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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刀劍亂舞)廢棄本丸》作者:押彌【完結】短篇。

《(刀劍亂舞)廢棄本丸》作者:押彌【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3379個瀏覽者
文案:

暗黑本丸,私設挺多,ooc
刀x嬸

棄了遊戲坑,被暗墮刀強行綁架回本丸的故事。
嬸嬸只要進入睡夢中就會切換世界線。

嬸嬸性格很冷靜也理智,總得來說她是一個很現實的人類。
刀男因為暗墮緣故,可能會在某些地方偏執病態。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少女 ┃ 配角:刀 ┃ 其它:

一句話簡介:all嬸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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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召喚

  01.

  她在之前棄過一個本丸,當時日服送爺狐,她和其他人一樣衝著好奇心下載過這個游戲,也認真玩過一段時間,後來還是因為三分鐘熱度和看不懂日文而棄坑了。

  就好像從未接觸過一樣,她回歸日常生活,如果不是今天發生的事,她幾乎都要忘記有玩過這個游戲了。

  今天是國服開服的第一天,她在課堂上昏昏沉沉剛閉上眼,睜開眼卻發現不在課室裡了,眼前的狐狸晃晃尾巴,有些機械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

  「……連……連接成功……」

  她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仿佛電路不穩想念出游戲開始語音的狐狸,記憶才慢慢浮現。

  這個……是刀劍亂舞的狐之助?

  雜亂的毛色,暗沉的目光,機械又斷斷續續的聲音,就像壞掉的機器人一樣和記憶裡那個可愛的狐狸簡直天壤之別,它蹲在那裡看著她,黑沉的眼睛裡像是在傳達什麼似得。

  四周靜謐的可怕,連風都沒有,對於停滯已久的本丸來說,連時間都已經被凍結了,只有日復一日的黑暗。

  狐狸轉過身,把她帶到一座大門前,藤蔓纏繞的大門連打開都難,她忍著害怕努力的把圍繞在門把手上面的藤蔓清除掉。

  狐之助盯著她,聲音斷斷續續。

  「廢棄本丸339,主人已重新接手,淨化任務開始,請從我開始注入靈力。」

  「我該怎麼做?」她很害怕,但是感覺反抗會出現更糟糕的事,現在還是先好好聽話隨機應變吧。

  「只要用手觸摸到,並且心裡想著就可以了。」

  她聽話照做了,把手放在狐之助的頭上,奇異的是眼前的狐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成以前的樣子,聲音也變得元氣十足。

  「審神者大人,歡迎回來,狐之助等你好久了!」

  抱住迎面撲過來的狐狸,她抓緊時間了解情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裡?」

  狐之助耳朵瞬間垂下來,很難過的回答,經過漫長的解釋她終於搞明白了情況。

  原來刀劍亂舞裡每一個本丸都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存在於時空夾縫之中,只有有天賦的人類才會被游戲所吸引從而自發進坑完成任務,在絕對安全的地方,即現世操控著刀劍男士不斷擊敗著敵人,從而保護著這個世界的歷史。

  照理來說審神者和刀劍男士其實是一生都不會相見的,一方是沒有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單純的游戲,一方是想見卻無法相見,唯一的交流是通過既定語音傳達。

  只不過最近卻出現了意外,大批刀劍男士發生了暗墮的情況,他們集合起來甚至失去理智的用靈力把無辜的審神者拉扯進自己的世界,或神隱,或殺死。

  而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像她一樣的審神者,把本丸放置過久的。

  本來只有日本有這種情況,政府還能隱瞞下去,想辦法力挽狂瀾。

  沒想到的是,國服開啟,導致時空連接成功,中國的審神者也開始受到波及。

  狐之助眨了眨眼睛,沮喪的在她懷裡蹭了蹭。

  「其實他們都是好孩子,就是太想見你了。」

  她嘆了口氣,默默推開了本丸的大門。

  她以前的那種想法其實無可厚非,很多人都和她一樣的態度對待一個游戲,但人類其實也是很奇怪的生物。

  在知道他們不單是數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能無動於衷了。

  原來都是活生生的,刀。

  


☆、黃粱

  推開門的景像比她預想的要糟糕很多,時間的停滯使這裡一切歸於靜止,但整個本丸卻被不知名的藤蔓交纏環繞,從外觀上仿佛是住著惡魔的牢籠。

  她邁步上前,走廊上沒有灰塵更沒有聲音,干淨的像有人一直在悉心打掃,轉過拐彎處,還有枯萎的樹和腐敗的地板,接著就是印入眼簾的一具白骨。

  也不能算白骨,只是肉體幾乎所剩無幾,徒留一張精致面孔,包裹著身體的衣服空蕩蕩的,畫皮一樣詭異的美感。

  白的透明的指骨捧著一個茶杯,裡面是空的,沒有茶。

  但他一舉一動仿佛還是在安靜的小院子,普普通通的在一個午後喝了一杯茶一樣。

  她呆在原地沒有動,對方卻感應到了什麼,隨即轉過頭,一輪紅色的新月坐落在眼裡,裡面明明平靜無波,唇邊卻有了笑容,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沒發出聲音,指了指喉嚨上的骨刺,無聲的笑了。

  她想,一定又是在「哈哈哈。」

  其實自己也不太擅長和人交流,而且這個情況,說多說少都是錯,考慮很久才說出一句,隨即彎下腰深深的鞠躬。

  她無法形容現在自己的心情,要是隨意丟棄的東西,原來是活生生的並且因為自己才變成這幅模樣,這份負罪感龐大到讓人難以置信。

  「抱歉,我來遲了,請您允許我為您治療。」

  那個人聽到後卻無動於衷,反而拿起她的手,用骨頭戳在掌心,寫寫畫畫,看了很久才發現他是在寫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為天下五劍的其中一把,被說是最美的呢……】

  「三日月……」

  【小姑娘給我一杯茶可好?】

  她無奈的碰了碰茶杯,茶杯瞬間滿上了一杯茶,熱氣騰騰茶香四溢,被這個味道所吸引,本丸深處漸漸開始有了別的騷動。

  起初出現的是只髒兮兮的小老虎,走到她身邊低頭嗅了嗅褲腳。

  「啊……小虎不可以哦!」奶白色頭發的小正太按捺不住的小跑過來,輕輕的把小老虎抱在懷裡,見到她卻驚慌失措感覺快要哭出來了。

  「你別哭啊……」她手忙腳亂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小腦袋,被躲開了,暗紅色的眼裡有著防備和不信任。

  她蹲下身子,看著在暗處躲藏著的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安靜平和的說。

  「即使你們不原諒我,不當我是主上也沒問題的,我只是……只是想把你們治好。」

  黑暗裡有個聲音說著。

  「治好以後呢?再沒有包袱的離開?」

  「…………」

  「用贖罪的心態,我們可是不會接受的。」

  她垂下眼簾,的確,她從未想過要真正負起什麼責任,只是原則上知道這事因自己而起,所以之後遭遇什麼樣冷嘲熱諷的對待都沒關系,只要治好他們,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吧。

  這些都是真正的生命啊,若是被那麼多人期待著被希望著,你要負責起那麼多人的人生,他們都只聽命於你,而你隨便一個命令,就可以給予他們死亡或救贖,這是多麼沉重的包袱。

  就因為知道他們是活著的,她更不敢負責起來了。

  自私又涼薄。

  但現在刀懸在頭上,不得不低頭啊。

  她幾乎已經看到小狐丸的刀在她背後架著,眼神冰冷到極致,在他眼裡,這個不負責任的主人大概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吧。

  就算明知道弒主有什麼後果,依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陪我們下地獄吧。】

  她自嘲的笑了笑,若是不拿十足十的真心對待,人家憑什麼接受你呢。

  她站起身,眼神柔和了下來。

  「我不會輕易給予做不到的承諾,但是我會努力負起這個本丸的責任的,不需要你們馬上就信我。」

  感覺抵在背後的刀慢慢撤回,她主動踏出一步,輕輕摸了五虎退的頭,微笑著拍了拍手。

  「那麼現在開始,我來為你們手入。」

  等到給大部分刀手入完畢後,她才發現,三日月宗近不見了,這個人從一開始就禮貌又溫和,但是每個舉動都透著無聲拒絕,而且他是暗墮最嚴重的那個。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其他刀最多是各個部位開始長出骨刺,眼睛變紅而已,就連初始刀加州清光,也只是手變成白骨……

  突然猛的醒悟,好像是來本丸的時間越長,暗墮情況越嚴重,因為是日服的關系。

  最開始來到這裡的,其實並不是近侍刀,而是從你注冊那一刻起,就靜靜躺在郵箱等你喚醒的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

  所以他們兩個的情況是最嚴重的,小狐丸還好,乖乖進行了手入,但是三日月那邊就……

  無奈的嘆了口氣,挽起袖子准備去找迷路老人了。

  最後竟然是在審神者處理公務的房間找到的,他坐在近侍該坐的位置,微笑看著她,手裡還握著一支毛筆和一疊紙,看她到來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麼。

  【老爺爺現在不方便說話呢,就這麼和小姑娘交流吧。】

  她看完也拿了支筆,在下面寫字,行雲流水的漂亮字跡下,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兩個人像是回歸初中生,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傳著小紙條。

  【主上可以在這裡安排出陣和當番,當然爺爺我身體不好呢,就麻煩小姑娘照顧了。】

  【明明手入就好了,你是想借這個偷懶麼?】

  【哈哈哈,被發現了。】

  她看著面前笑的一臉無害的青年,寫下一句。

  【沒關系,那你就偷懶吧,等哪一天有干勁了,我隨時都可以為你手入。】

  把紙遞過去時,也許是錯覺,她感覺對方手骨抖了下,抬頭看卻還是一片平和。

  【隨時……?哈哈哈,甚好甚好。】

  真正當上審神者的第一天,其實事務並不多,她在新收拾好的房間睡下,剛閉上眼,就覺得意識一空。

  再睜開眼時,是熟悉的課室和老師枯燥無味的聲音。

  咦?

  黃粱一夢?

  她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睡迷糊的眼睛,難道剛剛的都是夢而已?

  


☆、不是夢

  下課鈴響起時,她沒有隨其他人離開,還是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這個夢太過真實了,真實到讓她有點害怕。

  最在意的還是,已經和他們約定好了會負起責任的,說出口的話就要好好實現承諾,就算真的是個夢也無法當沒事發生過,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借著校園wifi重新下載了這個游戲。

  打開游戲頁面那一刻,她的手抖了抖,卸載前她的近侍就是三日月宗近,現在依然是,只不過是變成了一具幾乎是骷髏的三日月宗近。

  這竟然不是夢!

  她戳了戳手機頁面,裡面的三日月也是微笑著看她,卻發不出語音了。

  「爺爺你好歹也手入一下啊……」對著手機吶吶自語,點開手入界面,卻發現開始手入那個按鈕是黑色的。

  也對,他們並不是受傷了,而是暗墮,需要的是審神者的靈力淨化,而不是手入。

  如果他們從心裡拒絕,那麼連審神者都毫無辦法。

  三日月宗近,不願意承認她,情願那麼難受,也不願意被淨化,果然是討厭這個主人了吧。

  這個念頭只讓她沮喪了一陣,收拾下心情捧著手機,走出了校門。

  這邊是一如往常的黑夜,只是今晚因為審神者的歸來而顯得稍微不同,新的靈力注入衝散了死寂的氣息,不再是無盡黑夜,他們可以在明早見到陽光了。

  小狐丸來到審神者房門,看到悠哉悠哉捧著茶杯守在門外的三日月,開口問道。

  「主上回去了麼?」

  三日月點頭,眼底新月卻暗沉了下來,看著睡在裡頭的人,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意識早已經去了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一定……」小狐丸煩躁的抓了抓他平時視若珍寶的頭發,猶如困獸一般暴躁不安。

  三日月笑著遞給他一張紙,紙上只有兩字。

  【很快。】

  目送小狐丸遠去,三日月在這幅身體狀況下,其實已經是吃不進任何東西了,暗墮之後一直是靠著殘存的稀薄靈力苟延殘喘,他甚至比別的刀更為難受,她今早替他滿上的茶實際上他一口也喝不了,就這麼捧著漸漸冷掉的茶水,看她處理公務一整天。

  貌美的付喪神撫摸著杯口,像對待什麼值得珍惜的寶物一樣,有些駭人的指骨劃過杯沿,眼底的新月都浸染了笑意,裡面暗藏的紅似乎淡了那麼一點點。

  今天她對我說了「隨時可以」,我可以理解為,我隨時都可以找到小姑娘的意思嗎?

  【做不到也沒關系,很快,老人家就不用費勁找你了。】

  筆尖剛停,隨著「撕啦」一聲輕響,剛書寫完畢的紙硬聲而碎,順著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回到家時,一如既往的空無一人,已經習慣獨立了,父母離婚多年,一開始還會關心她,後來各自都有了新的生活與家庭,她反而是成了那個多余的人,夾在雙親中間像個皮球一樣被推來推去,父母之間更多的爭吵讓人疲憊不堪。

  於是從成年開始,她就離開父母身邊獨自居住,除了每月寄過來的生活費外,她已與雙親快幾年沒見面了。

  還不如游戲裡那些刀掛念她掛念的多,她把速凍餃子扔下鍋後看著咕嚕咕嚕冒著泡的湯底,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有些荒唐的想法。

  不是不想和別的少女一樣沉浸在屬於自己該有年齡的幻想裡,也或許可以嘗試發展一段美好的戀情,甚至是幻想著一個游戲裡的角色是活著的,總有一天本命會從屏幕那端跳出來,陪她度過一段美好又苦澀的時光,結局可以是一生一世也可以是彼此錯過,總會留下令人難以忘懷的記憶。

  可是這些都沒有,年紀輕輕活的那麼不可愛非她所願,她連想都沒來得及開始想,就已經被生活和現實擊碎的一干二淨了。

  無關年齡,當一個人活得連幻想都沒有時,就等於白活了,她對自己的評價向來就是這樣充滿自嘲的。

  然後她就碰到這種事了,多麼浪漫的故事發展,一群長得堪比模特的男孩子原來在別的時空惦記著你哦,驚不驚喜,高不高興。

  不,她完全笑不出來。

  吃完簡單的晚餐,她點開游戲界面,安排了下遠征與內番就盯著上面的三日月發呆,然後不知不覺的,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頭一低,她進入了夢鄉。

  一瞬間就恢復了意識,她站在一樣的大門門口,和之前不同之處就是,纏繞的藤蔓和之前讓人不舒服的氣息已經消失大半了,路邊有嫩綠的小草微微冒頭,她嘆了口氣。

  又回來了。

  連續兩次這樣,她發現了,只要她進入睡眠狀態,意識就會立刻在另一具身體裡蘇醒,這樣她就完全變成了一個不需要睡眠的人,兩具身體輪流使用,雖然覺得怪怪的,但是也沒別的解決辦法。

  她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然後就直接目擊了一個作案現場。

  白發付喪神拿著一把鐵鏟,動作靈巧機動值爆表,簡直是愧對他作為太刀的屬性,一邊在門前挖坑一邊嘴裡念念有詞。

  「哈哈哈哈哈,主上回來一定要掉下去吧,到時我就抱著受到驚嚇的她上來……」

  突然開口打擾到別人有點不好吧?

  她默默站在旁邊看他挖,直到付喪神滿意的擦了一把汗,高興的轉過頭來,然後就呆住了,接著腳下一滑,直接掉進坑裡。

  「…………」

  「…………」

  兩個人一個在上面一個在坑底相顧無言,直到他可憐兮兮的開口。

  「哎呀主上,你就拉我一把嘛。」

  「鶴丸國永,你這個叫損人不利己。」

  她朝他伸出手,剛遞出去就被一雙更加白皙的手牢牢握住了,鶴丸在底下不知為何笑的很開心,眼睛亮晶晶的,簡直像會發光。

  「雖然受到驚嚇的人有點出乎意料,不過結局還是好的嘛。」

  「掉下去的結局也好?」

  鶴丸順著她遞過來的手一個借力,就翻身上來了,讓人十分懷疑其實他一個人就可以輕松爬上來。

  「當然好了,我還不是想……咳咳……」

  「怎麼了?」她看著旁邊白的幾乎透明的付喪神掩著嘴嘟囔著「還好還好,沒說漏嘴……」

  「下次別做這種事了。」

  「嚇到你了?抱歉抱歉,雖然這回我自己也受到了驚嚇就是了。」

  隨後他退後了一步,對著她突然「哇!!」的一聲大喊。

  「…………!!」

  「哈哈哈哈哈,你終於有點別的表情了,果然人生需要驚嚇對吧。」

  她看著這個人,突然就笑出聲來,從剛才開始他們的手就忘記分開了,於是一路被鶴丸牽著手回本丸,途中遇到的刀都一臉怪異的看著他們。

  她是沒發現,鶴丸是有意為之,直到途中碰到了三日月宗近,那個眼底有新月自稱是老爺爺的付喪神盯著他們交握的手,直接黃臉。

  「……」

  【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你別寫了。」她看著他寫的一張張紙,頭疼極了。

  他裝的倒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簡直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活生生是一出美人遲暮還遇到薄情負心郎的好戲。

  直到一張紙輕飄飄的落在跟前。

  【主上,為我淨化吧。】

  


☆、希望生而為人

  淨化這事她為本丸的刀做過很多次,唯獨面對這把被稱為天下至美的刀前,難得有點緊張,她對待這個人的態度一直是帶著小心翼翼的尊敬和畏懼的。

  就像小學生面對班主任那種感覺,因為對方長的過於漂亮行為舉止優雅的不像個真人,完美過頭了反而有了壓力。

  如果收斂起偶爾的脫線和常掛嘴邊的微笑,她其實覺得三日月宗近挺難接近的。

  是你很難接近他,而他卻能一眼看穿你,疏遠又禮貌,言笑晏晏中吐出的話真假難辨,別人信了也好不信也罷,於他而言似乎沒有區別。

  所以她面對這個人時,只能像個刺蝟一樣,默默張開所有的刺想保護自己,奈何閱歷不足,對著把千年老刀只有被調戲的份。

  【小姑娘要摸摸我了嗎,隨便摸,哪裡都可以,哈哈哈。】

  「請您別說這麼會讓人誤會的話啊……」

  即使都快成骷髏了,他依然悠然自得穩如泰山,對比之下之前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和坐立不安就成笑話了,而且肯定的是,他是故意這麼做的,這個惡劣的老人家。

  她垂下眼,剛把手伸出去,三日月反而搶先一步用白骨包裹住,放在自己臉頰上,她想抽回,抽不動,反而被一臉委屈的三日月逼得放棄掙扎。

  【嘛,這樣不就可以讓你多照顧我了,爺爺我可是很高興的。】

  「……是是,請您別動了。」挪開他眼前的紙,開始注入靈力。

  隨著靈力注入,慢慢恢復正常的付喪神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為天下五劍的其中一把,被說是最美的呢……終於好好說出來了,那麼,以後多多指教了,主上。」

  除了眼中那輪新月還是暗紅色的,身上的骨刺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果然很漂亮啊,三日月。」

  「是嗎,小姑娘喜歡就好。」

  咦,她直接說出來了?!

  「坦率一點不是壞事,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太過妄自菲薄了。」他看著她,這次是有溫度的手指撫上面龐,他看起來甚至是有點落寞,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她在那一瞬覺得仿佛被讀心一般,被看了個透徹。

  「刀總是需要主人的,若於你無用,那便沒有了存在的價值。」

  「可你們現在已經是人了。」她想,果然是被看透了,其實來了這裡後,她一直沒有把他們再當成刀看待過,而是活生生的人,對比起無論怎麼看都很優秀的他們來說,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對這麼普通的自己存在執念呢?

  漂亮到極致的付喪神,用手指捏住她的下顎,慢慢湊近,直到兩個人的空間被壓縮到所剩無幾,溫熱的呼吸撲打在對方臉上,在方寸之間,他們彼此交換著空氣呼吸。

  太過接近了,反而有窒息的錯覺。

  三日月不笑的時候果然氣場強到可怕,唇邊沒有了熟悉的弧度,她被他氣息完全包裹在懷裡,此刻他眼底只倒映出一個差點站不穩的她。

  說話雖然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是現在的他會讓人覺得,很危險。

  「那是依靠小姑娘你的力量才有的形體,不要懷疑你對我們的重要性。」

  就因為太過重要了,我們才會這麼想要做這種事……

  想把她關起來,成為真正屬於他們的主上。

  不用易主,不用顛沛流離,不用擺在博物館,而是作為一把刀跟在主上的身邊。

  矛盾至極的感情,他們想達成刀的價值,現在還想當個人。

  只有人,才會想和另一個人生生世世。

  「成為人真麻煩啊,哈哈哈,老人家也搞不懂了。」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那一刻的三日月有點危險,小動物本能一樣直接鞠躬行禮然後逃似的離開房間,坐在走廊上剛喘口氣,抬頭就看到她的初始刀站在樹蔭下,也許已經站了很久了,卻完全沒有過來的打算。

  加州清光,他的性格是這樣的嗎?

  印像裡的清光是很黏主人的,但是自家這只,這幾天不是沒有碰到過,但他總是站在離自己不遠不近的地方,再也沒有踏出一步。

  忍不住向他招了招手,他走過來後,沒說話,她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緩和了語氣。

  「坐吧。」

  正是午後最適合午睡的時間,陽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她伸了個懶腰轉頭打量著紅衣少年,把裝著點心的盤子往他那邊一推,少年一句話沒說,兩個人保持著靜默坐了許久。

  氣氛有點尷尬,她還是忍不住先開口了。

  「清光?」

  「在,主上有什麼吩咐麼?」

  她盯著他看了半響,終究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只能陪他坐了一個下午,直到燭台切來喊吃飯了,他們才分開。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一樣的情況,她去哪清光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到哪,不遠不近,她只要抬頭想尋就能找得到他,除了兩個人幾乎沒有交談外,讓她幾乎有了這就是正常清光的錯覺。

  她有時發呆時看著他眼裡那抹紅,和沒暗墮前稍有差別,不再是那麼純粹熱烈的顏色,現在的色彩像渲染開又干枯的血跡,紅的像是混雜著一點點黑進去,她覺得很像即將燃盡的野火。

  事情突破點是那天她剛打算睡下時,歷史修正主義者突然出現在本丸,當天的近侍是清光,第一反應就是把她牢牢護在身後。

  這不可能,在政府保護下的本丸怎麼會被敵人闖入?!

  而且數量令人難以置信的多,全部不要命一樣朝作為審神者的地方湧過來,奇怪的是他們對已經暗墮了的刀無動於衷,不論被斬殺多少,它們都麻木的前進著,不會疼不會停歇,只是拼了命一樣的想取她性命,到了最後她被清光拉著躲在一個暫時沒有敵人侵入的地方。

  漂亮的臉也染上了點點血跡,滿臉寫著擔心的看著她。

  「主上睡著了就能回去了吧,我守著這裡你睡吧。」

  遠處的火光越來越接近,她仍然猶豫不定。

  「那你們怎麼辦?」

  「它們不會攻擊我們的,我們已經暗墮了,目標可是主上你啊,只要你回去了,我們都安全了。」

  「這也是你逃離這裡唯一的機會了……主上你快走吧……」

  「什麼意思……」

  清光垂下眼眸「我也有私心的啊,那群太刀是瘋子,他們會害死你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其實我很開心,這幾天主上都有好好看著我啊,以前一直隔著屏幕看著你,但是你無法察覺到我的存在。」

  「清光……」她抓住他的手,不知為何從來沒有感到這麼不安過。

  「覺得我可愛嗎?果然現在這個樣子,破破爛爛的……」

  她急的快要哭出來,但是下一秒,清光的手干脆利落的劈在她的後脖頸,最後的意識裡只看到了,那個平時溫文爾雅名叫一期一振的付喪神,疾步衝了過來,眼瞳收縮,聲音顫抖。

  「加州清光……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

  「…………」

  她在家猛的蘇醒,立刻翻身拿出手機,快速輸入賬號和密碼,從系統彈出一個提示框。

  她不相信的退出再輸入,那個明晃晃的提示框始終存在著,上面字跡異常刺眼。

  該賬號不存在。

  


☆、彼岸兩端

  在沒暗墮之前,他們就一直隔著彼岸看著她,一舉一動,每天的作息生活,愛好與社交通通一清二楚,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哪天她長了第一道皺紋有了第一根白發,他們也會第一時間在屏幕後面發現,然後默默的數著主上還剩多少余生可以陪他們一起度過。

  不能相見也可以忍耐,反正她還在玩這個游戲不是麼,不止是這個本丸而已,是所有存在於時空中的本丸的刀都早已習慣了自欺欺人的去掩蓋不安了。

  其實都懂,她第一道皺紋和第一根白發,他們大概是看不到的。

  現任主上是所有主人裡最特別的一位,作為兵器的過去他們只擁有記憶,在以往歷史裡最講究的莫不過是作為一件兵器能為主上發揮的作用與忠心,而現在的主上讓他們有了人類的身體,自然想要的就更多了。

  他們作為刀,個個都是閱歷豐富識人無數,見過的風花雪月也許比普通人吃的米還多,但他們也只是一把刀而已,經歷過的歷史他們起的作用單純只是陪著主人經歷或輝煌或落魄的一生,隔江觀火似個無聲的歷史旁觀者。

  於是自身對愛這種感情反而宛如新生兒一般,不知所措又笨拙,別的本丸的主上,會用漫長的時光慢慢教會刀們,怎麼樣才算是人類的感情。

  所以他們不會愛人,難道不是不負責任的主人的錯嗎?

  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不懂怎麼表達,委屈的哭吧,哭的再久主上也看不見,那就耍脾氣了,想要什麼就直接搶過來。

  加州清光以前也是和他們抱有同樣的心情的,直到有次陰差陽錯,作為初始刀的他似乎是能隔著那層厚厚的彼岸看到些別的刀看不見的東西。

  都是過去的主上,有小時候牽著父母的手,笑的春光燦爛的,有第一次學會寫字,被長輩誇獎的,還有第一次交到朋友……許許多多的畫面都是屬於她的回憶。

  越到後來色彩就越暗淡,所有鮮艷顏色都仿佛留在了童年,暗沉的如石灰一般的黑白屬於現在。

  她笑,她哭,即使是跌跌撞撞渾身傷痕走過來的全部時光,無論現世裡過得怎麼樣,都是屬於她自己的人生,他們永遠無法親眼看到也無法參與的人生。

  所以在其他刀想要做出行動時他猶豫了,在她被強行拉過來後一直在她身邊不遠不近的觀察她,直到親手把她送走,那個少女即將消失前,隔著那條看似無法跨越的彼岸,滿臉擔憂的快要哭出來。

  稍微有點像合格主上的樣子了喲。

  「主上自己想要做什麼才是最重要的……強迫什麼的,一點都不可愛啊。」

  三日月倒是淡定的安撫了下即將暴走的小狐丸,精致的臉帶著一絲意味深長。

  「哈哈哈,這麼一看好像爺爺我在做壞事啊。」

  「就是在做壞事,三日月殿。」一期一振利落的收起刀,看著因為審神者氣息消失而逐漸退去的敵軍,秀氣的面孔還是因為親眼目睹了主上消失而顯得有點不好看。

  「就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誰也不會想親身經歷一次眼睜睜看到那位大人消失在面前的。」

  「明明加州清光真的那麼做了啊,你們還能保持的這麼淡定,剛剛那一幕可是真把我嚇到了,哎我現在很失落,一萬個驚嚇都補償不了我。」鶴丸沒精打采的抱著本體往地上就是一坐,平時一直活力四射的模樣如今完全不見蹤影,扁了扁嘴說道。

  「三日月你還真敢賭,要是輸了,怎麼辦?」

  「給過她機會了。」小狐丸冷冷的掃視了一眼加州清光,就算知道這個事態是計劃裡的一部分,他還是無法輕易原諒把主上送走的人。

  一直沉默的江雪左文字看著因為審神者消失,又恢復暗沉的天空,本該無悲無喜的臉也少見的多了絲憂慮。

  「能渡我的,只有你。」說罷雙手合十,無聲嘆息。

  「強迫來的東西,終究是留不長久的,但若是自願呢?」

  「主上會自己回來的,哪真舍得拋棄我這老頭子啊,哈哈哈。」鶴丸站起來說這人竟然比我臉皮還厚,三日月笑眯眯回敬了句彼此彼此,他轉頭不再看那扇緊閉著的本丸大門,又輕聲重復了一遍。

  「她會回來的。」

  


☆、歸來

  天才蒙蒙亮,她眨了眨酸疼的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捧著手機守了一個晚上了。

  手機屏幕的光終於因為沒電而徹底熄滅,房間裡被厚重的窗簾遮蓋住,日出的陽光透不進來,她一個人坐在地板上抱住膝蓋,頭埋入臂彎裡。

  想不通的事有很多,不符合常理闖入本丸的敵人,清光最後對她說的話,還有賬號不存在的事,就像是有人精心編織了一張巨大的網,把她這只小蟲子牢牢束縛住,掙脫不了。

  給手機插上充電器,才發現有一條信息提示,來自她唯一的朋友。

  這個朋友就是安利她進刀劍坑的罪魁禍首,只不過她自己由於三分鐘的熱度沒玩下去,而她朋友是一直堅持玩了兩年的人,總覺得試探性問問她關於刀的意見也是好事。

  不過她料想,自己身邊也不會有第二個本丸的主人會忽略刀忽略到全部暗墮後還把主人拉進去吧。

  點開信息查看,上面是很簡單的一行句子。

  【出來見個面?】

  想拒絕掉,如今雜亂的心思根本無處擺放,但如果連最後的朋友邀請都拒絕,她才是真正的無藥可救了,走到廁所洗了把臉,她發了條信息回去。

  朋友是個知性又成熟的女性,比她年齡要大,兩個人相識在網絡上,一個生活不順整天壓抑的少女總需要途徑發泄心情的,所以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在博客零零散散的更新著自己的生活,開心和不開心的,就算是無病呻吟也一股腦寫在上面,沒指望誰能發現這一方小天地裡有誰在灰暗的活著。

  這個時候朋友出現了,個性和生活方式都和她完全相反的一個人,一開始只是隨意評論了她的博客,後面漸漸的她每寫了什麼東西,都會看到下面熟悉的id,獨特的見解和充滿幽默的風格,讓這個人不知不覺和她關系好了起來。

  不過今天的朋友看起來有點不一樣,雖然有精致的妝容和完美的微笑掩蓋,她就是有那種感覺,是哪裡不對勁。

  「坐吧。」朋友給她點了一杯果汁,修長的手指怪異的按在桌面上,指間因為力度過大的關系而泛白,兩個人沉默許久,終究還是朋友先嘆了口氣,隨後嗤笑一聲像是嘲諷自己的猶豫不定。

  「本來挺多話想和你說的,但是見到你,反而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下個禮拜就是你生日了吧,諾,提前送給你的。」朋友把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放在她面前,還叮囑道。

  「你回家再拆。」

  她皺眉,越來越強的第六感提醒著她,哪裡有地方不對勁,但是什麼問題都找不出來。

  「為什麼不在我生日那天送?」

  朋友的手頓了一下,像是克制著什麼一樣掩住嘴。

  「那天……可能我有事。」

  窗外開始下起了細雨,夜幕降臨,城市的霓虹燈相互亮起,在雨幕中折射出一片模糊又透明的光影,正是下班時間,路上行人都是急衝衝的步伐,人來人往中她們兩個的靜默反而顯得格外突兀。

  兩個人本來只是在沉默著,突然朋友猛的站起來,起身的慣性使得身後椅子倒地,聲音巨大,吸引了整個咖啡館人們的視線。

  但是朋友沒有任何反應,眼睛緊緊盯著窗外某處,手指握的緊緊的,唇抿的發白。

  「你怎麼了!」她也站了起來,看朋友反應不對,想去抓她的手。

  但是卻抓了個空,朋友連外套都沒拿,就跑了出去,雨幕很快就淹沒了她的身影。

  她起身結了賬追了出去,在撞倒了數人,在一片叫罵聲裡看到了朋友跌跌撞撞的身影,前面就是是綠燈轉紅燈的馬路。

  「不要!!快停下!!」她焦急的喊出聲,朋友恍若未聞仍然朝著某處跑去。

  她眼瞳收縮,有輛大卡車這時急速而來,眼看就要撞上朋友的那一瞬間……

  時間靜止,路人驚恐的表情定格在臉上,卡車停在原地,全世界都好像在一瞬間停格了,她喘著氣,驚魂未定的看著卡車離朋友只差幾釐米的距離,還有在朋友身後突然多出了一個男人。

  黑白交織的長發乖順的鋪在地上,眼睛是閉著的,手裡拿著佛珠,明明原本是不染塵埃的氣質,如今卻眉頭皺緊很明顯已經是動怒了,他抱起陷入昏迷的朋友,朝她的方向行了個禮,便消失在原地。

  「數珠丸恆次……?」

  認出那個男人是誰,猛的發現在他消失後,她的身後也多出一個缺口,從外面看,隱約可以看到裡面的建築,那是連接到她本丸的缺口。

  她發現連接彼岸和現實那道縫隙快要關上了,不知為何鬼神使差的,自己的手也伸了過去,就在快碰到的那一刻,清光的話在腦海中響起,刀,朋友,各種各樣的聲音糾纏不清,混合成一種巨大的騷動,她蹲下身子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

  「那是你唯一逃離的機會。」

  「他們是瘋子,會害死你的……」

  她跪在彼岸和現世的連接點,顫抖著打開朋友送給她的禮物,裡面有一封信,大致內容是寫,她以靈魂狀態穿越進自己游戲本丸的故事。

  ………………

  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看完,其中有一段,她讀了三遍。

  付喪神是不可能帶走現世中活著的人類的,只能用某種形式,把靈魂引導到自己的身邊,但是這種方式並不持久,雖然被召喚過去的審神者是在入睡的時候切換兩個世界,但是身體上得到了休息,精神上卻沒有,就相當於一個人的精神永遠清醒著並且不停歇的在工作。

  遲早有一天,當精神到達極限時,這個人會死。

  如果想和刀們真正的在一起。

  那麼只有在現世裡死了,他們才可以把你帶走。

  突然明白了今天一直感覺朋友的不對勁是什麼了,那種壓抑著足以摧枯拉朽的絕望與決心,甚至即將崩潰的感情她不是不熟悉,只是沒想到會出現在那個開朗的人身上。

  朋友她,一開始就是來和她告別的。

  她打算在今天死去。

  為了真正和數珠丸恆次在一起。

  然後她也徹底明白了清光那番話的意思,她的刀們到底想做什麼。

  從頭到尾,他們都只有一個目的。

  分不清到底是愛還是恨,對她的占有欲占上風還是因為被忽略已久所以對她處心積慮的報復。

  他們很愛你,也恨你。

  由此至終,他們想要的是你現世的命。

  她抬頭看著那道缺口,表情茫然。

  從小就不被任何人所需要,她遇到他們,表面上看是她在拯救他們,實際上呢?

  他們也拯救了她,需要和被需要其實是相互的一種關系,要是一個人一直孤獨著,不被期望著,在一瞬間突然有了那麼多人的陪伴,她會如何。

  明知是毒卻戒不掉,甚至從一開始她就甘之若飴。

  現實裡沒人愛她,那麼為何不能在彼岸裡沉淪?

  她毫不猶豫的把手伸進那個連接著本丸的缺口裡,那邊同一時間也有只手,輕輕握住了她,就像一直在等待著,甚至等了很久很久。

  她睜開眼就看到那個最美的付喪神,以袖口掩住笑意,眉眼彎彎上前迎接他遲到許久的主上,眼裡除了有新月。

  還有他唯一的小姑娘。

  


☆、現世

  鶴丸半個身子仰倒在床上,用一種異常別扭的姿勢觀察著他的審神者,少女正在忙碌的寫作業沒空搭理他,於是他只能無聊的在床上滾了幾圈,用被子蓋住頭,第一百零一次的發出很無聊啊的放置語音。

  什麼時候完事啊,無聊到快死了。

  話說干脆把主上就地解決掉算了,省的一天到晚現世和本丸兩邊跑。

  毫不自知已經有了相當危險想法的付喪神繼續裹著被子,這次直接紅臉企圖用心情吸引她的注意力。

  要不是主上堅持,那群老刀估計早把主上神隱起來了。

  想到主上如三日月所說的,自己回到本丸後,本來還是有不安心情的刀們都漸漸變得平和,本想讓主上直接舍棄現世的身份,安心當個全職審神者的,結果一向溫和的少女這次卻意外的固執了起來,說著什麼不讀完大學是不行的。

  她一臉認真的告訴他們,她不想成為沒文化的人,以後會吃了文化的虧的。

  …………

  好吧,某種時候其實刀們是無條件寵著審神者的。

  三日月意味深長並且帶有警告意味的說。

  「主上讀書這幾年若是後悔了,那如何呢?畢竟人間燈紅酒綠,人心難測,心思瞬息萬變也是常事。」

  小姑娘現在這種想法,到底能不能保持到幾年後,那可就難說了。

  「你們跟著來不就行了?」

  少女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把話題從「如何讓主上不變心」變成「誰陪主上去現世。」

  美名其曰是陪同,實際上雙方都心知肚明其實是監視,許出這種條件的少女,算是真正摸清了怎麼和暗墮後過分偏執的刀相處了,想到還能看看主上生活的地方,這讓他們更加無法拒絕。

  由於少女的靈力有限,每次能帶去現世的只有一個人,所以她話音剛落一群付喪神拔刀的拔刀,裝可憐的裝可憐,賣萌打滾的層出不窮,場面瞬間混亂成一片。

  在演變成自相殘殺之前,鶴丸國永一拍桌子,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說。

  「抽簽吧。」

  結果自然而然的是,鶴丸成了第一個陪同審神者去現世的人。

  你絕對是作弊了吧,你提出的建議,結果你就抽到了,絕對是作弊!小短刀們一臉委屈的指控著這個人。

  不過能活著去也不容易,在三日月明明唇邊帶笑卻陰深深的眼神中,還有藥研給她偷偷塞了什麼顏色詭異的藥瓶,並千叮萬囑要是鶴丸有什麼圖謀不軌的行為,直接潑了,死亡那是妥妥的。

  鶴丸一臉復雜,人還站在他旁邊,這麼大聲是怕誰聽不見啊!

  長谷部痛心疾首,拼命道歉說沒抽到第一個陪同是自己的錯,在少女的安慰下終於緩了過來。

  她在一一告別後,帶著差點掉了幾根毛的鶴丸回到了現世。

  然後就演變成這種狀況了,她的生活空白又單調,和鶴丸所想的那種繁華人間完全不一樣。

  要是一直在這種環境生活,沒有驚嚇的話估計他也會變得不想活了,突然就有點理解少女厭世的性格是如何形成的。

  她聽到他的說法後,難得停下了手裡的筆,思考了片刻才說道。

  「人類大概很多都是我這樣的吧?一成不變的生活,每天都做著一樣的事,像你們這樣的,反而更像仙人了。」

  「不會無聊麼?」

  「沒辦法啊,總得要生活啊,不學習就找不到工作,沒有工作就沒有錢,沒有錢就吃不飽飯,碌碌凡人為了三餐奔波有時連個性都會被社會磨平,你們的存在對於我們來說就是理想化的極限了。」

  鶴丸抱著枕頭聽的似懂非懂,在本丸裡他們除了戰鬥外幾乎沒有任何事可以去煩惱,以前作為刀也更搞不懂人類的生活,就像是兩邊分化明顯的太極,一邊十分通透人心,一邊卻完全缺乏生活常識。

  「你以前沒有身體時……作為刀的時候動不了吧,難道不會無聊嗎?」少女偶爾也會好奇一些瑣事,特別是她的刀的事情,都想了解那麼多一點。

  「以前想的是呆主人身邊就最好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現在完全不行。」

  鶴丸一個翻身坐起來,拖著抱枕走到少女身前,因為她坐著的緣故,鶴丸他稍微彎下腰用雙手撐著桌子,把少女的身子圈進自己手臂內,金色的眼瞳倒映出她那張一如既往淡定的臉。

  「這樣你都沒被嚇到,我很吃驚啊……」他說著這樣的話,表情卻完全沒有沮喪的意思,反而更加興致勃勃,並且帶了點侵略性。

  隨後就是低頭,像惡作劇一樣親了親少女的唇,沒有深入,她有那麼一瞬在懷疑,也許是這個人不懂得接吻是可以深入的。

  少女臉色如常,鶴丸反而是臉紅了,像驚起的飛鳥一樣念叨著嚇到了嚇到了,一邊縮回床上用被子蓋住整個人,過了一會又從裡面露出點白色的頭發,偷偷看她,她淡定的樣子反而是真的讓他有點失落。

  果然,主上對他們還沒什麼特別的感情吧。

  不,也許是只對三日月有。

  三日月宗近是特別的。

  想著想著直接泄氣了,干脆賴在她身邊不走,一會給一個親親,到最後作業結束後,她基本上整張臉都被親了個遍。

  


☆、賜予你姓名

  她沉在夢裡,醒不過來。

  明明意識裡已經知道是在做夢,卻怎麼樣也無法掙脫,只能被動的參與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場景,刀光劍影和現實裡的日常重疊在一起。

  終於在大汗淋漓中驚醒過來,睜開眼是一片熟悉的黑暗,眯眼適應了下光線,等能看清楚時她就看到床邊還趴著一個白色的物體。

  又睡在她床邊了啊,這個人。

  明明准備了一套客房給鶴丸的,但是她入睡前明明好好看他進了客房,半夜醒來卻總看到他人趴在她床邊睡的四平八穩。

  放著床不睡非要睡地上。

  她揉了揉眼睛,被驚醒後再也沒了睡意,於是輕輕下床打算去廁所洗把臉,折返回臥室時看到原本像睡的雷打不動的人清醒的坐在床邊,看著空空如也的床發呆。

  金色的眼睛裡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此刻的他安靜又有點嚴肅,垂著頭不知在思考什麼,看久了還發現,他放在膝上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這個樣子的鶴丸國永,真的把她嚇到了,雖然在一瞬間有猜可能是他創造的新型驚嚇,但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鶴丸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她站在沒開燈的房門口已經很久了,他沒能發現她,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太刀的夜視力很差,沒注意到站的有些遠的她很正常。

  但是在發抖……他是在害怕?

  眼看著好不容易變回金色的瞳逐漸蔓延出一點紅,還有加深的跡像,她倒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肩膀,就差沒搖著問,鶴丸國永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他被碰到的瞬間,身體抖了抖,好像從夢魘裡清醒一樣,飛快抬起頭看著她,眼睛亮的嚇人,裡面金色和紅色像漩渦交纏在一起,這時他有點狼狽或者驚慌失措,用力抓著她的手,半天干巴巴的擠出一句話。

  「名字……」

  她沒聽清,湊近點問了句什麼,此刻的鶴丸完全是像炸了毛受到驚嚇的小動物,隨時隨地還可能反咬主人一口。

  在這之前,她感覺到本丸其他刀暗墮後性格明顯有些改變,但是鶴丸國永是唯一暗墮前後沒什麼變化的刀。

  雖然會搞事內心裡她對他其實很放心,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似乎並不是她想的那麼理所當然。

  不是沒變化,而是被這把平時嘻嘻哈哈的老刀隱藏起來了。

  她怎麼就忘了,他是那種會把所有不開心和不安都會隱藏起來的性格。

  一直以來她天天想著怎麼哄好本丸內那幾把難搞的刀,鶴丸反過來天天搞事逗她開心,雖然有時很頭疼,但沒法否認的是每次和他相處都沒有壓力還很輕松。

  就因為她太放心和信任了,所以對鶴丸關注也略少,來到本丸後她對暗墮後表現的比較明顯的小狐丸還有三日月都給予更多的目光。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不管是真哭還是裝哭來博取寵愛。

  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個原本開朗樂觀的人,突然有一天被你發現他其實也負能量爆表,並且心裡憋著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時,你也會不知所措的。

  她此刻能做的,也只有手忙腳亂的抱了抱這只垂頭喪氣的鶴,他的手慢慢的環住她的腰,悶悶的說。

  「拜托了給我點驚喜吧……」他一動不動,時間在此刻像是定格了。

  「告訴我,你的名字。」

  心漏掉了一拍,付喪神問審神者名字,誰都知道這是代表了什麼。

  其實說出口也沒事,不是早就和他們約定好了嗎?

  正打算說的時候,鶴丸國永猛的抬頭,已經恢復到正常的表情了。

  「鶴丸……我……」

  鶴丸笑眯眯的打斷了她,像是之前那些不尋常的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好了好了,被我嚇到了吧,話說大晚上不睡覺的,主上是想第二天變成熊貓?」

  「咦?」她不是很懂為什麼話題突然就轉變了,但還是成功被帶偏。

  「我醒了去上個廁所而已……」

  他睜大眼,看了少女好一會,好像松了一口氣的吶吶自語。

  「原來只是這樣……?我還以為……」

  嗯?以為什麼?她十分不解。

  「沒事沒事,一覺醒來發現你不見了,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看著推著她上床睡覺的人,還是原來的鶴丸,笑起來有點俏皮喜歡惡作劇但實際上非常值得信賴的那個鶴丸。

  至於今晚沒問出口的話,她只要和他繼續相處,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吧。

  隨後幾天也是一如既往,死活不願意去客房睡覺的老年人,每天哄半天看似乖乖去睡了,半夜起來又是在床邊看到一坨白色,她有點無力,像是教育小孩子要學會獨立睡覺,結果不但沒教會,還連累的她也睡不好。

  而且她還不太敢起夜上廁所了,因為每次半夜她走開的久一點,鶴丸似乎就會進入那個不安的狀態,白天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晚上會有。

  想了很久,她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鶴丸國永,是不是怕黑?

  不對,以前刀沒練起來時聯戰隊也強行讓他上過夜戰,要是怕黑這不可能啊。

  最後想的頭都大了,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直接百度查閱了鶴丸以前的歷史,又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測。

  不是怕黑,是怕黑並且密封的環境。

  比如墓室,比如棺材,比如電梯,和關閉房門沒有窗戶的房間。

  人類俗稱的幽閉恐懼症。

  這個發現要是是真的,那就不得了了……

  她按捺住心情偷偷觀察了鶴丸幾天,最後盯的連本人都有點受不住了。

  「主上你要是想問我什麼就問吧。」

  吞吞吐吐許久,她還是沒能問出來,總覺得問這個太失禮了。

  當天晚上她起夜,把鶴丸拍醒要他陪自己上廁所,看著一臉睡的迷迷糊糊但似乎有點高興跟在她後面的鶴丸,她松了口氣,早就該用這種方法的。

  好歹沒加重暗墮了不是嗎?

  解決完出來,果然看著鶴丸還站在門外乖乖等她,側臉被走廊暖色的燈光照亮了一半,表情是柔和的,看到她出來後眼睛都亮了一下。

  每次他注視著她時,眼裡都在發光。

  太直白又毫不掩飾的感情,她之前不敢直視也逃避這種視線,因為她負責不起,但是逃避過久她也良心不安了。

  如今鼓起勇氣抬頭,也直視著他,第一次捕捉到她的目光,鶴丸國永笑的更歡了,若是可以形容出來,就是這只仙鶴,大概已經飛起來了。

  「你是不是怕黑啊?」這種氣氛下更適合談心,她不由自主的問出那個憋了好久的問題。

  「這可嚇到我了,為什麼主上會這麼想?」

  「因為啊……就這幾天,似乎在黑暗的地方你很不安的樣子。」

  他歪著頭,思考片刻,難得一臉正經的回答。

  「若是你這麼理解,也可以,畢竟以前我有很長的時間都在地下,後來才被盜墓賊挖出來,雖然不贊同吧,但是也是多虧了他們我才能重見天日。」

  「不是害怕,只是幾百年裡在那種環境下呆膩了。」

  她疑惑道。

  「膩了?」

  「是啊,一把刀這樣說很奇怪吧,但是我就是覺得好無聊啊,無聊到快要心死的感覺。」

  他看起來還是無所謂的樣子,卻堵在門口讓她無法逃走,模糊的光線只照亮了他半張臉,另外半張掩蓋在黑暗裡,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不知為何此時他聲音有些沙啞。

  「而且主上你真的很遲鈍,我都呆這麼多年了,哪會真怕那個,我怕的是別的東西。」

  他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的,珍藏許久的寶物終於有天直接暴露在空氣中,而這些都是鶴丸國永的感情。

  像是被她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點燃了早已熄滅許久的煙火,自暴自棄的不顧一切的,全然開始燃燒起來,已經不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就算被拒絕被厭惡也沒關系,只是想把這些都告訴她。

  告訴她,他很在意被拋棄,也並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像表現出的那麼無所謂。

  他等一個主人很久了。

  他原本也是滿心期待她是個不會讓他居無定所的,或者隨便轉手送人,也不會把他關在暗無天日的墓地裡的主人。

  最後她沒能做到,他一開始難過又憤怒,而唯一一個對審神者產生真正殺意的刀,是他。

  直到現在,他卻只能可憐巴巴把少女堵在房門口,用小的可憐的聲音對她控訴,帶點委屈和指責。

  「我怕的是你不見了,留我一個人在那種地方,我每時每刻都會這麼想,簡直到了惶恐的地步,但是說出來除了給你驚嚇外又能怎麼樣呢?要是讓你真的困擾了還不如算了吧。」

  「況且,你之前已經做過一次了,你根本不知道本丸沒了審神者,是不會有光的,就和墓地裡一樣。」

  他突然就釋然的笑了起來,松開了對少女的束縛,她一直低著頭,直到現在他才看到,眼前的人已經哭了,她難堪的用手捂住臉,企圖掩蓋這個丟臉的事實,最後還是憋不住淚珠,不停往下掉。

  「對不起。」

  鶴丸靜靜看著她,苦笑。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一直不說,把你弄哭可不是我的本意,抱歉抱歉,嚇到你了吧。」

  「你剛回來的那一天我給你挖了個坑,本想嚇你一跳,結果反而自己被你嚇得掉進去了,那時我就在想,只有我一個在坑裡,這太不公平了,你應該也要掉下來的。」

  「後來你把我拉上去了。」

  「無論是對你的惡作劇還是感情,我都在被動位置,主上當初在坑裡拉了我一把,你感情方面也拉我一把吧,這刀生快混不下去了。」

  一夜長談後,她後半夜根本沒睡著,天剛亮,就推了推鶴丸國永,把他拉到蛋糕店,指著櫥窗裡顏色鮮艷品種眾多的糕點讓他選一個。一路來時他是踩著擺在路邊的花台欄杆完全不走尋常道,輕巧的像是只在飛的鶴,加上惹人注目的外表,周圍早起的小姑娘被吸引的紛紛轉頭。

  她只能頭也不回的拉著他就往家的方向跑。

  回到家插上蠟燭,對他說。

  「今天是我生日,不過只有我們兩個過。」

  「主上生日?你早說我給你准備禮物啊!這可不妙了,這麼重要的日子我竟然……」眼看著事態要向奇怪的地方發展,她趕緊擺手。

  「不,不用了,我感覺不會是好事。」

  她慢吞吞的把蛋糕推到他面前。

  「第一次來現世,蠟燭就給你吹吧,記得許願哦,無論什麼樣的願望都會實現的。」

  「這可嚇到我…………」說到一半他頓住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牢牢鎖住蛋糕上面的生日名牌。

  剛剛在店內,她留他一個人在外面等,自己進去和店員溝通了很久,大致做什麼他並不清楚。

  只是現在知道了,因為蛋糕上面清晰的寫著的是。

  他日思夜想,最後甚至已經放棄得到的。

  她的名字。

  鶴丸國永頭一次覺得他的心髒快要壞掉了。

  有一種黑暗又扭曲的欲望在成倍加速的誕生,也許可以把她藏起來,兩個人一起呆在現世也很好,不會有第二把刀…………

  這種感覺經久不散,他抬頭看著那個不知危險還等著他吹蠟燭的少女,最終只是把這種想法牢牢壓下,鎖在內心最深的地方。

  「你還真敢做啊,不怕我對你做什麼嗎?」

  少女堅定的開口,眼瞳清澈的讓他無處可逃,所有不好的念想瞬間都被清除的一干二淨了。

  「你不會的。」

  她再重復了一次。

  「鶴丸,你不會。」

  「我第一次被人這麼認真珍視的對待,我非常感謝你,同時也想和你說,對不起。」

  「明明導致一切錯誤的人是我,害你們變成這樣的也是我,你卻從頭到尾都只考慮我的感受,還覺得我會為此困擾,我昨天哭不是被你指責哭了,我是為了你哭,攤上這麼一個主人,難為你了。」

  「所以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目前我唯一想到的也只有這個了,接下來是神隱還是別的,我都不會阻止也不會逃走的。」

  「只有我知道?」

  「目前為止是的。」

  「那群老家伙不會放過你的,總有一天全員都會知道你的名字,不過只要想到你第一次接吻是給我的,第一次名字也是給我的,這就已經夠了,回去羨慕死他們。」

  鶴丸興奮的吹熄了蠟燭。

  「沒想到,蠟燭都沒吹,願望就實現了,這可是【——】給的驚喜啊。」

  抽簽規定的時間結束了,她帶著鶴丸回到了本丸,只不過從那以後,她發現鶴丸的幽閉恐懼症不藥而愈了。

  


☆、蟲洞

  付喪神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根竹簽,無視掉周圍失望或哀嘆的目光,對坐在他對面的少女揚了揚手裡的戰利品,眉眼彎彎,藏在眼底的新月像被洗淨過一般,連暗墮後的紅都似乎化開了一點。

  三日月宗近抽到了第二根可以跟隨主上前往現世的簽,和鶴丸國永那時轟動的場景不同,即使大家心有失望不甘,但仍安安分分的把他們送出了本丸大門,一路平和的讓人難以置信。

  只是這個人從開始准備到被送出門的途中,一直牢牢牽著她的手沒放開過,一路走過來被眾多注視的目光盯的她渾身不自在,反觀這個老年人,悠然自得還掛著舒心的微笑,就差沒開始飄花來證明自己心情好了。

  剛被替換下來的鶴丸朝她揮了揮手用嘴型傳達主上你別被那個老家伙拐騙了,結果她被三日月不動聲色的側身擋住了視線而沒能看到。

  三日月笑的依然和煦的往鶴丸那邊掃了一眼,明明是平平淡淡的眼神卻讓其他刀頭皮一陣發麻。

  鶴丸氣的跳腳,咂咂嘴忍不住道。

  「這人幼不幼稚啊?!」

  小姑娘被牽著離開本丸,貌美的付喪神低頭笑眯眯的對她說。

  「請多多指教吶,接下來就麻煩主上照顧我了。」

  沒想到剛說完就出了事,也算是出師不利了,作為暗墮的本丸,是不再受到政府的保護的,所以就算是老實呆在本丸裡也會時不時闖進一些敵人來襲擊,平常還好,偏偏遇到敵人是在這種時刻,時空交接的中途,只有審神者和一把刀,面對六把敵刀,即使是三日月宗近也無法保證能完全保護好她。

  但面臨這樣的險境,三日月神態也看不出絲毫緊張,只是回過頭,語氣甚至像是討論晚餐吃什麼一樣。

  「邊打邊走吧,去到現世他們就追不過來了。」

  她連忙跟上去,為了不拖後腿,她很自覺的跑在三日月的前面,方便他隨時斷後,就在兩個人即將來到交接處前——

  時空這時卻毫無征兆的扭曲了一下,轉瞬之間其中三只敵軍就被卷進時空蟲洞裡,而她也被迫和三日月拉開了距離,就在她剛站穩,就發現自己身後也出現了同樣扭曲著的蟲洞!

  差點就尖叫出聲,在她即將被吸進去前,三日月竟然能瞬間解決掉剩下的三只敵軍並且衝過來,抱著她快速的換了個身位,他仍是保持著優雅淡然的笑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似乎還想張嘴說些什麼,但是什麼都沒來得及說,手用力一推,她被推出去的剎那就失去了意識。

  等她醒過來時,眼前只有近在咫尺通往現世的門和硝煙早褪去的時空隧道。

  而原本三日月站著的位置上早已空無一人。

  她癱坐在原地蒼白著一張臉,顫抖又不可置信的喊了一聲。

  「三日月……?」

  無人應答。

  三日月宗近倒是沒被蟲洞攪碎,而且非常好運的被隨便扔了出來,輕巧的落在覆蓋著厚厚一層雪的地面,他也不由得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

  蟲洞有幾率把人帶到任何一個時空裡去,此刻三日月自己也不能確定到底被甩到了哪裡,要是去到了沒有主上存在的世界,那他可就麻煩了。

  雖然是這麼想,但他還是施施然的把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畢竟老人家了,還是很怕冷的,主上的現世正是夏天,現在來到的世界卻是冬季,由此確定他去到的這個現世,並不是自家小姑娘的那一個。

  估計是要讓她擔心了。

  就在他站在原地想著自己到底是乖乖站在這裡等小姑娘找到自己,還是找個地方睡一覺時,遠處有個白團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隱約露出個小腦袋,手握著一把鏟子,在雪地裡堆著什麼,冰天雪地的,連平時熱鬧非凡的公園都變得人跡稀少,怎麼會有這麼小的孩子獨自在這裡?

  三日月宗近平時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尤其是除了主上以外凡人的閑事,但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像是被一條線無意識牽引著,他走了過去,離得近才發現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穿的毛絨絨看著就很暖和,但即使如此,長時間呆在溫度低下的外面耳朵和手早已凍的通紅了。

  雖然靈力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但從那少的可憐的靈力中三日月還是感覺出,眼前這個只有五六歲的小姑娘,正是他的主上。

  正確來說,是小時候的主上。

  他來到的地方是主上過去經歷過的時空。

  小姑娘這時抬起頭,在一片雪花飛揚裡吸了吸通紅的鼻子,眼前就有一片藍色衣袖溫柔的遮住了她整個天空,也同時擋住降落的冰雪。

  她眨了眨眼睛,恰好對上三日月眼裡那輪泛著淡紅的彎月,裡面淺淺淡淡的映照出不可置信張大嘴巴的她。

  今天遇到了個大哥哥,長的大概世界第一好看。

  


☆、結界

  她揉揉眼睛,那個好看的人是透明的,夜幕降臨,天邊夾縫中掙扎的陽光下,他連影子也被渡上了一層金邊,眉目柔和,大大的袖子試圖擋住越下越密集的雪,卻是徒勞的舉動,這個人的身體被雪花與冰雹穿過,冰冷的物體透過他落在她臉上。

  她吃驚的張大了嘴,指著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幽靈………………?!

  她騰的站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後退幾步,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三日月剛想安撫下他年幼的主上,不料他前進一步,小姑娘就害怕的後退一步,兩個人一個前進一個在拼命倒退,逐漸走到了公園的邊緣,差一只手的距離就能拉住小姑娘了,他卻邁不出那一步的距離。

  寸步難行。

  仿佛有道無形的屏障牢牢擋在三日月面前,使他無法離開這個地方。

  又被禁錮住了啊。

  就好像又回到只能隔著屏幕看到她的日子……

  雖說如此,三日月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敲了敲那道看不見的牆,對著已經跑到遠處的小姑娘揮了揮手。

  她被突如其來的「幽靈先生」嚇了一大跳,只顧著落荒而逃了,跑了許久發現沒人追上來,才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偷偷回頭看,一片雪花裡那個透明的人影仍然站在原地,看她回頭那人似乎笑的眼眸都亮了一下,眼裡隱隱綽綽藏著的彎月卻又暗淡了幾分,顏色逼近血紅,他朝她揮手。

  不知道是在道別,還是在呼喚。

  她心裡莫名一酸,覺得這個幽靈先生有點可憐。

  只是她還是因為害怕而丟下他跑了。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看著外面風雪交加的天氣,她才徹底擔心了起來,雖然不清楚幽靈先生是好人壞人,但是無法離開那個地方,不知道有沒有地方避風雪,會不會覺得冷,幽靈的話應該沒關系吧……?

  她這麼想著,就更睡不著了,等到天剛蒙蒙亮,她拿著把傘出門,一路小跑到目的地,卻又在離公園前幾步變得躡手躡腳起來,躲在一棵樹後面,偷偷觀察。

  幽靈先生還在原來的位置,一動都沒動過,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身影比昨天更淡了一點,此刻眼眸低垂,好看的笑容也沒掛在嘴邊了,顯得格外嚴肅認真。

  她覺得不笑的幽靈先生,比起幽靈更像是神明,又疏遠又嚴肅,和一種病不能忽視的孤獨感。

  他只是站在那裡,就仿佛能使方圓幾百米都變成一座孤寂的神壇,裡面只有他一個神明,被眾人供奉的同時,也絕對的孤獨著。

  她悄悄的放松下緊繃的身子,挪動步子停在邊緣前,還是有些警惕的盯著這個人,努力把眉頭皺緊雙手叉著腰把自己裝的像個大人一些。

  三日月看到她走過來,神色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即很快就被熟悉的笑容代替。

  「哎呀,小姑娘這麼早來看望我,真讓人高興啊。」

  她扁扁嘴,鼓起勇氣踏進他可以觸碰到的範圍內,才道。

  「明明是你表現的一副想讓人陪的樣子。」

  「是嗎,老人家很容易感到寂寞呢。」他伸出手,是透明又修長白淨的手指,但在一剎那,她覺得那不是人類的手,而是一副干淨的嚇人的白骨,她睜大眼睛盯了好久,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到我身邊來。」

  之前說的話都帶上了那麼點調侃的意味,唯獨這一句,雖然語氣依舊柔和,卻明顯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和幾乎是命令般的語氣。

  快點,到我身邊來。

  被蠱惑了一般,她不受控制的,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裡,觸手就被對方的溫度凍的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時,已被擁入一個冰冷的懷抱裡了。

  「哇!」幽靈也能碰到人麼,這不科學!

  「哈哈哈,活物的話我只能碰到你呢。」

  為什麼能看出我在想什麼?她疑惑了,難道這個人有所謂的讀心術?

  「因為小姑娘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這樣甚好甚好。」

  三日月用手戳了戳小少女尚且稚嫩的臉龐。

  「長大後就有自己的心思了,還是這樣的小姑娘更討人喜歡。」

  「成為大人不好嗎?」

  他笑著看著前幾分鐘還對他抱有警惕的小姑娘,這一秒已經忘的干干淨淨毫無防備坐在自己的懷裡了。

  若是長大後的主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主上心思細膩又極其敏感,像小動物一樣,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像在拼死博弈,她小心翼翼的維持著表面的平和,尊敬他卻一直非常抗拒他,而他毫不留情的步步緊逼。

  雖說之前做的計劃,從來就是在主上能接受的範圍內,但算計過就是算計過了。

  沒人會真正的不在意。

  所以她可以對清光放下心房,可以對鶴丸疼愛有加,唯獨對整件事的主謀三日月宗近,疏遠又禮貌,他坐在她面前,她恭敬的像是在面對一個神明。

  在實施計劃前,他從來都覺得,她怎麼想其實根本無所謂,我行我素到理所當然,只是因為他所希望的,所以就做了。

  結果如他所願,她來了,而且答應永遠留下。

  但是他不好過,分不清到底是沒有她的日子不好過多一點,還是她來了後更多一些。

  三日月覺得,她對別人的溫和放松,一舉一動都和對自己形成太過鮮明的對比,刺目的讓他都有點不知所措。

  也許是用錯了方式,但是他沒有別的辦法了,無論如何,都想見到她,就算被討厭也祈求著。

  這不光是他一人的想法,這是全本丸的願望。

  但此時此刻,他只能苦笑著拍了拍小姑娘的頭,說道。

  「哈哈哈,因為長大的孩子就不好管了啊。」

  眼神近乎是落寞,她恍惚間又看到他變成一具空落落的白骨,眼眸紅的似乎隨時能滴出血來,多出來的骨刺纏繞在周圍,束縛著她與他自己,把兩個人圈成一個單獨的牢籠。

  長大後,小姑娘就不好掌控了啊。

  她害怕極了,顫抖著搖了搖三日月,沒有退縮,潛意識裡知道,他很厭惡自己跑開或者遠離他,小孩子的心思最敏感,頭一兩次還覺得是偶然,但是次數多了,她就漸漸養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乖乖呆在他身邊的習慣了。

  到了最後,什麼都沒發生,三日月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安撫性的露出一個笑容。

  「從現在開始不要太靠近我,麻煩你吶。」

  後來的幾天裡,她還是天天都來看望三日月,只不過三日月的狀況卻不太好,應該說是用糟糕至極來形容了,他變得越來越透明,隨著時間的流逝到幾乎維持不住原型,她一邊干著急卻什麼都做不了。

  「幽靈也會消失嗎?」

  「嘛,有形的事物終會毀壞。」面對她的著急,他依然淡定的好似無事發生。

  「……」小姑娘快哭出來了,她憋了又憋,有點再也不想和這個人說話的衝動。

  「哈哈哈,沒辦法呢,因為這個地方沒有靈力。」

  「靈力?」

  「我沒對你說麼?我是靠靈力才能存在的付喪神。」

  「那……怎麼才能弄到靈力,我懂的,就像吃飯一樣,不吃飯會死的!」

  三日月看著她,笑眯眯的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年幼的主上不是沒有靈力,只是由於年齡問題還太過稀少,就算天天與他呆在一起,他吸收的部分也是聊勝於無,他每天都盡量不活動減少消耗,但就算再不活動,也快到極限了。

  本來他們暗墮的付喪神,就是依靠主人的靈力平衡體內兩股力量,相比正常的付喪神而言,他們會更加依賴主上。

  因為暗墮一旦發生,就不可逆轉,只有壓制這一個法子可行,因此政府面對暗墮的本丸,無一例外都是舍棄或者消滅。

  沒有靈力提供,三日月暗墮的速度變快了也越來越抑制不住,昨天他是真的想對主上做什麼,就像那些敵軍一樣。

  也許他會死在這裡,作為付喪神。

  然後作為暗墮的敵軍重生,再被某個審神者殺死。

  到時主上就可以再鍛一把沒有暗墮也不會算計她的三日月宗近。

  又或許來殺他的人,就是自己主上。

  


☆、賜予你一個帶血的吻

  她在黑暗裡奔跑了很久,但仍然沒有找到三日月的蹤影,在其余付喪神再三勸告下,幾乎是被逼著回到了本丸稍作休息,清光擔心的守著她,怕她一個衝動又跑去危險的時空夾縫找人。

  「主上不用太過擔心了,那是三日月啊,一定會沒事的。」

  她坐在那裡捏著茶杯一動不動,一看就知道完全沒聽進去的樣子,啞著嗓子問。

  「要是……要是找不到,三日月會怎麼樣?」

  清光沉默了。

  結局大家都心知肚明,失去主上靈力提供的刀,無非不是回歸本體繼續沉眠罷了。

  但是三日月宗近是把已經暗墮的刀,失去靈力提供,恐怕就……

  清光不敢思考下去了,只能一個勁的安慰少女不要多想。

  「是我太任性了。」她埋著頭,聲音哽咽。

  「明知道我的本丸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明明知道這麼危險……早應該放棄了,不……等找到三日月,我就放棄現世,徹底留在這裡,哪裡都不去了。」

  清光幾乎是瞬間就睜大了眼,手不受控制的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很想提醒主上,也許這也是三日月的一個計劃,也許他就是想徹底了斷你對現世的眷戀才這樣做的,那位大人孤注一擲的事情干過很多次了。

  事實上他們本丸的付喪神,都各有各的心思,不懷好意的,帶著偏執扭曲到近乎惡意的愛來靠近她。

  他也不例外,聽到她說這句話時,他第一反應是欣喜若狂,是不是算計已經不要緊了。

  少女沒注意旁邊近侍一瞬的表情,只顧著低頭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她以前一直都挺害怕三日月宗近的,每次站在他面前,她總有一種被徹底看穿的挫敗感,過分精致的容貌也讓她有壓力,所以她總有意無意的躲避這把刀,而三日月卻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在她需要的地方。

  套路多,還扮豬吃老虎,她從清光那裡知道三日月就是整件事的主謀後,就更想躲了。

  老年人一開始是裝作沒發現她的小心思,非常體貼的給她留了時間與空間,在她面前也保持了因暗墮時不能說話的緣故而給她傳紙條的小習慣。

  他們坐在一起,往往是安靜的,一人執著一支筆,在白紙上寫著傳遞給對方的話。

  咫尺天涯,明明就在身邊,卻無論如何都不能用語言說出來。

  等時間長了,三日月就不再滿足於這種交流方式了,每次遭受拒絕都表現出一副很傷心的樣子,她道歉後又立馬擺出一副,原諒你啦的模樣,笑的溫溫和和,如沐春風。

  簡直體貼到讓人心煩意亂。

  因為三日月的這種表現,她經常會覺得,是不是又被套路了,他只是像逗小孩子一樣想嚇嚇她,如若她真被嚇到了,他會哈哈哈的做出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說著抱歉啦並附帶一個不算溫暖的擁抱,至於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她全都不敢信。

  她根本不信這麼優秀的人會喜歡自己。

  可是此刻已經是無關愛情了,她私底下因為付喪神的感情而困擾想保持距離是一回事,三日月宗近是她很重要的人又是另一個無法反駁的事實。

  這兩者並不衝突,孰輕孰重她一向分的清楚。

  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她會把她的刀接回家。

  站起身不顧清光的阻攔,用主人的身份下了第一個命令。

  「不用攔我了,我必須把三日月找回來。」

  主上的命令是絕對的,清光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女消失在眼前。

  她孤身一人邁進黑暗裡,由於完全不能確定三日月會被拋去哪個時空,只能看臉找了。

  也許找到最後,他會支撐不住先…………

  少女搖搖頭,拍了拍自己臉頰以作鼓勵,靈力變成無數纖細的絲線蔓延開來,黑暗裡發出點點金色的光輝,這些絲可以探查到屬於自己刀的氣息,不過危險系數也很大,隨時可能會暴露自身位置遭到敵軍襲擊。

  特別是對於她這種暗墮本丸的審神者而言,無疑是自殺行為。

  她仔細的探查每一個時空夾縫,數不清共有多少個了,也數不清過了多久,直到一根絲呈現紅色時,她猛的睜開眼,這時破空之聲席卷而來,一把槍幾乎是擦著她的頭發而過,她無動於衷,牽著那條絲線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後面的敵軍緊追不止,她身上漸漸多出了不少傷口,血液淅淅瀝瀝的滴了一路全部消融在無盡的黑暗裡,只有那條線引導著她前進,手臂和小腿上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痕,她卻沒覺得疼一般,隨後便躍進了一片光芒中。

  敵軍兵器刺耳的聲音瞬間都消失不見,眼前只有看不到頭茫茫的白雪。

  少女趴在雪地上,喘著氣,身上的血和地面上的雪迅速融為一體,渲染出不太好看的花紋。

  她在原地歇了會,掙扎著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剛走了幾步,抬起頭就看到線另一頭的主人,用她從沒見過甚至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她。

  少女和刀隔了一道屏障的距離,公園裡和公園外,只要誰踏出一步,就能碰觸到彼此,三日月宗近走不出來,少女沒力氣走進去。

  就像以前一樣,兩個人存在於屏幕的另一頭,無論對方難過或是受傷,都與你我無關。

  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把平安刀現在的表情,她都幾乎被逗笑了,在這種不合時宜的情況下,她的笑容似乎加速刺激了對面那位付喪神。

  不再有溫和的微笑,三日月面無表情死死的盯著她,唇抿的緊緊的,身影幾乎透明到極致,仿佛下一秒會徹底消失掉一樣,還有見到她的一剎那,幾乎瞬間暗墮化了一半的身體,無疑是提醒著審神者他的情況究竟有多糟糕。

  「你又是這樣的表情……」她輕咳了幾聲。

  「每次都好像是我在欺負你一樣。」

  三日月沉默。

  「明明對我有不滿就好好說出來就好了,為什麼非要笑著呢,你裝沒心沒肺是為什麼啊……」少女用抱怨一樣的語氣述說著。

  「結果每次最後都一副想哭出來的樣子……我很困擾啊,面對這樣的你,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爺爺你經常就是笑的比哭還難看,你別說我,我知道是我害的,對不起。」

  不是三日月的錯,所有讓他難過的事都只是源於她的不自信。

  拒絕他的靠近與接觸,刻意躲避他,也刻意無視掉兩個人之間出現的問題。

  三日月雖然某些行為太我行我素,但是實在看的太透了,很多事他希望順其自然也不會刻意強求,於是體貼的過分了點,平時小打小鬧一副搞事老人的脫線模樣都不會讓人察覺,他其實很多小事上一直在謙讓著她。

  對於她的逃避,他一直很難過,只不過她道歉了。

  那就原諒她吧。

  無論多少次都可以。

  其他人暗墮的情況都有所好轉,只有三日月宗近一直時好時壞,她怎麼會心安理得的認為,他是在逗她玩呢。

  三日月邁不出最後那一步,只能用手抵住那道屏障,這次角色似乎是交換過來了,面無表情的天下五劍和笑眯眯的審神者。

  他敲了敲屏障,一字一句道。

  「到我身邊來。」

  「好。」少女無奈的撐起身子,拖著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爬著越過去,然後就被穩穩當當的抱住了,幾乎是讓人窒息的力道,他身上的骨刺咯的人有點疼,不過少女沒有拒絕,安安靜靜的趴在三日月懷裡,順手給他輸入靈力,看著漸漸恢復實體的付喪神,她在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他發泄一樣賜予她一個凶狠的吻,帶著殺意和不甘,又漸漸溫和了下來,抱著已經不省人事的少女,無奈的苦笑。

  【這次是老人家輸了啊。】

  這算是她幾天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覺了,即使醒過來也不願睜開眼睛,縮在暖暖的被窩裡不想動彈,她賴床了許久,才磨磨蹭蹭的想坐起來,身上的傷口都得到了很好的處理,聽到動靜,臥室的門被拉開。

  她眯著眼睛看到恢復到最初見面時,幾乎全身都變成了骷髏的三日月,有些哭笑不得,付喪神逆光而站,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喉嚨。

  滿臉都是抱歉吶,又不能說話了的表情。

  隨後悠然自得的坐在她身邊,很主動扶她起來,骨頭接觸皮膚時,帶著溫潤冰冷的觸感,他遞給少女一張紙。

  【主上身體可有不舒服?】

  「沒事了,讓你擔心了。」

  少女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三日月的狀態。

  「比起我,還是爺爺更需要幫助吧,我給你淨化?」

  【不要。】

  「??????」

  【淨化完後又冷落我?小姑娘可是最關心我這個樣子了,那變不變回來又有什麼關系。】

  「……」

  【是小姑娘讓我坦率點,我就有話直說了。】

  這個老頭子,給他三分溫暖他就得寸進尺了,她又開始有那種無力感。

  「可是,我想帶你去現世,這次不是出意外了沒去成麼?我覺得你會想去看看我生活的地方的……」她越說越小聲,還時不時用余光瞄了下三日月表情。

  三日月只沉默了幾秒。

  【那,麻煩你吶。】

  「…………」

  老人家好哄到過分了啊!以前她為什麼會這麼糾結,正想著她被迫轉過身來,與一臉嚴肅的三日月對視。

  【以後還請主上不要冒這個險了,若刀使主上受傷,不是本末倒置的事情嗎?有形之物終會消散,我要是死在那裡,也只是……】

  「我拒絕。」她想都不想,就打斷了他的話。

  「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把自己看的那麼低,清光是,鶴丸是,你也是。」

  「你們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是無法替代的存在,所以這些話以後都不要說了。」

  這時淨化已經接近尾聲,恢復如常的三日月似乎愣了一下,過了會才笑眯眯的問。

  「老人家真的那麼重要麼?」

  被反問的少女,臉有點紅,但還是斬釘截鐵的點頭重復。

  「是,是的!」

  三日月笑的更開心了,接著問。

  「我很重要麼?」

  咦……咦?

  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去了個們字,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他靠過來,捧住她的臉龐貼近,幾乎是鼻尖貼著鼻尖,語氣很輕。

  「小姑娘對於我來說,可是寶物。」

  隨後蜻蜓點水的落下一吻,她幾乎是被那雙藏著彎月的眼眸迷惑住了,後面放開後只能干咳幾聲掩飾尷尬。

  「等我傷好了,再帶你回我家吧。」

  「我可不接受轉移話題啊。」三日月並不打算像以前那樣輕易就放過她。

  「說起來,小姑娘小時候真可愛啊哈哈哈,還說喜歡爺爺我呢。」

  她呆愣半響,下意識反駁。

  「我現在也喜歡三日月啊。」

  「……」

  「……」

  …………

  ………………

  她無地自容就差沒捂住臉,三日月倒是難得被茶嗆到,兩個人沉默許久,最後還是老年人先穩住,眉開眼笑。

  「雖然知道小姑娘的喜歡,和我的喜歡有一些不同,但是果然聽到了還是很高興。」

  他笑的眉眼彎彎,裡面的一輪彎月從紅變金,隱隱綽綽的倒映出少女的身影。

  那句未說出口卻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話,皆淹沒在隨後趕來看望的其他付喪神裡。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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