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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智司今天入贅了嗎》作者：DIO的面包【完結+番外】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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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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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12-5 11:34  只看該作者

《(綜)智司今天入贅了嗎》作者：DIO的面包【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792個瀏覽者
文案：

【中二票文預警】

父親是黑道老大，母親是暴走族的大原久美子，除了偶爾打打架，飆飆車之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沒想到原本要繼承組織的大哥為愛離家出走，重任落在了她身上。

但還沒等到她畢業，自家就因為爭地盤，跟另外一個組織干起架來。好不容易拐到的高大帥氣的男朋友，也因此不告而別，不知所蹤。

久美子：我真是倒了血霉了。

綜《我是大哥大》《熱血街區》《貴族誕生》以及……我想到什麼綜什麼。

文案瞎寫的，跟正文有一丟丟出入。
為愛發電，更得慢但是不會坑，可以點一下收藏，養肥再殺。
小白文筆，ooc屬於作者，民工團屬於大家。

【工地新坑】[日娛]黃昏的初戀，cp數原龍友
聽genetalk的時候，圓圓提到，他曾經在街上聞到熟悉的發香，立刻想起了中學時候交往過的女朋友。作為一個圓妻，我酸了，決定提筆開坑。
快來看小民工們玩樂隊！

【已完結】[綜]死後我成了公務員，cp鬼燈
【已完結】[多羅羅]紫堇與木偶，cp百鬼丸

內容標簽： 綜漫 日韓 甜文 校園
搜索關鍵字：主角：大原久美子，片桐智司 ▏ 配角：大哥大眾，熱街眾，貴族眾 ▏ 其它：我是大哥大，熱血街區，貴族誕生，民工團

一句話簡介：清純貌美小惡魔x戰力爆表傻大個

立意：黑道大小姐：事業愛情兩手抓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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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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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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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12-5 11: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千葉市郊一座古樸的日式宅院內。

　　略顯陳舊的榻榻米上散落著不少空酒瓶，房間內充斥著濃烈的二手煙味。

　　身著吊帶裙的嬌小少女，盤坐在奇裝異服的混混中間，如瀑的黑發從白皙的肩頭滑落，露出了遍布整個背部的龍紋紋身。

　　少女緊握著游戲機的手柄，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顯示屏。

　　突然，她身側的混混們歡呼了起來。

　　「Nice，觸擊！」

　　「中了，中了！不愧是大小姐！」

　　她看著自己操控的擊球員成功擊飛了對面扔來的變化球，長舒一口氣，立刻有人將削皮切好的蘋果送到了她嘴邊。

　　她一口咬掉蘋果，懶洋洋地眯了眯眼。

　　老家也挺不錯的嘛。

　　大原久美子是關東地區赫赫有名的黑道組織——大原組四代目組長的女兒，名副其實的黑道大小姐。

　　不過她本人倒是沒什麼自覺。

　　父母早就因為性格不合而分居兩地，兄長因為要繼承組織，跟父親住在千葉，而她這是跟著母親搬到了東京。

　　不過雖說離了婚，母親倒也沒阻止她往千葉跑，畢竟她三天兩頭就要出差，若是沒人管著久美子，指不定人小鬼大的她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但久美子也樂得如此，大原組的組員都是看著她長大的，每次回來都會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還有大哥和堂哥任她折騰，幾乎寵上了天，就連父親都拿她沒什麼辦法。

　　她正玩得開心，廊下突然傳來一聲怒吼。

　　「誰允許你們在室內抽煙的？！」

　　喧鬧的和室瞬間沉寂了下來，只聽見少女咀嚼蘋果的脆響。

　　一名西裝革履的青年大步走了進來，奪下金發混混手上的煙頭，同地上的酒瓶酒罐一道，扔進了垃圾桶。

　　「你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

　　混混們噤若寒蟬，無人敢作聲，除了靠在桌旁的黑發少女。她懶懶地抬眼看了一下那名青年，輕聲喚了句「橘哥」當作打招呼，便開啟了另外一盤游戲。

　　那人便是她的堂哥，也是組織的二把手。

　　——橘健介。

　　橘冰冷的目光掃過了圍坐在一旁的混混們，混混立刻收了腿，一改之前的輕慢，換成正坐的姿勢。

　　但他雖然一副聲色俱厲的樣子，本質上就是個老媽子，張口閉口就是不准干這個，不准干那個。

　　果不其然，他目光停在自己身上，一開口就是：

　　「久美子，你還是未成年人，別跟他們一起抽煙喝酒。」

　　「知道啦，」她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小聲抱怨道：「人家難得回來一次，別掃興嘛。」

　　她的態度讓橘眉頭微皺。

　　沉默半晌，徑直走向牆角，在久美子的驚呼下，拔掉了游戲機的插頭：

　　「我有事想跟你說。」

　　……

　　「什麼？！轉學？」

　　久美子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茶水撒了一地。她迅速將杯子擺正，避開了沾了水漬的榻榻米，眉頭緊皺：

　　「我下學期就高三了，有必要嗎？」

　　不過她不想轉學跟高不高三壓根沒什麼關系，只是因為在東京可以隨便打架、翹課、飆車沒人管而已。

　　「不要任性。」

　　橘對一旁的小弟使了個眼色，那人迅速抄著抹布，將茶幾和榻榻米清理得干干淨淨。

　　「我媽她答應了？」

　　久美子眯了眯眼。

　　當初父母鬧離婚的時候，兩人為了孩子的撫養權鬧得不可開交，她不相信母親會這麼簡單地就讓她跟著父親。

　　「裕子姐說，下周就把你的行李送過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試圖從橘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玩笑的意味。

　　但仔細一想便覺不對。

　　或許是東京那邊出了什麼棘手的事情，才讓父母達成這樣的共識。

　　「真的不能商量？」她最後試探性地開口。

　　看到橘堅定地搖了搖頭，她垂下眉，輕嘆出聲：「好，我知道了。」


第二章

　　大原久美子在高二下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轉入了千葉的私立軟葉高中。

　　這是一所再普通不過的學校，只有兩棟低矮的校舍，中間有長廊相連。她打量了一下走廊斑駁泛黃的牆壁，眼中露出一絲不著痕跡的嫌棄。

　　班主任的山口老師熱情地把她迎進了班級：

　　「這位是今天從東京轉學來的大原同學，能不能請你做一下自我介紹？」

　　男生們看到轉學生是一名嬌小可人，容貌姣好的黑長直美少女，瞬間蠢蠢欲動，一臉期待地將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

　　但久美子卻面無表情地在黑板上寫下了「大原久美子」五個字，指著黑板上龍飛鳳舞的字跡，環視整個教室，飛速念了一遍。

　　山口老師遲遲沒聽到她說出下一句，正准備出聲提醒，話卻被久美子一句冷漠的「以上」給堵在了喉嚨，神色尷尬：

　　「大原同學可能比較怕生，你就坐在……」

　　她剛指向教室正中的第二排，久美子已經無視了老師，朝著教室角落的靠窗位置走了過去，一把扯開椅子坐了下來。

　　竊竊私語的男生們立馬安靜了下來。

　　……

　　窗邊的微風輕拂著少女的黑發，樹枝上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叫著，時不時轉動著腦袋，黑色的小眼珠不知道在打量著什麼。

　　久美子看著窗外的樹葉，發了一整節課的呆。

　　這個時間節點轉學，是父親的意思。

　　由於統治SWORD地區的暴走族組織MUGEN因不明原因解散，整個地區群龍無首，東京局勢一片緊張，治安也愈發混亂。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關東地區大名鼎鼎的暴力團，九龍組。

　　九龍組的歷史雖然不如她們家大原組悠久，卻在短短數十年達到了大原數倍的規模。其下由九個分會，各個會分而治之，不僅在東京地區爭權奪利，還將觸手伸到了與東京接壤的千葉。

　　「關我什麼事啊。」

　　久美子暗罵出聲。

　　「這種鄉下地方的小破學校……」

　　忽然有人向她搭了話，她才反應過來，已經下課了。

　　「我是風紀委員赤阪理子，剛剛聽老師說，你是從東京那邊來的？」

　　「嗯。」

　　久美子眉頭輕蹙。

　　她生人勿進的態度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了，竟然還會有人主動找她說話？久美子不由得打量起面前的女生，她留著一頭齊耳的微卷短發，發色似乎是天生的栗色，笑眼盈盈，顯得十分嬌俏可愛。

　　「那你可能不太清楚，」理子一本正經道：「最後兩排是留給不良的，普通的學生會坐到前面。」

　　久美子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

　　這種事，當了十幾年不良的她當然知道。

　　但從小到大，她倒是從來沒見過有人敢這麼不識相地當面指出來過。

　　「能不換嗎？」

　　她抬眼看向理子，眉頭輕蹙，試圖擺出一副不良的做派，想讓理子知難而退。

　　理子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但面前的少女長發披肩，大大的杏眼裡閃著無辜的水光，一點也沒有不良少女的樣子，皺起的眉頭仿佛是在祈求她一般。

　　她面露猶豫之色。

　　久美子垂下眉，輕輕嘆了口氣。

　　見不得美人失落，理子瞬間妥協：

　　「沒事，你就坐在這吧！「

　　說完，她對久美子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要是有不良少年纏上你，我會把他們趕跑的！「

　　「哈？」久美子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理子。

　　……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休時間。

　　久美子果斷拒絕了理子一同吃午飯的邀請，打了個呵欠，拎著小賣部買的飯團和烏龍茶，徑直走上了天台。

　　這是她固定的午睡地點。

　　「希望沒被人占領吧。」

　　她推開了天台的門。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兩個發型怪異的不良。他們一個頂著金色的卷發，一個頂著衝天的刺蝟頭，被數十名氣勢洶洶的不良所包圍，場面一觸即發。

　　「真是熱血啊。」

　　久美子頗有興趣地靠在門邊，撕開了飯團的包裝袋，打算順便看看軟高不良們的水平。

　　但看著兩邊擺著一副虛張聲勢的樣子，僵持了不下十分鐘，她興致漸失，慢條斯理地吃起飯團，准備等吃完之後一齊將人給解決掉。

　　可沒想到食物還沒咽下去，金發和刺蝟頭已經將數十名不良打倒在地。

　　——還是閉著眼睛打的。

　　「不要再過來了！」

　　金發和海膽頭兩人站在躺了一地的不良中間，胡亂揮舞著拳頭。因為場面實在是過於搞笑，久美子被嘴裡的飯團噎了一下，瘋狂咳嗽起來。

　　她猛地灌了一口烏龍茶。

　　金發和海膽頭聽到她這邊的動靜，終於睜開了眼，驚訝地看著倒了一地的不良少年，又將視線移到了樓梯口的久美子身上。

　　「……全部都是我們打倒的？」

　　久美子嘴角微抽，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們難道，很強？」

　　金發和海膽頭面面相覷，再次將目光投向她。

　　久美子回了他們一個看智障似的眼神。

　　那名金發似乎看出她的輕視之意，立刻擺出了凶惡的樣子，衝著她走了過去，正准備揚起拳頭，卻被海膽頭擒住手腕。

　　「三橋，你想干什麼？」

　　「她在小看我們啊伊藤！「

　　「那也不能對女人出手。「

　　「原來你喜歡這麼俗套的台詞？」

　　久美子看著自顧自吵起來的兩人，搖了搖頭，繞過兩人，翻身爬上了天台的房頂。

　　「吵死了，別打擾人睡午覺。」

　　「哈？「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爭吵，卻又聽見她毫不客氣地頤指氣使道：

　　「順便再去弄張沙發上來。」

　　三橋和伊藤面面相覷。

　　……

　　轉學不到一周，閑的發慌的久美子已經把學校周圍都逛了個遍。

　　雖然她口口聲聲說千葉是鄉下，但東京該有的這裡倒是一樣不差，就連街頭的混混也不比東京少。她只是在便利店門口看了一會漫畫，就被三個身著花襯衫，從柏青哥店裡走出來的混混給包圍了。

　　「小姐姐，要不要跟哥哥們一起去玩？「

　　混混盯著她的臉看了看，輕浮地吹了個口哨，「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開的店……「

　　幾人油膩的打扮和輕佻的語氣，讓她眉頭輕佻，「搭訕？算了吧。「

　　久美子將漫畫放回書架，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名自稱哥哥的混混，見他顯然已經是叔叔的年齡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指著按摩店的方向：

　　「大叔去那種地方玩就行了，我還趕著回家呢。「

　　「一放學就回家，多無聊？「看她想要離開，幾人立刻迎了上來，試圖捉住她的胳膊，把她強行拉進巷子裡。

　　少女眼中閃過一抹寒光，正准備提膝頂向混混的關鍵部位，卻已經有人先她一步，一個直拳便將動手動腳的混混打倒在地。

　　「老師說，最近這附近有很多不三不四的人，女生還是結伴走比較好哦！「

　　理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對久美子眨了眨眼睛。

　　看著倒在數米外的混混，久美子愣了半天，直到理子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大原同學？「

　　她才猛然反應過來。

　　「你，是叫赤阪來著？「

　　「人家叫理子啦！「理子親昵地與久美子並肩，」一起回家吧，小美？「


第三章

　　連著好幾天與理子一道結伴回家，即便是性格冷淡的久美子，也挨不過她的熱情，兩人漸漸熟識起來。

　　這天放學。

　　「理子，一起走嗎？」

　　「抱歉小美，我今天有學生會的會議，你和別的同學一起走吧！」

　　久美子了然，卻無視了她後半句話，獨自一人走出校門。

　　但她似乎有一種只要落單就會被搭訕的特殊體質，就在放學路上的商業街街口，一群身著淺灰色立領校服的不良少年堵住了她。

　　為首的那人頂著個淺亞麻色的背頭，配上深綠色的迷彩T恤和手指粗的大金鏈條，顯得痞氣十足。

　　「喂，你是軟高的吧？」

　　他一臉不懷好意地逼近了黑發的少女。

　　久美子在開久高中的入學手冊上見過這套校服，卻沒想到開久的不良少年們竟然能把這麼樸素的顏色搭配得花樣百出。

　　當初她還說想要轉學去開久，不過遭到了組裡成員的一致反對，便不了了之。

　　「問你話呢。」不良的聲音大了一些。

　　久美子抿了抿唇，乖巧地點了點頭，卻用余光清點了一下對方的人數。

　　七個，拳頭搞不定。

　　她不著痕跡地將手伸向口袋，握住裡面的彈簧○刀柄。

　　「放輕松，我們不是來搭訕的。」

　　為首的亞麻色頭發的男生揮退了其他不良，但久美子也沒覺得對方會好意放過她，依舊是一臉戒備，等著對方開口。

　　「你認不認識兩個叫石橋和吉村的？」

　　是兩個陌生的名字。

　　她眉頭微皺，正准備搖頭，開久的不良又補了一句：「石橋是個金發。」

　　金發這個明顯的特征加上相似的姓氏，她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三橋的臉，遲疑了一陣。

　　半晌，還是給了否定的答案。

　　亞麻色頭發的不良似乎有些遺憾。

　　忽然，有人笑道：

　　「相良哥，讓她陪我們玩會吧？」

　　「那可不行，剛剛都跟人家說了不搭訕的。」

　　相良勾了勾唇角，帶著惡意的目光投向久美子，「不過，你沒騙人吧？」

　　「我剛轉學過來，不認識什麼叫石橋的金發。」

　　久美子神色淡淡，一臉坦蕩。

　　「嘖。」相良瞟了她一眼，輕嗤出聲，對著身後的小弟擺了擺手。

　　正當久美子以為他們轉身要走的時候，相良對小弟們笑道：「找那麼久也累了，讓她跟你們玩會吧。」

　　說完，他身後的兩個開久的不良就摩拳擦掌地衝著自己走了過來。

　　這家伙，性格還蠻惡劣的。

　　久美子冷冷地瞟了一眼相良的背影，迅速揮開了不良想要挾制她的手，一個提膝，撞向一人的下○半身，只聽見一聲悶哼，一個人倒在了地上。

　　「艸，臭女表子，你……！」

　　另外一個不良的拳頭貼著她的臉揮來。她略微後退，靈巧地避了過去，又略施巧勁，一記漂亮的勾拳砸中那人下巴，一擊倒地。

　　沒走多遠的相良聞聲回頭，看到兩個倒在地上再起不能的同伴，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還挺厲害的嘛？」

　　他並沒有立刻走到久美子的攻擊範圍之內，站在遠處細細地打量著她，嘴角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

　　「你叫什麼名字？」

　　他話音未落，一根木棍從身後砸向了她的腦袋。久美子堪堪避開，把偷襲的那名不良絆倒在地，狠狠地碾住了他握著凶器的手，衝著相良挑眉：

　　「太卑鄙了吧，對女人也這樣？」

　　相良吹了個口哨，竟然還為她鼓起了掌。

　　他輕蔑的態度讓久美子愈發不爽，但開久的不良越聚越多，儼然一副將她包圍的樣子。她毫不猶豫地從口袋裡摸出那把防身的彈簧○刀，穩穩當當地架在身前，心裡卻默默盤算著找機會逃跑。

　　看到她的刀，開久的不良們有些慌，相良卻眉角輕佻：

　　「女孩子家家，拿這麼危險的東西。」

　　說罷，揮退了小弟們，轉了轉手腕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緩緩走向少女。

　　「你們不要出手，我陪她玩玩。」

　　一個左勾拳迅速地揮向她的太陽穴，毫不留情。

　　但久美子早已從包圍她的人群中找到一個突破口。她一個側頭，順著相良出拳的方向揮退了他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氣。

　　正當相良以為她要出擊之時，她唇角微勾，虛晃一刀，衝出了人群。

　　相良暗罵一聲，連忙率人追了上去。

　　可久美子剛剛衝出包圍，就迎面撞上了一個高大魁梧，面容冷峻，留著飛機頭的不良少年。她鋒利的匕首劃破了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沒想傷人，暗道不好。

　　可一不留神，就被那名高大的不良一把擒住了手腕。

　　久美子也注意到那人身後跟著數十名開久的學生，儼然一副老大的樣子，而相良也帶著先前的幾人追了上來。

　　感受到手臂隱隱作痛，高大的不良眉頭緊皺，挾制久美子的手也使了些勁，只聽見「哐當」一聲脆響，她手上的彈簧○刀落到了地上。

　　這回算是栽了。

　　久美子手腕被面前的人捏得生疼，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來的正好。」

　　相良走近他們，幸災樂禍地衝久美子笑了笑：

　　「智司，把這家伙交給我吧。」

　　「怎麼回事？」低沉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她抬眼看向智司，發現對方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

　　相良聳肩，指著他身後一瘸一拐，捂著下身關鍵部位的小弟。

　　看著眼前少女的姣好面容，智司瞬間了然。

　　久美子的大腦也飛速運轉起來。

　　對方有不下二十人，自己若是直接攻擊他們的老大，即便是能僥幸逃脫，也免不了一場惡戰，自己說不定也會掛彩，不如動用女人的武器賭一把……

　　她輕輕低下頭，長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劇烈的疼痛讓她鼻尖湧上一陣酸意，瞬間變紅，淚水也充滿了整個眼眶。

　　「太過分了！」

　　智司聽到她的話，愣了一下。

　　她本來便身材嬌小，只能夠到智司的胸口。額頭和鬢角因為跑步而滲出了細小的汗珠，墨色的發絲貼在了白皙的臉頰上，顯得愈發我見猶憐。

　　「為什麼那麼多人欺負我一個啊！」

　　久美子紅著眼眶，瞪向智司。

　　這招裝哭對組裡的人屢試不爽，只要她眼睛一紅，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錯，組裡的人也會心軟，無奈地原諒她。

　　但她並不知道這招對這幾個初次見面的人是否有用，說不定還會起上反效果。她並沒有放松警惕，而是悄悄握緊了拳，尋找著智司身上的破綻。

　　果然，身後的相良聽到她的話，嗤笑出聲。

　　「真會裝，揍人的時候怎麼不哭？」

　　聽到他的聲音，久美子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抹心虛，卻還是以四十五度角抬頭，眼中噙著淚，可憐巴巴地直視著面前貌似老大的家伙，肩膀還隱隱有些顫抖。

　　簡直要把「無辜」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智司只覺得面前少女的手腕細得如同一根柳條，他交握著的拇指超出了食指一個關節還多，指尖劃過少女白皙細膩的肌膚，就像是在撫摩一塊上好的綢緞。

　　她撞進自己懷裡，紅著眼睛瞪著自己的樣子實在可憐到不行，就像是一只自投羅網的小白兔，而自己便是那個樹樁。

　　再加上她身上散發著的淡淡香氣，和掙扎時偶然的肢體接觸。

　　智司喉嚨有些發緊，擒著她的手也松了些許。

　　久美子吸了吸鼻子，等待著他最終的審判。

　　突然，智司開了口，嗓音低沉。

　　「夠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卻發現智司已經松開了對自己的挾制，「你走吧。」

　　他的聲音在久美子的耳裡宛若天籟。

　　她揉了揉被捏得通紅的手腕，用含著水霧的漂亮杏眼看了智司一眼，抿了抿櫻粉的唇，對他輕輕說了句「謝謝」。

　　智司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羽毛撩撥了一下，泛起些許漣漪，癢得不行。

　　「喂！」

　　相良沒想到智司這麼好說話，皺起眉，試圖拽住久美子，卻被智司攔在了原地。

　　久美子則是躲在智司身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向他做出一個「拜拜」的口型，迅速跑出人群，又遠遠地對相良比了一個表示勝利的「V」字手勢。

　　「她可是揍了我們三個人！」

　　相良頗為不滿，拽住智司的衣領。

　　「人找到了嗎？」

　　智司無視了他的話，掰開他的手指，余光卻不著痕跡地飄向少女離開的背影。

　　相良一聲冷哼，狠狠瞪了智司一眼，帶著小弟們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第四章

　　「片桐智司，私立開久高中二年生。中學的時候就頗有惡名，把瞪過他的人全部送進了醫院。現在是開久高中不良少年的頭領……」

　　久美子翻著組裡的小弟弄到的開久學生○資料，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面的紅腫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大小姐，要弄他嗎？」

　　一旁的金色飛機頭衝她比了個握拳的手勢，擠眉弄眼道。

　　「嘖。」久美子白了他一眼，將厚厚的一沓資料甩到他腦袋上，「我自己來。」

　　說完，便扭了一下脖子，走向自家的道場。

　　……

　　「小美，怎麼突然開始帶便當了？」

　　這天午休，理子看著久美子反常地出現在教室，頗為詫異。

　　「最近開始鍛煉了，要補充蛋白質。」

　　久美子打開裝了滿滿當當的牛肉和雞蛋的便當盒，正准備開動，卻發現理子的桌上只有一個孤零零的飯團。

　　「你的便當呢？」

　　她隨口問了一句。

　　「送給小三三了。」

　　「小三三？」久美子愣了一下，「誰啊？」

　　「三橋君……」

　　理子有些吞吞吐吐。

　　她的回答讓久美子猛地嗆了一下，她好不容易喘過氣，瞪大眼問道：

　　「你喜歡三橋那種類型嗎？」

　　聽到她直白的話，栗發的少女連忙紅著臉辯解否認，但她躲閃的眼神已經暗示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那家伙雖然實力還可以，但是說到氣度，伊藤要強上太多了。」久美子皺著眉咽下了增肌套餐，對理子認真說道。

　　她和三橋伊藤雖然不是一個班的，但偶爾會在天台上打照面，兩人惹過的事情她也能知道個大概。

　　「小三三雖然很卑鄙，但是關鍵的時候總是很靠譜，總之是個好家伙啦。」

　　理子雖然嘴上說著不喜歡三橋，但一言一行都在為他辯解，看來這兩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久美子盯著理子泛紅的臉頰，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喜歡就好。」

　　「真是的，沒有啦！」

　　理子又羞又急，生硬地轉換了話題。

　　「伊藤好像開始和成蘭女校的女生交往了，好像是叫早川京子來著，是個大美人哦！」

　　「欸。」

　　久美子一邊聽著理子的八卦，把自己便當盒裡的東西吃得一干二淨，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

　　千葉的大街小巷裡，總是不乏不良少年和混混們的打鬥和吵嚷聲，這天也不例外。

　　「你就是成蘭女高的大姐頭早川京子吧？」

　　「沒錯，你也想被我揍嗎？」

　　趕著回家的久美子毫不猶豫地抄著近道，卻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巷口停住了腳步，好奇地瞟了一眼。

　　只見亞麻色背頭的不良少年一把擒住了女生的手腕，笑眯眯地向後擰去。

　　又是這家伙。

　　她翻了個白眼，飛速走了過去，一把揮開了相良的手，站在了早川京子面前，「沒事吧？」

　　京子點了點頭，向她道了謝。

　　「又是你啊，陰險的女人。」

　　相良見到她，挑了挑眉，「最近經常聽小弟提到你呢。」

　　「是嗎？」久美子唇角微勾，「我怎麼不記得，應該是太弱了吧。」

　　她雖然不是愛惹事的性格，但自從上次同開久的人結下梁子，只要有穿著淺灰色立領制服的人同她搭訕，她二話不說就是一通狠揍。

　　一來二去，也有七八個了。

　　說著，她還用余光掃了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軟高學生，選擇性無視了躺了一地的開久不良，開口諷刺道：「你還真能厚著臉皮對弱者下手呢。」

　　「喂喂，你可別搞錯，我們才是受害者吧？」 相良指了指站在一旁瞪視著他的早川京子，笑著反駁。

　　久美子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啊，對了。」相良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打量了一下久美子，眯著眼睛開口問道：「女人，你認識一個叫三橋的金發吧。」

　　雖然是問句，但他是肯定的語氣。

　　「不認識。」

　　久美子懶得理他，冷冷地敷衍道，反倒是早川京子愣了一下。

　　「三橋哥？」

　　「果然沒找錯人。」 相良輕笑出聲，「這回智司也沒理由放過你了。」

　　聽到開久頭領的名字，久美子的眉頭一皺，卻給京子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退到一旁，按響了手腕。反正她已經做好了與相良打一架的准備。

　　就在一瞬間，相良的拳頭已經揮到了她的耳邊。

　　她借著自己嬌小的體型，一個側身，鑽到了相良身側，反手給了他一肘，忽然，聽到街角傳來了伊藤的聲音。

　　「京子？還有……大原？」

　　頂著海膽頭的不良少年朝著他們走了過來，看著躺了一地的人和僵持的久美子和相良，一臉迷茫。

　　「發生了什麼事嗎？」

　　雖然知道伊藤的腦袋不太好使，但這情況一眼就能看出來吧？她心裡默默地翻了個白眼，看到京子正准備開口解釋，便沒有說話。

　　但京子的反應卻讓她和相良面面相覷。

　　「人家，人家也不知道，這群人突然就圍了過來……」

　　先前一臉囂張的不良少女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在伊藤面前攪起手指，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

　　「他們為什麼躺在這裡？」伊藤環視四周。

　　始作俑者的早川京子立刻抬手指著久美子，「她突然出現，把他們都打倒了，還救了我！」

　　「哈？」久美子瞪大了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

　　海膽頭少年卻毫不猶豫地相信了京子的話，恍然大悟，一臉驚訝地看著久美子，「沒想到你這麼強！」

　　兩人的互動把久美子噎得說不出話來，她抬眼看了一下相良，對方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過開久要找的當事人來了，她也沒有打架的理由，便退到一旁，還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和頭發，正准備轉身走人。

　　相良也揉了揉後頸：

　　「反正你們都認識三橋吧？告訴我他的下落，省的跟那家伙一樣的下場。」

　　說完，他威懾似的，指了指牆角躺著的軟高學生。

　　他的話瞬間戳破了伊藤和京子身旁的粉紅泡泡，讓伊藤恢復了正常狀態，面色一凜：

　　「你找三橋什麼事？」

　　說到三橋，相良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卑鄙的家伙，可是從背後踢了我一腳。我肯定要把他找出來揍一頓，教他好好做人啊！」

　　「你想揍他，得先過我這關。」

　　伊藤對京子和久美子兩人使了個眼色，「你們先走。」

　　反正事不關己，久美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見京子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還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沒走兩步，便聽到木棍的悶響，伊藤已經滿頭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那個卑鄙小人！」

　　京子瞪大了眼，久美子也面色一沉，正准備衝上去，卻發現開久的不良們逐漸聚集了起來，又是一大片十幾個人，便一把拽住了京子的胳膊。

　　「趕緊去找三橋，這麼多人我們搞不定。」

　　「但是伊藤哥……」京子還有些猶豫。

　　「我們分頭行動更快一點。」


第五章

　　天上淅淅瀝瀝開始下起小雨。

　　有些道路還並沒有鋪上水泥，滿是泥濘。久美子一路小跑，棕色的皮鞋都粘上了星星點點的泥土痕跡。

　　她來到商店街，看到身穿灰色制服的開久學生，還特意繞道跑開，卻沒想到一轉頭還是碰上了熟面孔。

　　上次被她打倒的不良少年遠遠就認出了她，帶著一群人將她圍住。

　　「又讓老子碰見你了，這次你可別想跑！」

　　今天怎麼到處都能碰見開久的學生啊？久美子皺起眉，正准備攻向帶頭的兩個不良，身後傳來的低沉聲音卻讓她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是片桐智司。

　　「我只是路過。」

　　久美子回過頭，語氣卻極其敷衍，還用余光警惕著身後的兩人。

　　見那兩人沒有想要偷襲的意思，便將視線投向智司，握緊了拳，隨時准備往他臉上揮去。卻沒想到他又一次揮退了包圍她的小弟們，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只聽到智司開口道：

　　「你認識三橋嗎？」

　　久美子一時有些摸不清對方的想法。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她環視四周，皺了皺眉，開口反問道。

　　「如果我說我認識，難道你要揍我嗎？」

　　少女目光炯炯，直視著他的眼睛像琉璃一般，配合上輕蹙的眉頭，雖然是一副挑釁的語氣，在他看來卻像是在撒嬌似的。

　　智司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幾分。

　　「臭三八，怎麼敢這麼跟老大說話！」

　　她身側的不良試圖拽住她的衣領，卻被智司制止了，只見他擺了擺手，再次制止了自己的小弟。

　　這家伙，不是在小看我吧。

　　久美子的心中也莫名地產生了一種不甘和焦躁，不由得握緊了拳。

　　有人憤然開口：

　　「智司，這女人可是三番兩次挑釁我們啊！」

　　是久美子上次打趴下的兩人。

　　他們仗著人多勢眾，不懷好意地走了上來，摩拳擦掌：「這麼想惹事，你不會是喜歡那個叫三橋的家伙吧？」

　　智司聞言，眉間的皺紋又深了幾許，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面對兩人的挑釁，久美子無動於衷，只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其中一人的下身，語氣毫無波瀾：「你還能站的起來嗎？」

　　開久的不良們都愣了一下，突然有人「噗嗤」笑出聲來，隨即哄笑聲愈演愈烈。

　　「看我不把你的臉揍變形啊！」

　　那人面子上過不去，怒吼著揮拳襲向少女，被她輕松避開。

　　「住手。」

　　只聽見智司一聲怒吼，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那人也縮了縮脖子，退到一旁。

　　智司冷冷地瞪視著久美子：

　　「我不打女人，除非……」

　　沒等他話說完，他已經向著智司衝了過去。在一眾不良的面前高高躍起，踢中了他的側臉。

　　智司的臉頰因擦傷而滲出絲絲血跡。

　　久美子立刻退了兩步，重整態勢，再次出拳，卻被智司輕松格擋開了。她不依不饒，膝蓋頂向不良的腹部。智司退後一步，用手肘擋住了她的膝擊，絲毫沒有想要打她的意思，只是一味地防守。

　　少女的拳頭偶爾落在他身上，雖然不痛不癢，卻也讓他逐漸焦躁了起來，不由得動了點真格。

　　他環住了她的胳膊，向後一繳，試圖封住她的行動，但久美子卻靈巧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再次將拳頭揮向智司的臉頰。

　　但高大的少年卻又一次捉住了她的手腕，還是上一次被捏青的位置。

　　「給她點顏色看看！」

　　周圍的開久不良爆發出一陣歡呼。

　　「你要是哭著求饒的話，我……」

　　智司一如往常地說出威脅的話，但看到少女倔強的眼神和緊抿著的櫻粉嘴唇，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些。

　　他拽的位置還泛著青，久美子吃痛，本能地紅了眼眶，睫毛也微微顫抖。

　　看到少女泫然欲泣的樣子，智司的後半句卡在喉嚨怎麼也吐不出來了。

　　「誰會求饒啊。」

　　她一聲冷哼，輕巧地轉身，往他懷裡一鑽。

　　被人投懷送抱，智司整個人的身體都僵住了，可久美子只是趁機抽回了自己的手腕，順便給了他一肘子，迅速跑到了遠處，還不忘瞪了智司一眼。

　　智司似乎嗅到了少女的發香，又發現她白皙的手腕上又留下了紅色的指印，與先前的青紫斑駁交錯，格外明顯，突然有些心虛，迅速別開目光。

　　「這次就放過你，沒有下次了。」

　　他嗓子有些啞，還驚覺自己的某個部位似乎有覺醒的趨勢，好在校服下擺蓋過膝蓋，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異常。

　　久美子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沒想到這一次智司也放過了她，驚愕地盯著智司。

　　開久的不良們也一臉驚詫，畢竟久美子是唯一一個傷了開久頭領兩次還沒被送進醫院的人，紛紛對其行起了注目禮。

　　「老大，相良哥和軟高的一個叫伊藤的家伙打起來了！」突然有人喊道。

　　「走了。」

　　智司聞言，毫不留情地轉身帶著小弟們離開了。但泛紅的耳根暗示著他實則落荒而逃。

　　她也才反應過來，「我是要去找三橋來著……」

　　「麻煩死了，那家伙哪裡能找到嘛。」

　　她狠狠地撓了撓頭，又想到對方壓倒性的人數，靈機一動。

　　「干脆報警吧。」

　　……

　　被警察看守校門的開久高中裡，不良少年也終於安分了一些。

　　相良的頭上和身上都掛了彩，無精打采地癱在椅子上，吃著小弟送來的水果。智司則是靠在另外一張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次開久真的被小看了啊！」

　　相良啃了一口蘋果，卻咽不下這口氣，狠狠地將果核扔在地上。

　　高大的不良少年卻沒有做聲。

　　「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他還是沒有做聲。

　　「喂，智司！」

　　周圍的不良少年們看到相良心情不佳，都縮在一旁裝成鴕鳥，氣氛非常僵硬。

　　相良「嘖」了一聲，看了一眼智司臉頰上的擦傷，似乎聯想到了什麼，對一旁的小弟們隨口問了一句：「傷了老大那個軟高的那個女人，查到叫什麼了嗎？」

　　「大原久美子，這學期剛轉學過來的。」回話的那名小弟似乎被久美子揍過，一副咬牙切齒的語氣：「等條子撤了，老子一定要讓她好看。」

　　相良一聲輕笑，踹了一腳智司的沙發。

　　「聽到沒？叫大原久美子。」

　　開久的老大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底，他抱著胸，終於開口道：

　　「你們不許出手。」

　　「憑什麼！她可是三番兩次挑釁我們……」

　　開久的不良們頗為不滿，卻被開久的二把手的一句話給鎮住了。

　　「你不是看上那個女人了吧？」

　　相良一開口，開久的不良們都倒吸一口涼氣，但聯想到老大最近反常的行為，卻不由得不多想。

　　「啰嗦。」

　　智司只是冷冷地丟下兩個字，離開了學校後舍，因為相良的話正中了他的心事。亞麻色頭發的不良少年卻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

　　軟葉高中的天台，已經完全變成了三橋和伊藤等人的地盤。

　　久美子吃飽了飯，在長椅上睡起午覺。

　　「你這女人也太過分了吧，長椅可是我從中庭拆下搬上來的！」

　　「是佐川搬上來的吧！」

　　沒等久美子開口，理子已經吐露真相，一點也不給三橋面子。

　　久美子還補了一句：「不是說要沙發的嗎？」

　　「有就不錯了！」

　　她覺得躺得有些不舒服，翻了個身，躺在了理子的腿上。

　　「憑什麼她睡覺的時候有膝枕啊！」

　　「小美是女孩子啊！」

　　三橋和理子的鬥嘴聲讓久美子遲遲無法入睡，再加上伊藤不知道怎地也加入了戰局。

　　「惹上了開久，你打算怎麼辦啊？！」

　　「哈？關我什麼事？明明是今井先和開久動手的吧？」

　　「最開始我們揍了那個混混的時候，就已經惹上不能惹的人了吧！」

　　「這都是誰的錯啊？！」

　　眼看著寶貴的午休時間就要結束，久美子終於怒了，她猛地坐了起來。

　　「吵死了！就不能讓人好好睡個覺嗎？」

　　「所以說憑什麼你……」

　　「你們以為能全身而退是托了誰的福啊？」

　　三橋和伊藤瞬間心虛，閉上了嘴。

　　沉默了一會，三橋終於嘆了口氣。

　　「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了啊。」

　　伊藤也無精打采地趴著椅背，「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理子開口安慰道：

　　「最近開久的校門會有警察看守，你們可以放心一陣。」

　　三橋和伊藤聞言，都松了一口氣。

　　久美子打了個呵欠，隨口問道：

　　「你們揍人為什麼還留假名啊？」

　　「那家伙可是道上的，好像是什麼銀龍會。」

　　「竟然還指使高中生辦事……」

　　久美子陷入了沉思。


第六章

　　這天，久美子照例與理子一道放學回家，兩人路過街角的便利店，理子的腳步頓住了。

　　「小美，我去買點東西，你稍微等我一下。」

　　「嗯。」

　　久美子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擺在門口的書架，拎了一本《周刊少年SUNDAY》，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忽然，耳尖的她突然聽見馬路對面傳來男子的怒吼。

　　「這麼久還沒找到人，還惹上了條子？！」

　　真是的，吵死了。久美子皺眉，忍不住回了個頭，卻發現那裡站著的兩個不良少年有些眼熟。

　　「……智司和相良？」

　　她放下了漫畫，定睛一看，他們二人同一名飛機頭的小混混站在一起，旁邊還有一輛白色的豐田。

　　久美子眯了眯眼，車牌號讓她覺得有些似曾相識。「那是銀龍會的車……」

　　「到底有沒有在聽啊！我可是看中你的能力才讓你當的開久老大啊！！」

　　那個飛機頭的混混罵罵咧咧，智司和相良卻一言不發。

　　這種虛張聲勢的弱雞，明明一拳就可以打倒，卻還是一副低聲下氣的樣子。這讓久美子心頭冒出一股無名火，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漫畫，牙齒也咬的咯咯作響。

　　「久等了，小美。」理子卻在這時候從便利店裡走了出來，久美子只能裝出一副看漫畫入迷的樣子，余光卻還是瞟向馬路對面，卻發現從車上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子，比智司還要高了半個頭。

　　那個人，久美子在照片上見過。

　　「銀龍會的少當家，月川……」

　　「真是的，你怎麼也跟小三三一樣，想看就買回去看嘛！」理子見久美子捧著漫畫不願撒手，顯得有些生氣。

　　久美子只見月川在智司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就轉身回了車上，揚塵而去。

　　「你聽見了嗎？！」

　　「你們聽見了嗎？！」

　　理子和那個小混混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知道了。」

　　一直一言不發的智司終於開了口，他向前了一步。那個混混才猛然發現智司比自己高了接近一個頭，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知道就好。」

　　久美子也回過了神。她裝作戀戀不舍放下漫畫的樣子，卻與馬路對面的相良四目相對。相良挑了下眉，對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悄悄用胳膊撞了一下智司。

　　久美子連忙低下了頭，當做沒看見他們，迅速跟上了理子的腳步。

　　智司冷著一張臉，沒有理會相良，而是目送著混混離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喂。」相良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出聲道：「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他指的是三橋和伊藤的事情。

　　智司依舊沉默著，並沒有回答相良。

　　「你該不會是被那兩個家伙打怕了吧？」相良輕笑一聲，吐出的話語卻充滿了挑釁的意味，「我腦袋上的傷可還沒好全呢。」

　　之前智司與三橋的單挑，因為警察的到來而不了了之。不過他們也借此弄清楚了，當初打了銀龍會的人便是三橋和伊藤，石橋和吉村也是他們倆留下的假名。

　　見智司依舊一言不發，相良眯起眼睛：

　　「該不會是因為女人……」

　　智司心中一動，卻只是瞟了他一眼，終於開了口。

　　「三橋和伊藤的事情肯定要做個了斷，」他頓了一下，「但我也不想被他們這樣呼來喚去的。」

　　相良立刻明白了智司話裡的「他們」指的是銀龍會。他愣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

　　智司白了他一眼，「你開心個什麼勁？」

　　相良聳了聳肩，臉上笑意更盛。

　　……

　　大原組的道場裡，身著白色道服的久美子握著木質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往橘健介的腰腹刺去。

　　「今天大小姐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啊？」

　　圍觀的組員們捂著身上的青紫竊竊私語。

　　只見橘一聲大喝，架住了久美子的短刀，將武器比在少女的頸間。

　　「一本！」

　　組員們「唰」地站了起來，為橘鼓起了掌。

　　久美子接過飛機頭遞過來的毛巾，擦去了額角的汗，猛地灌了一口礦泉水。

　　「發生了什麼事了？」橘松了松腰帶，「今天的節奏有點亂。」

　　她搖了搖頭，把整瓶水一飲而盡。

　　橘健介見她不做聲，也並未追問，只是囑咐道：「最近銀龍會好像在找兩個軟高的學生，你也小心一點。」

　　她一聽便知道找的是三橋和伊藤，皺起眉頭。

　　「嗯，他們還在指使開久的學生辦事。」

　　一想到那個單手能制住自己的家伙，被一個小混混頤指氣使，久美子氣得捏扁了手中的礦泉水瓶。

　　身旁的小弟們見狀，立刻高呼：

　　「可惡的銀龍會！竟然敢觸了大小姐的霉頭！」

　　「干掉他們！」

　　「沒錯，滅了他們！」

　　組員們已經摩拳擦掌，義憤填膺，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到銀龍會的地盤去干架。

　　橘輕咳兩聲，震住了場面，緩緩開口：

　　「最近銀龍會確實挺囂張的，不僅來我們罩著的店鋪吃霸王餐，還敢到我們的地盤賣藥了。」

　　久美子瞬間就抓到了他話中的重點。

　　「他們哪來的貨源？不會是九……」

　　她看到橘對她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瞬間閉了嘴，面色微沉。

　　橘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你遲早也要接觸這些事情。」

　　說完，便離開了道場。

　　……

　　智司難得沒有帶著小弟，獨自一人走在街上，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久美子。

　　她也注意到了高大的不良少年，微怔了幾秒，主動開了口：

　　「一個人？」

　　久美子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他的小弟們的身影。

　　智司沒想到她會主動跟自己搭話，躊躇了幾秒，還是點了點頭，「嗯。」

　　半晌，又神差鬼使地補了一句：「去吃點東西。」

　　「這樣啊。」

　　少女恍然，嘴角微勾，對智司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白皙的肌膚在夕陽的照耀下，變成了健康的淡粉色，眉毛彎彎，眼神柔和還帶著笑意，智司一時想不到什麼好的比喻，只覺得她比之前見到的幾次還要漂亮幾分。

　　又驚覺自己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卻沒想到久美子非常自然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眨了眨眼。

　　「要不要去咖啡廳？我請客。」

　　原本打算去吃拉面的智司眉頭一皺，但看到少女期待的眼神，只能把想要脫口而出的拒絕咽了下去，回了個悶悶的「嗯」字。

　　……

　　兩人一路無話。

　　初夏的微風從智司耳邊吹過，把少女的發香帶到他的鼻尖。身側的少女腳步輕快，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這讓他心中的焦躁也淡了幾分，又不免開始疑惑起來。

　　她是什麼目的？

　　不過沒等他想明白，耳邊突然聽到了久美子的聲音。

　　「還沒自我介紹過吧？我叫大原久美子。」

　　他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雖然是從小弟那邊聽說的。

　　「片桐智司。」

　　他像征性地回了一句。

　　「我早就知道了。」

　　聽見她的話，智司的心髒突了一下，迅速將目光移到遠處，想要掩飾內心的慌亂，卻沒想到久美子突然揮拳砸向了他的下顎。

　　智司眉頭一皺，用結實的胳膊架住了她的攻擊，少女的飛踢又緊隨其後。他穩穩地避開了久美子的小腿，一個側身，用手掌擋住了少女的手肘，另外一只手已經將她的右手手腕牢牢握住。

　　「還不長記性？」

　　他嗓音低沉，瞟了一眼久美子，猛地甩開了她，心中的喜悅蕩然無蹤，已然是怒火中燒。

　　果然是在耍他吧，不知道是不是三橋的手筆，自己還輕易就上當了，簡直就是個笨蛋。想到這，智司面色一沉，嘴角也垂了下去。他挺直背脊，雙手插著口袋，行進的步伐也大了一些，一眨眼就將久美子甩在身後。

　　「等等啊！」久美子連忙小跑著追上去，拽住了智司的衣袖。

　　他瞟了一眼少女修長纖細的手指，猛地抽了手，心中怒意更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顯得有些委屈，櫻粉色的唇輕抿，再次拽住了智司的衣袖：

　　「抱歉啦。」

　　兩人站得很近。

　　智司一低頭，甚至還可以看見少女臉上細小的絨毛。她睫毛極長，時不時蒲扇一下，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倒映著自己，一臉真誠，絲毫沒有戲耍他的意思。

　　智司覺得耳尖有些熱，移開了目光，不再敢看她，怒意也去了大半，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

　　「你到底想干什麼？」

　　久美子松開了他的衣袖，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小聲嘟囔了一句：

　　「果然好強啊。」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我可是開久的老大。」他冷冷地開口，卻看到少女輕撫著被他抓過的手腕，不由得皺起眉。

　　「沒事吧？」

　　久美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自己的手，對他笑著搖了搖頭。

　　智司松了口氣，悶悶地喚道：

　　「走了，不是要去咖啡館。」

　　久美子卻沉吟半晌，回了他一句，「不去了。」

　　不良再次皺起眉，正當他糾結起剛才自己的態度是不是讓她生氣了，少女已經走到了他身側，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剛剛消耗了那麼多體力，咖啡店可吃不飽。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拉面，帶你去！」

　　少女的語氣輕快，還帶著些許雀躍。

　　智司被她親昵的動作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已經被久美子拖著走了很遠。


第七章

　　久美子拉著智司去了大原組地盤上的商店街。不少攤主店主見到她，還親切地同她打招呼。

　　「小美，好久不見，越長越漂亮啦！」

　　「沒有啦，您才是越來越年輕了。」

　　「剛出爐的可樂餅，要不要來一盒？」

　　「謝謝爺爺，一個就好。」

　　大叔大嬸的熱情讓開久的老大有些手足無措，他跟在久美子的身後，不斷接過攤主們送來的東西，沒一會，手裡已經是滿滿當當。

　　「這是男朋友啦？小伙子還挺帥的，比得上大叔我當年的一半吧。」

　　聽到「男朋友」的稱呼，智司眉頭一皺，正打算開口否認，卻發現久美子已經笑著同攤主寒暄起來，絲毫沒有想要辯解的意思，心跳莫名地快了幾分。

　　兩人穿過了商店街，智司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不否認？」

　　「嗯？」久美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男朋友的事情。

　　「一個個解釋不是很麻煩嗎。」

　　她三下兩下解決了可樂餅，毫不在意地說道。

　　智司雖然預料到是這個理由，心裡卻不免有些失落，但他猛地搖了搖頭，將這種想法甩到腦後。

　　兩人走到拉面屋門口，久美子拉開了木門。

　　「歡迎光臨！」

　　裡面傳來了店主中氣十足的招呼聲。他從後廚探出頭，看到久美子，臉上揚起驚喜的笑容。

　　「這不是久美子嗎？回千葉上學了？」

　　少女領著智司坐到了桌邊，熟練地把手上的食物掛在了旁邊的掛鉤上，對店主笑著打了招呼，順便點了個單。

　　「嗯，這學期剛轉回來。我還是老樣子，多加點蔬菜！」

　　她把菜單遞到了智司手上，又補充了一句，「他們家的面很細，硬一點口感剛好哦。」

　　智司點了點頭，對店主說道：

　　「跟她要一樣的，超大份。」

　　「好嘞！」店主對後廚報了遍菜名，本人卻沒走進去，反而靠在一旁，同久美子聊起天來。

　　「這是你男朋友嗎？」他抱著胸，審視起久美子對面的不良少年，又將視線投向久美子，擺出了一張哭喪臉，「可惡，要是我再年輕個二三十歲，還輪不上你這小子呢。」

　　久美子被他的話逗笑了，擺了擺手。

　　「您現在也很有魅力嘛。」

　　她抿了一口水，突然想起智司似乎有些在意「男朋友」的稱呼，終於開口否認道：

　　「這也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剛好碰到，一起來吃面而已。」

　　店主還沒來得及繼續八卦，老板娘已經端著兩碗拉面從後廚走了出來，放在了久美子和智司面前，對兩人笑道：「別聽他開玩笑，快趁熱吃吧。」

　　說罷，她狠狠地擰了一下店主的耳朵，把他拉回了後廚。

　　久美子點了點頭，順手給智司遞了一雙筷子。

　　智司接過筷子，盯著低頭吃面的久美子看了半晌，也動起筷來。

　　不得不說這家拉面的味道確實不錯，再加上他肚子本來就餓，很快就吃完了面，甚至把湯也喝得一干二淨，早早放下了筷子，表情不知不覺地變得柔和許多。

　　久美子也吃完了，瞟著智司早已空蕩蕩的碗，還頗為驕傲：「這家店好吃吧？」

　　智司點了點頭。

　　少女擦了嘴，正准備付賬，面前的不良少年已經給老板娘遞了一張千元紙鈔。

　　「一起付。」

　　「真是的，說好了我請客的！」少女皺起眉，頗為不滿地看著智司，從錢包裡掏出同樣面額的錢，試圖塞進他的口袋。

　　「下次吧，我送你。」

　　智司按住了她的手，替她拿起了掛在一旁裝了滿滿當當的塑料袋。少女挨不過他，只能無奈地把飯錢收回錢包，跟著不良走出拉面屋。

　　「改天去吃中華料理怎麼樣？」

　　「嗯。」不良少年點了點頭，「你對這片很熟？」

　　「那當然，這都是我們組罩著的店……」

　　她猛地回過神，停住了腳步，卻發現智司似乎沒注意到她說了什麼。

　　高大的不良少年走了幾步，見她依舊站在原地，開口催促了一聲，「怎麼了？」

　　她才回過神，正准備跟上他，又猶豫了幾秒，神使鬼差地開口問道：

　　「你為什麼在給銀龍會辦事？」

　　聽到少女的口中吐出意想不到的三個字，智司皺起眉，「什麼？」

　　「不，沒什麼。」

　　她搖了搖頭，隨口搪塞了一句，快速走到了他前面。不良少年眉間的褶皺愈深，他一把按住了少女的肩膀，「你怎麼知道銀龍會？」

　　久美子試圖擺脫他的挾制，卻耐不住智司的力氣實在是太大，只得無奈道：

　　「你應該聽過大原組吧？」

　　智司微怔。

　　雖然他不太關心這方面的事情，卻也對這個組織有所耳聞，還聽小弟們提過，有幾個非常強的前輩畢業之後進了這個組織。

　　可是這和她有什麼關系？

　　趁著他愣神，久美子甩開了他的手，本想將水手服的袖子拉至上臂，卻卡在胳膊肘。

　　「真麻煩。」她小聲抱怨了一句，將長發勾到頸側，手伸向自己的衣領。

　　「你打算干什……」

　　看到她一副寬衣解帶的架勢，智司前所未有地慌亂，但躍入眼簾的小片龍紋刺青卻讓他的話卡在喉嚨裡，訥訥出聲：

　　「用不著這樣。」

　　「不這樣你會信？」久美子毫不在意地整了整衣領和頭發，白了智司一眼，但智司滿腦子已經是她白皙肌膚上的艷麗色彩，心虛地不敢看她，耳朵也有些發熱。

　　可他一想到面前的少女就這樣大大咧咧地把肌膚展露在自己面前，胸口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悶聲道：

　　「為什麼告訴我？」

　　「有什麼為什麼的？」久美子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我想告訴誰告訴誰唄。」

　　智司被她的話噎了一下，心裡有些發酸，故作冷淡地「哦」了一聲，轉身欲走。

　　久美子沒想到他毫無反應，連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喂！」

　　「什麼事？」智司腳步一頓，猛然回頭，久美子立刻撞進了他懷裡。

　　可她也趁機拽住了他的衣襟，皺著眉瞪視著他：「你為什麼被銀龍會的家伙那樣使喚啊？」

　　聽到久美子一語道破自己心中所想，智司之前所有的不快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暖意。但他面色不顯：

　　「關你什麼事。」

　　「你這樣的身手，去哪不行？」久美子白了他一眼，顯得有些生氣，「就算是讓我使喚也比現在好吧？」

　　說著，她還忍不住用拳頭砸了一下智司胸口，力道不重，讓他覺得有些癢。

　　要是這種使喚方法，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智司突然產生了這樣一種奇妙的想法，但他很快就將這個想法甩到腦後，沉聲道：「開什麼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

　　久美子狠狠地松開他的衣襟，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智司無奈，「大原。」

　　他一連叫了幾聲，少女都沒有理會。

　　眼看久美子就要越走越遠，他大步衝了上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卻再次被她給甩開了手。

　　「別碰我，我跟你不熟。」

　　她氣鼓鼓的樣子，讓智司啞然失笑。

　　他再次追上她，直接拽住了她的手腕，手上用了點勁，聲音前所未有地溫柔。

　　「久美子。」

　　聽到智司直呼自己的名字，久美子怔了一下，心跳驀地變得飛快，腳步也停了下來。

　　「你這家伙，怎麼老喜歡拽人家手腕啊？」

　　她低下頭，試圖抽回自己的手。

　　但智司的手掌像鋼鉗一般紋絲不動，她不由得眉頭輕蹙，頗為不滿地瞪視著對方，語氣裡多了幾分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撒嬌之意。

　　「別生氣了。」智司開口。

　　她別扭地回了一句，「不關你的事。」

　　但看到智司無措的樣子，聯想到自己先前幼稚的行為，久美子非常稀奇地紅了臉，小聲嘟囔著：「我沒生氣。」

　　見她表情陰轉多雲，智司終於松了口氣。

　　天色漸晚，夕陽的余暉披在少女身上，為她的黑發鍍上一層金色的霞光，泛紅的耳垂和臉頰藏在黑發之中，若隱若現，被眼尖的智司看到，一時竟然有些愣神，都忘了松開她的手腕。

　　「可以松開了嗎？」

　　久美子輕輕扯了扯手臂。

　　「哦，嗯。」

　　智司悶悶地應了一聲，放手的時候卻對她的體溫有些戀戀不舍，胸口也莫名地有些失落，好在她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再不走就天黑了。」

　　他點了點頭，立刻將失落的情緒甩到腦後，大步跟上了她，「我送你到家。」


第八章

　　「佐川在東京被人打了？」

　　「嗯，我放學准備去一趟東京的醫院，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久美子看著匆忙收拾書包的理子，眉頭一皺，開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欸？」

　　「說不定會弄到很晚，你可以住我家。」

　　理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回家和爸爸說一聲，我們車站見吧。」

　　久美子對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兩人坐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車，終於趕到了東京的醫院。可憐的佐川渾身打滿了石膏，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他的病房卻意外的熱鬧，除了他的班主任椋木老師之外，就連理子的父親也來了。

　　「不好意思小美，你還特地陪我一起來，」理子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和椋木老師大眼瞪小眼的父親，一臉歉意，「我今晚不在你那過夜了。」

　　「沒事，反正周末，我也打算去找我朋友。」

　　久美子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目送著他們三人上了晚班車，卻沒有馬上回家，而是直奔自家的公寓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一輛漆黑的哈雷IRON883孤零零地停在車位上，雖然上面蓋了防水布，卻也積了不少灰。這是她母親的車，但因為工作太忙，已經很久沒騎過了。

　　母親年輕的時候，好像是東京地區挺有名的暴走族，和父親認識之後才漸漸隱退。在她上小學的時候，因為性格不合同父親離了婚，並帶著她搬到了東京。現在經營著一家頗為小眾的改裝車配件公司。

　　「真是暴殄天物。」

　　少女抖落了防水布上的灰塵，檢查了一下車子，看見母親沒忘記放干淨油箱，也取下了蓄電池，才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她重新蓋上防水布，興致勃勃地計劃起明天要去哪個地方飆車了。

　　……

　　由於家庭和性格的原因，久美子的女性朋友屈指可數。赤阪理子是一個，而另外一個便是她轉校前的同班同學——成瀨果音。

　　此刻，她將車停在了一幢破舊的雙層出租公寓樓下，敲了敲左數第一間的門。

　　「果音，在嗎？」

　　並沒有應答。

　　「沒聽她說過這個時間有打工啊？」

　　久美子再次敲了敲，從隔壁房間裡走出來一名痞裡痞氣的英俊男子，他頂著一頭凌亂的卷發，睡眼惺忪地對少女敬了個禮當做招呼。

　　「喲，小美，好久不見。」

　　男子名為嵯峨澤春，是一位美容師，同果音檔了很多年鄰居了。他輕浮地勾住了久美子的肩膀，「我准備出去玩，要不要一起來？」

　　久美子嬌笑著同他問了好，手上的動作卻毫不留情，一把甩開了春的胳膊，還反擰了一下。

　　「真是的，小春哥太愛玩了啦。」

　　春吃痛，不由得退了兩步，甩了甩自己的手，「來找果音玩？」

　　少女點了點頭，指著身後的黑色哈雷，笑道：「帶她兜風去。」

　　「真是會耍帥啊，」春揉了揉後頸，「不過聽說果音有臨時的工作，好像是電影部的客串來著？」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他們在學校拍嗎？」

　　男子聳肩，還打了個呵欠。

　　「算了，找找就知道。」

　　久美子果斷地翻身上了車，揮別了春，向著聖寶石學園的方向駛去。

　　純黑的重型摩托沿著河堤的道路一路轟鳴，很快就到了學校附近。久美子余光一掃，卻發現河岸附近，一群身著不知哪個學校的校服的學生，將兩個聖寶石學院的學生圍在中間。

　　她猶豫半晌，還是把車停在路邊，衝上前去，一個反繳，輕松把其中一名學生摔倒在地。

　　「小美！？」

　　所有人都盯著她，其中一名聖寶石學院的女生還驚呼出聲。

　　「果音？你在這裡干什……」

　　久美子抬起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她背後不遠處的橋下，坐著導演和學校電影部的人，攝影機黑洞洞的鏡頭正對著她們，顯然是把一切都拍了下來。

　　她立刻松開了那名學生演員，幫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我……我去找地方停車。」

　　久美子指著自己隨意靠在路邊的摩托，對果音和其他人擠出一個尷尬的微笑。

　　……

　　久美子給電影部的同學們買了水當做賠禮道歉，順便還給演員們做了一下動作指導，拍攝很快就順利結束了。

　　她給氣喘吁吁的果音遞了一瓶水。

　　「辛苦啦。」

　　短發的少女笑著接過了水，「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特地來找你的嘛。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我請。」

　　果音點了點頭，又補了一句，「不用請我的。」

　　「知道啦。」久美子也沒有堅持。

　　成瀨果音的父親欠下巨額賭資，母親又在中學的時候去世了。她早早就被迫開始打工還債，卻不願意接受別人的施舍，對金錢的事也非常敏感。

　　她只能載著果音來到了附近一家便宜的家庭餐廳，卻沒想到是她打工的店。

　　「你到底在打幾份工啊？」久美子扶額。

　　「四、五份吧。偶爾也會有時薪高的工作。」果音低頭抿了一口水。

　　「這樣哪有時間享受校園生活嘛？」久美子無奈道：「為什麼不讓我媽幫你，你可以慢慢還到工作為止啊。」

　　「小美怎麼老說這種話。」果音堅定拒絕了她。

　　看到果音面露不愉，她只能住了口，但果音卻嘆了口氣，「其實，最近有一個匿名的大叔幫我把剩下的錢給還了。」

　　「欸？」久美子愣了一下，「匿名？」

　　果音點了點頭。

　　「是不是你父母的熟人？」久美子蹙額。

　　「不知道，但總覺得很奇怪。」

　　「畢竟三千萬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他有要求你做什麼嗎？」

　　果音搖了搖頭，擠出一抹笑容，轉換了話題：

　　「新學校怎麼樣？」

　　久美子見果音不願再提借款的事情，也只能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很普通啊，就是離家近，其他地方跟聖寶石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真擔心你這性格，能不能交到朋友啊。」果音輕笑出聲。

　　「我性格很爽朗吧？反倒是你，別扭死了，能不能坦率地接受一下別人的好意啊。」

　　「才沒有！」

　　「嘖，死傲嬌，暗戀人家一年多都沒去告白……」

　　果音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沒再回應久美子的話，而是低下了頭，沉默半晌。

　　「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都是地球人嗎？」久美子一臉不以為然。

　　「小美不會懂的啦，」果音苦笑著搖了搖頭，「你條件比我好太多了。」

　　「說什麼傻話，」久美子打斷了她，果斷反駁道：「你可比我受歡迎，還有學弟暗戀著呢。」

　　「我怎麼不知道？」果音一臉詫異。

　　「你眼裡就只有那個朱雀奏嗎？好好看看周圍啦。」久美子無奈。

　　聽到好友直言不諱地說出了對方地名字，果音有些惱羞成怒。「為什麼老是在說我的事情？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要當我男朋友的人，起碼要比我強吧？」久美子聳肩，眨了眨眼睛，「顯然是你這邊更現實一點。」

　　看著笑得一臉無辜的友人，果音嘆了口氣。

　　「趕緊有個人來制住你吧。」

　　與此同時，躺在自家床上的片桐智司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尖，眉頭緊蹙。

　　「花粉症？」


第九章

　　害佐川入院的犯人，三橋只用了不到一周就找到了。佐川不久之後出了院，這件事情也告一段落。

　　久美子扒拉著便當盒裡的水煮雞胸肉，嘆了口氣。

　　「啊，好閑啊。」

　　三橋趴在椅背上，也附和了一句。

　　「好閑啊。」

　　「要不我們打牌吧？」

　　久美子靈機一動，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兩副撲克牌，甩到三橋和伊藤的面前。

　　「賭什麼？」三橋欣然同意。

　　「明天的便當？」久美子提議道。

　　原本打算加入的伊藤聞言，把京子送給他的便當護在懷裡，「我Pass。」

　　「你是怕輸嗎？」三橋撇了他一眼，發動了激將法，單純的伊藤眉頭一皺，立刻著了他的道。

　　「來就來，誰怕誰！」

　　但他們才開始沒多久，風紀委員的理子就制止了他們：「小美，說了多少遍了，撲克、花牌和麻將都不能帶來學校！」

　　「但是，但是人家很無聊嘛。」

　　黑發的少女立刻低頭四十五度，對著手指，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五子棋都玩膩啦。」

　　但她這招已經對理子毫無作用，理子毫不留情地沒收了她的撲克牌。

　　「真是愛多管閑事的女人啊！」

　　三橋一見到理子就忍不住開口諷刺，兩人很快就旁若無人地鬥起嘴來。

　　久美子頓時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百萬瓦的電燈泡，默默搖了搖頭。

　　「干脆翹課去游戲廳吧。」

　　她轉身便翻出了校門。但接連在兩個游戲廳門口撞見巡邏的警察之後，久美子放棄了這個想法。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她舉頭望天望天，一臉無奈。

　　「難得翹一次課，整個千葉的警察都出動了嗎？」

　　但不願回家的她沉思半晌，很快就靈機一動，又有了新的主意，徑直往開久高中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那家伙這個點在不在呢……」

　　她腳步輕快，還哼起歌來。

　　……

　　開久高中的校舍後，幾個混混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相良猛躺在屬於開久老大的沙發上，吹了一下剛剛挫完的指甲，無精打采地伸了個懶腰。

　　「好閑啊，不如去街上隨便找人麻煩吧。」

　　他話音剛落，突然看見身著深灰色水手服的黑發少女，輕而易舉地翻過了學校的圍牆，跳進了開久校舍的花壇之中。

　　她翻身出了花壇，拍了拍身上的草和泥，站到不良們的面前。

　　是久美子。

　　她手上拎著個塑料袋，環視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人的樣子。

　　開久的不良們基本都見過了她，面露警惕地圍了上去。相良也站在其中，他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地看著久美子。

　　少女並沒有發現智司的身影，便將視線投向了開久的二把手。

　　「你們老大呢？」

　　相良事不關己地搖了搖頭，「誰知道。」

　　久美子頗為遺憾，「我還說想給他一個驚喜，才特地翻牆進來，你們這警察還不少啊。」

　　「哦？多謝你提醒，我還以為警察都走了，正准備出去找樂子呢。」相良重新坐回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沒想到你就送上門來了。」

　　開久的小弟們聞言，都愈發逼近久美子，開始摩拳擦掌起來。

　　黑發的少女連忙舉起雙手，順勢揚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塑料袋。

　　「我可不是來找麻煩的。」

　　相良的視線投向了她的袋子，好奇道：「那是什麼？」

　　「慰問品啦，賠禮道歉用的。」

　　久美子笑盈盈地走到相良面前，把塑料袋上的東西倒在沙發上。裡面除了泡面，零食和撲克之外，甚至還有兩包香煙。

　　開久的二把手愣了半晌，放聲大笑。

　　少女站在原地，靜靜地等他笑完，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相良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一聲冷哼。

　　「別以為你這樣做，先前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了。」

　　久美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是你們先上來搭訕的吧？我這是正當防衛。」

　　「三橋和伊藤的事情就不算數了？」

　　他站起身，雙手插進口袋，冷冷地俯視著久美子。

　　久美子愣了一下，面色一沉。

　　「要是想找回開久的場子，那隨便你。」

　　她又在二把手的耳邊補了一句，「但是別給別人當槍使。」

　　說罷，她退了一步，雙手合十，無辜地眨了眨眼：「吶，跟人家握手言和嘛。」

　　「嘖。」相良輕嗤出聲，重新坐回沙發，似乎在思考她說的話。久美子見狀，笑著把帶來的東西發給了開久的不良少年們，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半晌，開久的二把手再次開了口。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

　　他似乎默認了少女明顯的收買行為，把腿架在沙發的扶手上，還打了個呵欠。

　　「人家就是挺無聊的……」久美子有些吞吞吐吐。

　　「哈？」相良瞪大了眼睛。

　　「你們不也很無聊的樣子嗎？」久美子辯解道，「不如來玩點什麼吧？」

　　……

　　智司回到校舍的時候，驚覺今天比平時安靜許多。只見開久的不良少年們圍坐一圈，不知道在干些什麼，甚至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他剛剛走近，突然聽見少女清脆的聲音。

　　「杠！」

　　不良們猛然爆發出一陣驚呼。

　　「臥槽，胡的是大三○元？！」

　　「不愧是大姐頭，這都第幾把了，贏得比相良哥還多啊。」

　　相良猛看著自己手頭上聽牌許久的「綠一色」，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對家的久美子。久美子笑得人畜無害，對放炮的那名不良說道：「打個折，內褲給你留著。其他的記得帶錢來贖哦。」

　　那名不良□□著上半身，儼然已經輸了個精光。

　　「還有誰來……」黑發的少女清點著贏來的鈔票和香煙，正准備尋找下一個受害者。

　　智司眯了眯眼，面色不善地咳了一聲。

　　「老大！」

　　不良們立刻為他讓開了道路。

　　久美子看著面色不善的智司，頗為心虛地把戰利品往相良的一側推了一些，從麻將桌前站了起來。

　　「你怎麼在這裡？」智司冷冷地開口。

　　少女支支吾吾，「就是無聊，想來找你玩……」

　　智司環顧四周，「不繼續了？」

　　開久的不良們都噤若寒蟬，一聲不吭，只有久美子開口打破了沉默。

　　「智司，晚上去不去吃中華料理？我請客。」

　　見智司毫無反應，她又往他的方向靠了一點，可憐兮兮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擺。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開久的首領卻點了點頭。

　　「走吧。」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離開了開久高中的校舍，留下所有人面面相覷。

　　「相良哥，他倆什麼關系？」

　　「誰知道呢。」


第十章

　　久美子轉學回千葉，已經是高二的第三個學期，過了一個短暫的春假，便升入了高三。

　　位於東京的SWORD地區本應群龍無首，卻不知道為何陷入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中，關東地區的局勢也逐漸穩定下來，父親和橘也只能默許了她時不時往東京跑的行為。

　　久美子一到東京，就又直奔著自家停車場去了。她老早就覬覦起這輛屬於她母親的哈雷IRON883了，一滿十六歲便立刻去考了摩托駕照，騎上摩托那一刻更是欣喜若狂，哪怕腳尖根本都夠不著地面。

　　母親被她纏怕了，只能把車鑰匙給了她，但兩人還是約法三章。想到這，久美子摸著摩托的油箱，小聲抱怨道：「憑什麼成年才給買嘛。」

　　但再怎麼抱怨也沒辦法，畢竟家裡不允許她在外面打工，只能偶爾騎一下母親的車過過癮。

　　「今天還早，去遠一點的地方轉轉吧。」

　　……

　　伴隨著排氣管的轟鳴聲，黑色的機車停在了山王地區一個破舊的加油站。

　　站裡只有三個加油機，就連報價的LED屏都忽閃忽滅。出售汽車用品的小屋門口，一名金發的少年躺在躺椅上。他身著黑色機車外套的少年，手上綁著一條紅色的帆布方巾，腦袋微垂，似乎睡得很熟，就連車聲也沒把他吵醒。

　　久美子在加油機面前佇立半晌，並沒有發現付款功能，只能自己動起了手。

　　「沒聽說山王民風那麼淳樸啊。」

　　她很快加滿了油箱，把油槍掛了回去，扯下機器自動打印出的價格小票。

　　「我直接走了也沒人發現吧。」

　　久美子輕笑出聲，走向一旁的自動販賣機，隨手買了一罐冰咖啡，來到了少年的躺椅邊上，喚道：「您好，麻煩找個零。」

　　金發的少年沒有醒來的跡像。

　　久美子看著自己手上的萬元紙鈔，有些無奈。她又叫了兩聲，還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卻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猶豫半晌，將手上的冰咖啡貼近了少年的臉頰。

　　只聽見少年一聲悶哼，猛然睜眼，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拽住久美子的手腕，反手就是一擰。

　　少女皺起眉，順著他擰的方向翻了個身，胳膊肘也順勢懟向少年的肘窩，但手中的罐裝咖啡也脫了手，滾落在水泥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想干什麼？」

　　金發的少年清醒過來，冷冷地瞪著久美子。

　　「你的反應也太大了吧？」

　　少女拾起在地上滾了一圈的咖啡，小聲抱怨著，將小票和紙鈔遞給少年。

　　少年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才接過小票和紙鈔，走向屋裡的收銀台。

　　留在原地的久美子看著已經變形的咖啡罐，正在糾結怎麼處理的時候，少年帶著找零走了回來。

　　「剛才抱歉。」他把小票和零錢遞到了少女手上，又補了一句，「謝謝惠顧。」

　　他一臉面無表情，絲毫沒有營業的意思。

　　「還想不想做生意啊。」

　　少女輕嗤出聲，把手上被摔得變形的咖啡遞給了金發少年，「提提神吧。」

　　說罷，又重新買了一罐，靠在摩托旁邊，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金發的少年看著自己手上的罐裝咖啡，又將視線投向少女身旁的摩托，再次愣了幾秒，眼睛一亮。

　　「這是你的車？」

　　久美子沒想到他會主動上來搭話，瞟了少年一眼，點了點頭，心裡卻小聲嘀咕起來：又是一個大驚小怪的。

　　少年卻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指著屋後，「我也是這個系列的。」

　　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久美子發現了一台重型1200CX。車身比她的IRON883略高，燈罩和一側的後視鏡被拆除了，油箱上印著一個白色王冠的標志，下面的兩行字她並沒有看清。

　　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騎友，久美子露出了驚喜的笑容，「這邊很少見到騎哈雷的呢。」

　　「你不是SWORD地區的人吧？」

　　她點了點頭，「我之前都在武呂地區騎，今天是第一次過來。」

　　「哦，」少年了然，「我們這基本上只有熟人會用。」

　　見她沒反應過來，他指了指自家的加油站，「都是一起飆車的朋友。」

　　怪不得睡成那個樣子。

　　久美子忍不住笑出聲來，調侃道：「熟人都有好好付賬嗎？」

　　少年竟然沉思了片刻，認真回答道：

　　「大部分都有吧，應該。」

　　「那下次叫不醒你，我就賒賬了。」

　　久美子一口氣喝完了咖啡，對少年伸出手，「我叫大原久美子。」

　　「朋友都叫我眼睛蛇。」

　　少年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多謝你的咖啡，改天一起飆車。」

　　久美子對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戴上頭盔，翻身上了車。只聽見一陣轟鳴，少女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第十一章

　　成瀨果音打工的店離久美子家並不是很遠，走個十來分鐘就到了。她換班的時間剛好與飯點重合，久美子也懶得糾結晚飯吃什麼，索性就去店的後門等起了果音，打算同她一起吃。

　　但店的後門已經站了兩個不良少年打扮的男生。

　　他們身著改短的黑色校服，似乎也在等著什麼人的樣子。其中一個人身型高大，側臉竟然讓久美子覺得莫名眼熟。

　　沒過多久，店的後門裡走出一個短發的少女。

　　久美子立刻笑著迎了上去。

　　「果音，要不要一起吃飯？」

　　卻沒想到那兩個不良少年的目標也是成瀨果音，聽到久美子的聲音，兩人雙雙側目。

　　果音也沒想到會有三個人在等著她，在原地愣了半晌，對久美子點了點頭，又將視線投向另外兩人，「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那名稍高的不良撓了撓頭，「想和你一起吃個晚飯。」

　　他一開口，久美子就愣住了。

　　面前的不良少年的聲音和長相與片桐智司如出一轍，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智司？你怎麼在這裡？」

　　「哈？我大哥可是有京極尊人這個帥氣的名字，你可別搞錯了。」

　　矮個子的不良狠狠地瞪了一眼久美子，似乎對她說的話非常不滿，儼然一個重度兄控。

　　久美子定睛一看，才發現京極尊人與智司之間的細微區別。首先兩人的發型不一樣，智司顯然體型要更健碩一些，而且尊人看向果音的時候，臉上冒著傻氣。確實和智司不是同一個人。

　　她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抱歉，我認錯人了。」

　　矮個子的不良沒想到她會這麼坦率地道歉，悶悶地「哦」了一聲。

　　這個小插曲一過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回到了果音身上。

　　「這兩位……是你熟人？」

　　久美子好奇道。

　　果音有些猶豫，目光投向那個矮個子的不良，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叫京極龍，這是我大哥京極尊人，也是玄武職高的老大。」京極龍主動開口做了自我介紹，又將視線投向短發的少女，皺起眉頭。

　　果音該不會是被他威脅了吧？久美子看到兩人的互動，開口試探道：

　　「要和他們一起吃嗎？」

　　京極尊人一臉期待地盯著果音，京極龍的表情卻有一些奇怪。

　　果音糾結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她反常的舉動讓久美子愈發疑惑。久美子雖然不願意同陌生人一起吃飯，卻放心不下果音與這兩名不良少年獨處，只得像征性地咨詢起京極兩兄弟的意見：

　　「你們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京極尊人率先開口。

　　一句「我聽大哥的」僵在了京極龍的嘴邊，他環視著幾人，沉思片刻：「回轉壽司怎麼樣？」

　　久美子本來對晚飯也沒什麼想法，而且此時她的目的已經變成了「弄清楚京極兄弟同果音的關系」，果斷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就奔著最近一家便宜的回轉壽司去了。

　　成瀨果音與久美子並排，對面則是京極尊人和京極龍。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們兩男兩女的組合再正常不過了，但除了京極尊人的所有人，都覺得此刻的氛圍非常奇怪。

　　果音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不僅不願直視對面的兩人，甚至還躲避著久美子的目光。京極尊人直勾勾地盯著果音，一副花痴的樣子。京極龍則是一臉復雜地盯著果音，還時不時瞪一眼久美子。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久美子忍受不了尷尬的沉默，開口道。

　　但沒有人回答她。

　　過了許久，京極尊人頗為羞澀地撓了一下腦袋，終於開口道：「我一年前第一次見到果音，就對她一見鐘情了。」

　　久美子頗有興趣地點了點頭，還小聲吹了個口哨。

　　「那個時候她為了救下一個男學生，一個人打趴了好幾個，簡直就是正義的女英雄啊。」

　　說到當時的場景，京極尊人兩眼放光。

　　久美子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等一下，你確定你沒認錯人……」

　　京極龍猛地站起來，打斷了久美子的質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喂，你跟我出來一下。」

　　「哈？」

　　她看著自己胳膊上的手，眉頭一皺，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京極龍的胳膊，反手就是一剪。

　　「真是夠了！」

　　果音怒道。

　　久美子立刻松了手，乖乖坐回座位上。

　　京極龍甩了甩自己隱隱作痛的手腕，頗為驚訝的打量著久美子。

　　果音深吸了一口氣，把鍋甩給了京極龍。

　　「都說了遲早會暴露的。」

　　「什麼意思？」京極尊人則是一臉茫然，不知道為什麼氣氛變得突然劍拔弩張起來。

　　京極龍沒有說話。

　　久美子也有些不明所以，默默抿了一口茶，靜靜等著果音的解釋。

　　「一年前你看到我的時候，我在參加電影部的拍攝，當時小美也在場的。」

　　好像確實有這事兒。

　　但想到面前這個叫京極尊人的不良因此對果音一見鐘情，久美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之前你……」京極尊人還沒反應過來。

　　「都是你弟弟在拜托我演戲。」

　　說罷，果音對京極尊人擺出一副與她人設極其不符的溫柔笑容，又從口袋中掏出了數千日元，遞回到京極龍的面前。

　　「為什麼要說破啊。」京極龍挫敗地捂住臉。

　　「欸？！！」京極尊人大驚，「這麼說，一次打倒好幾個人的不是你？」

　　「不是我。」

　　「正義的女英雄也不是你？」他似乎始終不願面對現實，對果音再三確認道。

　　「不要把男人的妄想強加在我身上好嗎。」

　　果音冷冷地瞪視著京極尊人。

　　久美子一邊強忍著笑意，一邊繞過果音，從回轉壽司的傳送帶上拿了幾盤壽司，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喂，」坐在她對面的京極龍不由得皺眉，「憑什麼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啊？」

　　久美子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咽下了嘴裡地食物，半敷衍地打圓場道：

　　「說累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說罷，她還貌似好心地拿了一盤季節限定的金槍魚中腹，送到京極龍面前。

　　「抱歉小美，我沒什麼胃口。」

　　果音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飲盡，「今天先走了。」

　　說罷，她示意久美子給她讓位。

　　久美子咽下口中的食物，給京極龍遞了兩張紙鈔，跟果音一道離開了壽司店。


第十二章

　　「送到這裡就行了，」果音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店離你家更近的。」

　　久美子卻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你家這一片不是很安全。」

　　兩人又走過了一個天橋，果音家就在眼前。

　　「你路上也小心一點。」

　　「嗯，早睡。」

　　久美子對果音揮了揮手當作道別，便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但沒走兩步，她停住了腳步。

　　「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京極龍從路旁的樹後走了出來，他撓了撓頭，卻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困窘。

　　久美子見只有他一個人，不由得有些好奇：

　　「你哥呢？」

　　「他挺消沉的樣子，我就讓他先回去了。」京極龍解釋道，「現在估計在哪喝酒吧。」

　　「欸。」

　　她對此並不感興趣，隨口應了一聲，又對京極龍說道：「你任務完成了，也該撤了吧？」

　　「哈？」不良少年眉頭一皺，「我也得把你給送到家啊。」

　　久美子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好像聽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似的，京極龍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黑發的少女無奈地解釋道：「你別看我這樣，我還蠻強的。」

　　「我知道啊，」龍指著自己被她擰過的手腕，「這還疼著呢。」

　　「抱歉，當時不知道你打算干什麼。」

　　她的表情非常真誠。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京極龍搖搖頭，嘆了口氣，「折騰了半天，大哥還是希望破滅了。」

　　說罷，他把腳下一個小石子猛地踢向遠處。

　　「為別人的事那麼盡心盡力，」久美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京極龍，頗為不解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你也沒好處啊？」

　　「你懂什麼，我是因為尊敬大哥……」

　　矮個子的不良少年辯解道。

　　「嗯，嗯知道了，」久美子敷衍地點了點頭，」你雖然一副不良的樣子，本質上還是一個好人呢。」

　　「嘖，真是火大。」京極龍再次瞪了她一眼，不願同她再說一句話。

　　久美子輕笑出聲，換了個話題。

　　「你知道果音家裡的事情吧？」

　　京極龍愣了一下，「嗯」了一聲，「怎麼了？」

　　「她性格雖然別扭，實際上是個堅強又溫柔的好孩子呢。如果有人能喜歡上這樣的她，我肯定會全力應援的。」

　　黑發的少女笑著拍了拍龍的肩膀，又在他耳邊小聲補了一句：

　　「雖然她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說罷，她步子邁得大了一些，很快超過了京極龍。

　　不良少年的心中剛剛湧上些許感動，又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弄得無影無蹤。

　　他匆忙追上久美子，「誰啊？」

　　「你是在幫你大哥問嗎？」

　　久美子眨了眨眼，笑容狡黠，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京極龍不由得有些支支吾吾。

　　「不說就不說，反正跟我沒關系。」

　　他終於惱羞成怒，再也不理會她。

　　久美子「噗嗤」一笑，決定不再跟他開玩笑。

　　「要是我說了，果音就會跟我絕交的吧。」

　　京極龍悶悶地「哼」了一聲，勉強接受了她的說法。

　　初春的晚風還帶著些許涼意，路旁的櫻花已經開到鼎盛，一陣微風吹過，將些許花瓣從樹梢上掀起，緩緩飄落在地。

　　兩人又走了十幾分鐘，久美子指著不遠處的高層公寓，「喏，就是這了。」

　　京極龍點了點頭，目送她上了樓才轉身離去。


第十三章

　　開久校舍後的真皮沙發已經徹底被久美子占據，她整個人蜷在上面，腦袋枕著扶手，隨意翻閱著最新一期JUMP漫畫。

　　幾個不良少年在一旁圍成一圈吞雲吐霧，二手煙的味道逐漸飄了過來。

　　智司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久美子放下漫畫，打了個呵欠。

　　一個不良走了過來，給她遞了一根。

　　「大姐頭，提個神？」

　　她擺了擺手，拒絕了那名不良，「我還是未成年。」

　　旁邊的幾個不良聞言，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遞煙那人還笑著調侃道：「大姐頭真會開玩笑，別的東西樣樣玩得來，抽個煙怎麼了？」

　　「人家家裡不讓嘛。」

　　她說的可是大實話。

　　但不良們卻被她的話逗樂了，轟然大笑。

　　久美子調整了一下坐姿，撇了那個不良一眼，又補了一句：「要是被智司聞到他的沙發沾了煙味，肯定會不高興的吧。」

　　不良們瞬間收斂了笑容。

　　她說的輕巧，但智司豈止會不高興，甚至會把在集會地點抽煙的人揪出來打一頓。頓時有人猶豫道：

　　「要不，我們去天台吧？」

　　他的提議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校舍後。

　　黑發的少女目送著那群不良離開，又盯著空蕩蕩的入口處看了好一陣，小聲抱怨了一句：

　　「哪去了嘛。」

　　……

　　「喂，那女人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

　　天台抽煙的不良們又圍城一圈，竊竊私語著。久美子不在場，他們便盡情談論起她來。

　　「有什麼辦法，畢竟是老大的人。」

　　「開什麼玩笑！區區幾包煙就把其他人收買了，就連相良哥也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沒錯，簡直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開口的是最開始與久美子結下梁子的兩人，他們對她積怨已久，卻礙於智司的阻撓，一直沒找到機會教訓她。

　　「要我看，智司是被那女人迷昏頭了。」

　　突然有一個尖嘴猴腮的飛機頭開口道：「之前三橋和伊藤挑釁的事情已經不了了之，現在還讓一個軟高的女人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哪還有老大的樣子。」

　　「香取哥說得有點道理！」

　　竟然還有幾個人開始附和那個飛機頭說的話。

　　「干脆去找那個女人麻煩！」

　　「對！」

　　「給她點顏色看看！」

　　開久的不良們很快就被撩撥得義憤填膺，下一秒就准備衝進校舍，香取的臉上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但天台的門卻被人踹開了。

　　相良猛懶洋洋地倚在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我可聽見了哦。」

　　在場的不良們愣了一下，氣勢更盛。

　　「相良哥難道要攔我們嗎？」

　　「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相良冷冷地撇了不良們一眼，只見那群不良們已經圍成一圈，隱隱以香取為中心，儼然成了氣候，看向相良的眼神裡充滿挑釁。

　　「開久老大那麼慫，二把手可不好當啊。」

　　香取笑著對相良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但話中卻是明顯的惡意。

　　「不敢去找智司的茬，就對他女人下手嗎？」

　　相良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不過我記得，在座的幾位好像都被那女人給揍到過住院吧？」

　　嚷得最凶的兩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

　　「怎麼不去了？再晚點智司就回來了。」

　　相良「嘖嘖嘖」地上下打量了他們一圈，臉上輕視之意更盛，「還是說，你們想連他一起揍？」

　　先前蠢蠢欲動的不良們想到片桐智司一拳能捶裂水泥的戰鬥力，不禁打了個寒顫，漸漸退縮起來。

　　想到自己煽風點火了半天，卻被相良三言兩語給化解，香取狠狠地瞪了相良一眼，怒衝衝地離開了天台，走的時候還猛地摔了一下門，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

　　夕陽西下，天際轉眼間變得火紅。

　　開久的不良們早就走了個精光，破舊的校舍裡幾乎空無一人，寂靜無比。再加上損壞的桌椅和滿地的落葉無人清理，庭院裡雜草叢生，顯得愈發衰敗。

　　智司原以為集會的地點早已經沒人了，卻冷不丁看見半個黑色的腦袋。

　　黑發的少女半倚在沙發的椅背上，整個人蜷成一團，懷裡還抱著一本沒看完的漫畫。她的眼睛微闔，櫻粉色的嘴唇輕啟，睫毛時不時抖動一下，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

　　此時已近初夏，但校舍後見不著光，更是比別的地方冷上幾分。

　　高大的不良少年眉頭緊皺，將手伸向少女的肩膀，卻頓了一下，忍不住握緊了拳，胸口是遏制不住的擔心和怒火。

　　但久美子緩緩睜開了眼睛。

　　「唔……」她呢喃一聲，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竟然睡著了。」

　　她發呆發了近五分鐘，才注意到蹲在沙發前，面色鐵青的智司，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沙發的一角蜷了一些，將白皙的小腿藏進水手服的長裙中。

　　「抱歉，占了你的地方，你坐……」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智司盯著久美子的眼睛，強忍著怒意質問道。

　　「等你啊。」少女理了理自己睡亂的頭發和衣擺，對智司眨了眨眼，「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高大的不良深吸了一口氣。

　　「你還當我沒睡醒嗎？」

　　她似乎還沒查覺智司的怒意，小聲嘟囔著。

　　智司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怒道：

　　「這裡可是遍地不良的開久啊！你一個人睡在這裡，究竟在想點什麼？！」

　　「欸？」久美子終於察覺到智司的情緒，愣了愣神，辯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因為你回來太晚了……」

　　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這回怎麼也抽不出，不由得眉頭輕蹙：「你輕點，挺疼的。」

　　「我還沒用全力。」智司冷道。

　　「知道你很強啦，畢竟是開久老大……」久美子頗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這和是不是老大沒關系。」智司加大了手上的勁，「你以後別來這了。」

　　「為什麼？！」

　　少女瞪大了眼睛。

　　「還不明白嗎？」高大的不良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吃晚飯而已，」久美子握著自己微微發麻的手腕，憤怒和委屈的情緒浮上她的心頭，「你發什麼神經啊。」

　　智司的胸口湧上無盡的挫敗感，他沉默半晌，「為什麼是我？」

　　「當然是因為我喜……」

　　久美子不假思索地開口，卻突然被一個詞梗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事情似的，猛地低下頭，囁嚅半晌，臉頰慢慢泛起紅霞，逐漸蔓延到耳尖和脖子。

　　「我……」

　　她抿了抿唇，不敢直視面前的不良，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拎起自己的書包，落荒而逃。


第十四章

　　教室裡一片寂靜，只有山田老師板書的聲音，卻突然聽見「啪」地一聲，久美子的圓珠筆再次掉到了地上。

　　這已經是久美子第五次把筆轉掉了。

　　而且不是今天的第五次，是這節課的第五次。班上的同學從原本還忍不住側目，到了下午最後一節課，已經習以為常。

　　山田老師還誤以為是她聽課聽得不耐煩了，戰戰兢兢地加快了語速，竟是提前了十分鐘把課給講完了。

　　但下課鈴已經響了五分鐘，始作俑者的久美子依舊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著窗外，轉筆的動作始終沒有停下來。

　　「小美，小美！」

　　理子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幾下，她都沒有恍神，她只能使出最後的殺手锏。只聽見一聲脆響，她在久美子的耳邊猛地擊了一下掌。

　　久美子被嚇了一跳，不悅地撇了理子一眼，「什麼事？」

　　「放學了，不走嗎？」理子無奈。

　　「咦，都這個時間了？」久美子這才反應過來，急匆匆開始收拾書包，「抱歉，讓你久等了。」

　　理子笑著揶揄道：「今天竟然沒有早退，難道是出勤率不夠了？」

　　「怎麼可能，我可是平均分配到所有學期的。」

　　久美子搖了搖頭，「不過你都不管遲到早退呢，虧你還是風紀委員。」

　　「你又不會到處惹事。」

　　「那可真是多謝你對我的信任了。」

　　兩人說說笑笑，朝著商店街的方向走去，但路口卻出現了幾個身著淺灰色校服的開久不良，是久美子熟悉的面孔。她有些心虛地別過頭，目光躲閃，避免與他們對視。

　　她的這一舉動被理子看在眼裡。

　　理子聯想到了好友一整天的反常舉動，不由得擔心起來，靜靜地等著開久的幾個不良少年們走遠，忍不住開口問道：

　　「小美，你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哦。」

　　「是嗎？」久美子愣了一下，隨口敷衍道，「可能是五月病提前了。」

　　「什麼呀！」理子氣鼓鼓地嘟囔道，「人家可是在擔心你啊。」

　　久美子沒想到自己的情緒竟然外露得那麼明顯，只能安撫理子道：「真的沒事……」

　　看到理子一臉懷疑，她無奈地又補了一句，「我自己能搞定啦。」

　　但她說的話，她自己都沒法相信。

　　……

　　久美子一個人坐在河岸邊上，精神恍惚。

　　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她今天並沒有騎車，而是走路來的這裡。

　　河岸邊上的櫻花早就落了個精光，樹梢上泛著淺綠，是葉子新抽的芽。草地和葉芽也是同樣的顏色，軟軟嫩嫩，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

　　但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卻在無情地摧殘著河岸上新長出來的小草。

　　——是她無意識的動作。

　　不一會，她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聲。

　　「喂！」

　　久美子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其他人存在，拔草的手頓了一下，站起身來。

　　她剛一轉身，一個棒球以拋物線的軌跡向她這邊飛來。她本能地接住了球，定睛一看，帶著球棒和手套的京極倆兄弟站在河岸邊的馬路上，衝她揮了揮手。

　　久美子眉頭微皺，瞬間擺出架勢，將手上的球對著他們投了過去。

　　棒球化作了一道銳利的弧線，飛向手握球棒的京極尊人，在他的外角瞬間下墜。京極龍瞪大了眼睛，一把捕住了這個球，興奮地叫道：

　　「Nice Ball！」

　　沒擊中球的京極尊人挫敗地撓了撓頭，「可惡，被一擊了。」

　　說罷，他利用身高優勢，惡狠狠地攬住了自家弟弟的脖子，「竟然趁我不注意！」

　　久美子活動了一下因為用力過猛而有些酸疼的手腕，迎著京極兄弟的方向走了過去，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要是真的擊中了才有問題吧？」

　　京極尊人准備擊球的方向面對著河，河面約有近十米寬，若是球掉下去，基本找不回來了。

　　不良哥哥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一點，咧嘴笑起來。久美子看到他這張與智司如出一轍，卻冒著傻氣的臉，氣不打一處來。

　　她一聲冷哼，白了京極尊人一眼，將目光投向不良弟弟。

　　「你們怎麼在這？」

　　「剛好想打棒球，就過來了。」京極龍指著河的下游，「那邊更寬一點，平時我們都在那邊。」

　　「欸。」久美子點了點頭，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徘徊一陣，「就你們倆？」

　　「這不是還有你嘛！」

　　京極尊人頗為自來熟地按住久美子的肩膀，「剛剛的滑球真的很不錯，很少有我打不到的球哦！」

　　少女往後退了一步，冷冷地甩開了他的手。京極龍似乎看出什麼，眉毛微挑，反問道：

　　「你一個人在這干什麼？」

　　久美子皺眉，「想點事情。」

　　「那就是沒事了。」京極龍擅自就得出了結論，「我們剛好差一個投手。」

　　「你們倆輪流當就行了吧？」

　　「大哥他只會直球啊。」京極龍毫不留情地揭了自家兄弟的短，「總是一個球路，還重到不行。」

　　「喂，你這家伙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尊人按住了龍的腦袋，「投的球總是到處亂飛。」

　　「那叫變化球！」

　　久美子看著這倆兄弟自顧自地吵了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正准備轉身就走，卻被那兩人一齊按住了肩膀。

　　一時半會是走不掉了。

　　她嘆了口氣，接過了京極龍手上的球。

　　「就陪你們一會兒。」

　　……

　　「喂喂，你們是不是約好的？」

　　又一次沒擊中球的京極尊人扔下球棒，四腳八叉地躺在地上，大聲抱怨道：

　　「我今天就沒打中幾次啊！」

　　「那正好，」久美子前後轉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臂，「今天是極限了。」

　　說罷，她將棒球拋給了京極龍，坐到距離京極尊人較遠的另一側。京極龍笑著搖了搖頭，順手給她遞了一瓶礦泉水。

　　「不行，再來！」尊人聞言猛地坐起，看向久美子：「我今天一定要擊中你的球！」

　　「饒了我吧……」久美子猛地灌了一口礦泉水，「我跟你這種動上一整天都不會累的肌肉笨蛋可不一樣。」

　　她投球的右胳膊跟灌了鉛似的，都快抬不起來了。但也多虧運動了一下午，她心情暢快許多。

　　「哈？這就不行了？」尊人有些不甘心。

　　龍也安撫似的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打圓場道：「她這種狀態投的球，你打中也沒意思。」

　　看到尊人輕易就被龍給說服了，久美子松了口氣，對京極龍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京極尊人的視線在他倆身上徘徊一陣，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叫道：

　　「糟了，今天輪到我給老媽打下手來著！」

　　「菜是不是也沒買？」京極龍也愣了一下。

　　「現在去買還來得及，龍，你送她回去。」沒等久美子開口，京極尊人已經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買菜的事情交給我。」

　　沒等京極龍和久美子兩人反應過來，他已經風風火火地跑遠了，就連自己的球棒都沒拿。

　　「喂，大哥？！」龍站在原地，有些發懵。

　　坐在地上休息的久美子看見龍的表情，忍俊不禁。她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撿起了地上的球棒，架在肩上，轉頭對京極龍道：「走吧，不是還要回家吃飯的嗎？」

　　「嘖。」不良弟弟狠狠地撓了撓頭，「那個笨蛋大哥肯定是誤會什麼了。」

　　久美子毫不在意地聳肩，「畢竟是個笨蛋啊。」

　　「喂，你對我大哥是什麼態度？」龍裝作一臉惡狠狠地瞪向久美子。

　　「你剛剛不也是一個勁地在逗他嘛？」久美子白了他一眼，「那些暗號我可是猜了半天才知道是什麼意思。」

　　「被你發現了。」

　　龍立刻破了功，忍不住笑出聲來，久美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半晌，龍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久美子的手臂，調侃道：「你該不會是看上我大哥，想引起他注意，故意甩他臉色的吧？」

　　他話還沒說完，少女的笑容變成了一臉嫌棄的表情，「我看上了那個笨蛋？」

　　龍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大哥還挺受歡迎的呢。」

　　「別開這種玩笑了，」久美子掄起球棒，作勢向京極龍身上揮去，「不然打的就是你。」

　　「喂喂！好歹對我表示一下感謝吧。」不良立刻向後跳了兩步，離開她的攻擊範圍，「我可是坑了我大哥讓你出氣啊。」

　　「是是，多謝您了。」久美子收回了球棒，「托您的福，我的手臂要酸上幾天了。」

　　「嘖。」京極龍一聲輕笑，追上了久美子，「那個叫智什麼司的，真的跟我大哥那麼像？」

　　「除了身高和長相，哪都不一樣。」

　　京極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喜歡那家伙？」

　　久美子不願搭理他，加快了腳步。

　　「喂！」龍鍥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久美子被他問得煩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錯，行了吧！」

　　「哎哎知道了，不問了不問了。」不良少年貌似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就是失戀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失戀？你說誰？」久美子瞪大了眼睛。

　　「不是嗎？」京極龍也愣在原地。

　　兩人面面相覷。


第十五章

　　「既然沒失戀，你沒事在河邊干什麼？還一副失魂落魄想不開的樣子……」

　　聽到龍的話，久美子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她強忍著想要毆打他的欲望，笑吟吟地反問道：

　　「我沒事就不能一個人發呆了？」

　　京極龍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總有個理由吧？」

　　久美子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說話也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喜歡上一個人……我這輩子可是第一次啊。」

　　她的聲音細若蚊蠅，京極龍豎起耳朵聽了老半天也沒聽見幾個字，無奈道：

　　「那你就去告白啊！」

　　「哪有那麼簡單？！」

　　聽到他的話，少女立刻變得滿臉通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

　　「有什麼難的，大不了就是被拒絕唄。」不良一臉不以為然，「我大哥被拒絕多少次了，照樣沒放棄啊。」

　　「我怎麼可能會被拒絕……」久美子嘴上逞強，但緊握的拳頭隱隱透露出她的緊張。

　　「既然不會被拒絕，你還糾結個什麼勁啊。」京極龍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大不了真的失戀了，我請你吃我媽特質的咖喱飯。」

　　說罷，他指著不遠處的公寓大樓，「喏，到了。」

　　久美子微微愣神，才發現她已經站在自家的公寓樓下。而送他的不良少年已經走到了數十米外的十字路口，只能遠遠地看見一個瀟灑的背影。

　　「告白嗎？」她嘆了口氣。

　　「該怎麼做啊……」

　　……

　　「附近新開了一家咖啡館，要不要……」

　　理子正准備邀請久美子，卻發現好友面色凝重地衝出了教室，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久美子做了好幾天的心理建設，終於下定決心去找智司告白。卻因為過於緊張，錯過了翹課的時間，回過神來已經放學了。

　　「該不會已經走了吧？」

　　她攥緊了書包的包袋。

　　要是今天不去，她說不定再也無法鼓起勇氣了。想到這，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開始小跑起來。

　　……

　　開久的幾個不良們百無聊賴地蹲在街角的便利店門口，一邊喝著飲料，一邊尋找著借錢的目標。

　　「那家伙好像是……」

　　突然一個不良指著不遠處的路口，拍了拍開久二把手的肩膀。

　　相良猛懶洋洋地抬起頭，捏癟了手上的飲料盒，順著小弟指示的方向看去，卻愣了一下，猛然站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喂，走了。」

　　他招呼了一下小弟們，說罷，徑直走向路口。

　　久美子正等著紅綠燈，余光一撇，發現相良帶著幾個開久的不良，來到了她身後，似笑非笑地同她打了個招呼。

　　「最近沒怎麼見到你啊？」

　　「嗯，家裡有點事。」她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草稿都不帶打一個的。

　　「是嘛，」相良挑眉，「我還以為你跟智司鬧了什麼不愉快呢。」

　　聽到他的話，久美子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面色不顯，還對相良擠出一個假笑。

　　「怎麼可能嘛，我們關系好得很，現在還正打算去找他呢。」

　　「哦？」相良對身後的幾個小弟們使了個眼色，轉頭對久美子笑道：「我們也正打算回去一趟，一起走？」

　　久美子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相良，思考起他在打什麼主意。相良無辜地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她並未遲疑，爽快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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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美怎麼走這麼快啊。」

　　悄悄跟在久美子身後的理子，看到好友在紅燈前停了下來，好不容易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卻沒想到開久的不良把久美子給圍住了，帶頭的正是與三橋和伊藤結仇的相良猛。

　　她正准備衝上去救下好友，卻發現開久的不良少年們似乎要把她往學校的方向帶去。

　　又聯想到她這段時間的反常行為，理子心中瞬間產生了一百種不好的聯想。

　　「小美是不是被他們威脅了……」

　　她在原地急得直打轉，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三橋的身影。

　　「小三三一定有辦法！」

　　她深吸了一口氣，立刻跑向了三橋常去的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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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桐智司靠在沙發上，雙手抱胸，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思緒卻早已不知飛到哪去了。

　　距離上次的事情已經過了足足有大半個月，那個少女再也沒有出現在開久的校舍。他安心之余，心裡卻不知怎麼，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生鏽的鐵門突然動了一下，發出「咯吱」的聲音，他猛然睜開眼，卻發現是幾個不良走了進來。

　　他搞不懂自己在期待些什麼，自嘲地搖了搖頭，重新閉上了眼睛。

　　她應該不會再來了，畢竟上次自己都那樣凶她了。雖然當時看不到她的表情，應該是哭了吧。

　　開久的不良們發覺自家老大最近的心情不好，都不大敢觸他霉頭，就連說話也都壓低了聲音。不過他們對自家老大不爽的原因心知肚明。

　　「一定是跟大姐頭吵架了吧。」

　　智司原本對小弟們的竊竊私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卻耐不住他們吵嚷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他睜開眼，冷道：

　　「吵死了。」

　　但出現在他眼前的人，讓他心髒猛地抽了一下。

　　久美子和相良並排著走進了校舍後的庭院，一副有說有笑的樣子，臉上都掛著笑，似乎關系還挺不錯。

　　智司皺起了眉。

　　不過事實上，他倆陰陽怪氣地互相嘲諷了一路，誰都沒占上風。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兩人終於松了口氣，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休戰。

　　久美子看到智司，心中的緊張感驀地就消失了，眼睛放光，臉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相良翻了個白眼，輕嗤出聲，「花痴。」

　　但少女已經聽不見他的話，直奔到智司的面前，烏黑澄澈的眼中滿滿都是他的影子，攥緊了書包的包袋，輕聲道：

　　「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


第十六章

　　「什麼話非要……」

　　智司眉頭微皺，但看到久美子晶亮的眸子，不禁把後半句話給咽了回去，悶聲道：

　　「跟我來。」

　　久美子亦步亦趨地跟在高大的不良少年身後，兩人來到了位於校舍角落的一個無人的教室。破舊的桌椅隨意擺放著，有的甚至像被搭積木一般，架到天花板，搖搖欲墜。

　　破布一般的窗簾半掩著，幾縷夕陽好不容易從窗戶漏進教室，顯得有些陰森。

　　「這裡沒有人了，你想說什麼？」

　　智司雙手抱胸，俯視著嬌小的少女，冷冷地開口道。

　　「欸？」久美子愣了一下。

　　她還沒組織好語言，不知道怎麼開口，支支吾吾半天沒吐出一個字，書包的包袋都被攥得有些變形。

　　智司覺得有些不習慣。

　　印像中的久美子從來都是恣意颯爽，干脆利落，從來沒有過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

　　上次應該是真的嚇到她了。

　　不良嘆了口氣，開口打破了沉默。

　　「之前的事，抱歉了。」

　　「之前的事情……」

　　久美子反應了半天，臉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申神情，「為什麼你要道歉？」

　　智司沒有直視她的眼睛，嘴唇緊抿，不願多說一個字。

　　但久美子很快就自己想通了，她笑著擺了擺手，「就算你不准我過來，但腿長在我自己身上，你也沒法攔著我呀。」

　　智司聞言啞然。

　　看來自己之前發的火，她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就連自己生氣的原因似乎都沒有搞明白。想到這，他全身瞬間被無力感充斥，胸口一陣煩悶。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隨便你吧。」

　　只要自己保護好她就沒問題了。

　　看到他認命似的無奈表情，久美子綻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但智司很快又將話題扯了回來。

　　「那你想說什麼？」

　　他的態度讓久美子生出了萬般勇氣，她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高大的不良，一字一句地說道：

　　「和我交往吧，我喜……」

　　但後半句沒說出口，突然有人撞開了教室門，焦急喊道：「老大！不好了，三橋和伊藤那倆家伙潛進學校來了！」

　　智司面色一沉，對那名報信的不良冷道：

　　「怎麼回事？」

　　「他們叫我們把大姐頭交出去……」

　　開久的老大眉間褶皺愈深，他看向一臉震驚的久美子，質問道：「解釋一下？」

　　久美子迷茫地搖了搖頭，「……誤會吧？」

　　智司一聲冷哼，「一個兩個的，當開久是什麼地方？」說罷，便准備走出教室。

　　「欸？」那她的告白呢？就這樣沒有下文了？

　　久美子瞬間拽住了智司的衣角，目光灼灼。

　　「回復呢？」

　　什麼回復？智司並沒有聽清楚她的後半句話，只記得她好像想讓自己陪她去什麼地方的樣子。到時候再問吧，現在先優先處理三橋和伊藤的事情。智司如是想道，對久美子點了點頭。

　　「沒問題。」

　　卻又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自己一直以來不都陪她去這去那的，為什麼今天突然要單獨和他說。但他也沒有細想，徑直走向教室門口。

　　他果然也喜歡自己。

　　少女的心頭像是浸了蜜一般甜，她眉角含笑，漂亮的小臉上泛起羞澀而又興奮地紅光，連蹦帶跳地小跑著跟上了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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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橋和伊藤已經被開久的不良少年們圍得水泄不通，理子站在其中，她環顧四周，努力尋找著好友的身影。

　　「太卑鄙了吧？竟然對女人出手。」

　　伊藤沉著臉，面對人數眾多的對面也毫無俱意。

　　「說不定是誤會啦。」三橋裝模作樣地拍了拍伊藤的肩膀，看向旁邊一名不良，「喂，大原她人呢？」

　　「都說了她跟老大在一起，你聽不懂嗎？！」

　　那名不良惡狠狠地回道：「別以為闖了開久還可以全身而退啊！」

　　相良猛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站在了不良們的最前面，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還沒等條子撤退，你們就主動找上門來了啊。」他衝著三橋和伊藤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剛好省了我們的事。」

　　「小三三，小美就是被他帶走的！」理子扯了扯三橋的衣角，在他耳邊悄聲道。

　　相良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嗤笑出聲。

　　「這個鍋我可不背啊。」

　　說罷，他向前邁了一步，走到三橋面前，「雖然我很想讓大家一起上，但是智司看到了肯定又會不高興。」

　　他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眼中滿是挑釁。

　　「來單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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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司和久美子匆匆趕到校舍後的庭院的時候，相良手上的木棍已經招呼到了三橋的腦袋上，但他臉上沾滿了火紅的辣椒粉，一時說不出這兩個人誰更慘一些。

　　「你這家伙，太卑鄙了吧？」相良艱難地睜開了一只眼睛，怒視金發的不良少年。

　　「喂喂，單挑難道不是赤手空拳的意思嗎？」三橋在校褲上擦了擦沾了辣椒粉的手，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夠了。」

　　智司怒道。

　　理子注意到跟在開久老大身旁的久美子，「小美，沒事吧？」

　　久美子搖了搖頭，眉頭輕蹙。

　　「為什麼你們會來這裡？」

　　「因為我看到你被那家伙帶走了……」理子的視線投向相良猛，又轉回到久美子身上，一臉擔心道：「你沒事吧？」

　　久美子用余光瞟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開久不良們，挫敗地捂住了臉。

　　「你誤會了……我什麼事都沒有。」說罷，她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智司和雙眼因進了辣椒而變得紅腫不堪的相良，「這下事情麻煩了。」

　　她已經從開久的不良們的眼神中看出強烈的「你打算站在哪邊」質問之意，身體有些僵硬。

　　她大腦飛速運轉起來，不一會，她在理子的耳邊悄聲說道：

　　「我想辦法拖住他們，你們趁機逃跑。」

　　「欸？」

　　沒等理子反應過來，久美子已經站到了開久的頭領面前，清澈漂亮的眼睛泛著淺淺的水光，像一只無辜的小鹿一般，她櫻唇輕抿，手指扯了扯他校服的前襟，輕聲道：

　　「智司，都是誤會，他們只是擔心我……」

　　「她打算干什麼？」

　　三橋和伊藤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理子，理子顯然也沒搞清楚狀況，「她說叫我們想辦法逃跑……」

　　「那家伙不是想要出賣色相吧？」

　　三橋立刻想到了別的地方去，理子立刻變得滿臉通紅，驚叫出聲：

　　「小美，不行啊！」

　　他們並沒有壓低音量，智司聽到之後臉色愈變愈差，額頭青筋猛地跳動起來，雙拳緊握，顯然已經瀕臨爆發。

　　「你們是沒把我放在眼裡嗎？」

　　卻沒想到久美子已經先他一步開了口。

　　「你們在想什麼！」她也是同樣的雙拳緊握，臉頰上布滿紅暈，就連耳尖也泛著淡粉。

　　智司正以為她也非常生氣的時候，卻被她的下一句話驚得五雷轟頂。

　　「我和智司正在交往啊！」

　　他覺得好像腦袋被人猛地打了一拳似的，頓時有些精神恍惚。但直覺卻讓他立刻反應過來，先前在教室裡久美子同他說的那個詞，竟然真的是「交往」的意思，心情在微妙之余，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見開久的不良們完全沒有露出詫異的表情，軟高的三人一臉驚恐地看向久美子。特別是三橋，羨慕嫉妒恨已經讓他的臉變得扭曲，完全忘了自己還在和相良單挑的事實。

　　「別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放過你們了，」相良終於艱難地睜開了另一只眼睛，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三橋，將視線轉向開久的頭領，「是吧，智司！」

　　「智司……」

　　久美子也攥緊了他的衣襟，又用余光猛地給三橋使起眼色。

　　相良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眯起眼睛，衝著智司咬牙切齒道：「你不會真打算放過他們吧？！」

　　她暗道不好，立刻收回了目光。

　　但三橋好歹是領會了她的意思，只聽他一聲驚呼，把開久不良們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他踉蹌了兩步，捂住了先前被相良擊中的腦袋，徑直往伊藤身上倒了下去，還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啊，好暈，可能是腦內出血。」

　　「小三三！！沒事吧？」理子十分配合地驚呼起來，「不快點去醫院的話……」

　　「……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久美子適時地補了一句，把頭腦簡單的開久不良們都嚇了一跳，氣勢也弱上了幾分。

　　「哈？！」

　　相良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他們會來這一出，正准備說些什麼，伊藤已經扛著裝暈的三橋跑出了開久的校門，氣都不帶喘一個。


第十七章

　　「小美，你和開久的老大，真的在交往嗎？」理子糾結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久美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之前翹課，你都和開久的老大在一起……」

　　「約會。」久美子小聲地補充了兩個字，表情略顯羞澀。

　　「早知道就該攔著你。」

　　理子挫敗地捂住臉，終於接受了這個既定事實，又想到自己鬧的烏龍，久久沒有說出一個字。

　　兩人正並肩走出校門，卻沒想到一名身著開久制服的高大男生正站在軟高的正門口，正是她們話題中的男主角，開久的老大——片桐智司。

　　「不是吧。」

　　理子嘴角微抽。

　　只見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身周數米內都沒有學生敢靠近。

　　像是來找茬的。

　　體育老師正在糾結要不要報警，看到風紀委員的理子，六神立刻有了主。

　　「赤阪，要不要你去勸勸他，就算要等人的話，能不能不要站得離校門口那麼近，會嚇到學生的。」

　　「應、應該不需要我去勸，」理子表情有些僵硬，「他等的人已經過去了。」

　　她話音未落，久美子已經欣喜若狂地小跑到那個凶神惡煞的不良面前，「你怎麼在這？」

　　少女晶亮的美麗杏眼直視著他，智司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悶聲道：

　　「有話想跟你說。」

　　「在這說嗎？」她微微瞪圓了眼睛。

　　「換個你喜歡的地方。」

　　久美子爽快地點了點頭，遠遠同理子揮了揮手，「走吧，咖啡廳怎麼樣？」

　　智司「嗯」了一聲。

　　看到毫不猶豫拋下她選擇了智司的久美子，理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一臉詫異的體育老師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看，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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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久美子上次同他告白之後，又是接連好幾天不見人影。智司糾結良久，還是決定主動來找她。兩人雖說名義上已經開始交往，相處模式與之前相比，似乎並沒有太大變化。

　　他莫名地有些煩躁，忍不住開口道：

　　「最近沒在開久見到你。」

　　「怎麼，」少女輕笑出聲，「我不在覺得寂寞了？」

　　智司眉頭微皺，耳尖有些發熱，悶哼一聲，「開什麼玩笑。」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開口解釋道：

　　「這學期的出席率有點危險，放假之前必須要全勤才行。抱歉，沒有事先跟你說。」

　　「沒事。」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胸口的煩躁之情卻一掃而空，心情也不免好上幾分。

　　兩人停在一家裝潢頗為時尚的咖啡廳門口。

　　智司透過落地窗，隱約看見裡面坐著不少情侶，總感覺有些不自在，卻猛然覺得肩膀一沉，久美子已經拉著他的衣袖，把他拉入了店裡。

　　「兩位客人，非常不好意思，現在已經沒有空位了，」店員滿臉歉意地迎了上來，「前面還有兩桌，您需要排隊嗎？」

　　「要不換一家？」久美子詢問的目光投向智司。

　　「都可以。」

　　但可能是兩人挑的時間點不對，他們一連去了幾家，都是人滿為患的樣子。久美子走累了，在附近的公園裡隨意找了張長椅坐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智司看到她一臉苦惱，不禁皺眉：「這麼想去咖啡廳嗎？」

　　「倒也不是，」她小聲嘟囔道，「但別的地方總覺得少了點約會的氛圍……」

　　智司聽到「約會」二字，微怔幾秒，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是我？」

　　「什麼？」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這種人，除了打架什麼也不會，為什麼要和我交往？」

　　少女白皙的臉頰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因為……喜歡你啊。」

　　她的回答過於直白大膽，智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就連耳根也變得通紅。他皺著眉頭，「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

　　久美子抿了抿唇，猶豫半晌，反問道：「那你為什麼要答應和我交往？」

　　總不能說自己是聽錯了她的話吧。智司有些心虛，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少女垂下了目光，沉默片刻。

　　「我以為你也喜歡我來著，看來是我誤會了。」

　　她重新抬起頭，對智司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你想跟我說的是這些嗎？」

　　雖然正如她所說，智司卻絲毫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胸口一緊，有些喘不過氣來。

　　見他遲遲沒有給答復，久美子不禁有些慍怒，「要是不說話，我就走了。」

　　說罷，她猛地站起身，正准備離開公園，智司卻本能地摁住了她的肩膀，沒讓她走掉。

　　「你還想說什麼？」

　　她猛地甩開了他的手，卻發現智司眉頭已經凝成一座小山，始終沒吐出一個字，不由得怒從心起：

　　「喜歡和不喜歡，二選一，有什麼可糾結的？給你五秒鐘，要是沒回答就是否定了。」

　　「五。」

　　「喂，等一下！」智司瞪大眼睛，顯得有些慌亂，但少女面無表情地計著秒數，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四。」

　　「三。」

　　「二。」

　　「一。」

　　高大的不良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

　　「我早就夢到過你了。」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語速又極快，久美子一時間沒聽清，「夢到……什麼意思？」

　　高大的不良少年別開了目光，不敢直視面前的少女，但紅透了的臉頰和耳根輕易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久美子愣了半天，才猛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你這家伙……」

　　她一把拽住了智司校服的前襟。

　　智司眉頭皺起，雙眸緊閉，正以為自己要被掌摑的時候，一雙柔軟的唇瓣覆上了他的嘴唇，又很快離開了。

　　「你是笨蛋嗎？」

　　少女的胸口因緊張而不停地上下起伏，臉上的紅暈逐漸擴散到了耳尖和脖子，漂亮的眼睛裡泛著水光，像一顆包裹著草莓的雪白大福，顯得無比誘人。

　　「要是覺得做夢比較好，那隨便你。」

　　說罷，她狠狠地松開了他的衣襟，逃跑似的離開了公園。

　　智司正准備追上去拽住她，卻發現自己身體的異樣，不由得眉頭緊皺。

　　他在原地蹲了許久，才克制住自己身體的衝動，但如擂鼓般心跳卻始終無法平息，唇上還殘留著屬於少女的柔軟觸感，挫敗地捂住了臉，深深地嘆了口氣，暗罵出聲。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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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這次真的是騎到我們頭上來了啊！」香取狠狠地嘬了一口煙，將煙頭戳向屬於開久老大的沙發，「要是被上頭知道有人闖了開久還能全身而退，咱的臉就丟大了！」

　　幾個開久的不良紛紛附和著他的話。

　　相良半倚在自己的椅子上，正往自己的眼睛裡滴消炎的眼藥水。

　　「相良哥！」香取瞟了他一眼，「這回要是智司那家伙還不出手……」

　　相良用力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半晌，才懶懶地睜開，抬眼看向香取：

　　「你打算干什麼？」

　　「你等著看吧，相良哥。」

　　香取的臉上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第十八章

　　智司走進開久校舍的時候，隱約感覺到一股不同於往日的微妙氣氛。不良們都三三兩兩聚成群，竊竊私語著，時不時將視線投向他，似乎還帶有些許敵意。

　　他皺起眉，狠狠地回瞪了看向他的不良們，坐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卻猛然聽見「咣當」一聲巨響。

　　——校舍的鐵門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

　　一名身材壯碩的平頭男子氣焰囂張地闖了進來，環視四周，目光所及都沒人敢說一個字。

　　「丸田前輩。」智司面色一凜。

　　他氣勢洶洶地走到智司面前，冷笑道：

　　「還真是悠閑。」

　　話音未落，拳頭便揮向了智司的鼻梁，智司一時沒來得及閃躲，被正面擊中，猩紅的鼻血順著人中淌了下來。他面無表情地撇了一眼丸田，用手背抹去了血跡。

　　「你這是什麼眼神啊？！」

　　丸田似乎被他的態度激怒了，猛地拽住他的衣領，「忘了是誰讓你當上老大的嗎？我當初在的時候，誰敢小瞧開久啊？！」

　　智司狠狠地扯回了自己的衣領。

　　「您有何貴干？」

　　丸田「啐」了一聲，白了他一眼。一個滿臉淤青的飛機頭一瘸一拐地踱到他們面前，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誰干的？」智司看到自家小弟身上的傷，眉頭緊皺。

　　「軟高的三橋和伊藤，」他頓了一下，「他們突然帶著十幾個人衝了上來，把我打成這樣的。」

　　一聽到「軟高」二字，智司面色愈沉，再次確認道：「他們無緣無故打人？」

　　那名小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一旁的丸田發出一聲冷哼：

　　「別丟人現眼了智司！」他一腳踹開了那名小弟，「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

　　他此話一出，開久不良們立刻躁動不安起來。

　　「老大干脆換人吧！」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是香取的聲音。不良們紛紛附和起來，吵嚷的聲音愈來愈大。

　　智司眼睛微眯，環顧四周，將視線投向了角落裡冷眼旁觀，沉默不語的相良，又將視線移回丸田身上，冷道：「知道了，我馬上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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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在約會的途中，與開久的不良們不期而遇。沒等他反應過來，不良們已經圍了上來，對他一陣拳打腳踢。片桐智司則是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臉上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

　　伊藤艱難地突出重圍，衝到智司面前，怒道：「喂？！你是什麼意思？！」

　　「早就該跟你們倆做個了斷了，」智司冷冷地俯視著他，「只是剛好碰到你而已。」

　　「帶了那麼多人，太卑鄙了吧。」伊藤環視四周，不良們早已摩拳擦掌，暗道不好。他狠狠地抹去嘴角的血跡，直視智司：「我們單挑吧。」

　　智司挑眉，揮退了小弟。

　　「正合我意。」

　　說罷，他的拳頭迅速向伊藤的臉上揮去。伊藤正面接下了他這一拳，反著也給智司的臉上來了一記，卻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傷害，自己反而被擊退了兩步。

　　伊藤很快重整態勢，再次將拳頭砸向智司。智司一把擒住他的拳頭，緊接而來的又是一記凶猛的頭槌。但壓倒性的體型和力量優勢，讓智司迅速甩開了伊藤，伊藤卻不依不饒，借著助跑狠狠踹向智司上身，卻被智司再次擋住，一下子甩到了地上，對著腹部猛地就是一腳。

　　伊藤強忍著痛意，一個翻滾起身，迅速揮拳砸中了智司的下顎，趁著他一陣眩暈，乘勝追擊，猛地將其踹倒在地。

　　兩人你來我往，拳拳到肉，身上都掛了不少彩，額角嘴角鮮血直流，喘著粗氣，站都站不穩。

　　正當伊藤准備再次衝上前的時候，突然發現智司臉色一變，只見他一個箭步衝到他身後哦，用手臂替伊藤擋住了迎頭而來的木棍。只聽見「哢擦」一聲脆響，木棍瞬間折成兩截。

　　伊藤瞪大了眼睛，猛地回過頭，才發現身後又來了不少人。

　　「香取，你打算干什麼？！」

　　智司捂著刺痛的胳膊，怒視著那名出手的不良，「我可是在和他單挑啊！」

　　「丸田前輩特地囑咐了，要我們來給你幫忙呢。」香取隨手將斷截的木棍丟向一旁，輕蔑地衝著智司笑了笑。

　　又是那家伙。

　　智司暗暗握緊了拳，環視四周，威脅道：

　　「不要多管閑事。」

　　「喂喂，開久可是憑實力才能當老大的。」香取走到智司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單挑？我們臉都被你丟光了啊，智司！」

　　智司狠狠地捏住了香取的手，把他猛地推了幾步，怒道：「你就這樣跟老大說話的嗎？」

　　香取被他氣勢所懾，瑟縮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悄悄將目光投向了人群中作壁上觀的二把手。

　　相良不屑地撇了他一眼，隨手拎起一根木棍架在肩上，走出了人群，上下打量著遍體鱗傷的伊藤和智司，輕嗤出聲：

　　「玩夠了就把他交給我們吧。」

　　智司皺眉，挺身站在伊藤的面前。

　　「怎麼，你也想跟著一起挨揍嗎？」相良抬眼看向智司，「這家伙可是揍了我們的人啊。」

　　「你真的覺可能是他干的嗎？」

　　智司直視相良。

　　「比起自己的同伴，你更願意站在他那邊？」相良冷冷地瞟了一眼智司，「你還想當開久的老大嗎？」

　　「相良哥，別跟他廢話。」香取不耐煩地催促道，「趕緊收拾了這家伙，好跟丸田哥交代。」

　　「聽到了就趕緊讓開。」相良將手上的木棍指向智司。

　　「竟然會對那種家伙唯命是從，」智司一把揮開了他面前的木棍，「你就那麼想要老大的位置嗎？」

　　「你在說什麼蠢話，」相良嘲諷地勾起唇角，「這裡的人誰不想當老大啊？！」

　　「那就讓你當老大好了。」智司沉著臉，嘴唇緊抿，「目的達成就走吧。」

　　「是嗎？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相良的笑容愈發嘲諷，「但我可沒打算放過他啊。」

　　香取更是一臉不懷好意，他對身後的小弟們使了個眼色，小弟們迅速將智司和伊藤團團圍住，絲毫不打算將前任老大放在眼裡。

　　「和你沒關系吧？！」

　　伊藤猛地拽了拽智司胳膊，「趕緊走啊。」

　　智司卻始終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已然決定站在開久的對立面。

　　相良臉上的笑逐漸沉了下去。

　　「上吧。」隨著他一聲令下，蠢蠢欲動的開久不良們便興奮地衝了上去，直至伊藤和智司兩人倒地不起才肯停下手，揚長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智司艱難地用袖子擦去糊在眼周的血跡，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搖搖晃晃地扶著牆，站了起來。

　　「喂，你去哪。」

　　身後傳來伊藤有氣無力的聲音。

　　智司背著他揮了揮手，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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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丸田和幾個混混醉醺醺地走出風俗店，在巷口迎面撞上一個身材高大，渾身帶血的不良少年，正是片桐智司。

　　他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丸田，極其可怖。丸田和混混們本能地退後一步，試圖尋找逃跑路線，但沒等他們轉頭，智司的拳頭已經狠狠地砸向了丸田的鼻梁。

　　一擊倒地。

　　他並沒有給丸田反擊的機會，狠狠地踢向丸田，一連好幾下。幾個混混試圖向他攻擊，同樣被他摁到牆上，揍得滿臉是血，倒在巷口不省人事。

　　智司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他用衣袖簡單地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又順便將垃圾桶踹翻到丸田身上，才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巷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十九章

　　久美子從游戲廳走出來，已經是接近晚飯的時候了。火紅的夕陽消失在參差的建築物之中，僅剩的一絲余暉與逐漸變暗的天空融為一體，泛著淡淡的紫色。

　　她在賭幣機前坐了一下午，口袋被戰利品裝得滿滿當當，臉上卻絲毫看不出喜悅的神色。

　　她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正准備往家的方向走去，卻在馬路對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智司？」

　　那天的場景立刻浮現在她腦中，她本能地捂住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頰，試圖讓熱度下降一些。但智司並沒有看見他，徑直走進了一家藥局。

　　少女猛地搖了搖頭，將雜念甩到腦後，迅速穿過馬路，跟著他走進了同一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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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賬的店員看到滿身是血的不良少年，嚇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您，您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

　　智司面無表情地應道。

　　店員顫顫巍巍地把包好的藥品遞向智司，卻被一只白皙纖細的手給截住了。

　　智司朝著手的主人的方向瞪了一眼，發現是久美子的時候，他愣了幾秒。久美子死死地盯著智司腦袋上的傷口看了半晌，眉頭緊皺：

　　「不用縫針？」

　　「沒必要。」他悶悶地回了一句，沒敢直視少女的眼睛。

　　久美子點了點頭，又在塑料袋裡翻翻撿撿，不一會，她將塑料袋遞回到戰戰兢兢的店員手上，小跑著拎了一盒消炎藥回到櫃台，飛速地結了賬。

　　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沒等智司反應過來，她已經牢牢地把塑料袋拎在手裡，拉著他出了藥局。

　　「帶路吧。」

　　「啊？」智司瞪大了眼睛。

　　「去你家，我給你上藥。」

　　她一臉理所當然。

　　「別鬧了。」智司皺起眉，試圖奪過塑料袋。久美子卻一個閃身躲開了，還順便按住了他接了棍子的手臂。

　　他眉間的褶皺又深了幾分，所幸少女很快松開了手。

　　「老實點。」她瞪了他一眼，「你是打算對著鏡子抹藥，還是打算單手給繃帶打結啊？」

　　「我一直都是自己弄的。」智司試圖逞強，卻被久美子打斷了，「有這個時間廢話，藥都上完了。」

　　他嘆了口氣，只得點頭答應。無奈之余，胸口卻湧上一陣暖意，緊繃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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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司住在一幢二層的一戶建裡，裡面打掃得一塵不染，一點也不像一個獨居男生的家。

　　久美子毫不猶豫地脫了鞋走了進去。智司卻在玄關佇立良久，莫名覺得喉嚨有些緊，手心也出了汗。直到久美子輕聲催促，他才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合上了門。

　　久美子隨手將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洗了個手，開口問道，「急救箱在哪？」

　　「那邊的櫃子裡。」

　　她取出了急救箱，把剛買的藥分門別類地放了進去，指著餐桌旁的椅子對智司努了努嘴。她一副毫不客氣的樣子，仿佛她才是這個房子的主人。

　　智司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椅子上，背脊挺得筆直，還用余光悄悄瞟向她的側臉。

　　「毛巾呢？」

　　「陽台……」想到那裡還曬著自己的貼身衣物，智司猶豫了一下，「我去拿吧。」

　　少女一把把他摁回了椅子上，徑直走向陽台，又順便補了句：「衣服脫了。」

　　聽到她的話，智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看到他遲遲沒有動作，久美子眉頭輕蹙，「要我幫忙嗎？」

　　不良少年僵硬地搖了搖頭，血液迅速奔湧向頭頂，臉頰和脖子變得通紅。他迅速脫下了上衣，悶悶地應了一聲，「拜托你了。」

　　久美子點了點頭，用沾了水的干淨毛巾替他擦拭起身上的塵土和血污。

　　智司頭上的傷口雖然流血很多，好在傷口不深，沒有縫針的必要，稍微清洗消毒就可以了。

　　但他的渾身上下的大片淤青，即便她的動作很輕，也不免會碰到。尤其是擋了棍子的手臂，青中透著紫色，皮膚下都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斑。

　　她把自制的冰袋遞給了他，「先敷一下，不然要疼很久。」

　　智司點了點頭，接過了冰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卻因為疼痛而眉頭緊皺。

　　她將鎮痛的藥膏貼在他身上，幾乎用了整整一盒。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誰打的？」

　　智司沉默不語。他並不想說出自己被同伴背叛的事實，但久美子已經大致猜到事情的原委，她沉下臉，雙拳緊握：「那群家伙真是欠……」

　　「已經教訓過了。」他突然開了口，把她想說的話堵在了喉嚨裡。半晌，他又補了一句：

　　「我不做開久老大了。」

　　久美子怔怔地盯著智司看了很久，鼻尖湧上一陣酸意，情不自禁地環住了他的頭。臉上突如其來的柔軟觸感把智司嚇了一跳，猛地推開了她。

　　「抱歉，是碰到傷口了嗎？」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試圖再次將手伸向他的腦袋，卻被智司一把擒住了手腕。

　　他猛地站了起來，眉頭緊皺，顯得有些惱羞成怒。

　　久美子看到智司泛紅的耳根，才終於反應過來。面前的少年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胸膛厚實而又寬闊，手臂上的筋肉結實，腹肌的線條分明，身上還隱隱有汗水的痕跡。

　　她臉上的熱度突然就升了上去，眼裡也泛起些許水光，「……智司？」

　　他嘆了口氣，把久美子向前帶了一步，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她的腦袋緊貼著智司的胸口，隱約聽見從他胸腔傳來的一聲低喃。

　　「謝謝。」

　　半晌，他松開了她，環著她的腰，無奈道：「一個人跑來男人家裡，還敢動手動腳？」

　　「我只動了手啊，」她的手伏在智司的胸口，輕輕打著圈，紅著臉反駁道，「再說了，那種事情我們遲早都要……」

　　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唇就被智司給死死地封住了。屬於男性的熾熱氣息迎面而來，緊緊壓迫著她。他的唇舌生澀地突破了少女的牙關，迅速在她口中橫衝直撞起來。

　　久美子瞪大了眼睛，一時竟屏住了呼吸，任由智司攻城略池，卻實在喘不過氣來，一把推開了智司，小聲抱怨道：

　　「突襲什麼的……太狡猾了。」

　　她小臉憋得通紅，呼吸紊亂，愈發惹人憐愛。智司也沒好到哪裡去。他的胸口上下起伏著，喘著粗氣，嗓子也有些沙啞。

　　「這次和上次的回禮。」

　　說罷，又在少女的額上印下一吻。

　　「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吧。」


第二十章

　　雨季一過，樹木像是被染過一般，變得清透翠綠，烈日炙烤著大地，蟬鳴開始此起彼伏，不知不覺便到了夏天。

　　暑假也快到了。

　　但有的學校總會不識相地先開過一輪家長會，才給學生放假。

　　橘健介看著自家大小姐勉勉強強夠數的出勤率，和剛剛及格、一個字也不願多寫的考試卷，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久美子倚在桌邊，一邊啃著西瓜，一邊讀著最新一期的JUMP漫畫。一名金發的小混混還在旁邊舉著扇子為她扇風。

　　「最近有傳聞說，」橘開口道，「你和開久的學生走得很近。」

　　她慢悠悠地翻了一頁漫畫，隨口應了一聲，連頭都懶得抬一下。

　　「你談戀愛我不反對，但好歹有點緊迫感……」

　　「什麼？！！」

　　那名金發的混混瞪大了眼，「大小姐有男朋友了？！」

　　久美子白了他一眼，「阿龍，聲音太大了。」

　　她順手將吃完的西瓜皮丟進垃圾袋，「你不是說晚上要去聯誼的嗎？現在都六點了哦。」

　　「啊！都這時間了！」

　　阿龍猛地站了起來，衝出了房間，卻又突然回過頭補了一句：「想和大小姐交往，得先過我這關再說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改天會帶他回來的。」久美子敷衍著，指著垃圾袋的方向，還對金發的混混努了努嘴，「順便丟一下。」

　　橘看著毫無緊張感的兩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久美子，你應該有一點身為若頭的自覺吧。」

　　「就算你這麼說……」她放下了漫畫，「那我讓父親給我找點事兒做？」

　　「這可是你說的。」

　　久美子的話正中了他的下懷。橘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剛好東京那邊有個案子，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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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司，幫我搬一下這個。」

　　「好。」

　　街角的一家破舊的章魚燒店裡，原·開久老大·片桐智司，正將整整一大桶面糊從後廚搬到店門口的鐵板旁。他綁著頭巾，戴著圍裙，員工制服緊緊地貼在他身上，似乎有些偏小。

　　「你來試著做吧？」店長大叔指著制作章魚燒的鐵板，對智司說道：「反正現在不是很忙。」

　　智司點了點頭，從店長的手中接過了擠面糊的漏鬥和鋼簽。

　　久美子走到店附近的時候，他剛剛做好一批章魚燒，正准備移到旁邊的鐵盤上。

　　「喂，你女朋友又來了。」眼尖的店長用胳膊撞了一下智司，笑得一臉揶揄。

　　智司悶悶地「嗯」了一聲，耳尖有些發燙，再一抬頭，久美子已經走到了案台前，笑著跟店長打了個招呼。

　　「今天小美也超可愛∼！」

　　「討厭啦，您再誇我我也只吃得下一盒呀。」

　　「這回可是智司做的！」店長用力地拍了拍智司的肩膀，「雖然我還沒嘗過就是了。」

　　智司立刻看到少女那墨黑晶亮的漂亮眼睛投向了自己，有些不自然地輕咳兩下，低聲道：「不一定好吃。」

　　久美子笑了笑，正准備給店主遞錢，卻被店主攔了一下，「不好吃就從他工資裡扣。」

　　「那可不行！」少女眉頭輕蹙，將錢塞進了店主手裡，從智司手中接過了章魚燒。

　　船型的紙盒裡放著六個大小不一的章魚燒，透過厚厚的醬汁和柴魚片，還隱約能看到有幾個開裂了，可能是烤的時候沒翻好面。

　　在智司隱隱偷著忐忑的目光中，她用竹簽夾了一個送入口中。

　　「好吃！」

　　少女的臉上立刻浮現出幸福而甜蜜的笑容。

　　智司正准備松口氣，店主卻懷疑地看向鐵板上那些形狀各異的章魚燒，也用竹簽拎了一個放進嘴裡，他咀嚼了幾下便咽了下去，對智司露出了一個一言難盡的復雜表情。

　　「怎麼樣？」智司皺眉。

　　「一半好硬，另一半沒烤透。」

　　智司將目光轉向了剛剛說了「好吃」的久美子，少女訕訕地別開了眼，小聲嘟囔道：「我覺得還不錯啊，大叔你要求太高了啦。」

　　「啊！可惡，」店主用帶著嫉妒的眼神狠狠地瞪了智司一眼，「憑什麼我老婆就只會說我做的東西難吃啊！羨慕死人了，你這臭小子！」

　　他的手重重地在智司的背上拍了好幾下，把智司疼得眉頭直皺，卻時不時瞟向一旁捂嘴偷笑的美麗少女，目光極盡溫柔。

　　好在店主很快放過了他。

　　「今天讓你提前半小時下班吧，」他熟練地翻起了章魚燒，「這些賣完估計就差不多了，我一個人搞得定。」

　　智司有些不好意思，將猶豫的目光投向久美子。少女笑著對他眨了眨眼睛，轉頭對店主說道：

　　「那我把他帶走了哦！」

　　說罷，她對著智司指了一下後門的方向，「我在那等你。」

　　……

　　智司剛從店裡走出，久美子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他遲疑了一下，稍稍向後退了退，和她站得遠了一些，低聲道：「有油煙味。」

　　她卻毫不在意地向前一步，一把環住了智司的手臂，「沒關系，走吧。」

　　他試圖抽出手臂，卻不小心觸碰到少女胸前的柔軟。明顯的軟綿觸感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無比，絲毫不敢動彈，只能任由她拖著。

　　好在她並沒有注意到。

　　「你暑假打算一直在這打工嗎？」

　　智司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從手臂上拉了回來，半晌才點了點頭，「怎麼了？」

　　「我暑假有點事，會一直在東京那邊，」她眉頭輕蹙，顯得有些苦惱，「說不定很長時間都見不到你……」

　　「是嗎。」他面上不顯，但心卻咯噔一下，莫名地變得失落起來。

　　兩人一路默默無言，走到了分別的路口，久美子松開了智司的手。

　　「那我先……」

　　卻被他反手拽住了手腕，一把拉進了懷裡。

　　「到時候我去找你。」

　　久美子的腦袋貼在智司結實的胸口上，隱約嗅到了一股消臭噴霧特有的茶香，和淡淡的碳火味道。

　　她猛地抬頭看向智司，眼裡閃著驚喜的光。

　　「真的嗎？」

　　智司看著久美子墨黑晶亮的漂亮眸子，「嗯」了一聲，忍不住箍緊了她纖細的腰肢，在她光潔白皙的額頭印下一吻。

　　久美子正准備順勢環住智司，卻被他輕輕推開了。

　　「油煙味會弄到你身上。」

　　「就這？」

　　她小聲抱怨了一句，趁著智司一個不注意，她踮起腳尖，卻因為沒站穩，只啄到了他的下巴。

　　智司無奈地笑了笑，「你先告訴我地方。」

　　「知道啦。」少女氣鼓鼓地瞟了他一眼，把自家的位置寫了下來，塞進他上衣胸前的口袋裡，「要是不來的話……」

　　她話音未落，智司的手穿過了她的黑發，吻也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二十一章

　　久美子正坐在矮桌前，一改往日的輕慢態度，默默翻看著手上的資料，心中也暗自琢磨起來。

　　組裡在關東地區的產業，除了地產和投資公司之外，還有數十條商店街和幾個大型市場，這些她都有所了解。但手頭這份資料，卻是關於東京地區的風俗業的。

　　「橘哥，我還是未成年來著。」

　　久美子合上了文件夾。

　　「你總要接觸這些的，」橘健介抿了一口茶，「組裡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人了。」

　　她再次掃了一眼資料，看到收購計劃書裡赫然印著「Night Ring」一詞，嘴角微抽，卻又不得不承認，組裡確實沒有比她更適合負責這個案子了。

　　因為，所謂的「Night Ring」地區，是被無數男公關俱樂部所支配的夜晚世界的中心。若說歌舞伎町是男人們的銷金窟，Night Ring便是女人們的歡樂街。

　　「如果能拿下這片區域，就又多了一個收入源，」橘補充道，「更重要的是，我們就有和九龍會平等談判的籌碼了。」

　　「整個地區那麼多店，一家家收購，黃花菜都涼了。」她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家的二把手，「你是有什麼主意嗎？」

　　「Night Ring跟勢力平衡的榮町和歌舞伎町不太一樣，有一家穩穩占據頂點的俱樂部。如果能得到這一家，拿下其他店也不在話下。」

　　少女微微挑眉，「所以我的任務就是找到這家店的把柄，盡量用最小的代價把它收購下來？」

　　橘健介向她投了一個贊許的目光，「我會叫人給你准備好資金和證件。」

　　這顯然已經是不容許她反悔的狀態了。

　　久美子嘆了口氣，「那家俱樂部的資料，能不能再給我一份更詳細的？」

　　「沒問題。」

　　……

　　Night Ring的入口處，巨大的LED廣告牌上，映著一名男子的照片，正是位於這片區域頂點的俱樂部「德克薩斯」的No.1男公關——Senior。

　　久美子事先做了不少功課。

　　她化了精致的妝容，頭發也認真搭理過，換上了剛好能遮住刺青的包肩短裙，全身上下無一破綻，隱隱透露出她是一只肥羊。她讓司機將車停在了路邊，徑直走進了燈火輝煌的德克薩斯。

　　俱樂部分成數個區域，中間是喧鬧的舞場，兩側則是供客人歇息的地方，男公關們也在此作陪，而二樓則是屬於No.1的專屬位置。

　　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久美子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子。

　　「公主大人，您是第一次來嗎？」

　　打扮入時的男公關看到她就立刻迎了上來，顯然是認出了她手提包的Logo。他做作的稱呼和笑容讓少女打了個寒顫，本能地退了一步，裝作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您看上去真是年輕，雖然很不好意思，能不能出示一下您的證件？」

　　「您看這個可以嗎？」

　　久美子將事先准備好的駕照遞給了他，上面的出生年月正好顯示她剛滿二十歲。

　　「失禮了，在這裡您不用對我用敬語的。」

　　男公關簡單看了一眼，便將駕照還給了久美子，將她帶到了一個距離舞台較遠的寬敞明亮的卡座裡，「您需要什麼喝的？有想要指名的人嗎？」

　　「有無酒精的飲料嗎？」

　　她試探地問道，又將目光投向了位於二樓的No.1——也是這家俱樂部的支配者，Senior的身上。

　　男公關一臉了然，卻面露歉意道：

　　「很抱歉，Senior先生不接受指名，我讓No.3的星失先生來陪您，可以嗎？」

　　「欸，這樣啊……」

　　她臉上寫滿了遺憾，猶豫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星矢端著一杯兌了果汁的氣泡水遞到了久美子手上，自己則坐到了她的一尺外，與她聊起天來。兩人的話題不外乎是流行新聞和八卦，但她知道星矢是想從中推敲出她的喜好和一些個人信息，好對症下藥。

　　過了九點，店裡的氣氛也逐漸熱烈起來。五光十色的彩燈轉了一圈，突然聚集到了舞池中間的卡座上，伴隨著女客人的歡呼，一名身著紅色格紋西裝，燙著離子燙的輕浮男子站了起來。

　　「他是？」久美子將好奇的目光投向那人。

　　「SAMMARTINO的No.1信虎，」星矢很快為她答疑解惑，「今晚的挑戰者。」

　　「挑戰是指？」她明知故問。

　　「他想要打破Senior大人單日的營業額記錄。」

　　聚光燈下，數十層的香檳塔熠熠生輝。助興的男公關們口中含著祝酒詞，把氣氛帶到了頂點，信虎摟著嬌笑的女客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卻神色如常。

　　「好厲害……」久美子喃喃出聲，突然轉頭對星矢說道：「您陪了我那麼久，我卻只點了飲料，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她作勢要為星矢開酒，卻被男子笑著攔住了。「您不喝酒就沒必要開了，陪客人聊天，讓客人開心是我應該做的事。」

　　久美子默默收回了手，心裡也完全沒有為他花錢的打算，悄悄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二樓的目標人物——Senior身上。

　　信虎的客人們不斷地為他開酒，香檳塔上琥珀色的透明液體源源不斷地向下流去。久美子一邊在心裡感嘆著浪費，卻又將擔心的目光投向星矢：「Senior他沒問題吧？」

　　星矢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男子曖昧的回答讓久美子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明顯就是在暗示她開酒的意思。好在目標人物很快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聚光燈也從信虎那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這麼黑還戴墨鏡？久美子差點沒憋住笑，握著玻璃杯的手也抖了一下。

　　好在他很快摘掉了墨鏡，讓人看清楚了他的長相。只見那人相貌英俊，薄唇菱眼，唇角掛著一抹魅惑的笑容，眼神卻冷酷無比，手上穩穩當當地拖著一杯香檳，裡面的液體卻絲毫沒有晃動的痕跡。

　　無論是長相還是氣場，確實擔得上Night Ring頂點的稱呼。

　　第一眼沒找到破綻。久美子眉頭微皺，覺得事情變得有些棘手。而且Senior一露臉，不少卡座裡的女客便紛紛要求開酒，每一瓶都價格不菲。久美子暗自估摸了一下，強忍著肉痛，弱弱舉起了手。

　　「路易十三……」

　　這一瓶便用去了她一半以上的預算。

　　男公關們驚詫的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許是沒想到第一次來店的客人便會開那麼貴的酒。就連Senior也看了她一眼。

　　「沒問題嗎？」星矢關切地問道，久美子搖了搖頭，將黑卡遞給了他，小聲道：「我沒有帶現金的習慣。」

　　她已經想好了下次不花錢的理由——裝成卡被家長凍結的樣子。

　　隨著氣氛愈來愈熱火朝天，兩人的營業額也即將揭曉。站在舞池中央的信虎一臉戰意，將挑釁的目光投向高高在上的Senior，但後者卻面不改色，似乎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SAMMARTINO的信虎，今晚的營業額是……一千萬！」

　　久美子抿了一口飲料，頗有興致地看著兩人對峙。她開的那瓶限量的路易十三，據說全日本只有30瓶，一瓶便要四百二十萬元。Senior怎麼說也不可能輸，就看贏得漂不漂亮了。

　　「德克薩斯的Senior，今晚的營業額是……」

　　「三千五百萬！」

　　俱樂部裡瞬間沸騰起來，聚光燈打在了二樓的Senior身上，就連坐在她身旁的星矢也站起來為他鼓起了掌。

　　久美子握杯的手頓了一下，也跟著站了起來，心裡卻暗暗揣度著，這日進鬥金的生意，要是能拿下來，掙錢的速度可不比組裡的高利貸慢。

　　但就在這時，突然有女客發出一聲驚呼，似乎是有人闖了進來。


第二十二章

　　「別擋路，我找你們頭牌有事。」

　　一名身著邋遢工裝的男子衝了進來，他一連推開了幾個保安，還躍過沙發，穿到了俱樂部的正中央，把一旁坐著的女客嚇得驚叫連連。

　　風俗店裡總不乏各種各樣的鬧事者。久美子一開始並沒怎麼大驚小怪，卻沒想到Senior卻親自走下了二樓，與那名男子面對面對峙起來。

　　「這不是全日土木的社長嗎？我就是德克薩斯的No.1，Senior。真是好久不見了，新太郎。」

　　「是你把阿力，我們家社員打成那樣的嗎？」

　　「剛剛混進店裡的老鼠嗎？你不好好教育社員，我們這邊會很困擾的。」

　　她興致盎然地挑了挑眉，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星矢。許是因為她花了不少錢，星矢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只聽他低聲安撫道：

　　「交給Senior大人解決吧。」

　　這兩人很明顯是舊識。似乎是德克薩斯惡意收購了全日土木，還毆打了上門來討說法的員工。不過，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公關竟然能打贏做體力活的工人，對於這一點，她抱懷疑態度。

　　「我絕對不會把公司讓給你的！」

　　「那就只有打倒我了。」

　　但店中心的兩人，對話的走向逐漸往中二的方向發展起來，這讓久美子愈發迷惑——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用錢協商或者找律師嗎？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兩人的邏輯，只見Senior高舉左手，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今天的客人很幸運，接下來將是很少有機會看到的——我的Show time。」

　　話音剛落，兩人二話不說打了起來。

　　那名工裝男子徑直衝著Senior的面門揮拳，卻被他輕松閃躲，手上的香檳平穩無波。他單手便壓制住了工裝男子的攻擊，略施巧勁，將他帶倒在地，順手將手上的香檳放在一旁的茶幾上。

　　店裡的男公關們紛紛歡呼沸騰起來，就連久美子也幾乎克制不住想為他吹起口哨，卻礙於自己的人設沒敢出聲。

　　但那名工裝男子不依不饒地從地上爬起，一腳踹翻了茶幾，從Senior身後襲向他。

　　Senior一個轉身，用干脆利落的動作格擋了男子的拳頭，腳下微微一絆，竟把他踹飛到了久美子身旁的卡座，果盤和酒杯跌落在地，應聲而裂。但Senior並不肯放過男子，反手拽住艱難起身的他，一個反剪將其壓制在地，動彈不得。

　　「怎麼，這就不行了嗎？」

　　「可惡！」

　　男子再次攻向Senior，卻被他一擊倒地，再起不能。只聽見場內一陣歡呼，Senior的Show Time結束了。久美子搖了搖頭，感嘆了一句真可憐，默默抿了一口飲料。

　　「要是想保全全日土木和伙伴們，就成為牛郎，爬到這個高度吧。只要打倒我，德克薩斯，還有Night Ring，都是你的東西。」

　　她嗆了一下。

　　看著那名男子跌跌撞撞地從俱樂部的後門走了出去，心中卻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Senior莫非是發覺了那人身上的才能，才特地收購他家公司，想要逼迫他成為男公關？！

　　久美子猛地搖了搖頭，想要把這個詭異的想法甩到腦後，但想法一旦扎根，她愈發覺得不對勁。她糾結半晌，隨便找了個理由結賬離開了店，跟上了那名男子。

　　工裝男子倒在了路邊的垃圾堆裡，久美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他滿臉的血污，原本清爽的黑色碎發貼在額頭上，卻隱約看得出硬朗的輪廓和高挺的鼻梁。

　　「嘖，硬件竟然還挺不錯的。」

　　這愈發印證了她的想法。

　　「醒醒，你還好嗎？」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垃圾袋，試圖叫醒那名男子，「你叫什麼？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男子發出一聲悶哼，似乎意識不清，朦朧之中應了一聲，「安藤……新太郎。」

　　「欸，我以為你會有一個更加洋氣的名字，比如亞嵐什麼的……」

　　她起身環顧四周，正准備找起電話亭，突然發現街角出現了一群神色焦急，東張西望的工裝男子。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不省人事的安藤新太郎，迅速跑了過來，一副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質問著久美子：

　　「為什麼新太郎會倒在這裡？！」

　　久美子一臉無辜地指了指街角的巨大看板上的Senior，上下打量了那幾個人，「你們是全日土木的社員嗎？要不要給他叫救護車？」

　　「不僅阿力，就連新太郎也被打成這樣……可惡！」那幾人一個個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差衝進德克薩斯俱樂部的店裡鬧事了。

　　久美子看著不省人事的新太郎，額頭青筋直跳，正打算一走了之，好在新太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出聲攔住了他們。

　　「你們不要摻和了，這是我的問題……」

　　久美子的腳步一頓，豎起了耳朵。

　　「德科薩斯的No.1，是我的大哥……他一直仇恨著父親……建設的全日土木。」

　　久美子瞪大了眼睛，沒想到Senior的把柄得來全不費工夫，「剛剛的事情，能不能說的詳細一點？！」

　　但新太郎說完便悠悠倒了下去，怎麼叫也叫不醒，完全沒有給她問話的機會。她無奈之下，從包裡翻出一張名片，遞給了那群人中，看似最靠譜的一個梳著黑色背頭的男子，認真囑咐道：

　　「如果你們社長醒了，麻煩他一下打上面這個電話。」

　　「大原投資信托？」那名男子摩挲著名片上的大原兩個字，一臉狐疑地上下打量起久美子。

　　半晌，他點了點頭，將名片收進了上衣口袋，略帶敷衍地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近十二點，街上的商店大多都關了門，就只剩下燈紅酒綠的夜場和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連鎖便利店了。烏雲恰好遮蔽了月光，昏黃的路燈襯得夜空愈發黑沉，竟連一顆星星也看不見。

　　街上的醉漢也逐漸變多了起來。

　　距離電車停運還有一段時間，久美子在打車和電車這兩個選項之間糾結良久，還是選了電車。

　　正當她准備穿過天橋，往車站方向走去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人從身後接近了她。

　　她面色一凜，飛速擒住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猛地繞了個一百八十度，毫不留情地向下壓去。

　　「嘶……痛痛痛！」

　　那人的驚呼聲卻讓她覺得有些耳熟。

　　——是京極龍。

　　「你怎麼在這？」

　　久美子瞪大了眼睛，立刻松開了手。

　　「我剛好路過，」他甩了甩自己的手腕，不由得抱怨道：「你體型跟手勁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我好歹也是鍛煉過的，」她頗為自豪地彎了彎手臂，「握力不說五十，起碼也有四十吧。」

　　京極龍不以為然地「嘖」了一聲，認真打量起久美子來。只見她的上半身被修身的連衣裙包得嚴嚴實實，完美展露出了身材曲線，極短的裙擺下是一雙白皙勻稱的細腿，再加上略顯成熟的妝容和垂落肩頭的微卷長發，整個人顯得嫵媚異常。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艷，又很快斂去，皺眉道：「你大半夜跑這地方干什麼？」

　　「事出有因，」久美子隨口敷衍了一下，「我馬上就回去了。」

　　「那就好，」龍點了點頭，「你這副打扮，指不定就會被什麼人纏上。」

　　說罷，他的視線掃向她纖細修長的腿，又迅速移到了別處。

　　久美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以為然道：「我裡面穿了安全……」

　　「喂！」京極龍立刻打斷了她，「這種事情不用說出來吧？！」

　　他無奈地撓了撓頭，猶豫半晌，把自己的襯衫外套脫了下來遞到她的手上。

　　久美子疑惑地瞟了一眼那件帶著深紫色印花的黑襯衫，「干什麼？」

　　「給你圍著。」

　　「沒必要吧？」她小聲嘟囔著，接過了那件襯衫，在腰間比劃了兩下，一臉嫌棄地遞了回去，「難看死了。」

　　「哈？你是什麼品味，」龍瞪大了眼睛，「這可是我和大哥一起挑的！」

　　他沒接回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到了久美子前面，回頭催促道：「動作快點，我送你回去。」

　　她拿也不是，丟也不是，只能老老實實地將不良的襯衫系在腰間，但腰上的結怎麼系怎麼難看，只能放棄了掙扎。龍看到寬大的衣擺蓋過了她的大腿，才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

　　兩人到了站，距離末班車也還有一小段時間，龍干脆把久美子送到了公寓樓下，卻在玄關的位置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兩人雙雙愣在原地。

　　「智司？」

　　「大哥？！」

　　聽到久美子的稱呼，京極龍猛地反應過來，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輕聲嘖舌：「原來就是你這家伙啊。」

　　時間已經將近一點，夜深人靜。智司遠遠便聽到了兩人的談笑聲。

　　他雙手插著口袋，面色不善地走到兩人面前，掃了一眼久美子，在她腰間的襯衫上停了一瞬，眉頭緊皺，眼神像刀子一般射向她身旁的京極龍，沉聲質問道：

　　「你是什麼人？」

　　「問別人名字之前，應該先做自我介紹吧？」龍不甘示弱地回瞪向智司。

　　久美子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暗道不好。她連忙環住智司的手臂，開口介紹道：

　　「這是片桐智司，我男朋友。」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智司臉色才好看了一些。他仿佛宣誓主權一般，把久美子往自己的這邊帶了一下，冷冷地看著龍。

　　「真是火大，」京極龍翻了個白眼，「擺臭臉給誰看啊。」

　　久美子對他使了個眼色，又安撫地回握了一下智司的手，「這是京極龍，」半晌，又小聲補了一句，「我朋友。」

　　智司微微頷首，勉強接受了她的說法，面無表情地看向京極龍：「辛苦你送她回來。」

　　說罷，他又瞟了一眼久美子腰上的襯衫，就差把「趕人」倆字寫在臉上了。

　　求生欲極強的久美子，仿佛丟掉燙手山芋一般，迅速解下襯衫還到了京極龍手上。龍白了她一眼，將襯衫抖了抖掛在肩上，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車站的方向。

　　她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目光投向智司。

　　「你等很久了？」

　　智司沒有否認，將視線移到別處，板著一張臉，並沒有看她，顯然還是生著氣。

　　久美子抿了抿唇，有些手足無措。

　　智司見她久久沒有作聲，面色愈沉，悶聲道：

　　「走了。」

　　他正欲轉身，卻被久美子牢牢拽住衣角，不由得有些焦躁，「馬上就沒車了。」

　　「我家裡沒人……」

　　她聲若蚊蠅，松開了他的衣角。

　　但智司的腳卻凝固在了原地，挪不開半步，只能深深地嘆了口氣。

　　「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家裡有點亂，你不要介意。」

　　久美子打開門，玄關處亂七八糟擺滿了女士的鞋子。她把隨意幾雙塞進了鞋櫃，為智司騰出放鞋的位置。

　　屋子裡一股濃烈的香水混雜著煙草的味道，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客廳的沙發上堆滿了衣服，就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久美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媽的地盤，我房間在那邊……」她指了指樓上，正准備跟智司介紹，卻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腳下一踉蹌，跌進了他的懷裡。

　　智司嗅到了她身上的淡淡煙酒味，還混雜著沙發的皮革味和男式的古龍水香。他眉頭的褶皺愈深，低聲質問道：「你去干什麼了？」

　　地上的雜物太多，久美子甚至沒辦法保持平衡，她試圖抽出自己的手，但智司的勁反而更大了一些。

　　「你先放開啦。」

　　「先給我個解釋。」

　　「小心我臉上的粉蹭你衣服上哦。」她頗為不滿地瞪視著智司，「先讓我洗個澡，身上臭死了。」

　　說罷，她猛地推開了智司，徑直上了樓，又很快抱著衣服「噔噔噔」跑了下來，衝進了浴室。

　　智司愣了半晌，環顧了一下凌亂不堪的客廳，深深地嘆了口氣。

　　……

　　久美子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客廳已經被智司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原本沙發上的衣服被按照顏色和材質堆成幾堆，可以直接放進洗衣機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到智司就連垃圾也認認真真的分了類，顯得有些難為情。

　　「你先去洗吧，接下來交給我。」

　　智司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正准備繼續之前的話題，卻被久美子快速打斷道：

　　「干淨的毛巾在盥洗池下邊，換下來的衣服放在淋浴間外面就行。」

　　久美子一邊說著，一邊把智司推進了浴室。

　　看著被「啪」地合上的浴室門，智司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看來她是不打算解釋了。

　　……

　　聽見浴室裡傳來「嘩嘩嘩」的流水聲，久美子終於松了口氣，又看了一眼被收拾得差不多的自家客廳，挫敗地捂住臉。

　　「太丟人了……該做什麼才能證明我真的不邋遢啊？！」

　　她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深吸一口氣，決定立刻開始收拾房間以挽救自己的形像。

　　她幾乎是用了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洗衣、擦桌、掃地和拖地，終於在智司洗完的前一刻，裝成一副余裕的樣子，從廚房探出頭來：

　　「你要茶還是咖啡？」

　　智司看著空蕩蕩的衣簍，抿唇道：

　　「我的衣服呢？」

　　「待會幫你烘干，你先稍等一下。」她先是指了一下嗡嗡作響的洗衣機，見智司沒有說話，各倒了一杯茶和咖啡，放在了茶幾上，自己則是蜷到了沙發一角，拿起一沓厚厚的文件，徑自看了起來。

　　她的頭發已經不再滴水，但吊帶的睡裙上已然留下些許深色的水印，裙擺遮住了半條小腿，精致漂亮的腳掌透著健康的淡淡粉色。

　　見智司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又往沙發裡側靠了靠，給他騰出一大片位置，示意他坐過去。

　　智司遲疑片刻，攏了攏圍在腰間的浴巾，再三確認不會掉下來之後，終於走了過去，在距離她數尺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卻嗅到了少女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他們兩人明明用的是同一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好聞，但到了她這，卻變成了另一種獨有的香味，讓智司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順手就從茶幾上拿起烏龍茶往嘴裡灌去，卻瞟到了茶幾上的文件封面似乎寫著「盡職調查」幾個字。

　　「啊，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久美子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將文件甩回了茶幾，小聲抱怨道：「早知道就不答應接這活了。」

　　她順勢一倒，將半干的腦袋枕到了智司的肩膀上。智司的身體一僵，試圖推開久美子，但她的腦袋像被黏在他肩上似的，一動不動。

　　他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

　　「起來。」

　　「讓我靠一下嘛。」

　　「起來！」

　　「不要！」

　　智司狠下心，試圖起身，久美子卻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泛著水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他的心瞬間就軟了幾分，嘆了口氣，再次開口問道：「你今天去哪了？」

　　久美子指了指桌上的文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去調查這家店了。」

　　「德克薩斯？」智司仔細看了一下封面，「弄得一身的煙酒味？」

　　「畢竟是男公關俱樂部嘛。」

　　她話一出口，智司的臉就黑了。

　　「看來我不該問。」

　　他冷冷地推開了她，卻發現腰上的浴巾又被久美子給拽住了。

　　「人家話才說到一半，你聽完行不行？」

　　久美子顯得有些生氣，「組裡准備收購這家俱樂部，又沒辦法讓那群大老爺們去做背景調查，只能我上了呀！」

　　說罷，她指著茶幾上的那沓文件，「我這段時間惡補了法務、財務，好不容易才看懂上面寫的是什麼……」她越想越氣，忍不住對著智司的胸口捶了起來。

　　智司臉色終於不那麼黑了。他輕輕握住了久美子揮舞著的拳頭，直視著她的眼睛，「我是個只會打架的笨蛋，你就算騙我我也不知道。」

　　「誰那麼無聊……」

　　久美子瞪了智司一眼，卻看到他眼裡寫滿認真，心跳驟然加速了幾分，耳尖也悄悄浮起一抹粉色。

　　她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捧住智司的臉，直視他道：「我不會騙你。」

　　智司的呼吸滯了一秒，渾身的血液湧上腦門，瞬間便把久美子摁倒在了沙發上，狠狠地鎖住了她的唇瓣，不斷吮吸撕咬著，呼吸也愈發粗重，赤果的上身變得滾燙。


第二十五章

　　久美子下意識地環緊了智司的腰，手本能地抓住什麼東西，將圍在智司身上，原本就已經松松垮垮的浴巾給扯了下來。

　　智司覺得腰間一涼，突然清醒了過來。

　　他像觸電似的，迅速從久美子的身上彈開，重新把浴巾圍得嚴嚴實實，卻完全遮擋不住早已立起的帳篷。

　　久美子整個人陷在沙發裡，長發凌亂，胸口微微起伏，睡裙的肩帶也滑落下來，櫻粉的嘴唇腫成了玫瑰色，還隱隱有一絲被咬破的痕跡。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喘息的機會，腦袋卻依舊處於混沌狀態，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輕聲喚道：「智司……？」

　　智司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移開了目光，整個人仿佛燒起來一般，從腳尖紅到頭頂。

　　他試圖起身離開沙發，卻又擔心帳篷被發現，只能僵硬地呆坐在原處。忽然，他注意到了茶幾上那杯沒喝幾口的咖啡，便一把奪了過來，往喉嚨裡灌去，身上的溫度終於降了一些。

　　烘干結束的提示音也適時地響了起來。

　　久美子也回過了神。

　　她支起身子，抿去了下唇的血漬，無辜地衝著沙發一角的智司歪了歪腦袋，「不做嗎？」

　　聽到她的話，身上好不容易降下去一些的溫度又有升高的趨勢。智司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啞著嗓子怒道：「不做。」

　　「欸……」

　　她欺身靠近智司，漂亮的杏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十幾秒。纖長的睫毛蒲扇，仿佛在智司的胸口撓癢一般，讓本來就無比焦躁的智司理智幾近斷線。

　　正當智司准備再次按住她的時候，她卻從沙發上跳了下去，俏皮地揚起唇角，「那就算了，畢竟都那麼晚了。」

　　智司先是愣了幾秒，額頭青筋猛地跳了起來。

　　「這家伙……」

　　他握緊了拳頭，努力克制著欲望，久美子卻直接把烘好的衣服掛在了他的肩頭，在他耳邊吹了口氣，輕聲問道：「等會要睡我房間嗎？」

　　智司忍無可忍，他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捏住了久美子的臉頰，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睡，沙，發！」

　　「疼疼疼……」

　　久美子巴掌大的小臉被他捏得變形，她不由得皺緊眉頭，低聲痛呼：「我錯了我錯了，隨便你睡哪……」

　　智司惡狠狠地松開了手，去浴室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回來的時候，久美子已經給他准備好了毯子，可憐兮兮地盯著他，白皙的臉頰上還有被他摁出的淡淡紅痕。

　　「真睡沙發嗎？」她再次問道。

　　他嘆了口氣，胸口的怒意已經所剩無幾。

　　「我沒那麼強的自制力。」

　　「又不是不可以……」她小聲嘟囔著，一臉怨念地瞟了智司一眼，「不管你了。」

　　說罷，便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智司終於松了口氣。

　　但他沒想到，久美子突然又出現在他的身側，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輕啄了一口。

　　「晚安，智司。」

　　她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最喜歡你了。」

　　智司在原地怔了許久，胸口急速地震蕩，耳朵似乎能聽見如擂鼓般的心跳，渾身的血液湧動奔騰，仿佛要炸開血管一般。

　　許久，他摁住自己的胸口，唇角微勾。

　　「我也是。」

　　……

　　久美子睜眼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正午的耀眼陽光，見縫插針地透過厚厚的窗簾，在天花板上留下數道光斑。

　　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打了個呵欠，下唇的鈍痛讓她猛地清醒過來，衝出了房間。

　　客廳沙發上的毯子已經被折得整整齊齊，茶幾上放著一份從便利店買的便當，一盒她喜歡的西柚果凍，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

　　「下午要打工，先走了。」

　　「啊！為什麼不叫我！」

　　她一個仰頭躺倒在了沙發上，抱著智司蓋過的毯子滾到了地下，又爬了起來，握緊拳頭堅定道：

　　「趕緊搞定趕緊回去！」

　　……

　　久美子等了好幾天，都沒有等來安藤新太郎的電話。自家公司的前台小姐被她問得煩了，扯著嘴角，將全日土木的施工現場地址遞給了她。

　　「主動才會有故事。」

　　她一言難盡地接過了紙條，小聲對前台小姐道了謝，立刻就奔著工地去了。

　　而此時的安藤新太郎，正為了借錢贖回公司而焦頭爛額。他跑遍了父親生前的好友，自家公司的供應商和客戶，大家一聽到「德克薩斯」的名字，紛紛搖頭，將他拒之門外。

　　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阿正看著垂頭喪氣的新太郎，正猶豫著要不要把久美子給的名片交給他，突然聽見一陣摩托的轟鳴。

　　——是久美子。

　　她將車鎖在路邊，盯著頭盔，衝著新太郎和阿正走了過來。

　　新太郎還一臉疑惑，阿正卻瞪大了眼睛：

　　「你是那個高利貸……」

　　「我們也有正經業務的！……不，這不是重點。」她猛地搖了搖頭，瞪了一眼阿正，看向新太郎：「我有事想問你。」

　　被這樣一個大美人直勾勾地盯著，安藤新太郎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訕訕地撓了撓頭：「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果然不記得了。」

　　她嘆了口氣，重新從包裡掏出一張名片，對他自我介紹道：「我是大原久美子，這是我家公司。」

　　她的拇指比了一下名片上的「大原投資信托」幾個字。

　　「果然！新太郎，我們不能問她借錢，大原可是有名的黑……」

　　久美子狠狠地剜了阿正一眼。

　　「抱歉，我們可能找不到願意做擔保的人。」

　　新太郎倒是非常客氣，但他也把久美子當成了客戶經理一類的人。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決定直接開門見山：

　　「德克薩斯的Senior是你親兄弟吧？」


第二十六章

　　「也就是說，他償還了你父親欠下的債務，從債權方手裡買下了全日土木，所以你們都要失業了？」

　　久美子只手托腮，手指輕敲著桌面。

　　「資產重組嘛，很正常的事情。失業的話……Senior不是給了路子嗎？」她指了指新太郎，還有另外幾個硬件條件不錯的社員，「你們去當男公關不就行了。」

　　被她點到的幾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愕。

　　「做到頂點的話，一個晚上的營業額，少說也有千萬吧？」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話有道理，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我覺得你大哥也是這麼考慮，才會特地上門來找你的。」

　　「開什麼玩笑？！」

　　阿正立刻站了起來，「你是沒看到德克薩斯那群人囂張的樣子！」

　　「一上來就說要拆掉全日土木，這可是安藤先生的心血啊？！」

　　「你們的心情我很了解，」久美子給他回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但他們出的可是真金白銀，除非你們能拿出那麼多錢，不然也打不了官司啊。」

　　「借錢的路子都被德克薩斯給堵死了啊！」

　　「對啊，現在誰敢借錢給我們，那就是和德克薩斯作對……」

　　「就算債券方不是德克薩斯，」久美子聳了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們這遲早也要被拆的。」

　　她隨手扯了一張白紙，畫下東京都的地圖，在上面隨手圈了三個圈，「這裡是Night Ring，這裡是SWORD，這裡是全日土木。等到SWORD的賭場項目通過，周邊的配套設施肯定也要開建，到那時候多少錢都買不到地。」

　　「什麼？賭場？！」

　　久美子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這可是內部消息。」

　　她又小聲嘟囔了一句，「德克薩斯的眼光真不錯，也不知道花多少錢拿到的這塊地……要是不知道賭場的事情還好，否則就沒法壓價了。」

　　新太郎在桌邊沉默不語，眉頭緊鎖，聽得半懂不懂。半晌，他將目光投向久美子：「你會借錢給我們嗎？」

　　久美子剛剛抿了一口茶，瞬間就噴了出來。她咳了半天，一臉哭笑不得：

　　「你從哪得出這個結論的？」

　　看到一工地的懵逼臉，她瞬間聯想到自家組裡那群單細胞的大老爺們，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揉了揉太陽穴，「我是建議你們趕緊另找出路……不管全日土木的債權轉到誰那裡，也免不了被拆。再說了，與其借錢給你們，我還不如自己買下來呢。」

　　新太郎聞言，抿了抿唇，臉上寫滿了失望。

　　「這女人是來給德克薩斯當說客的吧？」阿正此話一出，房間裡的空氣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久美子翻了個白眼，「我是看在情報的份上才給你們建議的。」

　　說罷，她拎起包起身欲走，但工地外面突然傳來了吵嚷的聲音。

　　「這不是新太郎的手下敗將？來這找麻煩嗎？！」

　　她看見了兩名穿著浮誇的時尚男子，被全日土木的社員們團團圍住。她定睛一看，發現那兩人她還有過一面之緣，似乎是俱樂部SAMMARTINO的人。

　　——那個穿著紅色格紋西裝的家伙，是叫信虎來著？

　　安藤新太郎先她一步衝上去拉架，卻沒想到那兩人主動提出要加入全日土木。

　　久美子隨意拉過一個社員，好奇道：「你們和他們發生過什麼？」

　　「新太郎單挑贏了那個叫信虎的家伙。據說，Night Ring裡輸了的人要給贏的人當牛做馬來著。」

　　久美子嘴角微抽。

　　這群男公關的規則怎麼跟他們黑道似的？她搖了搖頭，撇了一眼帶上安全帽的兩個開始搬磚的瘦弱帥哥，正准備走出工地，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徑直走向了那兩人。

　　「Night Ring裡，輸的人必須要聽贏的人的話？」她蹲到信虎旁邊，「比什麼都行嗎？」

　　信虎正使出吃奶的勁試圖扛起一包水泥，憋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那個染了金發的男公關瞟了她一眼，竟然認出了她的臉。

　　「你是德克薩斯的客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眼力不錯啊，」久美子挑眉，「不過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

　　金發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睛，「打架，喝酒和營業額。」

　　久美子輕撫下巴，陷入了沉思。金發男子見她似乎將視線投向了不遠處的新太郎，眼睛微眯，猶豫半晌，低聲問道：

　　「你的目標是他嗎，挖角？」

　　「那倒不……」她愣了一下，正准備矢口否認，突然靈光一閃，猛地握住了男子的肩膀，「你叫什麼？」

　　「步、步夢……」金發的男公關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

　　「多謝你了步夢！」久美子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流星地向著安藤新太郎的方向跑去。

　　新太郎正准備出門找人談借錢的事情，卻被久美子叫住了，不由得眉頭一皺：

　　「抱歉，我趕時間，你還有什麼事嗎？」

　　她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平復了呼吸，開口道：

　　「我借錢給你。」

　　「真的嗎？！」新太郎瞪大了眼睛，一臉傻笑，興奮地盯著久美子，就差抱著她轉圈了。全日土木的社員們聽到動靜，也都放下手中的活，就連信虎和步夢也都圍了過來。

　　「但是有個條件。」她的話還沒說完。

　　「只要能夠保護全日土木，我什麼都願意做！」新太郎信誓旦旦道。

　　他的話正中久美子下懷。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拳頭輕擊掌心：

　　「那就這麼定了，你去當男公關吧！」


第二十七章

　　「哈？！！」

　　工地上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就連本來就打算來挖角的信虎和步夢也面面相覷。

　　安藤新太郎也是一臉為難地撓了撓頭，「雖說什麼都願意做，但是男公關也太……」

　　阿正更是直接擼起袖子，對久美子怒目而視，一把拽住她的衣領，「新太郎怎麼可能去當牛郎啊！！」

　　久美子皺起眉頭，向後退了一步，略施巧勁甩開了他的手，直視著新太郎：

　　「你認真考慮一下，利息可以按照市面上的商業貸款來算，還不需要保證人。」

　　新太郎明顯地動搖了。

　　正在一旁暗中觀察的信虎和步夢兩人也開始竊竊私語，「我們是不是不用搬磚了？」

　　全日土木的社員們卻一個個躁動起來。

　　「新太郎，不要相信她的話！」

　　「沒保證人的貸款也只能是高利貸了！！」

　　「難道你要拋棄家人嗎，新太郎？！」

　　「怎麼能為了錢去出賣身體啊？！」

　　久美子正准備開口解釋，卻聽到隱隱有人說了一句：「她不是覬覦新太郎吧……」

　　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又爆發出更大的議論聲：「所以才會用錢逼迫新太郎去當牛郎嗎？！」

　　她額頭青筋直跳，握緊雙拳，強忍著心中的怒意，「先聽我說……」

　　新太郎安撫了一下自家社員，將目光投向久美子。正當她以為他准備認真聽她解釋的時候，新太郎紅著臉，訕訕地摸了摸脖子，小聲囁嚅道：

　　「你的心意我了解了，但有的事情錢是買不到的……」

　　一旁的信虎卻一臉了然，他親昵地走到了久美子身側，試圖環住她的肩膀，壓低聲音輕笑道：「他不行的話，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臉黑成鍋底的久美子，一把捉住了信虎想要搭在她肩上的手，迅速繞到了他的身後，扣住他的肩膀，將其壓制在地，還用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背上，惡狠狠地說道：

　　「不考慮，別碰我！」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過了許久，新太郎才敢開口打破沉默。

　　「你，你先冷靜一點……」

　　久美子深吸了一口氣，從信虎背上移開了腳。步夢連忙將好友扶起，驚怒的目光投向她，卻被她的眼刀狠狠地剜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拉著信虎向後退了一步。

　　她揉了揉太陽穴，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打人的衝動，看向新太郎：

　　「只要你成為男公關，戰勝位於Night Ring頂點的Senior，不就可以贖回全日土木了嗎？」

　　新太郎和社員們面面相覷，半晌，點了點頭，「好像有點道理？」

　　她正准備乘勝追擊，繼續說服全日土木的人，沒想到信虎卻開了口，給他們潑了一盆涼水。

　　「那你又有什麼好處？」

　　他揉了揉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冷冷地瞪了久美子一眼，「條件肯定不止這麼簡單吧？」

　　他一句話立刻點醒了不少人，阿正皺著眉頭沉思道：「她肯定沒那麼好心，畢竟是做高利貸發家的。」

　　「我也沒打算做慈善，」久美子衝他翻了個白眼，「你知道什麼叫各取所需嗎？」

　　她將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語的新太郎，認真道：「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你能戰勝Senior之上。」

　　「戰勝Senior嗎？」新太郎抿了抿唇，顯得有些猶豫。

　　信虎還打算繼續說些什麼，卻被步夢拉了一下，「你忘了我們的目的了嗎？」

　　他只能閉上了嘴，卻不甘心地又瞪了一眼久美子。

　　久美子嘆了口氣。

　　「至於我的條件，告訴你也沒關系。你只要讓Senior把德克薩斯的一部分股權賣給我就行。」

　　「想要買德克薩斯？！」

　　所有人都蠢蠢欲動了起來，但新太郎卻依舊默不作聲，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開口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和他談呢？」

　　「公司那邊是有人去和Senior接洽過，但他並沒有這方面的意思，所以開了一個特別離譜的價格。德克薩斯的資金鏈其實挺緊張的，明明是雙贏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有什麼顧慮……」

　　久美子捏了捏鼻梁，她雖然不知道這群人能聽懂多少，但既然攤了牌，她還是認真地開口解釋道：

　　「我們在想方設法說服他的時候，剛好又碰上了你們。」

　　全日土木的社員們把她的話信了大半，先前堅定拒絕的阿正幾個也遲疑了起來。

　　「我們也沒什麼壞處吧？」

　　「而且我們本來也打算教訓德克薩斯那群人的。」

　　但新太郎卻眉頭緊鎖：

　　「你是打算讓我威脅他嗎？」

　　「我們給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看到油鹽不進的新太郎，她愈發地無可奈何，「再說這些都可以談……」

　　她最後看了一眼一臉糾結的新太郎，搖了搖頭。「要是真的不願意就算了，我再想別的辦法。」

　　說罷，她拎起包，走出了工地。

　　……

　　「您今天也是來找Senior大人的？」

　　星矢面帶微笑，將久美子引進角落一個卡座之中，「今天您到得有些早了，距離開店還有一段時間。」

　　久美子微微頷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星矢，「還是沒辦法指名他嗎？」

　　星矢面露猶豫之色，半晌，點了點頭道：「現在Senior大人剛好有時間。」說罷，便將久美子帶上了二樓。

　　身著全黑西裝的英俊男子，隨意地坐在一張真皮沙發上，慵懶地翹著二郎腿，手上端著一杯香檳。深褐色的長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苟，鼻梁與下顎角立體得猶如浮雕，在頭頂吊燈的照映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要不是長相與安藤新太郎有幾分相似，她根本不敢相信這兩人竟然是親兄弟。

　　「請坐。」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大提琴的低吟。不愧是Night Ring的No.1，確實有讓富婆們瘋狂的本錢。

　　久美子靜靜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Senior顯得有些詫異，但面色不顯，微笑道，「這位公主大人好像挺關注我的？」

　　她沒有說話，反而從包裡掏出了名片。一看到上面的字，Senior臉上營業的笑容便收斂了起來，目光也變得冰冷許多。

　　「雖然很感謝您為我們貢獻的營業額，但我沒有將德克薩斯轉手的打算。」

　　「我們只是想要購買德克薩斯的一部分股權作為投資，」久美子眉頭微皺，「實際的經營權還是在您手上。」

　　「得到股份之後，勢必就會對店的經營指手畫腳吧？」

　　「這些都可以商量，我們甚至可以放棄表決權。」

　　Senior有一瞬的動搖，手中的香檳也晃了一下，他沉思片刻，開口道：

　　「為什麼對德克薩斯那麼執著？」

　　「這是最快拿下Night Ring的辦法了。」

　　「爭地盤嗎？」Senior抿了一口酒，「我不想把德克薩斯卷進去，您請回吧。」

　　久美子抿了抿唇，「雖然我也不想做那麼卑鄙的事情，但是沒辦法了。」

　　說罷，她正打算把自己的身份證明亮給對面的Senior，樓下突然穿來一陣吵吵嚷嚷。


第二十八章

　　全日土木的一行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了德克薩斯，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安藤新太郎。

　　Senior的神色不變，臉上甚至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終於來了。」

　　話落，他無視了久美子，徑直走下了樓梯，來到新太郎的面前。

　　「今天全日土木的社長又有何貴干？」

　　新太郎似乎沒有發現她的樣子。久美子坐到了Senior的位置上，一邊感嘆著視野真的不錯，一邊吃起果盤。

　　全日土木和德克薩斯兩邊的人一見面，便是一副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但久美子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兩邊衝上去打群架，反而聽到他們舉起雙手，喊著口號，甚至跳起了戰舞。

　　「……」

　　久美子被嗆了一下。

　　她竟然產生了一種想要放棄這個案子的欲望。不過好在新太郎和Senior很快停止了自家社員們的迷惑行為，開始單挑起來。

　　新太郎衝著Senior猛地衝了上去，連著左右勾拳都沒夠到他，卻被Senior單手壓制住了。

　　「終於想當男公關了嗎？」

　　新太郎一個猛撲，而Senior輕巧地閃身避過，胸前的領帶畫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有點進步，新太郎。」

　　這簡直就是兄弟切磋，什麼時候動點真格嘛。

　　久美子往嘴裡送了一塊蘋果咀嚼起來，發出「嘎吱」的脆響。

　　新太郎不依不饒地向著Senior揮拳，Senior終於出手格擋，趁著他攻擊的間隙，只用一拳將其打退幾步，還對新太郎挑釁似的勾了勾手。好不容易站穩了的新太郎再次衝了上去，死死地抱住自家兄長的腰，又被他的一記上勾拳再次打倒在地。

　　「新太郎根本不是對手嘛。」她皺起眉，卻看見Senior腳步似乎有些不穩。

　　新太郎正准備再次衝上去，突然聽到二樓傳來女生的怒喝，「都住手！」

　　「是你？」新太郎愣了一下，隨即匆忙解釋道：「我，我還沒答應你的條件……」

　　「我知道！」久美子飛速跑下了樓，對新太郎翻了個白眼，指著搖搖欲墜的Senior一臉不耐道：「快別打了，先趕緊把這家伙送醫院吧。」

　　看著德克薩斯的男公關們還呆在原地沒有動作，她又補了一句：「還愣著干嘛？快去叫車。」

　　男公關們才猛地回過神。

　　「不要多管閑事。」

　　Senior一邊捂著胸口，還試圖逞強，卻被久美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你這家伙不是得了什麼絕症吧？」

　　新太郎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就連全日土木的社員們也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干什麼好。

　　好在他們叫的出租很快就到了，久美子和No.2的壽希也半拖半拽地把Senior送上了車，又拉著手足無措的新太郎直奔醫院。

　　……

　　「這是長期過量飲酒造成的肝硬化，現在可以勉強通過藥物治療控制，如果繼續惡化的話，就只能進行肝髒移植了。」

　　聽到醫生的診斷報告，久美子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原本以為是門穩賺不賠的生意，沒想到會整出那麼多么蛾子，如果立於Night Ring頂點的人不再是Senior，收購德克薩斯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拍了拍安藤新太郎的肩膀，走出了醫院，自暴自棄地踢飛了路邊的石子。

　　……

　　數日後。

　　正在重新對Night Ring的俱樂部做盡調的久美子，突然接到一通德克薩斯來的電話，說話的人竟然是安藤新太郎。

　　她如約來到德克薩斯，看到新太郎坐在屬於Senior的位置上。他把清爽的黑發染成了燦爛的金色，脫下了寬大的工裝，換上了一身繡著金色龍紋的純黑西裝。

　　久美子甚至第一眼沒認出他。

　　他雙手給她遞上了一張名片，上面赫然印著「Dori」的名字。

　　「真的假的。」她挫敗地捂住了臉，半晌，抬起頭來，直視著新太郎：

　　「你是什麼打算？」

　　「我已經下定決心，替哥哥守護德克薩斯了。」他向久美子深深地低下了頭，「請助我一臂之力。」

　　「我明白你的意思，」久美子雙手抱胸，眉頭微皺，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起安藤新太郎，「雖然我們原本也有收購德克薩斯的計劃，但那是看中了Senior的能力。」

　　新太郎嘴角的微笑逐漸沉了下去。

　　「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你口頭上這麼說也沒用，」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怎麼證明你的價值？」

　　新太郎失望地垂下金色的腦袋，像一只大型犬。久美子嘴角卻揚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在心裡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富婆們都是很善變的。借著德克薩斯的名聲，以擊敗Senior為噱頭，憑借他那張臉，怎麼會沒有客源？在現在這個時期給他投資，不僅可以做一個順水人情，還可以順勢拿下全日土木那塊地，簡直就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久美子正要開口，新太郎突然坐到了她身旁的沙發上，一把環住了她的肩，另外一手擒住了她的下顎，深邃的眼睛直視著她，還拋了個媚眼：

　　「公主大人，叫我Dori。」

　　她嚇了一跳，本能地拽住新太郎的胳膊，擰了個一百八十度，把人也帶到了地上。她迅速站起，正准備抬腳往他臉上踩去，突然想到他今後要靠臉吃飯，堪堪收住了腳。

　　「你干什麼啊？！」

　　新太郎對久美子怒目而視。

　　「這句話該我說才對吧？」

　　久美子拎起包，遠遠地站到角落裡，從裡面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小心我舉報你們違反《風俗營業法》哦！」

　　「富婆們說的證明價值，不都是那個意思……」新太郎甩了甩自己的胳膊，瞟了一眼久美子的摩托駕照，驚叫出聲：

　　「你怎麼還是JK啊？！」

　　聽到他的話，久美子一臉哭笑不得。

　　她嘆了口氣，「這一招對你的客人用去吧，具體收購的事情會有專門的人來跟你談的。」

　　「真的嗎？！」

　　新太郎瞪大了眼睛，露出了與打扮不符的一臉傻笑。

　　「先保證這個月的營業額不低於之前的百分之七十吧。」久美子揮了揮手，轉身走出了德克薩斯。

　　八月的天空碧藍如洗，正午的陽光顯得有些刺眼，從店裡走出來的久美子一時睜不開眼睛。

　　「終於搞定了。」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好想去約會啊。」


第二十九章

　　高大的不良少年站在地鐵口，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個半徑數米的真空區域。

　　幾個梳著飛機頭的混混吊兒郎當地從他身邊經過，猛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還回過頭，對他笑得一臉挑釁：「這麼大塊頭，別杵在這擋路啊！」

　　智司看了看表，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便抬起了頭，冷冷地瞟了他們一眼：

　　「撞到人不道歉嗎？」

　　幾個混混似乎被他的氣勢嚇到，瑟縮了一下，卻忍不住虛張聲勢道：「該道歉的是你吧？」

　　智司眯了眯眼，正准備出手，卻發現手臂被人給拖住了。

　　久美子站在他後側，輕晃著他的胳膊，笑眼盈盈。她似乎是特意打扮了過，發尾微微燙了個弧度，唇是艷麗的櫻桃紅，小巧的耳垂上嵌著一顆黑鑽的耳釘，半身的格裙下是白皙勻稱的雙腿。

　　混混們一見到久美子，眼睛放光，上下打量著她，還忍不住吹了個口哨。智司的臉色瞬間變得黑如鍋底，他一把扯住了混混的衣襟，咬牙切齒道：

　　「眼睛不想要了？」

　　混混幾乎被他拽得腳尖離地，才知道自己惹到硬茬，開始求饒起來。久美子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勾起唇角，過了一會，才輕輕扯了扯智司的衣角，安撫道：

　　「不要浪費約會時間啦。」

　　聽到「約會」二字，智司立刻反應過來，收斂了渾身的戾氣，松開了那個嚇到不行的混混。那幾人像得救了似的，一下子就跑得老遠，都沒來得及撂下狠話。

　　智司回過頭，第一時間看到了她的腿，眉頭馬上皺了起來。

　　「又穿那麼短的裙子。」

　　「不好看嗎？」久美子垂下腦袋，衝著智司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蒲扇，一副委屈的樣子。智司猶豫半晌，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個「嗯」字，耳尖肉眼可見地浮上一層粉色。

　　聽到令人滿意的回答，久美子才點了點頭，親昵地挽住了智司的胳膊，「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他搖了搖頭，「都可以。」

　　「嘴上這麼說，實際上是想去人家家裡吧？」

　　她撩撥的話一出口，智司頓時聯想到先前留宿她家的事情，氣不打一處來，臉色也迅速沉了下去。久美子卻笑得一臉嬌俏無辜，還往他的身上貼了一些。

　　手臂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智司的身體一僵，惡狠狠地瞪了久美子一眼，視線卻又被她的嘴唇所吸引。她的唇色比平時要深上幾分，帶著柔潤的水光，仿佛是被人啃咬吮吸過一般。他喉嚨一緊，立刻把目光從她的唇上移開，胸口卻泛起陣陣酸意。

　　這家伙，熟練過頭了吧。

　　久美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復雜的情緒，反而興致勃勃地拖著他來到電影院，指著《猛鬼街III》的海報：「我們看這個吧！」

　　智司才勉強將注意力轉了回來，悶悶地回了她一句「我去買票」，便走向了售票處。

　　……

　　「這一部比前兩部好太多了！不僅劇情飽滿，特效也很有創意，特別是Freddie的手指注射器……」

　　從電影院裡走出來的久美子，眉飛色舞的樣子，絲毫不像是剛看完一部殘忍血腥的恐怖片。

　　她說著說著，便擺出電影中反派的pose，舉起雙手，將手指往智司身上戳去。智司有些無奈，他捉住少女揮舞著的手，低聲道：「好好走路。」

　　「哦∼」久美子頗不情願地拉長了聲音，突然轉頭看向智司，「你肚子餓不餓？」

　　「還好。」

　　久美子微怔幾秒，似乎是察覺到智司語氣有些冷淡，盯著他的臉看了一陣，把智司看得有些心虛。但很快，她又裝作什麼都沒注意到的樣子，重新對他揚起了笑容，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環著智司的胳膊，而是徑自走到了前面，為他帶起路來。

　　「附近的公園這兩天開了個中古市場，我們去看看吧。」

　　智司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默默跟上了她。

　　……

　　公園的空地被各式各樣的攤位所占據。從服裝到飾品，書本到玩具一應俱全，價格還便宜得離譜。四周還有不少流動的食品攤，傳來陣陣食物的香氣。

　　兩人越往市場的中心走，人流便愈發密集起來。他一個不注意，久美子就立刻被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智司急忙環顧四周，卻始終沒看到她的身影。雖然知道她對這片地方比自己更熟悉，他依舊忍不住擔心起來，後悔自己沒有牽著她。

　　市場是臨時搭建的，也沒有廣播。他只能一個個攤位地問，收到的卻基本都是否定的答復。

　　但兜兜轉轉半天，他還是在一個車模攤前看見了正跟攤主聊得正歡的久美子。她腳邊放著一個巨大的紙袋，裡面裝得滿滿當當，儼然收獲頗豐。她注意到了走過來的智司，笑著揮了揮手，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

　　智司頓時覺得自己先前找人的行為傻透了。

　　他黑著臉，正欲轉身，又生怕久美子突然找不到人，撂下了兩個字：「走了。」

　　「欸，不逛了嗎？」

　　久美子匆忙拎起紙袋跟上他。

　　「沒興趣。」他頭也不回道。

　　「真是的，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嘛！」

　　久美子怒了，加快了腳步，攔在智司面前。

　　智司看著目光灼灼的少女，抿了抿唇，悶聲道：「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一轉頭你就不見了，」她低下了頭，聲音帶著些許鼻音，顯得有些委屈巴巴，「還以為你想自己逛呢。」

　　見到她這副表情，智司胸口的煩悶和怒意一下變得無處安放，他沉默半晌，才冷冷地開口道：「不逛了，吃飯吧。」

　　久美子也斂去了臉上的表情，淡淡地「嗯」了一聲。

　　……

　　兩人走出公園，在街邊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附近的熱狗餐車飄來陣陣面包和燒烤的香氣，但久美子和智司兩人都沒什麼食欲，氣氛莫名地有些尷尬。

　　久美子深吸一口氣，「我去買個飲料。」

　　說罷，她便向餐車的方向走去。

　　智司看著她的背影，面色愈沉，雙拳緊握，心中也愈發焦躁，卻不知道如何把自己的復雜想法傳達給她。

　　久美子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面無表情地買了飲料，正准備往回走的時候，與一名披薩送貨員擦肩而過。她愣了兩秒，突然瞪大了眼睛，面色一凜，一把將手上的飲料往送貨員的身上潑去。


第三十章

　　那名送貨員正要回瞪久美子，看到她的臉卻轉頭就跑。久美子正准備追，但智司已經先她一步衝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了送貨員的肩膀，但對方立刻拽住了他的手腕，試圖用胳膊將其壓制。

　　智司眉頭一皺。

　　對方的體格與自己差不太多，甚至還練過擒拿，不是個善茬。他迅速下蹲，借力抽回自己的手腕，一個下勾拳襲向了送貨員的下顎。

　　那人急忙後閃，鴨舌帽掉落在地，露出了一頭清爽的黑發和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智司還打算繼續攻擊，那人卻衝著他挑眉道：

　　「沒見過的臉啊，什麼時候進的組？」

　　智司猶豫了一瞬，那人迅速將拳頭揮向他的面門。他匆忙伸手格擋，隨之響起的是久美子的怒喝，「夠了！」

　　男子的拳頭停在距離他臉頰的一尺之處。

　　智司將目光投向了走過來的久美子。那人也收回了拳頭，拾起掉地的鴨舌帽，還對她揮手打了個招呼。

　　「喲，好久不見，小美。」

　　久美子咧著唇角，眼裡卻毫無笑意，一字一頓地向他回了一句：「好久不見，你在這做什麼？」

　　「送外賣啊。」男子一臉無辜，「你不也看到了？」

　　「哦。」她拖了個長音，「一見我就跑？」

　　他訕訕地撓了撓頭，將鴨舌帽重新戴好，

　　「你表情那麼可怕，我以為我要沒命了呢。」

　　久美子臉上笑意更盛，「你還知道心虛？」

　　兩人親昵的態度，讓智司的臉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他眯了眯眼，默默猜測起兩人的關系。但久美子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我有話問你。」

　　「哈？」男子皺起眉，「我還有兩個單子，沒空和你扯。」

　　「那你把你現在的住址告訴我。」

　　「憑什麼？」他正要一走了之，卻看到久美子面無表情地指著他停在不遠處的送餐車，「我記下你們店的電話了，不想被投訴的話就老實點。」

　　「你這個陰險的臭丫頭！」男子瞪大了眼睛。他猶豫半晌，迫於失業的壓力，還是認命地垂下腦袋，把地址寫給了她：「直樹今天在家，你們敲門就行。」

　　說罷，他拍了拍智司的肩膀。

　　「身手不錯。」便轉身走向了送餐車。

　　男子熟稔的態度讓智司的怒意更盛，正打算一把攔住他，卻聽到久美子握緊了拳，咬牙切齒道：「那個混蛋大哥……」

　　智司愣在了原地。

　　……

　　當晚，東京郊區的一間狹小的1LDK裡。

　　「小美，麻煩你給大家倒個茶，」房屋的主人，被迫縮在角落裡的裡谷直樹，一臉尷尬地指了指不遠處的櫥櫃，「我實在出不去。」

　　久美子點了點頭，翻箱倒櫃了半天，終於艱難地找出了四只完全不一樣的杯子，給圍坐在茶幾面前的三名男子各倒了一杯茶。

　　房間裡雖然雜物不多，但耐不住坐了兩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壯漢，就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

　　「都叫你們不要來了。」

　　大原龍之介一口就把杯子裡的茶水給喝得一干二淨，又順手將杯子遞給了久美子。

　　久美子直接無視了他，環顧四周，對直樹笑得一臉溫柔：

　　「這麼一個大型垃圾放在你這，很礙事吧？」

　　直樹還什麼話都沒說，龍之介已經像一只即將被拋棄的小狗似的看著他，就差搖尾巴了。他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還好，我都習慣了。」

　　智司這才來得及打量起久美子的大哥。

　　他的眉眼與久美子有幾分相似，但輪廓硬朗，皮膚也比她黑上不少。龍之介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單手支著桌子，衝他挑了挑眉，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沒必要那麼緊張，正坐挺累的吧？」

　　聽到龍之介的話，智司反而挺直了背，生怕給大哥留下不好的印像，身上肌肉愈發僵硬。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未成年人？」龍之介瞪大了眼睛，「組裡不是不讓收嗎？」

　　「他不是組員，」久美子開口解釋，猶豫半晌，又補了一句，「是我男朋友。」

　　智司的耳尖瞬間泛起了紅色，他不自然地咳了兩聲，低下頭試圖掩蓋自己的情緒，但緋紅迅速從耳尖蔓延到臉頰，還有著往脖子蔓延的趨勢。

　　「小美也長大了呢。」直樹一臉恍然，「今天來這邊約會？」

　　她悄悄往智司的方向看了眼，低低地「嗯」了一聲，抿了口茶。

　　龍之介先是反應了兩秒，「噗」地就把茶水噴了出來，「竟然有人會喜歡這個死丫頭？！」

　　「惡心死了！」久美子一臉嫌棄，對著自家大哥狠狠地揮舞著拳頭，「直樹哥怎麼會看上你啊！」

　　龍之介絲毫不給她面子：「這家伙只有一張臉還不錯，其他地方都壞透了，你不知道我從小到大給她背了多少次鍋！」

　　他說著說著，還掰起手指，一件件數落起來，「組裡的弟兄們幾乎每個都被她坑過，哪怕她性格再好上一點點，也不至於母胎solo十八年……」

　　智司愣了一下，胸口被莫名的情緒占據。他深深地看了久美子一眼，低聲道：「我覺得現在已經很好了。」

　　「真是的，別說了！」

　　久美子耳尖微紅，試圖打斷自家大哥，但龍他還是繼續說道：「就怕你看上她的臉，結果被耍得團團轉……」

　　惱羞成怒的久美子站了起來，繞到自家大哥背後，使出一招眼鏡蛇纏身固定，狠狠地鎖住了他的脖子，摁到了地上。

　　龍之介被她勒得滿臉通紅，不住地捶打著地面，直樹生怕聲音太大打擾到樓下，無奈地對久美子搖了搖頭，示意她放開。

　　「哼。」久美子頗不情願地松開了胳膊，卻沒敢看智司一眼。

　　「下手太狠了。」龍之介揉了揉自己的後頸，小聲抱怨著，卻將視線投向了智司，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認真道：「不過，就算這丫頭性格再差，也是我妹妹。你要是敢欺負她的話……」

　　久美子正准備反駁，卻看到智司鄭重其事地對自家大哥點了點頭。她有些手足無措，猶豫了半晌，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口。直樹笑著搖了搖頭，坐到她身邊，低聲道：

　　「這家伙太任性，給你添麻煩了。」

　　「是啊，」她嘆了口氣，「把攤子都扔給我，自己跑到這邊逍遙自在。」

　　聽到她的話，龍之介伸了個懶腰，「我這智商要是當上老大，遲早要被別人坑死。」

　　「沒出息的家伙。」久美子輕踹了他一腳，又將視線投向智司：「我們也走吧，再晚就沒電車了。」

　　智司點了點頭，跟著站了起來。

　　「你們別偷偷跑去酒店啊。」龍之介話一出口，腦袋立刻挨了直樹的一個栗暴。

　　「誰會去啊！」久美子白了他一眼，又補了一句，「記得偶爾給家裡打電話，不然死在哪都不知道。」

　　說完，重重地合上了門。


第三十一章

　　夏夜的晚風輕輕搖晃著樹葉，蟬叫了一整天，聲音也變得有些有氣無力。漆黑的夜空中浮著若有似無的薄雲，像一抹墨痕，蓋住了天邊的彎月。

　　街頭的路因為年久失修，忽閃忽滅。

　　原本悠閑地趴在院子牆頭的野貓，聽到了人的腳步，瞬間豎起尾巴警覺起來。

　　是久美子和智司兩人。

　　他們一左一右，並肩走在住宅區的小巷裡。

　　直樹就讀的大學雖說地處東京，但已經非常靠近埼玉縣了。為了節省房租，他租的公寓距離車站不是很近，起碼要走二十分鐘。

　　久美子在市場上淘了不少東西，此時全被智司拎在手上，她有些不好意思。

　　「累嗎，要不換我來？」

　　智司搖了搖頭，「不累。」

　　久美子「嗯」了一聲。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她再次開口道：

　　「今天抱歉了。」

　　他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正准備開口詢問，卻聽到她低聲道：「讓你聽了那麼多無聊的事情。」

　　智司想起自己因為一點小事而悶悶不樂了一整天，頓時有些尷尬。他攥了攥手心，悶聲道：「不會。」

　　「但你一整天都不是很高興，」久美子抿了抿唇，「是因為沒興趣嗎？」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顯得愈發的局促起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久美子卻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認，她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沉了下來。

　　「回千葉的末班車好像是十二點，再晚就趕不上了。」

　　「我送你到家。」

　　「不用了。」

　　聽到她拒絕的話，智司眉頭一皺。但久美子已經先他一步往車站方向走去，他只能大步追上她。

　　橫跨大半個東京都的車程，兩人卻始終保持著一尺的距離，一路無話。

　　智司時不時用余光撇向久美子，看到她雙手環在胸前，面無表情地盯著報站的顯示屏。他試圖往她那邊移一些，卻聽到她說：

　　「下一站轉車好像也可以回千葉。」

　　他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面色微沉，卻因為兩人還在電車上，只能壓低聲音，「什麼意思？趕人？」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智司的臉徹底黑了。

　　他雙手環胸，一動不動地坐在座位上，絲毫沒有提前下車的意思，跟著久美子到了站，一下車便試圖抓住了她的手腕。

　　久美子卻迅速躲了開，「有必要做到這份上嗎？」她皺著眉，直視著智司，「不用勉強自己陪我。」

　　「沒有。」

　　「騙人，」她輕嗤出聲，「你今天是什麼態度，當我是笨蛋嗎？」

　　智司頓時百口莫辯。

　　「東西給我吧，不用送到家了。」說罷，她立刻伸手去奪智司手上的袋子，智司卻微微側身，將袋子藏到了身後。

　　「給我。」

　　他搖了搖頭。

　　「那送給你了。」久美子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智司愈發無奈，卻還是緊跟著她，一路到了家門口。

　　久美子正准備開口趕人，看到智司的表情，話卡在了喉嚨裡，一句也說不出來。

　　智司把東西放在了玄關，低聲說了句「晚安」便准備轉身離開，卻被久美子叫住了。

　　「你准備去哪？這個點應該已經沒車了。」

　　他一時也沒想好，猶豫半天，「網咖。」

　　「說什麼傻話……」久美子嘆了口氣，心也軟了幾分，「今晚先住我這吧。」

　　她的軟化讓智司松了口氣，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真是莫名其妙！」他的態度讓久美子很是火大，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

　　智司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腳下一個踉蹌，被她拉進了屋子裡。只聽她「哼」地一聲，狠狠地松了拽著他的手，又微微俯身，繞過他，猛地合上了自家的門。

　　少女的長發劃過智司的手臂，還帶著一股熟悉的清香，他喉嚨一緊，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試圖躲開她。

　　他的動作非常明顯，看得久美子愈發生氣，她白了智司一眼，「又不會吃了你。」

　　說罷，便伸手去取自己的東西。但智司卻像是被她的話刺激到一般，擒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帶進了懷裡。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吻仿佛狂風驟雨一般落到了她的唇上。

　　久美子瞪大了眼睛，一把推開了他，迅速抹掉了自己被蹭花的口紅，胸口不斷起伏。

　　「你在想什麼啊？！」她又驚又怒，拳頭狠狠地砸向智司的胸口，絲毫沒有留力。

　　智司皺著眉接下了她一拳，又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直接摁到了牆上，啞著嗓子道：「別生氣了。」

　　久美子像是被定格一般，停下了動作，抬眼看向智司，眼裡還有些許不滿。

　　但蒲扇的睫毛卻像在智司胸口撓癢一般，他不由得再次俯身，想要吻住久美子，沒想到她一個偏頭躲開了。

　　「一整天都擺著張臭臉，連手都不願牽，還不讓人生氣了？」

　　她雖然是一臉氣鼓鼓的樣子，已經完全是撒嬌的語氣。智司啞然失笑，手穿過了她十指的縫隙，緊緊扣住了她的手，順勢在她的唇角輕啄了一下。

　　「抱歉，我今天不太對勁。」

　　他話一出口，久美子心中僅剩的一點點不滿也蕩然無存，小聲嘀咕著，眼裡帶著些許笑意。

　　「反正就是在瞎想些有的沒的唄。」

　　自己的心思被她一語中的，智司的耳根漸漸浮上紅色，溫度也升了上去，惱羞成怒地攥緊了她的手，咬牙切齒道：

　　「所以，不要在外邊隨便撩撥我。」

　　久美子輕笑出聲。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知道了，能不能放開？」

　　智司這才反應過來，面前的少女被他死死地壓在牆上，毫無還手之力，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紅暈瞬間從耳尖蔓延到了脖子。

　　他馬上像觸電似的放開了手，往後猛地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我還是住外邊吧。」

　　久美子卻沒有攔著他，而是揉了揉自己什麼事都沒有的手腕，輕輕蹙額。還沒等她開口說疼，智司已經迎了上來，一臉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少女的雙手立刻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輕喃：「抓到你了。」

　　她的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溫熱的鼻息噴灑在他的耳際，距離比之前還要更近幾分。智司渾身的血液一瞬間湧上頭頂，身上剛剛降下去的熱度又升了上來。

　　「你是沒聽懂我之前的話嗎？」

　　他眉頭緊皺，嗓子比之前更是啞上幾分。

　　「你說是在外面不行，」

　　久美子強詞奪理道，「現在不是在室內嗎？」

　　「你這家伙……」

　　智司看著笑得一臉狡黠的久美子，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一手環住了她的腰，一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像是要把她融入骨髓一般摁在懷裡。

　　「不要後悔。」


第三十二章

　　玄關的吊燈透著昏黃的光，在兩人身上投下曖昧的陰影。

　　少女的臉上遍布缺氧而產生的紅暈，眼裡泛著迷離的水光，環在智司頸上的手也不知何時松開了，全靠著他的支撐才能勉強站立。

　　智司的吻劃過她的唇，又移到了她的臉頰，停在了她的頸間。

　　滾燙的氣息把久美子弄得有些癢，她輕輕呢喃了一聲，卻像是刺激到他一般，在她的肩上狠狠地留下了一個紅色的印記。

　　輕微的疼痛讓她不由得一聲悶哼，在智司的胸口捶了一下，低聲抱怨道：「會被人看見的。」

　　「不會。」智司的拇指撫過剛剛留下的印記，又輕啄了一下，「剛好能擋住。」

　　話落，他結實有力的手臂撈起她的雙腿，直接將她打橫抱起。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久美子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已經整個人陷進了自己的床裡，屬於男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智司雙手擒住她的肩，幾乎整個人都壓在她的身上，直勾勾地盯著她，眸色幽深。

　　久美子覺得自己仿佛要被他的視線穿透一般，心跳愈來愈快，就連鼓膜也開始「咚咚」作響。她本能地咽了一下口水，移開了目光。

　　「知道害怕了？」智司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一副恐嚇的語氣。

　　這反倒激起了久美子的好勝心。

　　「誰會害怕啊！」她紅著臉，故作鎮定地瞪向智司，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了下來。

　　兩人的身體瞬間緊緊地貼在一起。

　　智司再一次感受到了她的柔軟和溫熱，從少女的胸口傳來的劇烈心跳讓他的喉嚨愈發干澀，呼吸也急促起來。本來就已經蠢蠢欲動的身體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手情不自禁地向再往下就鎖了的地方滑去。

　　久美子的心髒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一般，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同一個地方，感官卻愈發靈敏起來。

　　她本能地拽住了智司的領口。

　　「稍微輕點……」

　　但話沒說完，她突然面色一凜，猛地推開了智司。智司還一時沒反應過來，突然聽見樓下傳來了一個女聲：

　　「說了多少次了，玄關燈要記得關……」

　　但女人的話說了一半，便卡在喉嚨裡，似乎是注意到了放在門口的陌生鞋子。

　　……

　　此時已經接近半夜兩點，窗外的寫字樓一片漆黑，街上也鮮有車輛。但久美子家的客廳卻依舊亮著燈，三人面對面坐著，氣氛尷尬。

　　久美子看著全身僵硬的智司和看不出在想什麼的自家母親，終於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下周才回來嗎？」

　　「這不提前把事辦完了嘛。」裕子漫不經心地解釋著，將審視的目光投向智司，「你男人？」

　　她的說法過於直白，智司的耳根泛起微紅，變得愈發坐立不安。

　　久美子正准備開口，他已經一本正經地自我介紹起來：「伯母您好，我是片桐智司，正在與令嬡交往。」

　　裕子似笑非笑地「喔」了一聲，對久美子道：「我倒是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還是要注意安全。」

　　久美子還愣了一下，智司的臉已經「唰」地紅透了，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這種事情不用特地說出來吧？」久美子也有些羞惱，瞪了自家母親一眼。

　　「我才懶得管你呢，」裕子伸了個懶腰，「浪費我的睡覺時間。」說罷，她已經從沙發上起了身，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沙發上的久美子和智司正松了口氣，突然又聽到她說：「安口套的話我這裡有很多，你們要是不夠用的話……」

　　「不要多管閑事啦！」久美子惱羞成怒地回了一句，把面紅耳赤的智司拉回了自己房間，「嘭」地帶上了門。

　　「真是純情啊。」裕子打了個呵欠，順手關上了客廳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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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我還是去網吧吧？」

　　智司臉上的熱度還沒有完全褪去，他抿了抿唇，顯得有些猶豫。

　　「你睡我這裡就行了。」久美子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小聲抱怨道：「我媽就知道拿人開玩笑，討厭死了。」

　　智司看著少女臉上的淡淡紅暈，心中一動，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裡。久美子微怔了幾秒，小心翼翼地抬起頭：

　　「你是想繼續嗎？」

　　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手指在智司的胸口胡亂地畫起圈圈，「我每個尺寸都買了不少，肯定夠用……」

　　「別亂動，」智司抓住了她的手，壓了下來，「真是服了你了，這種情況還有心情開玩笑。」

　　「誰在開玩笑啊！」久美子不滿地嘟囔起來，「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和你一起登上大人階梯的機會……」

　　智司被她的虎狼之詞嗆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緩過來，有些哭笑不得。他把懷中的少女摟得更緊了一些，故作凶狠道：「剛剛是誰叫我輕點的？」

　　久美子「切」了一聲，頗為心虛地移開了視線，「我怕疼嘛。」

　　她臉上的紅暈逐漸往耳根和頸部擴散，仿佛熟透的蜜桃一般。智司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熱度又有上升的趨勢，他咽了一下口水，暗自搖了搖頭，輕啄了一下久美子的耳尖，松開了她：

　　「我睡地上可以嗎？」

　　久美子悶悶地「嗯」了一聲，「其實你睡我床上也可以的。」

　　智司無奈：「到時候伯母會怎麼看我啊。」

　　「知道啦，」她只能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低聲應道，「我去給你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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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收拾了老半天，關燈上床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床下傳來男性的呼吸聲，久美子顯得有些不適應，忍不住問道：

　　「吶，智司，睡了嗎？」

　　「還沒有，」床下的人翻了個身，「快睡吧，明天要早起。」

　　「打工？」

　　「嗯。」

　　「這麼辛苦，」她猶豫半晌，「是生活費不夠用嗎？」

　　「不是。」

　　在給了一個否定的答復之後，房間裡再次安靜了下來。就在久美子以為智司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終於再次開口道：

　　「我准備去學駕照，以後就可以和你一起騎車兜風了。」

　　他的聲音低沉，還帶著些鼻音，似乎已經是半夢半醒的狀態。久美子卻只覺得心髒抽搐了一下，一股暖流逐漸漾開，蔓延到了全身。

　　「也太犯規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想要親吻他的衝動，抱緊了自己的被子，也閉上了眼睛。

　　「晚安，笨蛋智司。」


第三十三章

　　開學已經有一周有余。

　　時至初秋，理應是天高雲淡的好天氣，氣溫卻完全沒有下降的意思，萬裡無雲的天空顯得太陽愈發地刺目。

　　久美子趴在天台的欄杆上，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小美，心情不好嗎？」

　　理子的話還問到一半，三橋已經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說不定是被甩了？」

　　「小三三，說得太過分了！」

　　久美子懶懶地看了一眼明撕暗秀的三橋和理子兩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繼續發起呆來。

　　伊藤卻反常地同她搭了話。

　　「最近智司怎麼樣？」

　　「應該還好吧，」久美子隨口應道，「我也快兩周沒見到他了。」

　　「哈？！」伊藤瞪大了眼睛，「分手了嗎？」

　　正在打鬧的三橋和理子也停下了動作，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怎麼可能！你是笨蛋嗎？」久美子白了伊藤一眼，開口解釋道：「他去駕照合宿了。」

　　「這個時候？！」

　　「淡季便宜啊。」

　　「他不用上課嗎！」

　　三橋的話剛說出口，就察覺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挫敗地捂住臉：「真正的不良都是這樣的嗎……可惡！總覺得自己輸了。」

　　伊藤倒是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我還以為開久那群家伙去找他麻煩了。」

　　「多謝你關心了，」久美子對伊藤笑了笑，「回頭我會轉達給他的。」

　　但沒等她話說完，理子突然指著校門口，驚叫道：「那群人，不是開久的學生嗎？！」

　　久美子面色一凜，映入眼簾的是百來個手持武器，吊兒郎當的不良少年。他們身上的淺灰色立領校服，她再熟悉不過了。

　　「三橋和伊藤，滾出來！」

　　開久的不良們氣勢洶洶地堵在軟高的校門口，氣焰囂張的樣子，把幾個老師都嚇得不敢說話，紛紛將目光投向三橋和伊藤。

　　「要不我們報警吧？」

　　理子猶豫道。

　　久美子不假思索地拿起了座機話筒，卻被老師們攔住，「要是把事情鬧大的話，我們學校的入學率又會減少的！」

　　「關我什麼事啊。」

　　久美子翻了個白眼，正准備撥通警局的號碼，伊藤已經走到了不良們面前：

　　「你們有何貴干？」

　　理子不放心伊藤，也跟了上去。

　　相良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假惺惺地安撫了一下叫囂著的不良們，不懷好意地扯了扯嘴角。

　　「我們也沒想來打架，」他給伊藤遞了一張賬單，「如果軟高的學生想安安穩穩度過高中生活的話，就把這個給付了吧。」

　　紙上赫然印著三百萬的數字。

　　「開什麼玩笑！」伊藤的臉色一沉。

　　「要是整個開久的人一起衝進軟高校舍的話，」相良挑眉，「你以為你和三橋兩個人能保護得了所有人嗎？」

　　「竟然拿普通學生來威脅人，」理子眉頭直皺，「太卑鄙了！」

　　「卑鄙的是你們三橋吧？！」

　　不知道誰提了三橋的名字，不良們像是被點燃的□□般一觸即發，還有幾個人衝上前試圖對理子動手動腳。

　　三橋眉頭一皺，立刻把理子護在身後。他手上不知道從哪來的竹刀，直接砸向了站在最前面的人的腦袋。

　　「你這家伙！！」

　　開久的不良們被他徹底激怒了，眼看就要動起手來，久美子連忙衝上前去，擋在了開久的不良們面前。

　　「不是說好不打架的嗎？」

　　她衝著相良眨了眨眼睛，試圖蒙混過關。相良撇了她一眼，指著伊藤手上的賬單冷笑道：「別跟我套近乎，那裡面也有你的一份。」

　　久美子瞟了一下賬單，裝模作樣地「哇」了一聲，「三百萬，有點過分了吧？」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有些玩味，似笑非笑地看著相良，「什麼煙這麼貴？」

　　「不要多管閑事，要不連你一起打！」就算見到熟悉的面孔，開久不良們也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

　　「明明之前還一起打過麻將的，真是無情啊。」久美子嘆了口氣，斂去了臉上的笑容：「我就是有點好奇，這是誰的主意？」

　　相良似乎是被她的話戳中心事，臉色微變，一時陷入了沉默。倒是另外一個不良站了出來，一臉的囂張跋扈，看著久美子的眼裡滿是惡意。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開久的老大可是早就換人了啊！」

　　「現在的二把手是香取君啊？」

　　久美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視線在香取和相良身上徘徊了一陣，眉頭微皺：「都不像是能打的樣子，人家稍微有點擔心開久的將來呢。」

　　她的表情真誠，語氣卻非常欠揍。

　　圍觀的三橋「噗嗤」地笑出聲來，開久的不良們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香取更是惱羞成怒，揚起拳頭就准備往久美子臉上砸去。她一個閃身躲開了香取的攻擊，三橋的竹刀迎面擊中了他的正臉。

　　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拉著伊藤和理子轉頭就跑。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交情，開久的不良們並沒有去追久美子，而是奔著三橋和伊藤去了。

　　她卻沒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氣，表情卻愈發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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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商店街那邊有人在偷偷賣這個東西。」

　　阿龍將一小包白色的粉末放在桌面上，推到了橘健介和久美子面前。

　　「Red Rum？」久美子捻起包裝袋，打量著裡面的白色晶體，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男子，「沒錯吧？」

　　橘健介微微頷首，「你多少錢拿的？」

　　「那家伙開價這個數，」阿龍手上比了個數字。

　　久美子瞪大了眼睛，「Red Rum一公斤少說得上千萬，他怎麼賣這麼便宜？」

　　「我也很納悶，但這玩意不像是假貨。」

　　橘沉吟不語，久美子也皺眉道：「商店街就不說了，就連開久都有人碰過這東西，這可不是學生能承擔的價格，除非……」

　　「千葉有工廠。」橘替她得出了結論。

　　組員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她覺得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

　　「果然是銀龍會吧？」

　　「沒想到銀龍會和九龍組的聯系這麼深，這下麻煩了。」橘眉頭緊皺，「我們還不能跟九龍組撕破臉皮。」

　　「就這樣放著不管嗎？」久美子抿唇，「說不定會出人命的。」

　　「商店街那邊交給我吧，」阿龍拍了拍胸脯，「看看誰敢在我們地盤上賣藥。」

　　「那工廠的事情怎麼辦？」

　　「我會派人去查的。」

　　聽到橘的回復，久美子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輕嘆了一口氣，「就是開久那邊有點麻煩，不知道他們跟銀龍會有多少牽扯……」

　　橘健介抿了口茶，隨口說道：「我記得你去的是軟高吧？」

　　房間裡的空氣一瞬間就凝固了。

　　「跟男朋友處得挺不錯的？」

　　久美子沒想到他會突然提這茬，猶豫了片刻，微微點了點頭，「還好……」

　　「裕子姐和你哥都見過了，」橘抬眼看向久美子，「組裡還有人不知道，你覺得合適嗎？」

　　聽到自家二把手的話，組員們開始摩拳擦掌，甚至有人已經討論起怎樣教訓大小姐的男朋友。久美子試圖打消組員們揍人的念頭，但他們的情緒卻愈發高漲起來。

　　半晌，橘終於出了聲：

　　「處著玩的話隨便你。」

　　他的話立刻把場面壓制住了，但難題卻拋回給了久美子。她只能揉了揉額角，無奈道：

　　「知道了，找個時間吧。」


第三十四章

　　開久對三橋和伊藤的圍追堵截已經持續了好些天，街道的騷亂逐漸升級，軟高的學生們也愈發驚慌起來。

　　「要不，我們付錢給開久吧？」

　　佐川弱弱地提議道，這個想法竟然得到了不少人認同。

　　「你以為交一次錢就能解決嗎？」

　　久美子給他們潑了冷水，「他們只會覺得你們好欺負，不斷地勒索你們。」

　　「那我們該怎麼辦？」

　　「就不能讓我們安安穩穩地度過高中生活嗎？」

　　「沒辦法指望三橋哥和伊藤哥保護我們全員啊！」

　　「還是湊錢比較妥當吧？」

　　學生們的不安逐漸擴大，三橋和伊藤卻遲遲沒有出現。久美子嘆了口氣，將目光投向窗外，突然在學校的中庭看到了姍姍來遲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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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沒受傷吧？」

　　擔驚受怕了一整天的理子上下打量著他們，看到兩人身上沒掛彩，終於松了口氣。

　　「開久的那群人，冒充我們干了不少好事，肯定是想讓我們主動找上門。」三橋咬牙切齒道：「我才不會上當呢。」

　　「一定是相良的主意，」伊藤面色不善，「那個卑鄙的家伙。」

　　「現在大家都很擔心，已經有人開始湊錢了。」理子話音剛落，手裡拎著大袋零錢的佐川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見到三橋和伊藤兩人，佐川顯得有些心虛。

　　「喂！你打算給開久付錢嗎？」伊藤皺起眉頭，「太丟人了吧。」

　　「那我們還能做什麼？」聽到伊藤的質問，佐川既生氣又委屈，忍不住辯解道：「不是每個人都跟你們一樣強的啊！」

　　「大家稍微冷靜一下，」理子打起圓場，「在這裡吵架也解決不了問題……」

　　「我們也不想三橋哥和伊藤哥受傷啊！」

　　佐川的話讓三橋和伊藤變得有些猶豫。

　　一直沉默不語的久美子卻想到什麼似的，正准備轉身走向樓梯口，卻被理子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去哪裡？」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沒想到會被突然拉住，一時有些吞吞吐吐。

　　「稍微有點事……」

　　「小美，冷靜一點！」理子一臉的不贊同，「開久的人可是會連你一起打的。」

　　「畢竟他們連自己的同班也能下手啊！」伊藤附和道。

　　「這時候就不要耍帥了！」三橋瞪了她一眼，「要去也是我和伊藤兩個人去吧？」

　　聽到他們的話，佐川更加激動了。

　　「敵人可是開久啊，你們不知道會受多重的傷啊！」

　　他的話更加堅定了三橋和伊藤的決心，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去自投羅網吧。」

　　「小三三，伊藤……」理子既擔心又感動地看向兩人，久美子卻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們也去嗎？」

　　「廢話！」三橋翻了個白眼，「我先去找人幫忙，到時候見吧。」

　　「欸？我還打算偷偷潛進去來著。」久美子沉吟半晌，「算了，分頭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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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久高中的校門不知道多久沒有修繕過，已經變得鏽跡斑斑。學校的門牌上滿是塗鴉和口香糖的痕跡，理應是茵茵草坪的操場塵土飛揚，絲毫不像是一所還在招生的高中。

　　久美子輕車熟路地來到圍牆邊，踩著凸起的磚塊，翻進了學校的□□。

　　「果然都去埋伏三橋他們了。」

　　她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開久的不良，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光明正大地走進了校舍，奔著樓梯而去。

　　「那群煙鬼，大概率會在天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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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軟高那群慫包，才幾天就湊了這麼多錢。」一個飛機頭掂量了一下裝滿硬幣的布袋，「三百萬是不是太少了？」

　　香取狠狠地拍了一下飛機頭的腦袋，「你都搶過來了，還管賬單上寫的多少數字嗎？」

　　幾名不良都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道能從丸田前輩那裡拿到多少？」

　　「那個藥可是很貴的，幾十克頂天了。」

　　香取嘬了一口加了料的煙，「等到相良跟軟高那伙人鬥得兩敗俱傷，我們再趁亂干掉相良……」

　　藏在牆角陰影處的久美子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唇角輕抿，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活動了一下手腕，躡手躡腳地繞到了天台的入口，帶上了門。

　　木門發出了「滋啦」的聲音。

　　幾名不良們立刻將視線投了過來，「誰？！」

　　久美子迅速衝了上去，對准不良們的下顎迅速發力，猛地就是一擊。

　　一名不良瞬間眼冒金星，應聲而倒。

　　另外一名踉蹌了兩下，沒有立刻失去意識，久美子閃身繞到他的背後，用一條方巾繳住了他的脖子，也放倒了他。

　　還有一人躲開了她的攻擊，准備去叫人，卻被久美子絆倒在地，一腳踩住了後腰，動彈不得。

　　「你，你怎麼在這裡？！」

　　香取的手微微顫抖，煙也掉到了地上。

　　「稍微有點事想問你。」

　　久美子移開了腳，將目光轉到了香取的身上。

　　地上的那名不良以為找到機會，迅速起身，她迅速將一把短刀刺向不良的耳邊，發出了「叮」的脆響。

　　「不要叫人嘛，人一多我就控制不住力道了。」

　　她衝著地上的不良揚了揚刀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被她威脅的不良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她才將刀尖從不良的耳邊移開，把目光再次轉向香取。

　　「丸田前輩是銀龍會的人嗎？」

　　「知道還敢這麼囂張……」

　　看到久美子手上的刀，香取的氣勢弱了幾分，「你是打算替智司教訓我們嗎？」

　　提到智司的名字，久美子眯了眯眼，嘴角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

　　「你不說我還忘了，」她一把拽住了香取的衣領，將刀刃貼在了他的臉上，「原本我還沒打算傷人的。」

　　看到香取眼裡滿是恐懼，久美子輕笑出聲，用腳尖指了指地上的香煙：「這也是丸田前輩給的？」

　　「你，你問這個干什麼？」

　　「你知道丸田是從哪裡拿的貨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

　　見久美子絲毫沒有將刀移開的意思，香取放棄了虛張聲勢，老老實實回答道：「他只是說銀龍會有自己的渠道。」

　　「欸∼」久美子故作不解，「渠道是什麼意思？」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看到香取一副一問三不知的樣子，久美子顯得有些不高興，「貨也是前輩送上門嗎？」

　　因為少了些耐心，她手上的勁也變得大了，香取感覺到臉頰上有些隱隱作痛，聲音也顫抖了起來：「海邊，海邊的倉庫！」

　　他試圖將腦袋往反方向移動，躲開貼在臉上的刀刃：「前輩有的時候會把我們叫到那邊去……」

　　那個地方確實有可能建工廠。

　　折騰了半天，終於問到了一丁點有用的信息。

　　久美子沉吟半晌，把刀收了起來，撿起裝滿了零錢的布袋，在手中掂量了幾下，甩到了肩上。

　　「多謝啦，改天再一起打麻將吧。」

　　說罷，她轉身走向了樓梯口。

　　「你這家伙，別小看人啊！」

　　香取自以為找到了機會，抄起棍子就往久美子頭上招呼。但她早有准備，閃身躲過了他的木棍，掄起袋子砸向了他的腦袋，一擊倒地。

　　「順便幫智司出口氣吧。」

　　她瞟了一眼已經不省人事的香取，活動活動手腕，狠狠地對著他的臉揍了數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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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美子慢慢悠悠地從天台晃蕩下來，軟高的大部隊已經凱旋。三橋仿佛英雄一般站在最前面，但臉上的血跡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

　　他一見到久美子，便開口嘲諷道：

　　「之前話說那麼漂亮，關鍵的時刻人影都不見一個。」

　　遍體鱗傷的眾人再一次感受到了三橋的無恥，對他露出了嫌棄和鄙視的眼神。

　　「你沒事吧？」理子關切迎了上來，久美子搖搖頭，把錢袋遞到了佐川手上，堵住了三橋的嘴。

　　之後，她又從理子那裡聽來了事情的經過，不由得為相良掬了一把同情淚。

　　「等智司回來，去醫院慰問一下他吧。」


第三十五章

　　久美子單手支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的大樹。樹上的葉子已經開始泛黃，一陣秋風拂過，將幾片樹葉輕輕劃落。

　　剛好一百片。

　　她嘆了口氣，趴到了桌子上。

　　「都去了快一個月，」她低聲抱怨道：「我當初可是兩周就拿到駕照了。」

　　「大原同學，不舒服的話，要不要去醫務室休息一下？」班主任的山田老師好心提醒道。

　　「沒有不舒服。」

　　久美子懶洋洋地抬起頭，看了老師一眼，又將視線轉向窗外，忽然在校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眼裡立刻閃出興奮的光芒。

　　「我頭疼，今天先早退了。」

　　她丟下一句話，立刻拎著包衝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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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司看了看表，距離放學還有半個小時，正打算找一個地方等她，卻發現少女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面前。

　　「今天回來的？」

　　久美子笑吟吟地盯著智司，漂亮的杏眼彎成了兩道月牙。

　　智司點了點頭，眉頭微皺，「你不是還在上課嗎？」

　　「不想早點見到我？」

　　久美子立刻換上了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人家可是一見到你就跑出來了。」

　　看到她這副樣子，智司無奈地嘆了口氣，眼中卻裝滿了溫柔。他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遞到了久美子面前，抿了抿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筆試多花了點時間。」

　　久美子愣了一下，「噗嗤」笑出聲來。

　　「你有什麼不滿嗎？」他壓低了聲音，耳根也浮上了淡淡的粉色。看到久美子臉上笑意更盛，他有些惱羞成怒：

　　「反正我腦袋不靈光。」

　　「才沒有，」久美子安撫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以後我就可以安心坐在你後座啦。」

　　智司臉色好看了一些，正准備伸手攬住她的腰，發現校門口的人陸陸續續地多了起來，猶豫半晌，還是把手收回了口袋。

　　「想去哪？」

　　「約會」一詞剛要脫口而出，久美子突然想到了什麼，改口道：「我們去病院看看相良吧？」

　　聽到相良的名字，智司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他怎麼了？」

　　久美子一五一十地道出事情的原委，智司面無表情地聽著，一言不發。

　　半晌，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智司，試探性地問道：「不想去就算了？」

　　他搖了搖頭，「走吧。」

　　「都把你揍成那個樣子了，還這麼擔心那家伙。」久美子頗為不滿地小聲抱怨道：「人家吃醋了。」

　　說罷，便快步走到了智司前面，甩開了他好幾米，似乎是生氣了。

　　智司一時啞然，立刻追了上去，試圖抓住她的手，正准備開口解釋，卻發現少女笑得一臉狡黠，還反手抱住了自己的手腕。

　　「騙你的，我才沒那麼容易生氣。」

　　「你啊……」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也浮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任由久美子拖著自己的胳膊。

　　「你說我們給相良帶點什麼慰問品呢？」

　　「隨你。」

　　「蜜瓜怎麼樣？」

　　「蜜瓜包就行了。」

　　「好主意！」久美子驚喜地看向智司，「讓他以為是蜜瓜包，結果竟然是真的蜜瓜……」

　　說罷，她興奮地跑進了超市，留下了站在原地，一臉迷惑的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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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床上的相良猛，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黃色雜志。他身上壓根沒受什麼傷，只是脖子上的頸椎牽引器遲遲摘不下來。

　　入院接近一周，來探病的人屈指可數。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不禁感嘆起世態炎涼。

　　正當他從床頭拿過水杯准備喝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鏘鏘鏘！」

　　久美子抱著慰問品跳了進來，智司緊隨其後。

　　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兩人，相良被還沒咽下的水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劇烈的動作又扯到了還未痊愈的頸椎，他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

　　「不至於這麼大反應吧？」

　　久美子將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慰問品隨手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頗為不悅地瞪了一眼相良。只有智司好心為他遞了紙巾。

　　相良接過紙巾，擦去了身上的水漬，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卻並沒有向智司道謝，反而擺出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你們來干嘛？」

　　「探病啊。」久美子衝著床頭的慰問品努了努嘴，「給你的。」

　　「什麼東西？」相良皺起眉。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久美子眨了眨眼睛。

　　相良白了她一眼，拿過慰問品在手裡掂量兩下，眉頭微皺，「總不可能是蜜瓜吧？」

　　「被你發現了。」久美子勾了勾唇角。

　　相良狐疑地瞟了她一眼，「你會這麼好心？」

　　久美子聳肩，順便扯了扯智司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開口。

　　打開盒子的一瞬間，相良立刻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拎起了蜜瓜包的包裝袋，眼睛微眯：「就這？」

　　久美子已經憋笑憋得滿臉通紅，就連肩膀都有些顫抖。智司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相良愣了一下，低頭看到了藏在盒子裡的蜜瓜。不良少年的胸口久違地湧上一股暖意。

　　半晌，他輕嗤出聲。

　　「拐彎抹角的，煩死了。」

　　但泛紅的耳根已經透露了他的情緒。

　　「就不能好好說聲謝謝嘛。」

　　久美子低聲嘟囔著，用胳膊撞了一下智司的腰，「你們倆先聊著，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她便轉身出了病房，留下智司與相良面面相覷。

　　「淨做些多余的事情。」

　　過了半晌，相良開口打破了沉默。

　　智司唇角微勾，看向相良的頸部的牽引器。

　　「三橋弄的？」

　　「啊，」相良自嘲地點了點頭，「不管是比打架還是比卑鄙都輸了。老大也當不下去了。」

　　「是嗎。」智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也不是壞事。」相良艱難地活動了一下頸椎，「現在開久的一些人跟丸田他們攪合在一起，棘手得很。畢竟磕了藥的人，發起瘋來誰也攔不住。」

　　「嗑藥？」智司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算了，你就別管了，」相良擺了擺手，笑著敷衍道：「好好談你的戀愛吧。」

　　但智司的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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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青臉腫的香取蜷縮在地面，不住地哭喊求饒，但揍他的人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那三百萬真的被智司的女人給搶走了！放過我吧丸田前輩！」

　　聽到熟悉的名字，丸田終於舍得收了手。

　　他轉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又狠狠地往香取的腹部踹了一腳。

　　「智司？」

　　地上的不良少年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那小子，是打算跟組織杠上嗎？」

　　丸田怒極反笑，「撒了組織的藥的那兩個家伙，也跟他有關系吧。那家伙現在在哪？」

　　沒聽到香取吭聲，丸田蹲下身，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但不良少年早已被揍得失去意識。

　　丸田正准備繼續踹人泄憤，突然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立刻收斂了臉上的戾氣，變得一臉諂媚。

　　「老大，我馬上就去找人。」

　　被他稱為老大的男子，正是銀龍會的少當家月川。他眉毛微挑，「那三人都是軟高的吧？隨便找個軟高學生揍一頓就知道了。」

　　丸田連忙點頭稱是。

　　「對了，那幾個臭小子，叫什麼來著？」

　　月川突然看向丸田。

　　「三橋、伊藤還有片桐智司。」

　　「我還聽到一個女人的名字？」

　　「好像是叫大原什麼美來著。」

　　「哦？」銀龍會的少當家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三十六章

　　久美子站在章魚燒店的後廚門口，一如既往地等著智司打工下班。

　　突如其來的冷空氣，帶來了初秋的第一場雨。夏日的余熱被秋雨徹底散盡，風也開始有了些許寒意。她搓了搓胳膊，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

　　「下次進店裡等，這裡是風口。」

　　身後傳來了智司的聲音，一件寬大的外套蓋在了她的頭上，替她擋住了風。

　　衣服上是她熟悉的味道。

　　久美子吸了吸鼻子，乖巧地點了點頭，把他的外套披在了肩上，「肚子餓不餓？」

　　智司「嗯」了一聲，「中華料理？」

　　「我要吃青椒肉絲！」

　　「知道了，」智司神色溫柔，順手替她系上了外套的最上面一顆扣子，「我請客。」

　　「不用啦！」她順勢環住了他的手臂，「你不是還要買車的嗎？」

　　「你這點飯量，我還是養得起的。」

　　聽到他的話，久美子怔了好一會，表情變得有些復雜。智司見她突然沒了聲音，將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

　　「怎麼了？」

　　「沒什麼。」久美子先是搖了搖頭，看到智司關切的眼神，她又猶豫了一陣，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拽住了他的手臂。

　　「這周，要不要來我家？」

　　「你家？」智司不解。

　　「見我父親，還有……組裡的人。」

　　沒想到事情這麼突然，智司有些手足無措。

　　見智司一時沒有做聲，久美子尷尬地低下了頭，雙唇緊抿，不敢看他的眼睛，「要是不願意也沒關系，當我沒說吧。」

　　說罷，她重新環住了智司的胳膊，「走吧，不是要去吃飯的嗎？」

　　但智司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我……需要帶點什麼東西？」

　　他表情局促，低聲問道：「見面禮之類的，梅酒可以嗎？」

　　「欸？」久美子沒想到他會答應，耳朵一陣轟鳴，一時竟然有些恍惚。

　　「抱歉，我暫時還買不起太貴重的東西。」

　　智司眉頭緊皺，似乎很是苦惱。

　　她的心中一動，鼻尖湧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意，眼裡也泛起些許水光。她伸手捧住了智司的臉，直視著他的眼睛。

　　「才不需要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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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久美子並沒有讓智司帶見面禮，智司還是認認真真地准備了不少東西。

　　久美子家裡的情況，智司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身為組裡少有的女性，又是組長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一定是備受寵愛。

　　想到自己可能受到的刁難，智司的表情變得愈發僵硬。他整了整領帶，試圖平復緊張的心情，跟著久美子走進了大原組的大門。

　　滿身紋身、凶神惡煞的壯漢們站滿了整個院子，無一不向智司投來充滿敵意的目光。智司對此並不意外，他挺直了腰，面不改色地走向主屋，氣勢上竟也沒落下風。

　　倒是久美子顯得十分緊張。

　　「父親在內間，」她扯了扯智司的袖子，「我們直接過去吧。」

　　智司正要點頭，突然看見一名氣勢不凡的中年男子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他身著印著大原家家紋的純黑和服，身後跟著幾名保鏢打扮的黑衣壯漢，身份一目了然。

　　久美子沒想到父親會突然走出來，嚇了一跳。

　　但組長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久美子，順帶用余光掃向智司，連一絲多余的注意力都沒分給他。

　　「父親，這是我男朋友……」

　　久美子連忙開口介紹，卻被父親打斷了。

　　「我還有事，」他對橘健介使了個眼色，「幫我招待一下吧。」

　　說罷，便帶著保鏢揚長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久美子和眉頭緊皺的智司。

　　橘健介目送組長上了車，才將目光投向了智司，裡面有不少審視的意味。半晌，他眉毛微挑，「還真敢帶上門來啊。」

　　智司察覺到久美子情緒不太對勁，握住了她的手，狠狠地瞪了一下橘健介。久美子深吸了一口氣，回握了一下智司的手，毫不客氣地對橘翻了個白眼。

　　「不是你叫的嗎？」

　　「我以為你只是玩玩而已，稍微有點意外。」他聳肩，對智司笑了笑，「你也算是勇氣可嘉了。」

　　他的話裡似乎並沒有多少惡意，智司卻怒從心起。他握緊拳頭，壓低聲音，對身旁的久美子咬牙切齒道：「我可以揍這家伙嗎？」

　　聽到他的話，橘反倒躍躍欲試地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腕，「怎麼，要試試嗎？」

　　圍觀的組員們也是一臉興奮，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智司被揍，氣氛也越來越熱烈。

　　久美子覺得有些頭疼，但智司已經將脫下的外套和領帶遞給了她，毫不畏懼地站到了橘的面前。

　　「等著被橘哥揍到滿地找牙吧！」

　　「叫你還敢這麼囂張！」

　　「想活著離開，先挨上一百拳再說！」

　　「吵死了。」久美子呵退了組員們，擔心地盯著智司的背影，但智司的拳頭已經砸向了橘的面門。

　　「還挺快。」橘微微側身躲過了這一拳，但另一拳又接踵而至。

　　他略施巧勁，按下了智司的手臂，反手壓制在了智司的肩上，提膝頂向智司的腹部。智司迅速伸手格擋，卻挨了橘的一記左勾拳，向後退了兩步。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橘歪著腦袋，對智司挑釁似的勾了勾手指。

　　久美子輕咬下唇，抱緊了智司的外套。

　　智司不依不饒地衝了上去，拳頭卻始終打不到橘身上，不由得有些焦躁起來。

　　橘唇角微勾，一把拽住了智司的衣領，正准備說些什麼，智司迎面給了他一個頭槌，又趁其不備，在他的臉上重重地補了一拳。

　　橘不由得暗罵出聲。

　　他迅速和智司拉開距離，輕拭了自己的嘴角，手上竟然有些許血漬，應該是牙齦出血了。

　　「下手沒輕沒重的。」

　　他接過小弟遞來的水，漱了漱口，對智司擺手道：「今天就到這吧。」

　　久美子終於松了口氣，智司卻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久美子叫了他兩聲，才猛然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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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麼？」橘抿了口茶。

　　「片桐智司。」

　　橘點了點頭，也做起自我介紹。

　　「我是橘健介，前任組長的兒子，久美子的堂兄。你和她交往多久了？」

　　「139天。」

　　智司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將來什麼打算？准備進組嗎？」

　　久美子被茶水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智司立刻幫她拍了拍後背，等到她緩過氣，才開口道：

　　「目前還不確定。」

　　「那你是什麼意思？」橘眯著眼，「特地跑上門來挨揍？」

　　「橘哥！」久美子惱羞成怒，「有點過分了吧？！」

　　橘卻冷冷地暼向她：

　　「你還有一點身為若頭的自覺嗎？」

　　久美子一時竟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黑道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你以為龍之介為什麼會離家出走？」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久美子，又將目光轉到了智司身上，「想要和她在一起，你做好覺悟了嗎？」

　　「我只是……」久美子還打算說些什麼，卻被智司搶先一步開了口。

　　只見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她的。」

　　久美子還想說些什麼，看到智司一臉的鄭重其事，默默閉上了嘴。

　　「畢業之前先隨便你們吧。」

　　橘嘆了口氣，「也只剩小半年了。」


第三十七章

　　智司把烤好的章魚燒熟練地移到了另一塊鐵板上，突然看到櫃台前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喲。」

　　站得吊兒郎當的相良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傷好全了？」智司看了一眼他空蕩蕩的脖子，牽引器已經摘了下來。相良揉了揉自己的後頸，聳肩道：

　　「差不多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穿著圍裙的智司，衝著鐵板上的章魚燒努了努嘴：

　　「來一份。」

　　「行，」智司迅速給他做了一份，還多撒了不少的木魚花，「算我請客。」

　　老板正好從後廚走了出來，看到兩人熟稔的樣子，好奇道：「朋友？」

　　相良有些猶豫，智司已經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老板把切好的卷心菜放在案台，對智司笑著擺了擺手，催促道：「要聊就趁現在，等會放學就忙起來了。」

　　「那我馬上回來。」智司點了點頭，看向相良，「公園？」

　　「也沒什麼可說的。」相良小聲嘟囔著，拎起了智司給他打包好的章魚燒，徑直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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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隨意靠在了一個花壇邊上。

　　相良用竹簽插了一個章魚燒，放到嘴裡咀嚼起來。智司喝了一口咖啡，隨口問道：

　　「味道怎樣？」

　　「還不錯。」相良咽下了口中的章魚燒，又迅速插了一個，三下兩下就把整盒給吃完了。

　　智司低笑出聲，「也就只有你和那家伙會說好吃了。」

　　「嘖，」相良擦了擦嘴，「我可不想聽你秀。」

　　智司被他的話哽了一下，耳根有些泛紅。

　　兩人沉默了一陣，倒是相良先開了口：

　　「你以後什麼打算？」見智司沒馬上回答，他又補了一句，「就在這賣章魚燒？」

　　「還沒決定。」智司微微皺眉，「你呢？」

　　「換個地方吧，」相良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回答道，「開久已經混不下去了。」

　　「轉校？」智司詫異，「這時候？」

　　「反正畢業也是當混混，」相良笑了笑，「不如再多讀幾年，說不定哪天良心發現，還可以去上個大學。」

　　「決定好去哪了麼？」

　　「鳳仙或者鈴蘭吧，」相良沉吟，「鬼邪高也不錯。」

　　「從頭開始？」

　　「嗯，現在的我還是太弱了。」

　　智司了然地點了點頭，卻被相良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就打算留在千葉，不出去闖闖？」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揉了揉自己被撞得隱隱作痛的下腹部，也並不惱。

　　「是嗎。」相良一口氣喝完了自己的飲料，隨手捏扁了罐子，投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站了起來。

　　「那有緣再見吧。」

　　他向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了頭，衝著智司揮了揮手，「喝喜酒記得叫我。」

　　智司的「一路順風」還沒說出口，相良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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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d Rum的制藥工廠，找得怎麼樣了？」

　　「整個西面都是海，這怎麼找啊？就沒有更細一點的線索？」

　　「那群家伙還挺謹慎的，從下家的地方問不到一點上家的事情。」

　　聽到手下的人並沒有什麼進展，橘面色不顯，還特意囑咐了一句：「你們查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銀龍會的人知道身份。」

　　久美子揉了揉太陽穴，眉頭緊皺。

　　「如果再這樣下去，別說關東地區，就連千葉的地盤都保不住。」

　　「當務之急是控制住千葉的藥物源頭，還不能讓九龍組發現我們的動作。」橘低聲說著，順便揮退了組員。

　　看到手下都走得差不多了，久美子終於深深地嘆了口氣，卸去了渾身的力氣，自暴自棄地躺在了榻榻米上。

　　「開久那邊也問不到什麼東西。」

　　聽到她的話，橘面色微沉。

　　「你就不要自己去查了，安全第一。」

　　久美子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突然聽到廊下傳來吵嚷的聲音，不由得有些好奇，「怎麼了，阿龍？」

　　「良平剛剛把一個倒在路邊的高中生送去醫院了，好像是銀龍會下的手。」

　　「高中生？」久美子支起身。

　　「軟高的學生，還是個刺蝟頭來著。」

　　腦海中立刻閃過了伊藤的名字，她臉色一變，迅速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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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在病院的探視時間結束之前，久美子見到了伊藤。好在他只受了些皮外傷，雖然被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上去很是嚇人，不過估計一兩周就可以出院了。

　　大晚上見到久美子，伊藤還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

　　「聽熟人說你被揍進醫院了。」她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兩句，立刻轉到正題。

　　「銀龍會干的？」

　　伊藤臉色頓時就黑了。他點了點頭，「不只是我，今井也被打了。」

　　「太過分了，」她喃喃道，「你和今井都沒招惹他們吧？難道是因為開久的事情？」

　　沒想到伊藤卻搖了搖頭。

　　「其實，三橋把銀龍會幾千萬的藥給撒了。」

　　「哈？！」

　　他的話仿佛晴天霹靂，轟地砸到了久美子頭上，她一時不知道擺出什麼表情。

　　「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轉學沒多久的時候，」伊藤有些心虛，「那時候我們還不是很熟……」

　　見久美子久久沒有做聲，伊藤又補充道：

　　「不只是三橋和我，他們還提到了智司和你的名字。好像說是智司把銀龍會的人給揍了……」

　　「真的假的。」

　　久美子挫敗地捂住了臉。

　　「橘哥聽到了估計要殺了我……」


第三十八章

　　久美子來到智司打工的章魚燒店門口，卻發現上面掛著「暫時歇業」的牌子。木質的看板被砸得七零八落，布簾也被扯了下來，地上還有不少面糊和醬料的痕跡。

　　後廚的門似乎並沒有鎖，她輕輕一推就開了。

　　店主大叔的嘴角隱隱有些青紫，似乎是被人打了。他的右手手掌包著厚厚的紗布，裸露出的地方微微發紅，似乎是被燙傷的。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怎麼回事？」她看向一旁正在打掃衛生的智司。

　　「銀龍會來找人，」智司沉聲道，「我剛好不在。」

　　店主倒是十分豁達，「砸了就砸了吧，我剛好換一塊招牌。」他反而一臉擔心地看向智司，「你怎麼惹上黑道的？」

　　見智司沉默不語，久美子開了口。

　　「您報警了吧？」

　　店主大叔點了點頭，看他們不願回答，也不再追問。

　　「有警察盯著，他們應該不會再來了。」久美子安撫地握了一下智司的手臂。

　　智司卻始終眉頭緊皺。沉默半晌，他對店主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會給您賠償損失的。」

　　久美子嘆了口氣，也跟著一道低下了頭。

　　「這也不是你們的錯吧？」

　　店主擺了擺手，「賠償倒無所謂，不過這段時間沒辦法開店了。」

　　智司悶悶地「嗯」了一聲，替店主把後廚收拾得干干淨淨才離開店裡。臨走之前，他甚至沒有收下這個月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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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並肩走在商店街上，一言不發。

　　過了許久，久美子抿了抿唇，拽住了智司的衣袖：「你不會打算一個人去找銀龍會麻煩吧？」

　　「沒有。」他的聲音干澀，一聽就知道是在敷衍人。

　　「騙人，」她小聲嘟囔道：「對方可是黑道。」

　　見智司沒有應聲，久美子嘆了口氣。

　　「你就不用擔心了，把事情交給橘哥他們吧。」

　　「這是我惹下的麻煩。」

　　聽出他話裡的拒絕之意，久美子顯得有些生氣：「你是說你揍人的事情，還是說你包庇三橋和伊藤的事情？」

　　智司沒想到她會知道，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久美子無奈，她繞到了智司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強迫他直視自己。

　　「現在已經不是不良少年打一場架就能解決的問題了，」她面色微沉，「還是說你覺得你能躲得過子彈？」

　　「是讓我忍氣吞聲的意思嗎？」

　　智司面無表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強迫她松開了手。

　　久美子狠狠地瞪了智司一眼，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冷冷地丟下了一句「隨便你」，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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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橋那個家伙，竟然說不做不良少年了。」

　　剛出院沒多久的伊藤，一提到三橋便把拐杖在地面上敲得「噠噠」作響，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吵死了。」

　　久美子隨手將一本漫畫砸到了伊藤腦袋上，絲毫不管他還是個傷員。

　　梳著三七分，戴著眼鏡的三橋悄悄將目光投了過來，發現久美子注意到他，又立刻收回目光，裝出一副埋頭苦讀的樣子。

　　——一看就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久美子心裡悄悄翻了個白眼。

　　看到氣氛不太對，理子試圖轉換話題。

　　「最近好像都沒看到小美和智司在一起……」

　　她話一問出口，久美子的臉色更差。理子自覺失言，立刻閉上了嘴。伊藤卻沒讀懂空氣，開口追問起來：「銀龍會的人沒去找他麻煩吧？」

　　「他打工的店被砸了。」

　　她面無表情回道。

　　「可惡！」伊藤重重地捶了一下桌面，「等我傷好了，一定要給他們好看！」

　　「還想拿拳頭去跟槍硬剛，」久美子小聲嘀咕道，「你們都是笨蛋嗎？」說罷，她撇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三橋，徑直離開教室，從學校早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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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龍會那邊有條子盯著，更難抓到把柄了。」

　　「也不算是壞事，起碼他們不敢在條子眼皮底下賣藥。」

　　「不過工廠的事情遲早要解決。」

　　久美子單手支在桌面上，心不在焉地聽著組員們的討論。

　　「最近幾個熟面孔都掛了彩，也不知道是誰干的？」

　　「他們自己好像也沒搞清楚是誰干的。」

　　說到銀龍會遭了暗算，組員們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就連久美子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好像有點頭緒？」橘看了她一眼。

　　「算是吧。」久美子伸了個懶腰，「我出去散個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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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龍會的兩個混混剛從按摩店裡走出來，便被一個黑衣人從身後用麻袋套住了頭，一陣猛地拳打腳踢。這名黑衣人正是自稱「不做不良少年」的三橋。

　　他將兩個被揍得奄奄一息的混混拖到了牆角，從他們身上翻出手○槍，正准備塞進口袋裡，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肩膀。

　　三橋嚇了一跳，正准備拔腿就跑，卻發現身後的人似乎並沒有敵意，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那人帶著純黑的鴨舌帽和口罩，看到銀龍會的混混似乎恢復了意識，還狠狠地踹了一腳，才把三橋拉到了另一條巷子裡。

　　借著路燈的燈光，三橋才認出了對方口罩下的臉，長舒了一口氣。

　　「是你啊，嚇死我了。」

　　「三橋同學不是要考東大的嗎？這麼晚不睡覺。」久美子抱著胸，一臉的調侃。

　　「我可不想拿拳頭去和槍硬剛啊。」

　　三橋撓了撓頭，一不小心把三七分的假發頭套給弄歪了，又小心翼翼地把它重新套好，把久美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她開口道：「你們就打算這樣去跟銀龍會的人干架？」

　　「不然呢？」三橋回了她一個白眼，「你以為我在干嘛？」

　　「就算是搶了幾把槍，又能怎麼樣啊。」

　　久美子揉了揉太陽穴，覺得他的想法有些不可理喻，「這種東西對方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

　　「這話你留著跟伊藤和你那大塊頭的男朋友說去吧，他們可是打定主意要跟銀龍會算賬。」

　　三橋一句話就把久美子給哽住了。

　　她沉默片刻，終於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就先祝你們武運昌隆了。」


第三十九章

　　銀龍會的事務所辦公室裡，少當家月川正對著丸田大發雷霆。

　　「這是第幾個人了？！」

　　被揍得眼腫鼻青的丸田瑟縮了一下，「第……第五個了。」

　　「槍也被搶走了？」

　　丸田弱弱地點了點頭。

　　「到底是什麼人啊！」月川狠狠地捶打著桌面，咬牙切齒道：「該不會是大原組……」

　　正當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月川強忍著怒意接過了電話，聽到聽筒另一側傳來的低沉男聲，他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家村先生，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突然想起來而已。」

　　九龍組旗下的家村會會長——家村龍美，嘬了一口雪茄，「最近賺了不少吧？」

　　「托您的福。」月川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我怎麼聽說你們被條子盯得挺緊，就連槍也被人搶了？」家村輕嗤出聲，「這樣怎麼能把千葉的地盤交給你們啊。」

　　「手下的人不太小心，不過不是什麼大事。」

　　「是嗎，」聽到月川的說法，家村長長地吐了一口煙，「錢也讓你們掙了，什麼時候能辦點事啊？」

　　家村的語氣和藹，但話中的責怪之意卻把月川嚇得不行，連忙道歉，好在家村很快放過了他，掛掉了電話。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月川握緊了拳，將聽筒用力拍到桌面上。

　　「上面怎麼說……」

　　丸田還試圖向月川打探，卻被他狠狠甩了一巴掌，「趕緊查清楚，槍究竟是誰搶的！」

　　丸田連忙捂著臉，從辦公室裡退了出去。留下氣急敗壞的月川，一口氣掀翻了茶幾，把擺件砸了個粉碎，還對著沙發一陣拳打腳踢。

　　下了樓的丸田也並沒有逃過被揍的命運，他與三橋、伊藤還有智司撞了個正著。還沒等他開口叫人，已經被面無表情的智司一拳打倒在地。

　　完了，還冷冷丟下一句「走了」，頭都沒回，徑直上了樓。

　　三橋看到他干脆利落的動作，輕聲吹了個口哨，還在伊藤的耳邊竊竊私語道：

　　「這也太會耍帥了吧。」

　　伊藤給三橋回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搖了搖頭，跟上了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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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辦公室砸得一片狼藉的月川，氣喘吁吁地坐在沙發上，看到面色不善的智司三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來是你們這幾個家伙。」他視線掃過，最終停在了三橋的臉上，「還敢找上門來？」

　　「正是。」三橋特意推了一下墨鏡，拿腔拿調地對月川說道：「我裝作認真學習的樣子，每晚出動，打退了貴組的……」

　　「店是你派人砸的吧？」智司開口就打斷了他。

　　月川立刻將注意力轉到了他的身上，冷笑起來：「你膽子也很大嘛，放著老大不當，來跟我們作對。」

　　「讓人把話說完啊！」三橋低聲衝著智司抱怨道，但智司已經衝著月川的面門出了拳，兩人你來我往地打了起來。

　　「喂，怎麼辦？」伊藤問道。

　　「等他不行了我們再上吧，你傷才好沒多久。」三橋拍了拍身後的沙發，徑自坐下觀戰了起來。

　　月川一把擒住了智司的右手，卻沒躲過他的另一拳，被重重地砸中了鼻梁，踉蹌了兩步。他惡狠狠地抹去了順著人中留下的血跡，挑釁的話還沒說出口，又被智司的拳頭擊中了下顎。

　　智司一言不發地連著揍了月川好幾拳，還用膝蓋狠狠地頂向他的肚子。被揍懵的月川一時竟沒有還手，摔倒在地，被智司再次踹了數腳。

　　「嘶，看上去真疼。」

　　三橋事不關己地翹著二郎腿，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等著智司給月川最後一擊，卻沒想到對方還有抵擋之力。

　　只見他用胳膊架住了智司的腳，猛地頂開，扶著辦公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你這家伙，是逼著我動真格嗎？」

　　智司的鼻腔發出一聲冷哼，閃身避過了月川突如其來的左拳和飛踢，一把擒住了他的右手，狠狠地衝著他的太陽穴猛地又是一拳，把他揍得眼冒金星，最後一腳踹到了辦公桌旁。

　　「不是說要動真格，」智司冷冷地俯視著倒地不起月川，踢了一下他的膝蓋，「就這點本事？」

　　月川卻從衣襟裡悄然摸出了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對准了智司。

　　智司面色一凜。

　　「怎麼了，剛剛不是很囂張嗎？」

　　持槍的月川笑得一臉張狂，從地上爬了起來，抹去了鼻子和嘴角的血跡，迎著智司向前了一步，「不敢說話了？」

　　被槍指著的智司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看到他忌憚自己手中的槍，月川愈發地囂張起來，將槍對准了沙發上的三橋和伊藤兩人。

　　「趕緊像之前一樣跟我求饒吧！」

　　「你這是認輸了的意思？」

　　三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隨意地拍了拍褲腿，毫不在意月川手上的武器，一副不屑的語氣：「打不過就掏槍，真是太丟人了。」

　　聽到三橋的挑釁，智司眉頭緊皺，擔心的目光投向了三橋和伊藤兩人，一邊尋找著奪下槍的機會。

　　「還敢嘴硬？」月川怒極反笑，「你們想找死嗎？！」

　　但他話沒說完，突然被三橋潑了一身的不明液體，一時愣在了原地，就連智司也沒反應過來。

　　「你要是真敢開槍就開啊！」

　　月川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這是什麼？」

　　「當然是汽油了，」三橋雙手插著口袋，唇角微勾，「大不了大家一起同歸於盡。不過我估計你應該沒這個膽量吧？」

　　月川驚怒交加，卻始終不敢開槍，過了許久，終於認命地垂下了手臂，毫無戰意的樣子，宛如一只喪家之犬。

　　伊藤本想再揍月川一拳泄憤，礙於傷勢收了手。三橋輕蔑地衝著月川笑了笑，還准備撂下幾句狠話，智司已經將雙手插回口袋，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等到三橋和伊藤走出銀龍會的事務所，智司早已不見蹤影。

　　「嘖，招呼都不打一個。」

　　三橋翻了個白眼，顯得有些不滿，「要不是有我在，那家伙早就被射穿了。」

　　伊藤倒是松了口氣。

　　「不過真虧你能想到用汽油呢。」

　　「汽油？怎麼可能，我還要命呢。」三橋擺了擺手，「要是他真開槍怎麼辦？」

　　「哈？那你潑他的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三橋聳肩，「那家伙說是兌了什麼氯什麼碳的油，沒那麼容易燃。」

　　「那家伙？」

　　「你就別問了，」三橋撓了撓後腦勺，「讓我耍帥耍到底吧。」

　　伊藤不明覺厲地點了點頭。


第四十章

　　智司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人靜，只能聽到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響聲。

　　鄰居也早已入睡，屋子裡一片漆黑，留下院子裡一盞昏暗的壁燈，忽閃忽滅。

　　借著這點光亮，智司從口袋裡摸出了鑰匙，正在開門那一瞬間，他突然被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從背後頂住了腰際。

　　他立刻聯想到了槍，身體僵在原地，卻故作鎮定，沉聲質問道：

　　「誰？」

　　但身後的人並沒有回應。

　　智司覺得有些蹊蹺，眉頭緊皺，正當他准備反手擒住那人手腕的時候，那人突然笑了出來。

　　是他熟悉的聲音。

　　久美子摘下了兜帽，在智司的面前晃了晃手上的鞋拔子：「嚇到你了？」

　　「別開這種玩笑。」

　　智司心中湧上一陣無力感，他從久美子手上拿過鞋拔，放回了原處：「你怎麼在這？」

　　「我以為你想見到我呢，」久美子俏皮地衝他眨了眨眼睛，反問道：「不想嗎？」

　　被她戳中心事，智司悶悶地回了一個「想」字，摟住了她的腰，把她摟進了懷裡。

　　之前因為銀龍會的事，與久美子鬧得不是很愉快，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現在事情告一段落，他原打算第二天去找她道歉，沒想到她竟然大半夜跑到了自家門口。

　　智司心中已經被驚喜填滿，卻還是忍不住擔心道：「這麼晚跑出來，橘哥不生氣？」

　　「我留了紙條，說要來你這過夜。」

　　久美子環住了智司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胸口，「吶，不進去？」

　　她的手在智司的腰間輕輕滑過，把智司弄得有些口干舌燥，一把擒住了她亂動的手，聲音有些啞。

　　「又想我被揍嗎？」

　　她一時抽不出手，只能仰著頭，有些不滿地用下巴頂了頂智司的胸口，小聲嘟囔道：

　　「連槍都不怕，還怕這個？」

　　智司有些無奈，還是為她開了門。

　　「明天早上我送你……」

　　但他話還沒說完，久美子已經毫不猶豫地脫了鞋，仿佛是自己家一般，奔著他的房間就去了。

　　想到自己意志力又將受到的嚴峻挑戰，智司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深深地嘆了口氣。

　　「又要睡沙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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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他沒想到的是，平常總是找到機會就撩撥他的家伙，此刻已經乖巧地躺在了床上，呼吸均勻。

　　墨色的黑發隨意散落在屬於他的枕頭上，肩帶滑落，隱約可以看到胸前的一片雪白。小巧的腳丫從毯子裡伸了出來，泛著淡淡的粉紅。

　　智司只看了一眼，心跳便快了幾分，身體也非常誠實地有了反應。他猛地擦了擦頭發，強迫自己將視線移開，卻看見久美子翻了個身，整個人露在了毯子外面。

　　見識過久美子一晚踢無數次被子的睡相，智司眉頭一皺，立刻走過去幫她重新蓋上了毯子。

　　「真是的，小心著涼啊。」

　　他坐在了床邊，仔細端詳起久美子的睡顏。

　　只見她雙眸緊閉，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櫻粉的嘴唇微張，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似乎睡得很熟。

　　智司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她的臉頰，但僅僅碰了一下就迅速收了手，生怕把她吵醒。

　　好在久美子沒有任何反應。

　　他松了口氣，伸手撫向了她的唇，忍不住俯身吻了下去。

　　本應熟睡的久美子卻突然睜開了眼睛，勾住了智司的脖子和腰，迅速翻身壓在了他上面。

　　「你……」智司瞪大了眼睛，卻被她堵住了唇。

　　少女柔軟而又靈活的舌頭劃過了他的唇齒和牙齦，同他的舌頭糾纏了一會，又狡猾地逃了出去，在他耳邊輕聲道：

　　「上當了吧。」

　　說罷，還輕啄了一下他的耳垂，輕柔的吻順著脖子一路下滑，停在了他的胸口。

　　智司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向了下半身，臉頰變得通紅，一把拽住了久美子的手臂，啞著嗓子惱羞成怒道：「別鬧了。」

　　「才不要！」久美子衝他做了個鬼臉，「你叫我停就停，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智司深吸一口氣，試圖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但那處卻完全不聽大腦指揮，變得愈發地生機勃勃。

　　坐在他身上的久美子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耳尖也開始有些泛紅，小聲嘟囔了句「為什麼要忍著嘛……」便再次將唇覆在了智司的唇上，還輕咬了一下。

　　身上的柔軟觸感，鼻尖傳來的陣陣芬芳以及唇上的輕微的痛楚讓智司的理智瞬間斷線，欺身將久美子摁在了晉江覺得有問題的地方，低聲道：

　　「這可是你說的，別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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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燦爛的陽光從窗戶照了進來，依稀能聽見鳥鳴的聲音。

　　久美子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熟睡的智司手腳搭在她身上，將她整個摟在懷裡，還毯子將她裹得嚴嚴實實，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她的身上像是被壓路機碾過一般，從頸椎到小腿，無一處不疼，根本分不清哪一處是因為落枕、哪一處是因為晉江不允許的事情留下的。

　　始作俑者還睡得正香，下巴生了些許胡茬，把她扎得有些癢。

　　她狠狠地在智司的胸口咬了一口。

　　「唔。」智司發出一聲悶哼，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絲毫沒有想要睜眼的意思。

　　「這家伙……」久美子咬牙切齒地撥開了他結實的胳膊和大腿，「還真的敢一晚上不停啊。」

　　智司終於被她的動作弄醒了。

　　他半眯著眼，在她的額頭上啄了一下，把好不容易才從他胸口掙脫的久美子又重新摟進懷裡，迷迷糊糊說了句「早安」。

　　看見他的樣子，久美子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推開了他，試圖從床上爬起。智司瞬間清醒了大半，看到她肩頸星星點點的痕跡，瞬間變得滿臉通紅，「抱歉……」

　　酸痛無力的下肢，和某個不可描述之地傳來隱約的焦灼感，不禁讓她眉頭一皺。

　　「疼嗎？」

　　「廢話！那麼多次誰受得了啊……」

　　智司把久美子重新拉進了懷裡，在她耳邊小聲道：「下次不會了。」

　　「你還想有下次嗎！」

　　他眉頭微皺，閉上了嘴，顯得有些委屈。

　　倒是久美子想起自己說過的話，自覺理虧，心中的怒氣也消去了大半。她輕輕回吻了一下智司的下巴，小聲抱怨起來：「就不能稍微克制一點……」

　　智司悶悶地發出了一個鼻音。

　　「不過，」他懷裡的人輕聲開口道，「以後應該不會痛了。」

　　看到她微微泛紅的耳尖，智司的心跳又加快了幾分，忍不住翻身壓住她，試圖噙住她的唇。

　　「……喂！我才剛說完……」

　　但她的話已然被淹沒在了智司熾熱的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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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在天台欄杆上的三橋，又一次看見了那對在校門口如膠似漆的熱戀情侶，嫉妒得面容扭曲，甚至還掰斷了手裡的筷子。

　　「真是礙眼……！」

　　「真是羨慕啊……」

　　旁邊突然傳來理子的聲音。

　　三橋衝她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有什麼可羨慕的，不覺得害羞嗎？在那種地方ki、kiss什麼的……」

　　「但是人家也想和你去約會啊！」

　　「誰、誰會跟你去做那種事情啊！」

　　「小三三這個笨蛋！」

　　「哈？真是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伊藤你也評評理……喂，伊藤你的便當怎麼有個愛心？！」

　　「這可是小京特地給我做的，你別搶……啊！三橋，你這家伙！！！！」

　　伴隨著伊藤的愛心便當的陣亡，軟高的天台再次陷入了雞飛狗跳。千葉的不良少年們又回到了平凡的日常生活之中。


第四十一章

　　「Red Rum工廠的位置已經大致掌握了，就差決定什麼時候出手。」

　　橘在地圖上比劃著，「我覺得應該盡量速戰速決，不要給他們反應的時間。阿龍，望風就交給你了，摸清楚他們什麼時候換班。」

　　「好嘞。」

　　「山田，警方那邊你去打聲招呼。」

　　「是。」

　　吩咐好任務，橘健介揮退了組員，將目光投向了一旁欲言又止的久美子。

　　「你好像想說點什麼？」

　　「沒什麼，」久美子聳了聳肩，「就是有點擔心，條子那邊畢竟不是自己人，靠譜嗎？」

　　「你以為組長跟中村警視長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要是工廠的事情能解決，那可是他任期內最大的政績了。」

　　「中村那個老頭子都快退休了吧？政績再大有什麼用。」

　　久美子不以為意，她一邊說著，還隨手拿了個蘋果啃了起來。

　　「你這態度……」橘無奈。

　　「我不會在外面這麼說的啦。」

　　久美子擺擺手，「不過要是我的話，肯定就不會再想往上爬，而是趕緊撈一筆跑路了。Red Rum的廠子一天不倒，九龍就不知道有多少錢進賬……」

　　聽到她的無心之言，橘眉頭一皺，突然把說教的話咽了回去，開始細細琢磨起來。

　　久美子卻以為他正要衝她發火，三下兩下解決掉了手上的蘋果，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回我就不用參加了吧？我去也是拖你們後腿。之前練槍的時候，十米都中不了中不了幾靶……」

　　橘無奈地點了點頭，右眼皮卻猛跳了一下，心中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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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輛漆黑的飛馳S，停在了千葉港一家位置隱蔽的廢棄化工廠門口。兩名西裝革履的男子從車上走了下來，正是九龍組旗下組織之一的家村會的干部。

　　銀龍會的少當家月川和他的手下們畢恭畢敬地站了一排，看到二人下了車，立刻迎了上去，點頭哈腰地笑道：

　　「二階堂先生，麒麟先生。」

　　麒麟眉頭一皺，似乎對月川將自己的名字放在二階堂後面頗為不滿，卻沒找到發作的機會，只能衝著月川找起茬來。

　　「怎麼把廠子建在這種鬼地方？」

　　他環顧四周，眉頭緊皺，又嗅到了濃重的魚腥味，手在鼻子前猛地扇了幾下，嫌棄道：

　　「又髒又臭，跟無人街有得一拼了。」

　　月川正打算解釋，二階堂突然開口，將話轉入正題。

　　「最近聽說銀龍會這邊出了點岔子。」

　　月川心下一驚，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您聽誰說的？」

　　二階堂沒理會他的問題，反而打量起了月川身後的銀龍會小弟們。半晌，他眯了眯眼：

　　「人比上次少了幾個，被送進醫院了？」

　　月川只得打起馬虎眼：「跟這邊的地頭蛇起了點衝突……」

　　「我怎麼聽說是幾個小鬼干的，連槍都被搶了？」

　　月川沒想到上面的人對千葉這邊發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嚇得不敢再說話。倒是麒麟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

　　「小鬼？銀龍會再不濟也是黑道，怎麼會被幾個小鬼欺負成這樣，明擺著是後面有大原組的指使啊。」

　　「大原？你調查得倒是挺清楚的。」

　　「畢竟是家村先生吩咐的事情，」麒麟略帶輕蔑地看了二階堂一眼，「總不能像某人一樣白吃干飯吧？」

　　「我也不關心槍是誰搶的。」

　　二階堂面無表情地撇了麒麟一眼，將冰冷的視線射向了月川，「但是工廠如果出了問題，我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工廠這邊絕對不會出岔子……」

　　「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過來？」

　　原本還打算辯解的月川瞬間噤了聲。

　　「要不是九龍組在警方內部有線人，你們早就被人一網打盡了。工廠位置暴露，這麼大的事情，你就一點頭緒也沒有？」

　　聽到他的質問，月川面色愈白，眼中的驚恐更盛，更是不敢吐一個字。

　　麒麟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假意安撫道：「不要太擔心啦，我們不就是特意過來幫你解決問題的嗎？」

　　說罷，他還看了二階堂一眼，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惡意。

　　被挑釁的人卻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要是你這麼有信心，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解決。」二階堂道：「不過失敗的下場你應該知道吧？」

　　「喂喂，二階堂，你在說什麼傻話？」麒麟輕嗤出聲，「這種小地方的組織，九龍組會看在眼裡？我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搞定。」

　　他還伸出了自己的拇指，做了個碾壓的手勢。二階堂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麒麟，什麼話也沒說。

　　他的眼神讓麒麟愈發火大，惡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

　　「總之，不勞你費心，我會妥善處理的。」

　　麒麟的話正中了他的下懷。

　　「既然你那麼有信心，」二階堂唇角微勾，「正好，家村先生還有別的事讓我去辦。」

　　聽到會長的名字，麒麟的表情瞬間因嫉妒而變得扭曲猙獰，衝著二階堂咬牙切齒：

　　「你這家伙、又是怎麼討好會長的？！」

　　但沒等他的話說完，二階堂已經乘著車飛馳而去。而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的麒麟只得一把拽住月川的衣領，「還愣著干什麼？等著大原連人帶廠子一起揣掉嗎？」


第四十二章

　　久美子剛從校門走出沒多久，就察覺到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粘在自己的身上。大原組的仇家雖說不少，但也沒幾個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想要對她下手。

　　她用腳指頭也能猜到，對方大概率是九龍組的人，卻沒料到組裡的計劃這麼快就暴露了。

　　「真會挑軟柿子捏。」

　　她面色愈沉，不著痕跡地加快了腳步，往商店街方向走去。

　　那些人見她想跑，甚至都沒打算掩飾目的，直接就衝了上來。

　　眼看就要被追上，久美子暗道不好，拎著包帶就往最近一人的臉上砸去。

　　那人退後兩步，揮手擋開了書包。從他身後又竄出了另外一人，久美子立刻從身後拿出早就准備好的胡椒噴霧，往兩人的臉上噴去。

　　兩名黑衣人瞬間戰鬥不能。

　　雖然解決了兩人，但久美子並沒有放松警惕。因為剩下的幾名黑衣人已經將她團團圍住，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戒備著她手上的噴霧。

　　她環顧四周，發現除了圍著她的四人之外，還有幾名在不遠處待機。

　　路人們見到這些凶神惡煞的黑衣人，紛紛退避三舍，這條街上很快就只剩下他們。

　　她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心的路人能幫我報個警啊……」

　　但她面上不顯，將剩下不到小半瓶的噴霧舉在身前，另外一只手悄悄攥緊了衣服口袋裡的刀柄。

　　「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為首的人道：「免得傷到自己。」

　　久美子輕嗤出聲。

　　「反抗還是要反抗的。」

　　說完，她將噴霧晃了晃，輕輕按動了一下噴頭，把站在側前面的人嚇得退後兩步，卻發現沒有一滴辣椒水噴出來，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他正准備衝上來，被為首的人給攔了一下，只得惡狠狠地威脅道：

　　「臭丫頭，想死嗎？」

　　「我要是受傷，就是你們辦事不力了吧？」

　　她對著為首的那人笑了笑，默默地尋找著出手的時機，那人也在計算著她手裡的噴霧還剩下多少，面無表情地回應著她的挑釁道：

　　「一點磕磕碰碰，上頭不會說什麼的。」

　　說罷，對另外幾個人使了個眼色。

　　久美子悄悄退後了一步，突然抬起手，將噴頭對准了那人。

　　那人早有准備，用胳膊一擋，沒想到她驀地轉身，衝著身後的兩人按了噴頭。

　　兩人閃避不及，瞬間失去了戰力，而久美子直接將用完的罐子隨手一扔，拔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那人暗罵一聲，立刻帶著小弟追了上去。

　　眼看又要被追上，久美子只能從口袋裡掏出短刀，猛然一個回頭，在最前面那名黑衣人的手臂劃了長長一道口子。

　　頓時血流如注。

　　幾名黑衣人被他的慘狀嚇了一跳，一時不敢上前。

　　久美子則是挽了個漂亮的刀花，甩掉了上面的血跡，冷冷地瞪著為首的男子。

　　「真是棘手的家伙。」

　　那人眉頭微皺，揮退了小弟，轉動了一下手腕，突然迎面衝向她。久美子迅速避開了男子的攻擊，反手握住短刀，劃向那人胸口，卻沒想到那人直接用手臂架住了她的短刀。

　　看到那人袖子下的皮甲，久美子心下一驚，迅速後退，拉開了距離。

　　那人見她勢弱，毫不猶豫地向她發動攻擊，就連圍觀的幾人都摩拳擦掌地圍了上來，試圖捉住她。

　　久美子一邊躲避著男子的拳頭，一邊提防著另外幾名黑衣人，很快就被逼到牆角。那人似乎認為她已經插翅難逃，停下了攻擊。

　　「我都有點佩服你了，」男子唇角微勾，「現在投降的話，我還能跟上頭求情，讓你少吃點苦頭。」

　　久美子心裡默默地翻了個白眼，臉上卻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我跟你們走的話，真的不會有事嗎？」

　　「當然，」他將目光投向她手上的短刀，示意道：「前提是你得老老實實的。」

　　「知、知道了。」

　　她瑟瑟縮縮地把短刀丟到一旁，舉起了雙手。

　　男子把短刀又踢得遠了一些，拿出一副手銬，緩緩走向了她，還一邊解釋道：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他話沒說完，久美子瞬間一個提膝，正中那人的關鍵部位。那人立刻跪倒在地，而幾名小弟甚至一時愣在原地，直到久美子跑了數米遠，才反應過來要去追她。

　　但此時的久美子已經是手無寸鐵。

　　「要是這回被追到就完蛋了。」

　　她這麼想著，更是卯足了勁地狂奔，把幾名黑衣人遠遠甩在了後面。忽然，她在路口見到了兩名巡警打扮的人。

　　久美子終於松了口氣，主動迎了上去，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巡、巡警先生，有黑道的人在後面追我，能不能幫個忙？」

　　「黑道？」巡警皺眉，「在哪？」

　　「他們馬上就追上來了，就在後面……」

　　她正准備回頭，突然感覺頸間一陣鈍痛。緊接著，電流通過的麻痹感傳遍她的全身，瞬間動彈不得。

　　「騙人……」

　　她一臉不可置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

　　在約定的地點等人的智司，又一次看了看表，不免有些焦躁起來。

　　忽然，他突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三橋和伊藤。

　　「你這車不錯啊。」

　　三橋看著伊藤的白色本田踏板，一臉羨慕。

　　「還好啦，雖然比不上大原那輛哈雷，」伊藤擺了擺手，「我可是打工打了一個學期才買下來的。」

　　「能不能讓我試試？」

　　伊藤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摘下了頭盔，准備遞給三橋，突然發現智司向他們走了過來。

　　他剛想打招呼，智司先開了口，眉頭緊皺。

　　「你們見到久美子了嗎？」

　　「誰知道啊，」三橋聳肩，「又不是一個班的。」

　　伊藤倒是回答了他：「我們今天下午只有一節課，她應該早就走了。」

　　聞言，智司面色一沉。

　　「她有沒有說會去什麼地方？」

　　「你應該比我們清楚吧？」

　　三橋一邊敷衍著，一邊試圖從伊藤手上搶過安全帽，迫不及待地想要試車，伊藤卻沒讓他搶到，關切地看向智司：「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們約了三點半在這見面，」智司再次看了看表，「現在已經快四點了。」

　　「才半個小時不到，著什麼急啊？」三橋翻了個白眼，「女人都是沒什麼時間觀念的。」

　　他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還順手奪過了伊藤手上的安全帽，戴在了自己頭上。

　　「她從來沒遲到過。」智司眉頭緊皺，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就連伊藤也有些擔心起來：

　　「會不會突然有什麼急事？」

　　智司搖了搖頭，雙拳緊握，丟下一句「我去找她」，轉身便走。

　　「我們也來幫忙。」

　　「哈？」

　　聽到了伊藤的話，三橋在原地愣了半晌，還沒等他拒絕，另外兩人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

　　「真是大驚小怪。」

　　他撇了撇嘴，騎上了伊藤新買的摩托，「算了，順便兜兜風吧。」

　　……

　　但三橋很快就被自己的話打了臉。

　　他從地上拎起了久美子的書包，將散落一地的書本文具一件件地收了進去，盯著她的學生證看了半晌，面色凝重。

　　「喂，三橋，剛剛在這附近賣可樂餅的阿姨說，有個女學生被黑道的家伙帶走了，該不會是……」

　　伊藤好不容易喘過氣，發現蹲在地上的三橋對他揚了一下久美子的學生證，沉重地點了點頭。

　　「智司呢？」伊藤皺眉。

　　「先別管他了，這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三橋站了起來，拎起久美子的書包，「去報警吧。」

　　「哈？什麼意思？」

　　「別廢話了，趕緊上車。」

　　……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一名開久的不良被面色不善的智司拽著衣領，狠狠拎起，近乎雙腳離地。

　　「你要是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一見我就跑？」

　　智司的質問讓那名不良愈發心虛，抖成篩子一般，話都講不利索。

　　趕往警察署的三橋和伊藤兩人，看到了智司的身影，立刻騎車衝了過來。

　　「大原被黑道的家伙帶走了，」三橋把久美子的書包甩到智司手上，「這是她的東西沒錯吧？」

　　智司呼吸一窒，迅速檢查起包裡的東西。他很快就翻到了久美子的學生證，臉色變得鐵青，攥緊的拳頭甚至有些發白。

　　那名開久的不良聽到了「黑道」二字，更是驚恐萬狀。三橋余光瞟了他一眼，迅速伸腿絆倒了試圖逃跑的他。

　　「這家伙好像知道點什麼？」

　　「他、他們只是問我大原久美子是誰……」

　　開久的不良趴在地上，被三橋死死地踩著背，聲如蚊蠅。

　　「他們？黑道的家伙嗎？」

　　三橋蹲下身，試圖聽得更仔細一些，智司已經狠狠地拽著那家伙的頭發，把他拉了起來：

　　「她被帶到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智司手上的勁又大了幾分，把那名不良的頭皮都拽得有些滲血。

　　「智司，你稍微冷靜一點……」伊藤試圖安撫他，卻被智司一把甩開了手。

　　「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打算一個人找上門嗎？」三橋破不贊成地皺起眉，開口勸說道，「趕緊把這家伙交給警察吧。」

　　智司依舊死死地拽著不良的頭發，並不為三橋的話所動。那名不良被嚇得幾乎把祖上三輩都交代得一清二楚，終於被他問出了些有用的東西。

　　「那群黑道的車上掛的是甲斐地區的車牌，最後好像是往西邊開了……」

　　「海邊？」三橋還沒反應過來，智司已經將那名不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對伊藤道：

　　「車借我。」

　　「你瘋了？」伊藤瞪大眼睛，把頭盔緊緊抱在懷裡，不讓智司搶走，卻沒想到智司直接騎上了他的車飛馳而去。


第四十四章

　　逐漸恢復意識的久美子，發現自己被拷在一張硬邦邦的椅子上。

　　透過腦袋上套著的編織袋的細小縫隙，可以看到些許光亮，還能隱約嗅到一股混雜著淡淡魚腥的刺鼻化學制品味道。

　　竟然把她直接綁到工廠來了。

　　她指尖微動，被電擊的酥麻感早已褪去。對方似乎也算准了她醒來的時間，一把扯掉了她頭上的編織袋。

　　「電擊的功率又不大，早該醒了吧？」

　　說得輕巧，要不你被電試試。久美子暗罵一聲，卻但還是裝成一副悠悠轉醒的樣子，緩緩睜開了眼睛，一臉迷茫：「這是在哪？」

　　「別裝傻了。」

　　那人狠狠地捏住她的臉頰：「之前聽說讓銀龍會吃癟的是三個小鬼，我還不信，沒想到抓一個鄉下的小姑娘還能折了我五個人……」

　　久美子的臉被捏得生疼，她強忍著心中的怒意，擠出了丁點淚水，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使勁搖了搖頭：

　　「人家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抓人家？是因為錢嗎？」

　　「嘖。」那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哭什麼哭？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聽到他的話，久美子似乎稍微放下了心，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乖乖點了點頭。

　　男子見她不再做聲，松開了手，對旁喚道：「給大原的信送到了吧？」

　　久美子瞟了一眼站在男子旁邊的人，便認出是銀龍會的少當家月川。只見月川對男子畢恭畢敬地答道：「他們馬上就會派人來交涉。」

　　「那個死老頭子還挺寵你的啊？」

　　男子瞥了一眼久美子，不屑道：

　　「明明是能一起掙錢的好事情，偏偏講什麼仁義道德，不僅斷人財路，還搞得兩邊撕破臉皮，弄成現在這副不好收場的樣子。你待會好好勸勸他，又不是對他沒好處……」

　　聽到組裡准備派人來，久美子心下一沉。

　　九龍組鐵定是想借此機會把大原給拉下水，一旦牽扯到販藥，自家組織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就會被瞬間摧毀，還會被九龍組握住把柄。

　　必須找機會逃掉，否則摧毀Red Rum工廠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她悄悄從袖口摸出了一枚曲別針，眼睛緊盯著男子的動作。

　　「麒麟先生，我們要不要做什麼准備……」月川還在說話，那個名叫麒麟的九龍會干部卻猛然回頭，與久美子四目相對。

　　「你為什麼盯著我？」

　　久美子心中一驚，連忙搖頭。

　　「差點就忘了檢查了。」

　　麒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徑直走向了久美子，掰開了久美子緊握的拳頭，從裡面摳出了那枚細小的曲別針，在她面前晃了晃。

　　「這是什麼？」

　　久美子緊抿雙唇，沒有說話。

　　「就知道你在打什麼歪主意！」

　　隨著一聲怒喝，男子的巴掌落了下來。火辣辣的疼痛感逐漸在她的臉頰上擴散開來，眼裡不由自主地泛起水光。

　　「沒讓你吃苦頭是給大原面子，可別以為九龍組真的好說話。要是再想跑，可不只是挨巴掌那麼簡單了。」

　　他一邊說著，還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了槍，用槍口猛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老老實實的，聽見了嗎？！」

　　久美子回了一個帶著鼻音的「嗯」字，認命地垂下了腦袋，心裡卻把面前這個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真是再糟糕不過的情況了。

　　她身上唯一一個能開鎖的東西被九龍組的人給發現了，銬住她的又是小號的手銬，若是要硬拔，脫層皮也不一定拔得出來。

　　「掰拇指倒是可以。」

　　但想到當初練習的時候吃過的苦頭，她猛地打了個寒顫，迅速把這個想法甩到腦後。要是真把大拇指弄脫臼，肯定疼得連拳頭都握不住，到頭來還是要任人宰割。

　　「倒霉透了，為什麼我要遭這種罪啊。」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忽然，倉庫外突然傳來一陣吵嚷，似乎是有人硬闖了過來。月川察覺到了外頭的動靜，神色一變，將目光投向麒麟：

　　「該不是大原組……」

　　久美子想都沒想，就在心裡否定了月川的說法。自家組織絕對不可能在這種劣勢占盡的情況下上門救人，浪費彈藥不說，說不定還會折損人手。

　　就連麒麟也狠狠地剜了月川一眼：

　　「你傻嗎？信才送到了多久？」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話說得那麼肯定，手也悄悄伸進了衣服內側的口袋，似乎已經握住了槍柄。

　　嘈雜和叫罵聲越來越近。

　　久美子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模擬了無數種可能性。

　　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

　　「不會的，」她面色煞白，猛地搖了搖頭，「那個笨蛋不可能這麼快找到這裡……」

　　麒麟見形勢不對，從口袋裡掏出了槍，對月川道：「你看好這家伙，我去看看情況。」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倉庫。

　　月川點了點頭，徑直走向她，從褲兜裡掏出了一把小刀，顫顫巍巍地貼在了她的頸邊。

　　但久美子的注意力卻始終集中在倉庫門口，就連皮膚被劃出一道口子都沒有察覺。

　　「快抓住這臭小子！」

　　「他在這……啊！」

　　「九龍組的人呢？！」

　　「還愣著干嘛？趕緊開槍啊！」

　　伴隨著「砰」「砰」的陣陣槍響，久美子面色愈白，月川拿刀的手也愈發顫抖：「該死的大原組，怎麼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他話音未落，那人已經出現在了倉庫門口。

　　果然是久美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只見智司將負責帶路的混混踹到一旁，用一把不知道從哪裡奪來的槍對准了月川，目光卻投向了被拷在椅子上的久美子。

　　少女臉頰上的掌痕和頸邊的血跡，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他不禁怒從心起，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瞪視著月川的眼神裡也愈發冰冷起來。

　　這家伙真的單槍匹馬就找上門來了。

　　她腦袋一陣眩暈。

　　看到熟悉的面孔，月川臉上的畏懼之色立刻消失了，反而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

　　「沒想到，還能讓我逮到機會一雪前恥。」

　　他不懷好意的視線在久美子和智司之間徘徊一陣，最終停留在了久美子的身上：

　　「死丫頭，叫你男人把槍丟過來！」

　　她權當沒聽到他的話一般，一言不發，卻悄悄對著智司比著「不要」的口型。

　　見久美子絲毫沒有求饒的意思，月川有些惱羞成怒，開始威脅起智司：

　　「喂！是沒聽懂嗎？！要是不想你小女朋友漂亮的臉蛋上多幾道口子的話，就趕緊把槍丟過來！」

　　久美子感受到頸間傳來一陣刺痛，不由得眉頭微皺，將腦袋稍微往刀的反方向避了避。

　　智司臉色一變，開始猶豫起來。

　　月川看到他的表情，瞬間了然，再次將刀貼近了久美子的肌膚。

　　半晌，智司深吸了一口氣，把槍放到了地上。

　　久美子瞪大了眼睛。

　　「有女人的家伙就是好解決。」月川笑得一臉得意，衝著地上的槍努了努嘴，「趕緊踢過來！」

　　智司准備依言照辦，久美子又急又氣，顧不得橫在頸間的利器，忍不住開口：

　　「你在想什麼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她的聲音，智司的動作頓了一下，本應滑向月川腳邊的槍也偏離了原來的軌道，飛到了牆角邊。

　　「叫你多管閑事！」

　　自己的算盤落了空，月川氣極，狠狠地踹倒了久美子的椅子，迅速奔著槍的方向走去。

　　但智司已經先一步起身，將其撞倒在地，手臂卻被月川手上的利刃劃了深深一道口子。

　　月川試圖伸手去夠牆角的槍，卻被智司死死地壓制，只能胡亂地揮動著手上的刀，不斷掙扎叫罵道：「你這臭小子……」

　　沒等他話說完，就被智司的一個頭槌砸得眼冒金星，手上的刀也被踹飛到了遠處，臉上被連著揍了數拳，瞬間失去了意識。

　　確認過月川一時半會起不來，智司終於停了手，扶起了久美子，悶悶地說了一句「抱歉」。

　　少女白皙的肌膚上，泛紅的掌痕和刀傷清晰可見，智司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小心翼翼地將手伸向了她的頸間。

　　久美子卻賭氣似的躲開了他的手，「你就不知道疼的嗎？！」

　　順著她的目光，智司才注意到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沒事。」

　　久美子的鼻尖有點泛酸，故作凶狠地瞪了智司一眼，「回頭再跟你算賬，現在先趕緊幫我找鑰匙。不過不知道鑰匙在不在月川身上，那邊地上有根曲別針……」

　　看到久美子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礙，智司眉間的褶皺終於平復了一些，輕輕點了點頭。

　　但他剛轉身，便看到倉庫的入口處出現了一個黑影。只見滿頭是血的麒麟搖搖晃晃地站著，手上端著槍，直指他們兩人。

　　「真是一點沒把九龍組放在眼裡啊？！」

　　只聽見一聲槍響，他們的腳邊多了一道彈痕。

　　久美子和智司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我去干掉他。」

　　「你瘋了？！他手上的東西可不是玩具，你站到我後面去，他不敢傷我。」

　　久美子壓低聲音對智司說道。


第四十五章

　　「你們在唧唧歪歪打些什麼鬼主意？！」

　　還沒等智司作聲，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打在了距離他們腳邊更近的地方。

　　麒麟歇斯底裡道：「區區兩個小鬼，竟然敢挑釁九龍組，是嫌命不夠長嗎？！」

　　看到步步緊逼的麒麟，久美子心髒近乎跳出嗓子眼，就連太陽穴都有些脹痛。她將擔心的目光投向智司，卻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轉向麒麟，試圖安撫他道：

　　「我們沒打算跟九龍組對著干，所以能不能放下槍，我們好好說……」

　　「你當我是傻子嗎？！」麒麟立刻打斷了她，走到了二人跟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智司的腦門。

　　智司只能緩緩舉起雙手，擺出了投降的姿勢，麒麟卻不依不饒：

　　「趕緊跪下求饒，說不定我還能留你一命。」

　　智司面色愈沉。

　　沉默半晌，他微微屈膝，妥協道：

　　「別傷她。」

　　「這就對了。」麒麟笑了起來，手上的槍卻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不耐地催促：

　　「不想死就動作快點。」

　　眼看著智司跪了下去，久美子只能強迫自己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嘴唇緊抿，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麒麟笑得愈發猖狂，正准備一腳踹向智司，智司突然起身，一把握住槍管掰向另一側。

　　「你這臭小子！」

　　麒麟一臉驚怒，只聽見「砰」「砰」兩聲槍響，打中了不遠處的貨物和集裝箱。

　　久美子發出一聲驚呼。

　　滾燙的槍管讓智司的眉頭直皺，他另一只手迅速擒住麒麟握槍的手，試圖將其拽倒，但麒麟始終死死握著槍不願撒手，還在尋找對智司開槍的機會。

　　只見智司一個勾腿將其絆倒，麒麟則是一把扯住了智司帶傷的手臂，將其帶到了地上。

　　智司猛地一個提膝，頂在麒麟的腹部。麒麟則是惡狠狠地摳著他手臂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智司瞬間面色煞白，久美子也倒吸一口涼氣。

　　兩人在地上不斷纏鬥。

　　麒麟趁著智司因疼痛而分心，翻身將其壓制在地，胳膊緊緊鎖住他的喉嚨，握槍的手也脫離了智司的挾制。

　　久美子無助地環顧四周，突然在角落裡看到了另一把槍。

　　「你以為我不敢動手嗎？！」

　　麒麟已經用槍口頂住了智司的太陽穴，笑得無比猙獰。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槍響，隨之而來的是麒麟的痛呼。

　　被摁在地上的智司大腦一片空白，卻發現頂在自己太陽穴的槍不知何時落到地上，而麒麟則是捂著自己的手臂，不住地哭嚎著。

　　他艱難地支起身，看到了本應被拷在椅子上的久美子，左手不自然地下垂著，右手則是端著槍對准了麒麟。

　　手槍的威力並不大，沒有擊中要害，麒麟甚至還有起身的力氣。但巨大的恐懼席卷了他，讓不由自主地向後縮去：

　　「不、不要殺我……」

　　「你以為我不敢動手？」

　　她重復著之前麒麟威脅的話，智司卻聽出她的聲音隱約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害怕。

　　麒麟才想起自己也有槍，但久美子已經先他一步將槍踢到了遠處。

　　「讓我們吃了這麼多苦頭，還想活著離開嗎？」

　　她冷冷地說道，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麒麟試圖起身逃跑，但久美子已經對著他扣動了扳機，貼著他的腦袋，擊中了他身後的貨物。

　　一時間，粉塵飛揚。

　　久美子忽然看見濃煙之中閃過星點火光，伴隨而來的是麒麟瘋狂的怒吼聲：

　　「你也別想活著離開這！」

　　她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智司撲倒在地。

　　熊熊烈焰瞬間從倉庫的深處升起，濃烈的黑煙和刺鼻的味道瞬間彌漫了整個倉庫，把她迷得眼睛都睜不開。

　　但她還是本能地拽住了智司的手，拖著他往倉庫的出口處跑去。

　　就在兩人剛跑出的一瞬間，只聽見「轟」地一聲巨響，衝天的火光掀翻了倉庫的頂棚，氣浪將兩人震倒在地。

　　接連不斷的爆炸，伴隨著急促的警笛聲在久美子的耳邊回響。

　　她攥緊了智司的手，逐漸陷入了黑暗之中。

　　……

　　智司猛然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病房純白的天花板。手臂的刀傷已經縫了針，手掌的燙傷也被處理過，用紗布包得嚴嚴實實。

　　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久美子的身影，卻發現隔壁病床床簾半掩，不禁眉頭微皺。

　　猶豫半晌，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床簾。

　　看到久美子平靜而又安穩的睡顏，他松了口氣。

　　「果然還是把你們調開比較好吧。」

　　突然，病房房門被人拉開了。

　　聽到橘健介的聲音，智司嚇了一跳，迅速拉上了床簾，訕訕地對他打了個招呼。

　　橘將慰問的水果放到床頭櫃，非常自然地坐到了智司床邊的椅子上，順手給他遞了幾瓣剝好的橘子。

　　「小美脫臼的地方已經接回去了，其他都是些皮肉傷，你不用太擔心。」

　　智司雙手接過水果，有些受寵若驚。

　　但橘看向智司的眼神卻略帶深意，沉默片刻，他開口道：

　　「這場爆炸，不僅毀了九龍組的制藥工廠，還折了他們不少人手，其中還包括一名家村會的干部。九龍組的人已經盯上你了，早做打算吧。」

　　智司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什麼意思？」

　　「闖了這麼大的禍，還想安安穩穩地度過高中生活嗎？」

　　聽到橘的話，智司面色一白。

　　「現在給你一個選擇，」橘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機票遞到智司的手上，「九州相對來說還比較安全。」

　　智司將擔心地目光投向一旁，「那她怎麼辦？」

　　橘搖了搖頭，陷入了沉默。

　　智司瞬間了然，嘴唇緊抿，「要是我不願走呢？」

　　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很感激你為小美做的一切，但這是大原的事情，不能再把你牽扯進來了。」

　　智司將機票送回了橘的手裡，「久美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你是認真的嗎？」

　　智司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次的後果，就讓我來承擔吧。」


第四十六章

　　久美子再次醒來的時候，隔壁的病床已經被收拾得干干淨淨。

　　她心中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迅速拔掉了手上的吊針，翻身下了床。但她腳步卻在病房的門口停住了。

　　走廊似乎有人在交談。

　　她能分辨出其中有橘的聲音。

　　沒過多久，走廊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久美子思考了一秒，迅速回到了床上，用被子半掩住了腦袋。

　　橘走了進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垂落在地的吊針針頭，無奈地搖了搖頭：「別裝了，只有我。」

　　久美子掀開了被子，正准備開口，橘卻搶先了一步：「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但是現在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他將一枚黑色的信封遞到了她的手上。

　　信封的封口處印著被巨龍纏繞的三角形紋章，正中的「九」字讓她心下一沉。

　　她迅速讀完了信件，冷冷地看向橘：「邀請父親可以理解，為什麼上面還有我的名字？」

　　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應該清楚。」

　　「要是道歉的話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久美子嘲諷地勾起嘴角，連著信封一道，將那封信撕了個粉碎，「智司呢？」

　　橘深深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這次的爆炸雖然摧毀了工廠，但是波及的範圍太廣了，警方那邊也不好處理。不少人都目擊到他，現場遺留的槍上還殘留著他的指紋……」

　　「這件事情跟他沒有關系吧？！」

　　久美子有些站不穩。

　　「你稍微冷靜一點。」

　　橘試圖安撫住她的情緒，卻被她狠狠地甩開了手，兩眼通紅，憤怒地瞪視著橘：

　　「憑什麼我和他要遭這種罪啊？」

　　「是我思慮不周，泄露了計劃。如果需要我切掉小拇指謝罪的話也沒有問題。」

　　聽到他的話，久美子嘴唇緊抿，死死地握住拳頭，指甲幾乎嵌入手心。

　　「我不是在責怪你，」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智司……」

　　「只是去避避風頭，你不用擔心他的安全。」

　　久美子沉默半晌，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與九龍組約定的日子如期而至。

　　久美子頸上的疤痕已經淡得看不出來，但左手的拇指依舊隱隱作痛。

　　她扯了扯和服的衣袖，摩挲著纏在左手手腕上的短刀刀柄，活動了一下手臂，猶豫片刻，將剛剛拆下的紗布又重新纏了回去，又再次整了整衣領。

　　約見的地方是千葉北面一座隱蔽的溫泉旅館，方圓數十裡都是郁郁蔥蔥的竹林。院內流水潺潺，竹制的添水規律地敲擊著長滿青苔的石塊，發出清脆的響聲。

　　久美子垂著腦袋，亦步亦趨地跟在父親的身後，一副乖巧的樣子。

　　她如墨的長發被盤在腦後，耳際別著一朵紅色的椿花，與和服上的圖案相得益彰。

　　「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來相親的。」

　　她自嘲地搖了搖頭，心情又變得低落了幾分，但距離和室越來越近，她還是強迫自己勾起嘴角，擠出一抹笑容。


第四十七章

　　和室裡已經坐了四人。

　　千葉警察本部的中村，她曾經有過數面只緣，東京警視廳的刑事部部長波多野，她也在照片上見過。而剩下的，應該便是九龍組的人了。

　　她沒有抬頭，只是用余光悄悄觀察著桌前的四人，靜靜等著父親開口。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路上多花了些時間。」

　　「沒有沒有，我們也才到沒多久。您願意賞臉來，真是讓我們這蓬蓽生輝。這位是小美嗎？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

　　中村主動承擔起了局托兒的角色，一張老臉笑得像朵綻開的菊花。

　　久美子被他親昵的稱呼惡心了一下，不著痕跡地向後避了避，暗自腹誹起來。

　　中村這老頭子鐵定早就跟九龍搭上線了，為了兩頭占便宜，還想把大原組給拉下水，沒想到一場爆炸把工廠給燒了，也不知道烏紗帽保不保得住。

　　想到這，她心情好了幾分，唇角微勾，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中村伯伯，各位長輩好。我是大原久美子。」

　　「沒想到大原組長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

　　九龍組一側，一名貌美的婦人笑眯眯地打量著她，中村連忙接下話茬，開口介紹道：

　　「這兩位是九世會的大姐頭九世梨花子，黑崎會會長黑崎君龍。那邊那位是東京警視廳刑事二部長波多野。」

　　父親皮肉不笑地點了點頭，「幸會。」

　　久美子沒想到九龍組組長之妻竟然會出現在這種飯局上，有些詫異。但她面色不顯，對梨花子羞澀地抿了抿唇，微微頷首。

　　簡單地寒暄過後，幾人一一入座，談話的內容也逐漸轉入正題。

　　「《暴力團對策法》的事情，大家或多或少都應該有所耳聞了吧。」波多野抿了一口清酒，「法案規定必要條件下，需要加強對指定暴力團的管制和監控。」

　　「是應該加強監管啊。」黑崎君龍笑著附和道：「現在是和平年代了，總不能像以前那樣打打殺殺吧。」

　　久美子在桌子下悄悄捏了捏自己隱隱作痛的拇趾關節，心裡冷笑：真是厚臉皮。

　　「九龍和大原在關東的影響力可不小，要是有你們作表率，法案的推進肯定輕松許多吧。」中村主動為黑崎和父親各添了一杯酒。

　　父親雙手接過酒杯，開始裝傻充愣起來：

　　「大原也就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勉強討口飯吃，完全比不上九龍的規模。」

　　「哪裡哪裡，您投資的地產可是遍布東京二十三區，我們都羨慕得很啊。」

　　「現在這種泡沫經濟時代，地產都爛在手裡想甩也甩不掉，怎麼能跟九龍的實業的相提並論呢？」

　　聽到父親提到「實業」二字，兩位警視長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久美子心情愈發舒暢，主動為中村和波多野倒了酒，對父親無辜地眨了眨眼，悄聲道：

　　「您說的是化工廠的事情嗎？」

　　父親給她回了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沒有說話。黑崎君龍低下頭，看不出什麼表情。

　　倒是九世梨花子眉頭微皺，柔聲道：

　　「組裡的產業我也不是非常了解，但是化工廠這種地方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才行。前陣子的爆炸，好像就是因為有人在倉庫裡抽煙……」

　　居然把這麼大的事件定性成事故，這個女人睜眼說瞎話的水平可真是了不得。

　　久美子握緊了拳頭，斂去了臉上的笑容，一副心有戚戚的樣子：「是啊，聽說還有人員傷亡，真的好可憐。」

　　中村試探的目光時不時瞟向大原父女兩人，見他們並沒有發作的意思，立刻轉換了話題：

　　「總之，《暴對法》一出台，肯定會對關東的局勢產生一定影響。如果九龍和大原願意通力合作，肯定能夠帶動更多組織轉型……」

　　他話一出口，久美子心下了然。

　　原本在兩個組織間虛與委蛇的警方，知道《暴對法》即將出台，瞬間就硬氣了起來，還煞費苦心為九龍和大原牽線搭橋，想要兩頭都撈到好處，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盤。

　　不過托了智司的福，大原沒損失一兵一卒，反倒是九龍不僅折了人手，還被燒了工廠，卻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也不知道面前這兩人是抱著什麼心態來同他們吃飯的。

　　久美子頗有些幸災樂禍，卻沒想到九世梨花子突然將話題轉到了她的身上。

　　「聽這群大老爺們說話很無聊吧？」

　　她筷子一頓，輕輕搖了搖頭：

　　「怎麼會呢，我能學到很多東西。」

　　「我還以為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更喜歡和同齡人一起玩呢。」

　　久美子心下一驚，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能扯了扯嘴角，「還好，我朋友不是很多……」

　　「小美今年十八歲了吧？」

　　她愈發惶恐，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只見九世梨花子轉頭看向黑崎君龍，笑吟吟道：

　　「我記得你兒子也就比小美大上個兩三歲，應該算是同齡人吧。」

　　黑崎君龍放下了杯子，點了點頭。

　　「剛好趁這個機會，把犬子介紹給大家認識一下。」

　　說罷，他拍了拍手，一名身著純黑和服的高大男子悄無聲息地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一瞬間，久美子感覺到男子冰冷的視線像刀片一樣刮向她，猛地打了個寒戰，本能地攥了一下袖口裡的刀柄。

　　「這是犬子源治，去年剛剛接任黑崎會的若頭，還不是很穩重，讓大家見笑了。」

　　源治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眼神沒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但他身上凜冽的殺氣已經暴露無遺，就連中村和波多野都嚇了一跳。

　　「真是年輕有為。」

　　父親用一句客套話打破了沉默，久美子也連忙附和，「比我家大哥成熟多了。」

　　從九世那個女人轉變話題那一刻開始，久美子心中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她試圖扯出自家大哥，但梨花子只是笑了笑：

　　「小美這麼漂亮，在學校肯定有不少追求者吧？」

　　果不其然。

　　九龍組的目標是自己。

　　久美子誠惶誠恐地搖了搖頭，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父親。但沒等父親說話，早已和梨花子串通好的中村立刻開口道：

　　「這裡的夜景是出了名的漂亮，再加上現在是紅葉季，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我們都已經看過了，你們應該還沒來得及去吧？對了，源治好像也到得比較晚，不如一起去轉轉？」

　　「正事還沒說完，就想著去賞紅葉，九世會長怎麼敢把事情交給你？」

　　「源治和小美畢竟是年輕人，在這坐一晚上多沒意思，還不如去院子裡轉轉。」

　　看到九世和黑崎兩人一人當紅臉，一人當白臉，她有些為難地看向父親。

　　「丟下長輩跑去玩，太失禮了吧？」

　　「大原組長管得那麼嚴嗎？」

　　梨花子面露詫異之色，就連中村也幫著勸說起來。

　　父親的臉上看不出表情，抿了口茶，「要是你想去就去吧。」

　　問題又被拋回到自己身上，久美子心下一沉。若是拒絕了梨花子的提議，反而顯得自己不識好歹，但要是真的同源治一道，又不知道他們挖了什麼坑等著自己跳下去。

　　她猶豫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

　　關東地區到了十一月中旬，幾乎已經算是入了冬。

　　池塘邊的紅葉被凜冽的霜風染成火紅，入夜之後，庭院裡暖黃色的廊燈亮起，紅黃交錯的楓林倒映在水中，如夢似幻，宛若鏡花水月一般。

　　久美子卻沒有欣賞景致的心情。

　　木質的廊橋只容得下一人通過，她原本想走在後面，卻被那名叫源治的男子冰冷的眼神所懾，只能先一步走上廊橋。

　　源治緊跟在她的身後，一言不發，始終與她保持著一丈的距離。

　　明明兩人都穿著木屐，她卻只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

　　「這家伙該不會是什麼殺手之類的吧。」

　　她自嘲地搖了搖頭，卻又不由得暗自揣度起對方的目的。

　　警方本想大事化小，但九龍絕對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

　　這場爆炸雖然因她而起，不過聽橘哥的意思，九龍還並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誰，九世梨花子讓源治單獨把她帶出來，也許就是為了試探她，或者是想從她口中打聽出究竟是誰干的。

　　她眉頭微皺，腳步也頓了一下。

　　「您是叫……源治先生吧？」

　　男子也跟著停下了腳步，卻沒有接她的話。

　　久美子心中疑慮更甚。

　　對方的眼神完全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若是想要試探她，也應該有所行動才對。

　　但光靠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決定開門見山。

　　「源治先生，您要是對紅葉沒什麼興趣的話，我們就早點回去吧？夜深了，水邊還挺涼的。」

　　源治終於將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冰冷的視線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久美子似乎有些害怕，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但木屐踩到的地方剛好長了青苔，她腳底一滑，往池塘裡跌去。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卻還是反應迅速地拽住了她的右手，把她拉回了廊橋。

　　久美子心有戚戚地拍了拍胸口，對源治擠出了一個略帶感激的羞澀笑容。

　　「讓您見笑了。」

　　源治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回去吧。」

　　久美子終於松了口氣，但還是表現出了一副遺憾的樣子，主動走到了源治的前面。

　　……

　　將久美子送到和室的源治，閃身隱入了屏風之中。屏風之後，坐著一名身著黑色學生裝的陰沉少年，他對著燭光，摩挲著一把薄如蟬翼的唐刀。

　　「劉。」

　　源治微微頷首，同少年打了個招呼。

　　名為劉的少年懶洋洋地抬眼看向源治。

　　「怎麼樣？」

　　「她很普通。」

　　劉輕笑出聲。

　　「你果然不適合做這種事情。」

　　源治眉頭緊皺，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劉笑著搖了搖頭，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肩頸：「你就等著看吧。」


第四十八章

　　久美子走回房間的時候，幾只老狐狸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熟稔得仿佛是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

　　九世梨花子看到她，還一副驚訝的樣子：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久美子尷尬地笑了笑：「外面有點冷。」

　　「和源治在一起應該很無聊吧。」

　　黑崎君龍對她笑了笑，比先前多了幾分慈祥。

　　她一時摸不清黑崎君龍的態度，正打算辯解，卻看到父親已經給黑崎君龍倒了杯酒：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年輕人的事情哪用得著我們這群老頭子瞎操心。」

　　說罷，還對她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

　　久美子有些詫異，又在邊上陪笑了半晌，看到室內的氣氛一片祥和，也確實沒她什麼事，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和室。

　　夜風習習，吹動院子裡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也吹散了天空中的薄雲，露出一輪彎彎的殘月。

　　她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終於放松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左手的關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涼，早已開始隱隱作痛。

　　之前一直在全神貫注地應付飯局，沒工夫理會，現在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正准備將手伸向傷處。

　　突然，她感覺到頸邊一陣涼意。

　　她本能地從袖中抽出了短刀，側身一避，架住了突如其來的利器。

　　但一出手她便後悔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他穿著黑色的立領制服，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半邊臉，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她腦中瞬間千回百轉。

　　此時此刻能夠出現在這裡，也只有九龍組的人了。或許先前那名叫源治的男子根本就沒打算試探她，而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

　　可是刀已經出鞘，無論是伸是收都尷尬萬分。久美子索性不再多想，泄憤似的將手上的短刀往對方的身上扎去。

　　那人沒想到她還會還手，迅速向後退了一步，手上的唐刀寒芒一閃，劃破了少女的衣袖。他神情一變，高舉雙手，擺出了投降的姿態。

　　久美子迅速收了刀，冷冷地瞟了少年一眼，轉身就走，留下微怔的少年。

　　他反應了幾秒才開口道：

　　「你不好奇我是什麼人嗎？」

　　她沒有理會少年的話，頭也不回地徑直往和室的方向走去。

　　「我叫劉龍人，」少年立刻跟上了她，「沒想到大原小姐有這樣的身手。」

　　「我也沒想到九龍組裡竟然有外國人。」

　　久美子漫不經心地說著客套話。

　　她雖然面色不顯，心裡卻摸不清對方的目的，秉著多說多錯的原則，她決意不同對方再做糾纏，特意加快了腳步。

　　劉猜到了她的想法，唇角微勾。

　　「您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對您這位同齡人感興趣而已。」他頓了半晌，「畢竟不是誰都能憑一己之力炸掉一座工廠的。」

　　久美子面無表情地敷衍道：「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們這邊倒是有不少人目擊到您出現在爆炸現場的。」

　　他會不知道自己出現在爆炸現場的原因？

　　少年的說法讓久美子有些火大。自己本就只打算自保，卻碰上個不要命的瘋子，就因為怕任務失敗，竟然想要跟她同歸於盡，把藥直接給點燃了。

　　「真是倒霉透了，」她越想越氣，忍不住暗罵出聲，「可惡的九龍組。」

　　聽到她的話，劉龍人啞然失笑。

　　「您這話未免有失偏頗，九龍組裡可不是人人都是那種亡命之徒。」

　　她腳步一頓，細細琢磨起他的話中深意。

　　這個態度，是想跟肇事者撇清關系？

　　見她終於停了下來，劉又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現在雖然九龍組姓九世，可說不准以後會改姓黑崎還是家村呢。」

　　久美子杏眼微眯，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名少年，小聲嘟囔了一句：「你還挺有事業心啊。」

　　她的說法把劉龍人嗆了一下，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就算九龍組改姓劉也跟大原沒有半毛錢關系，」久美子不耐煩地衝他翻了個白眼，「前提是不要主動來招惹我們。」

　　說罷，她揚起左臂，亮了一下手上的紗布，還輕輕揮動了一下剛剛被劃破的衣袖。

　　自覺理虧地劉龍人訕訕地摸了一下鼻梁，小聲道：「我也沒打算做些什麼，今天本來也是為了收拾家村會留下的爛攤子，順便跟你們講和……」

　　聯想到先前那群老狐狸的表現，久美子對他的說法信了七八分，又想到自己一晚上做的無用功，她有些挫敗，冷冷地甩下一個「哦」字，再次邁開腳步，繞過了少年。

　　看到她的態度，劉龍人也不再自討沒趣，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輕笑道：

　　「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會經常碰面呢。」

　　但留給他的只有一個冷漠的背影。

　　……

　　隨著《暴力團對策法》的出台，工廠爆炸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千葉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但這不過只是表面。

　　這次的法案，再加上先前通過的《經濟安定化》，都只是為了給SWORD及其周邊地區的重建計劃推波助瀾，也是政府為了平衡各方勢力，特地給他們這些黑道組織上的一道枷鎖。

　　野心勃勃的九龍卻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雖然跟警方和大原達成了協議，卻只是將爭權奪利和攫取財富的手段變得更加隱蔽而已。

　　一旦重建計劃正式確定，九龍組必定會同他們撕破臉皮。因此，在此之前，自家組織必須要積蓄能夠與之抗衡的力量才行。

　　「這種和平，頂多能維持個三五年吧。」

　　久美子躺在學校天台的長椅上，深深地嘆了口氣。

　　因為之前的事，她請了整整一個月的假。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的中旬。一陣寒風刮過，又添了些涼意，也讓本就沒有困意的久美子更加清醒了幾分。

　　「也不知道智司在哪裡。」

　　事件過後，智司仿佛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雖然按照橘的說法，是為了躲避家村會的報復，但令她費解的是，偌大一個組織怎麼會連一個人都護不住？

　　但每次只要她一提到智司的名字，橘就顧左右而言他，一個字也撬不出來。她索性也不再問，而是自己私下調查起來。

　　「那個笨蛋，不會又去做什麼傻事了吧。」

　　她翻了個身，蜷起身子，突然覺得有些冷。

　　縮在樓梯口的三橋、伊藤和理子三人，悄悄地觀察著天台上的久美子，竊竊私語道：

　　「喂，你們誰去搭個話吧？」

　　「才不要，之前去探病的時候，被一群凶神惡煞的黑衣人給攔下來了，超可怕的！」

　　「但是小美看上去很寂寞啊……」

　　「你和她關系好，那你去啊！」

　　「欸？」沒等理子反應過來，她已經被三橋給推了出來。

　　一陣大風刮過，把木制的門掀了個大開，敲在牆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看到猛然坐起的久美子，理子顯得有些尷尬。

　　「那個，小美，在這睡午覺會著涼的哦。」

　　仿佛是應和她的話一般，久美子忽然覺得頸間一冰，才驚覺天空中飄下了星星點點的雪花。

　　「真的，都下雪了。」

　　「嘛，你的心情我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身體健康是第一位……」

　　三橋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揉搓著手臂，要不是理子拉著他，他早就想回到溫暖的室內了。

　　「什麼心情啊。」久美子無奈，「對了，多謝你們幫我把包送回來。」

　　「小事，不用謝。」

　　三橋擺了擺手，對一旁地伊藤使了個眼色，伊藤卻有些猶豫，撓了撓後腦勺，「還是算了吧？」

　　「嘖，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看到一臉糾結的伊藤，三橋有些不耐道，「之前智司去找你的時候，騎的是他剛買的摩托。」

　　久美子怔了半晌。

　　「都叫你別說了！」

　　伊藤有些惱羞成怒，又見久美子的臉色不對，立刻安撫道：「那個，你別在意……」

　　久美子沉默了一陣，面無表情道：「我會賠償的。」

　　「你看，這不是解決了？」三橋衝著伊藤聳了聳肩，卻挨了理子一記重重的暴栗：

　　「你們是笨蛋嗎？！」

　　他們微妙的態度，讓久美子有些啞然。

　　「說得像是智司成佛了似的……」

　　「是啊，怎麼一個個整得神經兮兮的。」三橋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理子，又衝著久美子催促道：

　　「趕緊回教室吧，我都快冷死了。」

　　「小三三！」理子又給了三橋一拳。

　　伊藤有些不好意思，「摩托的事情，等智司回來再說也行，你真的不用在意。」

　　久美子心中湧上一陣暖意。

　　她唇角微揚，「等他回來，讓他賠你一輛最貴的，寶馬川崎隨便你挑。」

　　「這可是你說的！」

　　伊藤驚喜地瞪大眼睛，露出一臉傻笑。

　　「我負責作證，要是真買了那麼好的車可得借我騎兩天。」

　　「你這家伙想得美！」

　　看著打打鬧鬧的幾人，久美子胸口的煩悶情緒終於一掃而空，露出了這個月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忘了說了，」三橋突然回頭，「你的學生證還在智司手上，記得去補辦。」

　　她的鼻子湧上一陣酸意，悶悶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使勁搓了搓手心，捂住了凍得冰涼的臉頰，深吸一口氣。

　　「還是回教室睡吧。」


第四十九章

　　兩年後，東京都某所著名的國立大學。

　　伴隨著一陣摩托的聲浪，一輛純黑的哈雷IRON883駛入了校門，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只見那人熟練地將車停在了距離校舍最近的車位，摘下頭盔，竟是一名身材嬌小的長發美人。

　　她梳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黑發，隨意地將背包掛在肩頭，從風衣的口袋裡掏出了滴滴作響的手機。

　　「抱歉，剛剛在開車，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電話另一頭的大原龍之介顯得有些委屈。

　　已經快走到教室的久美子卻無動於衷，冷冷地甩了一句「我還有課」，正要掛電話，可龍之介的一句話讓她猛地停下了腳步。

　　「橘哥今天好像去羅千了。」

　　「他親自去？」久美子面色微沉，將夾在肩頭的手機緊握在手中，「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應該不至於，他出門的時候表情很正常。」

　　「是你察言觀色的水平不行。」

　　「有你這麼跟大哥說話的嗎？虧我還好心好意幫你打探消息。」

　　「嗯，真是多謝你了。」

　　「唉，算了。不過既然老爹和橘哥交給你的案子你都老老實實地辦了，回趟家有什麼不行啊？」

　　「我又不是為了他們。」

　　久美子忽然余光瞟到教授的身影，簡單敷衍了兩句，迅速掛斷了電話。龍之介聽到電話裡的忙音，無奈地撓了撓頭。

　　進了教室的久美子，在後排隨便找了個位置就坐下了，但心裡卻始終念著自家大哥先前提到的事情，直至教授走進了教室，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坐在了一個微妙的位置上。

　　她的左前方，一名穿著樸素的短發女生時不時轉頭看向她，不，嚴格來說，應該是看向她和她右手邊的男生。

　　久美子眉頭微皺，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了一陣，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距離她更近的男生。

　　「我礙到你們了？」

　　男生瞬間漲紅了臉，猛地搖了搖頭。

　　真是好懂。

　　久美子微微勾起嘴角，正准備將座位換到別處，突然聽到教授說道：

　　「這堂課的課後作業將以三到五人為一個小組的模式來完成。希望每個小組對下述企業進行調研和評估，並選擇一家來作為風投的對像……」

　　這門經濟法學對她來說本就是選修課，整個教室裡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她立刻打消了換座位的念頭，再次看向那名清秀的男生。

　　「能和你一組嗎？」

　　男生猶豫了半晌，看向了坐在前排的那名女生。看到他糾結的樣子，久美子頓時有些不耐煩，主動拍了拍那名女生的肩膀：

　　「要不要跟我們一組？」

　　那名短發女生羞澀地抿了抿唇角，點了點頭。

　　……

　　「商學部二年生，大原久美子。」

　　「法學部三年，原田登，請多多指教。」

　　「我也是法學部三年，平田美保，請多多指教！」

　　在久美子推波助瀾下，這對據說已經一起上過無數節課的一男一女，終於知道了對方的名字。看到下課沒多久就相談甚歡的兩人，她無奈之余，又隱隱有一絲心酸。

　　「不過話說回來，大原同學在我們學校還挺出名的。」美保將短發勾到耳後，笑得溫婉可人。

　　「是嗎。」她漫不經心地應道，但注意力依舊集中在組裡的案子上。

　　「我也不止一次聽學校的朋友提起過你了，」阿登附和道，「你是不是有一輛哈雷？」

　　「嗯。」

　　得到肯定的答復，阿登的眼睛亮了起來，「我也對摩托有點了解，你那輛後輪改的挺帥的，靠背也很別致，車把是不是也動過……」

　　「你也玩車？」久美子抬眼看向阿登，余光卻捕捉到了美保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她撇了撇嘴，決定不當這顆電燈泡。

　　「我周一下午、周三上午有空，可以討論課題的事情。」她從筆記本上隨手扯了一張紙條，鋪在桌上，寫上了自己的手機號：「有事打我電話。」

　　阿登和美保愣了一下。

　　「那我們是不是也交換一下號碼？」

　　「我還有事，你們換就行了。」

　　久美子已經把講義和資料收拾得干干淨淨，丟下這一句話，轉身離開了教室，留下一男一女面面相覷。

　　……

　　而此時的羅千刑務所內。

　　一群身著橙色囚衣、紋身遍布的肌肉壯漢正興致勃勃地圍成一圈，瘋狂地搖晃著手臂，不知道在起什麼哄。

　　本應維持秩序的獄警此刻卻縮在鐵門後面，對這群聚眾鬧事的囚犯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站在人群正中的，是一名頂著金色碎發的精壯男子，他胸前猙獰的骷髏紋身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旁邊還有一行花體的小字：

　　「Eat to live, and not live to eat.」

　　他對面站著一名凶神惡煞，虎背熊腰的俄羅斯壯漢。

　　只見壯漢輕蔑地打量了一下金發男子，磨拳擦掌：「你這樣的，我單手就可以干趴下。」

　　囚犯們聽到他挑釁的話，紛紛拍手叫好，氣氛愈演愈烈。

　　「別給羅千丟臉啊傑西！」

　　「讓他看看誰才是這的老大！」

　　被稱呼為傑西的金發男子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似乎嫌周圍有點吵。

　　他上下打量了那名壯漢，撓了撓腦袋，顯得有些困擾。壯漢以為他在害怕，鄙夷的話還沒說出口，傑西已經活動完了筋骨。

　　「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強嘛。」

　　他話音未落，拳頭已經砸中了壯漢的下腹。

　　即便是被打中了脂肪最厚的地方，壯漢也不由得猛地退了兩步。他驚訝於傑西瘦小的身體裡竟然能爆發出這樣的力量，一時來不及反應，又挨了幾拳，搖搖欲墜。

　　他咬緊牙關，試圖抱住傑西的腰，卻被傑西靈巧地避過，拳頭狠狠地擊中了他的太陽穴。壯漢被揍得眼冒金星，傑西卻根本不給他站穩的機會，用一記漂亮的飛踢把他踹到了牆邊，再起不能。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輕而易舉地贏了下來的傑西懶洋洋地環視四周，眼神仿佛在質問：還有誰。

　　突然，他余光掃到一個站在角落裡的男子。饒有興致地勾起了嘴角：

　　「喂，智司，要不要跟我打一場。」

　　被叫到的智司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他的頭發長了一些，下巴生了青黑色的胡茬，顯得有些陰翳。橙色的囚衣下，虯結賁張的肌肉若隱若現，似乎比之前還要結實幾分。

　　「要是你贏了我，就可以當上羅千的老大了哦。」

　　聽到「老大」兩個字，智司的眉頭一皺，甩下一句「沒興趣」，轉身欲走。

　　傑西愈發興致勃勃，他對著智司身後的另外兩名壯漢使了個眼色。兩人意會，一左一右迅速從後面勾住了智司的手臂。

　　被一時壓制的智司立刻還擊，但傑西卻快他一步，從他胸前的口袋裡翻出了一張卡片，在手中把玩起來。

　　「哦豁，我還以為是什麼呢，不就是張學生證嘛。」

　　他打量著那張卡片，「大原……久美子？還挺可愛的。」

　　智司狠狠地甩開了勾住他的兩人，想要伸手去奪下那張學生證，傑西卻早已將卡片收得嚴嚴實實，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還不忘挑釁：

　　「那麼緊張，你女朋友？」

　　但回給他的只有一記呼向耳邊的重拳。

　　傑西險險避過他的拳頭，臉上笑容更甚：

　　「你要是跟我混，根本就不愁女人，哪用得著對一張證件照打飛機啊。」

　　人群中瞬間爆發出一陣哄笑。

　　智司變得面色鐵青，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卻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依舊在嚷嚷著：

　　「這家伙該不會是個處吧？！」

　　囚犯們笑得越發開心。

　　智司反而變得冷靜了下來。他往傑西的方向邁了一步，開始仔細尋找他的破綻。傑西也正了正色，靜靜等待著智司的攻擊。

　　就在一瞬間，智司朝著傑西衝了過去，揮拳砸向他的左臉，傑西一個側身堪堪避過，卻馬上拽住智司的手腕，猛地提膝踹向他的腹部。

　　智司硬是抗下了這一踢，趁著他重心不穩，反手握住了傑西的胳膊，往前帶了一下，並伸腿將其絆倒在地，狠狠地衝著傑西的胸口就是一腳。

　　眼看著第二腳就要下來，傑西一個翻滾，抬腿踹向智司的側腹。為了躲避，智司不得不松開他的胳膊，向後退了兩步。

　　但沒等傑西站穩，他再次上前，瘋了似將拳頭的往傑西的臉上揮去，傑西本想伸手格擋，卻被他的力道一驚，不自覺地向後退去，一不小心就到了牆邊。

　　只聽見智司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傑西耳邊的牆上，發出一聲悶響，囚室天花板上的吊燈也轟然墜地。

　　原本哄然嘈雜的囚犯們迅速安靜了下來。

　　智司一手拽住了傑西的衣領，用另外一只帶血的手，從他囚衣的內側，翻出了那張學生證。

　　整個囚室就只聽得見他一個人的聲音。

　　「別惹我。」

　　突然，鐵門外傳來了獄警的聲音，打破了囚室內的沉默。

　　「片桐智司，有人找。」

　　智司眉頭一皺，在囚衣上隨意擦了一下拳頭的血跡，走出了鐵門。


第五十章

　　智司在探監室外看到橘健介的時候，還愣了半晌。

　　獄警畢恭畢敬地給他送了一杯茶便退了出去，橘抿了一口，抬眼看向智司：

　　「怎麼不坐？」

　　智司心懷忐忑地坐到了橘的對面。

　　「在這混得還好嗎？」橘看到智司手上的傷口，漫不經心地問道。

　　智司將帶血的拳頭往桌下藏了一下，點了點頭。他摸不清楚橘來找他的目的，決定開門見山：「發生了什麼事嗎？」

　　橘也不藏著掖著。

　　「不出意外，你下個月就可以出去了。」

　　智司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卻忍不住疑惑道：「過失爆炸罪，不是說至少三年嗎？」

　　「中村上個月已經退休，千葉警察本部的警視長換了人，這事也就算翻篇了。」他扯了扯嘴角，「要不是把你推出來，沒辦法這麼快解決。這麼一說，組裡還得謝謝你。」

　　智司也不覺得對方是真心想謝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了然，兩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半晌，橘再次開口道：

　　「你也滿二十了，出來以後打算干什麼？」

　　見智司猶豫，他又補了一句，「考不考慮進組？」

　　「再說吧。」智司搖了搖頭，眉頭微皺，心裡卻想的另一件事。但沒等他張嘴，橘已經一語道破：

　　「估計你也只想跟小美喝戀愛的結拜酒吧。」

　　智司的耳尖泛了點紅，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她……還好嗎？」

　　「不知道。」橘輕描淡寫地回道。

　　智司表情一變，以為對方特意不打算告訴自己，語氣也冷了幾分：

　　「你是什麼意思？」

　　「我也一年多沒見過她了，」橘聳肩，「她不知道怎麼地查到了你的事情，跟組長鬧翻，離家出走了。」

　　智司瞪大了眼睛，胸口瞬間被混雜著欣喜和擔憂的復雜的情緒所占據，激動道：

　　「起碼應該知道她在哪裡吧？」

　　「那是肯定，畢竟學校在東京。不過放她一個人也沒事，畢竟和九龍還有協議在。」

　　智司抿了抿唇，但眉間的褶皺並沒有平復的意思，桌下的拳頭也悄然緊握。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組長雖然表面不說，心裡不知道已經給你記了多少筆了。」橘再次抿了口茶，看向智司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戲謔。

　　但智司已經滿心都是久美子的安危。橘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他正色道：

　　「雖然說可以提前出去，但是家村會可沒打算放過你，建議你還是隱藏一段時間。」

　　智司敷衍地「嗯」了一聲，「但你知道久美子她……」

　　這家伙根本就沒聽他說話。

　　橘深深地嘆了口氣，又想到自家組長的千叮嚀萬囑咐，丟了一句「自己找吧」，便離開了房間。

　　只留下智司一個人站在原地，攥緊了口袋裡的學生證，如釋重負地長嘆一聲。

　　……

　　位於SWORD地區東北部的山王商店街，若是說得詩意一些，是個充滿昭和味道的下町。

　　商店街到處都是散發著鐵鏽味道的雨棚，和斑駁破舊的看板，入口處的便利店裡擺著數十年前的顯像管電視，門窗上的海報長年久月沒有更換過，都有些劣質發黃。

　　久美子直接把車騎進了商店街，門口的老大爺也只是懶洋洋地瞟了她一眼，聲都沒出一個。

　　她將車停在了一家名為「山乃湯」的澡堂門前。

　　與無名街接壤的山王，雖然不是徹徹底底的工業區，也曾經有過不少工廠。隨著泡沫經濟的破裂，不少工廠也廢棄了下來。

　　但對大原這些開發商來說，工廠的地只要錢到位，一切都好說。反倒是生活在山王街道的這些原住民更難搞定。

　　這家澡堂便是難搞定的「釘子戶」之一。

　　組裡派人來談過許多次，都被老板回絕了。到了後來，甚至直接對自稱大原的人避而不見。她對山王地區還算比較熟悉，索性就自己來了。

　　但還沒進店，身後傳來的摩托轟鳴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名騎著高把硬漢的黑發男子把車直接橫在了店門口，操著一口濃重的關西腔，衝著澡堂裡大喊：

　　「阿鐵，都跟你說兩點兩點，你特麼現在還沒出發，是想干什……」

　　他話說到一半，剛好與久美子四目相對。

　　「吵死了！剛好有客人來，我也沒辦法啊，地還沒拖！」

　　男湯的門簾突然被掀開，一名抱著黃色塑料水盆的雷鬼頭少年走了出來。

　　他上半身完全赤果，下半身也只圍著白色毛巾，即便是見到有異性，表情依舊坦坦蕩蕩，沒有任何害羞的意思。

　　久美子嘴角微抽，頗為尷尬地移開了目光，從店裡退了出去。

　　名叫阿鐵的雷鬼頭少年沒想到門口還會有其他人，愣了幾秒：「這位客人是……？」

　　關西腔的男子一把勾住了阿鐵的肩膀，「這種質量的妹子怎麼可能會在你家澡堂洗澡啊？！」

　　「我們這也不是只有大媽吧，仁花偶爾也會來啊！」

　　久美子站得並不遠，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往後退了一步，特意離兩人遠了一些。又猶豫了半晌，從包裡掏出了本不想拿出來的名片，遞到了阿鐵的手上。

　　「您好，我是大原投資信托的大原久美子……」

　　兩人卻對「投資信托」幾個字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把她說的話當成了普通的自我介紹。

　　「井上鐵平，」雷鬼頭少年對她點了點頭，「我去換個衣服。」

　　「我是壇一八，你叫我阿壇就行！」

　　他注意到久美子停在店門口的摩托，特意還將關西腔切換成標准的東京口音，笑得愈發油膩起來，「你車就跟你人一樣漂亮，不知道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兜風？」

　　「今天就算了。」久美子扯了扯嘴角，「阿壇先生也是住在這附近嗎？」

　　「我家的店就在那，」他指著商店街入口不遠處的一家五金店，「掛著『壇商店』看板的那家。」

　　又是個沒談下來的釘子戶。

　　久美子從包裡又拿了一張名片遞給了阿壇，露出了職業的微笑，用大拇指比了一下電話號碼的位置。

　　「若是方便的話，我們找一個地方聊聊？」

　　久美子臉上的笑容更甚，對著阿壇眨了眨眼睛。

　　阿壇的臉上顯出驚喜的笑容。

　　但他正准備點頭的時候，穿好衣服的阿鐵一把拽過了阿壇的胳膊，木木地跟她甩下一句「不方便」。

　　久美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壇哥，不是說要去海釣的嗎？再不走船就開了！」

　　「你稍微讀一下空氣行不行？！這輩子第一次有美女在邀請我約會啊！」

　　「她不是給了你電話嗎？下周連續降雨，適合釣魚的日子可就只有今天了！」

　　阿壇只得將略帶歉意的目光投向久美子。

　　自己本是想和他們談再開發和土地收購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擅自理解成約會。久美子有些火大，笑容裡也多了幾分咬牙切齒。

　　但兩年的經驗下來，她心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柔柔地衝兩人揮了揮手：

　　「沒關系，改天也行，你們玩得開心。」

　　直到兩人的車駛遠，她才狠狠地踹了一腳廢棄的看板，暗罵出聲：

　　「真是浪費表情。」

　　……

　　另外一件讓久美子頭疼的則是學校的小組課題。她本想著另外兩人會光顧著打情罵俏，把事情都推到她頭上，卻沒想到他們意外地靠譜。

　　「把這片區域歷年的地價輸入模型，再將政策作為變量，模型就會擬合出這片區域的地價波動曲線……」

　　阿登熟練地敲動鍵盤，輕擊了一下回車鍵。

　　程序運行了幾分鐘，未來五年地價的預測結果便顯示在了屏幕上。

　　「好厲害！」美保兩眼放光地看向阿登，眼裡寫滿了崇拜。

　　「你還挺行的嘛。」

　　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地價預測曲線，久美子也有些驚訝。

　　阿登羞澀地撓了撓頭，「大原同學比較厲害，不知道從哪裡弄來這麼多數據。」

　　久美子單手支著臉頰，食指輕敲桌面。

　　「要是輸入的政策再多幾條呢？」

　　「這樣建模會變得比較困難，不一定能趕得上下周的發表，還是算了吧？」

　　「理論上是可行的吧？」

　　阿登輕輕點了點頭。

　　久美子沉吟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接下來，報告的事情就交給我吧！」美保十指交叉，靦腆地笑了笑，「調查和分析都是你們做的，我也不好意思什麼都不干。」

　　「那可真是幫大忙了。」久美子一邊說著，又開始收拾起資料，顯然是一副准備走人的樣子。

　　「大原同學好像很忙？」

　　美保將猶豫的目光投向她。

　　久美子「嗯」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你們也要開始就職活動了吧？」

　　「對啊，寒假就要開始參加說明會了。」

　　她試圖從包裡摸索著名片盒，卻發現自己剛好忘記帶，手機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覺得有些頭疼，小聲嘟囔了一句，「還是改天吧。」

　　說罷，對另外兩人揮了揮手。

　　「報告和PPT初稿發到我郵箱就行，我晚上會看的。」

　　見久美子離開了教室，阿登也開始收拾起書包，「抱歉美保，我這周末約了朋友去海邊兜風。」

　　「欸？」美保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逐漸降了下去，似乎有些失落。但她還是對著阿登強顏歡笑道：「報告的事情就放心交給我吧！」

　　「麻煩你了，下周請你吃飯！」

　　「不用啦，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阿登笑著揉了揉美保的頭發，「等我回來。」

　　看著阿登匆匆離去的背影，美保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重新打起精神。

　　「好，開工吧。」


第五十一章

　　自從兩年前Senior隱退，占據Night Ring頂點的德克薩斯俱樂部也逐漸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則是由Senior的弟弟安藤新太郎一手創立的Noble俱樂部。

　　而此時，這位安藤新太郎，正頂著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鏡，穿著上下成套的校供運動服，窩在酒吧的沙發卡座裡，絲毫沒有No.1男公關Dori的樣子。

　　「為什麼要在難得的休店日把我叫出來啊……」

　　他將腦袋倚在沙發靠背上，對著一旁的自飲自酌的久美子抱怨道。

　　「如果那群客人看到非營業模式下的Dori是這副鬼樣子，Noble估計會因為詐騙而被舉報的吧？」

　　久美子輕輕抿了一口酒，上下打量了一下新太郎，毫不留情地嘲諷起他的打扮。

　　「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還躺在床上啊！你知道宿醉有多難受嗎？」

　　新太郎直接橫躺了下來，將腳翹到了沙發的扶手上，「你要是想找人喝酒，直接去我們店裡不就好了？他們都念你好久了。」

　　「那不是把左邊口袋的錢掏出來塞進右邊口袋？還要占用Noble寶貴的營業時間，不覺得很不劃算嗎？」

　　新太郎有些無語，小聲抱怨道：「我看你真的是掉進錢眼裡了。」

　　「現在這行競爭這麼激烈，要是不注意開源節流，保不准哪天就垮了。」

　　「開什麼玩笑？！你這是壓榨勞動力！」

　　新太郎抓了抓不成形狀的金色碎發，「別人都是周雙休，我們月休不說，這唯一一天還得隨叫隨到，你信不信我罷工啊！」

　　「想休息？也可以啊。」

　　久美子微微挑眉，「我認識的一個姐姐還說挺鐘意你的，還想讓我牽線搭橋來著。要是你能把這個姐姐給拿下了，我能讓你連著休上一個月。」

　　曾經被她藥倒送到客人床上的新太郎，深知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嘴角微抽，「唰」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給她倒了一杯酒，畢恭畢敬地遞到了她的手上。

　　「剛剛只是開玩笑的。Dori全年無休為您服務。」

　　久美子晃了晃酒杯，輕笑出聲。

　　「你知道厲害就好。」

　　「你這家伙，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新太郎嘆了口氣，「干脆再去談個男朋友吧，別老來禍害我。」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久美子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

　　她雖然掩飾得很好，卻被混跡女人堆裡的新太郎敏銳地給捕捉到了。他自知失言，非常識相地轉換了話題：「您日理萬機，不是真的來找我排解寂寞的吧？」

　　久美子嘴唇緊抿，搖了搖頭。

　　「其實最近，聽說阿來地區有幾家俱樂部發生了客人情報泄露的事件。」

　　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雖然我們店的保密措施比較嚴格，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真出了事就麻煩了。」

　　說到正事，新太郎也一改之前的輕慢之意，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你覺得這件事情和九龍組有關系？」

　　一提到九龍，久美子的眼神立刻冰冷了幾分。

　　「其實不好說，也可能只是幾家店的不當競爭。」

　　她沉吟半晌，「畢竟九龍要是想搞垮幾家店，手段應該會更加惡劣一些。我會派人去查，你也多關注一下。」

　　「知道了，」新太郎點了點頭，「最近都沒怎麼見你，在忙再開發的事情？」

　　「是啊，法案推進大臣是個激進派，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她揉了揉太陽穴，「還要兼顧學校的課題，幾乎都沒怎麼睡。」

　　雖然酒吧裡的光線昏暗，她眼下的青黑卻依稀可見，臉色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新太郎搖了搖頭，「熬夜可是美容的大敵。」順便看了看表，「你要不要早點回去？」

　　「我正是這麼打算的。」

　　久美子伸了個懶腰。

　　但她剛站起來，卻瞟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美保？」

　　順著她的目光，只見幾名男子正連拖帶拽地把一名女生帶出店門。新太郎頓時眉頭一皺，箭步衝了上去，攔在了幾名男子面前。

　　「別多管閑事！」

　　一名穿得花裡胡哨的男子衝著新太郎怒道，卻也注意到了站在後面的久美子。

　　她依稀記得他的臉，似乎是同一個大學的學長，卻沒想是這種人渣。

　　看著被灌得不省人事的美保，久美子臉上籠上一層陰霾。

　　「認識的人？」

　　她冷冷地「嗯」了一聲。

　　男子身上濃重的酒氣，她隔著老遠就能聞到，愈發地覺得惡心，眉頭也皺了起來。

　　那名男子卻嬉皮笑臉地迎了上來，試圖勾住她的肩膀：

　　「這不是大原嗎？要不要跟前輩們一起玩？」

　　「別動手動腳的。」

　　新太郎一把擒住了男子的手腕。

　　「嘖，跟這種小白臉有什麼意思。」男子猛地扯回了自己的手腕，搖搖晃晃地站了直，再次伸向了久美子，「還是跟我們一起，我們人還多……」

　　男子話音未落，就被一瓶香檳兜頭澆了個透心涼。

　　「想跟我玩？先讓你清醒清醒吧。」

　　白得發青的熒光燈投在久美子的頭頂，給她的臉上添上了幾道冰冷的陰影。她眼睛微眯，看著那幾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麼垃圾。

　　男子和他的幾名同伴愣在原地，過了幾秒才罵罵咧咧地衝了上來。

　　「你這臭三八，竟敢……」

　　伴隨著「哐啷」一聲脆響，久美子直接將裝了香檳的玻璃瓶砸到了距離她最近一人的腦袋上。

　　被砸中的那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剛好碰到她心情不好，新太郎不由得為那名倒地的男子掬一把同情淚，「小美，做得有點過火了吧？」

　　不過他雖然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還不忘把美保從幾人的手中救下。

　　「結賬。」

　　久美子從錢包裡掏出了數十枚萬元大鈔，拍在了收銀台，指著地上的玻璃碎片：

　　「連著那瓶黑桃A一起。」

　　被嚇了一跳的服務員顫顫巍巍地接過了錢，找零都找了老半天。

　　男子的同伴才終於反應過來，虛張聲勢道：

　　「我、我已經報警了，你可別想跑！」

　　但久美子充耳不聞，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懶洋洋地踹了一下新太郎的膝蓋。

　　「交給你了。」

　　新太郎瞪大了眼，「這不是你的熟人嗎？！你自己送回去啊！」

　　「嘖，」久美子看了一眼被灌得不省人事的美保，暗罵一聲，揉了揉已經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又沒法睡覺了。」

　　說罷，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我給西鄉打個電話。」

　　……

　　阿登好不容易在學校的天台上找到了久美子。她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似的，掛在天台的鐵欄杆上，嘴裡銜著根煙，搖搖欲墜。

　　明明是一大清早，她卻是一副頹廢到不行的樣子。腳邊還放著兩罐喝了精光的提神飲料，黑色的罐頭上，綠色的爪印反射著陽光，顯得有些猙獰。

　　「你這人怎麼不接電話啊？」

　　他急匆匆地走了過去，卻被久美子身旁繚繞的煙霧嗆了一下，猛地咳嗽起來。

　　久美子掐熄了手上的煙，將煙蒂塞進了飲料罐子裡，抬眼看向他，聲音懶洋洋的，還帶著些啞：「又沒什麼要緊事。」

　　「怎麼不是要緊事……」

　　直到走近，阿登才注意到她眼下濃重的青黑和眼裡的血絲，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閉上了嘴。

　　「道謝就免了，」久美子打了個呵欠，「也就占用了我一個通宵的時間而已。」

　　她再次把阿登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半晌，他嘆了口氣：

　　「美保的事情，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久美子被他的說法逗樂了，嘲諷地扯了扯嘴角，「人情？說得跟我會讓你還似的。」

　　接連幾天加起來都沒睡夠，久美子的大腦運轉比平時慢上幾分，脾氣也變得極差，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刺。

　　阿登也聽出了她語氣不善，決定不去觸她的霉頭，「那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改天再請你吃飯吧。」

　　久美子淡淡地「嗯」了一聲，像揮退小弟似地對他擺了擺手，又突然想到什麼，把他給叫住了。

　　才轉身沒多久的阿登有些無奈。

　　「怎麼？」

　　只見久美子漫不經心地將一張名片遞到了他面前，還用的是單手。

　　「早就想給你，忙忘了。」

　　看到名片上公司的名字，阿登眼中雖然閃過一絲訝異，卻早已猜到幾分，笑了笑：

　　「原來自己家開的公司，怪不得這麼忙。」

　　「你們不是馬上就職活動了嗎，有興趣就打上面的電話吧。最近有點缺人手，走內定那套流程太麻煩了。」

　　「這是想讓我還人情的意思？」

　　久美子白了他一眼。

　　「我們可是大手企業，待遇一點也不差。」說罷，她一腳踩扁了旁邊的飲料罐，「隨便你，愛來不來。」

　　她滿臉都寫著「給你名片是因為看得起你」的囂張之意，卻絲毫不惹人討厭，反而讓阿登覺得忍俊不禁。

　　他摩挲著名片上面的電話，輕輕點了點頭。

　　「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第五十二章

　　本想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的久美子，因為有事耽擱了一下，被突如其來的暴雨困在了山王商店街。

　　好在商店街的頂棚雖然年久失修，鐵皮卻沒有完全剝落，讓她不至於淋成落湯雞。

　　天逐漸黑了下來，本就沒幾家店開門的山王商店街變得愈發冷清，只有「BAR小竹」的霓虹招牌閃著暗紅色的光，在深巷中若隱若現。

　　百無聊賴的久美子，尋思著找一個地方打發時間，便將摩托停到了巷口，甩了甩頭盔上的水滴，隨意地在車把上，推開了酒吧的門。

　　門上的鈴鐺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或許是因為天氣不好，酒吧裡只有老板娘一個人。

　　她倚在木制的吧台前，擦拭著玻璃杯，看到久美子，便放下了手中的活：

　　「您好，想要喝點什麼？」

　　久美子徑直走向了吧台正中的位置，面對著老板娘坐了下來，還順帶掃了一眼她的酒櫃和酒單，習慣性地開口：

　　「琴姜汁。」

　　但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騎了車，馬上改了口，「還是姜汁汽水吧。」

　　老板娘看到她外套上星星點點的水漬，便知道她是來避雨的，並未做推薦，而是笑著點了點頭，走向了冰櫃。

　　久美子單手撐在吧台上，支著臉頰，看似在觀察著老板娘調酒的動作，但眼神絲毫沒有焦距，顯然思緒已經飛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很快，老板娘將一杯帶著氣泡的琥珀色液體送到她面前。

　　「您的姜汁汽水。」

　　久美子小小地抿了一口。

　　沒兌酒的姜汁汽水少了幾分辛辣，還透著淡淡的青檸和肉桂香氣，清爽而又順滑，很快，杯子裡的液體便下去了一半。

　　又是一陣「鈴鈴鈴」的脆響，吸引了久美子的注意力。

　　一名身著黑色鉚釘皮衣的英俊男子大步走了進來，熟練地將脫下的外套掛在了旁邊的衣架上，顯然是個熟客。

　　「嘖，下雨天真是討厭。」

　　他深棕色的碎發被雨水沾濕了些許，貼在鬢角，襯著耳垂上精巧的鋼制耳環閃閃發亮。

　　久美子只用余光撇了一眼，就剛好撞上了男子的目光。

　　她迅速移開了視線，卻沒想到那名男子直接走到了她的旁邊坐了下來，還衝她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要一杯跟她一樣的。」

　　「無酒精的姜汁汽水，可以嗎？」

　　「沒問題。」

　　男子對老板娘比了個「OK」，迫不及待地同她搭起話來：「這種天氣都能遇到，看來我們真是挺有緣的，要不要干脆認識一下？」

　　久美子暗自給男子打上了「花痴」的標簽，也懶得給他甩臉色，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沒興趣，雨停我就走了。」

　　「沒關系，我也是來避雨的。」

　　男子的熱情完全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冷淡下來。他突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對了，外面的車是你的？」

　　她興致缺缺地「嗯」了一聲。

　　「你品味挺不錯嘛！」他笑著稱贊道，手指了指自己，「雨宮雅貴，不知道小姐芳名？」

　　聽到他的名字，久美子先是愣了半晌，一改之前的輕慢，重新將目光移到男子身上，細細端詳起來。

　　她在SWORD地區混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對「雨宮兄弟」的大名有所耳聞，卻沒想到傳說中的人物竟然就這樣大咧咧地出現在了她面前，還用著土到掉渣的台詞在跟自己搭訕。

　　看到雨宮雅貴真誠而又滿懷期待的目光，久美子嘴角微抽，露出了一言難盡的復雜表情。

　　這家伙真的有傳聞中的那麼強嗎？

　　她雖然暗自腹誹著，卻不敢以貌取人。

　　聽說對方當年僅憑兩人就能與MUGEN平分秋色，還在做著用摩托車運貨的行當，似乎口碑也挺不錯。想到自己說不定會有有求於他們的時候，她便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久仰大名，我是大原久美子，請多……」

　　但她客套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欣喜若狂，迅速寫下了自己的號碼遞給她，還指著她的杯子，對老板娘說道：

　　「這杯我請了。」

　　久美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才連忙擺手，「不不……」

　　「沒關系，來日方長，下次你請我就好。」

　　說罷，還衝她拋了個媚眼，「待會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這一波迅雷不及掩耳的操作，讓久美子目瞪口呆。光是交換了個聯系方式就來日方長了，要是再多說上幾句話，這家伙豈不是會腦補完一生啊？

　　她頓時心生去意，悄悄將視線投向窗外。

　　老板娘似乎對雨宮雅貴的行為見怪不怪，輕笑著暗示她道：「雨差不多該停了。」

　　久美子聞言，立刻從錢包裡掏出了一張千元紙鈔，甚至沒等老板娘找零，毫不猶豫地起身走人。

　　正低頭小酌的雨宮雅貴猛地被水嗆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喂，不是說好的我請……」

　　但久美子已經大步走出了店門。

　　眼看到嘴的鴨子馬上就要飛了，雅貴迅速跟了出去，卻只聽見一陣「突突突」的轟鳴，她已經騎著車飛馳而去，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這反而激起了雨宮雅貴的好勝心，他迅速跨上了自己的摩托，一擰油門就追了上去。

　　……

　　從山王開往國雙地區，一路都是筆直的大道，再加上天色已晚，路上基本沒什麼車。久美子不管如何給油，雨宮雅貴的車一直陰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後，根本甩不掉。

　　又過了一個路口，久美子瞟了眼後視鏡，果然看到那人刺眼的車燈，不由得眉頭一皺。

　　再被追下去，家都要到了。她二話不說剎了車，將車身猛地橫在了他的面前。

　　雨宮雅貴也連忙剎車，停在了距離她的一尺之處。

　　「喂喂，雨天路滑，你這樣很危險的！」

　　但他的表情完全沒有害怕之意，還捋了捋沾了水汽的碎發，對久美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久美子抱著胸，神色不耐：

　　「你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雅貴顯得有些委屈，「剛剛才交換過電話號碼，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淡啊？」

　　這家伙不會真是個傻子吧。

　　她揉了揉太陽穴，試圖打發他道：

　　「我今天很困了，改天再說吧。」

　　「現在也不是很晚啊……」

　　他小聲嘟囔了一句，見到久美子面色不善，才頗不情願地上了車，「那就改天？你要接我電話哦！」

　　久美子敷衍著「嗯」了兩聲，趕人似的揮了揮手，直到對方的車燈消失在夜空中，才終於安下心來，騎上自己的摩托。

　　出乎意料的是，久美子在距離自家不到兩個路口的地方，再次聽到了摩托的轟鳴聲。

　　「不是吧……」

　　看到雨宮雅貴的車與自己並排著停在了紅燈前，她開始後悔當初自己為什麼要開口跟這個牛皮糖似的人說話。

　　對方看到她，一臉的了然於胸，還笑著挑眉道：「這是改主意了？還是欲擒故縱？」

　　久美子直接無視了他，綠燈一亮，便立刻松開離合衝了出去。

　　「哎，等等我啊！」

　　雨宮雅貴也猛地給油，迅速追上了她。

　　兩輛漆黑的哈雷摩托奔馳呼嘯著，在國雙地區的街頭巷尾展開了瘋狂的追逐戰。正當她以為要把雨宮雅貴甩掉的時候，突然一陣電閃雷鳴。

　　乘車飛馳的久美子隱約感覺到有水滴砸在了自己的臉上，很快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水讓她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久美子不得不將車速慢了下來，將視線投向了一旁的雨宮雅貴，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跑了吧？雨這麼大。」

　　渾身濕透的雨宮雅貴對著久美子點了點頭，抹去了臉上的水，指著不遠處的一幢六層的白色洋房，衝她傻笑道：

　　「剛好我家也到了，干脆進來洗個澡吧？」

　　映入她眼簾的是幾個無比熟悉的鑲邊金屬字「CREST AVENUE」，而對方指著的那幢位於街角的白色洋房，正是自家的房產，也是自己住了近一年的地方。

　　「這是什麼孽緣啊……」

　　她挫敗地捂住了臉，覺得今晚已經把二十年來沒犯過的蠢全都犯了一遍。

　　沉默了半晌，她最終還是捋了捋被雨水浸濕的長發，當著對方的面，將車駛進了位於洋樓一層的車庫之中。

　　剛把車停靠在路邊遮雨棚下的雨宮雅貴立刻瞪大了眼：

　　「你怎麼能停在這……不對，你怎麼會有這兒的車庫鑰匙？！」

　　久美子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鑰匙串在手上轉了個圈，大拇指指向洋樓和車庫，又比了比自己胸口。

　　「我的。」

　　「什麼意思？」對方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重復了一遍手上的動作，「房子、車庫，都是我的。」

　　「那正好，讓我把車也停這吧，外面風吹日曬雨淋的，總歸是不……」雨宮亞貴還顯得挺開心，嘴角翹得老高，卻沒想到久美子捏著食指，對他比了一個收錢的手勢。

　　「租車庫，一個月五萬。」

　　「五萬？你這是明目張膽地搶錢吧？！」

　　他試圖攔住久美子，卻被她靈巧地避了過去，還惡狠狠地威脅道：

　　「再煩我，我就給你們倆漲租金了。」

　　說罷，留下一臉呆滯的雨宮雅貴，徑自走進了電梯。


第五十三章

　　隨著小組發表的結束，學期也接近尾聲，久美子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唯一令她不爽的是，課後本應變回點頭之交的阿登和美保，也莫名其妙地黏上了她。

　　「最近經常在學校門口看到有人在等你欸，是追求者嗎？」

　　「大原的追求者？」埋頭論文的阿登將好奇地看了過來，「誰？」

　　美保聳了聳肩，揶揄的目光投向了久美子。

　　「無聊。」

　　久美子翻了個白眼，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他倆指的是雨宮雅貴。

　　自己本想借著漲房租讓那家伙打退堂鼓，沒想到那家伙跟冤大頭似的，直接續了兩年的合同，還雙手奉上了每月五萬的車庫租金。

　　她只是沒打算跟錢過不去，便大發慈悲地讓兩兄弟把車停進了她的車庫，那家伙直接就蹬鼻子上臉，不僅天天跑來串門，現在竟然都追到學校來了。

　　想到這，久美子覺得太陽穴有些隱隱作痛。

　　「就是那個人，是不是還挺帥的？」

　　美保指著窗外，對阿登努努嘴。

　　阿登順著她的目光找了過去，果然在看見了倚在校門口，帶著墨鏡，騷包得不行的雨宮雅貴。對大名鼎鼎的雨宮兄弟早有耳聞的他，看向久美子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同情。

　　久美子也用余光瞟了一眼，特意將座位往裡挪了些，生怕雅貴遠遠地瞅見教室裡的她，面無表情地對美保和阿登囑咐道：

　　「等會你們出校門的時候，要是被那家伙攔下了，就說不認識我這個人。」

　　美保有些疑惑：「為什麼啊？明明那麼帥的。」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惹不起躲得起。」

　　見美保還想追問，阿登連忙笑著轉換了話題：

　　「對了，之前和我們一起吃飯的那位Dori先生，是你男朋友嗎？」

　　他指的是打扮得人模人樣，營業模式全開的安藤新太郎。

　　美保聞言，一臉恍然，笑著打趣道：

　　「大原同學真是受歡迎啊，男朋友和追求者都這麼帥。」

　　久美子給她回了一個「你們在開什麼玩笑」的眼神。

　　阿登也附和著點了點頭，「不過Dori先生的水准確實要更高一點，怪不得看不上門口那位。」

　　私底下見多了不修邊幅的安藤新太郎，久美子忍不住輕嗤出聲。

　　「畢竟是頭牌，也就只有那張臉能拿得出手了。」

　　「頭牌？」

　　阿登和美保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見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久美子又補了一句，「那家伙是Night Ring No.1的男公關。」

　　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半晌，阿登突然對著她正色道：

　　「大原，我知道你工作壓力很大，但是男公關們都只是逢場作戲，用甜言蜜語來麻痹你而已。」

　　就連美保也一改先前的說辭，一臉擔憂地勸誡她：「還是不要在男公關的身上投入太多感情和金錢，正兒八經地找一個男朋友比較好……」

　　沒從兩人表情中看出任何開玩笑的意思，久美子的嘴角有些抽搐。她認認真真地解釋了她和新太郎的關系，表情嚴肅的兩人才終於松了口氣。

　　但沒過多久，話題又重新回到了久美子的男朋友身上。

　　「也沒見到大原同學和哪個男生走得很近，明明條件那麼好的。」

　　「之前有學弟想追她，還托我介紹來著。」

　　「是嗎是嗎？後面怎麼樣了？」

　　「好像說是連郵件都沒回過他，就沒下文了。」

　　「欸，好可惜……」

　　八卦中心的久美子被兩人煩得不行，冷不丁冒出了一句「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本意是想堵住兩人的嘴，卻沒想到隨之而來的是比先前還要熱烈的討論。

　　「咦？沒在學校裡見過，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難道是社會人？」

　　「從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高中嗎？」

　　「約會一般都會去哪裡啊？分享一下讓我們參考參考唄！」

　　一連串的問題連帶著虐狗，像刀子一般戳到了久美子的痛處，忍無可忍的她猛地站了起來，「嘭」的一聲，重重地合上了課本。

　　阿登和美保嚇了一跳。

　　「我們只是好奇……」美保還想辯解，卻被久美子的眼刀嚇得收了聲。

　　只聽見一句冰冷的「他在坐牢」，說話的人已經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教室。

　　滔滔不絕的兩人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

　　……

　　持續了一周的小雨一停，關東地區的氣溫突然就升上了三十度，夏蟬也一夜之間冒了出來，在枝頭嗡嗡地叫著。

　　轉眼便到了七月。

　　聽公司的負責人說，山王商店街的幾家店始終談不下來，她便也不打算強求，畢竟大原組搞不定的釘子戶，九龍組估計也很難搞定。

　　不過趁著難得的暑假，她還是決定再跑一次山王，畢竟她也算不准九龍會不會動用什麼低劣的手段拿地。

　　……

　　入了夏天，早上不到五點天便亮了。

　　上午十點的時候，太陽已經高掛天空正中，懶洋洋地散發著光芒，把起了一大早的久美子也曬得有氣無力。

　　她打了個呵欠，走進了商店街口的雜貨店。

　　便利店裡只有芝一個人在值班，她一如既然地穿著那件繡著「莓美瑠狂」幾個大字的粉色外套，見到久美子，還元氣十足地衝她打了個招呼。

　　「小美姐！O——su！」

　　「就你一個？」久美子對芝回了微笑，將一罐黑咖啡放在了收銀台前。

　　「押上是下午的班。還要什麼嗎？」

　　「要一包Ice Menthol，」她目光掃過混亂不堪的煙櫃，找了半天才找到她要的牌子，「在27號。」

　　說罷，將一張千元紙鈔遞了過去。

　　「又是抽煙又是咖啡，你皮膚怎麼還這麼好？」押上將煙遞了過來，小聲嘟囔道，「我怎麼保養都沒你白，憑什麼啊？」

　　明明是個不良少女，竟然還會悄悄關注這些東西，真是可愛。

　　久美子有些忍俊不禁，但她倒也沒謙虛，只是敷衍著說了一句：「我也不是經常抽，注意休息和防曬就好。」

　　但她眼下的青黑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切∼就是天生的唄。」芝頗為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打開了零錢盒，「該找你多少？」

　　久美子壞心眼地笑了笑：「自己算。」

　　不良少女果然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吐出了幾個數字，比她應收的多了幾十。

　　她不得不再次感嘆了一句山王的民風淳樸，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芝伸出了手，掌心朝上：

　　「三百四。」

　　「那你還叫我算！」

　　芝氣鼓鼓地給她找齊了錢，想想又氣不過，便把那包冰爆薄荷從她手上搶下了來，放回煙櫃，從零錢盒裡把煙錢還給了她。

　　「不謝惠顧！」

　　久美子掂量掂量了手上的硬幣。

　　這回倒是沒算錯。她啞然失笑，卻也沒同芝計較，只手拎著黑咖啡離開了便利店。

　　……

　　澡堂「山乃湯」門口的看板上，營業時間明晃晃地寫著上午十一點至晚上十二點，但到了時間，店門卻依舊緊閉，裡面也沒有任何動靜。

　　「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久美子看了眼手表，又順手拉開了裝了黑咖啡的易拉罐，決定再等他們最後十分鐘。

　　溫涼苦澀的液體剛剛入喉，一名身著鬼邪高校服的金發少年猛地從擦著她身邊跑過。

　　她眉頭微皺，一個靈巧的閃身，堪堪避過了那名少年，卻沒想到一大群鬼邪高的學生緊隨其後，還是撞到了她的手臂。

　　只聽「哐當」一聲，剛剛打開的咖啡撒了一地，易拉罐也滾了數米遠。

　　久美子面色一凜，迅速伸腿絆倒了其中一名鬼邪高的學生，腳後跟死死地攆上了他背後的脊椎骨，嘴角微揚，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沒長眼睛？」

　　隨後趕到的不良們見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還被她用腳踩著，罵罵咧咧地便衝了上來。

　　「想找茬嗎？臭三八？！」

　　只見寒光一閃。

　　久美子手上的短刀繞著幾人轉了一圈，又穩穩當當地回到了她左手的刀鞘內。

　　而率先衝上來的幾名不良，胸前都不約而同地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不多不少，恰好貼著皮，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受了傷的幾人反應了半天，才感覺到胸口的傷口隱隱作痛，暴怒著將她團團圍住，將手伸向她，試圖拽住她的衣領。

　　「竟然還敢動手，看老子不打爆你的頭！」

　　久美子臉上笑意更甚，「不僅沒長眼睛，連腦子也沒長嗎？」

　　話音未落，只見她身子微微一偏，避開了伸向她衣領的手，趁著那名不良重心不穩，迅速將其踹倒在地，還順帶松了松手腕處的筋骨，猛地揮拳砸向了另外一人的鼻梁。

　　不到一分鐘，就已經有兩人被她輕松撂倒。

　　但暴怒的不良們卻沒有再衝上來，反而安安靜靜地讓出了一條道。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熟悉卻又久違的面孔。

　　「不就是罐咖啡，用不著這麼生氣吧？」

　　亞麻色頭發的不良少年，藍色的迷彩T恤外面隨意地披了件純黑的立領制服，脖子上的大金鏈依舊閃閃發光。

　　久美子看到他衣領上的「鬼邪高」校徽，先是愣了半晌，隨即爆笑出聲。

　　「五年都畢不了業，你是笨蛋嗎？」


第五十四章

　　「這女人在嘲笑你嗎？相良哥？！」

　　幾名鬼邪高的學生惡狠狠地衝著久美子揚起拳頭，卻被額角青筋直跳的相良攔了下來。

　　他靜靜地等著她平復了笑意，用腳尖指了指地上的滾落的易拉罐：

　　「我請你？」

　　她抹去了眼角笑出來的水跡，頗為詫異地上下打量起相良。

　　「你是認真的？」

　　「廢話，一杯咖啡的錢我還是有的。」

　　「欸……」

　　久美子輕撫下顎，像是陷入了沉思。

　　突然，她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指著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你是說請那個吧。」

　　「嘖，裝什麼傻。」

　　相良回了她一個白眼，直接將校服外套脫了下來，隨便掛在了一名小弟的肩膀上，壓低了聲音，笑著威脅道：

　　「拿回去放好，弄髒了有你好受的。」

　　說完，對她揚了揚下巴，「就近吧。」

　　久美子余光瞟了一眼建築物上斑駁的白色塗鴉，不懷好意地勾起了唇角。

　　「這可是你說的。」

　　……

　　坐在「ITOKAN」裡的相良，環視著店內的裝飾，最終將視線停留在了牆上巨大的「山王聯合會」的標志上，陷入了沉默。

　　這是一家復古風格的洋食屋，在山王地區開了好幾年了。

　　天花板上的啤酒瓶吊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廚房裡傳來一陣陣食物的香氣。久美子和相良則是面對面坐在窗邊的木質桌子前，相顧無言。

　　直美將兩人的咖啡端到桌前，頗為好奇地打量著相良。

　　「真是稀奇，小美竟然會帶人來。朋友？」

　　聽到「朋友」這個詞，相良眉梢微挑，興味津津地等著久美子的說法，沒想到她爽快地點了點頭，對年輕的老板娘介紹道：

　　「嗯，高中時候就認識的朋友。」

　　說罷，對有些受寵若驚的相良眨了眨眼，「都兩年沒見了，是吧相良？」

　　相良輕嗤出聲，卻也沒有否認。

　　直美了然，對兩人笑了笑：

　　「那就不打擾你們聊天了。」

　　等到老板娘回到了吧台後，相良才指著牆上的塗鴉，壓低聲音，衝著久美子咬牙切齒道：

　　「這是山王聯合會的大本營吧？帶我來這個地方，你是腦袋有坑嗎？！」

　　久美子抿了口黑咖啡，臉上帶著笑意。

　　「你不是脫了校服了，怕什麼？」

　　「你知道現在SWORD是什麼形勢嗎。」相良揉了揉額角，「要是我身份暴露了，兩頭都吃不了兜著走……」

　　吧台後面的直美聽到了「SWORD」幾個字，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卡座裡的二人，把相良弄得心驚肉跳。

　　「那女人也是山王聯合會的吧？」

　　「誰知道呢，」久美子聳肩，「我只是覺得這家的蛋包飯好吃而已。」

　　「真是惡趣味的家伙，老子不奉陪了。」

　　相良作勢要走，久美子只得強忍著笑意安撫他道：「放心吧，他們都是講道理的人，只要你不主動挑事就行。」

　　見相良坐回沙發，她才再次開口：

　　「你在學校裡混得挺不錯的？當上老大了？」

　　「老大？哪有這麼容易，要是真挨上那群肌肉笨蛋的一百拳，我還能站在這？」

　　「也是，當初你可是一拳就被三橋給干掉了的。」

　　她的話戳到了相良的痛處。他惡狠狠地回了她一個眼刀，反唇相譏道：

　　「你該不會是早被智司甩了吧？」

　　久美子的眼神也冷了下來。

　　「閉上嘴吃你的飯。」

　　相良反而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愣了片刻，才小聲開口：

　　「你不會劈腿了吧……」

　　「你信不信我先把你劈了？」

　　只聽見久美子把叉子狠狠地戳在陶瓷的餐具上，發出刺耳的響聲，把吧台後面的直美也嚇了一跳。

　　「嘖。」相良揉了揉飽受摧殘的耳朵，「我就開個玩笑，至於這麼大反應？」

　　久美子面無表情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勞您費心了，我們沒分手。」

　　「謔，那他現在人呢？」

　　她手上的叉子再次停了下來。

　　沉默數秒，才應聲道：「他在羅千。」

　　相良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你們干了什麼？」

　　見久美子並沒有即答，他沉吟半晌，「跟你出現在SWORD有關系嗎？」

　　「有這智商，怎麼還會留級啊。」

　　久美子雖然習慣性地嘲諷了他一句，話裡的意思卻是肯定的。

　　相良衝她翻了個白眼，又忍不住追問道：

　　「那家伙沒事吧？」

　　但他話一出口，便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算了，問你你也……」

　　「他馬上就出來了，不出意外的話。」

　　相良愣了愣，又聽到久美子淡淡地開口道：

　　「就算是出不來，我也會想方設法把他弄出來。」

　　她話中的篤定讓他放心了幾分，輕笑道：「沒想到你還挺神通廣大的？」

　　「你才知道？」久美子微微挑眉，眼裡也再次浮起笑意。

　　「要不然干脆讓我在你手下混口飯吃吧。」

　　「不准備當老大了？」

　　「當老大有什麼意思？照樣要去外面打工掙生活費。」

　　「我們現在可是只收大學生的。」

　　「考大學那不是分分鐘……」

　　相良話音未落，突然看到了推門而入的高大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智司？！」

　　他猛地回過神來，怒視著久美子，氣極反笑：「說了那麼多，就是為了框我？」

　　「誰那麼無聊。」

　　久美子隨手扯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衝著那名梳著背頭的高大男子打了個招呼。

　　男子將沾滿機油的工裝外套甩到吧台上，先是對著直美喊了一聲「咖喱，大份的」，然後對久美子畢恭畢敬地點了點頭。

　　「小美姐。」

　　「……他叫你什麼？」相良一臉的難以置信。

　　「那是我熟人的兒子，」久美子瞟了一眼吧台前的男子，「朝比奈大和。」

　　見她神色不似作假，相良才恍惚地點了點頭，直勾勾地盯著那名長得和智司毫無二致的男子。

　　大和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卻又礙於久美子的面子，只得小聲抱怨了一句：

　　「看什麼看啊。」

　　好在直美端上來的大份咖喱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像是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狼吞虎咽起來，沒幾分鐘就把盤子舔得干干淨淨，並將吃完的盤子遞了回去：

　　「再來一份！多點米飯！」

　　非人的食欲和食量終於讓相良勉勉強強相信了他和智司並不是同一個人。

　　但他轉念一想，表情突然變得興奮，嘴角的笑容也有些不懷好意。

　　「那照這麼說，他應該喊我一聲相良哥吧？」

　　他摸了摸下巴，「雖然不是智司本人，但是也是長著同一張臉的家伙，想想還覺得挺爽的。」

　　久美子被他的話猛地嗆了一下，瘋狂地咳起嗽來。

　　沒等她攔下他，對方已經朝著大和走了過去，張口就是挑釁的語氣：

　　「喂，你還沒跟我打招呼呢。」

　　「哈？」大和還沒咽下嘴裡的食物，鼓著腮幫子看向相良，「你誰啊？」

　　說罷，還上下打量起相良，「憑什麼我還要跟你打招呼？」

　　相良挑眉，一把拽住了大和的衣領。

　　「就憑我拳頭比你……」

　　他話音未落，便發出一聲痛呼。

　　久美子的巴掌已經狠狠地招呼上了他的腦袋，壓低聲音說道：

　　「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

　　「你干什麼？很痛啊！」

　　但他猛然注意到了大和T恤上繡著的山王聯合會的標志，瞬間噤了聲，表情也變得有些僵硬。

　　久美子對直美和大和回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飛速結了賬，拎著相良的衣領，把他拖出了店外。

　　……

　　數日後，「ITOKAN」內。

　　阿鐵和阿壇倚在木質長桌前，諂媚地勾住了阿登的肩膀，擠眉弄眼道：

　　「這麼早就已經拿到內定了？厲害啊！」

　　「沒什麼厲害的，」阿登有些不好意思，「走了點關系……」

　　「年收呢？有沒有這個數？」

　　阿壇衝他比了個「五」的手勢，卻被雷鬼頭少年白了一眼。

　　「大學畢業生三百萬頂天了，你做什麼夢呢。」

　　「我就問問嘛。」阿壇嘟囔道，又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阿登，「不過到底能掙多少啊？」

　　阿登在桌子下面悄悄比了個「八」字。

　　兩人頓時發出一陣驚呼，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眼鏡蛇瞬間驚醒，給吵吵嚷嚷的兩人回了一個冰冷的眼刀。

　　阿鐵和阿壇縮了縮脖子，臉上還帶著幾分興奮之意，愈發地好奇起來。

　　「什麼公司啊？這麼財大氣粗。」

　　阿登在包裡翻翻找找，好不容易翻出了公司的名片，放在了兩人面前。

　　「大原投資信托株式會社？」看到名片的兩人面面相覷，「這不是……」

　　吧台前的直美遠遠地瞟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這家公司前段時間還想買下我們店來著。」

　　「欸？！你打算把店賣了嗎？」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眼鏡蛇也徹底醒了過來。

　　「怎麼可能，ITOKAN可是我大哥的心血。」

　　大家才松了口氣，但直美的話並沒有說完。

　　「聽這家公司的負責人說，除了他們，還有不少人盯上了這個地方。要是有這方面的意向，可以適當地等一等，越往後開的價會越高。」


第五十五章

　　阿壇和阿鐵先是一臉受教，又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人家怎麼會跟你說這些啊！」

　　「她經常來照顧我們生意，」直美輕描淡寫地解釋道，「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桌前的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聯想到了同一個人的名字。阿登迅速從包裡拿出了另外一張名片：「你說的人是她？」

　　阿壇瞟到上面的名字，驚呼出聲：「她也找上你了嗎？！」

　　阿登還沒來得及辯解，阿鐵已經衝著阿壇翻了個白眼：「都跟你說了，人家奔著你家的店來的。你也不照照鏡子，母胎SOLO二十年的家伙怎麼會突然走桃花運啊！」

　　「可惡的資本家，竟然連美人計都用上了。」

　　「反正我家老頭子沒有關店的打算，」阿鐵不以為意，「誰來都一樣。」

　　「小美只是剛好在負責SWORD地區的收購案而已，」直美笑著給幾人添了水，「不過沒想到阿登竟然會打算去他們公司上班呢。」

　　「是啊，竟然向資本家低頭，這可是投敵！」阿壇有些耿耿於懷。

　　「怎麼能這麼說，」阿登小聲辯解道：「大原也就是普通的正經的公司吧？」

　　原本心不在焉的眼鏡蛇，突然走到桌旁，拿起了阿登放在上面的名片，摩挲著上面的名字，沉吟不語。

　　「該不會你也……」阿壇瞪大了眼睛。

　　眼鏡蛇唇角微勾，發出了一個表示肯定的鼻音，「認識。」

　　「不是吧……」阿壇挫敗地捂住了頭，「要是眼鏡蛇也在的話，就真的沒我什麼事了。」

　　「你還沒放棄呢！」

　　阿鐵狠狠地撞了一下阿壇的的側腰，洋食店裡頓時一片歡聲笑語。但鬧到一半，眼鏡蛇突然對幾人揮了揮手，拎著嗡嗡作響的手機，轉身出了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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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眼鏡蛇離開之後的沒過多久，洋食店的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了。

　　只見大和徑直走了進來，還帶著一名身著鬼邪高校服的金發少年。

　　「眼鏡蛇不在嗎？」

　　「他剛剛出去，怎麼了？」

　　大和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事出突然，我想讓這家伙加入山王聯合會。」

　　阿壇和阿鐵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哈？！這家伙不是鬼邪高的嗎？」

　　「開什麼玩笑，眼鏡蛇肯定不會答應啊。」

　　即便是大和解釋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阿壇和阿鐵依舊是一臉不贊成。

　　更為棘手的是，鬼邪高的人也很快找了上來，堵在ITOKAN的店門口，叫囂著要他們交出那名名為千晴的金發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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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良站在鬼邪高的大部隊裡，一陣無語。

　　高個的古屋杵在人群地最前面，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竟然敢插手鬼邪高的家務事，山王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話音剛落，山王的幾名成員便從洋食屋裡走了出來，氣勢絲毫不輸人多勢眾的鬼邪高。

　　古屋看到大和的第一眼便認了出來，轉頭看向村山：「就是這個家伙。」

　　完了，還補了一句，「沒錯吧，相良？」

　　感受到一瞬間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的視線，相良額角青筋直跳，不耐煩地應了一聲，心裡暗罵道：老子就一個吃飯的功夫，怎麼就招惹上山王的家伙了？

　　他不著痕跡地往人群中間站了站，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順帶無視了試圖把他往前拽的虎太郎。

　　村山的攔住了蠢蠢欲動的古屋和虎太郎，直視著站在山王中心的大和，沉聲質問道：

　　「千晴那家伙在你這吧？」

　　「沒錯。」大和點了點頭，目光冷冷掃向鬼邪高眾人，在相良身上頓了一瞬，最終停在了村山身上，「但是我沒有把他交給你的打算。」

　　聽到他的回答，村山眼中閃過一抹興奮，「山王這個態度，是想和鬼邪高開戰的意思吧？」

　　他挑釁的話剛出口，鬼邪高的人便向前逼近了幾步，將山王聯合會的幾人團團圍住，氣氛愈發緊張。

　　相良覺得十分頭疼。

　　他倒不覺得人多勢眾的鬼邪高打不贏山王，但現在是SWORD重建計劃推進的緊要關頭，虎視眈眈的家村會說不定正打算挑起幾個勢力之間的戰爭，好把他們一網打盡。結果這群人根本就不用家村會出手，自己就鬧了起來。

　　而村山又是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家伙，不會聽任何人的話，這場架肯定是在所難免了。

　　他一邊揉了揉後頸，一邊悄悄打量起山王的幾人，准備挑個看著像軟柿子的來捏，好讓自己待會少掛點彩，卻沒想大和又說了一句：

　　「不，這件事和山王無關。」

　　「哈？跟山王無關？開什麼玩笑！」

　　村山一臉不可置信，嘲諷地笑出了聲：「事到如今還玩什麼兄弟情深……」

　　大和冷冷地打斷了他。

　　「你要打就衝我一個人來。」

　　相良詫異地挑了挑眉。

　　這個叫大和的家伙，愛逞強這點倒是跟智司挺像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敵得過以一敵百的村山。

　　他饒有興致地看向了早已摩拳擦掌的村山。

　　但聽到了大和的話，村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悶悶不樂地回道：

　　「我會再來的。」

　　說罷，還揮退了義憤填膺的小弟們，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相良一時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

　　直到忿忿不平的古屋和虎太郎問起，村山才懶洋洋地應道：「眼鏡蛇不在，沒什麼意思。」

　　「你就只想跟他單挑吧？」

　　相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特地叫上學校的所有人，是有多無聊啊。」

　　不過後面這句話，他礙於村山的武力值，沒敢說出來。

　　「是啊，要是眼鏡蛇能主動找上門來就好了。」村山伸了個懶腰，但他的話卻點醒了相良。

　　他瞬間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到時候等著看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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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眼鏡蛇把車停到了路邊，久美子掐熄了手上的煙，同他打了個招呼。

　　「不好意思，特意麻煩你過來。」她順手給他遞了罐咖啡，「喏，慰問品。」

　　「沒事，我剛好在ITOKAN，很近。」

　　金發的男子摘下頭盔，隨手掛到了車把上，沒接過她手上的東西，而是直接開門見山：

　　「需要當面說的事……再開發已經完全確定了？」

　　久美子微微點頭，把咖啡隨手放在了車座上。

　　「雖然項目的具體啟動時間還沒敲定，但地方已經決定是SWORD，八九不離十。」

　　眼鏡蛇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意思就是說，家村會很快就會有動作了？」

　　「現在還看不出什麼苗頭，但肯定是遲早的事情。你有什麼情報嗎？」

　　他毫不猶豫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塑料包裝袋，遞到了久美子面前。

　　「最近有人在山王散播這個東西。」

　　看到袋中熟悉的白色晶體，她覺得一陣頭疼，忍不住罵了句粗口，「真當SWORD沒警察了嗎！」

　　「這也是家村會搞的鬼？」

　　「不管是誰在散布Red Rum，肯定跟家村會脫不了干系，」她揉了揉太陽穴，「畢竟只有他們手頭上有貨源。」

　　「有什麼辦法阻止他們麼？山王已經出現不少受害者了。」

　　「問題是現在誰也不知道工廠在哪裡，」久美子無奈地嘆了口氣，「貨源的問題不解決，受害者只會越來越多。」

　　「為了區區幾塊地，竟然把那麼多人牽扯進來……可惡的家村會。」

　　眼鏡蛇的眼神愈發冰冷，語氣低沉。

　　「我會盡快讓人去查的。」

　　她把黑色塑料包裝袋收進了上衣口袋，沉聲安撫道：「你就不用操心了，家村會可不是你們幾個人可以抗衡的。」

　　見他還想再說什麼，久美子笑著打斷了，「你把山王給保護好，別弄出什麼上電視的流血事件，讓重建計劃泡湯就行。」

　　說罷，還順手把車座上的咖啡拋給了眼鏡蛇。

　　「給，這是保護費。」

　　「放心，不會讓你的錢打水漂的。」

　　眼鏡蛇接住了咖啡，眉間的褶皺終於淡了下去，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翻身上了車。

　　忽地，久美子的手機不適時地「嗡嗡」震動起來。

　　她神色如常地接通了電話，可是沒過多久，表情卻變得十分微妙。

　　掛斷電話之後，她猶豫半晌，還是將復雜的目光投向了剛剛打上火的金發男子。

　　「鬼邪高的老大村山，好像想找你單挑。要是不來的話，他們就會去山王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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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山輸給了眼鏡蛇的事情，久美子最後是從相良口中得知的。明明自家老大成了別人的手下敗將，他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的不甘心，反而笑得沒心沒肺。

　　她有些好奇，「那個叫千晴的家伙最後怎麼樣了？」

　　「應該是加入山王了吧。」相良將啤酒一飲而盡，仗著久美子買單，毫不客氣地又叫了一杯。

　　「這事兒就這麼結了？」

　　久美子一臉不可置信。

　　「對啊，村山好像還挺羨慕千晴那小子的，一直念叨著也想加入山王，說不定哪天他們就退學了。」

　　相良猛地塞了口烤肉，「到時候我可能還能混個老大當當。」

　　「你之前不還說受不了那一百拳的麼？」

　　她嘴角彎了彎，眼裡滿是笑意。

　　「這不是為了在智司面前有點面子嘛。」

　　他飛速解決了面前的食物，擦了擦嘴，「我先撤了，等會還要打工。」

　　「嘖，你們店長都不說你。」

　　久美子撇了撇嘴，趕人似的擺擺手，順便也把帳給結了。

　　她走出店門沒多久，一個似曾相識的金色腦袋又閃入了她的視線，正是之前和相良聊到的那個剛剛加入了山王的少年。

　　他又在被幾名混混推推搡搡，還能隱隱約約聽到「欠債還錢」幾個字。


第五十六章

　　「能不能再寬限幾天？」

　　千晴一臉的為難，「我手頭上只有這麼多錢了。」

　　混混清點了信封裡的鈔票，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這點錢都不夠還利息，你打發要飯的呢？」

　　久美子一聽這熟悉的口吻，就知道他們是高利貸來討債的。她本來不打算多管閑事，突然想到這家伙好像加入了山王聯合會，便決定看在眼鏡蛇的面子上幫他一把。

　　「他欠了你們多少錢？」

　　千晴聽到她的聲音，顯得有些詫異，「你是那天那個……」

　　討債的混混們一臉不耐：

　　「本息一起兩百萬，你打算幫他還嗎？不是的話就趕緊滾遠點，別在這多管閑事。」

　　對方的態度讓久美子有些火大，她無視了想要開口的千晴，對混混們伸出了手：

　　「借條呢？」

　　幾名混混面面相覷，將一張按了紅手印的借條拿了出來，還惡狠狠地威脅道：「我們手頭上可不止一張。」

　　同千晴確認過上面確實是他父親的名字，金額和利率也沒什麼問題，久美子從錢包裡掏出了一張支票，熟練地填上了金額，還蓋了印章。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把千晴和幾名混混看得目瞪口呆。

　　「該不會是假的吧？」

　　「去趟銀行就知道了，我們又不會跑。」

　　她從混混手中扯過了借條，在他們眼前晃了晃，「這個可以給我了吧？」

　　看到支票上面的公司印章，幾個混混面面相覷，終於點了點頭，放過了千晴。

　　「他們要是說話不算話怎麼辦？」

　　千晴憂心忡忡地看向久美子，卻聽到她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他們不敢」，將信將疑地放下了心，「多謝，該怎麼稱呼你？」

　　久美子順手也給他遞了張名片。

　　「大原久美子，你跟他們一起叫我小美姐就行。」她又順口補了句：「山王的人都這麼叫我的。」

　　「你看上去比我還小吧？！」千晴瞪大眼睛。

　　「你不是高中生嗎？」她白了他一眼，「我在讀大學。」

　　「但是我都二十二……」

　　發現久美子以一種「你是笨蛋嗎」的眼神看向他，千晴訕訕地噤了聲，沉默半晌，才再次開口：

　　「我現在只能打工，沒辦法很快還你錢。」

　　「我們沒那麼黑，就是市面上的商業貸款利率。」她再次掃了一眼借條，對千晴比了個五的手勢，「每個月十八萬，一年就還完了。」

　　「你是讓我不吃不喝嗎？！」

　　久美子瞟了他一眼，輕嗤出聲，「超過兩年這個利率就太虧了。」

　　忽然，她腦中靈光一閃，直視千晴道：

　　「喂，你抬頭讓我看看。」

　　「怎麼了嘛？」

　　他乖乖抬起頭，眉頭微皺，卻被久美子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微微泛紅。

　　「好了沒有……」

　　「有個地方能讓你掙錢掙得快一點，運氣好的話幾個月就能還上了，有沒有興趣？」

　　久美子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打量一件商品似的打量著千晴，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曖昧。

　　「真的嗎？！」

　　單純的少年瞬間就被她的話吸引了，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請務必介紹給我！」

　　一張黑色的燙金名片被遞到了他的手上。

　　「Noble？Dori？這是法語？」

　　「打上面的電話就行。」

　　久美子嘴角咧到了耳根，「我會提前跟負責人打招呼的，你等著面試吧。」

　　千晴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賣，依舊沉浸在能夠很快還清債務的喜悅之中，一臉感激地對久美子鞠個個九十度的躬。

　　「謝謝小美姐！」

　　……

　　SWORD地區中南部的無名街地區，林立著錯綜復雜的廢棄建築。

　　泡沫經濟時期建立的廠房，混凝土牆壁已然開裂，鏽跡斑斑的井架和棧橋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即便是這樣，夾縫中依舊有著不少衣衫襤褸的住民。

　　晾曬的衣物隨意懸掛在搖搖欲墜的管道上，光線幾乎照不進這個地方，再加上持續了一周的暴雨，讓路旁的積水的腐爛氣息愈發濃郁。

　　——被遺棄的人的聚居地。

　　不知何時，無名街有了這樣的別稱。

　　走到檐下的智司，摘下了擋雨的兜帽，從衣服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嗡嗡」作響的手機。

　　「你在哪？」

　　智司將手機夾在肩頭，撕開了被匕首劃破的衣袖，見傷口並不深，他便這樣放著不管，拿起了手機。

　　「問這個干什麼。」

　　橘揉了揉太陽穴，「都叫你低調一些，現在整個家村會都知道你出來了，是嫌命不夠長嗎？」

　　「他們沒槍。」

　　「就算有暴對法在，九龍想要解決一個你這樣的小鬼也是輕而易舉……」

　　電話另一側的聲音突然變得斷斷續續，似乎是信號不是很好。看到手機的信號格從兩格變成一格，智司眉頭微皺，從屋檐裡走了出來，站到雨下，才終於聽清了橘的聲音。

　　「……你跑到無名街去了？」

　　智司一時沒反應過來，環視四周，猶豫半晌，悶悶地回了他一個「嗯」字。

　　從羅千跑到無名街，橫跨了起碼兩個區，橘已經想像得到這個大咧咧的臭小子一路上是怎麼被家村會的人圍追堵截，才跑到那個地方。

　　他覺得太陽穴愈發地脹痛起來，深深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才把你撈出來，別死了啊。」

　　「不會死的。」在見到她之前。

　　智司攥緊了手機，在心裡默念道。

　　「真是服了。」

　　似乎是被他話中的決心所動，橘突然開口，一副妥協的語氣。

　　「小美剛好在處理山王地區的案子。」

　　智司愣了一下，沒想到驚喜來得如此突然，嘴角不自覺地翹得老高。

　　就在不知不覺中，手持利器的黑衣人已經悄悄地從廢棄工廠的陰影處走了出來，將他圍在其中。突然寒光一閃，鋒利的匕首扎向了智司握著電話，毫無防備的左手。

　　暴雨的聲音蓋住了黑衣人的腳步聲，直到匕首近了身，智司才勉強避開，但手背又被劃了一道口子，手機也落在了地上。

　　他沒把橘的話聽完，正准備彎腰去拾，但包圍他的幾人毫不留情地把手機踩在了水窪裡。

　　智司的臉瞬間就黑了，拳頭狠狠地砸向黑衣人的鼻梁。但家村會培養的打手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吃了他的拳頭，依舊能勉強反擊，將利刃揮向智司的胸口。

　　受制於對方的武器，被步步緊逼的智司只能不斷後退，終於到了牆角。

　　他手上身上多了不少小傷，鮮血混著雨水打濕了外套，滴落在地。雖不致命，卻讓他的行動變得遲緩許多。

　　智司冰冷的目光掃視著幾名黑衣人。

　　幾人的身上也多多少少都掛了彩，深知智司並不是善茬，愈發地謹慎尋找他的破綻。

　　天色漸晚，本就暗無天日的無名街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智司只能借著從天花板的縫隙中落入的夕陽的最後一縷余暉，勉強辨認出黑衣人的動作。

　　忽然，廠房的暗處閃過幾道影子。

　　一條鋼索繞住了他面前的黑衣人的脖子，迅速拖到了遠處。幾名衣衫襤褸的少年像幽靈一樣冒了出來，同樣悄無聲息地放倒了包圍著他的幾名黑衣人。

　　智司面色微沉，不知道來人是敵是友，並沒有放松警惕。

　　一個紅發的少年突然從他頭頂不知道什麼位置竄了出來，試圖扣住他的肩膀。他瞬間搭住了少年的上臂，一個反擰，將其壓制在地。

　　先前像幽靈一般的少年們瞬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再次將他圍在了中間。

　　「P，沒事吧？」

　　智司聽到一個清冷而又沙啞的男聲，似乎叫的是那名紅發的少年。

　　「你們是什麼人？」他冷聲質問道。

　　「身在無名街，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一個金發的娃娃臉輕嗤出聲，卻被那個清冷的男聲給打斷了。

　　「你不是無名街的人。」

　　說話的那人似乎是這群人的首領。

　　智司點了點頭，又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看得見，悶悶地「嗯」了一聲。

　　「喂，你快放開我！」被壓制在地的P掙扎未果，開始向同伴求援，「Smoky，趕緊干掉這個家伙！」

　　他手上使了點勁，P不由得發出了「嘶」的一聲痛呼。

　　「放開他吧，我們不會出手的。」

　　「這家伙來歷不明，真的放他不管嗎？」金發少年似乎有些不放心。

　　「沒關系。」

　　Smoky的語氣毫無波瀾，卻莫名地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智司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放開了紅發少年。

　　P也不管智司看不看得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刻消失在了廢棄的廠房深處，而Smoky率領著的幾名少年也迅速隱藏了身形，只留下Smoky一人。

　　對方果然不再糾纏，智司松了口氣。

　　「多謝。」

　　「不必。」Smoky鼻尖微動，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氣，「需要幫忙嗎？」

　　他並沒有糾結，爽快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卻還是忍不住疑惑道：「為什麼？」

　　「這裡是無名街，被遺棄的人們聚集的地方。」

　　「我並不……」智司愣了愣，正要開口反駁，卻被Smoky的後半句話給怔住了。

　　「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我的家人。」


第五十七章

　　暑假結束前的最後一天，久美子終於閑了下來。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她才從積累多日的疲憊中緩過勁，回過神的時候，窗外已經是萬家燈火了。

　　所幸，家裡還沒彈盡糧絕，看著櫃子裡的紅酒，久美子甚至覺得自己還可以燉個牛肉。

　　將近兩年的獨居生活，雖然沒讓她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變成十項全能的家務好手，卻也練就了一身過得去的廚藝。

　　煮鍋裡的「咕嘟」作響，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食物，她滿意地合上了蓋子。

　　但沒過多久，她隱約嗅到了一股燒焦了的咖喱味，好像是從樓下傳來的。

　　久美子想都不用想，是樓下的那對白痴兄弟把菜給燒糊了。她迅速關上了廚房的窗，但過了許久，焦糊的苦味絲毫沒有散去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該不會是忘了吧？」

　　她生怕他倆把自家的樓給燒了，迅速關上了灶台的火，隨意披上了一件外套就下了樓。

　　開門的是雨宮雅貴。

　　看到久美子，他驚喜地瞪大了眼，上揚的嘴角邊還帶了兩個深深的酒窩。

　　「小美是來約我吃飯的嗎？」

　　屋子裡的焦糊味愈發明顯了，她不由得擺手散了散味道，眉頭緊皺，「你們在煮什麼鬼東西？」

　　雅貴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廣鬥說要做無水咖喱。」

　　「都焦成這樣了，還能吃嗎？」

　　「應該還……能吃吧？」雅貴的語氣變得有些猶豫，「那家伙還沒有放棄的意思。」

　　但他話中也沒有多少分肯定。

　　「我勸你們算了吧。」久美子翻了個白眼，「趁著現在披薩店還沒關門，還能叫份外賣。」

　　「欸，不要！那家店所有口味的披薩我們都吃過了！」雨宮雅貴一臉的委屈。

　　「我管你們啊！」她愈發不耐，「不會做就別做，樓上都聞得到燒焦味了。」

　　她後半句剛一開口，雅貴就立刻試圖捂住她的嘴：「喂，小聲點，要是廣鬥聽見了又要暴走……」

　　但為時已晚。

　　只聽見屋子裡傳來「叮呤咣啷」的響聲，一名相貌冷峻的男子拎著湯勺走了出來，直指著門外的久美子。他右眼下面有一顆黑痣，給他平添了幾分性感的氣質，雖說和雨宮雅貴是兄弟，但容貌並不相似。

　　「你有意見嗎？」

　　男子聲音低沉，一開口便抱有極強的攻擊性。

　　久美子本能地向後退了退，躲開了他手機沾滿了咖喱的湯勺，小聲抱怨道：

　　「那也稍微考慮一下周圍的人啊！」

　　「嘛嘛，小美也沒有什麼惡意，」雨宮雅貴一邊打著圓場，一邊安撫著自家弟弟，「廣鬥也是，你的脾氣收斂一下比較好……」

　　雨宮廣鬥頗為不屑地輕嗤出聲，收回了指著久美子的湯勺。久美子則是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撇開腦袋，決定不跟他計較。

　　本想松一口氣的雨宮雅貴卻突然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沒關火？！」

　　廣鬥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呆滯了一瞬，沒等他回過神來，雅貴已經衝回進廚房。只聽見「你在想什麼啊臭小子！鍋底都燒穿了！」的驚叫聲，雨宮兄弟的無水咖喱似乎徹底沒救了。

　　久美子忍不住幸災樂禍起來。

　　「總之，沒把房子燒了就好。」

　　說完，正欲轉身。面色不善的廣鬥卻把她給攔了下來，冰冷的眼中滿是殺氣。

　　「都是你的錯。」

　　「哈？關我什麼事？」

　　她一臉莫名其妙。

　　「你在門口羅裡吧嗦的，害我分心了。」

　　廣鬥直視著久美子，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他的語氣把她給氣笑了：「你做那東西早就糊得不能吃了吧？」

　　「能吃。」他依舊死鴨子嘴硬。

　　她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了廣鬥，轉頭就走。

　　廣鬥眉頭一皺，一把扣住了久美子的肩膀，卻被她閃身避過，還反手擒住他的手臂，往下一擰。他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略施巧勁抽回了手臂，又不死心地再次伸手，稍微動了些真格。

　　久美子眼中一冷，迅速用胳膊擋開了他的手，揮拳砸向他的面門，拳頭卻被雅貴的手給擋住了。

　　「喂喂，兩人都消消氣嘛！」

　　雨宮雅貴擠進兩人中間，再次當起了和事佬，但久美子和廣鬥絲毫不領情。

　　「他先找茬的。」

　　「她先找茬的。」

　　他們話同時出口，又是一陣電光石火。

　　「真是的，廣鬥，怎麼能對女生出手呢？」

　　被叫到的人並沒有反省的意思，反而又瞪了久美子一眼，但他肚子突然響起的「咕嚕」聲，讓他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半晌，在自家兄長耳邊小聲嘟囔道：「不吃披薩。」

　　「除了披薩還有什麼啊……」雅貴雖然有些不滿，卻還是認命地拿了手機，順便看向久美子，「我去趟超市，小美要不要一起吃飯？」

　　「不用，」久美子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我做了。」

　　「欸？做了什麼？」雅貴好奇。

　　她剛想回一句「關你什麼事」，又想到剛剛差點跟雨宮兄弟打起來，只得收斂了情緒，冷淡道：

　　「燉肉。」

　　但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雨宮雅貴眼睛放光地看向她：「剛剛我在廚房的時候就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了，原來是你做的嗎？」

　　久美子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猛地向後退了幾步，但對方的動作比她還要快，直接攔在了她的面前。

　　「今天能不能讓我們蹭一下？這個點超市都不剩什麼了。」

　　「我做的比較少，不夠分。」

　　雖然她做的分量絕對夠她吃上一個禮拜，卻還是果斷拒絕了他。但雅貴卻厚著臉皮死死地擋住了她的去路：「沒關系沒關系，我們吃的不多。」

　　見久美子還是不肯答應，他又補了句：「我改天請你吃飯！」說罷，還對自家弟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一起勸說久美子。

　　久美子本以為廣鬥拉不下臉蹭她的飯，卻沒想到那人迅速站到了自己面前，還一臉的不耐煩，明擺著就是在武力威脅。

　　她只能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心裡又給這兩人記了一筆。

　　……

　　而此刻位於阿來地區的一家名叫「Heaven」的俱樂部裡。

　　千晴不停地撥弄著自己額前的劉海，在安藤新太郎的耳邊再三確認道：「Dori先生，這可是White Rascals的店啊，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衣著光鮮的新太郎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他們沒理由拒絕客人上門吧。」

　　說著，就把千晴給拖入了店內。

　　但確實如新太郎所說，身著白色制服的人只是看了他倆一眼，並沒有把他們攔下來。坐到卡座裡的千晴，抿了口服務員端上來的可爾必思，終於松了口氣。

　　新太郎像是在自家一樣，隨意地將墨鏡掛在領口，暗自打量起店裡的陳設。兩個女客人被他出眾的外貌所吸引，端著酒主動走了過來，坐在了他身邊。

　　「吶，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我們請客。」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新太郎瞬間切換成了Dori模式，對兩名女子拋了個媚眼，「但是我們是一起的。」

　　說完，他一把摟住了千晴的肩膀，把他拉到了懷裡，手指還輕輕搔動著他的下顎，「是吧？」

　　千晴瞬間變得渾身僵硬，又想到新太郎進店之前囑咐他的話，只能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

　　好在兩名女客神色微變，馬上尷尬地走開了，新太郎見狀，才松開了他。

　　「所以我們究竟是來干什麼的啊。」千晴搓了搓自己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小聲抱怨道。

　　新太郎手指比在他唇前，做出了一個「噓」的動作，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另外一個卡座，「在那。」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映入千晴眼簾的是一名身著黑衣的光頭男子。

　　「那是Doubt的……咦？阿壇前輩？！」

　　沒等他反應過來，新太郎已經端著酒杯走了過去，不著痕跡地撞向阿壇，可爾必思撒了他一身。

　　「抱歉！」新太郎連忙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為他擦拭起來，「我賠你衣服吧？」

　　阿壇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不用了。」

　　本想跟上去的千晴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突然見到新太郎遠遠地對他使了個「撤退」的眼色，猶豫了幾秒，迅速往店門的方向快步走去。

　　注意到動靜的阿壇本能地往千晴的方向看了一眼，將手伸向口袋，突然發現裡面的東西不翼而飛，不禁面色一沉。

　　但回過神來，就連撞到他的新太郎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暗道不好，迅速衝出店門。

　　……

　　「為什麼阿壇前輩會參與Doubt的地下交易？！」千晴狠狠地拍了一下新太郎面前的桌子，沉聲質問道，「給我好好說明一下啊，Dori先生！」

　　新太郎一改往日的輕浮，看著儲存在SD卡中的表格，沉吟半晌，才開口道：

　　「這不是普通的地下交易的資料，」他頓了頓，「上面的人，全部都是Red Rum販子的下線。」

　　「那這件事情跟山王有什麼關系嗎？」

　　「不知道，只能找你的阿壇前輩問了。」

　　說罷，新太郎從電腦上拔下了SD卡，「我出去一趟，今天休店。」


第五十八章

　　「家村會怎麼會跟Doubt也搭上線了？」

　　聽完新太郎的說明，久美子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Doubt從很久之前就一直在灣岸地區做著人口販賣的勾當，下手的基本都是無名街，或者是小亞細亞這些地方的人。但最近聽到組裡有消息，Doubt的據點似乎轉移到了羅千地區，與家村會本據地所在的黑雙近得可不是一點半點。

　　「我也本以為Doubt是打算竊取Heaven俱樂部的客戶資料，畢竟他們和White1 Rascals一直不對付。但沒想到他們竟然會跟Red Rum有牽扯。」

　　他抿了口水，「聽千晴說，負責交易的人還是山王的一個叫阿壇的家伙。」

　　原本聽到山王兩個字，久美子還嚇了一跳，但阿壇的名字一出現，她便放下了心。

　　「那家伙是個笨蛋，真做交易才不會讓他去的，應該是被人利用了。」

　　「誰知道呢，」新太郎聳肩，「那我們下一步該干什麼？」

　　「看樣子，Doubt只是Red Rum的下線之一，應該不清楚工廠的位置。不過以防萬一，我們還是應該繼續盯著。」

　　「那山王那邊你去處理？千晴擔心得都沒辦法好好工作了。」

　　她「嗯」了一聲，正准備給眼鏡蛇打電話，但還沒等她撥通號碼，直美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一開口便是洋食店被White Rascals給砸了的消息。

　　「這群人動手之前都不經過腦子嗎？！」

　　想到眼鏡蛇的表情，久美子一陣眩暈，迅速合上了筆記本，將復制了的SD卡丟到新太郎手上，「你先跑一趟Heaven俱樂部，把這玩意還回去。」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聽我解釋啊。」新太郎一臉不情願，「你去不是更好？」

　　久美子回了他一個「要你何用」的冷漠眼神。

　　……

　　但權衡再三，久美子還是跟新太郎一起去了阿來地區，畢竟先把事情解決了再去安撫山王的人，顯然更容易一些。

　　夜晚的繁華街一片燈紅酒綠，雖然同Night Ring地區有幾分相似，卻又有幾分微妙的不同。

　　喝醉的社畜像死魚一般隨意地躺在街頭的角落裡，衣著暴露的陪酒小姐們三三兩兩，聚在巷尾吞雲吐霧，看到經過的安藤新太郎，還主動迎上去，眼神輕佻：「要不要來店裡坐一下？」

　　新太郎早已習以為常，非但沒有推拒，反而給她們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久美子將車停在了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旁邊，靜靜地等著新太郎營完業跟了上來，才往Heaven俱樂部的方向走去。

　　「沒想到這的治安還可以啊？」新太郎遠遠地衝著幾個陪酒的小姐揮了揮手。

　　「大概是White Rascals的緣故吧，」久美子隨口說道，「不過最近比之前亂了一點……」

　　她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刺耳的鳴笛的鳴笛打斷了。不遠處的露天停車場傳來一陣騷動，大群身著白衣的男子突然從他們眼前竄出，不知道正在對什麼人圍追堵截。

　　「No elegant，」看到他們奇形怪狀的制服，新太郎搖了搖頭，「白魔的品味可真不怎麼樣。」

　　「你好意思說他們嗎？」久美子白了他一眼，但她視線突然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暗罵出聲，立刻追了上去。

　　「喂！」

　　新太郎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衝到了白魔跟前，用短刀架住了砸向阿壇的鐵杖。

　　並沒有感到預想中的疼痛，阿壇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驚訝道：

　　「你，你怎麼在這裡啊？」

　　「這話該我問你吧？」久美子略施巧勁，頂開了男子的鐵杖，把阿壇從地上拉了起來，「偏偏往槍口上撞，欠收拾嗎？」

　　「我只是想看看那個女人會不會再出現……」

　　他話還沒說完，男子的鐵杖繞開了久美子，再次往阿壇的身上招呼去。她迅速將阿壇拽到了身後，又一次用短刀卸下了男子的攻擊。

　　三番兩次被阻攔，白魔的男子面露不悅，手上的長杖直指久美子：

　　「這位小姐，不要多管閑事。」

　　她用手撥開了男子的手杖，遞上了自己的名片：「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

　　見男子有些猶豫，她又攤開掌心，上面正是阿壇前些天在店裡被偷的那張SD卡。

　　阿壇瞪大眼睛，又看到了姍姍來遲的安藤新太郎，一臉恍然，怒道：「原來是你拿的嗎？！」

　　新太郎迅速將久美子手上的SD卡遞到了白魔男子面前，眉毛輕挑，笑得一臉無辜：「我可以解釋的。」

　　為首的男子終於點頭。

　　「店裡詳談吧。」

　　……

　　俱樂部Heaven的二樓沙發上，White Rascals的首領Rocky坐在數名美女中間，左擁右抱。

　　見到兩張陌生的面孔，也只是隔著墨鏡遠遠地瞟了一眼，將視線轉向那名帶路的制服男子。

　　「KOO，解釋一下。」

　　店裡強烈的鼓點和躁動的旋律讓久美子根本聽不清兩人的對話，只能從Rocky的表情勉強判斷他的態度。但據她所知，White Rascals的首領應該是一個明事理的人，從他對待女性的態度中可見一斑。

　　見白魔的幾人一直沒理會他們，阿壇有些沉不住氣：「都說了，是那個叫拉拉的女人把我拉到店裡來，讓我把東西交給一個光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冷靜一點。」

　　久美子給他遞了一片純白的香瓜，用價格高昂的水果堵住了阿壇的嘴。

　　新太郎則是搖晃著杯中的百利，輕聲稱贊道：「Delicieux，回頭給店裡也添上吧。」

　　好在KOO和Rocky兩人很快就結束了對話，將注意力轉了過來。

　　「兩位大駕光臨，就是為了這件事嗎？」說著，KOO揚了一下手中的SD卡。

　　阿壇忙不迭地點頭，「對啊，東西也找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KOO攔住了他，「你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嗎？」

　　「我就摸了一下，怎麼可能知道啊？」

　　看兩人一直沒說到正題，久美子很是不耐煩，直視Rocky，「你們查到那個女人的身份了嗎？」

　　她的態度讓KOO有些生氣，正要開口，卻被自家首領給阻止了。Rocky向後倚了倚，透過墨鏡直視久美子，回答道：

　　「她沒有身份。」

　　「沒查到嗎？」阿壇的表情肉然可見地失落了下來。久美子卻聽出Rocky的話中之意，「她是無名街的人？」

　　白魔的首領微微頷首，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白色的晶體，放在了他們面前的茶幾上，「這東西，害我們店裡的姑娘吃了不少苦頭。」

　　久美子和新太郎早已知道SD卡裡的內容，看都不用看便知道他說的是Red Rum。

　　「確實，建在那裡誰也發現不了。不過起碼縮小了範圍。」她沉吟半晌，決定立即動身。

　　阿壇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想通了事情的關鍵，「總之，這件事情和山王沒有關系吧？」

　　見很久都沒人回復他，才轉頭看向久美子，但旁邊早已是空無一人。

　　……

　　「喂，你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金發的少年倚在鋼架搭成的簡陋床邊，看著正在取下紗布的智司，一副嫌棄的語氣。

　　「馬上。」

　　智司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TAKESHI沒想到他這麼爽快，表情有些尷尬，「我也沒趕你走的意思。」

　　他又怕智司誤會自己在挽留，補了一句，「要不Smoky會說我的。」

　　「不，我也打擾很久了。」

　　智司活動了一下胳膊，上面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但是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留下了很明顯的疤痕。

　　見胳膊並沒有異常，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近乎沒有的行李，將床給TAKESHI騰了出來，「多謝。」

　　少年悶悶地回了一句「不用。」

　　又猶豫半晌，還是衝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注意安全，拜拜。」

　　……

　　無人街占據了SWORD地區東南部的大片區域，其中能勉強住人的就只有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是搖搖欲墜的危房。

　　連日的雨終於停了下來。

　　太陽帶走了地上的一部分積水，將空氣變得潮濕而又悶熱，空氣中的酸腐臭味也愈發濃烈，即便是在這呆了近一周，智司也依舊無法適應。

　　他皺了皺眉，決定抄近道，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山王地區趕。

　　幾輛和環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跑車突然出現在了廢棄的廠房旁邊。聽到車輪碾過泥地發出的輕微聲響，智司本能地藏到牆後，悄悄觀察起來。

　　車的型號和車牌，他一眼便認了出來，不由得面色一沉。

　　很快，幾輛車停在了一個卷簾門前面，從門內走出了一名梳著短馬尾的男子，竟然是一直跟在Smoky身邊的紫苑。

　　「要是那家伙和家村會有關系，為什麼還會幫我？」

　　智司想不明白，也懶得多想，徑直跟上了紫苑和家村會的人。


第五十九章

　　幾人走進了一幢兩層樓的破舊廠房之中。

　　越是跟著往深處走，呼呼作響的風扇，排水溝裡刺鼻的氣味，越是讓智司覺得似曾相識。

　　他雖然至今沒有明白大原和九龍兩個組織是如何通過警方博弈的，卻也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進的羅千。

　　他握緊了拳，克制住自己想要衝出去質問紫苑的衝動，將自己藏在樓梯的拐角處，試圖偷聽幾人在說些什麼。

　　「最近的產量比之前少了一些啊，你們有好好干活嗎？！」家村會的人一把拽住紫苑的衣領，大聲質問道。

　　紫苑扯回自己的衣領，表情有些怨懟，小聲辯解道：「我們已經沒日沒夜在做了。」

　　「你還敢說話？」

　　那名男子正准備揍人，卻被一名像是干部的人給攔住了。

　　「你也體諒一下紫苑吧，一個人看著這個工廠也不容易。」說話的人一臉的慈眉善目，但他話鋒一轉，瞬間把紫苑嚇出了一身冷汗。

　　「畢竟再怎麼努力，不是給自己掙錢，對吧？」

　　紫苑猛地搖了搖頭。

　　這個叫川田的老頭，肯定已經猜到了自己偷偷把Red Rum拿出去賣的事情，雖然沒說破，卻已經在敲打自己了。

　　「偷點懶沒事，」川田拍了拍紫苑的肩膀，「下個月補上就行了，湊個整數，五千千克，沒問題吧？」

　　「這是根本做不……」

　　冰冷的匕首頂在了他的腰際，讓他瞬間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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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家村會的人徹底離開，智司才從陰影處走了出來，「Smoky知道嗎？」

　　紫苑冷冷地瞪了一眼智司，猛地甩開了他的手，「不關你這個外人的事。」

　　「那我去問他。」

　　說罷，智司轉身就往Smoky巡邏的區域走去。

　　紫苑大驚，匆忙攔住他，卻被智司反擰住了胳膊，不由得痛呼出聲。

　　「解釋清楚。」智司面無表情地威脅道。

　　等了半晌，見紫苑不願吭聲，他手上的勁更大了些。紫苑實在忍受不住，終於開口道：

　　「Smoky的病需要錢。」

　　「病？」智司突然聯想到Smoky時不時的劇烈咳嗽，松開了對紫苑的挾制，眉頭一皺。

　　「所以不要告訴他。」紫苑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胳膊，懇求道：「他把錢都分給無名街的其他人了，所以一直沒錢去看醫生。」

　　智司沉默半晌，面無表情地開口。

　　「他把你們當家人，這件事情他必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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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工廠的事情交代給了組裡的人，久美子正准備開開心心地當個甩手掌櫃，卻突然接到了自家兄長的電話。

　　她對正在點菜的雨宮廣鬥比了一個「隨便」的口型，摁下了接聽鍵。

　　「最近，橘哥有沒有聯系過你？」

　　「他為什麼要聯系我……」

　　久美子用濕巾擦了擦手，隨口反問了一句，突然想到些什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智司是不是出來了？」

　　聽到她的語氣變得異常關切，雨宮雅貴撇了撇嘴，用胳膊撞了一下弟弟，悄聲道：

　　「你說我是不是沒戲了？」

　　廣鬥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卻幫忙著打電話的久美子點了菜。這樣的差別待遇讓雨宮雅貴極其不滿，自言自語地嘟囔起來。

　　但久美子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凝重。

　　「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記得是半個月之前吧。」電話另一端的龍之介撓了撓頭，「橘哥原本跟誰打著電話，突然就斷了，還問我是不是信號問題……」

　　她攥緊了手機，嘴唇緊抿。

　　「也不一定是那家伙啦，我就是突然想到告訴你而已。」

　　「你怎麼不早說！」

　　久美子直接掛掉了自家兄長的電話，給橘健介打了過去，激動的情緒把正埋頭吃飯的雨宮兄弟兩人都嚇了一跳。

　　……

　　接通的「嘟嘟嘟」聲重復了許久，橘健介終於接了電話。

　　「竟然主動打電話給我，真是稀奇。」

　　久美子沒跟他客套，張口便是質問的語氣，「智司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電話那頭卻顧左右而言他，這讓她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握著電話的手也有些顫抖，低聲哀求道：「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呢？」

　　「這是組長的意思。」橘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還問你什麼時候打算回家。」

　　「我知道了。」聽出對方話中的敷衍之意，久美子語氣驟然冷了下來，「那你轉告他，見到智司之前，別想我回去。」

　　「我夾在中間也很為難，你為什麼就不能理解一下組長的想法……」

　　「那誰來理解我的想法啊？！」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雨宮兄弟看到她反常的樣子，不由得面面相覷。

　　電話那頭也聽出了她的情緒，沉默了半晌，終於妥協。

　　「真是輸給你們了。」橘揉了揉太陽穴，「上一次聯系到他的時候，他好像跑到無名街去了。」

　　久美子眼中閃過一抹狂喜，立刻站了起來，「那不是就在附近？」

　　「嗯，但是你要小心點，前段時間家村會從羅千弄出來了一個棘手的家……」橘的話沒說完，久美子早已掛掉電話，迫不及待地衝出店門。

　　看到桌上的餐盤絲毫未動，雅貴連忙起身追了上去：「喂！你去哪？！」

　　但他聽到只有模模糊糊的「無名街」三個字和一陣摩托的轟鳴。

　　……

　　傍晚的無名街，就像是一片鋼筋和混凝土構成的森林，多的是陽光照不到的陰暗之處。逐漸點燃的篝火和衣衫襤褸的住民，讓這個地方愈發地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

　　若是平時，她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間來無名街。但聽到智司的消息，她實在是按捺不住激動心情，只能冒這個險。

　　但接連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並未見過智司這個人，還讓久美子平白無故地損失了數張紙鈔。

　　夕陽逐漸西沉。

　　獨自一人在無名街裡穿梭的久美子，被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盯上了。

　　「果然應該白天再來嗎。」

　　她將手伸向了懷中的短刀，不著痕跡地加快了腳步。

　　幾名黑衣人迅速跟上了她，卻發現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前方建築物的拐角處，不由得面面相覷。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被從天而降的久美子打了個措手不及，被短刀劃破的地方瞬間血流如注。

　　「Doubt？」

　　被短刀比在頸間的黑衣人忙不迭點頭。

　　「明目張膽地綁人，太猖狂了吧。」她小聲抱怨著，突然一個側勾拳，擊中了黑衣人的太陽穴。

　　那人倒在了地上。

　　太陽已經完全消失在了建築物之後，本就陰暗的無人街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久美子自然也沒有注意身後悄悄接近的黑衣人。

　　就在那人即將用鐵棍砸向她的腦袋的時候，只聽見一道破風聲，那人的鐵棍「咣當」墜地。

　　久美子也立刻反應過來，一個側身，將已經繳了械的黑衣人壓制在地，拽著他的衣領，把他的腦袋狠狠地在地上撞了一下，才放心地站起來，看向來人。

　　借著月光，她勉勉強強看出那是一名衣衫襤褸，身材單薄的男子。

　　「Rude的人？」

　　那人沒有否認，腦袋似乎動了動，應該是點了頭。久美子看到他藏在袖中的鋼索，便知道剛剛是他幫了自己一手，輕聲道了謝。

　　也沒等她開口詢問，男子便伸手給她指了個方向，「那邊，很快就出去了。」

　　說罷，便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她只能嘆了口氣，環顧四周，確認無誤之後，才往男子給她指的方向邁開了腳步。所幸，她沒走多久，很快便能看見屬於現代社會的燈光，示意她馬上就能走出無名街了。

　　忽然，她聽到了雨宮雅貴的聲音。

　　「真是的，一聲不響地就跑了，晚上這一片可是很危險的啊！」

　　他像是老媽子一樣在久美子耳邊絮絮叨叨，「你飯都沒吃幾口吧？我讓廣鬥給你打包了。」

　　久美子不禁啞然失笑。

　　「知道了，煩死了。」

　　……

　　Rude的成員們聚集在無名街最高的建築物，一座鋼架水塔上，等待著首領的到來。

　　「Smoky，你剛剛去哪了？」

　　TAKESHI和其他Rude的成員們迎上了他，「家村會偷偷把Red Rum的工廠建在了我們的地盤上。」

　　先前搭救了久美子的那名瘦弱男子，正是Rude的首領Smoky。

　　聽到TAKESHI的話，他面色一凜，冰冷的視線投向了一臉心虛的紫苑。

　　「我們談談。」

　　站在一旁的智司雙手插在口袋裡，俯瞰著夜晚的無名街，聽著Rude的成員們商量如何處理Red Rum工廠的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智司正准備動身，金發的娃娃臉少年卻主動叫住了他：

　　「今天很晚了，明天再走吧。」

　　TAKESHI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你把錢都給我們了，出去也沒地方住。」

　　包括P在內的幾名Rude的成員都點了點頭。

　　智司還想推拒，TAKESHI已經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你想睡誰的床都可以，這種特權就僅限今天了。」

　　他眼裡終於閃過一絲笑意，剛想答應，但隱約之間，不知道聽見誰親昵地叫了一聲「小美」，本能地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但映入他眼簾的，只有兩輛揚長而去的黑色摩托。


第六十章

　　無名街的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出乎久美子意料地開啟了SWORD地區戰爭的序幕。

　　山王，鬼邪，白魔，甚至連首領剛出獄沒多久的達磨一家，一天之內全部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組織給砸了，無數人的電話打爆了她的手機，把她弄得焦頭爛額。

　　「Mighty warriors……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久美子掛斷了電話，狠狠地踹飛了腳邊的易拉罐，將視線投向了山王商店街的南面，衝天的火光和滾滾的濃煙，已經持續了一天一夜。

　　「不要有事啊。」

　　她握緊了拳，指甲幾乎陷進掌心的肉裡，卻轉身去往了與無名街相反的方向——集裝箱街。

　　……

　　久美子到達與西鄉約見的地點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張破舊的皮質沙發上，與一名身著紅黑棒球外套的男子不知道在談些什麼，見到久美子，他微微挑眉，衝她打了個招呼。

　　但那名棒球外套的男子卻皺著眉頭，迅速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那人是誰？」

　　「以前MUGEN的人，叫九十九。」西鄉給自己點了支煙，將煙盒往久美子的方向遞了遞，卻被她干脆地拒絕了。

　　「這次的事情，除了Mighty warriors和Doubt，還有誰在參與？」

　　西鄉往九十九離開的方向努了努嘴。久美子面色一沉，「他們什麼目的，背後該不會是九龍在動作吧？」

　　「所以說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啊。」

　　西鄉衝著她吐了口煙，濃烈的尼古丁味讓她眉頭輕蹙，在鼻前扇了扇。

　　「據我所知，Mighty warriors的成員都是小亞細亞出身，和Doubt一樣都是為錢賣命。要是後面沒有什麼勢力撐腰，他們才不會主動對SWORD出手。」

　　「你放心吧，」西鄉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件事情跟九龍沒什麼太大關系。」

　　久美子對他的話不可置否。

　　「我還不知道你是哪邊的人呢。」她用審視的目光掃了一眼西鄉，「你這樣的警察我可見得多了，兩頭拿錢，到頭來什麼事都不干。」

　　就算被她這麼說，西鄉也不惱，懶洋洋地將煙頭摁在身後的集裝箱上，「都是些小打小鬧，我也沒必要出手。不過你要是閑著沒事干，可以去幫個忙。」

　　說罷，他指了指不遠處，「你跟SWORD的那群小鬼關系還挺不錯的吧？」

　　久美子才驚覺附近竟然有打鬥的動靜。

　　……

　　本想找Mighty warriors和Doubt算賬的Rude Boys卻遭了他們的埋伏，陷入絕境。

　　留下殿後的Smoky被手握凶器的Doubt們團團圍住，看戲許久的劉龍人終於出了手。

　　久美子趕到的時候，Smoky已經被逼倒在地。

　　她不假思索地抽出短刀刺向劉龍人。聽見破空之聲，劉匆忙閃避，向旁退了幾步，手上的唐刀直指久美子。

　　「竟然是你？」

　　看到她，劉顯得有些詫異，語氣卻像是在和老友說話一般隨意，「好久不見了啊，大原小姐。」

　　看到他穿著黑衣，久美子原以為是Doubt的人，卻沒想到竟然是九龍組的劉，不由得暗罵起西鄉的不著調，試探道：

　　「你在這裡，是不是就說明……」

　　她「九龍組」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劉就迅速打斷了她，輕笑出聲：

　　「不要那麼緊張，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跟上面沒關系，是吧Ice。」

　　他話音剛落，久美子注意到他身後走出了一名皮膚黝黑，打扮嘻哈的混血男子。他寬大的外套下健碩的肌肉隱約可見，一看架勢便知身經百戰。

　　久美子自知不敵，笑著示起弱：

　　「對付SWORD的一群混混，用不著連雇佣兵都叫上吧？」

　　「只要你不出手，」劉把玩著手上的唐刀，余光撇向Smoky，「把這家伙交給我們就行。」

　　身後的Rude首領不適時地劇烈咳嗽起來，久美子不禁眉頭緊皺，握緊了手中的短刀。

　　Ice看到她警惕的動作，揉了揉後頸，不屑地輕笑出聲，摩拳擦掌道：「看來很快就能收工了。」

　　突然，一輛漆黑的摩托極速駛過，橫在了幾人中間。

　　——竟然是雨宮廣鬥。

　　見到熟悉的面孔，久美子松了口氣，忍不住開玩笑道：「該不會你也是被人雇過來的吧？」

　　但她突然想到這個可能性似乎並不為零，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

　　好在廣鬥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我找那家伙有點事。」

　　他面無表情地拉起了地上的Smoky，站到了看上去最強的Ice面前，擺出一副挑釁的姿態。她瞬間安心許多，走到Smoky身側，給他遞了一條手帕：「沒問題吧？

　　Smoky抹去嘴角的血跡，將手帕纏在手背的傷口上，回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迅速向劉的方向攻去。

　　那名叫做Ice的男子同廣鬥勢均力敵，而傷病在身的Smoky被劉手上的唐刀逼得節節敗退。久美子剛將幾名雜兵踹倒在地，就看到一陣刀光閃過，Smoky再次倒在了地上。

　　她連忙衝上去，架住了劉的唐刀。

　　「大原小姐，能不能不要多管閑事呢？」

　　見只差一步就能取了Rude首領的性命，劉不免有些焦躁，看向她的眼神也愈發冰冷起來。他的態度讓久美子心中不免升起一絲疑慮：

　　「區區幾塊地，不至於趕盡殺絕吧？」

　　但回應她的只有更加猛烈的刀光。她沒想到劉的刀法如此之快，本想拉開距離，卻不得不護著身後奄奄一息的Smoky。

　　忽然，她注意到了姍姍來遲的Rude援軍，用了渾身的力量，將劉向後逼退到集裝箱旁，短刀抵在他的頸間：

　　「快把Smoky帶走！」

　　眼看目標就要逃走，劉也顧不得留手，狠狠地踹開久美子，迅速追了上去，但Rude的人已經載著首領絕塵而去，而廣鬥見狀，也迅速對她使了個眼色，翻身上了車。

　　久美子強忍著腹部的鈍痛，狠狠地瞪了一眼劉龍人，迅速跟上了他們。

　　……

　　而此刻，在集裝箱街的另一側，雨宮雅貴正可憐兮兮地蹲在路旁，等著一個能夠載他去交通管理局的好心人。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弟弟的摩托駛過，卻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在見到久美子的時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衝到了馬路中間，攔在她的面前。

　　「小美，捎我一程吧！」

　　久美子一個急剎，車橫在了雅貴面前：「你的車呢？」

　　「被清障車給拖走了，」他撇了撇嘴，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卻又話鋒一轉：「你和廣鬥怎麼也在這裡啊？」

　　「說來話長了。」她一臉不耐，指了指自己的後座，「上來吧。」

　　「怎麼說也應該是我坐前面吧？！多不好意思……」

　　「別廢話了，我還趕著去病院呢。」

　　「欸？你受傷了嗎？嚴不嚴重？」

　　「再唧唧歪歪我就真的走了！」

　　……

　　跟著Rude回到無名街的雨宮廣鬥，靜靜地等著醫生替Smoky處理完刀傷，見他的傷已無大礙，終於放下了心，走到室外，撥通了給久美子的電話。

　　「在病院？沒事吧？」

　　聽到電話那頭吵吵鬧鬧的自家兄長，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邊馬上就搞定了，馬上去找你們。」

　　忽然，他注意到一名高大的男子從身後接近了他，迅速掛斷了電話，警惕道：

　　「你有事嗎？」

　　男子拉下兜帽，站在了廣鬥面前，目光炯炯，正是片桐智司。

　　「你認識久美子吧。」

　　廣鬥眉頭微皺：「那又怎樣？」

　　「她現在在哪？」

　　智司神情激動，忍不住又近了一步，就差掐著他的脖子逼問了。看到他這副架勢，廣鬥面露不虞：「為什麼我要告訴你？」

　　但他話音未落，智司已經拽住了他的衣領，臉上是隱藏不住的怒意，沉聲質問道：

　　「你跟她是什麼關系？」

　　「找茬嗎？」

　　廣鬥狠狠地拽回自己的衣服，拳頭砸向智司的臉頰，智司迅速閃身避過，用手臂擋住了廣鬥的另一拳，剛想提膝頂向他的腹部，但TAKESHI的呼聲讓他的動作猛然停了下來。

　　「拉拉被Doubt的人帶走了！」

　　「嘖，」廣鬥整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詢問的目光投向Rude的成員們，「Smoky醒了？」

　　聽到肯定的答復，他冷冷地瞪了智司一眼，跟著Rude們走進了室內。

　　……

　　靠在一旁的智司，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正在與Smoky交談的雨宮廣鬥，但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了什麼地方。

　　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跟橘說，想要跟久美子在一起。但時隔兩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遇到了些什麼人，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或許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也說不定。

　　他內心瞬間湧上一陣迷茫和絕望，長嘆一聲，轉身走出了屋子。

　　同Smoky說完了正事，廣鬥不著痕跡地往先前智司站的方向瞟了一眼，卻發現他人已經不見了，便將目光投向Smoky：

　　「那家伙，不是無名街的人吧？」

　　「你說智司？」

　　Smoky突然想到什麼，「今天幫了我的那個女人，好像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是你熟人嗎？」

　　聽到「智司」兩個字，廣鬥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對Smoky微微頷首，順便為自家兄長鞠了一把同情淚。

　　「你說的事情，我會做到的。」

　　說罷，便起身離開了屋子。


第六十一章

　　無名街和灣岸地區連接的南橋下，久美子靠在海堤的欄杆上，默默點燃了一根煙。

　　強烈的海風很快就讓她手上的煙燃盡，她不自覺地又點上一根，很快，煙盒便見了底。

　　「喂！你好歹是個女孩子，一天一包像什麼話！」

　　雨宮雅貴早就想奪過她手上的煙盒，但想到今天已經挨了無數次暴打，只能作罷。

　　他倒也不是打不過她，只不過礙於自己的原則，沒有出手。對方雖然也沒動真格，卻有幾分泄憤的成分在裡面，下手頗重。

　　久美子懶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把空煙盒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將視線投向遠處。

　　一陣摩托聲由遠及近，是姍姍來遲的廣鬥。

　　「辛苦了。」她給廣鬥拋過去一罐咖啡，「Smoky沒事吧？」

　　「為什麼你只給他買啊！」

　　雅貴對她的差別待遇頗為不滿，但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無視了他：

　　「沒什麼大礙，但是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情。Smoky的妹妹被Doubt的人給帶走了。」廣鬥頓了頓，「要是把她帶回來，那家伙會告訴我們大哥的線索。」

　　「你們兩個，沒問題吧？」久美子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雅貴，一臉擔憂，「Doubt和Mighty Worries正在聯手，背後可能還有別的勢力。」

　　「那邊交給其他人。」

　　「其他人是指？」

　　她驚叫出聲，「該不會是SWORD吧？我可沒聽說啊？！」

　　「你們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大哥和Smoky的妹妹會扯上關系，我可不想憑空多一個大嫂……」他的嘴被久美子手上的咖啡罐給塞住了。

　　久美子揉了揉又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也不知道後面是不是有九龍組的一份，萬一……」

　　「你要來嗎？」廣鬥直接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欸？」久美子瞪大了眼。

　　「來了不就知道了。」他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投進了垃圾箱，隨口說道：「說不定還能見到老熟人。」

　　久美子罕見地沒有理解廣鬥的話中的意思，但說話的人早已將自家兄長拖上了摩托，飛馳而去，只留下一陣摩托的轟鳴。

　　……

　　受了傷的Smoky，依舊起了個大早，他披著外套，輕松攀上了無名街的水塔，卻看到智司早已蹲在了那裡，看著集裝箱街的方向，怔怔出神。

　　他的外套早已經被晨露浸透，顯然已經在那裡待了許久。他看到Smoky，眉頭一皺：

　　「你傷沒好，別到處亂跑。」

　　「你沒資格說我。」Rude的首領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翻身躍上了欄杆，坐在屬於自己的最高點。

　　唯一能制得住Smoky的拉拉被Doubt帶走了，Rude Boys裡的人誰也沒辦法讓他老老實實養傷。但智司頗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沒打算攔。

　　Smoky卻反常地同他搭了話：

　　「你什麼打算？」

　　見智司久不做聲，他又補了一句：

　　「今晚，Funk Jungle。」

　　那是Mighty和Doubt的大本營，智司在之前Rude的會議上早已得知。他才恍然，脫口而出便是「你覺得她今晚也會來？」

　　但他話還沒說完，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個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不由得胸口一窒。

　　過了好一會，才悶聲道：「我有必要去嗎。」

　　「如果你覺得去了會後悔的話，可以不去。」

　　瘦弱的首領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堵在了喉嚨裡，智司匆忙把他從上面扶了下來，心中卻早已下定決心。

　　……

　　接連給眼鏡蛇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沒有打通，久美子幾乎要將手機屏幕給捏碎，不過好歹相良給她回了電話。

　　接聽鍵剛摁下，便是一片嘶吼和吵嚷還有卡車駛過的轟隆作響。久美子想都不用想，這家伙也已經在通往Funk Jungle的路上，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我可不是來聽你罵人的！」

　　電話那頭的相良猛似乎還挺興奮，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要是沒事我就掛了，還要開車呢！」

　　夕陽西沉，夜幕逐漸降臨。

　　她聽著電話裡的忙音，站在吊橋上，俯視著駛向Funk Jungle的SWORD的大軍，內心是崩潰的。

　　「居然向SWORD這群人挑釁，真不知道幕後的人腦子怎麼想的？」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跟關系好的幾家媒體先打個招呼，把手頭上的新聞稍微壓一壓，好到時候讓這場戰爭的熱度盡快降下去。

　　「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家伙整的這出，一定把他揍得滿地找牙！」

　　她最後往集裝箱街的方向看了一眼，握緊雙拳，翻身上了車。

　　……

　　而此刻的集裝箱街上，場面已經是如火如荼。

　　Mighty Worriers裡每一個人都是打架的個中好手，再加上Doubt的雜兵層出不窮，SWORD的聯合軍竟然陷入了劣勢，好在雨宮兄弟隨後趕到，不過片刻，就讓他們扳回一局。

　　劉龍人卻像是局外人一般，站在高處的集裝箱上，百無聊賴地俯視著打得不可開交的眾人。

　　突然，他感覺到頸邊一陣涼意，瞬間拔刀格擋。

　　只聽見「叮」的一聲脆響，唐刀和短刀的刀刃撞在了一起，甚至迸出了星點火花。

　　久美子被他的力道震得虎口有些發麻，忍不住退後了兩步，面色卻不顯，輕笑道：

　　「看得還真是專心啊，很有意思嗎？」

　　劉龍人熟練地挽了個刀花，假笑著同她寒暄起來：「最近經常能見到大原小姐呢，看來我倆還挺有緣。」

　　她暗罵了一句虛偽，斂去臉上的笑容，不再同他廢話，沉聲質問道：

　　「把事情鬧這麼大，你們究竟是什麼目的？」

　　「早就跟你說是拿錢辦事。」

　　劉龍人聳肩，指了指不遠處的建築物，「雇主就在裡面，不信你去看。」

　　久美子狐疑地眯了眯眼。

　　「九龍也任由你們這樣鬧騰，不怕再開發的事情泡湯嗎？」

　　「都是些小打小鬧，動動手指頭就壓下去了。」劉臉上笑意不減，「倒是沒想到大原小姐這麼愛多管閑事，安安靜靜地發你的財不好嗎？」

　　腦海中突然閃過了西鄉的話，久美子心中疑慮更甚，手上的短刀直指劉的鼻尖。

　　「比起發財，我更想滿足我的好奇心。」

　　聞言，劉臉上的笑容冷了幾分。

　　「也不一定要今天吧？不如約一個餐廳，我們好好聊聊……」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寒光一閃，久美子的短刀已經往他胸口劃去。劉早有防備，迅速側身避過，手上的利器毫不留情地斬向久美子。

　　只在一瞬，她便落下一縷長發。

　　「你這可不是想聊的態度。」

　　她面色微凜，迅速衝向前去。

　　劉沒想到她絲毫不懼，動作一滯，但久美子已經近了他的身，短刀刺向他的側肋。他連忙用刀抵住她的利刃，卻被她一腳踹中腹部，猛地退到了另一個集裝箱上。

　　劉強忍著腹部的鈍痛，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鞋印，「這麼記仇啊。」

　　「你說誰？」久美子明知故問。

　　但劉並沒有回她的話，似乎注意到什麼，無視了久美子，從集裝箱上一躍而下。

　　久美子也聽到周圍的歡呼聲，卻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到劉作勢要逃，匆忙從集裝箱上跳了下來，但劉已經先她一步跑到了遠處。

　　眼看著他就要逃之夭夭，而自己卻什麼都沒問到，久美子面色鐵青，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

　　但劉龍人卻遠遠地對她揮了揮手，笑著比了一個「再見」的口型，便消失在了四散而逃的人群之中。

　　只聽見一陣驚呼。

　　巨大的鋼架廣告牌從天而降，正正地砸向了她所站的位置，避無可避。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迅速將她撲倒在地，強壯有力的臂膀將她護得嚴嚴實實。

　　久美子大腦霎時變得一片空白。

　　就連廣告牌墜地發出的「轟隆」巨響也聽不到，只剩下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冰涼的、帶著鐵鏽味的液體滴落在她的額頭，而她身上卻連一絲擦傷也沒有。

　　她看不見男人的臉，卻早已知道對方是誰，充盈了整個眼眶的淚水瞬間決堤，混合著腥甜的液體，劃過了唇邊。

　　「……你是笨蛋嗎！」

　　她聲音帶著哭腔，早已抖得不成樣子，想要用力推開男人身上的鋼板，手卻一點使不上勁。

　　護著她的男人沒有應聲，只是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好在很快就有人給他們搭了把手，把壓在二人身上的鋼板給移開了。

　　「喂，小美！沒事吧？！」

　　看到她臉上的血跡，雨宮雅貴嚇了一跳，剛想走上去，卻被雨宮廣鬥拖到了遠處。

　　久美子眼前只剩下了智司的身影。

　　她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襟，早已泣不成聲。

　　「為什麼老是做這種傻事啊……」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智司空蕩蕩的胸口，瞬間被什麼填滿了一般，先前的痛苦和迷茫早已蕩然無存，用平生最為溫柔的聲音，安撫道：

　　「我沒事。」


第六十二章

　　此時此刻，久美子也顧不得幕後黑手是誰。她本想把智司帶去醫院，卻被他拒絕了。

　　好在智司並沒有真的被巨大的鋼板砸中，只是前額被地上的碎片給劃破，雖然看著嚇人，但傷口並不是很深。

　　看著近在咫尺的久美子，智司覺得恍如隔世。

　　她比兩年前還要瘦上幾分，原本圓潤的下顎線變得愈發明顯，手腕都不到他的一半粗，卻比兩年前多了一種成熟的氣質。

　　或許是因為剛剛才哭過，漂亮的眼睛裡帶了些血絲，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沒擦干的水跡，嘴唇也被咬得有些發白。

　　棉簽輕柔地劃過他的傷口，把他弄得有些癢，忍不住眉頭微皺。

　　「疼嗎？」久美子的手頓了頓。

　　他搖了搖頭，「不疼。」

　　「又騙人。」她卻認為他在逞強，顯得有些不高興，動作變得愈發小心，很快就幫他把藥給上完了。

　　趁著久美子將藥箱收進櫃子的時候，智司終於有機會觀察起她住了近兩年的地方。

　　屋子裡頗有生活氣息，客廳的沙發上堆著不少沒來得及洗的衣服，廚房卻干干淨淨，一看就知道極少做飯。

　　陽台上的煙灰缸早已裝滿了煙頭，旁邊還有不少空的易拉罐，清一色都是咖啡之類的提神飲料。

　　根本就沒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才這麼瘦。

　　智司胸口有些悶疼，正准備拉住久美子，卻看見她握著「嗡嗡」作響的手機走向陽台，緊緊合上了推拉門。

　　不一會，他便嗅到一股淡淡的尼古丁味，陽台上已經是煙霧裊裊，不由得眉頭緊蹙。

　　也不知道這麼晚，在給誰打電話。

　　智司心中多了幾分焦躁，抬眼看向陽台，卻只能看到久美子的背影。

　　她隨意地倚在欄杆上，簡單的黑色吊帶包裹著曼妙的身軀，顯得腰肢不堪一握。黑色的長發繞過纖細的後頸，披散在一側的肩頭，襯得皮膚愈發白皙發亮，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玫瑰。

　　想要抱住她的欲望愈發強烈，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玻璃門的後面，距離她不到一尺的地方。

　　久美子注意到了他，愣了幾秒，迅速掐滅了手上的煙，把滿滿當當的煙灰缸往角落裡藏了藏。

　　「抱歉，我還有點事，」她指著手上的電話，「水應該放好了，你先去洗澡吧？」

　　本想伸出的手僵在了原處。

　　他悶悶地「嗯」了一聲，斂去了臉上的情緒，轉身走向了浴室。

　　……

　　掛掉了自家大哥打來的電話，久美子將自己掛在陽台的欄杆上，深深地嘆了口氣，等到身上的煙味散盡，才轉身回了房間。

　　沙發背上掛著屬於智司的衣服。

　　她依稀能辨認出，那是很久之前兩人一起買的，現在已經被洗得有些褪色，袖口早已脫線，衣領也起了球。

　　兩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智司回到她身邊，卻沒想到他就這樣出現，甚至又一次為她受了傷。

　　想到這，她鼻尖再次湧上一陣酸意，將衣服捏在手裡細細摩挲著。

　　衣服胸前的口袋裡，掉出了一張硬卡片。

　　——那是屬於自己的學生證。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再次泛起波瀾，淚水瞬間湧上眼眶。

　　「笨蛋智司……」

　　倏地，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環住了她，帶著濕潤的水汽和沐浴液的香，粗糲滾燙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拭去了上面的水跡。

　　「為什麼又哭了？」

　　看到她的淚水，智司的胸口便像針扎一般，語氣也多了幾分無奈和懊惱。

　　「才沒有。」

　　她吸了吸鼻子，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輕推了一下他，卻被一股更大的力量狠狠地摁進了懷裡，仿佛要把她的身體揉碎一般。

　　「怎麼搞的，這麼瘦。」

　　他沉聲質問著，還將鼻尖湊近了她的耳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頗為不滿道：「還抽那麼多煙。」

　　「抱歉，」她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般，語氣也變得有些委屈，「我馬上去洗……」

　　說著，再次推了推智司。

　　接二連三地被推開，又聯想到先前的態度，智司面色愈沉，環住她的手勁又大了幾分，「你該不是想逃跑了吧？」

　　久美子瞪大了眼。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啞，「要是後悔的話……」

　　但話沒說完，兩片柔軟溫涼的唇瓣覆上了他的唇，輕柔地舔舐著，又賭氣似的，重重地咬了一口。

　　「別說這種傻話，」她聲音很輕，還有帶著些哭腔，「我沒後悔過。」

　　懷中的真實觸感和唇上的一陣鈍痛，讓智司心中所有的不安和迷茫瞬間消失殆盡，空蕩蕩的胸口像是被填滿一般，心髒也變得柔軟萬分。

　　看著懷裡淚眼朦朧的久美子，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欲望，俯身含住了她的唇，將其拆吃入腹，吞噬殆盡。

　　……

　　兩人翻來覆去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雖然早已精疲力盡，久美子卻依舊迎合著智司，直至每一寸肌膚都留下了屬於他的痕跡，兩人才停了下來，此時天色已近破曉。

　　智司終於將朝思暮想的人緊緊擁在懷裡，沉沉睡去。

　　再一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

　　身下的床單早已換上了新的，地上的一片狼藉也被收拾得干干淨淨。久美子看著躺在自己身側的男人，無奈道：「你哪來的精力啊。」

　　話一出口，就是一片沙啞。

　　智司一臉關切：「要喝水嗎？我給你倒。」

　　她軟綿綿地應了一聲，在他頰上啄了一下。喝了水，久美子徹底清醒了過來，卻依舊躺在床上不肯動彈，還時不時用手揉捏著智司身上的肌肉。

　　被她撩撥得又有抬頭的趨勢，智司一把抓住她亂動的手：「還有力氣？」

　　「現在肯定比不過你，但是過個十年可就說不定了。」她雖然嘴上逞強，但有氣無力的樣子卻沒什麼說服力。

　　智司啞然失笑，威嚇似的，在她的肩頭輕輕地咬了一口，「不可能，我一直都有在鍛煉。」

　　迫於他的淫威，久美子只能乖乖地收了手，卻又開口問道：「要不要換個大床？」

　　現在的床是單人的，智司不得不將她整個人團在懷裡，才能勉強擠下兩人。但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還把她的身體拉得更加貼近自己。

　　對智司的想法心知肚明，久美子笑得一臉狡黠，順勢環住他的腰。

　　「但是衣服，手機這些還是要買的，」她雖然是一副正經的語氣，手也老老實實地纏在智司的腰上，腦袋卻不停地蹭著他的胸口，把他弄得心癢萬分。

　　「對了，還有代步車……」

　　「不用，」智司一個翻身，再次壓住了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間，低聲說道：「我哪裡也不去。」

　　感受到他又有抬頭的趨勢，久美子終於慫了，小聲抱怨道：「我請了一周假，今天就放過我吧。」

　　聽到智司低笑的「嗯」聲，她剛想松一口氣，卻再一次被他的吻徹徹底底給淹沒了。

　　……

　　沒日沒夜地纏綿了好幾天，智司終於放了久美子一條生路。她被折騰得徹底沒了脾氣，躺在床上根本睜不開眼，而始作俑者卻依舊起了個大早。

　　他剛剛衝完澡，從浴室裡走出，便聽到門鈴響起。

　　門外那人似乎挺著急，摁了一次，見沒人立即開門，又連著摁了許多次。

　　智司蹙額，用浴巾擦了擦頭發，隨意地圍在腰間，徑直走向了玄關。

　　門外是一張他有過一面之緣的臉。

　　他眉頭愈緊，「你來干什麼？」

　　雨宮廣鬥抱著胸，嘴裡銜著根煙，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智司，看到他身上淡淡的指甲印和咬痕，輕嗤出聲。

　　智司鼻子靈，竟然發現煙的味道跟久美子抽的有幾分相似，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有話快說。」話音還未落，他作勢就要合上門。

　　靴子的鞋尖頂在了門縫間。

　　「注意下你的態度。」廣鬥扒開門，從上衣的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摁在了智司的胸口，「點一下。」

　　「這是什麼？」

　　因為嘴裡叼著煙，廣鬥的聲音有些含糊，但智司還是隱約能聽到「房租，三個月」幾個字，眉間的褶皺淡了幾分，「要我叫她嗎？」

　　「你清楚就行了。」廣鬥白了他一眼，將煙吐向另一側，神色不耐。

　　智司徹底放下了心，當著他的面清點了房租，冷道：「以後轉賬吧，沒必要專門跑一趟。」

　　回給他的只有一聲輕哼和一個冷漠的背影。

　　……

　　但就在當天下午，久美子就被一通電話給叫走了。她匆匆給自己套了件衣服，囫圇吞棗地解決了午飯，臨走之前，還不忘給智司的口袋裡塞了張銀行卡。

　　「抱歉，手機你只能自己去配了。」

　　「你去哪？」

　　智司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眉頭微皺。

　　「山王那邊說是有九龍的消息，」她踮起腳，安撫似的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我就去一趟，馬上回來。」

　　說完，她便拉開了智司攥著她的手，毫不猶豫地轉身出了門。

　　聽到樓下傳來的摩托發動的聲音，智司攥緊了口袋裡的銀行卡，面色愈沉。


第六十三章

　　久美子馳車趕到洋食屋ITOKAN的時候，雨宮兄弟和山王聯合會的幾人，正圍坐在阿登和古野旁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內容，面色凝重。

　　她推開門，也沒客氣，隨意找了個空位坐下，對阿登和古野抬了抬下巴。

　　「說明一下。」

　　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雨宮廣鬥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卻也沒問什麼。就連雅貴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屏幕上。

　　「等會，現在忙著呢。」

　　同久美子早已認識，古野也懶得同她打招呼，指尖在鍵盤上飛舞，隨著一聲清脆的回車，U盤的加密被破除了。

　　久美子也湊近了屏幕，余光只是輕輕一瞥，便知道裡面裝的東西是如何驚天動地，眼睛眯了眯，面色微沉。

　　「這U盤是怎麼來的？」

　　她看向人群中那個唯一陌生的女孩。

　　女孩名叫愛華，看著似乎比她小上幾歲，站在雨宮雅貴的身旁，攥著自己的衣角，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阿登好心地替她解釋道：

　　「這裡面彙總了九龍賄賂過的高官和政要，就連金額和交易的時間地點也寫得清清楚楚，還有不少照片，證據確鑿。」他頓了頓，看向那個女孩，「成瀨先生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愛華想起了傷心事，死死地抿住了下唇，半晌，重重地點了點頭，「爸爸就是因為這個被上園會給盯上的。」

　　她話一出口，久美子瞬間了然，看向雨宮兄弟兩人：「你們大哥也跟這事有關系？」

　　還沒等他們開口，古野突然摘下了掛在頭上的監聽耳機，一開口就是 「尊龍那家伙，好像在小亞細亞地區花大價錢買了槍，說是要同上園會做什麼交易。」

　　「交易？」久美子挑眉，「拿這個U盤？」

　　「你監聽他了？」雅貴急道：「有沒有具體一點的位置？」

　　聽到「買了槍」幾個字，愛華腳下踉蹌，就要往外衝，廣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待在這。」

　　說完，同自家哥哥交換了一下眼神，瞬間達成共識。

　　「但是……」愛華還在擔心。

　　「你放心，我們會把他帶回來的。」雅貴按住了女孩的肩膀。

　　「上園會手上可是有槍的。」

　　久美子一開口，就給兄弟倆潑了冷水，「你們倆是打算跟你們大哥一起送死嗎？」

　　像是印證了她的話，阿登又補了一句，「剛剛聽家村會的販子說，上園會好像也入手了大批的槍支。」

　　「那你說該怎麼辦？」暴脾氣的廣鬥將拳頭重重地捶在桌上，瞪了她一眼：「這是唯一能見到大哥的機會了。」

　　覺得他有些沉不住氣，久美子抿了口水，神色淡淡：「所以要弄清楚上園會有多少人手，在哪裡交易……」

　　「那樣人都沒了！」

　　被打斷讓久美子覺得有些不爽，回瞪了廣鬥一眼，也不再說話，垂下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雅貴安撫地拍了拍弟弟的肩，看向她，「小美，愛華能不能先麻煩你照顧一下？」

　　「憑什麼？我沒那個閑工夫。」她眉頭愈緊，大拇指往眼鏡蛇的方向比了比，「你讓他幫你。」

　　眼鏡蛇欣然同意，「剛好還了之前的人情了。」

　　「我本來也沒有借你人情的打算。」

　　說完，雨宮雅貴衝著兩人笑了笑，拉著廣鬥轉身離開了ITOKAN。

　　但二人走後沒多久，久美子似乎想到些什麼，表情陡然一變，眼皮突突地跳起來，心裡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眼鏡蛇也看了出來，目光投向她：

　　「你什麼打算？」

　　放下手中的水杯，久美子嘆了口氣，說出自己的顧慮，「先不提U盤的事情，小亞細亞是上園的地盤，肯定是有備而來，他們怕是凶多吉少。」

　　「那兩個家伙可是很強的。」眼鏡蛇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眉間的褶皺也泄露了他的擔憂。

　　愛華聽到兩人的對話，更是泫然欲泣，輕聲確認道：「他們會把尊龍帶回來的吧？」

　　她敷衍地「嗯」了一聲，手指輕擊著桌面，沉吟半晌，在阿登和古野耳邊囑咐了幾句，同山王的人道了別。

　　……

　　「西鄉嗎？我手頭上有九龍的大把柄，能不能幫個忙？嗯，就是今晚。」

　　久美子出了ITOKAN，立刻給警察署的西鄉打了電話，但沒說幾句，她臉色就變了。

　　「什麼叫善後可以，借人不行？」

　　聽著西鄉在電話裡的說辭，久美子忍不住將眼前的石子踢到遠處，怒道：

　　「吃了我們那麼多好處，不就是想讓你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的嗎？」

　　見對方不以為然，久美子只能頂著一肚子氣，狠狠地掛了電話，靠在了路邊的欄杆上，給自己點了根煙。

　　倏地，她被一只強壯的手臂勾住了肩膀。銜在口中的煙也被那人奪了去，掐熄丟掉一氣呵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侵略性滿滿的深吻。

　　還沒來得及吐的煙不敢渡給他，久美子只能被迫吸了回去，喉嚨受了刺激，猛地咳嗽起來，眼裡也帶了些水光，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智司的胸口。

　　「搞什麼啊，突然。」

　　平白無故地挨了兩拳，智司顯得有些委屈，等著久美子的咳嗽平復下來，他一手拽住了她的胳膊，一手環著她的腰，把她再次拉進了懷裡，滾燙的舌長驅直入，撬開了她的牙關，纏住了她的。

　　良久，唇分。

　　「你怎麼在這裡？」

　　「這話該我問你吧。」

　　兩人的聲音都帶著些啞，久美子是嗆的，而智司眼裡已然帶了些火。

　　「回去？」

　　聽到他的話，大腦本已經化作一團漿糊的久美子瞬間清醒了。她在智司的胸口戳了戳，眉頭輕蹙。

　　「抱歉，今天還有點事。」

　　說完便打算推開他。

　　智司沒給她機會，手臂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腰，還順手將久美子臨走之前給他的信用卡塞回了她的衣領，咬著她的耳朵，沉聲道：「先借著。」

　　隔著綠化帶，她看到了停在自己車旁的一輛粗獷的Road King。車的前燈罩比她的大了一圈，車尾帶了兩個純黑的邊箱，體積直接變成了自己那輛的兩倍，發動機更是同系列中排量最大的。

　　「沒買手機？」估算了一下車的價格和卡裡的余額，久美子愈發無奈。

　　「我跟你一起。」

　　看到智司理直氣壯的樣子，她啞然失笑，狠狠地揪了下他腰上的肉，「叫你亂花錢。」

　　智司吃痛，發出一聲悶哼，摁住了她的手，直視她的眼睛：「先辦正事吧，回家了隨便你掐。」

　　對方的眼神不容她拒絕，久美子抿了抿唇，小聲抱怨道：「知道了，走吧。」

　　她再次看了一眼智司的新車，指著邊箱，「剛好幫我裝點東西。」


第六十四章

　　看著久美子毫不客氣地把一堆危險物品塞進自己的摩托邊箱，智司沉默半晌，一把摟住了她的腰：「你沒少干這種事吧。」

　　「沒辦法啊，對手可是九龍。」

　　她順手給智司遞了一個黑色的面罩，「待會進去別暴露了身份，組裡不想跟九龍正式開戰。」

　　智司摩挲著面罩的布料，看了一眼邊箱裡的那些東西，顯然已經把「開戰」倆字寫得明明白白。

　　像是看出他的顧慮，久美子勾了勾唇角。

　　「沒事，西鄉說會幫忙善後的，責任都推給雨宮家的三兄弟就行。」

　　說完，她正想把面罩往頭上戴。

　　智司陡然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唇抵著她的額頭：「一個人少做這種危險的事。」

　　「這不是有你在嗎？」

　　她眉眼彎彎，把面罩從智司手上接過，順手也給他戴上了，還踮起腳尖，隔著面罩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趕緊吧，再晚的話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

　　聽阿登和古野監聽到的消息，雨宮兄弟的大哥尊龍似乎被叫到了Eliquis。

　　那是一座殖民地時期建造的教堂，年久失修，牆壁也早已泛黃，上面裝飾的雕像卻還威嚴依舊。道路兩旁還種植著頗具小亞細亞風格的棕櫚樹，大片的樹葉隨風搖曳，電閃雷鳴，預示著即將有一場暴雨。

　　智司和久美子兩人驅車趕到的時候，已經入了夜。

　　門口停著一輛純白的悍馬H3，上面雉津的車牌暗示了車主的身份。屬於雨宮兄弟的摩托也停在附近，幾名身著白西服的上園會成員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真是有錢。」

　　久美子小聲抱怨著，還順手撿了兩把槍，轉頭對拎著大包小包的智司輕聲催促道：

　　「槍口還熱著，他們剛來沒多久，還來得及。」

　　回應她的是一個溫柔的鼻音。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

　　來到九樓樓梯口的時候，久美子打量了一下建築的構造，拉住了智司的衣袖。

　　「我們去上面。」

　　雨宮尊龍正在同上園會的人對峙。

　　他站在純白的神父像前，面無表情地高舉著U盤，早已趕到的雨宮兄弟也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從智司和久美子所在的位置向下看去，所有人一覽無余。

　　這正中她的下懷。

　　趁著上園龍臣說話的間隙，兩人打開了所有的汽油罐，沿著牆壁緩緩地倒了下去。

　　「馬上就要下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點燃，」她眉頭微皺，輕輕晃動著手上的噴霧殺蟲劑，順手給智司遞了一把打□□，「以防萬一。」

　　「我來拿吧，這個危險。」

　　智司話音未落，雨宮尊龍把U盤往上園龍臣的方向丟了出去，從身後掏出了槍。

　　「管不了這麼多了。」

　　久美子迅速把所有汽油罐踢到樓下，「點吧。」

　　伴隨著「突突」槍響，她手上的噴霧化作一條火蛇，沿著牆壁上的汽油，攀上了上園會成員的衣角。不知道是誰的槍打爆了汽油罐，大火瞬間蔓延了整個九層。

　　雅貴和廣鬥都驚呆了。

　　「還愣著干嘛，趕緊救人啊。」

　　久美子也沒管樓下的人聽不聽得見，甩下一句話，便拉著智司往樓下跑。

　　拉了人擋槍的上園龍臣雖然毫發無傷，但手下卻折損大半，USB也不知所蹤，瞬間暴跳如雷。

　　手臂被擊中的雨宮尊龍也被雅貴和廣鬥拉到了牆後，濃濃的黑煙阻擋了上園會成員的視線，勉勉強強逃過一劫。

　　「剛剛……是小美的聲音嗎？」

　　雅貴皺著眉同廣鬥確認，沒等廣鬥回復，一個栗暴已經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我還真沒見到拿著一把槍就敢跟幾十把對射的蠢貨，」她瞪視著尊龍，「真不愧是一家子。」

　　尊龍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也沒管汩汩流血的手臂，「上園龍臣死了嗎？」

　　明明救了他的命卻是這個態度，智司皺了皺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活得好好的。」

　　「先走吧，等會他們就追上來了。」

　　久美子安撫地拽了拽智司衣袖，但話沒說完，就被他一把抱住，拉到了牆後。

　　只聽見一陣槍響，上園會的人泄憤似的瘋狂往他們的方向射擊，也不管牆後有沒有人。

　　看到上園龍臣的背影，雨宮尊龍一臉不甘，想要跟上去，卻被廣鬥一把拽住了胳膊，但雅貴已經冒著槍林彈雨，往樓下的方向一躍而下。

　　「不要命了嗎！」

　　久美子暗罵出聲，想要探出頭，卻被智司的手死死地摁在懷裡，「小心。」

　　聽到槍聲愈來愈近，久美子看了一眼負傷的尊龍，嘴唇緊抿：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得干掉他們。」

　　「那你掩護我。」

　　智司說完，迅速朝著上園會的人衝了過去，掰住最近那人的手腕，一拳頭砸上了那人鼻梁。久美子也毫不猶豫地掏槍上膛，對著遠處的人開了火，很快就將殿後的幾人全部放倒了。

　　她正想松口氣，卻聽到尊龍一聲驚呼。

　　另外一名手持機關槍的白衣男子從他們的側面的建築物裡走了出來，衝著他們的方向掃射，火力之大，甚至可以把牆壁給擊碎。

　　「別管我，快跑啊！」

　　久美子衝著打算回頭的智司怒道，自己也朝著室內的方向俯身狂奔。

　　掃射的男人背了不少彈夾，絲毫不給他們喘息的時間，她只能同尊龍和廣鬥一起藏到了神父像之後。被大火燒過的石膏甚至不如牆壁，很快就轟然倒塌。

　　「早知道就不該來。」

　　她扣動了一下□□的扳機，裡面早已沒有子彈，面色愈沉。

　　倏地，尊龍舉槍站了起來，一臉毅然。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只聽見數聲槍響，室內突然安靜了下來，逐漸降下的雨水澆熄了燃燒的火焰，那名手持機關槍的男子也倒在了地上。

　　「沒事吧？！」

　　智司丟掉了□□，從高台上躍下，把久美子一把攬入懷中。

　　她輕輕搖了搖頭，雙手纏上他的腰，腦袋在胸口蹭了蹭，「剛剛嚇死人家了。」

　　尊龍看著躺了一地的上園會成員，臉上滿是茫然。他本就抱著必死的覺悟，卻沒想到被旁邊的一男一女給救了回來。

　　道謝的話還沒出口，臉上突然挨了廣鬥的一拳，腳下一踉蹌，也倒在了地上。

　　「是誰叫我們不要報仇的？！」

　　「他還受著傷，趕緊去醫院……」

　　久美子好心地出聲提醒，卻被智司一把扣住下顎，啞著嗓子，「別管了，回家吧。」

　　雨愈下愈大，順著智司的額頭淌到了脖子，滑到胸口，消失在衣襟處，只留下了一團深色的水跡。

　　她眼中瞬間沒了別人，咽了咽口水，「待會要不要一起洗……」

　　話沒說完，人已經被智司打橫抱起。

　　……

　　聽到雨宮家的三兄弟把上園會給揣了的時候，久美子正縮在沙發上，寫著教授布置的課程報告。

　　她穿著真絲的吊帶睡裙，纖細白皙的小腿搭在沙發的扶手上，如墨的長發被隨意挽起，偶爾有幾根從耳際垂落，遮住了肩上的吻痕。

　　智司端著咖喱從廚房走出，剛好看到她單手握著電話，肩帶滑落手臂，胸前的雪白若隱若現，不由得喉嚨一緊。

　　但他還是克制了一下，低聲提醒道：

　　「久美子，吃飯了。」

　　她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對著西鄉敷衍幾句，很快掛斷了電話，順手把肩帶拉了拉，坐到餐桌前，心情頗佳。

　　「雖然這回九龍沒傷筋動骨，也該頭疼一陣子了。」

　　但智司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她精致的鎖骨所吸引，滿腦子都是想在上面留下牙印的欲望。

　　見他有些心不在焉，久美子有些不滿，餐桌下的腳輕輕踹了一下他的膝蓋，「你想什麼？」

　　智司眸色一暗，迅速拽住了她的腳踝，粗糲的手指撫上了她的小腿。根本不用他回答，久美子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又羞又惱。

　　「家裡的安○套都用完了。」

　　絲毫沒領會她話中的拒絕之意，智司迅速穿上外套，「我馬上去買。」

　　可是一推開門，就看到成瀨愛華正准備按響他們的門鈴，雨宮家的三兄弟也縮在後面，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

　　智司的臉色瞬間就不好了。

　　「什麼事？」

　　「他們想來登門道謝，不好意思按門鈴。」愛華往身後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把雨宮兄弟給出賣了。

　　尊龍別開了腦袋，廣鬥也輕嗤出聲。

　　只有雅貴吸了吸鼻子，「你們家的咖喱好香啊！」

　　久美子聽到門外的動靜，「誰？」

　　智司剛想開口，雅貴已經把腦袋探進玄關，「小美，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

　　想到自家女朋友香肩半露的誘人樣子，智司猛地摁住了雅貴探進玄關的腦袋，把他給推了出去，咬牙切齒道：

　　「我們已經吃過了。」

　　「那要不改天約個時間？」雅貴不死心。

　　「小事情，沒必要。」

　　智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還對著屋子裡的久美子補了一句：「你不用出來，他們馬上就走了。」

　　尊龍和廣鬥瞬間意會，臉上浮上些許笑意，拍了拍雅貴的肩膀。

　　「改天吧，他們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說完，便拉著一臉迷茫的雅貴離開了他們家，留下怔在原地的智司，耳根微紅。


第六十五章

　　「小美，雖然我很感激你幫我們救了大哥，但是USB我還是不能給你。」

　　雨宮雅貴坐在久美子對面，收斂了往日的不正經，一臉嚴肅。尊龍、廣鬥和智司坐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另一桌，相顧無言。

　　「為什麼？」久美子皺眉，「沒辦法相信我嗎？」

　　「不是這個意思，」雅貴撓了撓頭，「去找上園會之前，我交給另外一個家伙保管了，他現在還在國外……」

　　「那個叫琥珀的？」她眼神愈冷，「給海外黑手黨賣過命的家伙？」

　　雅貴還想解釋些什麼，廣鬥已經走了過來。

　　「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摧毀九龍。」

　　「這點我們是一樣的。」

　　「但是你不希望再開發計劃終止吧？」廣鬥一語中的，「USB給了你，你能保證不轉手就把它交給警察？」

　　「西鄉那家伙可以信賴。」

　　「誰知道呢。」

　　他話一出口，久美子便知道這次是徹底談不攏了，發出了一個冷冷的鼻音，「就算你們曝光了，也不會影響再開發計劃，頂多換一個負責人而已。」

　　她將被子裡的水一飲而盡，又補了一句，「不久之後，九龍的人肯定就會找上你們，為這個賠上性命不值當。」

　　說完，她看了一眼智司，便離開了咖啡廳。

　　智司連忙追了上去，臨走之前還收到了尊龍和雅貴的一個歉意的眼神。

　　走出咖啡廳的久美子，手立刻伸向了口袋，開始摸索起煙和打火機，但找了好一會也找不到，便一把揪住了智司的衣領。

　　「沒收了。」他面不改色。

　　本就煩躁的久美子胸口愈發地悶堵，還伴隨著陣陣頭疼，語氣也冷了下來。

　　「給我。」

　　「不給。」智司皺眉。

　　她本想揮拳砸向智司的胸口，出手的時候卻又克制住了，變成在他胸前狠狠地撓了幾下，不痛不癢。

　　「不給就不給吧。」

　　語氣嬌嗔還帶些不滿，再配合著手上的動作，殺傷力十足。智司眸色愈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摁在懷裡，試圖含住她的唇瓣，卻被久美子無情地推開了。

　　「我也不給。」

　　智司眉頭一皺，頓時體會到了她那種煙癮犯了的感覺。

　　……

　　SWORD結盟失敗的事情，在久美子意料之中。別說其他人，光是一個日向眼鏡蛇就搞不定。但她沒想到的是，最先開口拒絕的竟然是白魔的Rocky。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相良打了個呵欠，「村山那家伙倒是挺樂意結盟的。」

　　說完，曖昧的目光掃向對桌的兩人，最終停在了智司的頸側，嘖嘖出聲。智司雖然面色不顯，但耳尖泛了些微紅，把上面的痕跡用衣領藏了藏，一副趕人的語氣。

　　「你不是還要打工嗎？」

　　「喂喂，那麼久不見，也不願多敘敘舊。」

　　「舊什麼時候都可以敘。」智司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久美子。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抬起頭，「抱歉，要不你們先聊，我出去打個電話？」

　　看出她有事，相良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態度，很快就同兩人到了別。

　　直到老友消失在道路盡頭，智司才將目光轉向剛剛掛斷電話的久美子，一臉關切：「怎麼？」

　　「羅千又出來了一堆棘手的人物，」她斂去臉上的笑意，「包括蘭丸。」

　　被關進羅千的家伙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各個好勇鬥狠，陰險狡詐，他在裡面呆了兩年，對此心知肚明。一想到那群瘋子出了獄，保不准就會找上他，智司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橘哥說了什麼了？」

　　「你還挺聽他話的，」久美子面露不滿，白了他一眼，「明明遭了那麼多罪。」

　　聽出她是再為自己不平，智司眼中的冷意頓時化成一汪柔情，輕撫她的長發，「他也幫了我很多。」

　　回給他的是一聲悶悶的輕哼。

　　半晌，她嘆了口氣，把一台嶄新的手機塞到智司手中，「他說有事想叫你去辦。」

　　……

　　亮黑色的重型機車停在了Funk Jungle的巨大標示牌前。智司摘下頭盔，從邊箱裡拎出一個巨大的手提箱，手臂緊繃，肌肉的線條立顯。

　　這是智司第二次來灣岸地區。

　　數月前的集裝箱大戰便是第一次，那時候他還沒有仔細觀察這個地方，卻沒想到這裡已經大變樣。

　　巨大的霓虹燈上的幾個字母閃著猩紅的光，隱藏在滿是塗鴉的集裝箱和鐵絲網之中，隔著數百米便可以聽到躁動的音樂和強有力的鼓點，門口不斷交替閃爍的射燈讓他眼睛發疼，不由得皺起眉。

　　這是Mighty Worries開在灣岸地區的夜店，對所有人開放，連身份證都不需要便可以隨意進出，可見Mighty的自負。

　　他在門口佇立半晌，提著手提箱，大步走了進去。

　　舞池裡滿是瘋狂扭動身體的男男女女，空氣渾濁，布滿煙酒的味道。衣著暴露的妖艷女子見到他便像盯上了獵物的野狼似的，兩眼放光，往他精壯的胸膛上靠去。

　　他厭惡地皺了皺眉，毫不憐香惜玉地避開女子，將視線投向了閣樓。

　　Mighty的干部們齊聚一堂，剛剛打開香檳，似乎在歡迎他的到來。

　　不過他並沒有那麼自作多情，因為余光看到了不止一個的熟悉身影。

　　金發的傑西頂著一身張揚的豹紋皮草，吊兒郎當地坐在黑色的沙發上，晃蕩著腳上的布鞋，儼然已經把Funk Jungle當成自己的地盤。

　　宛若巨人的For也站在旁邊，注意到了智司，表情頓時變得凶惡猙獰，滿是敵意。

　　「也是你的熟人？」

　　Ice坐在沙發的正中間，衝著傑西挑眉。

　　傑西晃了晃手上的香檳，「現在想加入我們未必晚了些吧，智司？」

　　他話沒說完，For的拳頭已經迎面而來。智司早有防備，高舉手提箱擋住了他的拳頭，又迅速轉身，胳膊肘撞向For的側腹。

　　見到同伴被揍，旁觀的Mighty不為所動，甚至發出一陣叫好。

　　智司不禁蹙額。

　　在羅千刑務所裡，拉幫結派是常有的事。弱者不抱團就活不到服刑期滿，而強者更是借此機會發展勢力，謀取利益。

　　對當老大早已沒了興趣的智司，出手揍人都是隨心所欲，儼然成了羅千裡的怪胎。

　　不少幫派向他拋出橄欖枝，視他為眼中釘，他都不為所動，唯一覺得棘手的便是傑西和他手下的幾個人。

　　不過他雖然在獄中同For結了梁子，但深知對方本性並不壞，沒有下死手，用手提箱連著接了他幾拳。

　　漸漸地，旁的歡呼聲變弱了下來，似乎是覺得沒什麼意思。

　　「For，夠了。」

　　傑西掏了掏耳朵，斂去臉上笑意，站了起來：「連架都不知道怎麼打了嗎，智司？」

　　聽出他話中的挑釁之意，智司微慍。

　　「我是來跟你們談交易的。」

　　「哦？我還以為你是被可愛的女朋友給榨干了呢。」他話音未落，比先前重上百倍的拳頭擦著傑西的鼻梁而過，逼著他向後退了兩步。

　　興致缺缺的Mighty們再次被吸引，甚至還有人吹起了口哨。Ice也從沙發上直起了身，雙手交叉，臉上滿是戰意。

　　「你也太好懂了吧。」

　　傑西把帆布鞋的鞋跟勾了起來，走向一旁的空地，對著智司勾了勾手。

　　拳頭瞬間砸向了他的右頰。

　　他閃身避過，迅速回了智司一個上勾拳，卻又被智司的胳膊擋住，反手摁下手腕，衝著左頰來了一拳。

　　退到邊上的傑西堪堪避開這一拳，借著鐵絲網的彈力，抬腿踹向智司腹部。

　　智司順手拾起了地上的手提箱格擋，只聽一聲脆響，本就被For捶得變形的手提箱應聲而裂。

　　白花花的美金散落一地。

　　不知道誰發出了一聲驚呼，智司和傑西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手。傑西顯得很是意外：「真沒想到，誰能使喚得了你？」

　　看著滿地的鈔票，智司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嶄新的名片。

　　「大原組？」

　　Mighty的幾人也為錢所動，好奇地湊了過來，傑西恍然，「原來是親家啊，怪不得。」

　　他也不管地上的錢面額多少，轉身回到沙發上，重新翹起二郎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冷眼旁觀的Ice。

　　「你是Boss，聽你的。」

　　皮膚黝黑的魁梧男子環視四周，似乎在征求同伴們的意見，過了會，對智司抬了抬下顎：「要我們做什麼？」

　　「很簡單，兩件。」他沉聲，「解決Doubt，別摻和九龍的事。」

　　所有人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他說的話。突然傑西向後一仰，高舉雙手：

　　「很遺憾，For和我pass。」他笑得漫不經心，「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

　　看到智司臉色微變，Ice臉上也浮起笑意，「既然成員說No，我這個做Boss的也只能……」

　　但他「拒絕」兩個字還沒出口，只聽見智司又道：

　　「這裡是定金，一成。」


第六十六章

　　白天的灣岸地區比夜晚多了一絲繁忙，來來往往的貨車卡車駛過水泥路，瞬時間塵土飛揚。

　　久美子坐在貨車的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指尖飛舞著，任由古野一臉諂媚地給她揉肩捏背：

　　「老板，您說我都給您通風報信了，那個年末的獎金，能不能稍微給我留點……」

　　「當初答應幫他們的時候怎麼沒跟我說？」

　　古野的手頓時僵住了。

　　「吃裡扒外的家伙。」久美子改完了上傳程序，甩開她的手，正准備起身，卻被她死死地抱住了腰，痛哭流涕：

　　「我跟尊龍是好幾年的老交情了，這個忙不能不幫，您理解一下啊！」

　　眼看著她的鼻涕和眼淚就要擦在自己的衣服上，久美子狠狠地推開她，一臉嫌棄，「知道了知道了，你趕緊撒手，我不扣你獎金。」

　　古野瞬間止住了假惺惺的哭聲。

　　「還想要USB？」

　　廣鬥摘了墨鏡，抬眼看向久美子，語氣不善。雅貴見狀，連忙試圖轉換話題：

　　「你怎麼一個人啊，智司呢？」

　　「他在忙別的事，」久美子漫不經心地答道，又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大哥呢？」

　　「他的槍傷還沒好，不方便騎車。」

　　「謔……」她了然地點了點頭，將話題轉了回來，「那個叫琥珀的怎麼沒幫你們把USB公布了？」

　　被自家弟弟瞪了一眼，雅貴訕訕地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他搞什麼么蛾子啊。不過話說回來，你究竟是來干什麼的？」

　　「來搶USB啊。」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出的話卻把雨宮兄弟和古野都嚇了一跳。

　　見幾人面色不善，久美子笑著擺了擺手，「開個玩笑，你們公布就公布吧，反正我都搞定了，不怕。」

　　雅貴還有些不明所以，廣鬥已經面露慍色，「你做了什麼？」

　　沒等久美子開口解釋，兩輛摩托已經駛向他們，是原MUGEN成員的琥珀和九十九。

　　那名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男子同雅貴寒暄了幾句，便把USB遞了過來。

　　久美子對他們的話沒什麼興趣，正要轉身上車，余光突然看到遠處一道白光，本能地拔出了短刀。

　　直指琥珀面門的長刃被她給架住了。

　　看到九鬼源治的臉，久美子面色愈沉，但刀已出鞘，沒有後悔的余地，她只能硬著頭皮把長刃壓下，好讓琥珀能夠閃身躲開。

　　源治冰冷的目光刺向她，卻沒和她糾纏，與另外一名黑崎會的成員聯手奪下了USB，駕車而逃。

　　幾人才反應過來要去追，卻被黑崎會的人給圍得水泄不通。

　　手握長刀的和服男子臉上滿是殺意。

　　九十九似乎已經驅車去追USB，久美子也迅速上了車，毫不猶豫地將殿後的事情交給雨宮兄弟。

　　古野也匆忙驅車跟上。

　　幾人在灣岸地區的街頭開啟了驚心動魄的追逐戰。

　　本想順勢逃跑的久美子發現身後竟然跟了幾輛黑崎會的車，而前面不遠處的車裡，九十九正和源治廝打爭搶著USB，不由得暗罵出聲。

　　九鬼源治是正經的黑崎會若頭，若是與他為敵，便是與黑崎會和九龍組開戰。她內心一陣崩潰，差點撞上了側方的轎車。

　　「專心開車。」

　　從旁竄出的雨宮廣鬥冷冷地撇了她一眼，便衝到了前面，從九十九的手中接過了USB。

　　源治像是瘋了似的從車頂一躍而下，踩在了廣鬥摩托的擋泥板上，長刃在水泥面上摩擦，瞬間火花四溢。

　　破罐破摔的久美子連著踹倒了幾名想要撲向她的摩托車手，又仗著車型窄小，從兩輛轎車的縫隙中穿過，追上了廣鬥和源治。

　　長刀被水泥面給折斷，他又掏出短刀，抵住了廣鬥的頸側，廣鬥不斷壓低重心，試圖將其甩到地面。

　　終於在集裝箱街附近的路上甩下了源治，但手中的USB也被他給奪了去。

　　正當他笑著想要毀去USB的時候，兩輛摩托擦身而過，奪去了他手中的東西。

　　雅貴看著空蕩蕩的手心，又看了一眼手握USB，面無表情的久美子，一臉不可置信。

　　突然，她將東西拋了過去，雅貴單手離了車把，搖搖晃晃地接住了USB，怒道：

　　「喂！摔壞了怎麼辦啊！」

　　但久美子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九鬼源治，又給雅貴回了個白眼，轉身駛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

　　看到九龍組的組長，九世龍心入獄的消息，本應興高采烈的久美子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這次同黑崎會一戰，再加上前段時間的上園會和家村會的事情，早已觸了九龍組的逆鱗，同剩下幾個會宣戰早已是鐵板釘釘。

　　西鄉那邊的調查又遲遲沒有進展，沒有辦法給出九龍致命一擊，這個巨大的組織便會像百足之蟲一般，威脅自家組織的安全。

　　她嘆了口氣，倒在了智司結實有力的大腿上。

　　「想不出就別想了，」溫熱的大手撫上她的太陽穴，替她輕輕揉摁起來，「總有辦法的。」

　　她蜷了蜷身子，乖巧地「嗯」了一聲，閉目養神半晌，又突然想起：「橘哥叫你辦的事情弄完了？」

　　智司微微頷首。

　　「Doubt那邊你不用操心，會有人解決的。」

　　「是嗎，」她翻了個身，把他的大手拉到了另外一側的太陽穴上，「要是搞不定的話，我讓新太郎去處理也行，同行對付同行更有一套。」

　　「那個男公關？」智司手上的動作突然就停了。

　　「嗯，Noble俱樂部的那個，叫Dori。」

　　久美子閉著眼，還不知道烏雲將至。

　　突然腦袋一瞬失重，落在了沙發上，猛地睜眼，卻發現智司已經支著沙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面無表情。

　　「你背著我去過多少次Night Ring？」

　　她自知失言，強烈的求生欲讓她搖頭如撥浪鼓，「我，都是說正事……」

　　「多少次？」

　　久美子咽了咽口水，輕輕推搡著他，天真地以為坦白能從寬，「例會是半個月一次。」

　　智司眯了眯眼：

　　「我數學不好，兩年份，四舍五入就是一百次吧？」

　　「你怎麼算的……」久美子捶了他一下，卻沒想到他話並沒說完：

　　「平攤到每天，你說應該是多少次？」

　　她驚呼出聲，但下一秒就被他疾風驟雨般的吻給淹沒了。


第六十七章

　　「大原小姐，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們店的照顧。」

　　披薩外賣員將一沓厚厚的新品菜單遞到了久美子手上，臉上掛著熱情洋溢的笑容。

　　正在做飯的智司將頭探了出來，看到外賣員腦袋上顏色鮮艷的鴨舌帽，才放下心，重新回到廚房。

　　「謝謝了。」久美子接過菜單，對著外賣員笑了笑，正准備關門，卻發現那人嘴角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她心中一動，倏地發現光滑的紙張中間夾著一張純黑的磨砂信封，封口用金色的火漆蓋著九龍的標志。

　　「我們店最近新推出了幾款秋季限定的口味，您可以看一下。」

　　明白了那人的暗示，久美子迅速撕開了信封，上面赫然是一張手寫的邀請函，落款處並沒有署名，但時間就是明天。

　　「知道了，」她眯了眯眼，「您還有什麼事嗎？」

　　「如果需要的話，您可以撥打上面的電話訂購……」

　　「久美子，該吃飯了。」

　　房間裡傳來的低沉男聲打斷了外賣員的話，但她的目光已經順著外面員的指尖，看到了菜單上手寫的一個陌生手機號。

　　她不動聲色地把信封遞了回去，卻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把菜單攥在手裡。

　　智司將菜端到餐桌上，看到她手上花花綠綠的外賣菜單，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少吃點外賣。」

　　但菜單上面的照片令人食指大動，對比起自己賣相不佳的漢堡肉，智司抿了抿唇，「要是覺得不好吃就說，我再努力。」

　　久美子眼中的憂慮轉瞬即逝。

　　她隨手把菜單扔在茶幾上坐在餐桌前，嘗了一口漢堡肉。

　　「怎麼樣？」

　　看到一臉期待的智司，她忍不住想逗一下他，便裝作細細品味的樣子，沉著一張臉，又吃了一小口，輕輕搖了搖頭。

　　男人有些失落，自己嘗了一口。

　　「是太鹹了嗎？」

　　久美子有些憋不住笑，再次搖了搖頭。

　　智司眉頭皺了起來，「你直說。」

　　她無辜地眨了眨眼，「可能是你沒喂我？」

　　沒等智司反應過來，她坐到了他旁邊，往他身上貼了過去，嘴巴微張：「啊……」

　　智司瞬間明白她在開玩笑，板著張臉：

　　「不想好好吃飯了？」

　　「小氣，」久美子嗔怒，瞪了他一眼，「就一口也不行嘛。」

　　智司無奈，只能將勺子送到她唇邊。

　　櫻唇微啟，迅速含住了勺子，把上面的東西吃得干干淨淨，舌頭還順勢舔了一下唇邊沾上的醬汁。

　　果然是不想好好吃飯。

　　看到她粉嫩的舌尖，智司頓時有些口干舌燥。

　　「好吃，再來一口？」

　　久美子笑眼盈盈，得寸進尺地再次張了張嘴，但男人的手已經扣住她的後腦勺。

　　……

　　「他們都到了？」

　　「還沒，估計馬上。」智司系上扣子，「你不去？」

　　「黑白堂站太遠了，」久美子打了個呵欠，「再說監工也沒意思。」

　　她把毯子往腦袋上拉了拉，「讓我再睡會。」

　　他寵溺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那我走了，馬上回來。」

　　回給他的是一個懶洋洋的鼻音。

　　但聽到摩托音浪消失之後，久美子的眼神立刻變得一片清明，迅速翻身下了床。

　　數量亮黑色的奔馳S停在了公寓樓下，像是算准了她能夠出門的時間似的，手機也適時地響起。

　　久美子沉著臉接了電話。

　　「你慢慢來，我沒打算催你。」劉龍人的聲音慵懶，似乎心情還不錯。

　　「不用，馬上就好。」

　　她隨手披了件外套便下了樓。

　　車門半開，久美子看見劉龍人斜躺在車的後座，腳搭在車的椅背上，毫無防備之意。

　　一群黑衣人畢恭畢敬地站在車旁，見到久美子，便伸手攔住她，一副要搜身的樣子。

　　久美子眼神一冷，作勢要走。

　　「沒關系，讓她上來吧。」

　　車裡的人勾了勾唇角，手下們立刻為她拉開了車門。

　　「嘖嘖，挺大的排場。」久美子毫不留情地出口嘲諷，劉也不惱，只是打量了一下她的皮衣長褲，輕輕搖了搖頭。

　　「離吃飯還有段時間，先給你弄身行頭？」

　　久美子抱著胸，「想跟我算賬的話，沒必要這樣拐彎抹角的。」

　　「怎麼會？」那人挑眉，「我還想謝你呢。」

　　看到他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久美子立刻想到了上園會解散的消息。她不知道九龍組內部的齟齬，卻也能猜到正是眼前的這人將上園會取而代之，輕嗤出聲。

　　見她不以為然，劉笑了笑，「這回就當為上回集裝箱街的事情賠禮道歉吧。」

　　「沒必要，趕緊把話說完，我沒空和你扯。」她愈發不耐。

　　但劉龍人深諳攻心之道，一句話就讓久美子臉色一變，眉頭緊蹙。

　　「老頭子要不行了。」

　　她沉吟半晌，最終還是向他妥協了。

　　「走吧。」


第六十八章

　　位於羅千地區的黑白堂地鐵站，早在數年前就因White Rascals和Doubt的衝突而被封鎖，Doubt的首領蘭丸入獄，也同White Rascals徹底結下了梁子。

　　而現在，破爛不堪的塑料頂棚早已失去它的作用。鐵軌上停著的幾輛廢棄車廂，被好事者塗滿了塗鴉，車門也搖搖欲墜。

　　White Rascals和Doubt分別站在站台的兩側，一白一黑，被列車和鐵軌分割而開。Mighty Worries也早已到場，站在車站的二樓，興致勃勃地觀望著。

　　「看起來傑西那邊的工作要更輕松一點啊。」

　　身著誇張紅色皮草的蘭丸往Mighty的方向撇了一眼，以為是傑西找來的幫手，臉上笑容愈發燦爛，「你的熟人？」

　　「是啊。」金發的男子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驅車而來的智司，對蘭丸抬了抬下巴：「喏，還有我們的熟人。」

　　看到傑西和監獄裡的一些熟面孔都站在Doubt的那邊，再加上壓倒性的人數差，智司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冷意。

　　「喲，智司，好久不見了。」蘭丸倒是一副很高興見到他的樣子，「你也是來掙錢的？」

　　智司將車停在一旁，直視蘭丸。

　　「以多欺少，有意思嗎？」

　　White Rascals的人聽到智司的話便知道他是站在哪一邊的，面露喜色，但首領Rocky卻毫不領情，也不問他的身份，還警告了他一句：「不要多管閑事。」

　　「不是閑事。」智司倒也沒理Rocky，只是抬頭看向站在二樓作壁上觀的Mighty，「還杵在那干嘛？」

　　「金主發話了，干活吧。」Ice聳肩，對成員們使了個眼色，紛紛從樓上走了下來。

　　蘭丸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傑西，怎麼回事？」

　　被問到的家伙笑得漫不經心，聳了聳肩，「攔不住人家錢多啊。」罷了，還拍了拍蘭丸肩膀，「不過你放心，我也會好好干活的。」

　　但他的話絲毫沒有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讓蘭丸看向Rocky和智司的眼裡多了幾分殺意。

　　「不想死的話就來吧。」

　　……

　　「要來一杯嗎？」劉龍人輕晃著手上的酒杯，裡面的液體在燈光的照耀下，透著淡金色的光。

　　那是一款產自西班牙的白葡萄酒，色澤如水晶，富含濃郁花果香的佳釀。若是普通來吃飯，久美子肯定樂意品上一品，但今天她卻沒這個心情。

　　她將披肩的黑發攏到一側，剪裁得體精致的無袖黑裙下，纖細緊致的手臂白得發光。

　　「談個正事，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吧？」

　　她紅唇輕啟，眼裡沒有一絲笑意。

　　男子並沒有回答她的意思，避重就輕道：

　　「想請你吃個飯，聊聊天就這麼困難嗎？」

　　回應他的是一聲冷哼。

　　久美子看著桌上的三副刀叉和大大小小的餐具，「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她決定開門見山，「你說九世龍心快不行了是真的嗎？」

　　即便是她直呼九龍組組長的名字，劉龍人也不惱，剛好侍者把頭盤端了上來，便對久美子笑道：

　　「當季的貽貝，別暴殄天物了。」

　　看到對方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久美子只能強迫自己平心靜氣，取了刀叉，將那道柑橘貽貝球送入口中。

　　兩人相顧無言地吃完了四道菜。嚴選的食材加上主廚精心的烹制，本應該讓人食指大動，但久美子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觀察劉的表情上。

　　她試圖從中看出什麼端倪。

　　「要是大原小姐想和我深入交流的話，吃完飯再說也不遲。」

　　說完，他將烤得恰到好處的鮟鱇魚咽了下去，看向落地窗外的東京灣和彩虹橋，「雖然白天沒有晚上漂亮，也還是有可逛之處的。」

　　只聽見一聲脆響，久美子將刀叉磕在了純白的陶瓷餐盤上，徑直起身。

　　「您請便吧，我不奉陪了。」

　　但對面的男子依舊坐在座位上，面不改色地品嘗著美食。

　　她才注意到餐廳的隱蔽之處，包括出口的位置都藏著劉的人，眼神微冷。

　　「先坐下吧。」把主菜吃完，劉對侍者囑咐幾句，還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老頭子馬上就要出獄了。」

　　久美子嘴唇緊抿，面色不善。

　　「出獄？」

　　「是啊，但命不久矣的事情也是真的。」劉的聲音沉了下來，還帶著野心勃勃的笑容。

　　據她所知，眼前這人雖然姓劉，卻和九世龍心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似乎是作為私生子被接回的九龍。年紀輕輕已經成為一會之長，也不知道用了些什麼手段，手上沾了多少鮮血。

　　「黑崎、善信、克也還有源會那幾個老頭子，都對九龍組長的位置虎視眈眈，」他頓了頓，「剩下幾只老狐狸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是嗎。」久美子涼涼地回了一句，「跟我有什麼關系？」

　　「不僅跟你有關系，還跟你背後的大原有關系。」

　　他果然是打的這個注意。

　　久美子垂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SWORD地區，九龍是勢在必得。」劉甚至給她添了杯酒，「讓你們分一杯羹也不得不可，畢竟現在經濟不景氣，再加上對暴法，九龍少了不少掙錢的路子。」

　　「分到我們，怕是連湯都不剩了吧？大原只是鄉下的一個小組織而已，你真是太高看我們了。」

　　「山王、黑雙、羅千的地皮，有兩成都寫了大原的名字，再加上阿來和Night Ring的夜店，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吧？」

　　「哪裡哪裡。」聽著他的恭維話，久美子默默抿了一口白開水，根本沒碰劉給她倒的白葡萄酒。

　　「短短兩年就能做到這個地步，我都有點佩服你了。」

　　「你也不差啊，」她冷眼看向劉，「區區一個私生子，能混成這個樣子。」

　　聽到「私生子」兩個字，劉的目光閃過一絲冷意。他沉默半晌，「如果老頭子走了，偌大一個九龍肯定會四分五裂。之前集裝箱之戰只是小打小鬧，但之後定會有其他的組織對這裡虎視眈眈。」

　　「你是以什麼立場在跟我說話？未來的九龍組長？」她的笑容愈發嘲諷。

　　「這就要看你了。」

　　久美子怔了一下，看到劉從桌下摸出了一個精致小巧的黑色天鵝絨包裝盒，推到了她的面前。

　　桌上的燭光影影綽綽，她竟然恍惚得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半晌才開口，語氣僵硬：

　　「這是什麼？」

　　「打開就知道了。」

　　一枚漆黑的鑽石嵌在做工考究的鉑金指環上，即便是有五十八個切面，卻沒有任何反光，像是一個把光線都吸進去的黑洞一般。

　　「很襯你的眼睛吧？」

　　「啪」的一聲，久美子用力地合上盒子，推回劉龍人的面前，「開玩笑的代價也太大了吧？」

　　「我母親也很鐘意你，還想約你一起吃飯。」劉唇角微勾，「當然，是以少夫人的身份。」

　　久美子抄起手邊的白葡萄酒就往他頭上潑去。

　　對方似乎預想到了她的反應，扯過餐布遮了一下，卻還是有幾滴濺到了他西裝的衣襟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今天我就先告辭了，你請留步。」

　　她冷笑著走向餐廳的出口，見到門口的黑衣人，毫不猶豫地掀開裙擺，抽出了短刀。

　　沒等劉下令，黑衣人已經將她團團圍住，餐廳裡爆發出一陣騷動，很快被清了場。

　　久美子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手握著刀，一手攥著手機，拇指停在消息的發送鍵。

　　「你真的打算撕破臉皮嗎？九世龍心可還沒出獄，其他人可不見得會幫你。」

　　「我當然沒這個打算。」

　　他聳了聳肩，絲毫不畏懼久美子的威脅，「不過你得想好了。」

　　她眯了眯眼，准備看劉龍人還有什麼後招。卻見他也掏出了手機，在久美子面前晃了一下，對她比了一個口型，好像在說：給你最後一分鐘考慮。

　　說完，便撥通了電話。

　　剛一開口，久美子的臉色瞬間煞白。

　　……

　　此時的黑白堂地鐵站，SWORD全員已經齊聚一堂，正打得如火如荼。智司隨手接住了一人砸向他的鐵棍，輕輕松松就把那名Doubt的成員甩到了數米開外。

　　「喂喂，別亂扔垃圾啊。」

　　傑西閃身躲開了智司甩過來那人，卻被眼鏡蛇的拳頭砸中了嘴角，眼神一冷。

　　Ice站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懶洋洋地揮著拳，還順手接了個電話，語氣隨意：

　　「喲，劉，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九龍混不下去了嗎？」

　　聽筒裡傳來男子的輕笑。

　　兩人沒聊多久，Ice便掛斷了電話，站在地鐵車廂頂上，環視四周，對同伴們打了聲招呼。

　　「差不多該收工了。」

　　「不想要尾款了嗎？」

　　智司踹開一人，抬眼看向Ice。

　　「反正Doubt已經玩完了。」Ice輕描淡寫，對智司抬了抬下巴，「倒是你，還在這沒問題嗎？」

　　「什麼意思？」他眉頭緊蹙。

　　「再不快點女朋友可要跟人跑了啊。」


第六十九章

　　聽到Ice的話，智司第一反應就是他在開玩笑。他一把拽住了Ice的衣襟，沉聲道：

　　「不想干就直說。」

　　Ice不以為然地聳肩，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指，「你愛信不信。」

　　智司面色微凜，狐疑地拿出手機給久美子打了個電話，但出乎意料的是，等了許久都沒有人接。他又連著打了好幾個，最後直接被人掛掉了。

　　看到他震驚的表情，Ice笑得一臉幸災樂禍，「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智司面色瞬間鐵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身上了車，也沒跟任何人打招呼，飛速離開了黑白堂。

　　……

　　「我們上一次見面，應該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吧。」

　　九龍組組長之妻，九世梨花子跪坐在久美子的身後，將她如瀑的長發輕輕挽起，在上面別了一朵艷麗的椿花。

　　看著鏡子裡盛裝打扮的自己，久美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回了句：

　　「是啊。」

　　「年輕人還是穿鮮艷的顏色比較好看。」梨花子調整了一下絹花的位置，表情親切和藹，就像是一位普通的女性。

　　「好了。」

　　梨花子站起身，又為她整理了一下衣領。

　　看著她暗紅的指甲劃過自己的頸間和胸口，久美子心情愈發焦躁，眉頭也皺了起來。

　　聽劉龍人的意思，九龍已經決定同SWORD全面開戰。在她和劉吃飯的這段時間，善信會已經帶著大幫人馬往黑白堂車站的方向去了，目的就是為了給SWORD的人一個下馬威。

　　她的手機和短刀在進入九世的大宅之前就被沒收，現在沒有辦法聯系上任何人，也不知道去了黑白堂的智司是否平安無事。

　　「長得這麼漂亮，別老苦著一張臉。」梨花子笑著揪了一下久美子的臉頰，動作親昵，手上卻使了勁，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一抹紅痕。

　　久美子吃痛，只能被迫擠出一抹笑容，梨花子這才滿意地松開了手：

　　「走吧，他們應該回來了。」

　　……

　　九世大宅比大原家的風雅只多不少，高欄用金襕包住，廊下鋪著唐朝的毛氈，牆角黃銅的香爐冉冉，凹間的插花精致，掛畫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和室的榻榻米上已經坐了兩個人。

　　——劉龍人和九鬼源治。

　　即便是屋內燃著檀香，久美子還是嗅到了二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氣。

　　九世梨花子卻早已習以為常，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家裡有客人，下次來之前記得把自己收拾一下。」

　　說完便側了側身，給久美子讓出了座位。

　　劉龍人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源治古井無波的臉上卻顯出一絲詫異。

　　「叨擾了。」

　　久美子嘲諷地勾了勾嘴角，跟源治打了個招呼，冰冷的目光射向劉龍人，像是控訴他威脅綁票的行為。

　　但即便是被她瞪了，劉依舊面色不顯，在梨花子的面前保持著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態。

　　「事情辦完了？」

　　「是的，已經偽裝成自殺了。」

　　也不理會她這個外人在場，梨花子直接同兩人談起了正事。

　　久美子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九龍組的組長九世龍心一出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賭場計劃的負責人筱原大臣，並把一切貪污腐敗，勾結官吏的罪名都推到了他的頭上。

　　不知道現在上位的人是誰，如果是能和組裡說上話的人就好了。久美子紅唇緊抿，悄悄攥緊了衣袖。

　　「小美也不用緊張，」看到她身體緊繃，梨花子笑得一臉和善，試圖安撫她道：「你就安心待在這，等著我們把事情都解決就行。」

　　但她言下之意就是想把她當成人質，好讓大原組不敢輕舉妄動，要是她敢做些什麼，面前這兩人就會像解決筱原大臣一樣把她給解決掉。

　　「大原小姐是聰明人，不用我們多說什麼。」劉龍人早就明白母親的意思，涼涼地說了一句，讓久美子忍不住回了他一個白眼。

　　「都跟你說對待女孩子要溫柔一些，態度別這麼惡劣。」

　　梨花子眉頭微蹙，一副抱怨的語氣，將目光轉向久美子，「劉是個好孩子，你多相處就明白了。」

　　要不是看到劉嘴角的諷刺，她還真會以為這兩人母子情深。她敷衍地「嗯」了一聲，垂下眉，沉默不語。

　　源治的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無焦距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久美子身後的榻榻米，回了她一個冰冷的「是」。

　　見幾個小輩都點了頭，九世梨花子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你們好好相處，組長找我還有點事。」

　　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和室，留下榻榻米上默不作聲的三人，氣氛凝滯。

　　……

　　看到車庫裡孤零零的摩托車和空無一人的房間，再加上電話裡「無法接通」的提示音，智司徹底慌了。

　　樓下的雨宮三兄弟也不在。

　　他攥緊手機，看著通訊錄裡僅有的幾個號碼，猶豫著要不要撥通給橘健介的電話，倏地，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他迫不及待地摁下接聽鍵。

　　「你知道久美子在哪裡嗎？」

　　「你知道大原在哪裡嗎？」

　　話一出口，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半晌，智司才開口，聲音悶澀：

　　「你是什麼人？」

　　那人嘆了口氣。

　　「東京刑事部，搜查一科的西鄉，不知道你聽大原提起過沒有。」

　　「你找她有什麼事？」

　　西鄉又沉默了一陣，「當面說吧。」

　　……

　　智司並不認識叫什麼西鄉的人，也沒聽久美子提起過任何關於警察署的事情，但只要有任何一絲找到她的機會，他也不願放過，毫不猶豫地驅車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那是位於國雙地區的一幢兩層的爛尾樓。

　　他卻意外地見到了雨宮三兄弟和兩個不知名的男子。

　　琥珀和九十九似乎第一眼把他當成了熟人，還試圖叫他不要摻和，好在西鄉和雨宮兄弟替他做了解釋。

　　智司根本沒有跟幾人寒暄的心情，本想拽著西鄉的衣領質問，卻礙於他身上有槍傷，只能作罷：

　　「你知道久美子在什麼地方嗎？」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應該和九龍有關。」

　　西鄉點了支煙，艱難地往身後的沙發上靠了靠，「之前USB曝光的事情把九龍給徹底激怒了，他們已經決定動用所有勢力對SWORD下手，大原久美子可能也在他們手上，目的就是為了挾制她背後的組織。」

　　「小美怎麼了？」

　　雅貴這才反應過來，疑惑和擔憂的目光投向西鄉和智司。前者眉頭緊鎖，靜靜地吞雲吐霧，而後者鐵青著一張臉，雙拳緊握，也是一副沉默不語的態度。

　　最後，還是最為年長的尊龍和琥珀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把我們帶到這來是什麼意思？」

　　「和九龍有關系？」

　　「我費了好大勁才查到的。」西鄉強忍著腹痛，艱難地站了起來，擺弄著投影儀。突然，屏幕上顯示了一張巨大的地圖。

　　「幾十年前，國家斥巨資投資了一種新藥……」

　　智司心不在焉地聽著西鄉的說明，也沒明白化學物質的排放跟SWORD地區、九龍、久美子的失聯有什麼關系。

　　西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在場的幾個人，「九龍跟政府勾結，想要把這件事給瞞天過海，因此，他們需要把無名街連同廢棄的工廠和礦山一起夷為平地。」

　　聽到「無名街」三個字，智司終於從思緒中走了出來。

　　「等一下，能不能回到前前一頁？」

　　資料的投影停留在了藥品副作用的說明上。

　　「肺炎咳血、眼球□□類似白內障的症狀，兩個月後死亡？」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了一個名字。

　　——Smoky。

　　「如果要徹底摧毀九龍，就需要找到當年工廠的負責人，相關證據資料，還有化學物質的受害者……」

　　「受害者會出現剛剛提到的那些症狀嗎？」智司突然打斷了西鄉的說明，引得其他人都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西鄉吐了口煙，點了點頭，「九龍已經開始對無名街的清理，再不快點的話就危險了。」

　　「我得去一趟無名街。」智司猛地站起。

　　「喂喂，那小美怎麼辦？」

　　聽到雅貴的提醒，智司又陷入了糾結之中，嘴唇也被咬得發白。

　　但沒給他思考的時間，一名刑警突然闖了進來，慌道：「不好，這裡被他們發現了。」

　　他話音剛落，幾人便聽到了樓裡的響動，手持刀棍的黑衣人衝了進來，將幾人團團圍住。

　　「先出去再考慮。」

　　廣鬥扯了一下智司的衣袖，把他拉出房間，順帶揍倒了一名黑衣人。智司回了他一個低沉的鼻音，一把擒住了砸向他的鐵棍，將人甩到牆角。

　　幾人一連干翻了幾十人，從樓上打到樓下，才護著負傷的西鄉逃出了這棟爛尾樓。

　　「我們兵分三路吧。」

　　尊龍對眾人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說完，將視線投向智司，「你什麼打算？」

　　他眉頭緊皺，許久，才艱難而痛苦地做出決定，「我去找Smoky。」


第七十章

　　「我一個弱女子，沒必要兩個人看著吧？」

　　久美子單手支在茶幾上，擺弄著花瓶裡的假花，漫不經心地看向一旁的劉龍人和源治，「你們就沒有什麼別的事嗎？」

　　源治面無表情地盯著正前方，絲毫不理會她的話，劉卻似笑非笑地回了她句：

　　「SWORD那邊有別人去了。」

　　見他提到SWORD，源治頗不贊同地瞪了劉一眼。

　　雖然被沒收了通訊工具，看不到新聞和報紙，她也猜的到現在那邊是怎樣一副兵荒馬亂的景像。

　　「不會弄出人命吧？」

　　「誰知道呢。」

　　聽到他的回答，久美子的眼神微暗，嘴角也沉了下去。USB內容被公開的事情果然把九龍給激怒了，一旦他們出手，事情就絕對不可能和平解決。

　　她並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因為九龍挾持她，也只是為了防止大原組在關鍵時刻落井下石而已。

　　就是不知道橘能不能安撫住智司。

　　想到這，她忍不住皺起了眉，輕嘆出聲。

　　「你不用擔心你家那個大塊頭，」劉懶洋洋地往桌上靠了靠，用小刀給自己修起指甲，「家村會的人忙著給無名街拆遷呢。」

　　「劉！」源治怒喝出聲，試圖制止他繼續透露情報的行為，劉卻不以為然：

　　「反正她也待不了幾天。」

　　久美子覺得有些稀奇，盯著劉看了半晌，才發現這家伙似乎只是樂於跟源治對著干，並沒有想要幫她說話的意思。不過她也順勢開口道：

　　「好無聊啊，要不咱們打牌吧？」

　　「行啊，撲克？」劉無視了源治的怒視，爽快地點了點頭，還反問道：「你也來嗎？」

　　知道自己攔不住這兩人，源治只能靜靜地端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玩起了抽鬼王。

　　但玩家只有兩個人，游戲進行得非常快，久美子主動放慢了抽牌的速度，有一句沒一句地同兩人閑聊起來。

　　「兩個人看著我，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吧？」

　　「怎麼會，一個人說不定還看不住你。」

　　劉說完，抽走了久美子手中的鬼王。久美子回了他一個淺笑，把話題轉到了源治身上：「九鬼先生不加入嗎？三個人可以玩的游戲更多哦。」

　　他仍然一言不發。

　　劉洗了洗手上的三張牌，挑眉道：「估計是記著USB的仇吧。」

　　他的話似乎戳到了源治的痛點，他冷冷地瞪了一眼劉，又迅速移開了視線，但臉上緊繃的線條早已透露出他的不悅。

　　之前搶奪USB的事情，她聽古野抱怨了不止一次。雨宮兄弟和琥珀他們不僅干掉了黑崎會的不少人，還連人帶車把源治給送進了海裡，也虧得這家伙能活下來。

　　突然想起自己還順手幫著雨宮兄弟他們坑了源治一把，久美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著痕跡地往遠離源治的方向坐了一些。

　　不過劉似乎覺得打牌沒什麼意思，見久美子又抽走了鬼王，舉起雙手認了輸。

　　「源治一個人也沒問題吧？」

　　看他想要走，源治眉頭愈緊，「你忘了夫人的命令了？」

　　劉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誰愛聽誰聽。」

　　說罷，便吊兒郎當地離開了和室。

　　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聽見久美子手上的撲克發出簌簌的摩擦聲。她默默地把洗好的撲克放到了茶幾的一角，抬眼看向源治。

　　源治被她看得愈發不自在，過了許久，沉不住氣道：「你想干什麼？」

　　「有點無聊，有報紙嗎？」她裝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沒有。」源治冷冰冰地回道。

　　得到否定的回答，久美子也只是一言不發，目光轉向了角落裡的電視，又迅速垂下眼簾。

　　或許是覺得她也干不了什麼，源治沉吟半晌，主動打開了電視。

　　「賭場計劃推進官員飛田大臣出席了無名街地區拆遷工程啟動儀式。飛田大臣提出，要全方面做好無名街人員清點和安置工作，保障拆遷和施工安全……」

　　電視上政○府官員的臉一閃而過，緊接著畫面轉向了一片混亂的無名街。

　　住民們排成兩列，頗有秩序地走向運輸車，但細看之下，他們卻是一副眼神無光，渾渾噩噩，毫無希望的樣子。

　　久美子波瀾不驚地抿了口茶，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源治卻也沒有換台，任由電視開著，也不管有沒有人在看。

　　突然，她握著茶杯的手震動了一下。

　　直播畫面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廢墟的陰影處轉瞬即逝，卻剛好被她的余光給捕捉到了。

　　好在源治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久美子不著痕跡地把杯子放在茶幾上，蓋住了撒出的水漬，心下一沉，大腦也飛速運轉起來。

　　智司在SWORD待的時間並不長，唯一有交情的幾個，除了鬼邪的相良，鄰居的雨宮兄弟，就只剩下無名街的Rude Boys了。

　　她早就千叮嚀萬囑咐智司繞著九龍走，若是這種情況能讓他冒著危險趕去無名街，肯定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

　　指甲在掌心扎出了紅印，久美子卻毫無知覺，心中思慮更甚。

　　之前劉龍人蟄伏在Mighty的時候，就想借機除掉Rude的首領Smoky，還下了死手，這次無名街的爆破，更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但是九龍組有什麼非殺Smoky不可的理由嗎？為什麼不能像對待其他地區的組織那樣威嚇收買呢？這跟賭場建設的案子又有什麼關聯？智司又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

　　久美子深深地嘆了口氣，再次看向似乎在閉目養神的源治，又裝作漫不經心地環視著四周。

　　倏地，她注意到了牆角的擺件。

　　那是一把精致的打刀，刃長兩尺，純銅的刀鞘上刻著金色的暗紋，刀刃上的鋼紋斑駁，寒光凜冽，顯然早已開了刃。

　　久美子頓時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試探性地開口道：「劉龍人呢？」

　　「不知道，」源治只當她無聊了，「可能跟夫人在一起。」

　　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的意思，她心下一喜，猛然站了起來。

　　源治面色一凜，卻發現她只是走向了房間裡的掛畫，欣賞地打量起來，小聲道：

　　「要是有紙筆就好了。」

　　她的聲音極低，又是源治勉勉強強能聽見的音量。源治沉吟半晌，似乎想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讓她消遣的辦法，「我去取。」

　　說完，便走出了和室。

　　這正中久美子的下懷，她迅速扯開了自己的和服腰帶，抄起架上的打刀，用腰帶將打刀綁在背上，徑直衝向了大門。

　　看門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便被銅制的刀鞘砸中腦袋，一擊倒地。

　　九龍組的人因為SWORD的事情大都出去了，她揮舞著長刀，一路暢通無阻，甚至劫下了一輛出租車，在源治驚怒的目光下揚長而去。

　　……

　　而此時的無名街。

　　政○府的施工隊開著數十輛推土和挖掘機浩浩蕩蕩地駛入，轟鳴聲震耳欲聾，一片塵土飛揚。

　　「別弄死人啊，」植野會的會長龍平特意對著二階堂囑咐道，「善後的人可是很麻煩的。」

　　但還沒等到二階堂吭聲，他已經從牆角粗暴地拉出了一個蜷縮著的少年，臉上還帶著笑：「不想死就老實點。」

　　而二階堂只是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那名瘋狂掙扎的少年，眼中毫無同情之意。

　　天色漸沉，無名街的炸藥裝填和人數的清點已經進入了尾聲，只剩下Rude的成員們三三兩兩守在房間裡，同九龍和拆遷隊伍打著游擊。

　　推土機和壓路機直接從破舊的擋雨棚上碾過，地面轟隆隆地震動著。

　　負責殿後的家村會成員一邊抽著大煙，一邊順手從廢棄的房屋裡拎出瑟瑟發抖的小孩，像扔垃圾似的隨手扔上了送貨的卡車。

　　……

　　「TAKESHI，你帶著大家逃跑吧。」

　　藏在基地裡的Smoky早已出現了明顯的疾病症狀，他強忍著咳嗽的欲望，青白的瞳孔直視著金發的娃娃臉少年。

　　「不行！」

　　「你怎麼辦？」

　　Rude的成員們堅決反對他的決定，卻耐不住Smoky的堅持，只能含淚同他道別。

　　入了夜，清理得差不多的無名街萬籟俱寂。

　　往日早應該點起的篝火盆，只剩下冰冷的灰燼。一陣寒風吹過，洋洋灑灑，又緩緩飄落在地，Smoky突然覺得臉頰一陣冰涼。

　　才驚覺飄落的竟然不是碳灰，而是雪。

　　「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啊。」

　　家村會的二階堂穿著剪裁精致的羊毛風衣，手工制的皮鞋擦得噌亮，與一片狼藉的無名街格格不入。

　　聽到他的聲音，Smoky也只是回了個頭。沉默半晌，他才終於開口，聲音虛弱，還帶著沙啞。

　　「親手毀了故鄉，是什麼感覺？」

　　「還不賴，終於能把我的過去完完全全地抹去了。」二階堂笑得毫不在意，「倒是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這個地方？」

　　「你是不會明白的。」Smoky臉上帶著笑，輕聲呼喚了二階堂從前的名字。

　　他的舉動把對方給徹底激怒了。

　　「殺了他。」

　　話音一落，揮舞利器的家村會成員們一擁而上。


第七十一章

　　Smoky將布條緊緊地纏在手上，即便是面對手持利器的上百名家村會成員也毫不畏懼，儼然一副凜然赴死的模樣。

　　但一輛陡然出現的黑色摩托橫衝直撞地衝到了家村會成員和Smoky的中間，一時間塵土飛揚。

　　Smoky的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他卻從腳步聲聽出了來人的身份。

　　「你來干什麼？」

　　智司一把扯過他的衣領，怒道：「不要命了嗎？」

　　說完，便把Smoky拽上了摩托後座，徑直往人群中心撞去。二階堂的手下們連忙閃避，卻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抓緊了。」

　　智司猛擰油門，摩托像離弦的箭似的躥了出去，邊箱連著刮倒了好幾個人，後輪摩擦地面揚起一片塵土。

　　Smoky被嗆得直咳嗽，本能地攥緊了摩托的靠背架。

　　眼看著兩人就要駛出包圍，二階堂面色鐵青：「你們愣著干什麼？！趕緊追！」

　　家村會的也匆忙乘車追了上去，但黑色的摩托宛若鬼魅一般，在廢墟中躥來躥去。二階堂氣極，指揮著推土機：

　　「給我把這裡鏟平！不能讓他們從這裡跑了！」

　　而此時摩托的引擎也因為過熱而發出了噪音，智司不由得把速度放慢了下來。

　　但房屋傾倒的聲音也愈來愈近，眼看著家村會的人就要追上他們。

　　「我記得這裡過去就是山王了？」

　　智司皺著眉同Smoky確認，卻得到了首領仿佛事不關己的回答：

　　「前面被炸成廢墟了。」

　　他暗罵一聲，匆忙掉頭。

　　雖然沒開車燈，可家村會還是從摩托的音浪辨別出了他們的所在位置。

　　「沒辦法了。」

　　智司不假思索地驅車駛上了被炸毀的廢墟，一路磕磕絆絆，碎石沙土飛濺，把車身劃得一道一道。

　　但山王商店街的燈火已經依稀可見。

　　兩人越走越高，Smoky的臉上終於顯出一絲不同的情緒。

　　「你想干什麼？」

　　「看不見嗎？」智司有些不耐煩，又想到身後載著個白內障病人，也不管會不會被家村會的人發現，直接打開了車燈。

　　「你不是喜歡飛嗎？」

　　說罷，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兩側搖搖欲墜的邊箱，把摩托的油門扭到了最大。

　　邊箱轟然墜地，摩托也像拋物線一樣，從傾倒的建築物的牆面上飛了出去，越過了無名街和山王分界的鐵絲網，重重地墜在了山王地區的水泥地上。

　　Smoky被突如其來的失重和撞擊感震出了一口血，奄奄一息，而智司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摩托的速度越來越慢，隱約能聞到汽油和橡膠燃燒的氣味，排氣管也冒出了黑煙，後輪接觸地面的地方迸出星星點點的火花，在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黑灰色痕跡。

　　又駛了數百米，便徹底報廢。

　　但兩人好歹是從無名街逃了出來。

　　……

　　次日清晨。

　　SWORD各大組織的首領齊聚在山王的一間地下車庫，還有雨宮三兄弟和原MUGEN的兩名成員。

　　「Smoky呢？」眼鏡蛇同雨宮兄弟確認道。

　　他剛剛才被琥珀和九十九從克野會和藤森會的手中解救下來，身上和臉上滿是被毆打過的淤青。

　　「Smoky在安全的地方修養。」

　　尊龍撇了一眼躺在一旁郁郁寡歡的智司，替他回答道。

　　眼鏡蛇終於放下心來。

　　「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制藥工廠的負責人，還有污染事件的資料。」琥珀面色嚴肅，「現在受害者已經找到了。」

　　「只要搞定這些就可以扳倒九龍了嗎？」

　　其他幾名首領都對九龍積怨頗深。

　　「資料現在應該藏在無名街，工廠負責人已經被抓到收容所了。」琥珀有條不紊地把任務分配了下去，想到馬上就要讓九龍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所有人都戰意盎然。

　　「我們對無名街比較熟悉，找資料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TAKESHI一邊說著，將目光投向智司：「你要不要一起？」

　　智司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他，一言不發。TAKESHI只當他給了否定的答案，搖了搖頭，輕聲同他道了謝，不再提一起行動的事情。

　　等到幾名首領都離開了，智司才走到尊龍面前，「車借我。」

　　「冷靜一點！」雅貴頗不贊同道：「你打算干什麼？」

　　「去把久美子帶回來。」

　　他之前一直在閉目養神，幾人這才發現他眼圈烏青，眼底滿是血絲，嘴唇也因為許久沒喝水而干裂發白，下巴更是長了不少胡茬。

　　廣鬥不爽他頹廢的樣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都說了那丫頭不會有生命危險，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做，你就不明白嗎？」

　　「你稍微休息一下吧？」尊龍按住弟弟肩膀，默默點了只煙，卻沒有答應把車借給他。

　　智司嘴唇緊抿。

　　半晌，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妥協道：

　　「打倒九龍，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吧？」

　　……

　　挾持了出租車的久美子，將長刀比在司機頸間，還厚顏無恥地搶了司機的電話，給橘健介打了過去，一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

　　「為什麼智司的電話打不通？」

　　對方似乎是在爆破工程的啟動現場，聲音壓得極低，「九龍的人也在我旁邊，沒辦法跟你細說，具體的你去問西鄉。」

　　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但打給西鄉，卻只得到一個「那家伙沒事」的敷衍答案，還順帶將皮球丟給了雨宮兄弟。

　　到了雨宮兄弟這邊，那三人直接就不接電話了。

　　久美子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怒極反笑，一把掰斷了司機的翻蓋手機。

　　年過半百的出租車司機嚇得一個哆嗦，「我、我不會報警的，你別殺我！我還上有老下有小……」

　　「手機都沒了，你打算怎麼報警？」久美子眯眼看向他，刀刃愈發貼近了他的頸脖，「老實開車！」

　　司機立刻目視前方，不敢動彈。

　　久美子見他便得老實許多，終於收了刀，順手用刀刃劃開了和服的下擺，行動瞬間方便許多。

　　她看向後視鏡，後面緊緊跟著幾輛屬於九龍的亮黑色飛馳，儼然等著她下車之後立馬把她給抓回去。

　　干脆直接去爆破工程的啟動現場，自家的人也在那裡，諒九龍不敢在自家眼皮底下搶人。

　　久美子想到便做，在司機耳邊威脅道：「去市政廳。」

　　「那裡警察封路……」

　　「我叫你去你就去，少廢話！」

　　司機只能乖乖駛上了通往市政廳的灣區大橋，一路無車，暢通無阻。

　　久美子覺得自己的樣子似乎不夠狼狽，還對著後視鏡扯開了盤得精致的發髻，抹去唇上艷紅的唇彩，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眼看著市政廳近在眼前。

　　……

　　無名街的試爆破即將開始。

　　負責賭場推進案的飛田大臣喜氣洋洋地站在演講台上，手邊便是爆破的紅色按鈕。

　　倒數完成，飛田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背後的巨大LED屏幕上的無名街頓時火光四起，現場響起一片歡呼和相機按動快門的聲音。

　　而無名街的眾人才艱難地從地下的廢棄工廠裡翻出數十年前的工廠資料，驅車前往市政廳的方向趕去。

　　智司坐在尊龍的後座上，轉頭看向無名街的一片火光，嘴唇緊抿。

　　「九龍的人守在前面的橋上。」駛在最前面的琥珀將車停了下來，「怎麼辦？」

　　「我去。」

　　「我去。」

　　智司和尊龍異口同聲。

　　但身後傳來的刺耳鳴笛聲卻又讓他們不約而同地皺起眉，來的竟然是達磨一家的人。

　　只見他們開著幾輛悍馬，上面載著上百發煙花和火炮，首領的日向就癱在敞篷車的車頂，笑得沒心沒肺：

　　「你們太慢了，交給我們吧。」

　　說完，便扛著火炮衝向了大橋。

　　而久美子乘的出租車也開到了同一個路口，已經能遠遠地看到路障和警戒線。

　　「再開就要被擊斃了啊！」

　　司機已經是淚流滿面，但久美子卻絲毫沒有讓他停車的意思，反而用刀鞘頂著他踩著油門的腳背，狠狠地摁了下去。

　　但她突然在橋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立刻將刀鞘戳向司機的另外一只踩著剎車的腳。

　　出租堪堪停在了距離幾輛摩托車不到一米的地方。

　　「智司！」

　　聽到她的聲音，智司瞬間回頭，眼中滿是驚喜。

　　還沒等他抱住她，五顏六色的煙花陡然在幾人的頭頂綻開，把久美子嚇了一跳，本能地縮進了他的懷裡。

　　「這是……祭典嗎？」

　　久美子無辜地眨著眼睛，絲毫沒了先前挾持司機的凶悍。

　　「嗯。」智司輕柔地抹去了她唇角的紅色，揉了揉她烏黑的長發，把她的腦袋摁進了懷裡，「怎麼弄的？」

　　「要是知道有煙花，我就不劃破衣服了。」她小聲解釋。

　　「這樣也好看。」智司的手臂緊了緊，卻被久美子弱弱地推了一下：

　　「你是不是還有事要辦？」

　　他毫不猶豫的的回答：「沒有。」

　　還在等著智司的幾人瞬間啞然，決定不當這個電燈泡，迅速消失在了橋的盡頭。

　　只留下橋頭的兩人，雙手緊握，直至數百發煙花燃盡，五彩斑斕的天空重新恢復湛藍。

　　「也太少了吧？」

　　「看不夠的話，我每年都陪你。」


【番外】第一章

　　無名街化工污染的事情徹底敗露，再加上媒體的推波助瀾，賭場計劃的多位負責人和九龍組的高層終於被捕，計劃也重新進入了檢討階段。

　　久美子雖然只從智司口中聽了一部分，不過加上新聞的報道，也基本猜出了個大概。

　　智司似乎是被她手機屏幕的光給刺到了，睡眼惺忪地試圖奪去她的手機，卻被她給翻身躲了過去，只能啞著嗓子威脅道：「看來我昨天不應該放過你？」

　　說罷，便伸手環住了她的腰肢，手指揉捏著她柔軟的肌膚，一口咬上了她光滑白皙的肩膀，又輕輕舔舐起來。

　　久美子只覺得身後的人滾燙熾熱，某個晉江不能寫的地方也早已蘇醒，心中一陣無奈。

　　但她早想好了應對方法，主動翻身面對智司，額頭也貼上了他的。

　　智司本以為久美子不會配合他，有些受寵若驚，忍不住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身體裡。

　　久美子卻笑得一臉甜蜜：

　　「吶，你的手機呢？」

　　她話音剛落，智司的眼睛瞬時變得清明許多，訥訥解釋道：

　　「在邊箱裡。」

　　「謔，」久美子的手滑向了智司的後腰，輕輕揉捏著他身上的軟肉，「你邊箱呢？」

　　智司只覺得一陣電流從腰上傳到腦門，聲音愈緊，「在無名街……」

　　「被炸了？」

　　雖然懷裡的人兒表情和語氣都非常嚇人，智司卻早已心猿意馬，語氣也帶了些敷衍：「被碾了。」

　　久美子眉眼彎彎，湊近了智司耳邊，呵氣如蘭：「你的摩托車呢？」

　　想到被自己忘在路邊的摩托，智司被嚇了個激靈。

　　她卻不肯放過他，搭在他後腰上的手指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肉。

　　他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伸手擒住了久美子的手腕，但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眸子，還是心虛地移開了眼睛，小聲道：

　　「摔壞了，停在山王那邊，沒來得及去修。」

　　聽到預料之中的答案，久美子垂下眉，不再說話。

　　智司見狀，正要欺身壓上她，胸口卻突然被她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牙印。

　　「別鬧。」

　　他疼得眉頭直皺，剛准備將頭埋到她頸間，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卻被她無情地推開了。

　　「那可是我兩年的積蓄，你就隨隨便便丟在山王？！」

　　說完，她便一腳便把他踹下了床，「要是弄丟了，你就一輩子睡沙發吧。」

　　窗外飄著小雪，室內雖然開著空調，卻還是時不時傳來一陣陣涼意，更何況他幾乎不著寸縷，仿佛是從天堂到了地獄。

　　他還不死心地將手伸向被子，試著握住她的小腿，又再次被蹬開，只能無奈道：「我馬上就去。」

　　說罷，在久美子的怒視下，迅速出了門。

　　……

　　路王本來就是哈雷最重的一款車型之一，卻被他當成了特技摩托，幾乎摔了個散架。不過他也慶幸久美子沒看到車的樣子，不然肯定會更加生氣。

　　就近把車拖到了大和家開的朝比奈整備，智司打電話向相良借了錢。

　　「喂喂智司，你終於被趕出家門了嗎？」

　　相良臉上還帶著傷，是前些日子在無名街留下的。他笑得誇張，又一不小心扯到傷口，發出了「嘶」的痛呼。

　　智司卻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在檢查車子的大和，關切道：「行嗎？」

　　「虧你能摔成這樣。」大和看著智司同他如出一轍的臉，頗不自在地撓了撓頭，「不過還是能修好，得小半個月。」

　　智司終於松了口氣。

　　相良一臉揶揄地用胳膊戳了戳他側腹，「該不會是不修好不讓你上床吧？」

　　他的話可謂是一語中的，智司雖然面色不顯，耳尖卻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紅霞，冷冷地瞪了一眼相良，「關你什麼事？」

　　「不是我說，你現在都已經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再過幾年還會有人權嗎？」

　　相良勾上了智司的肩膀，「女人不能慣著，不然就無法無天了。」

　　他雖然是語重心長的語氣，眼角卻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要不今晚跟哥幾個去喝酒吧？」

　　「我得跟她說一聲。」智司有些猶豫，正想問相良借手機。

　　「有什麼可說的？難道她還給你設了門禁？」相良嘖嘖稱奇，「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說完，他對大和勾了勾手，「先別忙了，一起吧。」

　　……

　　在家裡等著智司吃飯的久美子，到了後半夜才從尊龍那得知SWORD聚會的事情。

　　看著被灌得不省人事的智司，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扛得動吧？」

　　尊龍也喝了不少，臉上泛著紅，意識卻十分清醒。

　　久美子本想讓他直接把智司丟在玄關，但還是忍不下心，從尊龍手上接過了智司，環住他的腰，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

　　「真是的。」

　　她低聲抱怨著，艱難地把將近一百六十斤的大塊頭拖進了臥室。但還沒等她把人扔下，智司已經把她撲倒在了床上。

　　「久美子……」

　　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側，滾燙的手滑進了她的衣擺。

　　久美子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推開智司，「你以為現在幾點了？趕緊滾去洗澡。」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半晌，她突然聽到他貼著她的耳邊，悶聲低語道：

　　「……別生氣。」

　　滿腔的怒火頓時化成了萬分的無奈。

　　「好歹把衣服脫了吧。」

　　但回給她的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聲。

　　久美子費了好大勁才把帶著煙酒臭的衣服從他身上剝了下來，給他擦了臉，在床頭櫃上擺了醒酒茶。

　　但回過神來，手長腿長的智司已經占據了整個單人床，絲毫沒有她躺下的空間。

　　……

　　次日的中午，智司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吵醒的。他頂著宿醉的頭疼，迅速從床上爬了起來，卻發現久美子已經站在了門口，笑盈盈地把人給迎了進來。

　　家具公司的人扛著床板和床腿走進了另一個房間。

　　見到智司醒了，久美子還有些詫異，「你不多睡會嗎？」

　　聽到房間裡的安裝員工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智司面色不善：「你買了張床？」

　　他聲音還帶著剛起床的沙啞，帶著殺氣的眼神把負責安裝家具的人給嚇了一跳。

　　久美子卻像是沒察覺到一般，還點了點頭，「我早就想換一張大床了，一直沒來得及而已。」

　　她指了指身後的房間，「這邊的面積要比那邊更大一點，雖然采光不如那邊，但是更適合睡覺。」

　　那你不跟我住一個房間了？

　　但話還沒出口，智司突然想起自己接連幾天在死亡邊緣蹦迪的行為，問題也卡在了喉嚨裡。

　　他只能悶悶地「哦」了一聲，「需要幫忙嗎？」

　　家具公司的人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們馬上裝好了。」

　　說完，他們求救似的目光投向久美子，雙手給她遞了一張簽收單，「要是沒問題，麻煩您簽個字吧？」

　　智司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勸久美子改變主意，她已經爽快地接過了紙筆。他見狀，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失落起來。

　　久美子悄悄往智司的方向瞟了一眼，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想法，眼裡多了幾分笑意，卻還是面不改色地送走了安裝家具的人，才將注意力轉到可憐巴巴地站在一旁的智司身上。

　　「還愣著干什麼，不想試試？」

　　「試什麼？」

　　「新床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久美子已經把嶄新的床單塞到了他的手上，「趕緊干活。」

　　他只能不情不願地幫她鋪了床。

　　King Size的兩米大床占據了房間的大半，連放衣櫃的空間都不剩。天然的乳膠床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摁下去彈性十足，再加上質地柔軟細膩的珊瑚絨，簡直舒服得讓人不想起來。

　　可惜沒他的份。

　　智司戀戀不舍地從床上起了身，愈發地委屈，就連原本覺得溫馨的小房間都覺得不順眼起來。

　　但他驚訝地發現，久美子已經把上面的床單和被套都撤了下來。

　　聽到洗衣機發出「嗡嗡」的響聲，他一時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鋪好了？」久美子從盥洗間裡探出頭。

　　智司輕輕地「嗯」了一聲，試圖抱住她，以爭取一起睡的權利，可久美子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頗為嫌棄地向後避了避：

　　「趕緊去衝一下，臭死了。」

　　說完，她往新布置的房間的方向走了過去，丟下一句「我先補個覺」，便合上了房門。

　　智司的手僵在半空，沉默半晌，默默地走進了浴室。

　　新床沒他的位置，舊床又被收拾了，這是暗示他睡沙發的節奏？相良的玩笑話果然一語成懴。

　　他越想越難受，潦草地衝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衝進了房間，將床上的人壓制在下，惡狠狠地含住了她的唇，一陣撕咬啃食。

　　身下的人卻沒有掙扎，反而輕輕地勾住了他精壯的腰身，趁著唇分的空隙，柔聲道：「怎麼不擦干，小心著涼哦。」

　　說著，便把他整個人拉進了被子。

　　新換的被子松軟，還帶著陽光的味道，混合著她身上的淡淡清香，讓智司覺得一陣恍惚，本能地將腦袋埋在了她的頸間。

　　「我還以為只能睡沙發了。」

　　「怎麼會呢？」

　　久美子輕聲安撫著，心裡卻想著：這次態度不錯，下次就不好說了。

　　在智司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翹得老高，臉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番外】第二章

　　智司回到「CREST AVENUE」的時候，自家客廳的燈光還沒亮起，久美子的車也不在車庫裡。他松了口氣，偷偷摸摸地停好車，迅速上了樓。

　　但一打開家門，面色不善的久美子已經等在了門口。

　　「終於讓我逮到你了。」

　　她唇角微勾，湊到了智司跟前，很快就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鐵鏽味。

　　那是灣區集裝箱街特有的味道。

　　「我就是去送個東西。」

　　智司求生欲極強，立刻開口解釋道。

　　久美子瞬間斂去了臉上的笑容，眉頭輕蹙：「橘哥又叫你去干這種危險的事情。」

　　她輕嘆出聲，將手伸向他的衣襟，「沒受傷吧？」

　　智司連忙搖頭，把隱隱作痛的胳膊向後藏了藏，但久美子瞬間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一把拽住了他的上臂。因為熟知他打架的套路，她一捏一個准。

　　智司吃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真是的！」

　　久美子迅速扒下了他的衣服，手臂上已經是大片青紫，應該是棍棒留下的痕跡。

　　「這還叫沒受傷？」她有些微慍，馬上把智司摁在了沙發上，熟練地給他的手臂敷上冰袋，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他身上的其他地方。

　　看到她關切的眼神，智司胸口湧上一陣暖意，柔聲安撫道：「就這裡，沒別的地方了。」

　　她依舊不放心，把智司整個人上上下下都摸了個遍。身上的癢意讓他覺得有些口感舌燥，皺著眉頭擒住了她的手，「你今晚不想睡了？」

　　久美子卻涼涼地撇了他一眼，「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有兩張床。」

　　說完，便毫不留情地從沙發上起了身。

　　智司連忙跟了上去，生怕她把自己關在房門之外，活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大型犬。

　　……

　　從羅千出來之後，智司便一直住在久美子家，吃她的用她的。

　　他沒打算一直這樣，便試圖像雨宮兄弟一樣做些運貨的活計，一來二去也掙了不少，早就能買上好幾輛摩托。

　　但這次受傷被久美子發現，搬運屋這條掙錢的路子便徹底斷了，還被她徹底禁足在家，過起了徹徹底底的米蟲日子。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相良似乎是一邊打著工，一邊准備著考大學，忙得不可開交，對智司的煩惱更是百思莫解，「要是有人願意養我，我高興還來不及……不過，前提得是個長腿的美人。」

　　智司沒興趣聽他的性癖，轉換話題道：

　　「你怎麼想著要考大學了？」

　　「村山，古屋還有虎太郎他們要畢業了，我待著也沒什麼意思。」相良語氣隨意，「不過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大原不是明年也大學畢業了？」

　　自己考慮了許久的問題被人點破，電話這頭的智司沉默了幾秒，猶豫道：

　　「我該怎麼跟她提比較好？」

　　「一般女人都想要個驚喜吧？」相良漫不經心地說著，「不過大原可能跟一般的女人不太一樣。」

　　「嗯。」

　　智司還在等著相良給建議，但對方卻沒領會他的意思，反而開玩笑道：

　　「再說，要是女人壓根沒那個想法，驚喜就成了驚嚇了。」

　　毒舌的相良隨便一開口就踩了智司的雷區，他瞬間面色鐵青，選擇性屏蔽了相良話中的假設之意，「你覺得她沒那想法嗎？」

　　不過相良似乎是補習的課間偷溜出來的，也沒給他一個准話，便匆忙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裡的忙音，智司表情變得十分難看。

　　「果然是該提上日程了。」

　　……

　　智司手受傷的這段日子，久美子回來的時間比往常還要早上幾分，到家的時候，手上還拎著晚飯的食材。

　　「我來？」他試圖接過她手上的塑料袋，卻被她果斷拒絕了。

　　「你手臂抬得起來嗎？」久美子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晚飯就放心交給我吧。」

　　他的手臂雖然會疼，卻也不是抬不起來的狀態，只是想讓她多陪著自己，故意裝得很嚴重的樣子而已。

　　「需要幫忙叫我。」

　　智司不忍心拒絕她的好意，雖然沒見她做過飯，但他早已經打定主意，不管她做成什麼樣自己都會咽下去。

　　「你不用在門口守著，」久美子見他不放心，有些無奈地把他推向客廳，「我不會把廚房燒了的。」

　　智司嘴上答應，乖乖地坐到了沙發上，但精力卻始終沒有從廚房移開，豎著耳朵聽著廚房的動靜。

　　菜刀與砧板發出規律的撞擊聲，把他聽得一陣膽戰心驚，生怕久美子把手給切到。但不一會，廚房裡卻傳來陣陣炒洋蔥的甜香。

　　他才勉勉強強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陣，久美子端著一盆「咕咚咕咚」冒著熱氣的奶油燉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擺在了餐桌上。

　　「好久不做了，也不知道手藝退步沒有。」

　　她對智司招了招手，示意他開飯了。

　　看到桌上賣相極佳的燉菜，智司眼中閃過一抹驚詫。

　　乳白色的湯汁中是燉的軟爛的胡蘿蔔和雞肉，上面淋了幾圈淡黃的橄欖油，中間裝飾著兩篇薄荷葉，簡直和店裡賣得有得一拼。

　　久美子給智司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還將勺子遞到了他的手邊，一臉不安：

　　「嘗一下？」

　　智司點了點頭，舀了一大勺，剛想送入口中，卻被她給攔住了。

　　「小心燙。」

　　她主動坐到了他身邊，把自己剛剛舀的那勺吹了吹，送到了他的嘴邊，眉眼彎彎：「啊∼」

　　智司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緊張，猶豫了半晌，才張了口。

　　但燉菜的味道卻和賣相不相上下。湯汁的濃稠和鹹淡都恰到好處，洋蔥的甜香和姜汁的辛辣相得益彰，胡蘿蔔和雞肉的口感也相當不錯。

　　比他做的好得不是一點半點。

　　發現了這個事實，智司心中湧上了無盡的挫敗感，但面對久美子期待的目光，他還是擠出一抹笑容，點了點頭。

　　「非常好吃。」

　　「那就好。」她顯得非常高興，「以前樓下那兩兄弟還挑三揀四的，一會說姜放多了，一會又說蘿蔔不夠軟……」

　　說著，她自己也挑了塊雞肉送入口中，咀嚼半天，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雨宮兄弟至今還會來蹭他們的飯，智司胸口還是忍不住產生陣陣酸意。

　　「以後不准給他們做了。」他沉聲威脅道。

　　「那肯定，做一次多麻煩。」

　　久美子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我把你明天中午的份也准備了，你熱一下就好。」

　　智司悶悶地「嗯」了一聲，埋頭吃起了飯，但心中卻愈發地不安起來。

　　……

　　無名街爆破事件之後，位於山王地區的「ITOKAN」洋食屋不再僅僅是山王聯合會的聚集地，就連鬼邪高校友，無名街前住民，雨宮兄弟都時不時出沒。

　　手臂的淤青完全褪去，又同久美子約法三章，智司終於解除了禁足，迫不及待地約了相良商量求婚的事。

　　「你說她又能掙錢，又會做飯，干嘛想不開要嫁人呢？」

　　戀愛絕緣，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村山聽了智司的說法，一臉疑惑地看向相良。

　　他的語氣無比真誠，卻讓相良眼淚都笑了出來。

　　但智司就沒這麼開心了，他一把拽住了村山的衣領，「你敢再說一遍？」

　　「哦？想單挑嗎？」村山立刻摩拳擦掌，一臉戰意，「我還沒跟你打過呢。」

　　一旁昏昏欲睡的眼鏡蛇眼神瞬間就變了，「要打架就滾出去。」

　　相良連忙強忍著笑意，起身安撫起兩人，但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不停地出著餿主意：「要不你干脆點，直接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飯，就不怕她不答應了。」

　　在場的所有人立刻以看人渣的目光看向相良。他只能縮了縮脖子，訥訥解釋道：「我就開個玩笑，別當真。」

　　「干脆大家一起去唱卡拉OK，你順便把婚給求了唄？」村山靈機一動。

　　不過想唱歌的有且僅有他一人，這個主意很快就被否決了。

　　看到智司煩惱的樣子，眼鏡蛇終於提了一個靠譜的建議。

　　「Rocky對女人比較了解，這種事情你去問他比較好，他應該很樂意回答。」

　　智司頓時了然。

　　但相良卻覺得事情變得沒什麼意思了，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

　　正如眼鏡蛇所說，提到女人相關的事情，Rocky興致就上來了，從婚紗款式，場地布置到戒指挑選，他講得頭頭是道，仿佛他開的並不是俱樂部，而是專業的婚慶公司。

　　「你覺得五十分的鑽戒夠真誠嗎？起碼得要花三個月的薪水來買吧？」

　　俱樂部「HEAVEN」換了更大的店面，相比從前更是日入鬥金，就連Rocky指著智司腦袋的手杖都鑲上了碎鑽。

　　「就算是用掉全部積蓄都沒問題。」

　　看到智司一臉受教，白魔的首領才放心地放下手杖，倚在了嶄新的皮質沙發上，語重心長道：「但是，不管怎麼樣，你要記得最重要的一件事。」

　　「最重要的一件事？」

　　Rocky點了點頭，大拇指指著胸口心髒的位置，「你的真心。」


【番外】第三章

　　「我警告你，你別有事沒事就叫智司去幫你干活，他可是我的人。」

　　久美子雙腿搭在事務所的茶幾上，對著電話裡的橘健介大發雷霆，已然是一副大姐頭的樣子。

　　「一沒結拜，二沒結婚的，怎麼就成你的人了？」橘語氣波瀾不驚，「再說，那麼強的戰鬥力，就放在家裡當擺設嗎？」

　　「我樂意，你管不著。」

　　她冷哼一聲，正准備按掉電話，又聽到對面補了一句：

　　「之前組長還旁敲側擊地問我，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千葉一趟來著。」

　　久美子愣了愣神。

　　自從她上了大學、搬到國雙地區之後，就再也沒回過家，本來在智司從羅千出來之後就應該跟父親和解，卻一直找不到機會，這一拖就是三年。

　　不過她也不否認，二人世界實在是樂不思蜀，她一不小心就把這事給忘了。

　　想到這，久美子有些慚愧。

　　「父親他最近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橘似乎在忙別的事情，一副敷衍的語氣，「你要是關心的話，回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智司不會被他趕出去吧。」她小聲抱怨著，卻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把男朋友帶回家的事情。

　　「應該不會，最近組長都開始看育兒節目了。」

　　明白了對方言下之意，久美子握著手機的手僵了一瞬。半晌，才躊躇著開口道：

　　「有必要這麼著急？」

　　「看你，」橘那邊又有電話響起，迅速地結束了話題：「不過要辦的話別擠在今年，事情比較多。」

　　說完，便把電話給掛了。

　　聽了許久的忙音，久美子一臉不可置信，沒想到家裡這麼快就妥協了。她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突然站了起來，對旁邊忙得不可開交的阿登說道：

　　「我下午請假。」

　　「那我什麼時候能放年假啊？！」

　　但回給他的只有一個無情的背影。

　　……

　　智司看著淡藍色天鵝絨禮盒裡閃閃發光的一克拉鑽戒，心髒幾乎要蹦出嗓子眼。

　　指環的尺寸，他輕而易舉地就在久美子睡著的時候給拿到了。

　　但對鑽石一竅不通的他，光是顏色、淨度、切工就研究了老半天，直到完成定制，也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想到自家女朋友的性格，他拒絕了相良等人想要幫他謀劃的建議。

　　但戒指買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到開口的機會，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趁著她睡著的時候直接套上的想法。

　　「我回來了。」

　　玄關處傳來久美子的聲音。

　　智司才驚覺自己發了很久的呆，案板上的食材還基本沒開始處理。

　　不過他還是第一時間迎了出去，環住自家女朋友的腰，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抱歉，今天晚了一點，你要不然先去洗澡吧？」

　　久美子搖了搖頭，眉眼含笑，「一起，省點水。」

　　智司喉嚨一緊，瞬間就想把做飯的事情拋到腦後。不過他很快就喚回了理智，無奈道：「那只會更浪費。」

　　說完，他松開了久美子，「你先去休息吧，飯馬上就好。」

　　……

　　雖然煎牛排並不費什麼時間，但智司端著餐盤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也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他還從安藤新太郎那裡弄了瓶上好的拉菲，在餐桌上擺了蠟燭。

　　但他弄好之後，叫了好幾次久美子的名字都沒反應，才發現她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嬌小的人蜷著身子，整個陷在皮質的沙發裡，香檳色的絲質睡衣襯得肌膚勝雪，搭在扶手上的腳丫泛著淡淡的粉色。

　　智司想不到什麼好的比喻，不過比起剛剛煎好的牛排，眼前白裡透紅的肌膚顯然對他更有吸引力。

　　「干脆先吃你吧。」

　　他眸色愈深，正打算把人往床上抱，卻一不小心踩到了什麼，定睛一看，發現是一沓文件，顯然是久美子本打算在沙發上看，又一不小心睡著，從手上掉下來的東西。

　　想做的心思立刻淡了幾分。

　　智司輕輕把她額前的發絲勾到了耳後，在額上印下一吻，決定晚些再叫她吃飯。

　　……

　　自己先行解決了晚飯，又把紅酒和蠟燭收進櫃子，智司坐在沙發邊上，看著手中的求婚鑽戒，深深地嘆了口氣。

　　久美子睡得很沉。

　　纖長的睫毛時不時顫動一下，卻始終沒有睜眼的跡像，白皙的手隨意地搭在胸口，手指細長，智司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要不干脆試戴一下？」

　　他咽了咽口水，從絨面的小禮盒中掏出了那枚鑽戒。

　　戒指是簡單的白金環加上六爪鑲嵌，指環的內側刻著她名字的羅馬音，純度極高的鑽石即便是在客廳昏黃燈光下，依舊熠熠生輝。

　　要是尺寸不合適還可以改。

　　抱著這樣的想法，智司托起了久美子的手腕，毫不猶豫地把戒指套了上去。

　　不得不說，漂亮的手，即便是最簡單的款式也非常好看。尺寸也剛好合適，套上的時候簡直輕而易舉。

　　智司松了口氣，正准備把戒指摘下來，但指環卻像是突然小了一號似的，卡在她的無名指關節，怎麼也取不下來了。

　　他眉頭一皺，想用些勁，又生怕把吵醒，更怕把她弄疼，只能手足無措地看著她手上的鑽戒，一籌莫展。

　　「干脆叫醒她吧。」

　　不過久美子壓根就沒給他這個機會，她迷迷糊糊地拽住了智司的衣襟，眼睛半眯半睜，用帶著鼻音的聲音輕笑道：「又想偷襲？」

　　她似乎沒發現自己的手上多了東西。

　　「沒有。」

　　智司被她拉了一下，雙手支在了沙發上，雖然是居高臨下的樣子，卻沒敢直視她的眼睛。

　　「都這樣了還說沒有？」

　　久美子笑吟吟地勾住他的脖子，「該不會是干了什麼虧心事吧？」

　　他回了她一個輕哼，有些自暴自棄，直接把她整個人揉進了懷裡，也懶得再辯解偷襲的事情。好在久美子很快放過了他，輕輕在他胸口推搡了一下：

　　「好啦，我都快餓死了。吃完飯我有話想跟你……」

　　可晶瑩璀璨的物體突然映入眼簾，把她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還有些顫抖：「這是……」

　　「求婚。」

　　智司將腦袋從她頸間抬起，深深地看著她，瞳孔裡滿是她的倒影。

　　「戴上了就是我的人了。」

　　胸口被突如其來的喜悅填滿，鼻尖也有些酸脹。久美子深吸了一口氣，抑制住了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嘴角翹得老高，忍不住在智司的胸口重重地捶了一下：

　　「就沒有拒絕這個選項？」

　　聽到「拒絕」兩個字，智司面色一凝，沉聲道：「沒有。」

　　半晌，又補了一句，「反正你也摘不下來了。」

　　久美子看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試圖伸手去碰，卻被智司一把擒住手腕，又迅速將手指穿過指縫，與她掌心相對，十指交纏，不給她絲毫取下的機會。

　　「你不願意？」

　　智司死死地扣著她戴著戒指的手，啞著嗓子質問。

　　她啞然失笑，許久，才輕聲開口：

　　「我願意。」

　　話沒說完，男人已經將她整個人摁在了沙發上，滾燙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臉頰，頸間，肩膀，最後停在了她的唇上。

　　良久，唇分。

　　可能是因為過於激動，就連很少喘氣的智司的呼吸都變得有些粗重，但他卻沒忘記久美子之前說的話，「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麼？」

　　「哦對，差點都忘了。」

　　久美子緩了好半天，才慢慢支起身，從包裡翻翻撿撿，拿出了一個文件夾，從裡面抽出一張紙遞到了智司面前。

　　上面「婚姻屆」三個字讓他愣在了原地。

　　「戸籍謄本我也開了，簽完字就可以去交。」

　　她打了個呵欠，隨手將頭發挽到耳後，但戒指立刻把她的長發給勾住了。

　　「真的不能摘嗎？我想去洗澡了。」

　　智司怔怔地點了點頭，但她的聲音其實根本沒傳入他的耳朵裡，滿腦子都被白紙上的幾個打印體黑字給占據。久美子輕笑出聲，在他臉頰上捏了一下，「我摘了？」

　　「不准，」猛然回過神來的智司一把拽住了她，「等一下。」

　　「嗯？」

　　他揚了揚手上的文件：「我們先把這個交了。」

　　「現在都十點多了！」久美子瞪大眼睛。

　　「區役所還開門。」說完，他看向久美子，抬起她戴著戒指的手，目光極盡溫柔。

　　「這樣就可以把你永遠套住了。」


【番外】智司篇

　　那是在智司遇到久美子不久之前的事情。

　　某天下午，開久的不良們在學校校舍後邊，圍成一團，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智司正躺在沙發上午睡，見他們的討論愈演愈烈，不由得眉頭緊皺：

　　「吵死了。」

　　不良們才突然意識到老大的存在，瞬間安靜了下來。

　　本來在一旁專心致志地看著漫畫的相良，注意到了他們的動靜，頗有興致地站了起來，走向那群不良。

　　小弟們迅速給他騰了位置，互相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曖昧笑容。

　　相良隨意地翻了翻他們正在看的エロ雜志，輕嗤出聲：「有這閑心，不如去搭訕？」

　　「大街上哪裡能有這種質量的啊！」

　　「你看看這胸，看看這腿，嘖嘖。」

　　雜志上的彩色扉頁上是最新的動作片宣傳照，衣著性感的□□香肩半露，一雙長腿搭在沙發扶手上，寬大的襯衫堪堪遮住關鍵部位，滿滿都是○暗示。

　　不過相良對此沒什麼興趣，倒是手上沒看完的漫畫對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丟了一句：

　　「也就一般水平吧。」

　　便轉身回到沙發上，繼續看起自己的漫畫。

　　一眾不良們知道自家二把手的眼光頗高，也不再跟他安利，反而將注意力轉到一旁假寐的智司身上。

　　「老大也沒興趣？」

　　智司直起身，單手接過小弟們送到眼前的雜志，翻閱的速度同相良如出一轍。

　　很快，他便把雜志合上遞了回去，眉頭微皺：「沒興趣。」

　　見自家的兩位老大都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原本工口雜志看得津津有味的不良們都不禁開始質疑起自己的眼光。

　　「你管這叫一般？」

　　「難道是喜歡的類型不一樣？」

　　說著說著，幾人好奇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相良跟智司，互相推搡了一下，想讓誰主動去問，自己卻不敢先開這個口。

　　二把手追完了最新的連載，意猶未盡地合上漫畫，剛好與小弟們目光相對，眉毛輕挑：

　　「怎麼？」

　　一名不良撓了撓後腦勺，小聲抱怨：「相良哥覺得什麼樣的才不一般啊？」

　　二把手沉吟半晌，「莫妮卡，伊娃格林那樣的吧。」

　　聽著兩個洋名，沒看過幾部外國電影的不良們面面相覷，「誰啊。」

　　但也有人剛好知道，不由驚呼出聲：

　　「這眼光也太高了吧？」不過他轉念一想，「不過，要是我未來的老婆能有她們這個水平……嘖嘖。」

　　「做什麼白日夢呢。」一本厚厚的漫畫磕到了他的頭上，是相良動的手。只見他翹起二郎腿，衝著那名不良笑了笑，「看不出來你這家伙還挺有品位。」

　　一眾不良們聞言，立刻對二人口中的女明星充滿好奇，約著哪天一起進行「電影鑒賞」。

　　又有人嘟囔著，「能不能說點我們認識的？」

　　「讓我想想啊。」不一會，相良又報了幾個女明星的名字，除去美艷長腿那掛，就是大和撫子類型的國民女神了。」

　　「原來相良哥也不是真的不近女色嘛。」

　　小弟們紛紛恍然。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智司卻顯得有些意外。

　　他跟相良認識了那麼多年，很少聽他聊過女人的事情，不過他很快將這些歸結於他今天心情不錯。

　　智司調整了一下坐姿，本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卻沒想到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還是相良起的頭。

　　「喂，智司。」

　　他笑得一臉揶揄，「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智司愣了半晌，眉頭緊皺。

　　「問這個干什麼？」

　　他並不是沒看過那種類型的雜志，只不過留下印像的並沒有幾個。若是有多余的精力，他全靠鍛煉發泄了，也沒什麼心思去想女人的事情。

　　相良或許也是知道這一點，才特意來打趣他的吧。想到這，他冷冷地瞪了相良一眼。

　　「哎呀，我這不是好奇嘛。」

　　二把手笑意更甚，指著雜志的內頁的一個清純掛的動作片□□，「之前你不是說這個還可以？」

　　看到那個清湯掛面，笑容靦腆，身著水手服的清純少女，智司沉思半晌，終於想起了在哪個碟片裡見過她的臉。

　　他點了點頭，冷淡地「嗯」了一聲。

　　「很普通嘛！」

　　不良們有些失望，「軟高和成蘭裡，這種不是一抓一大把？」

　　「那也沒見老大找一個這樣的啊！」

　　相良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摸著下巴，「我記得村田之前搭訕的那個成蘭的妹子長得跟這個挺像的。」

　　叫做村田的人也想起確有其事，猛地點了點頭。

　　「原本要成了的，可後面老大突然出現，不知道是瞪了她一眼還是怎麼地，把她當場嚇哭，」村田摸了摸鼻子，「然後說什麼也不願跟我去喝茶了。」

　　不止一人對此事也是記憶猶新，紛紛點頭附和，相良聞言，捧腹大笑。

　　「什麼時候的事情？」智司眉頭愈緊。

　　相良擦去了眼角笑出的淚水，勾著智司的肩膀，「從小到大，你嚇哭的女生還少嗎？」

　　智司發出冷哼，卻沒否認他的話。

　　他並沒有特意去恐嚇別人的意思，只會揍那些他看不慣和主動挑釁他的家伙。

　　「不過要是真的喜歡這種類型的，那可就麻煩了。」相良還一副調侃的語氣，「見你就跑還怎麼追啊？」

　　開久的不良們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沒事，有我們呢。」

　　「老大喜歡就綁回來唄！」

　　「暫時不勞你們費心。」智司冰冷的目光掃向自家小弟們，但他們卻仗著相良撐腰，笑聲反而愈演愈烈。

　　見智司有生氣的趨勢，相良終於開了口，卻並不是打圓場，反而開起玩笑：

　　「沒關系，年紀大一點的就會喜歡你了。」

　　說著，他拍了拍智司結實的臂膀和胸膛，話裡別有深意。在場的不良們瞬間了然，看著自家老大的眼神也變得意味深長。

　　「真好啊。」

　　「太羨慕了。」

　　智司有些惱羞成怒，卻又對哈哈大笑的相良無可奈何，只能主動退出話題：「我去吃個拉面。」

　　「哎呀，別生氣。」

　　相良連忙起身跟了上去，笑著安撫：「大不了我請客唄。」

　　……

　　雖然在這之後，相良和一眾小弟們都覺得智司喜歡的是清純可人這一款，可他自己並沒有這個自覺。

　　青春期的男生總會做些那種類型的夢，他也不例外。出現在夢裡的不外乎是身材火辣的性感女子，醒來之後基本記不得臉長什麼樣。

　　「也沒什麼意思。」

　　他瞟了一眼工口雜志，便很快甩到一邊，隨手抄起了啞鈴。

　　但他很快就被現實給打了臉。

　　身著水手服的黑發少女突然撞進了他的懷裡。她長著一張比雜志扉頁的女星還要精致的面孔，又多了幾分楚楚可憐。手上的刀給他劃了一道口子，卻也給他心上開了個洞。

　　至此之後，他夢裡的人無一不穿上了水手服，留著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就連面容也與那名少女如出一轍。

　　而且醒來之後，夢到的內容宛如電影片段一般，翻來覆去地不停在他腦海裡重播，地點，劇情，姿勢無一不花樣百出，他甚至還有一些意猶未盡。

　　可徹底清醒之後，智司看著面前的一片狼藉，不由得暗罵出聲。

　　他覺得他完了。

　　就如同相良所說，一般女生見到他都會怕得不行，他已經見過無數人被他一瞪便掩面而泣，落荒而逃。

　　就連初見久美子那次，她眼裡也噙著淚。

　　更讓智司絕望的是，他不僅瞪了她，凶了她，還把她給傷了。

　　「女人真是麻煩。」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去想，甘之如飴。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名少女竟然一點都不怕他，不僅主動貼了上來，

　　——還同他告白了。

　　巨大的驚喜砸到了他的頭上，智司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緩過來。

　　……

　　再加上後來又發生了不少事情。

　　學生時代的那些幻想，再加上在羅千那兩年從獄友那耳濡目染，他都牢牢的記在心中，就等著把它們變成現實了。

　　想到這，智司看著懷裡熟睡的久美子，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唔，」久美子迷迷糊糊地噥了聲，「熱。」

　　說完，還翻了個身，給他留下一個冷漠的後腦勺。

　　智司有些不滿，迅速將整個人貼了上去，還對她上下其手，身體力行地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踐，早已將多年前自己說過的話拋到九霄雲外。

　　也不知道當年的那些小弟們會作何感想。


【番外】第四章

　　結婚儀式的當天，久美子不到四點就被叫了起來。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卻發現智司早已洗漱完畢，站在她房門前。雖然眼圈烏黑，眼裡卻閃著興奮的光，顯然是一宿沒睡。

　　智司正習慣性地想要給久美子一個早安吻，卻被面無表情的橘健介給擋了開。

　　「別杵在這，司機已經到門口了。」

　　說著，他還白了久美子一眼，「你已經晚了四十分鐘，再不快點，是想改期嗎？」

　　久美子連忙搖頭，心裡卻早已對決定這一切的人罵了上百句。

　　晚秋的清晨已經有了幾分寒意，一陣寒風拂過，吹動了庭院裡艷紅的楓樹，幾片葉子堅持不住，緩緩飄落在地。

　　走在前面的智司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難道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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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式的會場最終定在了出雲大社的千葉湖上殿。

　　數十米高的瀑布從懸崖上一瀉千裡，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轟轟」的巨響和濕潤的水霧。

　　房間裡的久美子一臉木然地抬著雙臂，讓神社的巫女給自己套上了重達數斤的假發，還有裡三層外三層的白無垢。

　　之前因為討論結婚式的事情，多年未見的父母兩人再一次聚在了一起，也再一次讓她見識了這兩人當年是怎麼離的婚。

　　「肯定是要在教堂辦啊，穿婚紗可是每一個女孩子的夢想，是吧小美？」

　　「我們家又不信這個，除了神前式沒有別的選擇。」

　　怎麼樣都好吧。

　　久美子在一旁默默吃飯，沉默不語。

　　倒是父母話中愈演愈烈的□□味嚇到了一旁西裝革履的准女婿。

　　「要不然都辦了……？」智司試圖插話。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

　　受到了親家父母的如出一轍的怒視，高大魁梧的前·不良只能委屈地閉上嘴，不再開口。

　　後面的事情久美子就一概不知了。

　　試婚紗、挑選和服和對戒，她像征性地去了一兩次，也不知道最後決定的人是智司還是母親。就連儀式的地點也是最後在給親屬、朋友們郵寄邀請函的時候才看到的。

　　反正有愛操心的父母和智司在，她也樂得當甩手掌櫃，而且這事辦下來，智司同她父母的關系也變得愈發親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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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美子發了許久的呆。

　　直至工作人員給她戴上了「角隱」和白棉帽，在她唇上抹上艷麗的口紅，一切才大功告成。

　　「真漂亮！」

　　「好美，太棒了！」

　　聽著工作人員交口不絕的稱贊，看著鏡子裡一襲純白，溫婉無垢的自己，久美子終於有了一種「自己要嫁人了」的真實感。

　　身著純黑羽織袴的智司早已等在和室的門口，羽織的後領、前胸和袖後都印有大原家的家紋。他每隔幾秒就要朝房裡看一次，簡直把「忐忑不安」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好在久美子很快就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之下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

　　白色的棉帽子遮擋了她的面容，直至走到智司跟前，他才能看到她雪白小巧的下顎和唇角艷麗的色彩。

　　智司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打扮，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久美子。

　　「好看嗎？」她眉眼彎彎。

　　「……好看。」他緊張得聲音都變了調。

　　「那就好，真是把人折騰死了。」久美子小聲抱怨著，「也不知道誰定的，等會辦完了我可要好好補個覺。」

　　最後拍板的人默默咽了咽口水，「辛苦了。」

　　要是讓她知道白無垢之後還有大振袖，色打褂和婚紗，長達半個月的蜜月旅行鐵定就要泡湯，所以智司早已打定主意將所有的責任推給新娘挑剔的父母了。

　　「走吧，大家應該都到齊了。」智司握緊了她的手。

　　「嗯。」久美子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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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悠揚的雅樂，走在紅傘下的兩人，跟著神官和巫女的腳步，穿過了飛流直下的瀑布，來到了以「結緣」聞名的出雲大社。

　　木造的神殿建在鏡面般澄澈的千葉湖旁，另一側是上千坪的日式庭院，院中銀杏楓葉搖曳，已然是一片深秋之景。

　　大殿中，神官向神道神宣布了兩人的婚姻。

　　白衣紅袴的巫女端著閃閃發光的金色銚子，將神酒丁寧地注入了智司手上紅色的小酒盞中。

　　「第一盞，感謝先祖庇佑，讓新郎新娘能夠相遇。」

　　智司莊重地將小酒盞中的液體分三次飲盡，將盞遞到了久美子手上。

　　兩人指尖相接，久美子竟發覺智司的手指燙得驚人，也可能是自己因為過於緊張，手腳都有些冰涼。

　　「第二盞，新郎新娘攜手共進，邁向美好的生活。」

　　神殿之中回響著神官嚴穆的聲音。

　　智司忍不住將頭轉向久美子，卻只能從寬大的白色帽檐下看到她的唇緊貼著酒盞，小口小口地啜飲。許久，才再次將酒盞遞回到智司手上。

　　「第三盞，祝兩家安泰，子孫繁榮。」

　　「三三九度」的儀式莊重且漫長。

　　兩人不斷地交換著酒盞，一連換了整整六次。明明早已將儀式的流程牢記於心，可實際上場的時候，智司已經記不清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只知道久美子的手很冰。

　　他用古井無波的聲音飛速地念完了誓詞，將玉串獻給了神道教的眾神，迫不及待地握住久美子的手，將精致的對戒套在了她的手上。

　　神官對他使了無數個眼色，他都不記得要松開。

　　久美子無奈，悄悄比了一個「我不冷」的口型，用指尖輕輕地勾了勾他的掌心，他才反應過來，紅著臉放了手。

　　好在他松手的時候，她的指尖已經有了幾分溫度。

　　家族的每一個人都喝下了像征結杯的神酒，婚禮算是正式結束，但早已等在門口的吳服店女將又迅速給她換上了五彩斑斕的大振袖。

　　「這是待會披露宴要穿的衣服嗎？」

　　久美子一臉迷茫地看向智司。

　　他還沒有從一眼的驚艷中回過神，愣愣地搖了搖頭，一不小心將實話脫口而出：

　　「我還沒見過你成人式時候的樣子。」

　　她才驚覺這一套與自己二十歲那年穿的衣服竟然是同一套，就連發型與小物件都與那時的一模一樣。

　　又想到兩人被迫分離的那兩年，以及面前的人獨自一人在羅千度過的二十歲，不禁鼻頭湧上一陣酸意。

　　「怎麼拐彎抹角的。」

　　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輕輕捶了一下智司的胸口，「喜歡的話待會多拍幾張。」

　　「嗯，把之前的都給補回來。」

　　智司重重地點了點頭。


【番外】完結

　　開完了披露宴，送走了一眾高官政要和父母的朋友，脫下色打卦的久美子本想松口氣，卻又在化妝室裡見到了一條墜著精美蕾絲的抹胸婚紗，以及早已等在裡面的化妝師和造型師。

　　窗外已然是夜幕降臨。

　　她看著身後早已換上禮服的智司，內心早已陷入崩潰的狀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

　　「還有二次會？！」

　　已經存了她不少照片的智司，雖然有些心虛，又想到她一襲白紗的樣子，深知成敗在此一舉，千萬不能功虧一簣。

　　他心疼地將久美子摟進了懷裡，輕撫著她的長發，「抱歉，我沒說服母親。」

　　想著他也陪著自己折騰了一天，久美子心中的怒意蕩然無存，心疼地回抱了一下智司，「難為你了，待會我們早點走吧？」

　　她的話正中智司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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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次會的大廳裡，SWORD的眾人早已反客為主，毫不客氣地吃吃喝喝起來。

　　當年軟高的同學也來了不少，看到大廳內一眾的凶神惡煞的混混和貌似黑道的人，嚇得個不行。

　　「哦！」村山注意到看台前方的話筒，一把勾住了村山的肩膀，「今晚有人表演唱歌嗎？」

　　「那是新郎新娘致辭用的。」眼鏡蛇冷淡地甩開村山的胳膊，他看著身著便服的SWORD眾人，又對比了一下躲在一旁，衣著得體，瑟瑟發抖的其他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山王的DTC三人意外地換上了正裝，只不過他們是本著認識妹子的目的而來。

　　可在場的所有女生早已聚集在火力全開的安藤新太郎身邊，他同他的俱樂部成員只用了區區不到半個小時，便已經發展了不下十位的俱樂部會員。

　　而雨宮兄弟正和原MUGEN的幾人，躲在一旁的卡座裡，就「誰的酒量更好」這個問題而暗自較勁，他們桌旁已經擺了不下十瓶伏特加的空瓶。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三橋早已將金色的卷發染回了黑色，而伊藤也不再是刺蝟頭，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短發。

　　不過他們一眼就認出了染著亞麻色頭發，身著鬼邪高校服的相良猛，反應和久美子一模一樣。

　　「哈哈哈哈，這麼多年都沒畢業，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笨蛋……！」

　　聽到「笨蛋」這個形容詞，鬼邪高眾人瞬間暴怒，相良也青筋直跳，但他還是按捺著不爽，擠出一絲笑容走近三橋。

　　「好久不見，找到工作了？」

　　「是啊，普通的大手企業。」

　　三橋說到「大手企業」的時候語氣還頓了一下，帶著明顯的炫耀，相良則是強忍著想要揍他的衝動，「恭喜恭喜。」

　　「你怎麼還在讀高中啊？」三橋的鼻子翹得老高，語氣也有些飄。

　　「沒辦法，我是比較笨，」相良早已學會了以退為進的策略，「不過明年我就可以去讀東大了。」

　　三橋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小美和智司他們好像出來了！」忽然，理子的語氣裡帶了些興奮，激動地挽住了三橋的胳膊，三橋臉上一紅，迅速將相良拋在了腦後。

　　「哇，智司比以前還要壯了。」

　　伊藤遠遠地就能看到他緊繃的西服袖子，不由得驚嘆出聲。

　　「你沒忘了他還欠你輛車吧？」

　　聽到三橋的話，伊藤攬著懷裡的京子，羞澀地摸了摸鼻子，「摩托就算了，帶不了三個人。」

　　在場所有單身狗的表情瞬間因嫉妒而變得扭曲，就連帶著女伴的三橋也不例外。

　　台上的新人很快便說完了賀詞，切完了蛋糕，將話筒讓給了司儀。

　　可一眾人等了許久，卻遲遲沒等到那兩人再次出現。好在司儀是個厲害角色，很快便讓眾人忘記這是一場結婚酒會，不僅喝得酣暢淋漓，還帶著不少戰利品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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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貼身的抹胸婚紗上布滿了精致的刺繡和碎鑽，雖然漂亮，卻讓穿著它的人難受得不行。

　　站在一旁的智司也好受不到哪去。

　　從他的角度，可以輕而易舉地看見久美子鎖骨下的弧度，白皙的肩頭大咧咧地暴露在燈光中，顯得愈發晶瑩剔透，斑斕艷麗的紋身在頭紗的遮擋下若隱若現，更添了幾分誘惑。

　　再加上切蛋糕的時候，她光滑的手臂時不時觸碰到自己的身體。

　　智司本能地咽了一下口水，再一次強迫自己將視線從久美子的肌膚上移開，卻實在是克制不住，啞著嗓子：

　　「切完蛋糕就走吧？」

　　「是不是不太好？」久美子有些猶豫。

　　但還沒等她答應，智司已經拽著她上了酒店的電梯，直奔頂層的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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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被撲倒在King Size的大床上，久美子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自家母親可不會替他們連飄窗套房都給安排妥當，出主意的人就只剩下面前這位了。

　　智司喝了些酒，臉上泛著淡淡的紅。但眼睛晶亮，在夜裡發著光，盯著她的眼神仿佛一匹餓極了的狼。

　　久美子恍然。

　　她忍不住踹了一腳面前的男人，輕嘆道：「你就不累嗎？」

　　智司迅速擒住她纖細的腳踝，熟練地放到自己身後，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不累。」

　　淡淡的酒氣飄到她的鼻尖，混著男人特有的氣息。久美子眉頭輕蹙，捉住了智司劃向她背脊的手，「但是我好累啊。」

　　「哦。」

　　智司的聲音頓時變得十分委屈，但他還是乖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那就早點休息吧，我去幫你放水。」

　　說完，他還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久美子身上的白紗，又忍不住在她胸前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牙印，才准備起身走向浴室。

　　看著他的背影，久美子的心徹底軟了。

　　她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了智司的衣角，趁著他愣神，勾著他的脖子，把人給猛地拉了下來，還順勢解開了他的領帶。

　　「計劃了這麼久，不就盼著這天嗎？」

　　智司的眼睛驀地就紅了。

　　半晌，他悶悶地「嗯」了一聲，「盼了好久了。」

　　久美子輕撫上他的後腦勺，發上殘留著的發膠硬邦邦的，還有些扎手。

　　「笨蛋，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啊。」

　　「再長也不夠。」

　　話落，智司又一次用熾熱滾燙的吻堵住了她的唇，過了許久，都沒有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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