕上每天必打卡的狛治了。

  他似乎總有許多稀奇古怪的零食和禮物能帶給她,也很善於說些逗女孩子發笑的話題。

  也托腮,用那雙『淺棕色』的眼睛盯著她,輕聲說:「如果有煩惱的事情,是可以向我傾訴的哦。」

  「如果說是煩惱的事情的話,」日暮葵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告訴他,「應該是某個人來看過我之後,總會有哪個科室的小護士來纏著我要他的聯系方式吧?」

  「唔...」童磨作出了一副心理咨詢師的樣子,正經地摸了摸下巴,「這可是一個甜蜜的煩惱嘛。下次還是讓那個家伙爬窗進來好啦。」

  日暮葵又一次被他成功逗笑。

  她心想之前302室那個女孩子說的也不是很准確,童磨學長明明也挺會讓人開心的。

  童磨伸手去繞起日暮葵披在肩上的長發,結果對方一點也不留面子地一下子給他拍掉了——不過他也沒有生氣,依舊笑眯眯地邀請道:「日暮學妹,等你病好之後就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吧?」

  「一部你會感興趣的電影哦。」

  日暮葵想了想,點頭答應。

  ......

  等童磨走後,陪護她病房的護士小姐來給日暮葵換上新的點滴瓶,期間她還不忘衝日暮葵曖昧地眨眨眼睛:「還說不是男朋友?人家都去找醫生仔細打聽了你的病情,還詢問了注意事項哦?」

  日暮葵嘆了一口氣:「真的不是。」

  「那就是那個每天都來看你的粉發的那個?」

  「那個是青梅竹馬。」日暮葵嚴肅地重申,「本人女,單身中,目前沒有任何心思搞對像。」

  「啊...好吧,」護士小姐似乎有些失望,大概八卦一下她的病人也算是無聊的職場生活中的一點點樂趣吧,她回過身隨口說道,「其實原本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最早把你送來的那個。」

  「你其他家屬那時好像都在外出,他一個人代辦了好些流程呢。不過你醒之後他就沒進來看過你吧?我後來也只在走廊那邊碰見過他幾次。」

  「......」日暮葵垂下眼睛,輕聲回答,「啊,他沒有來看過我。」

  一次都沒有。

  那雙緊握的手,在耳邊模糊的話語,就像是她的臆想。

  但明明卻真實存在著。

  ......

  日暮葵出院後,終於在家裡堵上了鬼舞辻無慘。

  讓她稍微有些松一口氣的是,他似乎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

  一定要說的話...

  「你今天不小心曬到太陽了嗎?」日暮葵看到他脖頸處、臉側還有手腕上纏上的繃帶和創口貼;對方的眼神稍微避開了些,但還是神色正常地略一點頭。

  「以為是陰天...所以忘記帶傘了。」他這麼解釋道。

  此後,他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尷尬沉默。

  日暮葵正擠著笑容想要再說些什麼來結束對話,然而,鬼舞辻無慘只是探出手將她的嘴角抿了下去。

  「不想笑就不用笑。」他別開臉,「醜死了。」

  *

  之後,日暮葵花了一番心思在紫藤井底掘花瓣三尺翻找她之前帶去大正的背包,但是一無所獲,當然,她也再沒有在那裡碰到過猗窩座。

  回蝶屋之後,日暮葵旁敲側擊地問了蝴蝶忍,她這麼長時間沒回來,她們有沒有去紫藤塚找她。

  蝴蝶忍只是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啊呀,最近有些太忙了。你很久沒有回來嗎?我看你的小寶也一直不在,還以為你一回來就去出任務了。怎麼了嗎?」

  「唔,」如果內附遺書一封的背包真的被他們發現了應該不會是這樣的反應,日暮葵不疑有他,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最近時間辛苦啦。」

  鬼殺隊的大家在這段時間的確很辛苦,也收獲頗豐。

  聽說是日暮葵此前送去的情報對應上了一些新的疑點,由宇髓先生和煉獄先生帶領的鬼殺隊隊伍低調潛入了一處名叫吉原花街的聲色場所,將潛伏在此地的惡鬼[上弦之陸]斬殺,並大獲全勝。

  提供了情報的日暮葵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一處發揮了巨大價值,但還是頗為與有榮焉。

  畢竟這是千百年來,鬼殺隊第一次斬殺了上弦。

  以此為變局的開端,似乎那位苟藏在陰暗之中的鬼王也開始漸漸不安了起來,竟然主動派出了另外兩位上弦鬼想要摧毀鬼殺隊的根基·鍛刀匠的村落。

  村落被大火焚燒。

  這個噩耗和戀柱、霞柱還有灶門碳治郎他們在鍛刀村成功斬殺兩名上弦之鬼的喜報一前一後傳來時,日暮葵一時也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反應。

  她被一旁的神崎葵緊緊擁住,後者正在她的耳邊又驚又喜地大喊道:「怎麼會這麼巧!他們都在鍛刀村!他們成功了!」

  是啊。接二連三的成功讓日暮葵覺得腦子都有些輕飄飄的了。難道這就是神明的回饋嗎?鬼殺隊真的可以將與鬼的戰鬥終結在這一時代嗎?

  他們似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

  在大正殘余的事宜處理地七七八八之後,鬼滅學園的新學期也正常開始。

  日暮葵沒有忘記她此前和童磨學長的電影之約,在開學後的一天下午,日暮葵如期赴約。

  和童磨學長約會有一點難辦的是必須要兼具偵查和反偵查能力,那家伙明明知道以他在學校裡的高人氣會很容易被女孩子認出來並圍堵住,但還是樂此不疲地把約會地點放在了鬼滅街區的鬼滅電影院。

  「我覺得你非常享受這種隱秘的刺激。」日暮葵看著他又是墨鏡又是口罩,還用圍巾把自己醒目的頭發給圍住,成功變成了一個從另外的角度來說更加引人矚目的可疑人士,中肯地評價道。

  「Bingo!」童磨翹起指尖,在墨鏡下多余地wink一下,「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咯。」

  「......」日暮葵突然後悔。

  不過童磨雖然看上去不怎麼可靠,但是選的電影的確是日暮葵會喜歡的類型。

  她倒也不是很奇怪為什麼童磨能夠精准狙中自己的偏好,畢竟這部名叫《君ソ名ゾ》的電影故事發生的背景就是一所古老的神社。

  電影的簡介上表明了是戀愛題材的電影,影院中也多是成雙結對的情侶,但真正吸引日暮葵的卻是其中神靈的元素。

  巫女、時空與結緣。

  以酒為產靈,繩結為緣,連接起時空的交彙。

  一切的影射讓日暮葵不由想起了她曾喝下的紫藤酒,跨越過的時空。

  電影說,巫女所制之酒是巫女們的「半身」,經此便可將身體的一部分獻給她們所侍奉的神靈。

  原來是在那個時候,她親手釀造了紫藤酒,[紫藤之井]才真正地與她連接在了一起。

  因而[神存,則永存]。

  巨幅熒幕明明暗暗的光影打上童磨的側臉,他冷淡疏離的淡色瞳孔此時才真正有了別樣的色彩。

  他注意到日暮葵的視線,微微地偏過頭來。

  這時,日暮葵才看清,他眼中的色彩並不是光線交織,而是他本真的樣子——如同神眷的七彩之瞳。

  他笑起來。

  ......

  回程的路上,童磨摘掉了全副武.裝,指尖隨意地勾著他的墨鏡。

  延伸的坡道之上,逢魔之時,遲暮的夕陽正在緩緩湮沒。

  日暮

  葵沉默著,但童磨卻在興味盎然地與她分享觀影體驗。

  「哇,那個男主人公也是的,居然到山洞裡仰頭喝下了作為女孩子『半身』的口嚼酒——不過這樣子才可以和女孩子穿越時空相見嘛。日暮學妹看這一段的時候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我可是超感動的。」

  之後,他還興致勃勃地拉住她問道:「日暮學妹,你也是巫女吧?你也會做口嚼酒嗎?」

  這大概是男生特有的關注點...?

  日暮葵搖了搖頭:「口嚼酒應該是古法沿襲,電影裡也是[宮水神社]那樣秉承著古老傳統的神社巫女才會用這樣的制酒之法。」

  她正經的回答讓童磨有些失望,他又撩起她的長發,微微的拉扯感讓日暮葵無奈地偏頭看向他。

  那雙七彩的瞳孔正在夕陽的金燦光芒之下。

  他認真地看著她:「如果是你做的話,不管是什麼酒,我都會喝的哦。」

  「...?」被這樣注視著的日暮葵感到了一絲古怪,她試圖後退一步拉開與童磨的距離,「你...為什麼突然說這種事情?」

  童磨纏繞著她的發絲的手指沒有任何松動的意思,他一眨不眨的眼睛裡突然閃現出了[上弦][貳]的血色印記。

  「因為,」它笑起來,「很想再一次見到你啊。」

  上弦之貳·童磨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舔它的下唇。

  作者有話要說:

  夢幻聯動來了!

  抱歉今天晚了...因為很想寫到這個劇情再結束!


第46章       

  [上弦][貳]的血字在瞬時之後隱沒。

  但日暮葵可以確信這一切並不是她的幻覺, 她強壓下心底湧上的顫栗之感試探道:「童磨學長...?」

  不, 它絕對不可能是童磨學長。

  那種惡鬼才會有的、看待食物的眼神...!

  揪著她發尾的童磨輕輕地應了一聲,它那奪目的七彩之瞳仍沉沉地落在日暮葵的臉上;不再有黑紗相覆, 它終於能夠看清她的樣貌。

  年輕女孩子細膩的肌膚透著薄紅, 明淨的雙眸裡含著淺淺的水光,她隨著急促的呼吸而起伏著的鼻翼、微張的唇畔都是它曾經在心中細細描摹過的模樣。

  「啊...」百年來無趣生命中的小小執念終於心願得償,童磨復又嘆息, 好像是稍微有些遺憾似的用指腹擦過她細軟的臉頰, 淚水充溢滿了它流光似的眼眸,又瑩瑩地順著眼角滑落。

  「那麼,讓我吃掉你吧。那樣就不會離開,會與我永遠在一起了吧?」

  無人的長長坡道之前,童磨掐著日暮葵的脖子將她抵上圍牆,它樂於觀賞她此時無措又慞惶的神情,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捏起了她的一只手指塞進嘴裡。

  微鹹的口感讓它興奮地震顫起來,但幾下吮吸之後,它所渴望的血液、肉脂卻並沒有隨著舌頭的撩撥翻湧而出——是皮厚嗎?童磨覺得有些異樣, 但還是眯眼笑一笑, 想要安撫眼前的少女,然後它用自己尖利的獠牙磨上她的指骨。

  雖然會有些痛。它想著, 用力咬了咬。

  沒咬動,還有些硌牙,總之沒有以往輕松。

  童磨放過了女孩子的指尖,濕潤的唇舌舔舐上她的手背, 留下了一圈淺淺的牙印;它的瞳孔終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一縮,像是要再證明些什麼一樣湊上前去吮吸日暮葵的脖頸。

  正巧有一個家庭主婦提著從超市買回來的菜、牽著她女兒從坡道走下,看到在牆邊姿態粘粘乎乎的高中生男女,她面露訝異,然後把女兒的眼睛捂住,匆匆地走過了。

  「......」日暮葵終於忍無可忍,剛才一時的衝擊和慣有的恐懼讓她下意識不敢反抗,但是回過神來之後她發現童磨壓制住她的力氣其實根本不大。

  怎麼說呢,男性的確會在力量上更有優勢;但是日暮葵好歹也是在大正時代好好鍛煉過的,抵抗這種程度的力量簡直不在話下。於是她單手將還在自己脖子處啃啊啃的童磨往外一推,然後,扯住它的肩膀和手肘來了一個瀟灑漂亮的過肩摔。

  動靜大到街邊的行道樹都抖了一抖,遠處回過頭來的母女神色更加訝異了。

  日暮葵掰了掰自己的指骨,繞到仰躺在地面上的童磨身側俯視著它。

  童磨的臉上、眼間落滿了夕陽鎏金色的光芒,本該是記憶中被灼燒、被消融的痛苦,它卻在一片怔愣之後只感覺到了無盡的溫暖。

  久違的那種名為光明的事物雖然染上了遲暮的詭譎,但仍然輕撫過它的臉龐。

  沒有惡鬼的利齒,上弦的壓制性力量,也不會在陽光下死去。

  它的軀體明明屬於人類,但靈魂卻似乎是從另一個時空而來。

  只是靈魂是上弦之貳而已,日暮葵勸自己冷靜,如果現在手刃這家伙恐怕最後傷害的還是童磨學長的軀體。

  她用鞋背踢了踢對方的臉,讓它把視線從太陽處轉移回自己的身上。

  她問:「上弦之貳,你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你做了什麼?」

  童磨像是隔著重重濃霧一樣看上她的臉,它將自己的手附在了心口,卻答非所問。

  「背好痛,腦袋也是。」它說。

  日暮葵對它的耐心十分有限,蹲下身子來非常暴力地掐住它的兩腮左右晃動了一下它估計被摔懵了的腦袋:「回答我的問題!快點說!」

  它直愣愣地被日暮葵反復蹂.躪幾下後,終於艱難地在她的桎梏下張開嘴巴。

  此時,夕陽的余暉已要散盡,遠處的雲靄將光明收束。

  在日暮葵凶惡的視線下,童磨仍是非常不怕死的定定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像是萬物的起始與終結,名即為緣。

  日暮葵愣了愣,她正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在沉澱下的暮色之中,童磨眼底異常的情緒漸漸被收攏。

  半晌,他用帶著薄薄冷汗的手將日暮葵推地遠一些,翻身干嘔了起來。

  ......

  童磨在一個大殿中央睜開眼睛;昏暗避光的殿內點著長明的青燈,焚燒著昏沉的檀香,冷漠又壓抑。

  來到陌生地方的慌亂很快被身體深處傳來的猶如被萬蟲啃噬的痛苦所壓過,他的喉間、鼻腔中俱是積血,他咳嗽出了一灘灘的血水。

  毒在融化著他,但他卻又在愈合著自己;分裂與聚合兩廂拉扯著,他明白自己只是在苟活著而已。

  但是真正讓他『恐懼』的應該是這一切的痛苦和復雜的情緒——他只能單單從意識上認知到它們應該存在;就像是心髒早已就不再跳動,世間上一切的愛.欲傷痛都無法扯起他的嘴角。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將懷間那個引得他不停打出血霧噴嚏的毒酒酒罐遠遠地扔出去,看它在紋著金色七寶池蓮花的地毯上咕嚕嚕地滾遠。

  身體愈合時耗費的大量精力讓童磨飢腸轆轆。

  他吞咽著口水,在空蕩的大殿中尋找著;他明明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翻啊翻,終於在神座之下的一個金紋雕花壺中找到了香氣的來源。

  那是一顆屬於女人的蒼白頭顱。

  頭顱帶動著玉壺從他的手中重重脫落而下時,又有幽幽的聲音在童磨的腦子裡響起。

  「童磨,」那個男人似乎慍怒著,冰冷的氣息從腦核一直通到他的心口,「你很吵。」

  可疑的、紛雜的心音讓被打擾了的鬼王通過上弦之貳的血目隨意環顧了一下他的極樂之殿。

  沒有任何的異常。

  半晌,吵鬧煩人的童磨突然冷卻了下來,它勾起染血的爪子將頭顱珍藏回它最喜歡的那只玉壺中後,又慢慢地走向了歪斜在地毯上早已將佳釀漏盡的酒罐。

  它虔誠認真地向它的鬼王解釋道:「剛才試著把腦子掏了一半出來,果然只有半顆腦子是無法保持清醒的呀∼真是...有趣的體驗。」

  ***

  日暮葵向古井疾奔而去,與堪堪從參道一側繞出的鬼舞辻無慘擦肩而過。

  她沒有看到他探究的神色,兀自跳入了井中。

  日暮葵來到產屋敷宅邸時,產屋敷大人剛好結束與風柱和音柱先生的議事,由天音夫人攙扶著越發孱弱的他正要躺回寢殿。

  日暮葵將黃昏之時,上弦之貳與它的現代同質體靈魂交換的事情詳細地告訴了他。

  主公大人沉默良久。

  是天音夫人先為日暮葵解答了她的疑惑,她說:「黃昏之時,逢魔時刻,應是此岸與彼岸之間的夾縫最為薄弱的時候。人與鬼之間的交界變得模糊,便會容易被污濁之物沾染。當其化為透明,由欲與緣為媒介進行交換,便可以穿透。」

  日暮葵想起了那部電影,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也是如此相隔了時空,當男主人公飲下作為女主人公[半身]的口嚼酒之後,他們終於在黃昏之時相遇。

  巫女所制之酒本就有產靈、半身等諸多的說法,但本質都脫離不開[與神明交換,以此來獲得永恆或是跨越時空]。

  如果童磨和她描述的場景沒有出錯,那麼當時被他扔出的毒酒酒罐內應該就裝著當年日暮葵在神宮之中親手制下的紫藤酒。

  上弦之貳以其為媒介,跨越時空穿透到了現代童磨的身上。

  可是如果說黃昏、她和紫藤酒都是這一切達成的契機的話,怎麼會巧合到這種程度呢?此後,這樣的機會還會出現嗎?

  產屋敷大人終於從深思中回神,他被紫色陰翳侵染了的雙眸定在一處,他用溫和沉穩的語調安撫了日暮葵:「不必驚慌,上弦之貳的意志拘束在人類的軀體之中,相信以你的實力並不會被他影響;而我們,或許可以從這兩兩交換中掌握到主動權。」

  「拿到上弦之貳的情報,一舉擊潰。」

  這樣的提案實在是太過誘人,日暮葵一想到那只殺死了香奈惠姐姐的惡鬼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逍遙快活,她的內心就充滿了憤怒;但即使被那種情緒灼燒著,她仍然無法忘記現代世界的童磨自『交換』回來之後蒼白的臉色。

  墮身為惡鬼,那對身而為人類的他來說,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啊。

  ......

  「或許這就是神罰。」童磨學長笑眯眯地摸了摸日暮葵的腦袋,一日過去之後,昨天黃昏時的不安神情已經從他的臉上淡去,「畢竟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家伙應該吃掉了不少的人吧?」

  「還專門挑那些可愛的女孩子吃掉,可真是殘忍的惡鬼啊。」

  「但是你們並不是一樣的。」日暮葵認真地告訴他,「而且或許昨天的那一次交換只是巧合,或是終結,你並不需要為它承擔上絲毫的壓力。」

  「我知道。」童磨嘴角的笑意淡了一些。

  此時,他們又站在昨天那樣的位置。日暮葵試圖從童磨的臉上找出絲毫的勉強來,但是對方也只是稍顯親昵地將她的臉轉到了坡道的方向,和他一同看向正漸漸墮為鎏金色的夕陽。

  「但有一點我還是很了解它的,」童磨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只要有絲毫的可能性,它都會去嘗試。」

  「哪怕相距很遠,他都會拼盡全力地來到你的身邊。」

  逢魔之時,再度來臨。

  惡鬼溫熱的指尖觸碰上了她的側臉。

  是上弦之貳。

  日暮葵回過身,毫不客氣地揪住它的領結,逼迫它俯下身子來。

  她看著它斂著水光的七彩雙眸,假模假樣地笑起來:「你又來了。」

  「嗯。」被人類血液染的溫涼了的惡鬼微微垂下眸子,將她的手送到嘴邊輕咬,「我又來了。」它說。

  日暮葵不相信惡鬼會存有人類的情感,她將自己濡濕的手抽回,淡著表情問道:「你一共還有多少我做的紫藤酒?」

  惡鬼想了想,回復道:「不知道。因為不記得你是在哪個地方埋的酒了,於是把神社裡的紫藤酒都帶了回來,後來混在一起了,就不知道了。」

  當時年幼的它是被日暮葵抱著趕路,眼上又覆了一層黑紗,不記得神宮的具體地址也是正常的事情;它並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欺騙她。

  日暮葵嘆了一口氣,不由得有些掛心現在在另一個世界的童磨,他真的可以在惡鬼的居所裡找到他們所需要的情報嗎?

  而眼前的這只惡鬼,它會不會早有所察,為他們刻意布下陷阱呢?

  日暮葵的神游天外讓惡鬼不滿了起來,它拉了拉日暮葵的頭發,然後掰著她的臉讓她朝向自己。

  「這個時候,不許想別人哦?」它微微眯起眼睛。

  日暮葵忍下心中把它暴打一頓的衝動,往後退一步,離它遠了些;然後,語氣真摯地邀請它一起往坡道上走——離夕陽越近就可以越拉長陽光照射的時間,她家所在的日暮神社便是附近街區能看到太陽最後下落的地方;這樣也許可以為那邊的童磨多拖延一些時間。

  上弦之貳似乎是對她很信任的樣子,它就像是曾經童年時那樣緊緊地跟在日暮葵的身邊,看一群群歸鳥劃過橘色的天空,穿著和他們相似校服的少男少女挎著包笑鬧著走過。

  童磨突然拉了拉日暮葵的衣角,指著一群小學生手中捧著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麼啊?聞著超級香!」

  「是章魚燒。」日暮葵被對方充滿暗示又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她心裡滿是對它的髒話,但還是嘆了口氣,帶著它穿過馬路。

  就當是填飽童磨學長的肚子好了。

  日暮葵這樣安慰著自己,然後掏出了錢包。

  章魚燒店長笑呵呵地看著他們,捏著手中的蕃茄醬罐在熱氣騰騰的章魚燒上擠下一個笑臉。

  日暮葵拖著紙盒的下方將有竹簽的那一端朝向童磨,看著它吞咽下口水,眼神發亮地捏起竹簽,將整只小丸子塞進嘴裡。

  「...!燙燙燙...!」它齜牙咧嘴,不住地往自己的嘴裡扇風,好不容易把食物吞咽下去後,它立刻伸出被燙地發紅的舌尖降溫,生理性的淚花都掛上了眼角。

  日暮葵感到了有些扭曲的快樂,沒想到這家伙過了幾百年還是毫無長進,蠢笨又貓舌;她故意笑著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正在用指尖揩著眼角的童磨怔了怔,又有瑩瑩的淚珠滲出,它若無其事地擦去,紅著鼻尖笑起來:「很好吃。是我吃過第二好吃的東西。」

  他們登上坡道和日暮葵神社的台階,轉身之時,山頭邊的夕陽已經只剩下燦爛朦朧的光暈。

  「你不該成為鬼的。」日暮葵突然和它說,「不論是因為什麼。」

  「是嗎?」童磨想起了昏暗的神殿內,冰冷的教台之上無盡的歲月——它從未這樣回首看過往事。

  胸腔中重新跳動的那顆屬於人類的心髒,脈搏中滾燙著的血液,還有突然升起的那種...心情正在漸漸地撕扯著它的過往。

  但當落日的余暉真正散盡之後,它又突然有些釋懷了。

  「那就這樣終結吧。」它想。

  ......

  真正的童磨恢復了意識。

  他看到日暮葵用那樣急迫、渴求的眼神看向自己,但卻快要被重新翻湧而來的情緒衝擊地失去理智。

  他將呼吸深埋在女孩子柔軟的發間,他想說,每一年神樂舞時,他都會來看,看頭戴金冠的女孩帶動著耀眼的神樂鈴,旋轉間飛揚起五色的彩帶;台上與台下,那是生來就帶有神眷般七彩瞳孔的他距離神明最近的一次。

  他並不是聆聽神明之音的神之子,真正應該擁有神眷的應該是她才是。

  如果早一點來到她的身邊就好了。

  童磨卻只是在日暮葵的耳邊平靜地敘說道:「它在萬世極樂教......」

  ***

  翌日正午時分,以蟲柱蝴蝶忍為首的鬼殺隊隊員包圍了處於避世山林中的萬世極樂教。

  注著紫藤之毒的日輪刀狠狠戳進惡鬼的七彩之瞳。

  惡鬼被毒素席卷。

  枯紫色的鬼肉停止了愈合,它死於紫藤之毒下,又被拖進烈日之下消歿殆盡。

  鬼殺隊在極樂教的教廳之後發現了幾間堆滿紫藤酒酒罐的屋子,裡面的毒酒已經被喝得七七八八。

  「如果是你做的話,不管是什麼酒,我都會喝的哦。」

  這也是它的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放結局篇,此後還會有一章番外w我們不見不散∼


第47章       

  成功斬殺了上弦之貳後, 日暮葵也被主公大人邀請前去參加柱合會議。

  本次柱合會議的議題應該與灶門碳治郎他那變成鬼了的妹妹灶門彌豆子有關。

  此前日暮葵也在蝶屋見過這個小女孩, 她時常縮在哥哥的木箱之內,用圓滾滾的眼睛悄悄地從縫隙裡偷看他們。

  彌豆子明明是鬼, 但是並不吃人, 也對蝶屋的其他女孩子們很友好;忍同意她待在大廣間內,還將裝著花球金魚的魚缸放在她旁邊給她解悶;神崎葵拿著新鮮漂亮的小玩意耐心逗她時,她偶爾也願意從箱子裡爬出來, 和女孩子們玩一會兒。

  灶門碳治郎加入鬼殺隊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將他的妹妹從鬼變回人, 但畢竟千百年來都沒有這樣的先例,大家雖然同情、鼓勵著他們兄妹,但還是認為這樣的事情是希望渺茫的。

  直到——灶門彌豆子克服了陽光的消息傳來。

  日暮葵和蝴蝶忍一起來到產屋敷宅邸。

  今日天光正好,但主公大人卻一反常態地將柱合會議放到屋內召開。

  各位久違的柱大人們都跪坐在下首,鬼殺隊接二連三斬殺上弦的戰績十分鼓舞人心,他們相互攀談、交換情報的神色都帶上了幾分輕松。

  日暮葵同樣被這氛圍所感染,和蝴蝶忍一起吃著天音夫人特制的櫻餅時都帶上了幾分笑容。

  一刻鐘後,主公大人被天音夫人攙扶入座。

  他的身上帶著不可避免的病氣,非必要的說話也只能由天音夫人代勞;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愈發惡化了, 蝴蝶忍是一直負責照料著他的, 每當說起這件事,也只能神情暗淡地嘆一口氣。

  產屋敷家族因為祖上出了鬼舞辻無慘這只罪孽深重的怪物, 便代代深受著詛咒;若想要根治那樣的病情,必須從源頭入手,早日斬殺鬼舞辻無慘才行——大家正因為是知道這樣的事情,所以也都迫切地希望, 與鬼王的戰役能夠盡早爆發。

  他們的主公大人,為了鬼殺隊鞠躬盡瘁的主公大人應該要活著看到他們的勝利啊。

  日暮葵挺直了脊背,等待會議的開始。

  但是一時間大家都沒有再說話,屋內的沉香在沉默中緩慢地燃燒著。

  正當日暮葵准備和蝴蝶忍悄悄交流一下是怎麼回事時,背後的回廊之上又一次響起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闔著的殿門被推拉開來,一個身影繞過屏風。他背對著天光,將隨身攜帶的黑傘靠立在門側,墨黑蜷曲的頭發、殷紅的薄唇還有玫紅色雙眸隨著他側身的動作悠悠轉過來。

  「...!」日暮葵在震驚和慌亂中一時忘記了該作出什麼反應,只好直愣愣地看著他向他們走來。

  鬼舞辻無慘,她所認識的那個鬼舞辻無慘,在經過日暮葵時稍微停頓下腳步、俯下身子拉近了與她的距離,他熟悉又沉靜的臉龐就在日暮葵的眼前。

  日暮葵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呼吸了,她屏息,任他抬起手,用冰涼的指腹摩挲過她漲紅的臉頰;她在他蕩著清淺笑意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傻乎乎的表情。

  在場所有人沒有一人出言打斷。

  鬼舞辻無慘准備再直起身子,但日暮葵這時已經反應過來,反手拉住了他。

  她想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是什麼時候找到了鬼殺隊?又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和心情加入我們的?

  所有的問題亂糟糟盤旋在腦海裡,日暮葵半晌才擠出了一句沒什麼底氣的反抗:「...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和我說?」

  「因為你也從來不和我說。」鬼舞辻無慘沉沉地看向她,終於是不忍心她太難過似的胡亂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好啦,不要這幅表情。抱歉,瞞著你了。」

  他走到產屋敷大人的身旁入座,從容地應對所有柱的目光;他的忠誠度和合作性早已在第一次和這些人見面時在陽光下的暴曬與此後提供的所有精准情報和戰略中得到了檢驗。

  他就像是這場戰役的主導者那樣運籌帷幄,將一切推上合適的位置,只是為了終結這一場跨越時空的孽緣,還有,保護他那傻乎乎的「天選之女」。

  ......

  從蝴蝶忍還有其他柱們的神情就能看出,他們早就知道了這一切,那每一場斬殺上弦的勝利之戰又怎麼可能是全然毫無准備的呢?從吉原花街到鍛刀匠的村落,內有鬼舞辻無慘在現代獲得的情報,外有在紫藤之井重生的上弦之三猗窩座的配合,他們不光將鬼王騙得團團轉,也欺瞞住了本早該知道這一切的日暮葵。

  也就是這時,日暮葵才意識到本次柱合會議的召開,根本就不是為了討論克服了陽光的彌豆子,而是為了謀劃一場以她為餌、引誘鬼王上鉤的最終之戰。

  日暮葵顫抖起來,在舌尖漾開的櫻餅早就失去了甜味,她看向正在語調平緩地和幾位柱們商討著策略保障的鬼舞辻無慘。

  他說:「鬼王為了能夠再一次站在陽光之下早就窮其所能,灶門彌豆子克服了陽光的消息已經通過上弦之肆的眼睛傳遞給了它,它定將親自采取行動。」

  「且據鬼那方的情報所說,它正急於探查產屋敷宅邸的所在地。若讓它得知灶門彌豆子正在產屋敷的宅邸被保護起來,那麼它大概率會拋棄所謂的謹慎與苟藏之策,主動從陰暗處走到我們的面前。」

  主公大人肯定了他的猜測:「它會來的,產屋敷家代代相傳的[預知之感]讓我知道,它一定會獨身一人來到我的宅邸。」

  下首位次的風柱不死川實彌先生卻率先皺起了眉頭:「之前討論時並不是這樣!怎麼可以讓主公大人您正面對上鬼王呢?!」

  「如果宅邸附近有柱的埋伏,只會讓鬼王猜測到這一切是個陷阱,引起它的疑心。」產屋敷大人搖頭,他幾近枯槁的蒼白手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妻子天音,「這是我們家族的使命,又不如說,面對上鬼王是我這倉皇一生中的一場執念,有一些話,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由我來告訴它。」

  他早已失明了的雙目竟然依舊有著別樣的神采,他用一如往常那樣慈愛的神情看過在座的每一個人:「人類的意志是永恆不滅的。」

  「大家都為這一切犧牲、貢獻了,有幸得到你們的信任的我,又怎麼可能在此時脫逃呢?」他笑起來,「這並不是去送死,我的孩子們,有了你們的幫助的我只不過是接過了神明投下來的紫藤花枝。」

  他朝日暮葵所在的方向略一停頓,然後轉臉向一旁的鬼舞辻無慘:「是死是生,也全看神明的意旨,不是嗎?」

  鬼舞辻無慘輕輕一笑。

  日暮葵無端覺得古怪,啞然了好久的她終於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顫抖地問道:「所以,我們該怎樣對付鬼王?」

  在一片沉默中,是蝴蝶忍握住了日暮葵冰涼的手,她放柔了聲音,動容地微微垂下眉梢。

  她說:「上二之戰中,我們帶回了它剩下的半罐紫藤之酒。」

  可以作為媒介交錯時空的產靈,將鬼王的靈魂替換。

  鬼舞辻無慘垂下了視線,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旋轉著茶盞。

  日暮葵控制著自己不要去看他,她冷靜地指出:「靈魂交換的時間段僅限於黃昏,而鬼王即使再急於找到彌豆子的蹤跡,也不會在有陽光時外出。因此...!」

  「產屋敷家宅建造於四面環山之底,總是這片地域最先日落的地方。」產屋敷大人平靜地打斷了她,「如此布置原本只是為了隱蔽和彙聚神靈之氣,現在看來卻恰好有了全新的用途。鬼王只敢在黑夜中行走,以黑夜的遮蔽洋洋自得著,但它又怎麼知道眼見的黑夜與光明會在時空之間周轉呢?」

  「當然,這也是變數極大的法子。此招不成,便需要由各位劍士們直接對上鬼王和它麾下的十二鬼月——這本就是我們彌足珍貴的機會,千百年來的嘗試,如今只看能不能將這一切終結於我們這一代。」

  各位柱大人們默認著,這想來也是他們這幫人早就想好的說辭——他們全都瞞著她,蝴蝶忍是,主公大人是,鬼舞辻無慘也是。

  「那麼,你們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為什麼還要告訴我?」日暮葵覺得內心郁結,幾乎都要氣得笑起來,「干脆把鬼王殺死之後再順便通知我就好了啊?!」

  「葵...」

  蝴蝶忍想要安撫她;但日暮葵很不客氣地將她的手甩開,她用手背胡亂擦了擦自己發酸的眼角,大聲道:「蝴蝶忍,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瞞了我很多事情!你每天躲在屋子裡拿自己的身體在研究什麼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嗎?與上弦貳的戰鬥,要不是我找到了新的方法,你會不會就那樣傻傻地傷害自己?」

  「你...你有我們大家啊,你明明不是一個人!為什麼要瞞著我啊?我一直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幫助大家,想讓大家能夠露出笑容來,這種事情為什麼要瞞著我啊?是認為我太弱了,只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對像?為什麼...?」

  日暮葵看向同樣沉默不語的鬼舞辻無慘,她咬牙切齒:「還是認為我的意志不夠堅定到殺死...鬼王嗎?」

  她看到蝴蝶忍纖細的五指無力地張開,不死川先生別開了臉,宇髓先生微微張開了嘴巴,煉獄先生將臉上的笑容漸緩。

  「你是這樣想的嗎,葵?——可是,你也總是將難過的事情藏在心裡,將你獨自為我們作出的犧牲閉口不談。我們是朋友,是戰友,並肩前行時也是希望著能夠分擔你的壓力和痛苦的啊。」

  「你明明已經做的夠多了。就像是你說的,你並不是只有一個人,你還有我們。所以在你退下來休息時,我們連你的那一份好好努力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這次,換我們來走在前面,也是華麗的體驗呢!」

  「唔姆!看到充滿衝勁的葵小姐,我們斬鬼都利索了不少呢!」

  他們這樣說道。

  原來他們是這麼想的。

  日暮葵突然說不出話來。

  最後,是鬼舞辻無慘從上位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他抹去她的眼淚:「只是讓你稍微休息一下而已,最終的戰役還需要你這樣意志堅定的家伙,把它徹底殺死。」

  靈魂互換之間,它即為我;如果這個小姑娘真的可以做到那樣鐵石心腸就好了。鬼舞辻無慘想到。

  ***

  平成27年,也是大正8年的一個下午。

  午後下了一場雷雨,雖然很快雨停,但濃黑的積雲仍然沉沉地壓在天際;一片悶熱潮濕中,被雨刷新地油綠的樹葉正慢慢地將殘存的雨珠積彙在葉尖兒,再驟然滴落。

  日暮葵蹲在產屋敷宅邸庭院的一枝樹干之上,被層層的綠葉遮擋仍能看見正對著庭院的大廣間內,主公大人在天音夫人的服侍下仰躺在被褥之中,他們的兩個孩子正在院內唱著和歌、玩著手掬。

  日暮葵的旁邊還倚坐著一只鬼,他的名字叫俞史郎。

  俞史郎就像是日暮葵見過的任何一只鬼一樣並不會呼吸,一動不動時是真的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他懶於和日暮葵說話,但還是盡職盡責地用他的血鬼術隱蔽住了日暮葵的存在。

  他和他的『主人』珠世小姐都早已經脫離了鬼王的掌控,並且在此戰役中加入了鬼殺隊的陣營;珠世小姐善於制藥,在成為鬼的百年時光中,她研制出了一種新型的混合毒藥,極有可能摧毀鬼王的細胞——此時,這劑毒藥就在日暮葵的手中。

  他們靜靜等待著。

  本就被雨雲半掩半藏的夕陽很快隱沒在四方群山的遮蔽之後,周遭昏暗下來,陰風陣陣。

  如果鬼王足夠謹慎到在深夜再來產屋敷家,那麼黃昏之時的交換計劃就會完全作廢,將由在遠處蟄伏著各位柱們用最直接的戰力與鬼王廝殺;日暮葵不知道她惴惴不安的心此時更加偏向於哪種期許。

  她咬緊了下唇,和俞史郎一起緊巴巴地關注著產屋敷宅的入口處。

  萬籟俱寂,她幾乎聽不到風吹樹葉的瑟瑟之聲。

  但突然,庭院裡突兀地響起了腳步聲。

  鬼舞辻無慘憑空出現在庭院之中,腳踩著蜿蜒的飛石道,被擦抹至嶄新的皮鞋與古樸的石板地面清脆地撞擊著;它穿著新式的西洋服飾,挺括的黑色西裝外套在陰風中獵獵而起,人模人樣的惡鬼松了松它襯衫口的領帶,在大廣間前駐足。

  「多麼悲慘的醜態啊,產屋敷。」它陰冷卻故作憐憫的聲音幽幽響起。

  鬼王,已然現身。

  產屋敷耀哉在妻子天音的攙扶下虛弱地半坐起來,臉上仍是平靜;庭院內他們的兩個孩子似乎是沒有注意到來客般依舊熱鬧地互拋著手掬,清脆的童音帶著稚嫩和活潑,她們在念著童年的兒歌。

  「無慘,」產屋敷耀哉微微笑起來,「能夠以這樣的姿態見到你,已經是我們的勝利了。無慘,你獨身一人來到這裡的原因,我猜...是你從千百年前開始,一直在做的美夢——永生不滅。」

  鬼舞辻無慘皺起眉頭,將它玫紅色、瞳孔直立又細長的鬼眸落向產屋敷耀哉,它並不否認,只是淡淡道:「你說的沒錯,只要我得到彌豆子,這個夢想將馬上成真。」

  產屋敷耀哉虛弱地咳嗽了幾聲,在氣喘平息之後,他依舊帶著笑意,篤定地宣判道:「無慘,你的夢想,永遠都...不會實現。」

  「你將止步於今夜,將千百年的罪孽終結於此。」

  鬼舞辻無慘似乎覺得這個病弱的男子只是在大言不慚而已,它憐憫又傲慢地抬起下巴,命令道:「把彌豆子交出來。」

  它背後的樹干之上,日暮葵已經彎弓引箭;箭尖上飽蘸著珠世淬煉出的毒藥,羽矢末粘連著俞史郎能夠遮蔽氣息的鬼符。

  俞史郎終是不放心,揪著她的手肘叮囑道:「千萬不能有任何差錯,先機只有這一次!」

  日暮葵衝他輕輕一笑,彎弓拉至半月的弧度,箭矢對上鬼王的後頸處,她緊繃的指尖驟然松開;纏繞著藍紫色火焰的破魔之矢咻地正中目標。

  鬼舞辻無慘被呼嘯而來的暗箭刺中,踉蹌一步,卻並未倒下;它反手化為纏繞著鬼肉的利爪直直地掏向日暮葵所隱藏的樹干,高大的榕樹瞬時化為幾段倒落,日暮葵和俞史郎驚險地避開,被迫腳踩上庭院,和鬼王只有幾步之遙。

  鬼舞辻無慘自然是感覺到了自己脖頸處的毒,但也只是輕蔑地冷聲道:「雕蟲小技,這種劑量的毒我須臾之間就可以分解掉。」

  然而,它血色的鬼眸在看清日暮葵的臉後卻微微一縮,鬼舞辻無慘用難得探究的視線打量著她,它正要說些什麼;此時,原本平整如常的庭院地面突然向上蜿蜒出了帶刺的鐵黑色荊棘。

  它們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攀附上鬼舞辻無慘的身軀,鬼王的肉.體從內部被大量的細小倒刺卡住,無法用蠻力掙脫——它嘴角滲血,再顧不得庭院那頭的日暮葵又或是產屋敷,專注地動用全身活躍的細胞將肉刺盡數吸收。

  「鬼舞辻無慘...!」它突然聽見有飽含憤怨的女聲在喊它的名字。

  一時不察,被這一變故激地滿身冷汗的鬼舞辻無慘定睛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百年前就已經背叛了它的那女人,珠世竟然混雜在荊棘叢中奮力將她的手掏向自己的胸膛——

  連帶著荊棘一起被吞噬掉手臂之後,珠世反而笑了起來。

  她快意地向鬼王宣判道:「無慘,你吸收了我的左手對吧?你可知我的手中握著什麼嗎?!」

  「是能讓鬼變回成人類的藥!」她滿心是對這個毀了她一生的惡鬼的憤怒。

  鬼王的瞳孔驟縮。

  他們在兩廂僵持,日暮葵這頭大家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那只射入鬼王脖頸的箭矢上除了淬毒也塗了紫藤之酒,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鬼王的靈魂還沒有被鬼舞辻無慘替換?!

  黃昏之時、紫藤之酒,難道還有什麼條件沒有達成嗎?

  珠世的力量漸漸被鬼王壓制,它雙目怒睜,飆漲的鬼肉正飛速地吞噬著荊棘;珠世因為離它極近,也即將被它裹食入腹中。

  一旁的俞史郎揪心著珠世的安危,但又因為被她提前囑咐了不許在此時加入戰局而躊躇不前著。

  他們低估了鬼王的恢復速度,如果它趕在潛伏在外圍的柱們趕過來之前就掙脫了荊棘的束縛,而它又有著能夠瞬間移動的血鬼術,那麼今日的布局就全部白費,而且甚至會對後續的再戰造成致命的影響。

  鬼舞辻無慘...鬼舞辻無慘,快來吧,快從那個世界來到我們的身邊。日暮葵在心中默念著,她又在思考著,這一次的交換和上弦之貳那次又有什麼根本的不同嗎?

  突然一個念頭劃過了日暮葵的腦海——她想到,如果產靈只作為媒介,那麼驅動靈魂跨越時空的或許需要有「想要見到她」那樣的念頭。

  被注射進紫藤酒的鬼王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想法,而且她又根本不在另一個時空,又怎麼會進行靈魂的交互呢?

  這樣致命的問題難道被大家忽略了嗎?她居然也完全沒有意識到!

  日暮葵連跑帶撲地衝向正冷然立在大廣間之內的產屋敷大人,她的呼喊將要脫口而出——

  這時,她突然看到產屋敷大人微微一笑。

  他們精心設計的計劃怎麼可能發生那樣的缺漏呢?

  紫藤之酒一式兩份,若鬼王對它並沒有反應,那麼就由現代的鬼舞辻無慘來喝——他想要穿越時空來到日暮葵身邊的願望,比任何人都要強烈。

  「抱歉...」她身後、庭院正中的鬼舞辻無慘輕輕地抽了一口氣,咬著牙忍痛道,「做了點別的事情,我來晚了。」

  他忍著每一處細胞都在叫囂著的嗜血之欲,將幾欲噴薄而出的痛苦咽下心底;鬼舞辻無慘把虛弱喘息著的珠世推出荊棘之中,鬼的治愈之力讓她很快恢復了被鬼王吞噬的軀干。

  俞史郎上前擁住她。

  日暮葵回身看向鬼舞辻無慘,他實在是有些狼狽地過分了。本來穿在身上的西服早就被荊棘和鬼肉攪碎,他白皙的軀體密布著汗、血和疤痕;為了摧毀鬼王的軀體,他在珠世的指導下強撐著不去分解注入體內的藥物,粗重的呼吸壓抑著隱忍的痛苦呻.吟。

  日暮葵想要穿越荊棘去抱住他,或者連帶著自己也被荊棘扎地遍體鱗傷好了。

  他是有多痛啊,這樣驕傲的人。

  她向他走去。

  可鬼舞辻無慘卻別開了臉,他低啞著聲音,劇烈起伏的胸膛將所有的情緒強壓下去,他似乎在請求著:

  「日暮葵...不要看我...」

  日暮葵被他的話刺中,顫抖卻又聽話地背過了身;毒藥腐化著鬼的細胞,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鬼舞辻無慘墨黑的頭發變得慘白,他喘息著,抑制著本能的反抗,任憑珠世耗費了百年心血制成的藥在他的軀體裡肆虐著。

  他想到,自己在日暮神社的鳥居之下飲下紫藤酒前,壞心眼地叫來了學校劍道部的學長繼國緣一——希望在兩方互換之間,他代替著那只怪物承受如此痛苦之時,它也不能有一絲的好受。

  在恍然間來到陌生地方的鬼王一睜眼就對上了眼前繼國緣一的視線,對方雖然服飾有些奇怪,但的的確確是刻在它千百年記憶中的樣子——鬼王發抖起來。

  ......

  不消一會兒,鬼殺隊的九柱和灶門碳治郎等人全員到齊。

  在另一個世界的夕陽漸漸湮沒之時,殘暴罪惡的鬼王的靈魂驟然回歸身軀之時,像征著力量的斑紋攀上他們的面龐,劍士們舉起了自己纏繞著各色劍氣的日輪刀。

  高台之上,鬼殺隊的主公產屋敷耀哉見證了這一幕。

  千百年來人與鬼的爭鬥,最後終結於他們這一代。

  此後,再也不會有惡鬼與詛咒,陽光將降臨世間每一處角落。

  ***

  正在崩潰瓦解的無限城中。

  猗窩座將一小瓶的紫藤之酒拋給了席地而坐的黑死牟。

  閉目修習的黑死牟沉默片刻,問道:「你接下來會去哪?」

  猗窩座稍微有些吃驚地揚揚眉毛,要知道這位上一因為位居它之前,此前可從未主動和它說過話,不過它又有些坦然,畢竟一切都要結束了。

  它回答黑死牟道:「那位大...不,鬼王死後,我們這些鬼也將不復存在。我想趁僅剩的一點時間回我之前的家看看,也給...我的父親、岳父還有妻子上一柱香。」

  它做了那麼多罪孽深重的事情,是一定會要下地獄的吧?那樣就絕對碰不到他們了。

  猗窩座又覺得有些釋然,它揮揮手,走之前還不忘提醒黑死牟:「你也要抓緊時間,不要留有遺憾啊。」

  遺憾...嗎?

  黑死牟緩慢地睜開了它的鬼眸,手中的紫藤之酒正散發著致命的毒氣。

  它沉思片刻,最終還是將酒瓶脫手扔出;瓷制的酒瓶咕嚕嚕地滾下無限城下的台階,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就像她當年的那柄日輪刀。

  本來,就已經不留遺憾了。它想。

  ***

  日暮葵遠遠地看了一眼在產屋敷宅邸之中渾身插.滿了日輪刀的鬼王。

  它早已回天乏術。

  或許以這樣的姿態迎接清晨時分的陽光,就是它千百年來的罪孽鬼生最後的結局吧。

  日暮葵穿梭在暮色沉沉的山林之中,她再也不需要以防萬一將日輪刀提在手上,在藍紫色的呼吸法的驅動下,她像是一只姿態輕盈又優雅的蝴蝶,飄飄然乘風而行。

  她心心念念著一個人,她要回去和他團聚。

  大正時代的日暮神社被終年不謝的紫藤花樹環繞,熒紫色的花瓣在夜風中悠然而起;日暮葵走進紫藤塚,井底充盈著的光芒一如初見時那樣溫暖明亮,就像是被初升之陽懷抱。

  井的對面並不是死亡,而是無盡的希望。

  她躍入井中。

  [紫藤之井]告訴她,你是純粹的善,你與神明同在。

  日暮葵笑起來,她將雙手交叉於胸前,對著神明祈願道:

  [虔誠的巫女願用她的長生換所有的善都能善終,願鬼殺隊的主公去除詛咒,願開啟斑紋的劍士不再耗用生命,願幫助了鬼殺隊的無論人還是鬼,都能夠心願得償]

  [也願這世間再無惡鬼,願神明之光照亮太平盛世]

  ......

  光亮散盡,突然回到黑暗之中的日暮葵眨了眨她暫時有些視物模糊的眼睛。

  這時,她突然感覺自己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擁住了。

  鬼舞辻無慘在她的耳邊輕聲宣布道:

  「現在,從此以後,只有死亡才能把我們分開。」

  日暮葵將額頭貼上他的肩頸。

  「那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呀。」

  所有人一起,在陽光下好好地活下去。

  
第48章         番外

  今天是岩柱悲鳴嶼行冥先生的28歲生日。

  逃脫了斑紋的詛咒, 開啟了嶄新的人生;這樣意義重大的日子, 當然需要用一場驚喜生日會來慶賀。

  生日會放在產屋敷大人的宅邸,這幾天秘密籌劃布置場地的鬼殺隊隊員來來往往, 引得原本還被蝴蝶忍強制勒令臥床休息的主公大人也出來湊熱鬧——他還背著蝴蝶忍偷偷告訴幾位柱們, 大廣間內的「熱烈慶祝小行冥年滿28歲」的橫幅和七彩的綢帶都是他被他妻子護著、攀著梯子掛上去的呢,言語神色中都帶著小小的驕傲。

  鬼殺隊畢業、跑去再就業的各位柱們難得在今天齊聚一堂。

  壽星悲鳴嶼先生還沒被接來,音柱宇髓先生就很不客氣地一肩抗了一大罐酒到處吆喝人和他拼酒量。

  轉了一圈, 他逮住了坐在廊下目光放空的水柱富岡義勇, 捶胸頓足地用「我以為我們是好兄弟!關系超級好的那種!結果你連酒都不陪我喝!」等一系列話誘惑了水柱——半小時後,長廊上躺了兩個不省人事的醉漢。

  戀柱甘露寺蜜璃小姐則是完全被蝶屋女孩子們送給悲鳴嶼先生的禮物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小橘貓,眼睛水汪汪的,額頭上還有一圈白紋,倒是和悲鳴嶼先生有一種迷之契合度。

  可是沒想到高高大大的鐵血硬漢型男子最喜歡的東西竟然是軟乎乎、喵喵叫的貓咪!

  「這個秘密可是我們拜托不死川玄彌費盡千辛萬苦打聽出來的哦!」神崎葵代表所有蝶屋女孩們提前預定了本次岩柱先生最喜歡的生日禮物的冠軍席位。

  「噗哈哈!」戀柱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旁邊頭頂著一條有些委屈巴巴的小蛇的蛇柱伊黑小芭內先生默默道:「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養一只貓。」

  他的小蛇聞聲一抖,都快哭出來了。

  戀柱小姐趕緊摸一摸小蛇軟軟涼涼的腦袋告訴它:「不用不用,我只要你一個就夠啦。」她還不忘偷偷衝伊黑先生眨眨眼睛,逗得他立刻別開視線,耳根發紅起來。

  圍著的一群人中, 只有灶門碳治郎豎起食指嚴肅道:「大家不能用外表來限定一個人的喜好哦!你們別看伊之助整天帶著野豬頭套跑來跑去、凶巴巴的, 其實他最喜歡的是紫藤之家的那位阿壽婆婆和她洗好後呼哇呼哇的新衣服!」

  「唔哦!」大家又震驚了。

  「八衛郎——!!」被戳穿的嘴平伊之助氣得有些神智不清了,甚至要拿頭槌擊打他;碳治郎怕他受傷, 於是好心地飛快逃走了。

  吵吵鬧鬧的男孩子很快你追我打地衝過庭院,剛好撞上被我妻善逸追著到處跑的灶門彌豆子,關系錯綜復雜的幾個人又混亂成一團;栗花落香奈乎遠遠地看著他們的方向,稍微有些擔心。

  幾個大孩子和產屋敷大人的五個小孩子擦肩而過, 他們手裡拋著的手掬都快高飛到天上去。

  在一群完全忘記了布置生日會場地的人中,只有村田路格外地忙碌,他哭兮兮地種蘿蔔似的在庭院裡排列著桌椅,經過了在水塘邊試圖和金魚對話的時透無一郎,又苦著臉請求大咧咧坐在空地上偷吃明明是自己帶給悲鳴嶼先生當生日禮物的紅薯大禮包的煉獄先生往旁邊稍稍。他想:「喊我來參加生日會是不是就是來壓榨我的勞動力的啊嚶!」

  過一會兒,壽星悲鳴嶼行冥先生終於被不死川兄弟像是劫持一樣用黑布套著腦袋來了。

  黑布摘下來後,悲鳴嶼先生的白瞳中都快暈出了螺旋紋。

  不死川實彌還絲毫沒意識到有啥不對勁地和他的兄弟一碰拳頭,得意洋洋道:「這家伙光蒙著眼睛肯定能猜出我們往哪方向走了——我們可是廢了好大一番功夫在山林裡繞了又繞才過來的。驚不驚喜啊!給老子說驚喜!」

  被不死川勾搭著肩膀的悲鳴嶼先生淚目。

  不久,從狹霧山來的前水柱鱗瀧左近次先生、桃山來的前鳴柱桑島慈悟郎先生還有刀匠村的幾位刀匠代表也都紛紛到場。

  眾人熱熱鬧鬧地在庭院入座。

  但在幾秒之後,圍聚在一起的大家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日暮葵呢?」

  「對啊小葵呢?」

  幾排腦袋看來看去,愣是沒從人群中找到日暮葵。

  「她是不是說從她家那邊帶生日蛋糕來啊?」神崎葵想起來,「她一個人帶的了那麼多蛋糕嗎?我都說了讓我們一起去幫忙的,但是她說不用——肯定是路上遇到...」

  「誰說我一個人的——?」日暮葵的聲音帶著明媚的笑意適時傳來,她在庭院那頭的隔門處探出了一個頭,笑眯眯的,又有些神秘兮兮。

  所有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只見她往庭院內蹦了幾步,衝著她的身後作出邀請的姿態:「鐺鐺鐺∼看我帶誰來啦?」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門後探了出來,接著又是一個,一群小蘿蔔頭擠了進來。

  他們奶聲奶氣地喊道:「悲鳴嶼先生28歲生日快樂!」

  是鬼殺隊眾人完全臉生的面孔,但是悲鳴嶼先生卻愣在了原地,他雖然目不能視,卻怎麼會忘記這些孩子們的聲音?

  那些他曾經收留、卻被惡鬼殘忍地殺害了的孩子們。

  他感覺到自己的懷裡蹭了一個熱乎乎的腦袋,小女孩的臉上肯定掛著甜甜的笑容;悲鳴嶼行冥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沙啞:「你是...沙代嗎?」

  女孩子點了點頭,又想到葵姐姐說這個大哥哥看不見東西,於是用小手回握住他粗糲的大掌上下用力地晃了晃道:「是的大哥哥!我的名字叫沙代!誒誒你別哭呀...是沙代讓你不高興了嗎?」

  悲鳴嶼行冥搖頭。

  女孩子於是松了口氣,大聲告訴他:「那麼就開心地笑起來吧!在生日的時候笑啊笑,才能一直一直開心下去!」

  「...好。」岩柱先生抿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並不怎麼熟練的笑容。

  他可以精准地捕捉到日暮葵所在的方向,衝她輕聲道:「謝謝,辛苦了。」

  「才不辛苦呢。」日暮葵遠遠地衝微笑著的產屋敷大人眨了眨眼睛。

  此時,又有人從她身後走出來。

  「是啊,你可一點都不辛苦。」錆兔老師摸了摸自己低酸了的脖子,「這幫小孩子可都是我還有蝴蝶兩個人幫你哄著的啊!」

  「我嘛,因為這些小朋友都很可愛,所以很開心啊。」蝴蝶香奈惠則將手搭在了日暮葵的肩膀上;她在幾排朝著這個方向目瞪口呆的臉中一下子就認出了蝴蝶忍來,她忍不住笑起來,在日暮葵耳邊說道,「我在這個時代的妹妹看起來更加傻裡傻氣了,我好喜歡啊!」

  「留了長發的義勇確實看起來也更呆了。」錆兔贊同。

  「哎呀老師你們別堵著路啦,我們提著蛋糕都重死了!」後面排著隊的花道社女孩子們不滿地小聲嚷嚷。

  一時間,熟悉的面孔湧入庭院。

  「謔古代版的理事長還有老師們,震驚!」

  「我怎麼感覺這個時代的忍更加有女人味一點啊!不過神崎葵還有香奈乎你們在哪感覺都一個樣!」

  「灶門班長你好你好!你妹妹終於不叼面包啦!我妻風紀委你好你好!別...別一直拉著我的手啦!」

  「哈!我就說玄彌你絕對和不死川老師是親兄弟啊!還死不承認!看我回去怎麼揭穿你們!」

  「哎真羨慕你啊義勇,我當老師當地可是煩死了,男子漢就應該仗劍行走天涯!誒我們來真刀實槍地比一場怎麼樣?誒誒兄弟別謙虛啊!」

  諸如此類的談話聲充滿了庭院。

  原本整齊擺放著的桌椅全部被推搡亂。生日會突然多了這麼多人,原定的座位早就坐不下,大家索性把桌椅又堆了回去。

  村田更加想哭了,不過這樣的情緒只持續到他被幾個可愛的女孩子甜甜地叫了『村田會長』之後就煙消雲散了——他打聽了一下,自己在另一個世界可是當了學生會長,學生們之間的老大!簡直太有出息了!他感動萬分。

  一番跨時代聊天之後,日暮葵提議大家現在趁好看的巨型蛋糕還沒切,趕緊先來張全員大合照。

  日暮葵擺好攝像機位、設定了延遲之後回過身,發現大家把壽星悲鳴嶼先生身邊的中心位置特意給她留了出來;日暮葵笑嘻嘻地擠過去挽住悲鳴嶼先生的一只手(他的另一只手抱著沙代)。

  「咳咳!」日暮葵另一邊的蝴蝶忍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下。

  日暮葵立刻和她旁邊的香奈惠姐姐一人一邊霸占了她的手肘。

  「所有人都挽起手——要照相啦,三——二——一!」

  「茄——子!」

  「為什麼要說茄子?」這是來自古代方的疑惑。

  日暮葵跑去相機處一看,果然有相當一部分人因為沒說茄子而神情古怪扭曲,拍出來的效果堪稱黑照;於是她嚴肅地解釋道:「茄子就是會讓大家拍照的時候高興地笑起來的口號,每個人喊的時候都要咧開嘴,茄——子!這樣。」她示範了一下,結果被醉乎乎的宇髓先生指著鼻子嘲笑了。

  「再來一次!三——二——一!」

  「茄——子/番——薯/呼啦華麗!」

  「!」日暮葵氣得吹胡子瞪眼睛,「重來!三——二——一!」

  「番——薯/萩——餅/呼啦華麗/鮭魚蘿蔔!!」

  「......」

  「日暮葵你剛才是不是自己說了番薯?!」

  「早知道我說『全部吃的』好了唔...!」

  「那我...會說你。」

  「我說米——飯/我的話選香椿芽/天婦羅才是最好吃的!!」

  「再來再來!再拍一次!」眾人紛紛嚷嚷。

  日暮葵忍無可忍,她拍著大腿吼道:

  「芒果冰激凌天下第一!!!」

  作者有話要說:

  全篇完結!鬼方的話我腦子裡的梗都寫得差不多了所以就不另外寫番外了,而且jj並不讓寫不同男主的if線,所以抱歉啦w

  希望大家看完之後能收獲快樂,喜歡的話不妨評個分w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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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劇情感覺跳好快有點看不懂@@?
未來跟大正時期的大家相遇果然很有趣XD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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