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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五條小姐總在拯救世界》作者:聊笙【完結】

《(綜漫)五條小姐總在拯救世界》作者:聊笙【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715個瀏覽者
文案:

五條老師,天生麗質,六眼降世,天下第一,在憨批和瘋批間反復橫跳。
然而有些人,表面上是咒術界天花板,暗地裡卻是個收徒狂魔。

五條老師:哎呀,只是人家不小心一個陰差陽錯就結下了美好的師生緣啦∼
五條老師:大家都是老師心愛的學生們哦,嘻。

學生們:夠了啊,你這莫名其妙的憨批老師!!
受害學生名單有:
某港口城市的黑泥。
某羊群裡的橘色咩咩。
某枯枯戮山的銀發貓貓。
某鯨魚島上的刺蝟頭少年。
……待追加。

還有一個和老師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白毛墨鏡的一米九大貓貓?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喂,你們這幫人都給我聽好--」
拽得不可一世的銀發少年戴著同款墨鏡,像一只護食的大貓亮著鋒利的爪子,把滿臉縱容的年長女性擋在身後。

「這家伙,是我的。」
「能和最強結婚的只有最強!聽明白了嗎--?!」

****

【小劇場】

「有個疑問困擾我許久了。」
相同的蒼色瞳眸相映,雙重的天穹疊合於一處。
「為什麼我的異世界同位體會是你這家伙?」

「哎呀,這個——」
同為銀發的女子嘻嘻笑著,揉了揉少年的發頂。
「時空是一面很神奇的鏡子,你不清楚的事可還多著呢,小鬼。」

輕佻的聲線像一只羽毛,輕飄飄的在耳邊搔癢。
「不過沒關系,你尚未參與的這些時光……」
「我會一一說與你聽。」

食用須知:
1.本文1v1,西皮就是五次方/五條水仙,本文女主是教師5t5性轉,男主是高專5t5,成熟內斂喜歡撒嬌的教師五條x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拽的一批的高專五條,本質都是瘋批美人
2.有大量單箭頭出沒,畢竟美女五條老師誰能不愛呢,但是老師只愛自己(各種意義上)
3.前期是bg年下,有年齡差,後期扯平,放心入坑(筆芯)
4.想到再補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裡見(satomi) ▏ 配角:悟(satoru) ▏ 其它:水仙yyds

一句話簡介:5t5:我愛我自己

立意:不論何時都要堅定善良的信念。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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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裡見(satomi)

  2018年,萬聖節,涉谷地鐵站。

  空氣中仿佛還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不可見的咒力大肆破壞的現場,坍塌、崩裂,斷壁殘垣,然而與其說這是咒靈肆虐後的現場,不如說——

  這全部是那位「咒術界最強」一個人的功勞。

  無法殺死、無法毀滅,傾盡敵方所有力量,也只能堪堪做到封印行動的程度。

  憑一己之力,更改了咒術界的平衡。

  超脫了常理、崩離了規則,金字塔的頂尖。

  一個人便是一個世界的定海神針。

  ……

  此時,正被張開的獄門疆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宛如天空無盡的延申,六眼的蒼瞳內不見半分波瀾,冷徹到了極致。

  銀發的女子半跪在地板上,脖頸微微彎下,白羽般的長發順淌而下,猶如墜落人間的星河,在鋪滿灰塵的地面上暈開了朵朵白雲。

  龐大到恐怖的咒力在她手中積蓄,尚未達成封印條件的此時,只需要稍稍掙脫——

  正在這時,她聽到了絕無可能出現於此的聲音。

  「嗨,裡見(satomi)。」

  聲線裡似是含著淡淡的笑意,熟稔得仿佛喚過了千萬遍,帶著特有的溫潤,細水長流般的柔和。

  她曾聽過無數次的,那個聲音。

  五條裡見猛地扭頭,蒼藍的瞳眸裡是不可置信的震驚,甚至因此而收縮了一瞬。

  六眼不會騙她。

  她所接收到的全部信息,都在明晃晃昭示著一個事實。

  嘴唇囁嚅音節,五條裡見喃喃著發出氣音:「……傑?」

  那是「五條裡見」和「夏油傑」的三年的光陰。

  死而復生的人,被她親手殺死的那個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們曾是最強的一對搭檔,少年人的自負,意氣風發,他們曾將彼此視為唯一的摯友,也以為他們會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但……

  五條裡見的手指微地動了動。

  她再抬眸時,所有的情愫都平息了下去,虹膜裡清晰倒映出身穿袈裟的男人的面孔,極佳的目力,讓她連對方眼尾彎起的弧度都能捕捉。

  笑起來的模樣,也和記憶中無二。

  幾段閃回的景像裡,她似乎又看到了高專教室中,誰人把一杯奶茶放到自己課桌上,視線再往上眺去,便是少年帶著淺淺責怪的笑意,他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際飄來。

  【裡見,不要這麼沒禮貌哦。】

  三年的青春。

  唯一的摯友。

  但是,絕對不是眼前的這個,莫名奇妙的家伙。

  「你是誰?」

  對方似是完全沒料到她會說這句話,面部表情僵硬了一秒。

  「你……不相信我是夏油傑?」

  「你不是。」五條裡見啞著嗓子,語氣不容置喙,「即使六眼、還有身體,都無一例外彰顯著你是『夏油傑』,但是……」

  「我的靈魂,在否認這一點,否認我所看到的一切!」

  「你究竟是誰——?!」

  玩弄死者的屍體。

  干擾死者的安寧。

  惡心到令人作嘔。

  五條裡見冷冷地凝視著對方,即便是仰視的角度,那天然睥睨的眼神卻讓人感覺,她才是俯視的那一方。

  若不是還有獄門疆的拘束,恐怕這一片地區,都要被咒術界最強者狂暴的咒力給碾成碎塊。

  「哈、哈哈……」

  靜默片刻,「夏油傑」面上泛起一絲猙獰的笑,沿著腦門的縫合線,揭開了頭部的血肉,他驚嘆又訝異地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隱藏在大腦中的,惡心至極的「腦花」,與寄生蟲無二。

  興許是心情好,腦花慢條斯理地跟她解釋了自己的術式,簡單來說就是置換身體,寄宿軀殼,說到最後,他嘴角咧開滿是惡意嘲弄的笑。

  「說起來,這還得感謝你啊,五條裡見。」

  「多虧了你固執己見,非要保留下夏油傑的完整屍身,不肯交給家入硝子。不然我也不會有可趁之機。」

  「哦。」五條裡見不為所動,她滿臉嫌惡地說道,「這就是你大半夜去挖別人墳的理由?真是陰間的人做陰間的事。」

  「尖牙利嘴的小丫頭。」

  對方不怒反笑,有成功啟動的獄門疆在,他半點不會把五條裡見的話放在心上。

  「罷了。你先睡一會兒吧……」他用那雙屬於夏油傑的狹長黑眸,輕飄飄地瞥了銀發女子一眼,「希望我們,在新世界再會。」

  五條裡見闔上了雙眸,再睜眼時,她的神色都柔和了些許。

  她注視著那具友人的身體,穿逾過鳩占鵲巢的寄生蟲,看透一切的六眼似乎盯准了什麼。

  她對那個人說道。

  「我會睡的……但是,你也該醒醒了吧?」

  「你還要任人擺布到什麼時候呢?傑。」

  「——!!」

  腦花陡然一驚,他原地後退一步,但控制不了突兀失控的右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力到青筋崩起,留下深深的指印。

  與此同時,獄門疆已然完全閉合,五條裡見的身影不見,留下的只有正方體狀的獄門疆。

  「唔、咳,哈哈……這可真是,有趣啊。」

  用左手強行把失控的右手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腦花盯著仍有動彈跡像的右手,臉色陰晴不定。

  是他失策了。

  沒有想到,五條裡見的話語,對夏油傑的影響如此之大。

  只需要一句話,便能喚醒這具身體殘存的本能,這可是在以往從未有過的事情。

  就好像,能開啟「夏油傑」意識開關的,只有那個人一樣。

  他強行按住還在掙扎不斷的右手,腦中卻回想起了不合時宜的畫面。

  那是他在剛剛挖出夏油傑屍體,並成功寄宿到他的大腦裡時,一瞬間接收到的屬於夏油傑的記憶。

  不重要的,都被他習慣性地過濾了。

  留下的最深刻的記憶,就是高專時期,和五條裡見搭檔的那三年。

  ………

  十年前的暖春,陽光正好。

  從教室外走廊緩緩走過的黑發少年,在路過窗戶時,無意間向裡面的驚鴻一瞥。

  銀色的長發猶如雪絨,與陽光交相輝映,高挑的少女托著下顎,坐姿極為隨意,她百無聊賴地翻著書籍,一副墨鏡松松垮垮地搭在鼻梁上,黑色鏡片後,蒼藍的瞳眸何其驚艷。

  注意到黑發少年的目光,那少女懶懶地扭過頭,對他揚起了一個清淡的笑容。

  她對他招手。

  「傑——」

  夏油傑永遠不會讓她知道。

  那個時候的她,幾乎讓他生出一種錯覺,像是看到了從銀月上降臨人間的輝夜姬。

  只此一眼,一生沉淪。

  肯定是這家伙臉長得太好的緣故,他回過神來後,如是肯定地想。

  他若無其事地走到她的身邊,極好地收斂了自己的思緒,他騙過了所有人,也差一點就蒙騙了自己。

  讓自己以為,那份悸動也不過是錯覺。

  用沙土掩埋,拿紗布蒙蓋,把心底的那份不知名的情愫,從裡到外,包裹得嚴嚴實實。

  然後他成功了。

  直到死去,他也沒有讓那個人察覺,他在號稱勘破萬物的六眼下,瞞了她整整十年。

  ………

  腦花陰郁地想,是自己小覷了他。

  五條裡見對夏油傑的意義如此之重,重到身殞魂消,殘留的本能也在回應她的呼喚。

  ——還是說。

  是他之前嗤之以鼻的、可笑的「人類情感」在作祟呢?

  他本以為最不值一提的,擱置在記憶角落的情愫,本該隨著魂飛魄散的夏油傑一同消失才對。

  腦花盯著那只右手良久,發出一聲諷刺的冷笑。

  ——你盡管掙扎吧,掙扎又如何?

  ——你埋藏了十年的情感,對五條裡見深不見底的戀慕,直到世界毀滅,也不會再有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五條裡見將閉上雙眼,她會在獄門疆裡沉睡,直至百年之後的荒原。


第2章 2.他的虛影

  森然的白骨成堆,壘砌鋪就一地,光線無法透入的密封空間,連流動的空氣,都宛若由不知名的氣體構成,詭譎的能量漩渦零零星星嵌在穹頂,代替了人世間的日月陰雲。

  銀發的女子躺在白骨堆上,輕呼出一口氣,她將黑色眼罩拽下,遮擋住那對過於明亮的藍眸。

  她喃喃自語:「稍微有點麻煩了啊。」

  「接下來,就只能看那群孩子們的了……咦?」

  漫無邊際掃視四方的六眼倏忽一頓,像是看到了在最深層地獄裡盛開的鮮花般,滿是稀奇和訝異,五條裡見又把遮目的眼罩往上一拉,瞳眸緊緊盯著遠處的那一點。

  在甫一進入獄門疆內她便感知到了,這個封印空間的咒力構成。

  整個獄門疆的時空流動都呈現一種微妙的靜止狀態,無法和外界連通,與領域類似,能將人困死在其中的自成一體的小世界。

  打個比方,好比說你被困在不透風的小箱子裡,滿是逼仄的昏暗,二氧化碳溢滿了內部,逐漸流失的氧氣,光是想像便會讓人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當然,對於五條裡見而言,比起生理上的不適,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惡心感。

  視野裡充滿了令人反感的負面能量,正因如此,那一點星火般的清澈才會如此醒目。

  「我看看我看看……」

  無聊和好奇的驅使下,五條裡見悄咪咪地靠近了那個東西。

  那一團雜亂的咒力糾纏,繁復的「束縛」如枷鎖般捆繞其上。

  這個封印容器的內部,還有人遺落了這種奇怪東西嗎?

  她拾起了那本薄薄的書籍,離得近了,六眼便條件反射地開始拆分裡面的咒力結構。

  五條裡見的唇角拉平了,肉眼可見的心情不愉。

  「嘖。」她嫌棄地咂了下嘴,上手便要把書對半撕成兩塊。

  這本「書」是無字的,能量構成也十分復雜,但在那龐雜的眾多能量裡,五條裡見精准地捕捉到了自己熟悉的咒力殘穢。

  是夏油傑。

  不,應該更正——是竊取了夏油傑身體的那只「腦花」。

  呈現出的是一種束縛的咒力形態,但不論那個腦花和這玩意兒締結了什麼束縛,都不妨礙五條裡見不爽地把它給撕了。

  她伸出食指,虛虛地抵在潔白的頁面上,破壞型的咒力在指尖蓄積。

  在即將被撕毀的前一秒,書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它的書頁上飛速浮現了一行字。

  【等等等等!你冷靜,姐姐你冷靜!!】

  【我是有原因的,身上的束縛是夏油傑本人締結下的!不是腦花!姐姐你冷靜一點!】

  五條裡見挑眉,看到書有自主意識也不驚訝,性子裡惡劣的部分浮出了一角,她笑嘻嘻地歪著頭,故意說道:「不要~為什麼我要相信你呢?你的出現又那麼可疑。」

  「保險起見,還是撕了比較好吧?嗯,撕了吧。」

  她慢悠悠地擺出了一個「赫」的手勢。

  書差點嚇飛。

  臥槽臥槽臥槽!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它一個從來被各方勢力爭搶的許願神器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和夏油傑之前形容的根本是兩碼事啊!

  它怒火攻心地……慫了。

  【姐姐不要啊!!】

  放大加粗標紅的一行字跡,揭示出了它內心的崩潰和巨大求生欲。

  【這樣吧姐姐,夏油傑和我下束縛的那會兒,在我這留下了一個咒力殘像!姐姐要不你自己和他說?】

  咒力殘像?

  五條裡見微愣。

  書的頁腳瘋狂抖動,從她手中蹦出,書頁無風自動,在翻到某一頁時,一團對於獄門疆內部而言璀璨過頭的白光迸出,然後緩緩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個虛影。

  「……」

  五條裡見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傑?」她問道。

  也不知當初的夏油傑是出於什麼心態。他留下的咒力殘像,還是十年前在高專的少年模樣。

  「裡見……」夏油傑似是也沒想過自己會被喚醒,但他稍往後瞥了一眼,看到慫裡慫氣的書,眼裡便劃過一絲了然。

  「是我,裡見。」他重新看向了銀發女子的雙眸,「時間來不及,我便長話短說吧。」

  省去了寒暄,單刀直入。是真的時間很緊了。

  五條裡見就那樣看著他,沒有吭聲。

  「這本書是我在叛逃後的十年裡,從橫濱的信徒那裡無意間獲知的情報……之後我有找到過這本書,和它締結了束縛。」

  「如你所見,束縛的具體內容很復雜……我留下一半的咒力,凝成殘像,以此作為交換,在『五條裡見』陷入困境,無法自如行動時,它便觸發傳送機制,來到你的身邊,為你解開困局。」

  「那個時候我就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人在盯著我……可惜了,半路夭折,連對方的底細都沒探清。但好歹還留了一手,這或許是我做的最高瞻遠矚的事了吧。」他帶著些許自嘲說道。

  「傑。」五條裡見聲音低沉,她打斷了他的話。

  沒有理會自己被封印的困局,她關注的是另一點。

  「你知道自己的身體被別人利用了嗎?你既然早有預感,那為什麼……」

  「裡見,世上還是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高專模樣的少年,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不過你放心,割舍了一半的咒力,那個占據我身體的存在想必也不是很難對付吧?尤其對於裡見你而言。」

  即使腦花對於夏油傑遺失的一半咒力起了疑心,他也只能疑心,因為是不可能追查到的。

  「傑。」五條裡見嘆了口氣,她發自肺腑地說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揍你一頓。」

  夏油傑忍俊不禁,他輕笑著說道:「那真可惜,沒有機會了。」

  得到了書這種神器,卻把它用來給別人做後盾。

  這個人還是五條裡見。

  銀發女子神情復雜:「全世界會做這麼蠢的事的人,也只有你了吧?」

  她一直搞不太清楚夏油傑的腦回路,或許這也是他們兩人走向岔路的原因之一。

  就好比現在,五條裡見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利用方式,妥善使用的話,說不准他還真能實現自己的夙願。

  但他偏偏關鍵時刻放了手,把千萬人夢寐以求的許願神器擱置在一個角落,為了某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他拿它為另一個人鋪路。

  夏油傑是謹慎的,他不會輕易相信來路不明的東西,不會把希望寄托於一本未知的書上。

  所以,與其把他的「大義」全部寄放在這種神秘莫測的物品上,倒不如……

  用它去守護些什麼。

  也許裡見一輩子都用不上,畢竟她那麼強大。

  但倘若用上了,是否證明,他與她分道揚鑣的半生裡,還是有能被她收入寶盒的意義在……呢?

  「時間不多了。那就這樣吧,裡見。」

  夏油傑周身的光芒驟然消散些許,他神色泰然,像是道別一位隨時可能再見的好友。

  「書會把你送往別的時空,待它收集完全能量後,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嗯,應該如此。」

  「喂?!不是,你給我等一下……傑!」

  五條裡見踉蹌了一下,由書形成的時空黑洞在她身後旋開,強烈的吸力將她的發絲揚起,飄散在空中。

  「還有一個問題——」

  留下的最後回聲,空蕩蕩的余響。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嗎?

  夏油傑的虛影愈發模糊,他眉目柔和,點綴了星光。

  「當然是因為……」

  你生來立於萬類霜天之上,你是恣意人間,傲視眾生的天之驕子,是游離世界的神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驕矜的眸中如何盛得下凡間塵囂?

  不該為任何人拘束,也不能被任何事絆住腳步。

  記憶匣子裡珍藏的秘寶,是少女回首彎眸的那一笑,蒼瞳粲然,落在他心底生根,隨後結成青雉的果實,輕咬一口,舌尖淌滿了苦澀,由少年人的暗戀澆灌而出的滋味。

  區區一個獄門疆而已。

  怎麼能讓你被這種東西困住呢?

  夏油傑無奈地笑道。

  「我會舍不得的呀……」


第3章 3.劫 富 濟 貧

  初春的徐風仍沁入霜雪未化的寒涼,路旁光禿禿的枝椏也尚未嶄露一點新綠,地處溫帶而水汽濃郁,唯一能向大地傾灑溫暖的太陽都被黑壓壓的烏雲遮住,陰沉而不見光。

  清晨時分,街上行人稀疏,裹著加絨的大衣,人們目不斜視地快步走著,似是要盡快逃離外界的冷涼,趕回自己的屋裡。

  如此寧靜的畫卷,映在了那雙波瀾不驚的湛藍雙瞳裡。

  五條裡見懶懶散散地倚靠在小巷的牆角,她從懷裡抽出外裝普通的書,手指戳了幾下,還是沒反應。

  自從跟著她一起跌落這個時空後,書就像死了一樣,怎麼威脅都沒有動靜了。

  五條裡見煩心地揉了揉頭發,嘟囔道:「難道這是要我自己收集情報的意思嗎……自說自話這一點也很煩人啊,傑。」

  她把裝死的書重新揣回了兜裡,不加猶豫地轉過身,走向巷子深處。

  倘若此時有人目睹這個場景,一定會驚呼出聲吧。

  因為那巷子是死胡同,沒有別的出口。

  但這個銀發女子徑直走入之後,不過幾十秒,死胡同裡便又是空無一人的冷清,就像是幻覺一般,她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見。

  人間蒸發。

  ………

  麻煩的事情大可稍後再想。

  現在最重要的是——

  洗劫御三家!

  天地可鑒,她堂堂五條家當任家主,錢財對於她而言就是一個數字,什麼揮金如土那都不是開玩笑的,一件襯衫20w,當初這個價格還嚇得弄髒她襯衫的可愛學生們面無血色,以為身負巨債了來著……

  害,區區20w,五條裡見揮揮手就燒了,都不帶猶豫的。

  然而,那是她在原本時空的事了。

  現在又不知道書給她傳送到了哪裡,她在街上目測了一番,初步確定是在十年以前。

  這就不妙了。

  如今別說20w,讓五條裡見拿出20元都難辦。

  先不說十年後的黑卡能不能用,五條裡見在今天之前是去打涉谷戰的,誰會在打架之前還隨身攜帶那些玩意兒?

  就很礙手礙腳。

  然後吧,這就造成了一個十分尷尬的局面。

  當初身價過億、一擲千金的富婆五條家主,此時一窮二白,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還穿在身的名牌服飾,實際上兜裡比臉還干淨。

  這誰忍得了啊?

  過慣了奢侈日子,且絕不會在生活條件上難為自己的五條裡見是絕對忍不了的,如果她今天啥都不做,晚上可能就要露宿街頭了。

  眾所周知,咒靈大多喜歡夜間出沒。

  為了這個城市咒靈良好的生活體驗,五條裡見想著還是趁早去補充一下自己的小金庫吧。

  來錢快的辦法都寫在刑法裡了,五條裡見瞬間就想好了下手對像,都不帶心虛的。

  有一說一,她看不慣御三家那幫迂腐陳舊的老頭子很久了呢。

  經營了數百年的御三家,放在表世界也是個不可忽視的龐大財閥,五條裡見就劫個富濟個貧,她不僅不心虛,心情還愉快得很。

  御三家的本部都在京都,她過去一年到頭不願回一次的老家。

  生活所迫啊。她悠悠地嘆息一聲,隨即便開了無下限,嫻熟地坍縮空間,把自己隔空送到了另一個城市。

  當天夜裡。

  五條裡見為了儀式感,還煞有其事地尋了個黑色口罩蒙住自己的臉,再加上蓋住六眼的眼罩,整個一中東悍匪。

  她頭一次干這種事,其實是有點小興奮的。

  首當其衝的,當然是五條家。

  裡見家主一視同仁。

  五條宅也是御三家裡最好下手的,畢竟從小在這裡長大,家裡的結界運作方式,五條裡見閉著眼睛都能模擬出來,哪裡是薄弱口,哪裡容易突破,也統統記在了腦子裡。

  御三家個個都是封建糟粕,對女孩的要求更為嚴格,尤其是六眼的嫡女,他們嘗試過要「好好教導」她——至於結果嘛,有點少兒不宜,就暫且不提了。

  總之五條家上下努力了十多年都沒把裡見培養成大家閨秀,反而五條裡見在最中二叛逆的那段年紀,沒少偷偷溜出家裡去外面放飛自我地浪。那段期間可是把五條宅邸都摸了個通透。

  無他,唯手熟爾。

  五條裡見輕車熟路地悄悄撬開結界的一小塊,同時用無下限封住結界的缺口,不讓五條宅的人有所察覺。

  只要不讓五條家內部的結界術式驚動,以裡見的身手進出五條家就如過無人之境,那些負責警戒的守衛僕從——恕她直言,個個都是小聾瞎。

  她輕松地越過了圍牆,靈巧地猶如一只貓,腳尖點在了主屋的屋檐上,半個身子隱在旁邊栽植的大樹背後。

  五條家值錢的東西……她想想嗷。

  首先,十年前電子經濟還沒有未來那麼發達,使用現金的人占了大比例。但在咒術界……除了體制和思想外什麼都能跟上時代的御三家,金錢什麼的肯定都擱在銀行了,她總不能去偷卡吧。

  五條裡見還是個黑戶來著,就很悲傷。

  所以裡見盯上的目標就是,他們收藏的那些絕版古董字畫,放到黑市拍賣足以讓一個家庭一生無憂的那種。

  她從屋檐上一躍而下,身影如一陣風掠進了家主屋裡。

  如若她沒記錯的話,自己好像是十年前就當上家主了?在她還在高專讀書的jk時期。

  所以就是她偷她自己,沒毛病,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五條裡見本人也不怎麼在乎這些古董,君不見中二期的她砸珍貴瓷器砸著玩,一眾僕從也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這個時代的「她」一定能理解的對吧!

  若不是五條裡見還記得自己在干什麼,她甚至可以邊打包古董邊哼歌。

  掛在牆上的名家名作,卷起來帶走。床頭櫃的青花瓷,倒騰進麻袋裡。擺在窗台的一堆琥珀瑪瑙裝飾品也倒進去……

  手腳麻利地一通搜刮,真·中東悍匪五條裡見便扛著麻袋,清理了下自己的咒力殘穢,心情愉悅地開瞬移走人了。

  下一個,加茂家!

  比起自己熟知的五條家,剩下的兩家五條裡見就沒那麼浪了,她規規矩矩地敲暈了守衛,利用他們的權限進了門,然後也是照葫蘆畫瓢地趁著月黑風高溜進主屋,憑著多年混跡上流社會的犀利眼光,看中了好東西就帶走。

  限定一日的小偷練習生,比真正的賊要大膽了數百倍不止啊。

  在路過加茂家的偏房時,五條裡見向漆黑的屋內瞥了一眼。

  裡面隱隱傳來了女子的哭泣聲,還有一個孩子不知所措的安慰聲音。

  風攜著他們斷斷續續的話語,飄進了五條裡見的耳內。

  「……家主,我……側室……」

  「母親……」

  五條裡見揚了下眉。

  哦,這個孩子她記得,是和悠仁、惠他們打交流戰的那個,京都的加茂憲紀?

  唔,十年前也還是個孩子啊。不過不是她的學生呢。

  聳了聳肩,五條裡見沒再理會他們,照例清除了一下咒力殘穢後,便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了。

  最後一個是,禪院家。

  說起來,也不知道她被獄門疆封印後,惠他們的情況如何了。

  高層的爛橘子肯定又要作死,以他們的金魚腦袋,大概又是不管不顧上來一堆死刑。

  令人頭禿。

  ……

  五條裡見翻進了禪院家主屋,好似聽不到和室內禪院直毘人輕微的鼾聲,她輕手輕腳地拿起擱在櫃子上的手鏈,在月光的照映下,似有流動的銀色光澤。

  她定定地盯了一會兒,然後若無其事地放了回去。

  這是女式的手鏈吧,應該是禪院直毘人老婆的?偷家主的可以,夫人的就算了吧。

  讓她看看還有什麼……

  值錢的字畫早在進屋時就被她掃蕩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小物件。

  「!」

  五條裡見呼吸一頓,她懊惱地看向自己兜裡的書,後者突兀地閃了下光,光芒不強烈,但這種程度的干擾已經夠了。

  她遺憾地嘖了一聲,不帶猶豫地瞬移走人。

  禪院直毘人被驚動,從夢中醒來時,室內已經歸於寂靜了。

  「誰?」他這般問道。

  但回應他的只有吹進窗戶裡的風聲,還有……莫名空曠了許多的屋子。

  禪院直毘人呆滯了一會兒。

  不是……家裡進賊了??

  ………

  次日清晨,御三家集體轟動。

  誰!哪個人這麼大膽,敢偷了他們三家的東西!

  一眾的侍女、僕從失了血色,跪在主人身前,而老人們臉色鐵青,迅速和御三家的其他人交換信息。

  果不其然,除了禪院家尚存一息,其他兩家都被洗劫沒了,五條家尤其凄慘,可能是他們的家主不在的緣故,那賊直接偷了他的家。

  在波及御三家的兵荒馬亂之後,眼尖的人終於從禪院直毘人的宅子裡捕捉到了一絲線索。

  說是線索,其實也就是那個「賊」沒來得及清除的咒力殘穢。

  御三家的高層都聚集在禪院家主的屋子前,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盯著那個咒力殘穢的位置。

  「…………」

  全體的沉默。

  所有人,尤其是五條家的人,都不敢置信地拼命揉著眼睛。

  他們感知錯了吧?錯了吧?

  終於有人承受不住如此刺激的事實,發出了崩壞掉的聲音。

  「為……為什麼五條悟大人要半夜當賊啊?!」

  天崩地裂。

  五條家的人一臉夢幻。

  他們就算死在這裡都不可能認錯自家六眼神子的咒力好吧。

  但是現在,就真的很希望是他們所有人都瞎了眼啊!!

  為什麼啊!!

  五條悟少爺……不是,家主大人!您為什麼好端端的想不開去偷別人家啊!難道是他們怠慢了您嗎??

  啊啊啊啊啊——!


第4章 4.馬甲大師

  回到了自己的臨時藏身所,五條裡見先是把自己一晚上的成果都收納到了小倉庫裡。

  接著她面色不虞地抽出了書,亮出一陽指。

  開始「啪嗒嗒」地狂戳書頁!

  「別給我裝死,我知道你有意識。」

  「有本事和傑暗中密謀,有本事你吱聲啊。」

  「早不亮晚不亮,偏偏在我偷家的時候亮,你就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吧。」

  書頁被她戳得一抖一抖,凹下了一個陷坑,但不管五條裡見怎麼整它,書都打定主意裝死不動。

  「不給個解釋是吧?」五條裡見悠悠地捏了個術印,「這就把你轟掉,代我去和傑問好?」

  書:……

  書皮卑微地抖了兩下,在明晃晃的殺氣威脅下,紙頁上浮現出兩行字跡。

  【就,這種行為不太好啊……姐姐你也沒必要偷別人的東西,隨便去接個幾單懸賞來錢也快啊,反正姐姐你不可能失手。】

  五條裡見笑眯眯地說道:「意思是,你覺得盜竊不行,殺人就可以了?」黑市的懸賞那是什麼樣的,曾經高居榜首被炒上天價的五條裡見很有話語權。

  【殺手也是干正經生意的,咱們不能搞職業歧視嘛。】

  「你在和我說正論嗎?」

  自然又流暢地脫口而出,甚至沒經過大腦。

  尾音消彌,五條裡見沉默了片刻,又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你也知道這是十年前的時空,說不定這個時空也存在一個『我』。我的咒力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一旦出手勢必會被追蹤然後暴露吧,我不想費心思去應付那些隨之而來的麻煩。」

  她留在禪院家的那一點咒力殘穢,還能用模擬類的咒術搪塞過去。

  但像是六眼、無下限術式這種……就相當於是她的標簽,一出手必掉馬。

  【……那這樣吧姐姐,我幫你偽裝一下咒力,給你弄一個馬甲?】

  哎呀,這多不好意思啊。

  五條裡見心滿意足地一口答應了。

  這書就很傻白甜,真好套話。

  書是相當於給了裡見一個開關,一鍵換裝(?)那種,她可以按自己心意隨時卸下咒力偽裝,在合適的時候再重新裝上。

  開關被具現化成了發帶,五條裡見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後把銀色長發扎起,在腦後束成了一個高馬尾。

  「成。」

  五條裡見原地蹦跶了一下,歡快地收拾起戰利品來。

  「那就趁還熱乎,先把這些古董珠寶倒賣掉吧!」

  書:?

  【不是,姐姐你不打算還嗎??】

  「我憑本事偷到的,為什麼要我還?」五條裡見振振有詞,「再說這些是御三家的東西的東西,我是御三家之一的家主,四舍五入,這些就是我的東西。」

  好一個四舍五入。

  麻了。

  書放棄掙扎,它自暴自棄地把自己合蓋起來,回歸裝死狀態。

  五條裡見拽過一個小包包,把東西往裡頭塞,接著她把真皮眼罩換成了墨鏡,靚女打扮,風風光光出了門。

  她的身高在180+,在日本女性裡絕對屬於鶴立雞群的那一類,就算在男性中也稱得上高挑。

  所以夏油傑那家伙,以前總會半開玩笑地說裡見哪天要是和人結婚,她鐵定是娶的那一方。

  五條裡見的目的地當然不是那些開在明面上的正規古玩店,要想把東西賣出好價錢,肯定要往風險更高的方向走啦。

  好心情地哼著小曲兒,銀發女性手挽提包,拐了幾道彎,走到人群稀疏的小巷深處。

  ………

  「傑?你看什麼呢?」

  往前走了兩步,卻發現摯友沒有跟上,五條悟納悶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夏油傑。

  身穿咒高制服的黑發少年不知何時駐了足,丸子頭扎在腦後,他撥開額前半邊的劉海,無遮擋的雙眸直直地盯著街道一處,若有所思。

  五條悟走回到他的身邊,在夏油傑的眼前晃悠了一下手:「喂,回神了。」

  「悟。」

  夏油傑如夢初醒,他這才把視線挪開。五條悟疑惑地循著他方才的目光看去,卻只見到空無一人的小巷口,不禁問道:「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夏油傑搖了搖頭,沒等五條悟的催促,先行轉身離開,「可能是我看錯了吧。悟,你不是說有什麼事要回家處理一趟嗎?」

  「害,那幫老頭子啊。」五條悟滿臉嫌棄,「沒什麼大事,就是御三家都失竊了一些貴重物品,那些老頭子在現場看到了我的咒力殘穢,就以為是我做的……怎麼可能啊。」

  「你去偷東西……」夏油傑試著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噗。」

  五條悟炸毛:「你笑什麼啊!所以我說了不可能嘛!當時我就在和你聯機打游戲,你不也知道的嗎?」

  夏油傑像關愛幼稚園孩童般點了點頭,滿目包容:「嗯,你確實不在場。」

  「所以就是一個擁有模擬他人咒力的詛咒師——或者咒靈,溜進了御三家,大搖大擺地晃了一圈還沒被人發現。」五條悟嗤之以鼻,「就是這個人可能腦子不太好使,模擬誰的咒力不行,模擬我的,這不是白給嗎。」

  「……腦子不太好使的人能溜進御三家?」夏油傑委婉地說道。

  「那就是御三家的老頭子們也腦子有疾病,他們半斤八兩,菜雞互啄。」五條悟斬釘截鐵。

  「……」行吧。

  夏油傑無奈地挪開了目光,和五條悟愈走愈遠。

  只是在即將轉角的地方,夏油傑倏忽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引起他注意的、空蕩蕩的巷口。

  他之前,應該不是眼花吧?

  夏油傑略微不確定地想。

  他好像看見一個轉瞬即逝的背影,明明是沒見過的女性,但給他的感覺……卻分外熟悉。

  尤其是那一頭被束成馬尾的雪色長發,在午後灼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的流銀。

  ………

  這是分外熱鬧的地下世界。

  賭徒狂熱的呼喝聲此起彼伏,聒噪的聲響震耳欲聾,這裡的人紛繁復雜,但眼睛裡無一例外閃爍著狂熱的光。

  賭馬場的隔壁,就是拍賣會的場所。

  五條裡見推了下墨鏡,她佇立在拍賣會場大門前,靜靜等待著什麼。

  不一會兒,從門內便走出來兩個侍者打扮的青年,恭敬地把她迎了進去。

  這裡魚龍混雜,什麼身份的人都有,但大多都是隱藏的上流人士。

  能找到這個地址,就能證明對方不簡單。

  五條裡見把墨鏡微微抬起,眼珠往旁邊一轉,在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面孔後,她的眼眸彎起,露出一個明媚的笑顏。

  什麼人都有,這也證明——

  她可以在這裡找到殺手界的「引路人」。

  馬甲的發家之路,就從這裡開始吧。

  等穩固好自己的馬甲,就去咒術高專重操舊業吧。


第5章 5.神明之子

  「沒有錢賭馬的話——」

  「拍賣掉幾個咒具不就可以了嗎?」

  何等理直氣壯的發言。

  孔時雨猛地一噎,大受震撼,眼神復雜,像是看著某位精神病院在逃患者般地望向自己的合作者。

  黑色短發的男子把煙蒂掐滅,他口中吐出白煙,唇角的一道微小疤痕被肌肉線條牽動,精壯的身軀裡一眼便能看出蘊含的恐怖力量。

  伏黑甚爾懶懶散散的聲音幾乎要被嘈雜的人聲衝散,孔時雨費力才聽清他說了什麼。

  「總歸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孔時雨:「哦。」那你開心就好。

  他和伏黑甚爾,算是長期的合作伙伴了。一開始的相識也是因為他手上有個棘手的任務,目標對像是咒術界裡分外難纏的詛咒師,因為其人頭一直掛在黑市懸賞名單上,卻始終沒人能順利完成任務而炒上高價。

  後來伏黑甚爾接了這一單,他作為「術師殺手」的名氣,也從那時開始打響。

  距離孔時雨和他結識已過去很長時間,對方的名氣也愈來愈響亮,只是孔時雨和他任務交接時,偶爾會喊錯他的名字。

  「那隨你的便吧,禪院。別耽誤了下一單就行。」

  「這種事不用你說。」伏黑甚爾嘁了一聲,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拍賣會場,頭也不回地說道,「還有,說了多少遍了。」

  「我現在叫伏黑。」

  ………

  哎呀,進來啦進來啦。

  看到那兩人進入會場的身影,五條裡見挑起唇角,她牢牢地戴著墨鏡,遮住自己的半張面龐,如游魚般竄入了人群中。

  要說殺手界,五條裡見認識的人其實並不多。

  但這個圈子——的確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像。

  險些將她從不敗的神壇上扯落,順風順水的人生中第一次陰溝裡翻船,差點一刀把她捅死的家伙。

  伏黑甚爾。

  五條裡見可是忘不了這家伙的面孔啊。

  拍賣會一天舉行一次,五條裡見的第一桶金也正來自於此。拍賣的過程十分順利,不說秩序安然,但至少中途沒出什麼差錯。

  這可是關系到她的小金庫的事,五條裡見肯定要盯緊一些啊。

  她的古董字畫價值不俗,很快就被炒出了高價。五條裡見默默地坐在人群中,目光卻是一刻不曾離開過那兩個人。

  拍賣品被一件一件入手,值得一提的是……

  看到展台上包裹著奇異咒力的武器,五條裡見「噗」地一聲,好險沒把茶水噴到前面人的後腦勺上。

  這是咒具吧?

  雖說比不上游雲,更不及曾經捅過她脖子的天逆鉾,但在沒見過世面的人眼裡,已經是相當高級的咒具了。

  五條裡見捏了捏眉心,她舉起了出價的牌子。

  「五百萬一次、五百萬兩次、五百萬三次!」

  「好的,那麼恭喜89號的小姐,成功拍到這件物品!」

  區區五百萬。

  五條裡見氣定神閑地放下了牌子,之後便再沒有任何動作了。

  「嗯?還真給拍走了?」孔時雨略微驚訝地往座位上方瞥了一眼,但熙熙攘攘的會場,他一時間也找不到那個「89號」在哪裡。

  「在一般人眼裡,這就是個普通的武器,會毫不猶豫出高價拍走的……」

  伏黑甚爾輕嗤道:「也只有真正『識貨』的人吧。」

  「這個會場有咒術師。」

  不過,那也和他們沒什麼關系就是了。

  在拍賣會結束後,孔時雨不加猶豫地便要把伏黑甚爾扯出去。

  「行了,錢你也到手了,今天就別賭馬了吧?再拖延下去,雇主就得催了。」

  他們走回地上的街道,此時正值晚飯飯點,所以路上的行人也並沒有很多。

  孔時雨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二話不說就把伏黑甚爾塞了進去,對司機報出一個酒店的地址。

  孔時雨還對他解釋了一句:「我手上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先回去吧。」

  卻不想伏黑甚爾壓根不關心他在說什麼,頭一歪,就在出租車上閉目養神了起來。

  孔時雨:「……」

  他甩上了車門,目送出租車絕塵而去。

  孔時雨拿出手機查看起了生意的訊息,他剛剛向前邁出了一步。

  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搭上了他的頸側,體溫微涼,柔軟無骨,如一只毒蛇在嘶嘶地吐著信子。他渾身寒毛乍起,一股沁涼從心底直衝天靈蓋,神經驟然繃緊,反射性地想要回身鉗制對方。

  讓他想不到的是,對方的體術超乎他的預料,那只手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一扭,就輕易從他的鉗制裡掙脫,那人還反過來利用這瞬間的空檔,將孔時雨整個擒拿住。

  孔時雨悶哼一聲,被放倒在地上,他的雙臂被鎖住,後腰因為膝蓋的壓制而不得翻身,他只能余光向旁瞥去,借著路旁玻璃櫥窗的反光,看清偷襲他的人真實面目。

  ……然後他看了個寂寞。

  面紗加墨鏡,干脆就擋住了整張臉龐,對於一般女性而言過於高挑的身量,大到超乎尋常的力氣,還有因重力而垂下的幾縷雪色發絲,落在了孔時雨的衣料上。

  孔時雨沉聲道:「你是誰?有什麼目的?」

  五條裡見尾音輕佻,她嘻嘻地笑道:「誒,大叔別緊張嘛,我沒有惡意的。只是這邊有個忙想請大叔幫一幫,保證不會傷害你,如何?」

  二十八的女子一枝花,叫聲大叔怎麼了!

  孔時雨諷刺地看了眼自己被死死制住的雙臂:「這就是你求人幫忙的態度?」

  「這不是怕你不聽人家說話嘛——」

  好家伙還撒起嬌來了。

  孔時雨嘴角一抽,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先把我放開,我再聽聽你有什麼要求。」

  「好哦。」銀發女子答應得分外爽快,好似根本不怕他做什麼小動作,真就松開了對孔時雨的鉗制。

  孔時雨扶著被壓痛了的後腰站起,終於看清了銀發女子的全身。

  ……站起來比他還高就離譜。

  短短幾秒內,孔時雨就做好了權衡。

  要知道他在業界水平也不低,這個女人敢這麼做,要麼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麼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足夠的自信。

  雖然,他在腦中檢索了一遍,都無法找出哪個有名有姓的和對方外貌特征對應上。

  他決定先靜觀其變,看看對方想要什麼。

  做生意的人,最相信的就是交易了。只要她有所求,那孔時雨就不慌。

  「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很簡單啦!」五條裡見打了個響指,「把我引進殺手界如何?對於大叔你而言,舉手之勞的事吧?」

  「……哈?」

  啥玩意?這麼厲害的身手,竟然還是個外行人?

  孔時雨警惕地看著她,一瞬間國家特工、黑手黨之類的猜測滾了個遍。

  「我的目的,你也就別探究了。」五條裡見隱藏在墨鏡後的六眼直直地注視著他,「我有我的想法,大叔你都有一個殺手界的合作者了吧?多一個也不多嘛。」

  「……行。」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真實身份,但就像她所說的,這對孔時雨而言再簡單不過,引進一個新人而已,左右對他影響不大,日後出了什麼事也牽連不到他。

  更別說他現在還處於被對方威脅的情況下。

  略一思量,孔時雨做出了一個在未來將全裡世界攪了個天翻地覆的決定。

  他答應了五條裡見。

  每一個殺手都是通過一單一單的任務積累名氣的,然後根據個人的信譽度和任務完成率,他們的等級判定也不一。

  想要引入一個新人,只需要把對方往黑市的懸賞單前一推就可以了。

  孔時雨特意抽出一個下午,帶五條裡見去了他熟知的地下交易所。

  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個名冊,攤開在五條裡見的面前。

  「我之前就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孔時雨探究的目光釘在她的身上,「你是咒術師嗎?」

  「嗯哼。」五條裡見沒有否認。

  「咒術師為什麼要來干這行……算了。」孔時雨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反正這女人的心思他也搞不明白,知道對方還是個人均瘋批的咒術師後,帶她入門後就敬而遠之的想法愈發強烈。

  「既然你是咒術師,那麼懸賞單的挑選範圍就更廣了。」

  孔時雨把懸賞名冊直接往後翻,以某一頁為分界線,名冊的紙由白轉黑,其上印的照片和懸賞數額,也霎時間翻了好幾倍。

  「從新人的角度,我個人是建議你從金額低、但好下手的目標入手……不過你可能不太需要,那就看看這些吧。」

  五條裡見饒有興趣地翻了幾頁,發現懸賞名冊上,竟然有好幾個名字她都眼熟。

  哦豁,這個是御三家的,那個是京都高專的。

  要說五條裡見認識的人裡有誰熟悉這一行,那無疑是冥冥,不過她和對方僅止步於相互認識,對於黑市交易也並未深入,至少沒有親身參與。

  「這些都是咒術界內部的懸賞,你有信心的話,大可以從他們開始下手。」孔時雨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咒術師有多不好對付,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這麼多年了,也就只出過一個「術師殺手」伏黑甚爾。

  五條裡見輕笑著,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名冊的排名,是按照金額和難度等級排的嗎?」

  「是……你想干什麼?」孔時雨悚然,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不會吧,這個女人這麼勇的嗎?

  「你該不會是想問懸賞數額排行第一的人是誰吧?!」

  孔時雨戰術後仰,權當是自己為數不多的良心作祟,他語重心長地吐出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想對誰動手都行,但只有那個懸賞額第一的,你不想死就不要碰。」

  此時,五條裡見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目光定格在了獨占一整張紙的照片上。

  「他的懸賞單已經掛了十多年了,從他出生起,價格就不斷地瘋漲。但迄今為止,但凡敢接這一單的……無人生還。」

  「只要你還有腦子,就別異想天開地對他下手,那不是一夜成名的途徑,那是自尋死路。」

  照片似乎是俯視的角度。

  銀白色的短發,每一根發絲都寫著桀驁,蒼藍的瞳孔隱在墨鏡之下,微微露出的譏諷猶如刀刃,完美無瑕的容貌是造物主的傑作,唇角噙著的笑意卻暗藏了無邊危險。

  孔時雨說道:「可別怪我沒告誡你——」

  「凡人,就不要妄想著對神子動手了。」

  ………

  五條裡見捏著紙張的手,微微顫抖。

  什麼?什麼什麼?

  這個世界的她居然是男孩子嗎?

  啊!!

  她在心中無聲地尖叫。

  這不是——帥呆了嗎?!

  不愧是她!!


第6章 6.好教師

  有人雲,他是五百年來第一個六眼之子。

  有人雲,他的出生打破了世界的平衡。

  有人雲,他將改寫人間的法則。

  十八年來,多少人盯著他的項上頭顱,許是出於單純的惡意、許是眼熱那天價的懸賞金,不計其數自命非凡的咒術師前僕後繼,意圖將這顆千年一遇的咒術界神星從天上扯下,隕落凡塵。

  其結局呢?

  神子無悲無喜,稚嫩的男孩立於屍山血海上,亡魂號怨,凄厲的慘叫貫穿耳膜,神子的蒼瞳中不起漣漪,不見善惡。

  死不瞑目,不自量力。

  當他再長大一些,他或將成為咒術界的新的「規則」,沒有人膽敢反抗他。

  那已然不是人類,也不能用人倫常理去框定他。

  像信徒膜拜九天之上的神明一般,俯下頭,遵循他的心意即可。

  這是孔時雨的忠告。

  「最後一個人接取他的懸賞,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那個殺手的墳頭草怕都比我高了吧?」孔時雨不無誇張地回憶道。

  五條裡見沒搭理他的話語,她的視線往下挪移,釘在了照片下的印刷體姓名上。

  她念出聲。

  「五條……悟。」

  悟,satoru。

  和她就差一個音節啊。

  也對,他們連性別都不一樣,名字上肯定也會有一點微妙的差異。

  哎,真好聽。

  五條裡見喜滋滋地合上了懸賞名冊。

  不愧是她,換了個性別就是頂級的大帥哥,名字也很好聽,簡直完美無缺。

  她坦然地迎上孔時雨探究的目光:「既然你都這麼提醒了。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自討沒趣地去找『五條悟』。」

  「畢竟他可是咒術界的最強者,實力無可挑剔,心性堅韌不拔,智力拔群情商爆表,穩重又靠譜,讓人依賴且信任。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根本就沒有死角嘛!」

  孔時雨嘴裡叼著的煙歪了一下。

  不是……雖然理是這個理,怎麼從這女人口中說出來就這麼奇怪?

  孔時雨一時有些迷茫。

  卻見五條裡見揣好了懸賞名冊,她扒拉了幾頁,直接把它們撕了下來。

  「那我先走啦?大叔,咱們之後再聯系。」

  我是真不想再和你聯系了。

  短短幾天的相處,孔時雨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和伏黑甚爾合作時都沒有這麼心累過。

  ………

  在那之後,大約過了一個月吧。

  尋常的普通百姓看不到的暗處,隱藏在陽光背後的裡世界,人們心照不宣的黑色地帶——掀起了滔天巨浪。

  橫空出世的一位殺手界紫微星,以連續二十單A級、S級任務卻無一失手的駭人紀錄,刷新了業界所有人的世界觀!

  那人接手的任務沒有一個簡單的,最輕松的那單都是擱置了三年以上的棘手程度,不論是在黑.幫極負盛名的高級干員、被受害者恨之入骨的黑心財閥高層,還是在咒術界草芥人命、無惡不作的詛咒師——

  沒有一個人能逃出那個人的狩獵。

  就像是收割韭菜般,那人把價值不菲的一個個頭顱割下,去地下交易所換取賞金。

  沒過多久,她的名聲便傳遍了全殺手界。

  但她的身份似乎頗為隱秘,常年遮面,不能窺見其真容,只有偶爾幾個同行在地下交易所碰到了她,從對方的身姿判斷,這似乎是一位女性。

  她花了一個月,宛如颶風般席卷了整個殺手業界。

  這個人的名聲愈發響亮,但她為人分外低調,平時行動都避人耳目,自己更是連一個像樣的稱呼都沒有,這讓圈內人士在談起她時都有些犯難,最後或許是為了簡便,不知從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開始,流傳開來這個天降紫微星的新「綽號」。

  據說,她的每一次出沒都猶如風暴降臨,眨眼間顛覆了業界多年來不變的紀錄和標准,實力又如天災般恐怖,連反抗的界點都尋不到,反應過來之前就消逝了性命。

  又據說,有人有幸在月色下窺見她的身姿,靈動如貓,不見繁復,每一個動作都干淨利落、優美得像是在熒幕上的舞蹈,好似神靈顯降。

  讓人不禁回想起了海對岸某個龐然國度,廣為流傳的詩詞。

  於是業界的人們給她冠上這樣的綽號,以彰顯他們的崇拜和向往。

  ——風暴洛神(注)。

  當這個稱號傳到五條裡見的耳朵裡時,她大為震撼。

  「哇塞真的假的?」

  借由孔時雨給她辦的編號卡,五條裡見成功登錄了殺手界內部論壇,一眼就看到了飄在最頂端的標紅的「HOT」帖子。

  「風暴洛神」闖進視野的那一刻,五條裡見僵坐了整整三秒。

  「不是吧,審美力能稍微強一點嗎,這個中二度破表的綽號,可是我在高專JK時期都不屑去用的……」

  不對。回想起高專時期自己狂笑的那一句「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五條裡見忽然默了,她發現自己好像也不太確定。

  都過去十年了,曾經的她是什麼樣子,五條裡見自己都有點記不太清了。

  不過如果是夏油傑的話,肯定會記得一清二楚吧。就像她還記得DK時期的傑一樣。

  五條裡見花費一個多月在業界打下基礎,是為了自己之後的行事方便,順帶斂財,僅此而已。

  畢竟這個灰色地帶,沒有太多人會在意你是否為黑戶,反而在她順利打出名聲時,有人自動送上門來幫她辦理身份,為的就是賣一個人情。

  不要白不要嘛,五條裡見就笑納了。

  在「風暴」了一個來月後,五條裡見的存在感驟降,不再像之前那麼活躍了。

  原因很簡單,雖然她在殺手界掀起「風暴」了,但她從未忘卻初心!

  五條裡見可是要成為咒術高專一位偉大人民教師的女人,怎麼能被這小小的名和利蠱惑呢!

  拋接著剛到手的新護照,五條裡見愉快地拆下了馬尾上的發帶,咒力的偽裝一撤,獨屬於五條裡見的、神秘而強橫的咒力重新露出了真實面目。

  她不太習慣對自己的學生有所隱瞞,除了會威脅到他們生命安全的信息,五條裡見的教育方針是讓他們獨立去解決問題。

  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現在。這也是為什麼五條裡見選擇了拿下偽裝用的發帶。

  咒術高專的地理位置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五條裡見的腦海裡,她甚至不需要多加思考,無下限術式的瞬移功能便自然放出,帶著她來到了結界包裹內的咒術高專。

  高專的結界早已記錄了五條悟的咒力,那麼自然也不會排斥她的進入。

  ………

  綠化帶的植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綠茵蔥蔥,春季盛放的花散出縷縷的幽香,引得蝴蝶翩躚繚繞,蜜蜂上下留戀。

  僻靜而安寧。

  光看咒術高專的坐落之地,恐怕沒多少人會想到這是在東京範圍內。

  五條裡見兀自欣賞了一會兒十年前的風光,接著便沿著羊腸小道向裡走去,她加快了步伐,三兩下便來到了教學樓下方的樓梯處。

  與此同時,剛剛結束了自己班上某兩個問題兒童的課程,夜蛾正道頭疼地繞過走廊一個轉角。

  就在樓梯口,他險些和一個年輕女子撞了滿懷。

  夜蛾正道條件反射地後退幾步,脫口而出的道歉:「不好意思,我……」

  ……嗯??

  夜蛾正道戛然而止。

  等等,咒術高專有這個人嗎?

  她怎麼進來的?!

  夜蛾正道墨鏡後的眼神驟然犀利了起來,他無聲地彎起手掌,咒力凝聚,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會有七百個咒骸趕到教學樓群毆對方。

  先驗證對方的身份。

  「你是什麼人?」

  在他眼裡分外可疑的雪發女子不僅不緊張,還俏皮地雙手合十,請求道:「拜托啦,夜蛾老師~咱們先回辦公室說吧?」

  三分鐘後。

  沉默地坐在辦公室椅子上,夜蛾正道不禁思考他究竟是為什麼會答應這個女子謎一般的請求。

  但,這裡是咒術高專。

  對方既然能潛入這裡,也證明她本事不俗……「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的身份。」

  「嗯,當然可以。畢竟人家也是來應聘的呢。」

  五條裡見輕快地說著,然後在夜蛾正道逐漸呆滯的目光中,她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遮目。

  可比擬粲然銀河的冰色眼瞳,展露於澈透的陽光之下,像是千年不化的雪層撞上了游輪,極致的美感凝練於那一雙收納天空的瞳底。

  夜蛾正道徹底失去了反應能力。

  能夠把人的呼吸都奪走的蒼眸,他活了這麼多年,只見過一對。

  但是,這不可能。

  夜蛾正道前所未有地感謝自己戴墨鏡的習慣,否則自己在高專經營多年的靠譜教師的形像,崩塌於一夕。

  如夢似幻的現實,差點讓他懷疑人生。

  大腦的崩弦只需一瞬,許久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辦公室裡,安靜得呼吸可聞。

  良久,夜蛾正道才聽到自己恍恍惚惚、顫顫巍巍的聲音。

  「你是……?」

  「自我介紹一下。」

  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五條裡見「鏘鏘」地擺了個雜志封面超模的pose。

  「在下人民好教師,GLG(goodlookinggirl)五條裡見——裡見小姐是也~!」

  「即將應聘成為高專新任老師~我們以後就是同事啦,接下來的一段時日,請多多指教!」


第7章 7.另一個五條

  次日,晴。

  夏油傑在宿舍的走廊處偶遇了某只睡眼惺忪的白毛貓貓。

  「你這是昨晚又熬夜打游戲了?」一副不清醒的樣子。

  五條悟瞅了他一眼:「沒有。就算要熬夜也肯定要拖著你的好吧。」

  是兄弟就該一起失眠,第二天一起被夜蛾罰站。

  五條悟擦了下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淚水,低眸看了看手表。

  「嘖,快遲到了啊。」

  夏油傑無奈地把五條悟掉轉的身體扭回來:「算了算了,早飯我給你帶了,直接去教室吧。」

  「我聽說今天會有一位新的老師,初次見面,還是別留下太糟糕的印像吧。」

  可惜,五條悟從來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

  他不滿地瞪圓了眼睛:「哈?為什麼我要在乎其他人的想法啊?」

  「新老師來就來唄,關我什麼事?」他還想吃完飯再睡個回籠覺來著。

  「……悟。」夏油傑揉了揉眉心,勸說道,「首先,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問題。其次,昨天晚上夜蛾老師突然通知我們有新老師加入,那條訊息……你就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讓夏油傑耿耿於懷了一個晚上,好奇心像貓爪般撓得他心癢癢。

  這麼一提,五條悟也回想起了昨晚突如其來的那條通知短訊。

  【明日將會有新老師接手你們的咒術和體術課程。】

  簡短的一句官方式通知後,又是一條夜蛾本人的、充滿不知謂語氣的短訊。

  【這位新老師的實力水平你們大可放心,教導你們絕對夠格。就是這位……明天見面的時候,你們做好心理准備,別太驚訝……】

  居然還打起了啞謎。

  這不就讓本來沒什麼興趣的DK夏油傑瞬間胃口被吊起來了嗎。

  夏油傑和從小在咒術界世家長大的五條悟不同,他進入咒術界的時間較晚,對其了解也不算了若指掌,還處在青春期少年好奇心旺盛的年紀。

  能讓夜蛾老師給出如此高的評價,究竟是何方神聖?

  還特意囑咐他們不要太驚訝,似乎看透了他們會有的反應。

  所以,即使心裡也知道過不了幾日他們問題學生的本質就會暴露,第一天見面,夏油傑還是想盡可能做做樣子的。

  不容置疑,風雨無阻。夏油傑無視了五條悟「喂喂」的抱怨,堅定地拖著這一灘白毛貓貓朝教室走去。

  推開教室的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百無聊賴支著下頜、手指敲打桌面的短發JK。

  夏油傑習以為常地打了聲招呼:「早上好,硝子。」

  「早,傑……還有悟。」家入硝子扭頭,見到夏油傑身後的白發DK時,還驚訝地挑了挑眉,「難得啊,悟今天竟然願意早起?」

  「我是被逼的。」五條悟低聲嘟囔了一句,滿是抱怨。

  夏油傑權當沒聽到,他走過去,和家入硝子聊起了天。

  「看樣子你也收到了夜蛾老師的通知?」

  「對呀。」家入硝子大大方方地點頭,「因為怎麼看都有點奇怪。」

  事實證明,除了某個壓根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的五條悟,剩下的兩個都在短訊上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咒術界總共就這麼點人,高專的教師十多年沒有更新換代了吧?」

  「而且一般來說,新入職的高專教師會早早地放出消息,有心人想要調查還是很簡單的。至少不會像昨天那樣,倉促得就剩一條簡訊,至於其他的資料,比如術師等級、年齡、姓名、性別都一概不知……」

  這合理嗎?

  「就像是刻意隱瞞什麼一樣。」

  躺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的五條悟聞言,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想這麼多干什麼?馬上就上課了,等人來了不就都知道了嗎。」

  「說的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幾個問題兒童難得裝起了好學生,規規矩矩地坐在了椅子上。

  幾乎是同時,上課鈴打響。

  夏油傑還煞有其事地翻了一本書,眼角余光偷偷地瞥向緊閉的教室門。

  五條悟把雙腿擱在了桌子上,完全不理會夏油傑的「注意禮貌」的提醒。

  家入硝子干脆直接盯著教室的推拉門,等著那個神秘新老師的到來。

  ………

  「怎麼這麼久?」

  五條悟納悶了。

  鐘表上的指針顯示,距離上課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那個新老師還是影子都沒看見。

  教室走廊外還是靜悄悄的,一絲變化都無。

  「……不會是夜蛾老師在誆我們吧?」

  「應該不會吧,夜蛾老師又不是你倆。」家入硝子說道。

  「硝子,這話就不太合適了。」夏油傑微笑,「我和悟怎麼了?」

  五條悟附和道:「你是對我們有什麼不滿嗎?」

  「哇,不是吧。」家入硝子故作訝異地捂著嘴,「你們兩個,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心裡沒點數?」

  「硝子……!」

  眼看一場例行大戰即將爆發,問題兒童們個個摩拳擦掌准備內訌,走廊外疾速奔來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成功制止了他們的動作。

  噠噠噠——

  是鞋跟敲打瓷磚的清脆回響。

  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在一門之隔的地方停住,然後在三雙眼睛的注目下,教室的推拉門被「唰」地拉開!

  「哎呀,睡過頭了來晚了!真的不好意思!這裡是我的教室嗎?」

  女子的聲音甜美柔和,帶著幾分撒嬌的歉然,卻毫無反省之意。

  教室裡針落可聞。

  唯三的學生們,宛如被施了定格的魔法,時間就此靜止。

  像是察覺不到教室裡冷凝沉重的氣氛,銀白發的女子特意退出去看了一眼門牌,確認了是自己的教室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雪絨般柔順潔白的長發在空中飄起一旋,緊身的黑衣勾勒出她堪比超模的身材,她站到講台中央,雙臂環抱,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

  五條裡見。

  之後,她豪氣地把粉筆一扔,拍了拍手掌,歡快地自我介紹道:

  「可愛的學生們早上好啊!初次見面,以後我就是負責你們咒術和體術指導的新老師啦!我的名字是五條裡見,喊五條老師、裡見老師或者姐姐都可以的,希望我們日後相處愉快呀~」

  ………

  無人回應。

  五條裡見眨了眨晶藍的眼眸,捂著心口故作受傷:「誒?竟然沒有人理老師嗎?難道是我開場白太僵硬了?」她沉思了一會兒,「不會啊,我昨晚對著鏡子練習了有三十分鐘呢,應該不會出問題啊……」

  教室裡的氛圍像是灌了鉛一樣的凝重,空氣凝滯得幾乎讓人窒息。

  五條裡見一個人的單口相聲就顯得十分尷尬。

  嗚哇,這樣子會顯得她很沒趣啊。

  五條裡見有點不知所措地在學生們臉上來回掃視,難道是她跟不上時代了?這些孩子們都不喜歡這種開場方式了嗎,可明明悠仁以前就很捧場……

  「不,這不是開場白的問題吧……」

  良久過後,夏油傑飄忽的聲音才在教室裡響起。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把眼角都搓紅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畫面。

  他和家入硝子的動作十分一致,兩人僵硬地一卡一卡扭過頭,看向被他們夾在中間的某只白發DK。

  五條悟的姿勢從剛才起就沒變過,他雙腿仍然交疊擱在桌面,就是不知何時停下了搖晃椅子的動作。

  他的墨鏡從鼻梁上滑落幾分,露出那對和女子如出一轍的清湛藍眸,直愣愣地瞪著她。

  「好吧,孩子們。」五條裡見攤手,一副真拿你們沒辦法的模樣,「那你們有什麼問題?老師都可以解答哦。」

  有什麼問題?

  這還要問嗎!!

  無窮無盡的問號幾乎要把夏油傑淹沒,他就很不能理解。

  為什麼她好像完全在狀況外?她真的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嗎??

  怪不得夜蛾老師說讓他們做好心理准備,就離譜,他們哪怕做一年的心理准備都不夠用的啊現在!

  「嘭。」

  五條悟忽然從座位上站起,帶翻了自己的桌子。

  他沉默地走到講台前,隔著一張講桌,他先是定定地注視她幾秒。

  五條裡見笑吟吟地歪頭,「嗨?」

  五條悟一躍而上,干脆站在了講桌面,蹲著身子,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把五條裡見大半個身軀都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

  六眼所見到的不會有假。

  對方身上蘊藏的磅礡咒力,的確和他同出一源。

  首先排除五條家N年前還有個被遺棄的孩子這種荒唐事。

  這份「相似」甚至超越了血緣,乃是靈魂上的共鳴。

  「悟君。」銀發女子舌尖繾綣,含著笑意,溫柔地念出他的名字。

  五條裡見不無贊嘆地看著面前的少年,仰視的角度也沒讓她在意。

  近距離看上去,更帥氣了。皮膚水潤嫩滑像是嬰兒,這麼近的距離也看不出有毛孔,薄唇軟彈,臉頰白皙,眼眸璀璨,五官堪稱完美,組合到一起就是天神的傑作。

  哇,老娘真帥。

  五條悟細細地打量著她。

  瀑布般的白色長發被精心打理過,不見一縷分叉,女性明顯柔和的面部線條,看著就讓人心生喜愛,唇部似乎塗了淡色的唇彩,襯得清純又誘人,曼妙的身材和姣好的容貌,可以去闖好萊塢的頂級配置。

  嘖,老子真美。


第8章 8.最強

  因為咒術高專師資力量稀缺的緣故,一般來說一個老師帶一個年級就足以,很少出現兩個老師帶一個班的情況。

  但這一屆,情況略有點特殊。

  在五條裡見接手自己的班級後,夜蛾正道仿佛忽然生了什麼大病,連夜打請假條回老家,身體力行地表示出對這位新來老師的信任,和不願同時面對兩個五條的現實。

  兩個五條一台戲,這是什麼人間地獄。

  讓他暫且避避風頭吧==

  由於五條裡見的身份特殊,她是簽訂了保密協議的。

  在非必要的情況下,高專的人不能對外透露她的姓名、能力,讓裡見小姐保持一種神秘感就行啦。

  「世上有兩個六眼」這個消息一暴露,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迎來多少麻煩,五條裡見實在懶得處理了。

  當然了,保密的對像,顯然是不包括她可愛的學生們的。

  一整節課的時間,就被那三個孩子纏著問東問西了。

  「五條裡見?我沒聽錯吧,是悟的親戚嗎?」

  家入硝子不可思議地來回掃視裡見和悟,越看越覺得兩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那什麼……失散多年的孿生姐弟?」

  兩個人都是凍齡美人,他們也看不出裡見和悟的年齡差距,會這麼猜測也無可厚非。

  「哈?」五條悟郁悶地瞥了眼家入硝子,「我沒有什麼孿生姊妹。」

  和傑、硝子不同,具備六眼的他在看到五條裡見的第一眼,心裡就明了她的真實身份了。

  雖然有點意外,另一個世界的他竟然是女性。

  不過他即便是女生,也是世界一流的大美女,果不其然,毫不意外。

  夏油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那這位是……?」

  夏油傑有點不自在,因為他敏銳地察覺,除了剛開始被五條悟擋住視線的那幾分鐘,之後的整節課五條裡見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看他。

  這位「五條老師」,似乎很關注自己?

  他有些不確定地想。

  在和他目光交彙時,五條裡見也不尷尬,反而對夏油傑展露了一個閃閃發光的笑容。

  「我已經說過啦,五條裡見。換一個名字,換一個性別,再換一個世界,我就是『五條悟』。」雪發女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看向某只白發DK。

  這話的意思很明確了。

  家入硝子&夏油傑:「咦……?!!」

  兩人震驚地互相對視,然後唰地退後幾步,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真的假的,是另一個世界的悟嗎?」

  「難以置信。不僅是性別,這性格看著也不像啊。」

  「明明比悟那個又臭又爛的性格好多了吧?」

  「為什麼會是同一個人……換了個性別,影響這麼大的嗎?」

  「嗯……」夏油傑隱晦地抬眸,目光定格在五條裡見身上,他不知是對硝子說還是在喃喃自語,「不過說實在話,我覺得挺可愛的。」

  家入硝子:「啥?」

  她滿臉的「你怕不是有什麼大病,需要我幫你看看嗎」,震驚又難以言喻地看著黑發的同窗。

  夏油傑扶額:「抱歉,就當我說夢話吧。」

  平心而論,他的那位白發搭檔,除了臉外簡直一無是處,性格爛得要命,還處在人嫌狗憎的年紀。

  但,也許是濾鏡的緣故吧?把對方變了個性別後,五條的那些又作又傲嬌、還小家子氣的舉動頓時就變得可愛了幾分,更別說眼前這位「裡見小姐」還是已經綻露出成熟風韻的、剔除了那些中二黑歷史的漂亮大姐姐。

  夏油傑覺得不能怪他,這是個正常人都會對後者更有好感吧?

  五條悟額頭上的青筋蹦得歡快,他捏緊了拳頭:「你們兩個,說夠了沒?」

  「誰性格又臭又爛?想打架嗎!」

  問題學生們一得閑就安靜不下來,仿佛三個多動症患者。

  如果是夜蛾在這裡,恐怕已經開始犯頭痛了。

  然而很可惜,站在這裡的是同樣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問題老師。

  「嗯?要打架嗎要打架嗎?」

  五條裡見眼睛一亮,接著她又擺出一個苦惱的表情:「怎麼辦呢……作為老師我應該制止學生鬥毆的,但年輕人正是活力旺盛的時候呢,過度壓制也不太好。」

  「要不這樣吧。」

  五條裡見興致勃勃地擊了兩下掌,吸引三個學生的注意力。

  「反正今天的課程都是由老師我來負責的,咱們已經浪費一節課的時間了,干脆第二節 課就改成戶外訓練吧?讓老師檢測一下你們的實力如何?」

  說著,五條裡見俏笑著歪了歪腦袋:「你們都是天賦很棒的學生,應該不至於這都不敢?」

  「誰不敢了?」

  五條·三歲·經不起激·悟當場便反嗆了回去,他挑釁地直視著裡見,「就算你很厲害,也別小瞧了我和傑啊。我們可是最強的。」

  「嗯哼,這樣啊。」五條裡見垂眸淺笑,低聲喃了一句什麼,聲音太小了,他們都沒聽見。

  讓五條裡見來教這三個問題兒童,只能說是找對了人,他們四個的腦回路前所未有地貼合,相性極好,裡見想一出是一出,剩下的三個人也能跟上。

  五條裡見脫下了外套的皮夾克,她活動了下手腕。

  「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家入硝子率先提出她不上,她是醫療後勤人員,在後方維持住兩個DK的狀態就行了。

  五條裡見自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五條悟略有不爽:「看不起我們啊,你。」

  「喂,傑。」五條悟扭頭看向黑發的摯友,「一起上吧?」

  夏油傑點頭:「好。」

  五條裡見臉上的笑意愈發擴大了。

  這兩個少年,在這個年齡段,的確都是天之驕子。

  但——還是太嫩了點。

  五條裡見甚至沒有用咒術,她全程開著無下限的被動防守,夏油傑的咒靈就完全近不了她的身。

  至於五條悟,他的無下限術式,比起裡見來說還是太稚嫩了。

  不會術式反轉【赫】,更不會虛式【茈】,治療系的反轉術式一竅不通,領域展開也尚未摸到竅門……

  五條裡見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看著白發少年的目光愈發慈愛。

  簡直就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子嘛。

  五條悟被她看得發毛,同時隨著攻勢逐漸凌厲,他的思緒也紛亂了起來。

  打不中。

  和他開無下限的時候一模一樣。

  不管什麼攻擊,都在距離她幾寸的位置停滯,無死角的防守。

  而且比他更勝一籌的是,這個女人的無下限——全程都是被動的狀態!

  這是現在的他都尚不能達到的。

  五條悟的心情復雜極了。

  一邊是為自己和傑首次一籌莫展的合作對戰而感到懊惱,一邊是「不愧是未來的我這麼牛逼」的喜滋滋的心態。

  他走神了一瞬,立刻就被五條裡見抓住空隙,擒住了他的手臂。

  五條悟心下一驚,反應極快地就要掙脫,但五條裡見比他更快。

  她大長腿一伸一絆,反手扣住白發少年的雙臂,行雲流水地把他放倒在了訓練場的草坪上,撞擊地面時還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夏油傑見勢不對,立刻就要退守,但卻見五條裡見輕飄飄地對他招了招手。

  夏油傑身形一頓,接著便感覺到一股無法反抗的吸力從裡見的方向傳來,他整個人凌空飄起,接著被疾速吸到白發女子的身前。

  五條裡見屈指,「咚」地給了夏油傑一個腦瓜崩。

  黑發少年吃痛,倒吸一口氣,捂著被彈出紅印的腦門。

  「輸了哦,你們倆。」

  五條裡見氣定神閑地說道。

  「……」

  不甘心,但這是事實。

  他和傑的實力加起來,在五條裡見的面前都不夠看。

  除了無下限和術式順轉【蒼】,她一個殺傷力強的術式都沒用。

  五條悟嘁了一聲,略有點賭氣地坐在一旁。

  「你們這個年紀,還是不要太自傲哦。」五條裡見笑嘻嘻地搖了搖手指,「『強大』並不意味著就萬無一失了,在足以稱得上『最強』之前,對世界保持一種警惕心才是你們應該做的。」

  「在這個時空,我和傑就是最強的。」

  五條悟撐著下頜,淡淡地說道。

  「你們還是這麼認為的嗎?那真是可惜。」

  「……?喂,你又干什麼?!」

  兩聲悶響。

  猝不及防之下,兩個DK又被銀發女子掀翻,他們半倒在草坪上,手肘撐起上半身,目光自下而上,朝裡見望去。

  銀發藍眸的女子摘下了真皮眼罩,逆光的面容看不真切。

  她的語氣平淡,似是詮釋世間的真理。

  「我才是最強的。」

  「你們還有的學呢,小鬼。」


第9章 9.雙子星

  高專的教室中,兩個黑發的同窗湊在一塊。

  家入硝子朝隔桌的五條悟努了努嘴,悄聲問道:「他怎麼了?」

  「不知道……可能,被刺激到了吧。」

  夏油傑一只手擋在嘴邊,同樣悄咪咪地回應道。

  上午的對練,銀發女子淡然的那一句「我才是最強」,直接扎到了五條悟,就像經不起激將的小學生般,他一個下午都在埋頭研究術式,魚也不摸了,反常得不可思議。

  就好比現在,換做之前,他和硝子背地裡說悄悄話,五條悟肯定當場就坐不住了。

  但是他們倆都咬耳朵這麼久了,也不見五條悟有半點反應,聚精會神到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要是夜蛾老師見到這一幕,肯定會感動萬分吧。

  好小子,一物降一物。能治住五條悟這個魔頭的果然只有他自己。

  不過看他一個下午了,眉頭愈擰愈緊,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恐怕今天一天是出不了什麼成果的。無下限這種術式,即使是六眼的天才,也不可能一朝悟透吧。

  鑒於五條悟那一根筋的固執勁,他可能要死磕在這裡了。

  唯有一點,讓硝子和傑都分外迷惑。

  「他為什麼要自己死磕呢?明明高專裡就有另一個無下限所有者不是嗎……」

  五條裡見就在這裡,未來的你就在這裡啊!

  答案都放在眼前了,直接去取它不香嗎?

  夏油傑面露無奈:「讓悟主動去問,還不如期待明天夜蛾老師就克服了五條恐懼症回來上班。」

  主動問是不可能主動問的,幾個小時前還被對方按在地上磨擦,他不要面子的嗎。

  五條大少爺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硝子:「……得。」

  又不甘又傲嬌,真就活脫一個作精。

  只聽「哐啷」一聲巨響,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同時噤聲,他們看著五條悟面無表情地離開座位,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生氣了嗎?」

  「……沒有吧。」

  悟生氣那都是當場報復的,這個人可不知道忍耐怎麼寫。

  約莫兩分鐘後,五條裡見的辦公室多了一只一米九的白毛大貓貓。

  裡見正在摸魚吃聖代,見到五條悟不打一聲招呼就走進來,她剛挖了一勺冰淇淋的手忽然頓住,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含進嘴裡,同時還把草莓聖代往自己的方向攏了攏。

  貓貓警惕.jpg

  五條裡見一手捂著草莓聖代,一邊試探地問道:「怎麼啦?又和同學們吵架了嗎?」

  有什麼事能不能等她吃完聖代再說,悟在這裡,她感覺自己私藏的甜食都好危險QAQ

  「沒有。教室太吵了,我心煩。」來你這安靜的地方坐坐。

  五條悟整個身子壓在了旋轉椅上,椅子都被他壓矮了幾寸。

  他好像沒注意到裡見在干什麼。

  五條裡見微不可見地松口氣,開始加快消滅冰淇淋的速度,同時尋找話題:「那是有什麼問題想咨詢老師嗎?什麼都可以解答哦~」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他回想起方才飄入自己耳內的、同窗們的小聲議論,不禁有些好笑。

  不可能主動詢問什麼的,他像是這麼丟不起面子的人嗎?

  這可是未來的他誒,這不恰好證明了他以後會成為一個超牛逼的人嗎?

  他還沒那麼幼稚。

  垂著頭,額前幾縷雪白的碎發擾動,光影擺動間,隱約可見少年墨鏡後的雙眸,波瀾流光暗自藏蘊。

  他盯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尖微搓了一下。

  「那個……是怎麼用的?」

  「那個?」五條裡見恍然狀,「哦,是被動型的無下限術式嗎?」

  這個可不太好搞呢,當年她獨自訓練也花費了一年……

  但對於現在的悟,有她在,他成長的速度會翻幾倍吧。

  真的太好了。

  「不止。」五條悟忽地扭頭,緊盯著白發女子被眼罩遮住的雙眼,「還有術式反轉【赫】,你也會吧?」

  這個是他最近在研究的課題,但難度很高,即使是他也一時摸不到竅門。

  但五條裡見肯定已經通透了。

  「會。」五條裡見大大方方地頷首。

  五條悟的唇角挑起一絲弧度,「好,那你教我。」

  「可以是可以啦……」五條裡見略有點為難地偷偷覷了一眼被自己藏在桌後的草莓聖代,「現在嗎?」聖代沒吃完,她櫃子裡還有一個蛋糕,是她原定的下午茶甜點來著,想吃。

  五條悟奇怪地看著她:「當然是現在,你不是有空嗎?……你在吃什麼?」

  「沒什麼!」

  五條裡見被嚇得身子驟然一個後縮,但五條悟這回占據了先機,眼尖地瞅到了她手裡的聖代。

  五條悟墨鏡下的蒼瞳瞪大:「你——」

  「你居然吃獨食!」

  「有零食居然不分享,我們不是同一個人嗎!倒是對自己大方一點啊你!」

  「不可以,只有甜食絕對不可以!」五條裡見像個護食的小動物,頭搖得宛如撥浪鼓,她拼命地把手舉高,不讓五條悟夠著,「只有吃到自己嘴裡的才算自己的啊!你個小鬼懂什麼……啊!」

  裡見無助地伸出手,眼睜睜看著自己吃了一半的聖代被少年偷襲搶走,五條悟還得意洋洋地當著她的面吃了一口,也不嫌她用過的勺子髒。

  五條裡見嗚咽著,在辦公桌上癱成了一灘貓餅:「好過分……傑都不會這麼對我……」

  「傑是傑,我是我。」五條悟猶如一只豎起尾巴的白孔雀,炫耀戰利品般轉悠著勺子的柄,「再說,為了一個聖代耽誤自己學生的訓練,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仙女不需要良心。」五條裡見懶懶地吐出一句,「你小子也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啊。」

  五條悟輕哼一聲,沒接她的話。

  他開始享用剩下一半的聖代,無視了裡見怨念的目光,像是閑聊般無意間提起道:「說起來,你好像從來沒提過自己是怎麼來的吧?」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五條裡見仍然趴在桌子上,「反正到了能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不能回去的這段時間裡,我也相信我的學生們,他們會處理好這些事的。」

  「你的學生?」捕捉到關鍵詞彙,五條悟的上身前傾了些許,「你在來這個時空之前,也是高專的教師?」

  「對呀~」五條裡見得意地對他說道,「而且還是飽受學生贊譽的特優教師哦!」

  五條悟的表情一言難盡:「……你為什麼要如此執著於教學啊?」

  難以想像,未來的他居然會變成這副模樣嗎?

  五條裡見靜靜地凝視著他,良久,她抿唇淺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悟君,是知道咒術界糟糕透頂的高層現狀吧?」

  「知道。」

  五條裡見抬起手掌,目光從岔開的指間縫隙裡穿過,她淡淡地說道:「高層腐朽不是一天兩天了,體制不變的話,殺光了一群人,換上去的又是同樣一批人。所以我才選擇教學啊。」

  「最強」的稱號,背後是要扛起一整個咒術界的巨大壓力。

  她並非不能承受。

  只是偶爾,在被人囑托「此事非五條裡見無法完成」時,她心裡會掠過淺淡的感慨和悵然。

  這個世界的塔尖,山脈的峰頂,真的只有她一個人了啊。

  因為她是無敵的,所以她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及,所以她要擔負起維持全咒術界平衡的職責,理所當然。

  但一個人能做到的終究有限,比如她無法以一己之力擔任整個咒術界的體制運轉,那需要一個龐大的團隊,作為決策和執行的智囊。

  於是她把目光放到了基層,放到了那些新生血液上。

  她有多厭惡這僵化腐朽的咒術界高層,就有多盼望她的學生們能盡快成長起來、獨當一面。

  然而裡見也不得不承認,學生中能成長到她的高度的……成為下一個「最強」的,並不存在。

  她的世界裡,依然只有她一個人。

  最高層的風光無限好,溫度也是真的冷寒,卷起迷蒙的薄霧,沁入了人的骨子裡。

  五條裡見的目光重新移向白發少年,眼罩的隔層並不耽誤她鎖定對方的咒力。

  那是無垠的天穹,那是浩瀚的汪洋,是深不見底的黑洞,是燃燒數十億年的恆星。

  裡見的嗓音很輕很輕,細小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中。

  「悟君,你可能不太相信吧。」

  「我其實,挺感謝你的。」

  五條悟驚愕地抬頭看她:「什麼……?」

  「盡管是另一個時空,盡管我不知何時就會離開。」

  但至少在這短暫的時光裡,她並不是孤身一人。

  宛如遺世的雙子星,尋找到了墜落到凡間的另一顆,他們靈魂相合,心靈共鳴。

  這世上不會有比他們更契合的人,不會有比他們更了解彼此的人。

  這個世界上有「五條悟」,裡見就不可能會再踏上一人的獨行道。

  她是篤定的。

  和過往的所有學生都不一樣,遲早有一日,他能站到和她比肩的位置。

  神明之子是兩個人啊。

  五條裡見探出身,她扣上了少年的後腦勺,摘下了黑色的遮擋物,兩片天空交融在一點,應是梵高手中繪出的油畫,星月的穹頂散出扭曲的美感。

  風起,雲湧。

  銀白發的女子眸子彎成了月牙,舌尖咀嚼的詞句,猶如海妖柔情的歌聲。

  「能在這個時空遇到你,真的太好了,悟。」


第10章 10.直球攻擊

  白毛貓貓最後幾乎是落荒而逃。

  五條裡見面帶迷之微笑地注視著某白發DK絕塵而去的背影,在對方把門哐啷一下甩上後,她頓時松了口氣,拍拍自己的小心髒。

  還好還好,給人忽悠過去了。

  這個年紀的純情男孩,果然接不了直球呢。

  五條裡見這回十分仔細地確認過四下無人後,她搓著手打開了自己的保險櫃。

  嘿嘿~小悟今天應該不會再來打擾她了,那現在就是裡見小姐的下午茶time!

  哈根達斯雪媚娘喜久福奶油蛋糕!她的今日快樂源泉!

  新教師剛上任,身份在咒術界完全保密帶來的快樂,五條裡見都想像不到。

  不需要一天24h連軸轉,不是在除靈就是在除靈的路上,她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咒術界也莫得勞動法,她想推翻高層也很難說不是因為這狗比的007工作現狀。

  如今她可是想翹課翹課,想摸魚摸魚,沒人會來約束她,盡情從早浪到晚,飛一般的自由。

  五條裡見愉快地「嗷嗚」一口咬下蛋糕的邊邊角,把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

  趁著還輕松的這段期間,晚上要不要去逛逛街呢?

  沒有女生不喜歡shopping,即使只是裡見一個人,她也可以掃蕩整個商場。

  好,那就這麼決定啦!

  ………

  另一邊的高專教室,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不無驚奇地看著衝出去沒多久又原路衝回來、把自己悶在座位上的白發DK。

  五條悟把自己的整張臉都埋在交疊的雙臂內側,反常的安靜。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臉部的溫度有多燙,腦內神經似乎某一瞬被燒死機,連六眼帶來的龐大信息量都能承受的大腦,卻好像理解不了幾分鐘前回響耳畔的那一句話。

  【能和悟相遇,真的太好了。】

  一記直球。

  他把自己的臉貼在冰涼的課桌上試圖物理降溫,羞恥的同時,又有點咬牙切齒。

  搞什麼、搞什麼啊那個女人——!一副成年人的游刃有余!

  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嗎?

  明明知道自己長得有多漂亮,還說那種撩撥人心的話!

  她故意的是不是!

  他們相識了也才沒多長時間吧,注意點分寸啊!……雖然都是自己好像也沒什麼要注意的……

  不行,臉好燙……

  「悟?」

  夏油傑詠嘆調,像看見了什麼珍惜物種般,眼光稀奇地打量著他。

  夏油·損友之一·傑用眼神示意家入硝子,趕緊拍下來,照片給他發一份。

  家入·損友之二·硝子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悟,你不是去向裡見老師請教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心滿意足地備份好照片後,夏油傑假意關心地拍了拍一動不動如屍體的白發DK。

  雖說五條裡見表示過稱呼隨意,但出於某眾所周知的原因,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喊她的名字。

  五條悟一手蒙著半邊臉,面色不虞地抬起了頭。

  「別問我。我不知道。」

  那一發直球都把他打懵圈了,哪裡還惦記著術式教學的事,只想早點逃離那個讓他窒息的辦公室。

  不得不說,成熟大姐姐對純情DK的殺傷力真的超級大。

  夏油傑頓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

  悟,你不對勁啊。

  ………

  東京作為日本數一數二的國際大都市,夜經濟的繁華度也是頗為可觀的。

  五條裡見左手提著三個購物袋,右手拎了四個,在旁人「這姑娘都不會感覺重的嗎」驚異注目下,她悠悠地從商場裡走出來。

  手腕反轉,她瞅了眼自己的手表。

  已經逛了兩個小時了啊。

  完全意猶未盡呢。

  可惜她在異時空,高專當中知曉她存在的只有四個人,除了硝子,剩下的三個都是男人。

  哎,下次和硝子一起出來購物吧。

  五條裡見彎了彎唇角,她走進商業街的最後一家女裝店,「你好,能讓我試試櫥櫃的那件衣服嗎?」

  店員見到她,頓時眼睛一亮。

  這個身材比例……這是超模來他們店試衣了嗎?

  店員熱情地推銷,將裡見往試衣間的方向引。

  「當然可以!看中了哪一件,客人您盡管提,我覺得都很適合客人您呢。」

  五條裡見把墨鏡往上抬了些許,藍眸裡流光溢彩:「是嗎,我也這麼覺得。多謝誇獎。」

  店員禮貌地關上了試衣間的門,試衣間裡有三個空位,一層層簾子遮擋了小隔間。裡見撩起一邊的隔簾,恰好隔壁的簾帳也被拉起,有人從中走出來。

  面容清秀的少女抬頭四顧:「我換好衣服啦,冥冥你結束了嗎……」

  像是喉嚨被什麼卡住,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

  五條裡見:「……」

  哦豁,不妙。

  庵歌姬瞳孔地震,心髒驟停,她手指狂抖,指著白色長發的高挑女子。

  「五、五、五……」

  「五條悟!你個變態!!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沒想到你竟然是女裝愛好者,還進女孩子們的試衣間!

  「我看錯你了,給我滾啊啊!!」

  庵歌姬崩潰的尖叫聲,縈繞房梁三日而不絕。


第11章 11.論壇爆炸現場

  庵歌姬的尖叫幾乎穿透了牆壁,飽含驚怒和恐慌,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店員但凡不是個聾子,都意識到出了什麼問題。

  試衣間外立刻傳來了三下叩門聲,店員擔心的問話緊隨而至。

  「客人?你們還好嗎,是出了什麼事?」

  五條裡見深吸一口氣,她大長腿橫向一邁,把出去的道路擋了個嚴嚴實實,反手按住門板。

  「沒什麼,和我認識的同學發生了一些誤會,不用擔心。」

  「這樣啊,好的……」

  店員似懂非懂地離開了。

  庵歌姬的表情逐漸驚恐,她竭力想掙脫五條裡見用來鎖住她、順帶捂住她嘴的一只手臂,向門扉的方向伸出了爾康手。

  「唔、唔唔!」不要啊別走,這裡有變態啊!快報警……不是,快聯絡咒術機構啊!

  五條裡見略有點煩惱地低頭,看著已經開始上嘴咬她手臂的少女:「歌姬,你是狗嗎?」

  歌姬的身量和她相比堪稱嬌小,幾乎是被她以半摟在懷裡的姿勢,被她死死地控制住行動,不過少女實在活潑,拳打腳踢,想從裡見手上掙脫出來。

  她總算松開了對方。

  「呸!」庵歌姬擦了擦唇,怒瞪對方,「變態,死變態!偷窺狂!居然還氣定神閑的,五條悟你不給個合理的解釋,信不信我今晚就把這個消息發到校內論壇裡讓你身敗名裂!」

  說罷,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威脅之意明顯。

  五條裡見卻是神游天外,歪著腦袋笑吟吟地盯著對方。

  庵歌姬捏緊了手機。

  什麼啊這家伙,臉皮也太厚了吧……不行,這件事不管怎樣都沒完。

  裡見想的是,她印像裡的歌姬。

  時空的不同,對每個人也會造成微妙的變化。

  她世界裡的庵歌姬……和面前這個JK是一模一樣的個性,一點就炸,逗起來非常好玩。她總喜歡欺負對方,但也許是性別的緣故?她的世界裡歌姬對她的敵意,沒有這個世界的這麼重。

  想也知道,悟肯定也經常性惹毛人家,沒看到這個歌姬都快被他折騰出應激反應了嗎。

  裡見深沉地想。

  他們交流的全程不超過半分鐘,冥冥也從最後一個試衣間鑽出來了。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和歌姬對峙的銀白發女子。

  「……五條悟?」

  好家伙,她直接好家伙。

  冥冥大震撼,心裡不住地開始計算,「五條悟是女裝大佬」這個消息賣到黑市能炒出多高的價格……

  空氣一時間十分尷尬。

  裡見的表情變得微妙。

  她確認什麼一般,對歌姬又問了一遍:「歌姬,你認真的嗎?」

  「什麼?……當、當然了!」庵歌姬想到自己是占理的一方,頓時底氣十足地挺胸叉腰,「看你這麼熟練的樣子,偷進女孩子試衣間都是慣犯了吧?哼哼,今天總算被我們抓到了!」

  冥冥則覺得情況有點不對。

  和歌姬不同,常年混跡黑市的她,在觀察力上更為敏銳。

  雖說和五條悟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對方的微表情,身高……各方面都有微小的差異。

  也許這事有什麼內情,他們弄錯人了也說不定。

  冥冥剛要出聲提醒歌姬:「歌姬,等等……」

  「這樣啊!哎呀,歌姬是覺得終於抓到我(ore)的把柄,翻身之日到了是嗎?」五條裡見的聲調霎時興高采烈了起來,抑揚頓挫,陰陽怪氣,聽著就讓人火冒三丈。

  「真可惜,我不在意呢。」五條裡見笑得格外欠揍,她極其自戀地撩了一下耳邊的長發,「像我這麼完美無缺的人,即使是女裝,也比你們倆都要美一百倍!」

  「你們把照片發到校園論壇上,就不覺得自取其辱嗎?尤其是你,小·豆·芽歌姬~」

  「你們試試看吧!到時候論壇上討論的話題是『五條悟竟然是女裝癖』,還是『五條悟大人即便女裝都比貨真價實的兩個女生要美麗』,我們拭目以待。」

  冥冥咽下了含在喉嚨裡的提醒。

  媽的,這個欠扁的樣子,絕對是五條悟本人沒錯了!

  他們想不出咒術界還會有另一個人如此狗比!

  拳頭硬了。

  庵歌姬差點把手機捏碎,她眼睛裡都要噴火了。

  最懊惱的是,眼前這個變態女裝癖說的還是真的…他女裝的確好看不假,但那也不是進女生試衣間的理由!

  變態就是變態,沒有洗白的余地。

  五條裡見猖狂地仰天大笑三聲:「來啊歌姬!盡管拍,不開美顏都沒關系!你以為我會怕嗎?我的美貌沒有死角!」

  庵歌姬氣到失去理智,氣到二十連拍:「這可是你說的,好,滿足你!」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不要臉之人!

  五條悟,今晚我就讓你論壇出道,女裝癖的名聲響徹咒術界!

  裡見惡趣味爆發地逗了一會兒兩個曾經的校友,反正她頂著「五條悟」的名號,敗壞的也不是她的風評。

  哎,在異世界有同位體的感覺竟是這般舒爽。鍋都不用自己背的。

  在這家服裝店被暴怒的女生們拆毀之前,五條裡見終於慢悠悠地和她們分別了。

  庵歌姬惡狠狠地瞪著銀發女子的背影,手指盲打鍵盤,快到出現殘影。

  在咒術高專內部的學生論壇,庵歌姬發了一個新帖子。

  ………

  「噗——」

  夏油傑口中的茶水噴了一地。

  五條悟游戲柄都嚇摔了,他滿臉臥槽地扭過頭,看向到自己宿舍蹭網的同窗。

  「傑你又發什麼瘋?」

  但這一回夏油傑沒理他。

  黑發DK在噴完茶後,顫顫巍巍地放下茶杯,然後握著手機,整個人開啟震動模式,倒在床鋪上,一抽一抽地宛如發了羊癲瘋。

  他試圖憋住氣,但還是有扭曲的笑音從嘴裡泄露。

  五條悟:「??」

  他納悶了,游戲也不打了,就好奇夏油傑是看到了什麼,笑得這般神志不清。

  五條悟一把奪過夏油傑的手機,興許是後者笑得脫了力,手部酸軟,他奪過去的時候並沒有費多大力氣。

  五條悟看到了論壇的界面。

  「………」

  主題:[震撼全家!五條悟竟是女裝大佬,咒術界新星終於開始墮落了嗎?不信進來看,有圖有真相!]

  1#不願透露姓名的目擊者一號

  話不多說,一樓放圖,我不是標題黨,我看到的都是真的。

  我是和我的同伴一起晚上逛街,在女裝店試衣間裡碰到了五條悟。劃重點,女裝店的試衣間。

  不是p圖,專業人士可以認證一下,這是他女裝的正面照,我拍得很清晰。

  [銀發女子搔首弄姿.jpg]

  2#==

  我草!我草!這個大美女是誰!!

  等會兒標題和主樓……草,五條悟??!!

  3#==

  我的媽呀…樓主你賠我的晚飯,看到你這標題的一瞬間我就噴了一屏幕的飯粒。

  主樓的照片是真的嗎臥槽,我現在拿碗的手都是抖的。

  誰來鑒定一下啊!

  4#==

  鑒定人士來了。

  照片確認了,不是p的。

  草了。

  5#==

  我草,好一個妖艷賤貨,boki……不是,dokidoki。

  6#==

  完全能衝。

  6#不願透露姓名的目擊者一號

  樓上樓上上的你們清醒一點!看清楚這是誰!!

  人的xp雖然是自由的,但我還是建議你們去醫院看一看!

  7#==

  啊啊啊啊啊!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讓我大晚上的看到這個陰間帖子!

  樓主來,說出你的故事!我睡不著了草!

  五條悟真的是女裝大佬嗎??

  8#不願透露姓名的目擊者二號

  千真萬確,我和樓主親眼所見。

  我就是樓主的同伴,我倆在試衣間碰到了他,我敢以存折裡的所有數字擔保這是五條悟無疑。

  9#==

  確實……即使只有一張照片,內味兒也衝出來了。五條悟,你好騷啊。

  10#==

  不愧是他。

  這孩子是怎麼了,高專壓力太大了嗎,還是家族壓力太大,所以才劍走偏鋒,選擇了這麼一條道路來釋放自我?

  11#==

  草,不愧是他。

  尋常人疏解壓力的方式:逛街看電影K歌。

  五條悟的方式:女裝。

  我竟然毫不意外……真的是他能干出來的事。

  12#==

  是他能干出來的事(確信)。

  不過老實說,比起「五條悟穿女裝」帶來的震撼,「五條悟女裝都比我一女的好看」這個事實衝擊更大……

  13#==

  樓上的,不要想不開和他比,畢竟這是一個只有臉能看的男人了,就讓他發揮下自己的長處吧。

  比起這個,樓主,你還有更多五條悟女裝照嗎?我想要!

  做成表情包!!

  14#不願透露姓名的目擊者一號

  有的,二十多張!要不咱們拉個群,做成表情包了我們共享?

  [銀發女子仰天大笑.jpg]

  [銀發女子撩頭發.jpg]

  [銀發女子翹蘭花指.jpg]

  ………

  15#==

  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等我也p個圖,接頭霸王了解一下!

  16#醫護人不需要黑眼圈

  ……?

  草。

  17#醫護人不需要黑眼圈

  @不是小眼睛是狐狸眼@老子天下第一

  你們快來,出事了!

  18#不是小眼睛是狐狸眼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哈哈哈讓我緩緩我喘不過來氣哈哈哈哈哈

  @老子天下第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今天就要笑死在這個帖子裡哈哈哈哈哈

  19#老子天下第一

  ???

  你們等著。

  還有這個樓裡的所有人,等我今晚就順著你們的ip摸過去,把你們都鯊了。

  ———請勿跟帖,紅大衣已封———


第12章 12.老年孕夫

  五條悟氣得理智斷弦,把欄杆捏出了深深的指印,鐵質的欄杆在加重的握力下不斷扭曲變形,發出斷斷續續令人牙酸的響聲。

  好,很好,五條裡見!

  他咬著牙關,切換到自己的LINE,狂戳某個白發不良教師的頭像。

  五條裡見的頭像是一只白花花毛茸茸的長條貓貓,流體狀趴在地上,戴著同款的圓框墨鏡,栩栩如生,分外可愛。

  然而五條悟看著這個頭像,只覺心裡冒火。

  【老子天下第一:五條裡見,你別裝死不吱聲!我知道你在線!】

  【老子天下第一:[鏈接]給我解釋一下這個帖子怎麼回事!!】

  三秒後,手機叮咚一響,裡見回復了他。

  【無敵美女教師:誒嘿~[貓貓嬌羞.jpg]】

  五條悟:「……」

  你還賣萌?

  他一臉地鐵老爺爺的表情,內心不禁掠過「我以後會變成這麼糟糕的大人嗎」等等擔憂。

  他冷酷無情地繼續打字。

  【老子天下第一:敗壞我的風評,頂著我的名字抹黑我形像。這事你不解釋,我今天就衝到你的辦公室和你同歸於盡。】

  想嘗試一下無下限對波無下限嗎?

  當場世界核平。

  【無敵美女教師:小悟好可怕,人家說就是了嘛。[流淚貓貓頭.jpg]】

  【無敵美女教師:是這樣。我也不想逛街的時候偶遇歌姬冥冥她們呀,老師總得有購物自由吧。】

  【無敵美女教師:然後呢,歌姬她們一眼就認出來我的臉,我因為你們都清楚的緣故,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只好假裝自己是小悟你啦。】

  【無敵美女教師:嗚嗚,不得不牽連自己可愛的學生,老師也很痛心的啊!小悟原諒我吧~老師買喜久福給你賠禮好不好呀?[流淚貓貓頭.jpg]】

  五條悟:……你是覺得區區一個喜久福就能收買我的尊嚴?

  不愧是她,對自己都如此摳門。

  五條悟還是憋不下那口氣,他冷笑一聲,故意打字「好心提醒」。

  【老子天下第一: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覺得自己假扮得萬無一失了吧?我可不信自己會這麼蠢。這事已經鬧遍高專了,被上面發現不對勁只是遲早的事。】

  【老子天下第一:十年的差距擺在那裡,我們之間可不只是身高不同。你臨場的假扮遲早暴露,高層要是發現了還有第二對六眼會怎麼想?到時候就等著無窮無盡的壓榨剝削007吧哈哈哈哈哈!![猖狂大笑.jpg]】

  盡管才一天,但他就是看不慣這女人整天游手好閑優哉游哉的樣子。明明都是「五條」,憑什麼他一個學生要比她還忙!

  要007一起007啊,反正不能他一個人當咒靈祓除機器。

  五條悟都能想到照片傳開後,高層爛橘子們的緊急會議了。

  【無敵美女教師:……】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無敵美女教師:說起來,我手上剛接到一個安排給你們的任務呢,是在川崎市,時間定在明天出發。怎麼樣,老師陪同你們去吧?】

  五條裡見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五條悟卻不會放過這個嘲笑她的機會。

  【老子天下第一:怎麼,不願面對現實?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你信不信,我們這一趟回來後就是高層爛橘子的試探大禮包。】

  【無敵美女教師:哎呀……這個就留到之後再說啦……那老師就先訂票了!回聊麼麼噠~[比心.jpg]】

  五條悟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想到自己和傑之後還要和五條裡見一起去川崎市執行任務,他就感到一陣窒息。

  沒過多久,裡見就把川崎市的任務簡概發給了他和夏油傑。

  他們還有一晚上的時間收拾東西,以及了解任務信息。

  ………

  說起日本川崎市,最廣為人知的就是這裡一年一度民眾舉行的神道生育節。

  日本是一個將生殖崇拜發展到極致的國家,民眾對繁衍的崇拜到了其他國家難以理解的地步,這種文化也融入了各種建築、節日活動中。

  因而,在川崎市會出現和生殖崇拜文化有關的咒靈,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咒靈是由人的負面情緒產生的,普通人微量的咒力不受控地泄出,便會形成咒靈。

  而形成這種咒靈的同質咒力和負面情緒越強大,咒靈的等級也會更高。

  一些鬼故事裡的恐怖形像,會由於廣為流傳,吸取眾多人類的恐懼為養料而滋生,化作相應的「特級假想咒靈」。

  這一回也不例外。

  能交給五條悟和夏油傑處理的任務,基本不會弱於一級。

  根據【窗】觀測且傳遞回的情報,出現在川崎市的咒靈已經汲取了足夠多的「營養」,隱隱有突破到特級的趨勢。

  這兩個月間,山崎市眾多醫院出現了分娩事故,流產的、難產的,關鍵時刻儀器損壞導致母體瀕危的,很難說不是和這只咒靈有關系。

  在列車上復習到這段情報時,夏油傑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他的身邊一左一右坐著兩個五條,此時兩人的神態出奇地一致,都帶著包容又同情、還有一點幸災樂禍,拍上了夏油傑兩邊的肩膀。

  夏油傑還想掙扎一下:「這個咒靈,我覺得沒什麼作用……」

  他為什麼要一只能力是影響生育的咒靈啊!對敵人造成不孕不育、斷子絕孫式打擊嗎?

  倒不是他反感日本的繁衍文化,但這東西化成了咒靈,他還要把它吞下去……畫面就很美。

  裡見:「很快的傑,就閉眼睜眼,一秒鐘的事。」

  悟:「一鼓作氣就行了。要克服自己啊傑。」

  「你們倆站著說話不腰疼。」夏油傑呵呵。

  吞抹布的又不是你們!

  他能肯定,但凡把咒靈球的味道給他們嘗一口,這兩個吃慣了甜品的會當場吐到哭出來。

  五條裡見語重心長地說道:「往大點想,傑。這個咒靈放任不管的話會越來越強,最後可能直接影響到全日本的生育率!拯救日本老齡化現狀,就靠你了啊傑!」

  夏油傑十動然拒:「謝謝,別給我套這種大義。」

  帶著和短期旅游差不多的愉快心態,三個人結伴踏上了川崎市的土地。

  ………

  三日後。

  夜蛾正道請假了沒幾天,就收到了來自東京高專的加急通訊。

  「什麼?」聽到通訊的內容,夜蛾感覺自己的頭疼症狀更嚴重了。

  「樂岩寺校長要來探訪東京高專?」

  樂岩寺是京都校的校長,也是高層頑固派的代表之一。

  高專裡傳遍了的五條美女靚照,夜蛾作為五條悟的老師怎麼可能沒拿到。

  當時他就覺得事情要糟,但沒想到高層的反應會這麼快。

  高層可能地震了一整天,火急火燎地派出樂岩寺來探明真實情況。

  東京高專的校長暫時離校,一般來說沒什麼大事都是夜蛾頂上。

  包括這一次,五條裡見的暴露,疑似另一對六眼的橫空出世,也是直接找上了夜蛾。

  夜蛾正道走進招待室,抬眼就見到坐在辦公桌前臉色陰沉,看起來就等候多時的樂岩寺校長。

  「夜蛾,這麼重要的消息竟然不上報,你是打的什麼心思?」一上來就是興師問罪。

  夜蛾還想迂回一下:「樂岩寺校長,目前沒有直接證據,也沒法確認那就是另一對六眼啊……」

  「沒有證據?」重重地哼了一聲,樂岩寺把一沓照片拍在桌面上,「沒證據怎麼解釋身高矮了十釐米?」

  他們高層可是炸鍋了一天,所有人拿著顯微鏡找不同。

  樂岩寺震聲道:「五條悟那小子吃激素長大,早到了一米九!可是看照片上的參照物比例,這個女人明顯矮了10.12公分!」

  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夜蛾:……草。您是真的不老花眼。

  「不過你說的對,的確還有第二種可能,就是五條悟中了不知名詛咒變成了女人。但這種可能比[五條家多年前有個離散的六眼孩子]的可能性還低。」

  樂岩寺沙啞著嗓子:「老夫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夜蛾,你不會不配合的吧?」

  「這不是我想不想配合……」

  夜蛾正道略微為難地說道:「而是他們剛好接了任務,已經離開幾天了,大概沒那麼快回來吧。」

  「呵。」樂岩寺擺出「你別想忽悠老夫」的表情,「老夫來之前自然是做了調查,算算行程,他們今日也該回來了吧,老夫就在高專門口等他們。」

  夜蛾這回真沒轍了。

  得,這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啊。

  別看樂岩寺皺紋滿臉,其實還是個玩電吉他的潮流老頭,身子骨硬朗,抖抖腳就先夜蛾一步走出了門,直朝高專門口走去。

  此時,裡見三人組正在回校的路上,從山坡穿行。

  他們邊趕路,邊試驗夏油傑新到手的咒靈。

  他們弄到咒靈的過程不值一提,總之就是咒靈白給,重點是之後的能力試驗環節,讓他們一度躍躍欲試。

  五條裡見不亦樂乎地逗著醜萌醜萌的咒靈:「反正也快到高專了,四周也沒人,就試試看唄傑!」

  五條悟慫恿:「對啊對啊!」

  夏油傑還能怎麼辦呢,縱容他們唄。

  他無奈地抬了抬手,咒靈隨他心意而動,在半空飄了兩圈後,一聲尖嘯,直直地朝前方衝去。

  幾乎是同時,樂岩寺校長正好從高專的結界內探出。

  「!!!」

  這是跟在咒靈後面跑的三人組。

  「……」

  這是僵在樂岩寺身後的夜蛾。

  兩邊人聚首,他們的神情十分一致,恍恍惚惚地看著猝不及防被咒靈撞到肚子的樂岩寺校長。

  樂岩寺先是吃痛,他後退兩步,剛想駐杖叱責沒輕沒重的幾個人,從肚子裡傳來的一陣劇痛卻打斷他所有的思緒,老人頓時凝滯了片刻。

  在夜蛾迷惑,三人組空白的注視下,樂岩寺僵著表情,身子躬成了蝦米,面容扭曲地捂住肚子,摔倒在地。

  「他想干嘛,碰瓷嗎?」

  「不……」

  夏油傑不忍直視地蒙住了臉。

  「你們兩個!咒靈誤傷到了人啊!」

  而且這還是生殖崇拜裡誕生的咒靈!

  他們要搞出人命了啊!!

  兩分鐘後,醫務室。

  樂岩寺突發意外,家入硝子在夜蛾十萬火急的催促下趕到了現場,並把人抬回自己醫務室。

  她檢查了一下痛苦面具的老人。

  「……」

  她不敢置信,又檢查了一遍。

  「老夫、老夫這是……怎麼了……」樂岩寺疼得抽氣,他只覺得肚子脹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蠕動,他懷疑自己被詛咒寄生了。

  家入硝子難以言喻地注視了心虛的三人組一會兒,半晌,才緩緩扭過頭,對上了老人的目光。

  樂岩寺還在等待她的診斷。

  家入硝子:「……」

  短發少女微笑:「恭喜您,樂岩寺校長,您有了。」

  「是對雙胞胎,很健康。」


第13章 13.史前巨瓜

  醫務室外,是排排靠牆罰站的三人組,包括裡見在內,每人頭頂一水桶,手上拎倆水桶,在承重的同時還要保持平衡。

  牆對面怒視著他們的,是眼睛快瞪出血絲、氣得血壓上漲的夜蛾正道。

  他反手把牆錘得砰砰作響:「你們說現在該怎麼辦吧。我當初就不該對你們三個放松警惕,這才第幾天,就給我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故!」

  他就知道啊,兩個五條碰到了一起,再加上一個夏油傑,就不可能會有消停的時候。

  但這回鬧大了,他們是真的攤上大事了。

  夜蛾正道的手臂一揮,手指向緊閉門扉的醫務室。

  就在不久之前,一個驚天噩耗砸在了老人身上,直接把樂岩寺校長砸得眼冒金光、氣血攻心,一時沒緩過氣來,兩眼一翻便昏厥了過去。

  年過半旬,老來得子,本該是喜事。

  ……如果懷孕的不是樂岩寺本人的話。

  夜蛾正道冷笑一聲,講了個鬼故事:「這對雙胞胎孩子是你們整出來的,你們必須得負全責。從人類的倫理角度看,這個孩子還得喊你們為母/父親——」

  裡見和悟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默契!

  他們同時把水桶丟掉,一左一右指向了中間的夏油傑。

  異口同聲:「不關我們的事啊!操縱咒靈的人是傑,就算當媽也是傑來當才對!」

  樂岩寺校長被傑的咒靈搞懷孕了。

  四舍五入,樂岩寺校長被傑搞懷孕了。

  夏油傑微笑僵硬,頭頂問號:「??」

  他也哐啷一下扔掉了水桶,不可置信地掃視某兩只沒臉沒皮的五條貓貓,震聲道:「你們講點道理!半個小時之前是誰要我放出咒靈來滿足你們的過剩好奇心的,這回鬧出了人命,你們就把鍋都甩到我的頭上??」

  雖說他平時給五條悟收拾爛攤子也不少了,但是這次不行,這次的鍋太大了他接不住。

  為什麼他一個十六、七歲的DK要承受這些,把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年人搞懷孕,世界醫學奇跡?

  夏油傑覺得自己髒了。

  夜蛾正道深吸了兩口氣,竭力把這排山倒海的情緒壓制下去。

  「你們詳細解釋一下,這個咒靈的能力是怎麼回事,有什麼後遺症?真的能憑空制造出生命嗎?」

  「這個……」夏油傑略為難,「我也是第一次實驗,不太清楚。」

  他抬手召出了本次事件的主人公,縮成一團醜萌醜萌的咒靈,「能肯定的是,由生殖崇拜文化裡滋生而出的咒靈,能夠在人的體內形成咒力的【胚胎】,達成一定的條件,【胚胎】就會像正常孩子一樣成型,然後被生下來……」他默了一會兒,「不論性別,都會中招。」

  夜蛾正道:「傑,我先確認一件事。」

  「您說。」

  「這個咒靈的咒力來源……是你對吧?」夜蛾等量代換了一下,「也就是說,樂岩寺校長現在懷……著的,是傑你的咒力【胚胎】?」

  嘶,這細思一下還真像是傑的孩子。

  夏油傑心裡臥槽一聲,急忙否認道:「不不不,這個咒靈很特殊,它會主動記錄它最近接觸過的一切咒力,而它產生的那些【胚胎】,孕育下來的也都是它記錄過的咒力的孩子。」

  夜蛾正道沉思片刻。

  這個咒靈是這三個人最新收服的。

  那麼,它最有可能記錄下的是……?

  五條悟/裡見,或者夏油傑的咒力。

  簡要翻譯一下,就是樂岩寺校長肚子裡懷著的,是傑或者悟/裡見的孩子,概率對半分。

  我的媽呀。

  夜蛾正道痛苦地轉過了臉。

  在老爺子醒後,他該怎麼和他說……

  老人家年紀這麼大了,這麼刺激他是不是不太好。

  可惜的是,這個消息夜蛾有心想瞞也瞞不住。

  當時樂岩寺暈倒在校門口,已經被一些人看見了,再加上這消息太過勁爆,不知從何處泄露,沒過一天就長了翅膀般飛遍了高專。

  「你們聽說了嗎!」

  一年級的灰原雄直奔教室,迫不及待地和自己的同學分享新得到的勁爆八卦。

  「京都校校長來訪我們學校,結果被診斷出有身孕!他被夏油學長的咒靈搞大了肚子!」

  不愧是夏油學長,連讓男人懷孕這種事都做得到!

  灰原·小迷弟·雄在震撼過後,心裡對夏油傑的崇拜更深了幾分。

  七海健人冷不丁噴出了茶水:「噗——」

  「你說什麼?誰被誰搞大了肚子??」

  灰原倒豌豆似的把聽到的傳聞全說了出來。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一種說法是樂岩寺校長被夏油學長搞出了人命,還有一種說樂岩寺校長肚子裡的孩子是五條學長的……雙方爭執不下,全校都在談論這個,還沒個定論。」

  這瓜太爆炸了,不出一日就蓋過了之前「五條悟女裝」的八卦。

  好家伙,帶球跑文學,夾心修羅場,狗血三角戀,要素齊全了。

  故事裡的「女主角」還是京都校的樂岩寺校長。

  想起有過一面之緣的滿臉皺紋的橘子皮老人,七海健人震驚得眼鏡都歪了,鏡片上裂開了微小的縫隙……

  樂岩寺校長?夾心文學?

  不是,他們圖什麼啊??!

  高專沒一會兒就八卦飽滿,這驚天大瓜還隱隱有向高專外擴散的趨勢。

  人的嘴長在自己身上,別人想遏制也有心無力,口口相傳間,謠言愈發的離譜。

  「你說什麼——?!」

  五條家的老人們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家主有後代了?真的嗎?」

  枉那小子多番推拒御三家的聯姻邀請,原來是早已心有所屬。

  不愧是他們家的六眼神子,行動就是快速!

  輕咳一聲,五條家長老們故作矜持地詢問道:「不能讓我們五條家的嫡系血脈流散在外,那位夫人姓甚名誰,家世如何?」

  「………」

  頂著眾多長老的期待目光,侍從壓力頗大地躬下了身,結結巴巴說道:「回眾長老……那個人是、是高層的樂岩寺長老……」

  「嗯?」一個老人疑惑,「樂岩寺有孫女嗎?」

  「不是樂岩寺長老的後代,是、是他本人……」

  樂岩寺的肚子裡,有他們家六眼神子的血脈後代啊!!

  五條家:「………」

  全場靜默。

  家主大人,原來…您好這一口嗎?

  ………

  同一時日,咒術界的高層也收到了消息。

  一個高層老人打翻了杯子:「你再說一遍?!」

  「五條悟搞大了樂岩寺的肚子——??」

  霧草,六眼那麼生猛的嗎!

  所有的高層齊齊轉頭,無不震驚地看向座位前排的耳釘老人,其中有不少人的目光飄忽著往下……

  樂岩寺的臉都綠了。

  「老夫沒有!一派胡言!」

  「我沒有懷五條悟的孩子!!」

  他怒瞪其他人,尤其是自以為隱晦地把視線往他肚子上掃的人。

  卻聽下方傳遞消息的人尷尬地咳了一聲:「嗯,事實沒有確鑿,沒有證據證明樂岩寺長老壞了六眼的孩子……」

  樂岩寺面色緩和了點。

  「還有可能懷了咒靈操使的孩子。」那人補充道。

  「嘶——」

  眾高層嘩然。

  一個坐在樂岩寺鄰座的老人默默地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目光難以言喻。

  「樂岩寺,沒想到你不僅對六眼下了手,連咒靈操使你都沒放過……」

  「所以到底是誰的孩子?」

  「不是說雙胞胎嗎,有可能一人一個。」

  「……玩這麼野?」

  「不管是誰的孩子,六眼和咒靈操術都是當今稀有的術式血脈。」一個高層老人抬手打斷了竊竊私語,「樂岩寺,如果你真的懷……務必要保證這兩個孩子的平安降生,如果這兩個孩子真的繼承了一方的術式,能為我們再添一大助力!」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也不禁露出了「你說的有道理」、「原來如此」的神色,除了樂岩寺,他面色漲紅,被氣得心髒突突直跳,白眼上翻,眼看著高血壓破表,他即將再度暈倒。

  有人忙不迭提醒他:「哎呀,樂岩寺你冷靜一點,別氣壞了身子。」

  「對,要是動了胎氣該如何是好?」

  如果說,剛才樂岩寺還梗著一口氣支撐自己,這句「動了胎氣」傳入耳中,老人頓時意識斷弦,徹底暈厥了過去。


第14章 14.孩 子 回 戰

  咒高內部論壇持續了多日的大地震。

  說是咒術高專的論壇,但由於日本咒術界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東京高專培養出來的,大多數人都還留有自己學生時代的論壇賬號,所以高專論壇的活躍人數遠不止學校這點。

  近兩個星期,沉寂許久、偶爾就迸出幾點水花的論壇,出現了爆炸式的新帖增長。

  前有「女裝大佬五條悟」後有「老年男媽媽樂岩寺」,接連不斷的瓜讓高專論壇的人紛紛化身瓜田裡的猹,上躥下跳不亦樂乎,被瓜的香氣迷得找不著北。

  無論在何時何地,只要登錄高專論壇,都能第一時間找到最新八卦,且隨時間不斷跟進。

  前不久還是「七旬老人樂岩寺晚年得子是喜是悲,跨越兩代人的忘年結合究竟能否走下去」,之後就變成了「咒術界高層為保未出生的雙胞胎,和執拗於索要撫養權的五條家打出了真火」。

  刺激啊,刺激。

  五條裡見坐沒坐相地靠在辦公室軟椅上,笑得身子發軟,從椅子上滑到地上,還是禁不住地滿地打滾,捧腹大笑。

  手機都被她甩到了一旁,顯示屏幕還亮著。

  辦公桌前是兩個DK,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也是始作俑者之二,正滿臉空白地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銀發女子。

  五條悟:「她要笑到什麼時候?」

  不就是論壇上的新HOT帖,標題是極度生草的「樂岩寺校長花落誰家,兩個未出生的雙胞胎將何去何從」嗎?

  樂岩寺肚子裡的胚胎已經被鑒定過蘊含著他或者傑的咒力了,所以是他們倆的風評被害。而五條裡見,因為知名度不高,和身份尚未完全公開的緣故,反而逃過一劫。

  明明她也是罪魁禍首之一。

  啊,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高層,果然已經腐爛到骨子裡了,連這麼無聊的東西都爭得頭破血流。

  五條悟感覺自己逐漸起了殺心。

  夏油傑:「你看她笑得多開心啊。」

  就不公平,為什麼每次都是她逃過一劫?

  兩個DK的不滿溢於言表,五條裡見總算給了他倆一點面子,慢慢止住了笑聲,擦掉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淚水,撐著扶手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回椅子上。

  她撿回了自己的手機,往下劃拉屏幕,說道:「好啦你們也別生氣了,反正這個【胚胎】是肯定沒法成型降生的。比起這個,你們不覺得高層的熱鬧真的很好看嗎?」

  「……哼。」這點五條悟倒是不否認。

  有一說一,要不是這次他也被牽扯其中,高層鬧出了這些笑話,他肯定是第一個前排圍觀拍手叫好的。

  他們之後有探究過那個【胚胎】的具體形狀,兩雙六眼盯著樂岩寺的肚子猛瞅,要是還看不出什麼就愧對六眼的名聲了。

  和普通懷孕的婦女不同,這種咒力胚胎若是想成人型,除了【母體】供給能量以外,還需要【父體】——也就是胚胎的另一份咒力來源定期輸送咒力,如果超過一定時間得不到【父體】的咒力補充,胚胎就會變成死胎,到時候只需要讓硝子開個肚子把東西拿出來就好了。

  悟和傑的咒力,就是胚胎成型的「條件」,只要他們不輸入就行了。

  就是不知道老爺子經不經得起折騰。

  他們知道這個情報,但是咒術界高層不知道,於是全咒術界都看了一場好不熱鬧的笑話。

  也不知昏迷的老爺子樂岩寺清不清楚,在他昏過去之後,掌管咒術界權力的高層和五條家的長老實打實干了一場。

  同樣是頑固不化的保守派,但御三家長老和咒術界高層還是有所區別的,也並不屬於同一派系。

  就拿五條悟打比方,他所在的五條家即使總會整出讓他煩心的么蛾子,但總體還是向著他這個家主的,說把他捧在手心裡寵著都不為過。

  因而五條悟會反感自家的老頭子們,但也止步於煩惱、不願回家,不會像對咒術界高層一樣,時不時冒出殺心。

  平時御三家長老和咒術界高層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有分歧也有交叉,總體不冷不熱。然而一旦觸及到他們的核心利益,兩方的爭奪不可謂不激烈。

  這一回雙方的「核心利益」,毫無疑問就是樂岩寺肚子裡的「孩子」。

  五條家的人馬不停蹄地找上了高層,一上來就要求雙胞胎的撫養權。

  咒術界高層自然是不肯了,「又不確定懷著的就是五條家的孩子,憑什麼要交給你們?」

  「當然,所以我們的前提條件是,倘若樂岩寺長老肚子裡的孩子,確認了是五條家的血脈,那麼我們必然要迎回屬於我們的嫡子。」

  被派遣來的使者繃著表情,一本正經,假裝看不到主座上氣昏倒的樂岩寺。

  「你們這樣做,把樂岩寺至於何地?」其他高層這時候大義凜然起來了,「他好歹也是孩子的親生母……父親?十月懷胎一朝落地,難道你們忍心,讓樂岩寺長老連孩子的面都沒見到,就被迫送往你們五條家嗎!這對辛苦生下孩子的人而言何其殘忍!」

  「你們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五條家的使者表情都沒動一下,早就找到了應對說辭。

  只見他一拱手,恭敬道:「我們當然不會嫡子的母……樂岩寺長老白白受委屈,我們五條家願意給出承諾,只要肯把雙胞胎的撫養權交予五條家……」

  使者震聲道:「五條家願意給樂岩寺長老一個主母的名分,八抬大轎迎回五條家!」

  高層們:「……」

  他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想來也是被五條家如此壯烈的犧牲給震撼了。

  他們不禁想問,你們這樣做,五條悟知道嗎?

  他如果不知道,等他回去後看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老成這樣的「正妻」,真的不會氣到替天.行道,大義滅親,屠了自家滿門嗎?

  你們五條家,是真的想把你們家主逼得遁入空門剃度為僧,從此杜絕世俗的欲.望。

  使者說這些話的時候,手也在微微的發顫,想來也是花費了巨大的勇氣。

  「這些……」靜默良久,一位高層長老打著圓場,「這些就姑且放到以後詳談吧,現在胎兒還未成型,連是不是五條家的血脈都不清楚,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些。」

  兩方在打了一場沒有硝煙的嘴炮後,一致認同了這個決定。

  唯有趴在桌子上的,其實已經醒了但仍然在裝暈偷聽的樂岩寺長老,全身都在顫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

  他沒想到,以往都是他隨意安排別人的命運,把別人當成利益的工具,這回輪到了自己被當成物品爭來奪去……

  他在心裡瘋狂吶喊。

  這種日子老夫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打掉,這孩子一定要打掉!!

  誰要去五條家做主母啊啊啊!!!


第15章 15.無債一身輕

  午後的艷陽正烈,卷雲悠悠,閑適的陽光從窗外透入,金塵躍動,照在人的身上,泛起懶洋洋的靜謐。

  家入硝子輕呼出一口氣,眯了眯眼,正打算脫下白大褂,她的手機屏幕陡然亮起。

  來電顯示是五條裡見,他們的新任老師。

  ……也是一匹讓夜蛾頭疼不已的野馬。

  家入硝子接通電話,夾在耳側和肩膀之間,「喂,裡見老師?」

  「硝子醬~」入耳的便是五條裡見那宛如含了幾百個金平糖般甜膩膩的聲線,成熟女性光明正大地對自己JK學生撒嬌,「是這樣的,老師呢,有一點私事要去處理,可能要離開幾天。這些天你們要好好聽夜蛾老師的話呀,我一直聯系不上悟和傑,就麻煩硝子通知一下他倆啦。」

  「……私事?」家入硝子的心頭掠過一絲淡淡的疑惑,不過她並未多問,「好的,我明白了。悟和傑那兩個家伙,估計又是通宵打游戲,今天爬不起來了吧。」

  「唉,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仗著年紀小不好好愛惜身體……」

  怎麼忽然長輩式的開始說教起來了?

  家入硝子嘴角一抽,不行,只要想到這是異世界未來的五條悟她就各種代入不能。

  掛了電話,家入硝子又定定地注視了手機屏幕幾秒,她合理懷疑五條裡見是打著「處理私事」的借口遁走,因為最近咒術界的形勢……各種意義上的愈發混亂了。

  各家為了樂岩寺校長肚子裡的「孩子」大打出手,有樂岩寺在前面當擋箭牌,並不代表五條裡見就能成功避人耳目繼續隱藏下去,尤其是她的真身還被樂岩寺見到了的情況下。

  不出意外的話,樂岩寺校長的「孩子事件」很快就能解決,在那之後,五條裡見的事就浮出水面了。

  她大概是想去避避風頭吧。

  家入硝子:「……唉。」

  她此時的心情,和自己兩個DK同窗不謀而合。

  算了算了,誰讓這家伙是他們的老師呢,哭著也要寵下去。

  家入硝子隱隱感覺,自己今天是沒有消停的時候了。

  在用過午飯後,東京咒術高專又迎來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樂岩寺撐著拐杖,面色陰沉,盡管他已經盡可能地走偏僻路線了,奈何瓜的效果太強力,一路上還是被不少人看見了他的身影,樂岩寺——尤其是他的肚子部位,接受了不計其數的注目禮。

  樂岩寺的臉色能好才怪。

  夜蛾正道從二樓的窗戶瞥見了小道上的樂岩寺,嚇得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連忙跑下樓,為了防止廣大吃瓜群眾再唯恐天下不亂地傳出什麼謠言,他可謂勞心勞力了。

  「樂岩寺校長,不知您今日是……?」

  不好好在家裡養胎,又跑這裡來干啥?還嫌瓜不夠大嗎?

  這是夜蛾的言下之意。

  樂岩寺敲了敲駐杖:「你們東京校不是有個反轉術式的醫學生嗎,把老夫送到她的醫務室。」

  去你的養胎,誰他媽要養胎。

  夜蛾正道聽出了什麼,他一個戰術後仰:「樂岩寺校長,您是決定好了嗎?」

  真的不考慮考慮?這可是疑似六眼和咒靈操使的血脈啊,多珍貴!

  夜蛾可能沒發現,他會成為五條悟和夏油傑的老師也是有原因的——性格深處也隱藏著和兩人微妙相似的特質。

  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老夫早就決定好了,快帶老夫去醫務室,早動刀子早痛快!」

  再珍貴也不要,這揣球跑的日子老夫是一天都忍受不下去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點打掉早點解脫。

  今天要麼把胚胎打死,要麼就把老夫打死。

  活了幾十年了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夜蛾正道懂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樂岩寺一眼,見對方去意已決,也不好說什麼,只余下悠悠一聲嘆息,他通知家入硝子趕去醫務室,同時自己也帶著老爺子一起走了。

  這對於幾人來說都是個好消息,五條悟得知的時候一蹦三尺高:「真的嗎,那老頭終於想通了,我和傑終於不用喜當爹了??」

  天知道他昨晚和夏油傑商議到了凌晨,要是高層真的腦子犯抽要留下孩子怎麼辦。

  雖說沒有他倆的咒力灌輸胚胎成不了型,但怕就怕高層會鬧啊。

  兩個在當爹邊緣大鵬展翅的DK整夜睡不好覺,就連夢裡都是九個孩子連珠炮似的蹦出,一個個跑到自己面前喊爸,而面前牽著孩子手的、被孩子喚作「母親」的,正是滿臉橘子皮笑的樂岩寺老爺子……

  嚇得兩個DK冷汗津津,再也不敢睡覺了。

  不過今天噩夢總算可以結束了!樂岩寺老頭終於想通了,他決定打掉了!

  夏油傑:「……我覺得他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想要。」

  好好反思一下,事情最開始是誰搞出來的,嚴格來說樂岩寺還得算受害者。

  五條悟當然是「我不聽我不聽」,和夏油傑一邊拌嘴,一邊趕到了家入硝子的醫務室。

  醫務室門緊閉著,門口已然佇立了一個夜蛾正道,身子筆挺,手部緊張地握成拳,再結合一下醫務室內正在進行的工作……活像一個等待妻子分娩的丈夫。

  被自己腦內想像雷了一下,五條悟趕忙甩了甩腦袋。

  夏油傑已經先他一步走到了夜蛾正道身前,問道:「夜蛾老師,硝子他們已經……開始了嗎?」他說得含糊不清。

  醫務室的隔音效果很不錯,走廊裡靜悄悄的,連老爺子的慘叫都沒聽到。

  五條悟跟在他後面,四周環顧了一下,他關注的是另一件事:「裡見呢?」

  「……倒是叫老師啊。」夏油傑無奈地提醒。

  「嘁。」五條悟才不管這種事,他目光緊鎖著夜蛾正道,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

  「五條裡見的話,今天上午才從我這裡請的假,好像是要去處理一些私事,硝子也接到了通知。」

  「啊?!」五條悟當即就不爽了,「那為什麼她不告訴我?」

  「……悟,今天上午我們都在補覺,手機是關機的。」夏油傑看不下去了。

  「那留言也可以的吧。」五條悟皺著眉頭,「而且私事……她才來了這裡多久,除了我們之外還認識誰啊,能有什麼私事?請假的理由都不和我們說清楚。」煩躁煩躁煩躁。

  夏油傑微妙地瞅了他一眼。

  雖然但是,高專的老師也沒有義務要像學生解釋請假的理由吧……?悟,你是不是關注人家太過了。

  就在他們嘮嗑的時間裡,家入硝子已然手法利落地幫樂岩寺解決了他的心頭大患。

  先一步推開門的是無債一身輕(物理)的老爺子,昂首挺胸,拐杖都不駐了,感覺身體輕盈到隨時能起飛。

  幾人默默地目送他遠去,又轉頭看向倚在門框上的家入硝子,短發少女捏著一柄手術刀,血跡還未擦拭干淨。

  家入硝子對他們懶懶地打了個招呼。

  她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術刀,不知是感慨還是故意,她幽幽地吐出一句:「真是可惜。」

  夏油傑打出一個問號:「你可惜什麼?」

  不是吧不是吧?不會真有人希望那倆胚胎降生吧?

  「你們別這麼說。」家入硝子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在眾人的注目中緩緩憋出了一句。

  「天使也曾來過樂岩寺校長的肚子啊。」

  五條悟:「……倒也不必。」


第16章 16.復制品

  和家入硝子猜測的有所出入,五條裡見請假處理私事,還真不僅僅是為了避風頭。

  她的另一個私人號碼,自從來到這個時空就一直放置沒用過的,被人撥通了。

  是五條裡見特意給自己的殺手馬甲開的一個私人號碼,一般來說只有接線人孔時雨知道。

  裡見摁下了接通鍵,不出意料是孔時雨的聲音。

  「喂,什麼事?」裡見像只大白貓般眯著眼睛,慵懶地拖長了尾音。

  對面靜默了幾秒,才響起孔時雨低沉嚴肅的回聲:「『洛神』,這裡有一項指定給你和另一個人的任務,我給你倆安排成搭檔,在這周末之前,雇主要求看到任務目標的頭顱。」

  五條裡見繞卷著發絲的手一頓,「孔時雨我們講道理,不要再叫那個綽號了行不?」

  「風暴洛神」什麼的,即使是裡見,也聽一次尬一次。

  偏偏她沒在業界公布真實姓名,行內的人都喜歡用這個綽號稱呼她了。

  孔時雨的聲音染上幾分笑意:「哦,那你總得給我一個稱謂?」

  「……裡見,叫我裡見就可以了。」白發女子輕輕「哼」一聲。

  「好,satomi。」孔時雨無比自然地接過了話頭,繼續道,「我待會兒把任務簡概發給你,你就在今天晚上之前,去到東京塔,和你這次的搭檔彙合吧。」

  「哦。」五條裡見無所謂地問道,「我的搭檔是誰?」

  「你應該也聽說過他。」孔時雨說道,「『術師殺手』,伏黑甚爾。」

  說罷,孔時雨便掛斷了電話,留給裡見的只有滴滴的電子音。

  她愣愣地捏著手機,許久,才緩緩把手機放下,退出了通話。

  銀白發的女子的脊梁挺直了些許,湛藍的眸底迸濺出興味盎然的煙花。

  伏黑甚爾?

  那她可太熟了啊。

  興趣起來了,五條裡見不加耽擱地向夜蛾正道請了假,順便把消息發給了她可愛的學生。她從抽屜底端扒拉出偽裝咒力的發帶,重新穿上了自己的馬甲。

  有遮住半張臉的眼罩擋著,她也不擔心會被人從外表上認出來。

  在趕去東京塔的路上,五條裡見趁著空隙瀏覽了一遍孔時雨發來的任務介紹。

  看到第一行,她便略訝異地挑了挑眉。

  中藤樹。

  她細細回想了一遍,從裝滿了各式各樣知識的大腦犄角旮旯裡扒拉出了相關信息。

  中藤這個姓氏,她姑且認識的。

  比不上御三家的大姓如雷貫耳,但也是比肩「樂岩寺」這個等級的高層的姓氏。

  咒術界高層的爛橘子裡,她記得就有一個姓中藤的。

  怎麼,中藤家的後輩還上通緝令了?

  她往下劃拉屏幕,一張相貌普通的青年照片便印入眼簾。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那個高層「中藤」的後代,孫子輩的吧。也不知是得罪了政敵還捏到了誰的把柄,居然逼得人家往黑市掛懸賞令。

  雖然說,這和拿錢辦事的裡見小姐沒關系就是了。

  如今沒有家族資金支撐的裡見小姐,也是個不得不對金錢低頭的社畜呢。

  五條裡見來到了約定的地點,一眼便盯住了靠在壽司料理店牆壁上,無所事事的黑發男人。

  和伏黑甚爾不同,五條裡見可謂單方面熟知對方的情報,熟悉到在人群中多看一眼,就絕對能發現他的地步。

  ——畢竟是她人生中唯一一個能把她打到瀕死的男人,記憶不深刻也不可能吧。

  五條裡見摸了一下眼罩,確認它好好的搭在自己眼睛上,便立刻掛上燦爛的笑容,宛如女子高中生般活力四射地揮著手朝他奔去。

  伏黑甚爾的腰際還纏著一只醜萌醜萌的咒靈,據說叫「醜寶」的,之後被傑收服了,能力是空間系儲藏,很方便實用來著。

  五條裡見像是在陽光下的沙灘奔跑,揮灑無處安放的青春,歡快無比地招著手:「甚∼爾∼君∼」

  語調那叫一個九曲十八彎,抑揚頓挫,激起人滿身的雞皮疙瘩。

  伏黑甚爾一扭頭便看到了狂奔而來的、某只碳基生物中的奇行種,他頓了一下:「……」

  伏黑甚爾滿頭問號:「??」

  這個疑似孔時雨安排的新搭檔,仿佛有什麼大病。

  五條裡見才不管他心中冒出了多少問號,她在伏黑甚爾面前站定,作嬌羞捧臉狀,一上來就把氣質拿捏得死死的。

  「哎呀!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人一起搭檔執行任務呢,沒想到人家的第一個搭檔是這麼帥氣的男人,荷爾蒙太濃郁了,太A了,人家要窒息啦!」

  伏黑甚爾:「……」

  地鐵,老爺爺,手機.jpg

  他現在申請退貨搭檔還來得及嗎?

  「據說您是業界大名鼎鼎的『術師殺手』,沒一個咒術師能從您手下逃脫,真是太厲害了太厲害了,這次的任務一定能順利完成的吧。」

  給伏黑甚爾一萬個腦洞他也想不到新搭檔是這種性格,他不禁打斷了對方的廢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什麼都沒有,人家只是想抒發一下對『術師殺手』的仰慕之情!恐怕也正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對像也是個咒術師,雇主才制定您來執行任務的吧。」

  伏黑甚爾呵呵,掐滅了煙頭:「你不也是被指名的人嗎,『風暴洛神』也不賴。」

  五條裡見僵硬了一會兒,她又捧著臉說道:「討厭,叫人家裡見啦∼」

  「……你給我說話正常一點。」

  「好噠!」

  伏黑甚爾率先邁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雇主要求的只是中藤樹的人頭,只要你別礙著我,其余隨你的便。」

  「嗯哼。」五條裡見快步跟上了他,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說道,「不過奇怪的是,我聽說中藤是咒術界高層的後代哦?究竟是他做了什麼,才被人冒著得罪高層的風險掛上人頭懸賞?」

  「不清楚,據說是和中藤的祖傳術式有關。管那麼多干嘛,只要確保了能砍下他的人頭就行了。」伏黑甚爾瞥了她一眼,「任務金按說好的分,人頭錢我們各憑本事拿。」

  這次的金主格外大方,大概是恨死了中藤,除了懸賞的任務金外,還額外給了人頭「小費」。

  五條裡見吊兒郎當地嘻嘻笑道:「沒問題,不過這樣的話,甚爾前輩就要做好空手而歸的准備了哦?」

  「哦?」伏黑甚爾嗤笑了一下,「你對自己還挺有自信?」

  「因為是事實嘛。」銀發女子聳了聳肩。

  有孔時雨提供的情報,伏黑甚爾和五條裡見沒花多少時間,就摸到了任務對像的老巢。

  是一棟和式的宅子。

  比不上五條宅大,但也絕對稱不上小了。

  圍牆內有兩棟偏房和一棟主屋,中間花圃栽種著幾棵櫻花樹,這個季節正值櫻花盛開,落櫻飛舞,只是在夜晚陰沉的月光下,慘淡的銀輝撲灑到花瓣上,無端透出了幾分不詳的血紅。

  五條裡見熟練地翻進了圍牆。

  並不是所有家族都如御三家有那個底氣布置大型結界的,以中藤的底蘊,想要支撐結界長期運作,也是有點捉襟見肘的。

  伏黑甚爾的動作比裡見還快,可能他是真的有恃無恐,在五條裡見還在打量現場的時候,他便一把拉開了主屋的門。

  五條裡見緊隨其後,但在看清主屋內的情形時,她輕咦了一聲。

  「沒有人?」

  伏黑甚爾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嗅了嗅空氣,低聲說道:「你仔細聞聞。」

  五條裡見的目光朝偏房掠去,「……有屍臭味,還有血腥味。」

  這個中藤,該不會在干一些詛咒師的勾當吧?

  ………

  咒術界術式千奇百怪,因人而異,有自身覺醒的,有靠家族血緣繼承的,其中也不乏為了增進自身實力,而踐踏人類底線、做盡醜惡之事的。

  你永遠不能指望咒術師的道德底線有多高。

  中藤家身居高層,他們有一種祖傳的術式,是劃入了「秘術」的範疇,絕不外傳,絕不泄露。外界只知道他們有秘術,其余一概不知。

  他們之所以死死地瞞著術式,原因只有一個。一旦被揭露到陽光下,必然會「人人得而誅之」。

  ——通過收集人的屍身,或者是活人身體的一部分,制作復制品的「傀儡」。

  「復制品」對比原主的還原程度,完全取決於收集屍身的殘缺度,活人的「復制品」他們也可以制造,但是相比起完整的屍首而言,從活人身上得不到太多有價值的器官,活人的「復制品」也就不會太強力。

  然而,這一切都是取決於原主本人的實力水平。

  自十八年前,咒術界的神子橫空出世那一刻,這所謂的「常理」便不復存在了。

  中藤家久違地燃起了貪婪的野心。

  想要。

  胃、肺、骨骼,或者一個手指……即使是一根頭發也好!

  倘若他們成功制作出另一個「五條悟」,這個傀儡將會超越以往他們所有的作品!

  無論如何也要得到。

  這是他們謀劃了十八年的陰謀。

  卻不想,因為此前的「實驗品」受害者太多,在正式實行計劃之前,就被人掛上了懸賞。

  但沒關系,他們手上已經有一個半成品的復制品「五條悟」了,即便只是諸如頭發這種微不足道的身體組織,收集了十八年,拼拼湊湊,也算是半成品了吧?

  哪怕他只有五條悟的三分之一實力,也足以應對那些不知死活接取懸賞的殺手了。

  中藤如此確信。

  ………

  打開了偏房的地下室後,伏黑甚爾發出了一聲驚嘆,五條裡見則表情都空白了。

  如人體標本一般,數不盡的屍體——或者半死不活的「活人」,被懸掛在一個個十字架上,有氣無力地痛吟著。

  地下室的地面上,是被制作出來的傀儡大軍。

  中藤樹見他們進來了,毫不害怕,反而帶著一種癲狂的情緒,他哈哈大笑:「你們終於來了!來吧,見證我中藤家十八年來最完美的傑作……」

  地下層的木板門被打開,從裡面緩緩走出的,是一個通體雪白的身影。

  中藤樹近乎狂熱地看著他,口中不住地喃喃道:「這是他的第一次試驗,有幸成為他的試驗品,第一個手下亡魂,你們應當感到榮幸。」

  中藤樹指著兩個「不速之客」,腎上激素飆升,興奮得眼眶都迸裂了幾絲。

  他高聲命令道。

  「去吧!殺了他們——『五條悟』!」


第17章 17.唯一

  「殺了他們,『五條悟』!」

  ——誰?

  伏黑甚爾瞳孔忽地縮緊,身體條件反射地抽出了特級咒具,手腕一翻,穩穩地握拿在手掌中。

  他的渾身肌肉繃緊,是高度戒備的姿態。

  應和中藤高聲的命令,那人從滿室腐臭裡緩緩步出,宛若天使垂臨了人間,從淤泥裡舒展而出的雪蓮,周圍的血腥惡泥未曾沾染他分毫,沒有打理過的銀發如月光披散而下,發絲的長度甚至超過了裡見,發尾直垂落到腳踝。

  他赤足而出,腳腕綁著的鈴鐺,隨著他走動的幅度而晃蕩出清脆的叮鈴聲,皮膚是從未見光的蒼白,不見血色,淺色的和服松松散散,鎖骨隱約可見。

  鈴鐺聲消彌,他在他們不遠處,在中藤樹的身邊止住了步伐。

  他抬起頭來。

  過長的劉海擋在蒼色的瞳眸之前,但僅僅從發絲間的縫隙,也可以窺見那對驚艷人世的珠寶,鑲嵌在無暇的面容上。

  唯獨,沒有情緒。

  和真正擁有六眼的那個少年不同,面前這具人偶,外表的雕刻的確無可挑剔,但那雙眼眸卻是一片死海,是凝結的藍鑽石,冰冷,空洞。

  伏黑甚爾嚴肅了神色,隔著不遠的距離,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極為強橫,雖然不是沒把握贏,但之前毫無准備,這場戰鬥怕是很艱難。

  他扭過頭,正想提醒自己一路上沒個正經的搭檔,在目光掃過五條裡見的一瞬間,所有的話語卻梗在了喉嚨裡,一絲氣音都無法吐出。

  她在細聲低笑。

  五條裡見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只要她不刻意掐著嗓子,正常淌出的聲線如同汩汩泉水,聽著便心曠神怡。

  拂過自己肩上的白發,五條裡見微幅度地歪了一下頭:「你剛才說,『五條悟』……?」

  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五條裡見虛虛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向那一動不動的人偶。

  嗓音中夾雜了譏諷的笑意:「『五條悟』,他?」

  「區區一具半成品都不算的傀儡垃圾而已,也配用五條悟的名字?」

  「誰給你們的自信,啊?」

  人果然還是要活久一點,什麼奇人奇事都可能遇到。

  現在真是,是個人都敢去沾染那孩子了,當六眼是浪得虛名的嗎?

  五條裡見唇邊的譏笑愈發擴大,明擺著的輕蔑,火上澆油般戳到了中藤樹的痛處。

  中藤樹眥目欲裂,他咬著牙關說道:「這當然不是真正的五條悟,但這是我們中藤家花費十數年打造的完美兵器!即使是贗品,對付你們這幫烏合之眾也綽綽有余了。」

  「廢物。」

  視線淡淡地落在人偶之上,五條裡見唇齒張合,吐字清晰。

  時空的差異,蝴蝶翅膀的扇動,催生出了幾億條世界線。

  哪怕是她,都不敢全然保證自己能和「五條悟」一般無二。

  連她都不會貿然觸碰的名字,他們憑什麼褻瀆?

  ……有點火大。

  腦海中閃出了白發少年的面容,他望過來時的眼神,生機勃勃,是萬類生靈棲息的天穹,少年意氣狂傲不羈,滿溢著青春的活性,情緒起伏時,眸底波瀾壯闊如一卷卷的史詩。

  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啊。

  「喂,裡見,你……」

  伏黑甚爾本能地覺得不對勁。

  只見五條裡見摁了下手指關節,她的語氣雲淡風輕,但是個人都能聽出她聲音裡蘊藏的怒意。

  「讓我來,伏黑甚爾。」

  真是夠了,這場鬧劇,她懶得和他們奉陪下去了。

  「別小瞧人了——」

  隨著中藤樹怒氣勃發的吼聲,他身邊的人偶身形一閃,鬼魅般朝他們衝去。

  好快的速度。

  伏黑甚爾猛然後撤,卻在途中發現對方根本不是衝著他來的。

  他直面迎上了五條裡見。

  伏黑甚爾似乎看到銀發女子輕輕笑了一聲。

  「虛式……」

  「[茈]。」

  時間被切割成了無數幀,慢鏡頭地一幀幀播放。

  最先感覺到的,是眼膜的刺痛感,比之閃光.彈也不弱多少的強烈刺激,讓人的雙眸短暫失明。

  然後,是平地而起的颶風——掀翻了整棟宅屋!

  混凝土的地面被崩毀成細密的蜘蛛紋,無數小石塊漫天飛舞,打在四面的牆壁上,而後牆壁也開始倒塌,轟隆隆的巨響裡沙土飛揚,堪比地震的破壞力,那被充當標本的人體已然被掩埋在廢墟中,終結了他們痛苦的一生。

  一道扭曲了空氣的紫電般的光柱,在這一刻照亮了夜晚。

  那是隕石平移的宏大聲勢,擦著土地卷起了百丈塵土,所過之處,植物湮滅,房屋碾作粉塵。

  銀發女子的眼罩摘下了些許,伏黑甚爾撐著刺目的光線,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模模糊糊中,仿佛看到了通天強光下一抹海洋的湛藍。

  那雙眼睛是……?

  待到光柱消彌時,駭人眼球的大裂谷,橫亙在中藤家宅之間,遠遠地延申到圍牆之外,一時竟看不到盡頭。

  至於那些「棘手的敵人」,連灰都不剩了,更別說把任務對像的頭顱帶回去拿賞金。

  伏黑甚爾沉默:「……」

  他默然地瞥向了五條裡見。

  銀白發的女子把眼罩扯了回去,她後知後覺地一錘掌心:「啊!糟糕糟糕,忘記放帳了……」

  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驚動旁人的吧?

  ……嘛,不過高層的那些爛橘子,肯定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這時候暴露一波也沒什麼。

  就是她剛剛弄死了中藤家的後代,不知道爛橘子們是什麼表情呢。

  五條裡見毫不負責地想,這也不能怪她,誰讓他們踩到了自己的雷點,她好久都沒這麼生氣過了。

  「收工。」五條裡見原地轉了個圈,恢復本性,「咱們去交任務吧,甚爾前輩~」

  伏黑甚爾:「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哎?」

  「雇主要求親眼看到任務目標的頭顱,有額外賞金的。」伏黑甚爾就很無語,「然後你把人給弄沒了。」

  真·人間蒸發了。

  五條裡見:「……哎?哎哎?竟還有此事,我給忘記了!!」

  這女人能靠譜超過三秒鐘嗎?!

  伏黑甚爾很是心累,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算了。」

  ………

  後來,孔時雨在和伏黑甚爾談起這次任務時,對他那天的「大度」表示了額外的驚奇。

  「就這?裡見讓人頭錢打水漂了,你一點表示都沒有嗎?」不可思議,按照平常這個男人死要錢的個性,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伏黑甚爾疲憊地看著他:「你不懂。」

  他還能怎樣?

  如果他在那天晚上沒看錯的話,那個叫裡見的女人……

  和「五條悟」絕對有很大的關系,說不准,她就是「五條悟」本人。

  六眼舉世無雙。

  意識到了這點,伏黑甚爾也就只能算了算了。

  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難以想像:「孔時雨,我有一個問題。」

  「五條家的那個六眼,五條悟……他是男人對吧?」

  「……?」孔時雨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在說什麼廢話?」

  好家伙。

  伏黑甚爾遠目。

  孔時雨的情報不會出錯,更別說自己也曾親眼見過那個神子。

  也就是說,五條悟,其實是個女裝大佬嗎?

  震驚全家。

  另一邊,是夜。

  輾轉反側,失眠到深夜的五條悟最終放棄了強行入眠的想法,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走到宿舍陽台上,倚著欄杆,讓自己吹吹夜間的冷風,好靜下心來。

  深夜是靜謐的,暗沉的烏雲間隙裡,微微透下幾縷月光,為少年的白發再添了幾分明亮的銀輝。

  五條悟有些心煩。

  五條裡見的不告而別,其實細思起來,也不是多嚴重的事——他應該不至於小心眼到這份上吧?

  只是離去前沒和自己打招呼而已,她本來也沒那個義務。

  五條悟敢肯定,如果對像換成硝子或者傑,他們有事離開一段時間卻忘了告知自己,五條悟頂多就在他們回來的時候訓練場約見,絕不至於這段時期一直郁悶心結,連覺都睡不好。

  ……五條裡見。

  裡見,satomi。

  食指無意間叩擊欄杆,他在心底咀嚼著這三個音節。

  奇妙的時空交接,姓氏的閉環,就連名字的音調都只差一個。

  只要在她的身邊,仿佛靈魂都在共振的嗡鳴……

  令人迷醉。

  五條悟眼睫忽閃,呼吸的拍子亂了一瞬,他立刻把目光向下方投去。

  陡然出現在草坪上的銀發女子,揚起頭來,對上了他的目光。

  他們都沒戴上六眼的遮擋物,無盡的星空下,天堂在此碰撞。

  五條裡見對他展露一個明燦的笑容,下一秒,五條悟後退了一步,在他原來的位置,裡見的身影顯現而出。

  「悟!」

  借著慣性的作用力,裡見宛如沒有骨頭般,軟軟地倒在了他的身上,女子的雙臂攏著少年的肩膀,虛虛地環抱住他。

  五條悟有被嚇到,想推開對方:「你干什麼?」

  「……別動,悟。」

  裡見的聲音倏忽低了下去,飄渺得隨時可以消散在空中。

  她認真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從眉線描摹到鼻梁,再捧上了他的臉頰。

  良久,她呼出一口氣,確認了什麼,她放松下來,心情也輕快了不少。

  「我只是在想。」

  「果然,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呢。」

  沒有人可以替代你。

  那具傀儡不行。

  她也不可以。


第18章 18.烏龍

  樂岩寺見到五條裡見了嗎?

  見到了。

  五條裡見轟沒了中藤家,高層會察覺不到動靜嗎?

  不會。

  有心人只需要再調查一番,很快就能扒出前不久應聘入職高專的新教師,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是裡見小姐有恃無恐,身份的暴露不耽誤她放飛自我,在咒術界混跡的這二十年,沒人比她更清楚高層都是些什麼貨色了。

  簡而言之,無須在意,反正她也是不會長久停留本時空的人,稍稍透露一點這樣的意思給他們,高層一般就不會不識好歹。

  畢竟誰也不願惹怒六眼,尤其是中藤已經踩過一次雷的情況下。

  裡見小姐不追究他們,相應的高層也必須默認她的存在,雙方各退一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妥協的藝術不會不懂吧。

  翌日,上午。

  天已日上三竿,五條裡見的辦公室靜悄悄的,夜蛾去帶那幾個熊孩子,她的課程還沒輪上。

  五條裡見抬起了手中的鈴鐺,輕微的晃動裡,鈴鐺的脆響隨之而起,飄蕩在耳畔。

  鎏金色的外表,在陽光照映下燦燦生輝,小巧的鈴鐺互成一對,握於裡見的掌心。

  這是五條裡見從中藤家搜出來的,相當於「戰利品」一樣的東西吧。

  如果不是悟的傀儡腳腕上綁著這種鈴鐺,恐怕它根本不會吸引到裡見的注意力。

  鈴鐺的樣式精致可愛,像極了孩童搖在手裡的玩具,和平添可愛的裝飾品,若只看外在,怕是無法將其和咒具聯系起來。

  中藤家的每一具傀儡身上,都綁有同款的鈴鐺。

  作用不大,只是單純的,鈴鐺具有追蹤定位的功能,能隱隱感應到佩戴者的距離位置,應該是中藤家為了能更好地控制傀儡而制作出來的。

  類似於手機定位系統吧,除了對方的位置無法獲知更多信息,但對於傀儡來說已經夠用了。

  五條裡見在考慮,要不要改造一下,多增加一些功能。

  比如感知到佩戴者的身體狀態,觸發臨界線啟動報警。而由於咒術師的咒力通常和他們的情緒掛鉤,她甚至可以用鈴鐺感應到對方的精神狀況……

  不需要讀心術那般的詳細,但至少有個大概的方向。

  畢竟她的學生裡,可是有一個很讓她頭疼的孩子啊。

  曾經錯過的,再來一次,她絕對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成對的鈴鐺可以互相感知。五條裡見把兩只鈴鐺都放在桌面上,開始動起手來改造。

  大概摸索了半個小時,裡見慢慢熟練了構造,她把自己的那一只鈴鐺留下,系在手腕上,另一個握在手心裡,還貼心地換了綁繩。

  裡見抬眸看了眼時鐘,便施施然推開辦公室門,朝教室走去。

  她在走廊上正好碰見了DK二人組。

  他們是背對著她向走廊一側走去的,五條裡見趕忙加快步伐,出聲喊住他們兩個,手腕上鈴鐺碰撞的叮鈴聲也成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悟,傑!你們等一下!」

  兩人同時回頭。

  夏油傑仍然是溫和中帶著疑惑的表情,而五條悟在目光觸及她時,立刻如燙到了般迅速挪開,不出幾秒,又自以為隱晦的、悄咪咪地看了回去。

  DK的細膩小心思,很難猜。

  五條悟有點不自在,他看著銀發的女子,心裡懊惱的同時還夾雜咬牙切齒的不甘心。

  他就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可以當做昨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大大咧咧地站在他們面前?

  莫名其妙的發言,前言不搭後語的感慨,一句「悟是獨一無二的」,親昵自然的貼近,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抽身而出。

  ……為什麼她會這麼熟練啊!

  比起正在鬧別扭的摯友,夏油傑立馬發覺到了女子身上的不同之處。

  「裡見老師……您手腕上?」

  「啊,這個啊,鈴鐺哦∼」五條裡見刻意搖了搖右手,叮當作響,被綁在女子手上的鈴鐺輕幅度地擺蕩,「是不是超級可愛?」

  五條悟發出低情商的質問:「你是年齡負增長的嗎,幼不幼稚?」

  夏油傑吐露高情商的評價:「裡見老師,很有童心呢。」

  「嘿嘿。」

  五條裡見當沒聽到,她從兜裡掏出另一只鈴鐺來,和手腕上的那只比對在一起。

  「其實鈴鐺是成對的呢,還附帶了一些有意思的小功能。我做了兩個,另一只打算送給我最可愛最討人喜歡的學生∼」

  夏油傑面露了然,看著裡見走上前來,他不動聲色地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白貓貓哼哼唧唧,甩開夏油傑的手,他仍有一點別扭地看著裡見,在掃過她手上的鈴鐺時,他明顯露出了不情願、嫌棄,又勉為其難的神色。

  雖然他堂堂五條家主,是看不太上這種幼稚的小玩意啦。

  但是裡見那家伙給的,收下也未嘗不可?

  這女人越活越回去的性格,要是他拒絕了,說不准她會當場哭給他看。那好麻煩的。

  五條悟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他滿臉的「真拿你沒辦法」、「誰讓我心地善良呢」,無奈又包容地對裡見伸出了手。

  然後五條裡見徑直越過了他。

  銀發女子走到夏油傑的身前,嬌羞又戲精地牽住黑發DK的手,接著把鈴鐺塞到了夏油傑的掌心裡。

  五條裡見柔柔地說道:「這只鈴鐺很寶貴的呢,就當是老師送給傑的禮物啦,務必要好好保存,不然老師會哭的。」

  有了能互相感應的鈴鐺在,她一定能弄清傑是哪裡出了問題,阻止他再走上那條不歸路。

  失去摯友什麼的,她一個人感受過就夠了。

  悟……那孩子沒必要承受這些。

  夏油傑捏著鈴鐺,身體凝固:「……」

  他機械地把視線轉向一旁的白發DK上。

  五條悟似乎被施了定格的詛咒,他仍保持著攤開手掌的姿勢,直直地盯著空無一人的前方。

  五條悟:「……」

  夏油傑:「……」

  非靜止畫面。

  五條裡見來回轉頭,看看夏油傑,又看看旁邊的白發DK,緩緩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為什麼氣氛如此僵硬?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第19章 19.醋味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被五條悟盯得後背發毛,夏油傑揉著眉心,唇間溢出一聲嘆息,他揚起手中被強塞的鈴鐺。

  空曠的教室中回蕩著叮叮當當的鈴聲脆響,夏油傑將其舉到陽光之下。

  「悟,你很想要?」

  「誰想要了。」五條悟毫不遲疑地否認,但並沒有移開釘在夏油傑身上的視線,他臉上帶著真實的困惑,像是第一天認識自己的好友般,上上下下掃描了一遍。

  「我只是奇怪……」他自言自語地撫著下巴,思忖道,「為什麼裡見那家伙,會對你投入這麼多的關注?」

  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如說,從五條裡見剛來到高專的那日起,她對夏油傑的關注度就高得離譜。

  平時訓練,她會有意無意地望夏油傑那邊看去。就連之前出任務,她都沒讓夏油傑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內。

  若說是老師的保護欲也不像,因為對五條悟她就很寬松,隨他怎麼作,她還會在身後笑嘻嘻地添把火。

  這股詭異,在五條裡見選擇把鈴鐺送給夏油傑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畢竟「裡見最喜歡最在乎的學生不是五條悟」什麼的,這不可能啊!

  要麼就是這裡面有鬼,反正在裡見心裡,傑那家伙的地位不可能會比他高。

  五條悟就是如此自信。

  他直勾勾地盯著夏油傑:「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故意吸引了裡見的注意?」

  夏油傑滿頭問號:「悟,你以為全世界都和你一樣作精嗎?」

  他就很平凡地過著每一天啊,吃飯睡覺捉咒靈打五條悟,生活無比充實。

  五條悟很迷惑,他把裡見來到咒術高專後的所作所為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無數景像如碎片般閃過,越是回想,他越是察覺到,一旦有什麼空閑的時間,只要他們三個處於同一場景,五條裡見的目光總會往夏油傑的方向瞟。

  也許夏油傑自身都沒發覺到。

  ——五條裡見一直在注視著他。

  五條悟的唇抿成平直的一條線,他發現不論自己怎麼回想,從記憶中挖掘出的所有畫面,五條裡見的那雙眼瞳裡,似乎始終倒映著夏油傑的身影。

  悄然無聲地,不遠不近地,仿佛佇立在這個世界之外,沉默得不像是她。

  五條悟改變主意了。

  他對夏油傑張開手,嘴唇一張一合:「給我。」

  「……?」夏油傑在內心暗忖這人怎麼反復無常得像是個青春期藏心事的JK,但他遞鈴鐺的速度可不慢。

  金屬的冰涼覆上了五條悟的掌心,他的眼底掠過淡淡的嫌棄:「這種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當做寶貝。」

  想起五條裡見的辦公室還擺放著幾個毛茸茸的玩偶,她頗具童趣的性情,如今也能被他們良好地接受了。

  五條悟把鈴鐺收了起來,對上夏油傑平靜而了然的目光,他說道:「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弄清楚她為什麼會過分關注你,單純地出於好奇,好奇懂嗎?」

  夏油傑禮貌地微笑:「嗯,懂的。」

  呵,死傲嬌。

  你別朝起跑線反向衝刺就謝天謝地了。

  夏油傑目睹著白發同窗的背影離開教室,失笑地搖了搖頭,心想這麼有意思的事,硝子不在不能分享給她真是太可惜了。

  ………

  當五條悟推開辦公室的門時,裡見正枕著自己的毛絨玩偶,趴在辦公桌上午後小憩。

  她摘下了眼罩,應當是睡著了,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地顫動,呼吸平緩卻摻雜些許沉重,細眉輕攏,不平的皺痕在眉心擰起,昭示著她睡得並不安穩。

  五條悟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定定地凝視這副場景,心情都好似寧靜了幾分。

  他悄聲走到了裡見的辦公桌對面,撐著桌子,他慢慢地湊近了腦袋,一眨不眨地盯著睡夢中的銀發女子。

  他漫無邊際地思考著,她是夢到了什麼呢?

  現在想起來,五條裡見似乎從來沒對他們透露過自己的過去。

  他和她之間,時光的溝壑,未知的那十年。

  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

  五條悟撐著下頜,注視了女子幾分鐘後,他的手開始不安分了起來。

  一米九的白毛貓貓眨眨湛藍的眼眸,嘴邊勾起一抹壞笑,搞事的調皮因素又在他的血液中活躍起來。

  大概是同一個人的緣故,五條裡見對他的接近沒有絲毫反應,畢竟沒有人會刻意防備自己。

  五條悟大大咧咧地往她身邊一坐,然後挑起女子的幾縷銀色長發。

  魔鬼的左手則拿出了剪刀,鋒利的刀側反射冷冷冽光。

  刀鋒對准了裡見長發的中段,哢嚓!

  愉悅的笑意不知不覺攀上了五條悟的眼角,他上癮了般,拿著一把小剪刀哢嚓哢嚓地薅裡見的白毛。

  被捋下來的長頭發,白白軟軟的,或許是心理原因,手感比羊絨還好。

  他回頭就可以拿這些頭發串起鈴鐺,然後掛在自己手腕上,或者脖子上?

  五條裡見不適地轉了個方向,眉頭擰得愈深。

  五條悟一時沒來得及收手,眼睜睜看著自己「劃拉」一下,薅下了裡見的一大團頭發……

  五條悟:「……」

  他默默地收回了剪刀。

  就,嗯,他其實不想的來著。

  就在五條悟迅速「毀屍滅跡」的幾分鐘後,頭發慘遭毒手的五條裡見終於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剛從昏沉的夢裡脫離,裡見的大腦還一片混沌,她一時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朦朧間看到眼前的身影,她下意識呼喚了一聲:「……傑?」

  正是這一聲「傑」,讓五條悟頓住了動作,接著慢慢扭過頭來。

  他面色自然,還摻了些許的不滿,說道:「你叫誰呢?」

  「我和傑連色系都不一樣,這都能看錯啊?」

  要麼就是她在夢裡見到了夏油傑。

  五條裡見眨巴眨巴清澈的藍眸,頭腦逐漸清明,她重拾起嬌俏的笑容,雙手合十,請罪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認錯的。悟君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說著,五條裡見疑惑地抬頭掃視了一圈。

  「開了空調嗎?」

  這還沒到夏天呢,不至於吧。

  得到了五條悟否定的回答後,裡見抬手撫上自己的頭頂,喃喃道:「那我怎麼感覺頭上有些涼……?」

  手指倏忽一頓,裡見驟然卡殼,聲音斷線。

  銀發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瞳,手指反復觸摸著自己頭頂的一側,然後撈起旁邊的一大撮頭發,她斜眸瞥去,只見她原先及腰的長發莫名其妙短了一大截,剩下的一小段堪堪到肩膀,還形似狗啃。

  五條悟:「……」

  他開始戰略性後撤,往門窗邊挪了一步,又一步。

  五條裡見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面容上綻開殺氣騰騰的笑容,如黑蓮花剎那盛開,看著便讓人脊背發涼。

  她把手指關節捏得哢哢作響,「悟君,你真的好大的本事。」

  她的頭發!

  她蓄了四年多的頭發!!

  那可是以前連傑都會幫她好好愛護打理的頭發!!就這麼被這小子薅沒了,一大串!

  仙女要禿了啊!!

  這熊孩子不能慣,就得打,狠狠打,打得他喵喵直哭,這回她絕不心軟了!

  ………

  劇烈的震感籠罩了整個教學樓,夏油傑似有所覺地抬頭,扶住搖晃的桌椅,問道:「地震了?」

  「沒有吧。」家入硝子淡定地把書本放回書架,朝窗外瞥了一眼,「應該是某兩個人在光炮對轟。」

  「……悟又怎麼惹裡見老師了?」

  「不知道。」家入硝子習以為常,她給自己戴上耳塞,屏蔽了外界的聲響。

  「反正八成是悟又作死了,不用管他。」

  「……說的也對。」

  說真的,除了裡見之外,也沒有誰會那般縱容寵著五條悟了吧?

  結果卻當局者迷,五條悟反而一門心思認定裡見更關注夏油傑。

  ……怎麼就像個爭風吃醋的小孩子,他什麼時候才能成熟點啊。

  五條裡見這回真沒留手,揍了白貓貓整整兩個小時。

  在把訓練場轟到必須翻修的地步後,她才停歇了手,給自己買了瓶礦泉水冷靜一下。

  她把另一瓶礦泉水遞給委委屈屈的大白貓,說道:「悟之前為什麼要那麼做?」

  不知道對女生來說,頭發是不可觸的禁忌嗎。

  五條悟很誠實:「手癢。」

  裡見:?

  很好,她信了,不愧是異時空的她自己。

  「裡見,」五條悟讓自己轉了個方向,方便他直視裡見的眼眸,「我還有個問題……」

  銀發女子滿是包容地點點頭,「嗯。」

  卻聽到五條悟問道:「你為什麼要一直看著傑?」

  「……」

  裡見忽地噤聲,似乎沒料到少年會提及這個,她一時沒准備好應對的措辭。

  五條悟卻沒給她思考的時間,一把扯下她的眼罩,逼視著望進了她的瞳底,像是攪碎了一汪冰水,無數星塵般的碎屑飄起浮動。

  兩對雙生的蒼瞳印刻進了彼此,五條悟在女子的眸裡捕捉到自己的身影,占滿了她整個視野。

  他低聲道:「就該這樣才對……」

  我們才是彼此的「唯一」吧,我們才是無可替代的「鏡像」吧。

  你的眼睛,應該注視我才對啊。

  就算是用盡幼稚的辦法好了,能讓你重新看向我就好。

  不會讓給任何人的。

  我們之間沒有人能夠插足,我們是硬幣的兩面,不可分割的同位,這個小天地只能容納我們兩人,再多就裝不下了。

  即便是傑也不行,他可以是摯友,是同伴,但他不能涉足我和你之間。

  「你一直看著他的話……」

  五條悟聲音平淡,帶著微的冷意,像是冰雪剛剛化凍時,被風攜起的一絲微涼。

  「我有點生氣。」


第20章 20.反向衝刺

  用一行字來形容五條裡見的心情。

  就是:地鐵,老爺爺,手機.jpg

  她滿頭霧水,不知謂地推開五條悟距離過近的臉,發出一聲真實的疑惑:「就這?」

  就這?你就要對小仙女的頭發下手?

  青春期DK如此難搞的嗎,還是你只是單純的小學雞而已。

  五條裡見咂了一下嘴,她拎著五條悟的後領,就像提溜著白貓貓的後頸皮,連人帶物一起瞬移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毀頭發之仇,不可饒恕。

  她把五條悟摁在了椅子上,另一只手冷靜地撥打電話,給了自己認知中最靠譜的醫生。

  「裡見老師?」

  「是我哦,硝子。」五條裡見單刀直入,「我想請教一個問題。」

  「……」家入硝子斜眼覷了覷悄咪咪湊近想偷聽的夏油傑,嘆了口氣,她按了免提鍵,「老師請說。」

  「是這樣……」

  五條裡見三言兩語把五條悟干的雞掰事抖了出來,「硝子,反轉術式能不能治禿頭?」

  裡見聲音深沉,她問得無比嚴肅,甚至添上一絲緊張的氣氛。

  家入硝子驚愕地張大了嘴,她和夏油傑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臥槽。

  不愧是你五條悟!反向衝刺第一人!

  喜歡什麼人就欺負她,這是何等睿智的小學雞行為??

  這波帶不動,他們帶不動。

  「額……」家入硝子艱難地組織了語言,從自己的知識庫裡扒拉出相關資料,「一般來說,非自然脫落的毛發是可以通過反轉術式治愈的。」

  硝子謹慎地問道:「裡見老師,需要我現在過去嗎?」

  同為女生,家入硝子萬分清楚被動了頭發是何等令人爆炸的事,如果不是五條悟是她的同窗,怕是剛剛她就要衝出去幫老師揍人了。

  不過現在的境況……硝子還沒試過用反轉術式治脫發。

  「不用。」聽聞可以治,五條裡見的語氣登時輕快了幾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被自己捆在椅子上的五條悟,滿滿的不懷好意,「打擾硝子啦。」

  五條裡見摁斷了電話,她的目光在五條悟白軟的頭發上一寸寸挪動,就像在目測哪裡好下手。

  五條悟被她看得頭皮發麻:「你想做什麼?」

  「不能怪我啊悟君,是你先動的手。」銀發女子聲音輕軟,含著甜蜜的笑意。

  裡見是會甘心吃虧的人嗎?

  論搞事,裡見姐姐可是經過十年修煉已經進化成終極形態的女人。

  小刀片在裡見的手指間翻飛騰轉,雪亮的寒光照在虹膜上,五條裡見一手輕拍白貓貓的腦袋,夾著刀片的手虛虛地抵在白貓的毛發上。

  「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反轉術式可以治療脫發哦。」刀片又近了一點,「悟好像還不會反轉術式吧?沒關系,我這就把悟的頭發剃光,一天學不會反轉術式,悟就禿頂一天。」

  「老師這也是為了讓悟盡快掌握反轉術式呀,怎麼樣,感不感動?」

  感受著頭皮抵著的冰冷刀片,五條悟:「……」

  不敢動不敢動。

  五條悟可以狗,沒關系,反正裡見比他更狗。

  「……你認真的嗎?」

  女子的聲線卻染上了一絲委屈,「明明是悟先動的手啊。」

  所以她反擊有錯嗎?沒有。

  而且她還考慮到了悟學習反轉術式的課題呢,看她是個多麼盡職盡責的老師。

  裡見的反轉術式只能治療自身,她把自己的頭發重新催生出來時不小心過了度,原先只到腰際的白發長到了小腿,裡見看著可以拖地的長發沉默幾秒,決定稍後再去理發店修一修。

  現在重點是,她給悟演示了一遍,五條悟就得盡快掌握下來,否則以後就要頂著光禿禿的腦袋——他還不能找硝子,裡見盯著呢。

  沒人比裡見更清楚要怎麼對付自己了。

  孩子就是得逼啊。

  五條悟的成長是不可逆的態勢,不一定非得經歷一遍伏黑甚爾。用相對溫和的手段,也可以逼他掌握術式。

  溫和的手段:指英年禿頂。

  五條悟在裡見手底下就像個被強迫的小媳婦,他皮了那麼一下下,換來的是裡見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特麼超級加倍的報復。

  那一天,五條悟終於回想起了被未來的自己支配的恐懼,和第一次禿頂的屈辱。

  兩分鐘後。

  緊閉的辦公室門外,傳出了變調的少年聲。

  「住、住手,不要啊!」

  「太用力了,你輕一點啊,不要,快停下來!」

  「啊啊你弄痛我了,能不能溫柔一點……嗚啊!」

  ………

  僵立在辦公室門外,夾著一胳膊文件,維持著要敲不敲姿勢的夜蛾正道:「……」

  他的墨鏡裂開來。

  現在的年輕人,玩這麼野的嗎?


第21章 21.星漿體

  咒術高專,某間辦公室外。

  聽著門內不斷傳出的少年的驚叫聲,還有女子「嘿嘿嘿」的詭異邪笑,夜蛾正道敲門的手,微微顫抖。

  五條裡見似乎不太空閑的樣子……?

  在開門和報警間猶疑不定,夜蛾正道糾結的這段時間裡,門內的響動已經漸漸平息了。

  隨著「哢」的一聲開門輕響,五條裡見握著門把手,恰恰和門外的夜蛾正道對上視線。

  最先吸引夜蛾視線的,是裡見莫名濃密變長了許多的頭發,然後他下一秒發現……整個辦公室內,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長毛貓打架般,到處散落著白色的頭發,是保潔阿姨看到了絕對會震怒的程度。

  鬼使神差地,夜蛾正道問出了這句話:「我沒打擾你們吧?」

  聞言,五條裡見噴笑,她捂著嘴,側開了身子,讓夜蛾看清室內的景像。

  「沒有沒有,我和悟君剛剛結束了一場『友好』的交流呢,夜蛾老師你來得正是時候。」

  夜蛾:「……」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辦公軟椅上,癱成一灘貓餅的五條悟,仿佛身體被掏空,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的表情。

  五條悟和裡見一樣,出於不知名的原因,頭發長了許多,原先的短發DK變成了妹妹頭,他若是再化妝打扮一下,說自己的女孩子可能都沒人會懷疑。

  ……不過一米九的女生也很引人注目就是。

  和裡見一樣,在「絕對不要禿頂」的壓力下,逼迫自己學會了反轉術式的五條悟也掌握不好增發的量,也許是不想英年謝頂的願望太過強烈,發量增多到生理性不適,大概他和裡見都需要理發店一日游了。

  「是來帶悟回去的嗎?」

  夜蛾竭力讓自己忽視這詭異的景像,在心裡安慰自己兩個五條對對碰,不拆樓已經謝天謝地了。

  他微微頷首:「我聽傑說悟在你這裡。我有要事找他。」

  五條悟懶得動,轉了轉眼珠子:「什麼事?」

  「這件事,我本來應該在教室裡和你們說的……不過罷了,我已經事先告知過傑了。」

  夜蛾正道登時正了正神色,他直視五條悟,任誰都能感受到夜蛾墨鏡遮擋下的嚴肅。

  「這是由天元大人親自點名指派下來的任務。」

  呼吸聲似乎都微弱了許多,陡然歸入寂靜的辦公室內,只有半掩的窗戶外刮動的狂風,震得玻璃哐啷作響。

  夜蛾正道恍若未覺,他繼續說道。

  「這是兩個委托——五條悟,你將和夏油傑一同執行。目標是天元大人的[星漿體]適格者,天內理子,你們必須負責護衛其安全,並將其……」

  「抹殺。」

  風的響動減弱了,滴滴答答的鐘聲隨之清晰,每一秒鐘的流逝都變成了空氣的凝滯劑,某種凝重的介質在緩慢滋生。

  打破這寂靜的,是五條悟手指劃動桌面,刮出的刺耳聲音,夾雜著他宛如回復智障般驚疑的語氣:「啊?」

  「你終於老年痴呆了嗎,夜蛾老師?」

  他在不久之前已經被夏油傑diss過一遍了。夜蛾面無表情地想。

  這種時候,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不管不聽不理會,否則遲早會被這兩個問題兒童氣死。

  夜蛾正道轉身便要離開,留下最後一句話:「任務消息我已經帶到了,至於剩下的,就全看你們了。」

  夜蛾正道還貼心地幫他們合上了辦公室的門,余下裡見和悟面面相覷。

  五條裡見雙臂環抱,她靜靜地靠在牆壁的一角,眸光閃爍不定,無窮的思緒如浪潮般在她的眸底掀起,卻又霎那間風平浪靜。

  只聽她聲調輕軟,詢問白發的少年:「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先去理發店修個發啊。」五條悟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看裡見,「不然你要頂著這一頭嚇死人的發型出門嗎?」

  任務的事情稍後再提,什麼都不能阻礙他去恢復自己的形像。

  五條裡見怔愣片刻,隨即笑出聲來:「嗯,你說得對。」

  「走走走,去理個發。」

  ………在理發店待了快三個小時,除了嚇到工作人員外,並沒有什麼大礙。

  約莫黃昏降至時,裡見和悟分別。

  五條悟回到了宿舍,和夏油傑碰頭,兩人在宿舍裡商量星漿體任務一事,簡要的商討過後,得出了提防「詛咒師集團[Q]」與「盤星教組織」的結論。

  「不過值得注意的應該只有前者?盤星教是一群非術師,我不覺得他們能突破我倆的防線。」

  「嗯,我也這麼想。」夏油傑表示了認可,他扭頭看向摯友,「這次任務只有我們兩個嗎?硝子就算了,裡見老師也不參與?」

  「只有我們兩個就夠了吧……」五條悟嘟囔道,「裡見沒有主動提,這種任務也沒必要浪費她的心力。」

  而且,每次和五條裡見一起出任務,他都會有一種微妙的不爽感。

  就像是保護羽翼未豐的雛鷹,她看待他們的眼神,和看待沒長大的孩子毫無差別。

  在裡見的心裡,他們還是需要保護的「學生」。

  她會給予學生們適當的磨礪空間,但絕不會讓超出範圍的危險越過邊界線。

  這種保護……

  五條悟覺得荒謬可笑。

  「這樣。」

  夏油傑沒再多問。

  正如兩個少年所想,五條裡見這一回,真的沒有辦法陪他們執行任務了。

  【星漿體】。

  即使過去十年,五條裡見仍然記得這個任務。

  人生的轉折點,第一次瀕死、隨即羽化,也是她和夏油傑的分歧岔口。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可惜的是,她似乎沒法親自目睹兩個少年的蛻變?

  窗外的天色褪去了火燒的紅,夜幕綴著璀璨的星光,拉上了天空的帷幕。

  五條裡見的房間裡沒有開燈,城市的霓虹燈散落到她的房間裡,反而生出斑駁不定的怪異光影。

  唯一的亮源,是五條裡見手機的顯示屏幕。

  掛在消息窗口的,是孔時雨發給她的信息,還有一條伏黑甚爾的。

  兩個人談的是同一件事。

  【TO裡見:

  這裡有一件大單子,盤星教打算雇佣你和伏黑甚爾,暗殺[星漿體]天內理子,任務難度不低,價格可以面談,伏黑甚爾已經答應了,你意下如何?

  FROM孔時雨】

  下一條伏黑甚爾的短信,重點在任務雇佣金的劃分,裡見不關心這個,匆匆掃了一眼就拋在腦後。

  她現在覺得事態發展有趣極了。

  她去暗殺天內理子?

  五條裡見挑眉,唇角不由自主地攀上笑意,手指在鍵盤上紛飛。

  她只回復了一句話。

  【可以啊。】


第22章 22.從源頭解決問題

  地下交易會所,當五條裡見輕車熟路地前往包間時,她發現自己的兩個合作伙伴早已等候在那裡了。

  孔時雨一如往常地對她打了個招呼:「裡見,你總算來了,是想好了嗎?」

  「白賺的單子,我為什麼不接啊?」

  五條裡見拉開最後一張椅子,慵懶地趴在圓桌上。

  伏黑甚爾掐滅了煙頭,在她說出這句話後,神情略有些微妙。

  孔時雨盡職盡責地幫他們完善任務的信息,他說道:「盤星教已經打了定金給你們,我先簡單介紹一下這個組織吧。盤星教是天元的狂熱信徒,為了護衛他們心目中最崇高的『天元大人』的純淨,他們決心銷毀他們眼裡的污染源,也就是『星漿體』天內理子。」

  「天內理子只是個普通國中生,除了是星漿體的適格者之外沒有什麼特殊的,也不具備自保能力。」孔時雨把天內理子的照片翻了出來,攤開在五條裡見和伏黑甚爾的眼前,「我之所以說這次任務不簡單,是因為天內理子的庇護者——」

  「是由咒術高專派出的,夏油傑和五條悟兩人。」

  五條裡見沒什麼反應,仍然耷拉著眼皮,懶懶地「嗯」一聲。

  略顯出神的她沒有注意到,聽到「五條悟」這個名字時,她的臨時搭擋伏黑甚爾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

  「你們只需要突破這兩個人的防線,奪取天內理子的性命應當就易如反掌。」

  孔時雨頓了一下,隨即用一種隱含贊嘆的眼神看著二人:「整個殺手界,能被稱作『對術師武器』的,也就只有你們兩人了。」

  盤星教不可能不清楚咒術師有多難對付,所以他們一上來就挑中了殺手業界最頂尖的兩個人,以確保任務的成功率。

  「那就這樣,我還有一些細節要和雇主接洽,你們倆可以商討一下分工協作的事。」

  孔時雨站起身離開,把商議的空間留給了剩下的兩個人。

  五條裡見意味不明地哼出短促的氣音,說道:「那麼甚爾前輩,還是按照我們倆上次的習慣來?」

  各憑本事,互不干擾,誰搶到的人頭就算誰的。

  伏黑甚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可以。那就分頭行動。」

  不過……

  伏黑甚爾不自然地停頓了幾秒,他忽然來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不過你有天然的優勢在吧?在潛伏方面。」

  ——這個女人是五條家的六眼小子,那根本就是完美的隱匿啊,只要她不主動掉馬,高專的那撥人怕是做夢都不會想到星漿體的保護者之一就是最大的危險源。

  ——得,毫無破綻的臥底,他可以坐等任務收工了。

  五條裡見滿頭霧水地歪了歪腦袋,「我潛伏什麼啊?」

  難道經歷了上一次的合作任務後伏黑甚爾還以為她是走暗殺路線的嗎?隱匿潛入什麼的,「只要把目擊者全部宰了就是無懈可擊的潛入」那種?

  五條裡見對自己人形自走炮台的轟擊力很有自知之明。

  伏黑甚爾當然不會告訴她自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他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和五條裡見說起別的細節。

  夜色已深,交易所的人群也漸漸稀疏,隨著孔時雨和伏黑甚爾的相繼離開,五條裡見一個人坐在窗戶旁邊,看向外面深不可見的黑色。

  如今悟已然掌握了反轉術式,經過了五條裡見的特訓後,DK二人組和當初肯定有所差別……

  那麼,只要提醒他們注意「天與咒縛」,應當不會被打個措手不及,這點程度的危機,那兩個孩子可以應對。

  她不會插手那兩個少年的戰鬥。

  裡見老師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再一次亮起手機屏幕,五條裡見接收了孔時雨發來的文件,一張詳盡的地圖便呈現在了裡見的眼前,路線、交通,還有附近的建築,用不同顏色的記號標注,其中一個小紅點格外引人注目。

  這是盤星教的地理方位,是裡見特意找孔時雨要的,理由是「萬一被高專的學生順藤摸瓜找到了雇主的位置,然後殺了雇主怎麼辦,這單任務豈不是打水漂,給我盤星教的地理位置,我會負責守衛安全。」

  畢竟過去了十年,即使是五條裡見也不能保證清楚地記得曾經盤星教的駐點。

  放大了被標記為紅點的位置,電子屏幕的光灑在女子白皙的面容上,無端顯出幾分冷意。

  ………

  伏黑甚爾選擇埋伏在咒術高專的結界附近。

  他用盤星教給的定金重新掛了一單懸賞,讓前僕後繼的找死者和詛咒師集團消磨護衛者的精力,在麻痹住他們的神經後,在最容易讓人放松警惕的地方發動襲擊。

  但他心裡卻盤桓著怪異的情緒。

  伏黑甚爾其實已經做好被裡見搶先一步的准備了,畢竟「五條悟」一直在天內理子的身邊,那女人要想下手,隨時都可以拿下星漿體的頭顱吧?

  然而事實是,他眼睜睜看著白發的少年「放跑了」星漿體和丸子頭少年,錯過了最容易動手的時機。

  這家伙在干什麼??

  懷著滿腹的疑惑,伏黑甚爾決定當面詢問自己的「臨時搭擋」。

  「喂。」

  五條悟驟然回頭,在聲音突兀響起的剎那。

  他根本沒感知到半點咒力,而且高專的結界也沒有分毫反應。

  這個男人是誰?

  他瞳孔緊縮,卻見黑發的男人對他一副很熟稔的樣子,說道:「你是自願放棄了任務是嗎?良心發現,決定把功勞推給了我?」

  伏黑甚爾忽而又自言自語道:「不對,你這女人會這麼好心嗎?」

  五條悟:「??」

  別的他沒聽懂,但有幾個字他是聽明白了的,他登時就炸毛了。

  「誰是女人啊?眼睛有疾病就盡快去治,醫院左轉直走掛眼科不送。」

  「裡見,你不是——」伏黑甚爾忽地卡殼。

  他終於察覺到了隱隱約約的違和感在哪裡。

  腦海中如電光般竄過一個可能性,驚得他失了言語,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弄錯了。

  好家伙,這個世界上,還真就踏馬有兩對六眼?!

  回想起之前商議任務時五條裡見似笑非笑的神情,警鈴在腦內瘋狂作響,不妙的預感霎時竄上了天靈蓋,伏黑甚感到爾頭皮發麻,他也不關心任務和星漿體了,轉頭就要走人。

  草,如果事情真是他想的那樣,還做什麼任務,他的雇主都要沒了!

  到手的錢又要飛了啊!

  伏黑甚爾想離開,五條悟卻不肯了,他一把扯住伏黑甚爾,表情不太好看。

  「你給我解釋清楚,你剛剛,是不是說了『裡見』?」

  伏黑甚爾回頭,只見白發的少年面色陰沉,眼裡有某種晦暗的機質在醞釀,攥著伏黑甚爾的手不斷加大力道。

  「五條裡見在哪裡?你認識她?」還有,「她瞞著我……做了什麼事?」

  「五條裡見?」伏黑甚爾的眼神空洞。

  他察覺到自己和這個少年存在相當大的信息差,關於裡見的身份。

  在一番雞同鴨講的對話後,兩個人總算通過對方把信息補全了。

  伏黑甚爾絕望地發現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樣,裡見的全名是五條裡見,她和五條悟不是同一個人,鬼知道為什麼五條家還有第二雙六眼,而且還當了五條悟的老師。

  不用想了,五條裡見肯定是站在高專這一邊的。

  他還以為這女人會是自己這方的臥底,結果一個驚天反轉,沒想到吧她其實是高專陣營的內鬼!

  裡見必然會幫助高專保護星漿體,那麼相應的,盯上星漿體性命的盤星教,就會是她的目標。

  伏黑甚爾的心情宛如一萬只野馬從草原狂奔而過,第二次了,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人從中途截了賞金了。

  怎麼著,那個女人是專門過來斷他財路的是吧?

  一刻也拖延不得,伏黑甚爾當即便要動身趕去盤星教,他沒想到的是,五條悟比他還要著急,直接拽著他發動了術式定位瞬移。

  五條悟可是萬萬想不到裡見背著他還干了這麼多事。

  合著殺手界那位新星是她的馬甲,不久前在高層掀起軒然大波的「中藤家遇襲事件」,也是她搞的鬼。

  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兩個人匆匆趕去盤星教駐點,但當他們衝進高大的建築物時,空氣中彌漫的、驟然加重的血腥味卻告知他們,到底還是來晚了。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屍體。

  屍橫遍野,無一生還。

  血沫濺了滿地,凄慘的死相定格在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有些血液已然凝結,屍臭味刺激著鼻腔的神經,數不盡的屍體壘疊成山,滿目瘡痍。

  這些都是普通人,全部都是,沒有咒力、不會術式的盤星教成員。

  是伏黑甚爾的雇主,也是窺伺著一個國中生少女性命的、將人類的惡意集結於一身的蛆蟲,不見光的老鼠。

  在所有的慘劇釀成之前,被一只手強行掐斷了。

  佇立於屍山血海之上的,女子的雪色長發似乎也被污染了腥味,她好像沒感覺到兩個不速之客的闖入,裡見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體,口中呢喃著,幾乎要被風吹散的話語。

  「這樣……」

  「……傑就沒問題了吧……」

  五條裡見的瞳眸裡,是毫無波瀾的冷淡,看待屍體的目光宛如在看垃圾,隱隱含了嫌惡。

  那一向清亮的眸子裡,頭一次混沌了光彩,混淆了善惡,她的立場,忽然間飄忽不定了。

  然而五條悟關心的不是這些。

  他安靜地凝視著從血泊裡走出來的女子,捕捉到了風中殘余的那一絲聲音。

  是這樣啊。五條悟面無表情地想。

  傑。

  又是傑。


第23章 23.會回來嗎

  星漿體的任務圓滿完成。

  值得一提的是,天內理子在最後一刻決定作為「人」,為自己活下去,這點激發了高層的不滿,但有新一代的傑、悟、裡見等大佬庇護著,天內理子最終還是逃脫了咒術界施加於她的牢籠。

  高層心梗,覺得這樣不行。

  兩對六眼對他們的掣肘太大,裡見和悟湊到一起,徹底讓高層不能輕舉妄動。

  一對六眼尚且可以通過不成熟等理由找機會制約,倘若出現了第二對呢?

  高層徹夜無眠,冥思苦想了一夜,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

  動手是不可能動手的,沒必要的情況下也不會和六眼撕破臉皮。

  那就分開吧,不管怎樣,拆散這兩個人,出差永遠是最棒的理由。

  五條裡見被夜蛾正道找上門時,她正在給自己補唇彩,聽到辦公室門推開的響動,雪發的女子倏忽地扭過頭,清澈的雙眸眨巴眨巴,嘴唇不自覺地抿起,抹平唇彩。

  「夜蛾老師?」

  「裡見。」夜蛾正道輕咳了一聲,他干巴巴地和裡見寒暄了幾句,「看起來氣色不錯?」

  五條裡見笑而不語。

  把盤星教整個轟平了,這一回沒讓傑目睹那些生厭的景像,她能不心情好嗎。

  只是奇怪,在她回來後,悟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好。大概是青春期到了的緣故。

  夜蛾正道微微頷首,也沒同裡見多廢話,直接把高層下派的任務甩給了她。

  長期的出差任務,地點在海外,離東京要多遠有多遠,而且極其繁瑣,拖延時間,一看就是為了故意支開五條裡見而扒拉出來的任務單。

  出乎夜蛾意料的是,五條裡見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她眼波流轉間,含著輕軟戲謔的笑意,點頭應下:「好,交給我吧。」

  夜蛾不好打擾她,在他關上室門的前一剎那,他聽到了裡見的囑托。

  「對了,那幾個孩子……今後麻煩夜蛾老師多加照看了。尤其是心理問題,不能忽視啊。」

  辦公室內重歸寂靜,五條裡見伸了個懶腰,眼角余光瞥到半開的抽屜裡,微微發光的無字書本。

  書的第一句話就很聊天鬼才。

  【交代好後事了嗎?我已經積蓄好能量,隨時可以換時空了。】

  五條裡見戳書頁中,她不滿地抱怨道:「什麼叫交代後事嘛,人家還活得好好的。」

  「至於走……嗯,心頭大患已經解決了,爛橘子們也下派了長期任務,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離開……」

  十年前的時空之旅對裡見而言是一場奇妙的旅程,但這不代表她會對此生出多少留戀,該走的時候她仍然會毫不遲疑地抽身離去。畢竟她在原本的時空還有一堆放不下心的學生們。

  只是,不告而別似乎不太好?

  五條裡見晃悠著座椅,記憶中某只白毛貓貓氣鼓鼓的傲嬌面孔又浮現在眼前,可愛到無以復加。

  哎。裡見的唇角不自主加深了笑意,她把身子一轉,悠悠地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決定還是先和學生們說一下吧。

  至少,該讓他們有個心理准備嘛。

  ………

  「裡見老師要出差嗎?」

  旋轉壽司店裡,家入硝子不無驚訝地問道。

  「對啊,我也是很忙的。」裡見誇張地嘆了口氣,一臉「社畜真忙」的表情,對三個學生無奈地攤手,「是在海外呢,短時間內應該回不來吧。這段時間,就由夜蛾老師帶你們吧。」

  難得五條裡見願意出錢請客,結果是要出差了,好長時間不能相見。

  被疊放擺在桌上的瓷盤交予了服務員收走,五條裡見往自己嘴裡塞了三文魚,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她含糊著說道:「我能理解你們很思念老師的心情,我也舍不得可愛的學生們呢。」

  夏油傑慢條斯理地剝蝦,聞言動作一頓:「……那倒沒有。」您想太多了。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壽司拼盤中。

  而坐在他們身邊的五條悟,卻一反常態地沉默。

  他沒有理會豐盛的食物,也沒有加入三人的對話,他像是游離在人群外,默然又冰冷地注視著對座的女子,似是要剝開她偽裝的外衣,直至她顯露真實的想法。

  「悟君?」銀發的女子注意到了他,裡見笑嘻嘻地湊上前,捏著少年的臉頰往外扯,「怎麼不高興啊?聚餐就要開開心心的嘛,來。」

  裡見夾起一塊刺身,往五條悟的嘴裡塞去,根本不給他拒絕的選項。

  「……」五條悟只能瞪著她。

  他們和平又歡樂地結束了聚餐,天色也不早了,五條裡見和他們揮別後,就和幾個少年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她沒察覺到,五條悟並沒有和同窗們一道離去,在走了幾段路後,他倏地回頭,望向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悟?」

  「……沒什麼,你們先走。」

  留下匆匆一句話後,五條悟脫離了三人小隊,家入硝子和夏油傑面面相覷。

  這興許是她留在東京的最後一天了吧。

  五條裡見滿不在乎地心想,她抽空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把為數不多的貼身物品整理好,放到隨身的小包裡。

  五條裡見花了約莫半個小時收拾屋子,等到城市的霓虹燈逐個點亮,彩色的光照取代了白日的燦陽,她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出發了。

  就在她堪堪要拿起書的一霎時,突兀響起的少年聲制止了裡見的動作。

  「你打算去哪裡?」

  「悟?」

  五條裡見訝異地回過頭來,看向不知何時倚靠在牆壁邊的少年,「你怎麼在這?」

  五條悟並沒有理會她的話,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出差?高層的任務?」

  五條悟的眼瞳裡覆上一層浮冰般的冷色,他重復著,尾音揚起的語調,似是在故意挑釁著什麼。

  「又是這種含糊不清、閃爍其詞的說法。」

  ……看樣子是糊弄不過這孩子啊。五條裡見松弛下了肩膀,面色無奈地看著少年,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然而她卻看到下一秒五條悟聲音陡然轉變,滿溢著尖銳的惡劣,刺耳無比,盡管沒有人知道這惡意針對誰。

  「——又是為了傑嗎?」

  ……嗯?裡見的神情一滯,她頭頂緩緩冒出一個?

  話題是怎麼忽然拐到了傑上的?

  她的反應卻讓五條悟誤會了。

  他像是確認了心中所想,大步上前,逼近了五條裡見,然後他扯住女子的衣領,毫無溫柔地凝視著她,「是為了傑嗎?」

  「來到這個時空是為了傑,入職咒術高專是為了傑,披上殺手的身份是為了傑,轟擊中藤家是為了傑,制作鈴鐺是為了傑,屠殺盤星教是為了傑……」

  什麼都是他,什麼都考慮到了他。

  他是你唯一的動機和原動力嗎?

  五條悟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鼓脹得發疼,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堵住了心口,讓他血液幾近逆流,難受得理智都快斷弦。

  「你瞞著我、瞞著我們,在咒術界攪動腥風血雨,全部都是因為傑,對吧?」

  他在你心裡就有那麼重要嗎?

  裡見。

  五條裡見。

  你明明是「我」,你的眼睛、你的姓氏、你的靈魂……明明都應當是「我」獨享的吧?

  「你每次和我們打啞謎,都是為了傑。這一次也不例外,對吧?」

  什麼高層指派的任務,怕都是個幌子。

  五條裡見的能力別人不清楚,他還不清楚嗎?她根本就是自願的。

  是什麼能讓她自願離開自己的學生?

  ——哈,又是夏油傑吧。

  五條裡見盯著他半晌,隨即右手一抬,「啪」地一下給五條悟來了個腦瓜崩。

  這可不是普通的腦瓜崩,而是能把伏黑惠彈到昏迷流鼻血的腦瓜崩。

  見五條悟吃痛,捂著額頭後退,裡見才慢悠悠地整理自己的衣衫。

  「雖然不知道悟君你在鬧什麼脾氣啦。」年輕時期的她原來這麼難搞嗎,「不過我可沒對你們說謊哦?」

  「我確實是因為有高層的制約在身呢,」在很早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和高層硬來沒好處,殺了一批又來一批,換湯不換藥,學生才是她放在心頭的重點,「悟君也應該知道我弄死了高層的繼承人中藤吧?嗯……雖然那些爛橘子拿我沒辦法,但要把我調離開來,我也沒法拒絕。」

  祓除咒靈本來就是每個咒術師的本分,每個任務都可能關系到其他人的生死,正當出差也要拒絕就不講道理了。

  ——雖然她也不是出差,而是打著出差的幌子離開這個時空啦。

  不過悟不清楚這些,她只要這麼說就足夠了。

  「大人也有大人的考量呢,悟君偶爾也要體諒老師呀。」

  辭職申請也遞交上去了,哎,今天可能也是最後一天自稱這些孩子的老師了吧。

  「……高層。」

  五條悟呢喃著,他執拗地拽著女子的手臂,反復確認道,「是因為高層,不是因為傑?」

  「為什麼你這麼篤定是傑啊?」這才是裡見莫名其妙的地方,「是我的行為讓你產生什麼誤會了嗎?」

  呵。五條悟輕嗤了一聲。

  他現在算是看透了,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尤其是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連自己都不放過。

  不管怎樣。

  五條悟似是被安撫住了,他微地松弛了力道,對裡見說:「你還會回來吧?」

  他雪白的睫羽忽扇,清朗的少年音裡夾雜了某種不可言的執迷。

  你還會回來見我、會回到我的身邊吧?

  ………

  這一回,裡見沒有應答。

  年長的女子只是溫和而包容地撫上少年的發頂,安撫撒嬌的貓貓般,輕輕揉了兩下。


第24章 24.裡見離開的第一天

  夜蛾正道一如往常地走進高專二年級教室時,並沒有見到某只脾氣拽上天的白毛貓貓。

  他疑惑地環顧一圈,選擇詢問最有可能知道五條悟下落的黑發DK:「悟呢?」

  正當夏油傑要回話時,地面上倏忽的震感打斷了他,他連忙扶住東倒西歪的桌椅,朝窗外揚了揚下頜,一臉的「你看,就是這樣」。

  從他們教室的位置俯瞰,訓練場的景像一覽無遺。

  地面上彌漫紛揚的塵沙尚未落定,樹木粗干攔腰折斷,被波及到的建築物向裡凹陷,周圍蔓延開絲絲的裂紋,而被正面轟擊到的房屋,此時早已碾成了齏粉,術式的能量擦地而行,劃開了地表的混凝土,殘留下深深的溝壑。

  灰塵散去,最引人矚目的一頭白發未沾上分毫泥沙,包括衣衫也整潔如新。

  五條悟以手作扇,揮開煙塵,輕咳了幾聲。

  他自言自語道:「無下限的被動式已經完成,術式反轉[赫]也掌握熟練了,接下來的課題是領域展開嗎……」

  雖然還沒見過裡見用領域展開,但她百分百是會的。

  在她回來之前,差距能拉平多少是多少——他可不想再體會一把被人壓著打卻無反手之力的憋屈感了。

  夜蛾正道嘖嘖稱奇:「五條悟那小子忽然發奮圖強了?」

  他還以為裡見走了之後他會重新恢復為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想到啊沒想到。

  夏油傑不置可否,他迷之微笑,和夜蛾打起了啞謎:「夜蛾老師,你要知道這種現像,還有一個原理能解釋。」

  「什麼?」

  雄性生物在求偶狀態中本能的炫耀行為。

  不過這話就不太好說了,照顧下夜蛾老師的心髒血壓吧。

  悟的心思不用猜都知道,口口聲聲說著「等她回來後一起算賬」,看似氣勢洶洶地磨練自己,實際上卻暗藏了多少「給裡見一個驚喜」、「想要一個誇誇」,就等著裡見回來後化身為開屏的孔雀,全方位360度無死角展示自己。

  夏油傑死魚眼。

  他說什麼來著,傲嬌毀一生吧。

  五條悟要真能追到漂亮大姐姐,那絕對是裡見的腦電波讓她能充分理解貓言貓語的緣故。

  夜蛾正道見訓練場五條悟難得心無旁騖的專注模樣,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不打擾他了。

  大概是這節課快結束的時候,夜蛾正道給他們帶了其他年級學生的口信。

  「轉眼快入夏了,你們也要升入三年級。高專其他年級的學生們打算聚一次餐,讓我告知一下你們,就在今天晚上,商業街的中式餐廳,你們意下如何?」

  夜蛾正道頓了頓,作為教師的良心還是沒讓他把高年級學生的那句「五條悟就算了算了不用來了無所謂」說出來。

  悟這孩子雖然平時問題兒童,不合群,脾性惡劣,但這種同學聚餐……同窗們都被邀請去了,只有自己孤零零被丟下,會不會太可憐了一點?

  「啊……一學年快過去了嗎。」夏油傑恍然。

  夏季也要到了,因為近短時間災害頻繁咒靈肆虐,他們不知不覺都忙忘了這件事。

  家入硝子欣然一笑,說道:「明白了。我們會通知悟的,這種時候怎麼能缺席呢,對吧傑?」

  夏油傑笑容清爽,點頭應是。

  咒術高專的校園氛圍相對寬松自由,平時也不會限制學生們。每個年級的學生人數就那麼點,全校加起來兩個手掌數得完,大家都互相認識,沒什麼好拘謹的。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一左一右架著大白貓的胳膊,不顧貓貓的掙扎,往中餐廳裡塞。

  同學們包下了二樓的包廂,他們掀開簾子往裡走去,當他們趕到時,才發現其他人早已在場等候,就差他們了。

  二年級三人組的到來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一眾少年少女把視線挪到中間的一米九白發DK時,皆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妙嫌棄的神色。

  ……悟的人緣堪憂啊。

  夏油傑拍了拍五條悟的後背,把少年推得一個趔趄,回頭怒視他,夏油傑不為所動,對包廂內的同學們禮貌請罪道:「不好意思,路上有些耽擱,來晚了。」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也沒來多久。」

  庵歌姬先是熱情地回應了夏油傑和家入硝子的問候,隨即慢吞吞地看向五條悟,故意挑釁道:「怎麼,大美女『五條悟』今天不穿女裝來了嗎?真可惜,不然一定是驚艷亮相吧。」

  其他人:……

  庵歌姬這麼一提,所有人都瞬間回想起了掀起論壇風波的那一張張五條悟「女裝照」。

  後來被更為勁爆的「樂岩寺懷孕」的消息壓下去了吧,但人們吃瓜的熱情永不消褪,這一回當事人在場,於是五條悟還在納悶歌姬在說誰的時候,他接收到了在場所有人閃亮亮的目光。

  五條悟神色一怔,接著他唇角悠悠地翹起,滿溢著惡劣的弧度,「哦,歌姬還在為身材相貌都比不過『我』的事實而耿耿於懷嗎?真可憐。」

  五條裡見的身份只對上層透露了,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留在高專的時間短,其他人現在還被蒙在鼓裡也正常。

  五條悟沒有揭露裡見身份的念頭,盡管她人都走了,但他就是不願意讓她暴露在更多人的視線下。

  庵歌姬額頭爆出青筋,握著高腳杯的手微微顫抖,身後的冥冥嘆了口氣,拉了她一把,「歌姬,算了,算了。」

  爭不過的,這只雞掰貓永遠有辦法把你噎得說不出話來。

  冥冥已經看淡了。

  ……畢竟當初賣五條悟的「女裝照」大賺了一筆,想到那些小錢錢,她現在看五條悟的眼神都沒帶多少惡意了。

  庵歌姬惡狠狠地哼了一聲。

  二年級的三人入座,家入硝子被扯到了女生堆裡,夏油傑則在一年級學弟灰原雄的熱情邀請下,坐到了他的身邊,旁邊是七海健人。

  只有五條悟身邊空無一人,北風瀟瀟,雪花飄飄。

  他當然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白發DK盯著餐桌上的菜肴,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中菜式勾得人饞蟲不斷往外冒,他轉了下筷子:「菜上好了嗎?那我就先不客氣——」

  「誒誒,」庵歌姬見狀,立刻出聲打斷了他,「這可是難得的,一年一度的同學聚會,怎麼能一點助興的東西都沒有,這麼草率,吃完就走人?」

  五條悟煩躁地拿筷子頂部敲了下桌:「……」

  他還有一大堆術式實驗沒來得及做,急著走呢,這些人什麼情況,都開始向他家那些煩悶古板的老頭子看齊了?

  殊不知,這是其他同學商量好的,期待許久的環節。

  只見冥冥從自己身後取出了一大瓶酒,「咚」的一聲,擱放在了餐桌上,透明的玻璃裡清澈的酒液反射點點光澤。

  夏油傑知道他們要干什麼了。

  同樣喜歡看熱鬧的黑發DK當即一個戰術後仰,他貼心地遞過去開瓶器。

  眾所周知,最強的五條悟只有一個弱點。

  他扛不住酒精。

  因為六眼和無下限術式無時無刻不在消耗大腦,腦內神經精密的同時也脆弱敏感,經不起一丁點折騰,像酒精這種東西,他沾之即醉,真正的一杯倒。

  見慣了五條悟的小學雞嘴臉,今天就讓他換一副相貌。

  尤其是歌姬,在倒酒的時候滿是報復的快意。

  在場的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在酒量方面碾壓五條悟,白貓貓本人心裡也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他的椅子往後挪了一寸:「你們要干什麼……」

  「這種場合不喝酒像話嗎?今天我們大家就喝個痛快!」

  所謂酒後吐真言,酒後出糗相,她可是備好了照相機,就等著再收獲一波五條悟的黑歷史照片。

  大家可都摩拳擦掌地等著看熱鬧呢。

  五條悟,團欺實錘。

  明明是團寵的年紀。

  五條悟見勢不妙,一個反身就想走,卻被眼疾手快的夏油傑壓住,秉持良好的同窗情誼,家入硝子也幫了忙。

  夏油傑在手機上劈裡啪啦打了一行字,展現給五條悟看。

  【悟今天要是敢跑的話,我就把你被酒嚇逃跑的身影拍下來發給裡見老師。】

  五條悟瞪著他:「……」

  你媽的。

  掌握了對付貓貓的竅門,夏油傑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開始加入灌酒大隊。

  以往對五條悟避之不及的高專學生們此刻爆發了千百倍的熱情,從四面八方伸來的酒杯根本讓人應接不暇,五條悟完全是被迫往嘴裡灌酒,酒液入口腔的刺激感,讓基本沒怎麼接觸過的他嗆得連番咳嗽,臉都憋紅了。

  夏油傑一邊看似好心地幫他拍背順氣,另一只手卻托著杯子往貓貓嘴裡灌,實力演繹了什麼叫鱷魚心腸。

  大概三杯酒下肚,對別人而言完全小菜一碟的程度,五條悟卻破防了,只聽一聲悶響,白貓貓眼裡布滿迷暈,臉頰酡紅,整張臉砸在了桌子上,委委屈屈地輕哼了一聲。

  「欺、欺負人……」

  細弱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環境裡,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已然死機,曾經的雞掰貓失去了反應能力,最本能的東西浮出了水面。

  「不是吧……這才第三杯?」

  「這就神志不清了?」

  「聽說他沾酒即倒,名不虛傳啊。」

  「要不我們趁機問些東西?酒後吐真言嘛。」

  家入硝子還沒來得及制止,就看到一眾同學興奮地開始七嘴八舌,想從五條悟口中撬出不為人知的黑歷史。

  庵歌姬殺出重圍,似是不死心地調出了那幾張保存的五條悟「女裝照」,擺在他的眼前。

  「現在可以老實交代清楚了吧,你到底為什麼要女裝跑大街上?」不會真有這個癖好吧,不會吧不會吧,咒術界未來堪憂啊。

  怕五條悟現在理解不了她的話,庵歌姬又把手機往他面前懟了懟,放大照片:「你……你真的覺得照片裡這個人最漂亮?比在場所有女孩子都漂亮?」

  醉酒的人性情會變,應該說不出那種自戀的話了吧……

  可惡,根本沒法不放在心上啊!那句話殺傷力也太大了,尤其對女孩子而言!

  五條悟眼前朦朦朧朧的,他茫然地抬起腦袋,昏脹沉重的大腦讓他無法思考更多,只在模糊的視線裡,他捕捉到了照片裡銀發女子的光亮。

  他的嘴唇囁嚅著,「裡……」

  五條裡見,把他拋下的那個人。

  庵歌姬沒聽清:「什麼?」

  酒精的催生反應,再加上裡見的照片刺激。

  五條悟的咒力逐漸不紊,他一手捂著發疼的額頭,嘴裡卻不自覺呢喃著:「漂亮……當然漂亮了,最好看了,最……」

  「最、喜歡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走呢?

  離去。任務。咒靈。歸期不定。

  惹人生厭的、惡心的、反感的,所有阻撓裡見留在他的身邊的——

  好煩,全部弄死掉吧。

  清湛的藍眸被蒙上了一層陰翳,酒精壓制了所有的理智,某種偏執而激烈的情感,在悄然發芽。


第25章 25.裡見離開的第二天(入v公告)

  五條悟被夏油傑和家入硝子聯手架回了宿舍。

  兩人滿頭大汗地摁住軟成一灘的貓貓,收起白貓的肉墊,家入硝子在宿舍門口和夏油傑分開,如釋重負地走人。

  留下夏油傑一個人拖著一米九的長條貓,承擔了這個年紀不該承擔的重量。

  夏油傑:……

  他面無表情地放出咒靈,讓咒靈把五條悟馱回了宿舍,他幫對方開了門,把五條悟扔到了床上,正想轉身離開時,他聽到五條悟冷不丁叫了他一聲。

  「傑。」

  夏油傑回頭,示意他有話快說,折騰了這麼久他也很累的。

  五條悟從床上坐起身,面上醉酒的酡紅還未消褪,但眼神明顯清明了不少。

  「我覺得不對勁。」

  夏油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哈?」

  「都這麼久了……」五條悟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被褥,「她居然一個短信也不回,打電話都是占線狀態,她在這個世界認識的人也不多,哪裡來的那麼頻繁的占線?」

  「……你還給裡見老師電話轟炸了?」

  「重點不是這個!」

  夏油傑委婉地提醒他還有另一種可能性,「嗯,也許你被拉黑了?」

  「……」

  五條悟瞪大了眼睛,明晃晃的擺出了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夢話?」

  「裡見怎麼可能會拉黑我?」就是如此自信。

  「不行……得找個時間問問,那家伙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

  夏油傑嘆了口氣,他轉身堵住門口,勸說道:「現在也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悟,至少醒醒酒?」

  某位五條家主的形像真是不敢恭維。

  白發被揉得凌亂,衣衫松松垮垮,滿身的酒氣,臉上的醉紅一看就是剛從酒桌裡掙脫出來。夏油傑可不敢保證他現在的狀態清不清醒,他想找人問情況,夏油傑怕他一個控制不好把人弄沒了。

  為了日本的治安和全世界的和平,今天晚上,絕對不能讓這只醉貓出門。

  五條悟和夏油傑就在門口僵持著,最終或許是五條悟撐不住酒液後席卷而來的困意,他率先退後一步:「行吧行吧……那我明天再去。」

  五條裡見說委派任務的是高層,那些爛橘子肯定會和他打太極,不到最後,五條悟不願去找他們,效率太低了。

  為什麼他不用自己的勢力人脈呢?

  雖說五條家那些老頭子也很煩人……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爛橘子還是好一些的。

  夏油傑幫他關上了門,五條悟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他也沒開燈,全憑從窗外傾灑的月光照明,夏季並不溫涼的夜裡,連風都挾裹了一絲絲焦躁。

  五條悟的目光移到了倚靠在牆面的鏡子上,鏡中的少年白發尾端翹起,像極了少年的桀驁,皮膚白皙如同嬰兒,五官是上帝親手雕刻的完美,那對蒼藍色的眼瞳是鑲嵌的星辰,光滑的切面猶如天然的寶石。

  他定定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看了許久許久。

  然後,失望的少年哼出了不屑的冷笑,他毫無留戀地移開了目光,旋身走進了洗浴室。

  什麼啊。

  該像的地方一點不像,不該像的地方,卻相似得一塌糊塗。

  ………

  次日,五條家全員在大清晨被一個消息轟炸醒了。

  天地良心!

  他們家的那位,十八歲的小學生,離家出走多年的家主,終於肯回來探親了!

  這位可是家被偷了都無動於衷死不回來的野貓,是什麼能讓他回心轉意?

  有人聯想到了之前的樂岩寺事件,暗暗猜測道:「不會是為了自己流失的孩子吧?」

  旁邊的人被雷了個半死,他瘋狂搖腦袋:「不不不不,樂岩寺長老打胎的地點就是在東京高專啊,家主大人要是想要孩子他早就……」

  不是,說到底誰會想要一個從滿面皺皮的老橘子肚子裡出來的孩子啊!

  就在猜測謠言逐漸歪樓,越來越離譜的時候,五條悟開門見山地找上了家裡的長老。

  五條家經營數百年的底蘊,早已遍布全國的人脈,咒術界無可動搖的地位。

  五條悟根本不需要找上高層,他動用自己家裡的勢力,就能調查清楚絕大多數秘辛。

  包括這個——莫名其妙消失,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的女人!

  五條悟回到自己空置許久的主屋,宅子裡一直有僕人定期打掃,所以他回來時屋內還是整潔干淨的,就是一些珍貴的字畫古董少了許多。

  ……哦,對,以前他家裡貌似還遭了賊,偷到了御三家的頭上,現在還沒抓住犯人。

  五條悟忽然想到了什麼,只覺荒謬又好笑,他頓時忍俊不禁,掃視屋內的眼神也添上了些許溫度。

  什麼啊,裡見那女人,根本不用這樣大費周章的。

  她要是想要這些東西,直接跟他說不就好了嗎。

  送,都可以送。

  五條悟懶得和家裡的老頭子們迂回,他干脆利落地收回自己的家主權力,簡單通知他們一聲,已經算是給這些長老面子了。

  他自己親自動手,搜尋的過程中也更方便操縱,而且裡見不願張揚,不管家裡的長老有沒有從高層口中得知了她的存在,他都不會把接觸她的機會擺到他們面前。

  五條裡見的任務地點是海外,這沒關系。

  從她留下的蹤跡,住宿的記錄,出關的證明,等等都能順藤摸瓜找到她的人影。

  她在海外出長差,在此之前必然要做一些准備吧。

  她的身份證明是黑市的人幫忙做的,這個五條悟也查到了,可惜有用的信息不多。

  五條悟重點查她的聯系方式,是否有所更換,不然怎麼解釋他幾十個電話打過去,一個都不通?

  五條悟本以為調查的困難阻滯會從摸到海外的時候開始,他本人也料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線索,在日本,就在他和她道別的第二天斷裂了。

  沒有乘坐交通工具的痕跡,還可以用她的術式來解釋。

  但是一個人,不可能完全脫離衣食住行,脫離社會,只要還生活在人群裡,就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

  更別提……裡見是出公差,她是去執行任務,留下的記錄只會更加明顯。

  結果卻是找不到。

  把全日本掀翻了也找不到。

  不管是表世界還是裡世界,普通人的機構亦或是咒術界的機構,都找不到她存在的跡像。

  所謂的人間蒸發。

  五條悟呆坐了良久,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堆零亂的文件,電腦屏幕擱置在桌子的斜側,電子屏幕還亮著幽幽的藍光。

  他忽地陷入了某種不知名的慌亂裡,起初只是一滴水珠,卻隨著調查的進行而泛起愈來愈大的漣漪,直至蔓延到整顆心髒。

  這些冷冰冰的數據,幾乎讓他生出了一股錯覺。

  他以為她的到來是曇花一現,轉瞬而逝,但如若,她從來都沒存在過這個世界上呢?

  原先篤信無疑的記憶,似乎都蒙上了虛幻飄渺的霧,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一切都像是霧裡看花。

  五條悟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再一次撥打置頂的那個號碼,三聲滴響後,又是毫不意外的占線狀態。

  鬼使神差地,他給夏油傑發了條短信。

  【傑,你還記得裡見嗎?】

  夏油傑秒回。

  幾個標點符號昭示了他迷惑的心情。

  【???】

  【我自認我的記憶力還沒差到那個地步?悟,好端端你又發什麼瘋?】

  【沒什麼。】

  心裡懸吊著的石頭放下了,五條悟遲疑了片刻,還是把自己查到的東西發給了夏油傑,附上了他的懷疑。

  【太奇怪了,就算是咒術師也做不到全然脫出社會吧?在那之後她就消失了。所以我才會那麼想……】懷疑五條裡見是不是他本人的臆想。嗯,是挺可笑的。

  五條悟覺得,自己都快有點不對勁了。

  夏油傑……夏油傑他懂了。

  這就是純情DK暗戀狀態的患得患失嘛,正常。

  當局者迷啊。

  夏油傑暗嘆一聲,決定最後再給自己這可憐的同窗打一波助攻。

  【悟,你還記不記得,裡見從來都不是我們這個時空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她的離開,指的是離開我們這個世界?】

  五條悟盯著手機的消息彈框,良久,嘴裡蹦出一個茫然的語氣詞:「……誒?」

  亂了。徹底亂了。

  但一切又豁然開朗了。

  是這樣啊。

  她接不到他的電話,回復不了他的信息。他搜不到她的蹤跡,記錄的數據全都表明「查無此人」。

  是因為她走了啊。

  也對,她本來就該走的。

  她說過的,自己只是陰差陽錯,碰巧來到了這個時空,她還有自己的世界,她在那個世界有掛心的學生們,她當然會走了。

  那為什麼之前不走呢?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在他已經……的時候?

  好過分的人啊。

  如果有人在主屋裡,定然會見到他們眼裡無所不能的五條家主,此時真切地露出了一副,符合他這個年紀的迷茫的神情,宛如被主人棄養,裹在紙箱裡扔在半路上的貓貓。

  夏油傑緊隨而來的幾條短信,喚回了五條悟沉浸在深海中的思緒。

  【你先別著急,悟。現在還有許多事情不明了。】

  【雖然裡見老師離開的事實確鑿了,但她為什麼離開,是通過什麼途徑走的,我們都不知道。】

  【我們無法確認,究竟是裡見老師自願走的,還是高層在作祟——畢竟她是拿高層的任務當的借口,不是嗎?我們誰也不知道高層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又有沒有從中作梗。】

  夏油傑又給他補了一針定心劑。

  【而且,你手上不是還有能感應雙方的咒具鈴鐺在嗎?跨世界的感知可能有些難辦,但沒關系,中藤家傳承了那麼多年,肯定還藏著一些秘術。】

  【去找他們,悟。】

  高層……高層。

  對了。

  五條悟把手臂輕輕搭上了眼睛,他闔上眼目。

  那些不進棺材的爛橘子,最喜歡干的就是這種爛事。

  裡見把中藤家毀成那樣,她的「第二雙六眼」又暴露在了他們的視野裡。

  他們真的可能毫無作為嗎?

  躲在陰影裡的蠅營狗苟,只會在暗地裡算計陰謀,他以前對他們不屑一顧,卻也懶得去管他們。

  這回不一樣啊。

  那群蹦跶的蒼蠅跳蚤,到底什麼時候能明白這個道理呢?

  五條悟盯著手機屏幕,接著息屏,隨意地把它扔在一邊。

  門口的僕從看到五條悟大步流星地走出主屋,急忙退後,又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家主大人……您要去哪裡?」

  五條悟頭也不回,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

  「去錘幾個爛橘子。」

  他的聲音很平靜。

  但僕從卻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炎熱的陽光下,他平白冒出一身的冷汗。

  那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


第26章 26.裡見離開的第三天(三合一)

  高層的本部位置是隱蔽的,這理所當然。

  他們有特制的結界守護,雖比不上天元大人守護高專的結界,但也能和御三家的相媲美。

  兼具保護與隱藏的功能,高層本部可以說是咒術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大概也是這個緣故,高層的老橘子們很少外出走動——得虧他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出防護圈就要有生命危險。

  前提是,他們沒有惹到同等級的、金字塔頂端的那些人。

  五條悟隨意地把手臂肘搭在天台的欄杆上,身形漂浮在半空,他摘下了圓框墨鏡,蒼藍六眼中無喜無悲,天穹、白雲、川流不息的車輛,熙熙攘攘、如螞蟻般勤勤懇懇工作的密集人群,一一倒映在了那雙神明之眼裡。

  六眼開始自行運轉起來,排除掉所有的多余、駁雜的信息,剔除空氣之中殘留的斑點咒力,瞬息間將海量的信息灌輸到腦中,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分析、解構。

  他立於天空之上,俯瞰眾生,仿佛能將全世界掌握於手中。

  人最好不要站在太高的地方,因為那樣會讓你生出一種錯覺。

  讓你以為你可以翻覆晝夜,掌控人間,恍若神明。

  但人類怎可能觸及到神明的一角呢。

  螻蟻到頭來還是螻蟻,不過是長久浸泡在權力的糖酒裡,混沌了雙眼,迷醉了認知。

  羽毛般的眼睫倏地一顫,五條悟眼眸轉動間,鎖定了一個方位。

  如他所料,那幫老橘子果然還如同老鼠般窩在自己的鼠洞裡,抱團取暖。

  整個城市,沒有察覺到遺落在外的漏網之魚。

  嗯,這挺好的。

  省了他不少功夫。

  五條悟輕輕呼出一口氣,他戴上了墨鏡,接著又如同破碎的海市蜃樓,漂浮於半空的白發少年眨眼便不見了身影。

  高層本部,被他和裡見都稱為「爛橘子回收站」的地方。

  五條悟的咒力憑空出現在此處,頓時讓一幫高層慌了神。

  要知道,一般沒有點名傳喚的話,咒術師是不可獨自前往這裡的。

  御三家或許是唯一的例外,因為他們攔不住,但屆於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維系,他們也不會好端端的找對方不痛快。

  那麼五條悟呢?

  他大概只會說——「去他的條例,給老子滾」,然後一腳把大門踹開吧。

  無法無天到人盡皆知,誰會願意觸這位煞神的霉頭?

  白發少年的神情很是平靜,平靜到詭異的地步。

  他眉毛都沒動一下,面無表情地轟碎了高層會議廳的大門,他站在門口,身影逆光,但全身不斷攀升的咒力似乎加重了空氣的壓力,讓會議廳內的人呼吸都感到些許困難。

  五條悟此刻的神態,像極了他孩童時期,被周圍人稱作「神子」的時候,眼中毫無波瀾,未見喜怒,正如高天原之上連一絲垂憐的目光也不屑投入凡間的神。

  有人打破了這凝滯的氣氛,好像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咄咄逼人,並且在自己的領地上,底氣都加成了幾分。

  老人面沉如水,瞪視著這個不速之客。

  「五條悟,你招呼都不打一聲,破門而入,這就是五條家的教養?」

  不管這家伙發什麼瘋,二話不說先扣一頂帽子。

  他們聽到白發少年輕微地嗤笑了一聲。

  「你們是處心積慮得很啊。」

  「像下水道的蛆蟲般只會躲在角落裡暗暗窺伺別人的東西,把一畝三分地的權力視為無上珍寶的井底之蛙,大樹腐爛的根部,滋生出的蛀蟲……」

  五條悟開起嘲諷威力無人可當,這些養尊處優的高層何曾被人如此落了面子,當即便有人面上浮出怒意:「五條悟,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這裡可不是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撒野的地方,現在認錯離開,我們還能看在五條家的面子上,睜只眼閉只眼……」

  五條悟懶得聽他們的廢話,他微微地抬了一下眼皮,眼神如刀,一個個扎在了這些老人的身上。

  「五條裡見。」他說道。

  也是這個姓名,讓高層忽地噤了聲。

  白發少年聲音平淡地繼續道:「五條裡見,那女人的外派任務,是你們授意的吧?她的離開,也是你們算計好的嗎?」

  裡見的名諱,對於這段時間的高層而言可謂如雷貫耳。

  從樂岩寺的報告開始,第二雙六眼現世的衝擊,再到中藤家遭遇的毀滅性打擊……這一切都發生得太迅疾了,快到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高層不慌神是假的,尤其是中藤家被毫不留情地滅了族,彰顯了五條裡見的態度。

  她絕對是厭惡高層的,和五條悟那小子一派。

  不能再繼續讓她留在這裡。

  但要說高層真的想對五條裡見做什麼,他們其實也是束手無策的,最多只是把她調開,不讓她繼續和五條悟接觸罷了。

  老人定了定心神,干脆承認道:「是我們把五條裡見調離開的,那又如何?」

  「祓除咒靈本就是咒術師的本職任務,任何一個人都不得拒絕吧。」

  派發任務是他們的正當權力吧,這都要追究就離譜了。

  五條悟低垂著頭,他注視著地板上蜿蜒的暗紋,聞言,少年發出了微不可聞的低聲輕笑。

  裡見離開了,打著出差的幌子,徹徹底底把自己從這個世界抹消。

  他想尋找都無從下手。

  而現今高層也承認了,的確有他們從中作梗。

  五條悟歪了下頭,「沒什麼。」

  「我只是在想,既然都承認了,那就好辦了。」

  他唇角的笑意愈來愈深,明明是淺色系的瞳孔,此時卻浮現了點點幽光,深邃如黑洞,能將人吞噬的瘋狂。

  天色陡然異變。

  方才還風和日麗的天剎那間掀起了黑壓壓的烏雲,滾滾雲浪顏色漸深,森然的氣息從四面八方裹湧而來,呼嘯的狂風停滯了些許,接著猶如受到某種阻力,頃刻間朝著相反方向席卷,攜帶的塵土泥沙此時鋒利如刃,割在混凝土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以他的站立點為圓心,方圓萬裡內,正在膨脹的、尚未成形的、或是剛剛誕生的,所有的咒靈,都在一瞬間覆滅,祓除的那一刻身體都化作齏粉,碾碎豆腐一樣的輕而易舉。

  五條悟早已習慣了在平日抑制自己的咒力。

  沒辦法,他在剛剛出生那會兒,過於渾厚可怖的咒力幾度摧毀了五條家的宅子,即使是長大了,稍不留神還會傷到身旁的人。直到他十四、五歲的時候,才堪堪能完美控制住自己的咒力。

  他無時無刻不在留意自己咒力的泄露,所以也沒心思注意他的咒力又增長了多少,這世界上也沒地方可以供他測試。

  五條悟現在,懶得管那麼多了。

  壓抑成自然的咒力終於打開了缺口,像是反彈一般洪水潰堤式地狂湧而出,高層引以為豪的結界被他寸寸崩碎,最後成了個七零八碎的蛋殼,而或許是風力的壓強作祟,只聽沉重的一聲巨響,會議廳的大門被大力關緊,密不透風。

  這一下,本就暗沉的光線被徹底阻隔,眼中視物,都蒙上了陰暗的灰色、

  五條悟似是心情很好地拍了拍手,他故意出聲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好啦,這下也關起門來了,我們就敞開了說吧?」

  ——還給我。

  五條悟面上笑意未褪,他捏了兩下手指關節,說道:「我們來做個游戲怎麼樣?我問你們答,我來出題,你們只能選擇回答或者棄權。裁判是我,規則我定,然後呢,我來判定你們回答的正確與否,怎麼樣?」

  「對了,順便一提,棄權的人超過三個,你們中的人就要隨機死一個哦。」

  ——把她還給我。

  他悠悠地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個問題,裡見被你們弄去了什麼地方?」

  他們當然不可能如此坐以待斃。

  無視了五條悟的話,有人試圖聯絡外界,也有人攔在五條悟身前,五六個人同時釋放咒術,想要控制住他。

  只求控制,至於能不能傷到他,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五條悟眼眸眨了眨,不滿地哼了一聲。

  他抱怨般的哼聲,尾音還未消彌,這些人忽然便靜止不動了。

  阻攔在他面前的幾個咒術師,身體呈現一種極其恐怖的扭曲形態,像是被某種巨力強行壓在了腦袋上,體內血液四散迸濺出來,在空中漫出薄薄一層血霧,屍體失去了支撐,畸形地抽動幾下,倒在地面不動了。

  而試圖聯絡外界的咒術師,驚慌地發現他們失去了信號,就在他們徒勞無功、滿頭大汗地想要修復的時候,一道清脆的「哢嚓」聲響徹了眾人的耳際,他們看到這個人驚愕地張大了嘴,骨頭被不可見的手一根根掰開,痛呼還沒來得及發出,他的眼中失去了光澤。

  仿若在拆解拼接的積木玩具,人體的各個關節被剝離,然後被丟在了地上,呈一片片的碎塊。

  那是孩童在擺弄自己的玩具,單純的好奇心夾雜了最純淨的惡劣,把不喜歡的、反感的東西統統磨滅,這就是不成熟的「孩子」的做法。

  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場景赫得一時回不了神,還是五條悟的嘆息喚回了他們的神志。

  「所以我說啊,乖乖配合我嘛。」

  「好好遵守游戲規則,誰都不許犯規哦。」

  他的聲調是天真的,尾音還上挑了幾分,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任性。

  「不要管那些犯規被淘汰的家伙了,我們繼續游戲吧?」

  任性又殘忍的神明伸出了他的手指,點了點最前方的那個老人,燦笑道:「從你開始吧?來,這才第一個問題呢,要好好珍惜機會啊。」

  他在玩弄人命。

  他也不會在乎他們是生是死。

  不……也許對他而言,他們甚至稱不上「人類的生命」。又談何珍惜呢。

  是玩具,都是這個少年童心爆發的玩具而已。

  那老人的額角流下了一滴汗水,在見識過剛才的場面後,他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們早已形成了一種習慣,就是他們總以為自己才是棋手,是可以肆意擺布他人的操盤手,其他人不過是他們的棋子和可以隨意丟棄的廢物。

  一夕之間,境況反轉,當慣了棋手的他們頭一次切身體會到,被人玩弄於掌心卻無法反抗,究竟是怎樣的感受。

  他有這個能力,他完全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以前他會「安分」,只是他尚未被觸碰到底線,再加上他對他們毫無興趣,惰懶的性子作祟罷了。

  老人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他謹慎地說道:「你要問五條裡見的動向?我們已經說過了,任務派遣她去了海外——嗚呃!!」

  那老人像是被什麼掐住了喉嚨,五條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短短幾秒間,老人的臉色便從白變紫,兩眼一翻,斷了氣。

  「在騙我呢。」五條悟淡淡地掃了一眼屍體,「好吧,那麼規則再補加一條,說了假話的也去死,怎麼樣?」

  「不……這不公平!」

  終於有人耐不住恐懼,驚怒交加,歇斯底裡地吼道:「我們說的明明都是真話,你憑什麼,哪來的證據說我們在騙你!」

  這是真的啊!他們就是單純地派了一個海外任務啊,為什麼五條悟會篤定他們在說謊,然後自顧自地就掐死了一個人?

  五條悟嘴角一拉,興致缺缺地說道:「我說過了裁判是我嘛,我覺得你們在說假話啊。」

  是的,就是毫無道理地,僅憑自己一廂情願和直覺,獨斷和偏見,去判定他們到底有沒有說謊。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沒有說出讓他滿意的「真話」,他就會繼續殺。

  完全講不通,這家伙不聽人話。

  那出聲質問的人卡了殼,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少年,喉嚨滾動,卻再也無力吐出一句話。

  可是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信息可以透露了,他們確確實實就是派發了一個海外的任務而已啊!鬼知道為什麼五條悟就是覺得他們在說謊!

  說真話會被殺,說假話,等稍後五條悟調查明晰了……又難逃一劫。

  什麼叫進退維谷,這就是了。

  這簡直,就像是古時代肆意妄為的暴君。

  「行了,打斷的家伙太多了。」五條悟煩惱地揉了揉頭發,「要是再隨便插話,我可就不客氣了哦?我沒那麼多耐心和你們周旋。」

  「嗯,那麼下一個,你來說吧。」

  五條悟挑挑點點,又選中了一個隱在人群裡的高層老人,他笑嘻嘻地把人拽出來,說道:「你別躲啊,過來陪我玩嘛。」

  「沒關系,我今天特意空出了大把的時間,我們慢慢耗。」

  那個高層已然感覺死神的鐮刀架在脖子上了,他盯著五條悟的雙眼,就像在直視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他啞著聲音說道:「老夫……這個任務不是老夫派發的,老夫也不清楚……」

  「哦,你不知道啊。」五條悟面露苦惱,他松開了拽著老人的衣領,「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我也不能強迫一個一無所知的人憑空吐露真相嘛。」

  ——哈?

  其余人頓時傻眼,這就放過了?說不知道就行,這麼好蒙混過關?

  「不過,剛才算棄權哦。」五條悟眼珠滴溜溜地轉了過去,他「好心」提醒道,「棄權超過三個,每再棄權一次,我就會弄死一個人,你們把握好機會吧。」

  人群中間頓時有人騷動起來。

  人性就是如此,當他們發現自己無法反抗,只能被動接受他的游戲規則時,求生欲在驟然爆發的狀態下達到頂峰,此時,諸多的人類劣根性便暴露無遺。

  一些人惡狠狠地怒視著先前說「不知道」的高層老人,是他平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等等,我有一個問題。」

  「說。」五條悟揚了揚下頜。

  「如果先前棄權的人死掉了,那他用過的棄權機會能不能恢復?」

  「誒,這個啊——」五條悟笑得眯了眼睛,他緩聲說道,「可以啊。」

  或許,就在他說出「可以」這個詞彙的時候,事態的發展就亂了。

  如同狼一般窺伺的陰狠目光,齊刷刷集中在剛剛被五條悟「赦免」的那人身上。

  那個老人還在慶幸自己逃過一劫,轉而就發現他成為了眾之矢的。

  這家伙死了,棄權機會就會歸還。

  那人的生命最後一秒,定格在絕望和驚恐之間,他的胸口被平白開了一個窟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可不是五條悟動的手。

  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出精彩的劇目,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真是、真該錄下來,帶給傑他們看看的,你們這種醜陋的樣子……」

  要是裡見在的話,也一定會被逗笑吧。

  啊,真可惜,真可惜。她走得還是太早了。

  沒辦法,那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享受一下吧。

  人們躁動的心平復下來後,沁入心脾的便是通到天靈蓋的冷寒。

  這是在玩弄人性。

  縱然他們能夠棄權又如何呢,花費了一次棄權機會的人定然會成為其他人的下一個目標,招惹到全員的仇恨。

  這種壓力下,不可能會有人再敢棄權。

  五條悟……他是故意的嗎?!

  故意設置這樣一個擺設般的棄權機會,只為了欣賞他們內訌的劇目?

  這種不講道理的機制下,任性的獨.裁者隨心而為,他們像是被強行困在一場求生游戲裡的玩家,在反復無常的規則裡露盡醜態。

  他們的人命一個個消逝或成必然,五條悟隨時添規則打補丁,能鑽的漏洞愈來愈少,躺在地上、血泊中間的屍體愈來愈多,最後連空氣裡都彌漫著濃稠難聞的腥臭味。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站著的人越來越少,大概削減了一半吧,五條悟終於唉嘆一聲,放過了追問他們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死了這麼多人都不肯說啊……嗯,看來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說過……我們都,沒有說謊……」

  「嗯,所以我確認一下嘛∼」

  少年的神情仍然是笑吟吟的,盡管知道之前誤會了他們說假話,他卻不見半分心虛和愧疚。

  你會因為不小心踩死了幾只螞蟻而愧疚嗎?

  「好吧,那第一個問題跳過,你們都不清楚裡見去了哪裡。」五條悟失望地撇了撇嘴,一副「你們怎麼這麼廢物」的表情。

  高層……他們當然只能敢怒不敢言。

  至少要活過今天,再怎麼說,至少要從這個小瘋子手底下挺過來。

  只見五條悟優哉游哉地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高層老人的心似乎都隨著他的動作而吊起。

  「那第二個問題,你們中有誰認得這個嗎?」

  五條悟手腕一翻,即便光線昏暗,但此時所有人都全身心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一舉一動上,自然也第一時間看見了五條悟拿出來的東西。

  是一串鈴鐺。

  鈴鐺樣式小巧精致,似乎被主人貼心地保養過,表面光潔如新,鎏金色的弧面,懸掛其中的金屬球敲敲當當。

  鈴鐺的尾端被幾縷雪白的發絲串起,綁成了死結。

  看清楚了這只鈴鐺,有人瞳孔驟然縮小,立刻就認出了它:「這是——」

  「好像是中藤家的咒具,你們有人認得它嗎?」五條悟晃晃鈴鐺,清脆悅耳的聲響在緊閉的會議廳內回蕩。

  一幫長老的頭同時朝一個方向扭轉,在眾人的冷眼注視下,中藤家的長老滿頭冷汗地走了出來,手都在發抖。

  他頂著前後方的壓力,低聲說道:「這個,我認得,這是我們中藤家的……之前五條裡見夷平了我們家,應該就是那時候她拿走的。」

  「誒。」聽到這裡,五條悟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滿臉的興味盎然,催促著說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為什麼裡見會轟平了你們家呢,就我所知她在這個時空不太張揚,結果卻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

  他覺得自己發現了盲點,「你們中藤家,是不是做了什麼,惹裡見生氣了?」

  做了什麼?

  中藤長老「唰」的一下,冷汗全部下來了。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他們家的繼承人,花費十幾年收集五條悟的零碎的身體組織,用來制作同樣的傀儡啊。

  五條裡見會發怒的原因應該就是如此。

  完了,五條悟本人就在這裡,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己一直被他人覬覦著,還妄圖制作一個與他相同的傀儡……他豈不是要當場宰了他這個老頭子?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事會捅到五條悟本人那裡去。

  尤其是現在他家都被毀了大半,這是秋後算賬啊。

  中藤長老支支吾吾著,不停擦拭流下的冷汗,五條悟剛開始還耐心地等他編織語言,但隨著時間流逝,中藤長老什麼都沒說出來,五條悟的耐心肉眼可見地消失,面色逐漸不虞。

  五條悟捏了個施術的手勢,輕描淡寫地威脅道:「若是中藤長老再修復不好自己的語言能力,我就直接下手幫你切除脖子上那個沒用的東西了哦?」

  中藤心一橫。

  這個時機他也不敢撒謊,他閉著眼,倒豆子一般把那時候的事全部交代了個完全。

  包括五條悟的傀儡被五條裡見目睹,然後她當場發怒的事。「………」

  中藤長老許久沒有得到回應,預感的疼痛也遲遲沒有傳來。

  他將信將疑地睜開一只眼。

  五條悟整個人呆在了原地,茫然地眨巴眨巴嬰兒藍的眼眸,還保持著即將施術的姿勢似乎忘記撤回。聽完中藤長老的敘述,他的反應卻不太對勁。

  中藤長老以為的怒意並沒有在少年臉上流露,與之相反,五條悟像是被什麼預料之外的事實給衝擊到了,他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後隨著一聲嗚咽,猛地捂上了自己的臉。

  他的膚色是冷白的,因此,從耳根蔓延到脖頸的粉紅色就顯得十分扎眼。

  這個人,在害羞?

  氣氛陷入了不知名的尷尬,幸存的老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算是什麼發展。

  五條悟的手是微涼的,他用手貼上自己的面頰,徒勞地試圖給自己降溫。

  好了好了,別這麼沒出息,這樣就破防了。

  五條悟在心底如是對自己說。

  他在心裡自言自語,用話語勸說自己,然而脫離於理智之外,體內不可忽視的逐漸升溫的某種介質,卻激蕩卷湧,化作了熱烈的情感,融入了全身的血液裡。

  好高興。非常高興。

  性格反復這一點也像極了孩童,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哄好了,若即若離的絲絲甜意在舌尖漫開,個性幼稚的少年被一顆金平糖安撫住了。

  誒,原來是因為他呀。

  是為了他,裡見才會發怒,索性放棄了隱瞞自身的想法,以極其恐怖的力量摧滅了整個中藤家。

  因為中藤家制作了他的傀儡,她對此感到憤怒。

  所謂的咒具鈴鐺……也是來由於「他」。

  什麼啊……

  偏偏在走了之後才讓他知道。

  裡見是在乎他的吧,是珍惜他的吧?

  「嗯,我明白了,早點老實交代不就好了嘛。」白發少年移開了捂著臉的手,指縫間露出的蒼瞳裡醞釀著醉酒般的笑意,流轉了星星點點的羞赧,盛開的是歡欣雀躍的光。

  他大發慈悲地揮了揮手,三兩步走到中藤家的長老面前,心情愉快地把鈴鐺放在長老的手中。

  「中藤家還有幸存人口真是太好啦,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五條悟對他說道:「中藤長老,我聽說你們家的鈴鐺是可以感知到雙方的位置吧?麻煩,把這玩意升級一下?」

  白發少年語氣輕快,「另一半好像丟到世界之外的地方去了,如果能感知到就太好了。」

  「這不是你們家的祖傳秘術嗎?中藤長老,一定能做到的吧——」

  白發少年最後語調都放軟和了不少,輕輕淡淡,少年特有的清朗聲線,還拖出了少許的撒嬌意味。

  不過這聽在中藤長老的耳朵裡,就是換一種方式的威脅了。

  做不到會怎麼樣?看看身後的一大堆屍體吧。

  這個五條家的家主,已經無所顧忌了。

  他把會議廳鎖住,把所有高層關在門內,玩這一場「生死問答」的游戲,他真的沒想過後果是什麼嗎?

  咒術界的機制是僵化的,這也從側面反應了高層權力的難以動搖。上下層恆定不變,世襲的制度更是讓權力被特定的家族所壟斷。

  從這就可以看出,高層所掌握的權勢何其之大。

  正如古代皇帝無法一朝一夕剝奪權勢滔天的臣子,因為他們需要考慮到朝廷的穩定,權力的傾塌。

  有誰可以在這場政治的游戲裡任性?

  顧慮太多、牽制太多,不知不覺,就是滿身束縛。

  人是組成機制的核心,但他們從來不是根本。

  五條悟這樣恣意妄為,憑自己個人喜好殺戮高層,難道他以為這樣做可以動搖咒術界千年不變的秩序嗎?

  沒用的。

  有立有破,在新生代尚未成長起來之前,在新的先進制度提出來之前,強行打破舊有的制度,只會引來更大的混亂。

  一位老人滿目怨毒,臨死前留下了終生的詛咒。

  「你改變不了的,即使你殺遍了高層,也還會有第二批、第三批湧現……五條悟!你厭惡我等,你屠殺我等,但你能改變什麼呢?」

  刺耳的尖笑,成為了這個老人生命的余音。

  「你注定要和你厭惡的事物永遠共處一片天地,你奈何不了!擁有神明的力量又如何,你只能任由我等——」

  話音未落,他便斷了氣。

  五條悟消散了指尖凝聚的咒力,微光中,他眼裡的情緒分外無趣。

  「我真是沒想到,都死了這麼多人,你們還沒搞清楚重點?」

  爛橘子果然是爛橘子。

  「從頭到尾,我有在乎過咒術界的秩序嗎?」

  五條悟的笑容裡蘊著狂氣,傲慢的居高臨下,少年的聲線和穩,他慢條斯理地吐露自己所想。

  他會帶來混亂?那就混亂好了。

  打破不了咒術界延續千年的制度?隨便啦。

  他又不是裡見。

  或許十年之後的他,和裡見一樣踏上了教師的道路時,會把腐朽的制度放在心上,會想要從學生、從基層開始,一點一滴地改變這個咒術界。

  然而這和現在的他有什麼關系?

  咒術界的腐爛機制,僵硬的體制,高層手中難以動搖的權力。

  ——這些關他屁事?

  他來到這裡是為了裡見。他會殺戮高層,是因為他們惹他不爽了。

  從頭到尾都是他個人的隨心所欲,從他一開始就將之稱為「游戲」便能看出來。

  至於他們所說的,他這麼做的後果,單純的殺戮無法扭轉咒術界的現狀——五條悟壓根就不在乎。

  「我來這裡,又不是出於什麼高尚的目的,誰要費心思要為咒術界謀未來啊?」五條悟大聲說出了極為任性的發言。

  「那你究竟為何,要動用如此血腥的手段?」

  「因為——」五條悟嘻嘻笑著,一腳踩上了剛剛發言的老人腦袋上,用力碾了碾。

  「老子樂意啊。」

  我殺你們,我樂意。

  你們能拿我怎麼辦?

  十八歲的少年,未曾經歷過摯友的叛離,也尚未體會過十年的熏陶,沒有踏足教育的道路,也沒有回饋他以溫情的學生們。

  正是在極叛逆、極率性的年紀。

  甚至可以說,他連普世的善惡觀,都沒有完整成型。

  他曾經會留在「善」的一方,會做出「善行善舉」,不過是他個人的情願,再加上身邊老師同學拉著他罷了。

  一個人最容易受到外界影響的年齡段,乃至於塑造了、奠定了一生性格的基礎,正是青春期的這幾年。

  青春時期的少年們就像是白紙,朦朦朧朧對世界有了簡單的認知,但卻阻擋不了外界對他們渲染更深的色彩。

  更別提這個人是五條悟。

  在御三家成長的他,因為天生六眼而稱作「神子」,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毫無底線的縱容更是慣得他無法無天。

  當然,如果按原本的命運走下去的話,他也會慢慢學會「人性」,學著從神壇上投落目光,去看曾經被他忽視的「人類」。

  如果五條裡見……那個女人沒來過的話。

  五條裡見的到來,把原本的命運線更改得面目全非了。

  是她親手點染了五條悟,她企圖在少年的白紙上抹平自己的顏色,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不能如人所願。

  這都是因為她。

  她成為了他的「偏執」。

  於是未來撲朔迷離了,事情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也好似水到渠成。

  五條悟甩了甩手上的血滴,飛濺在牆壁上的深紅色暈開了斑點。

  他似乎是玩膩了,沒再施舍給其余的高層一丁點目光,他拖著中藤家的長老,拽著他的頭發晃悠了兩下,仿佛要把人的腦漿給晃出來:「中藤長老,升級這只鈴鐺,要耗費多少時間啊?」

  「這些、這些要從頭開始更新咒具……需要不少的時間。」長老已經完全嚇破了膽,他顫顫巍巍地說著,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已然深刻地意識到,這個少年就是來玩的。

  他什麼都不在乎。因而,他們手上掌握的籌碼,引以為傲的手段,也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力。

  除了順從,別無他法。

  白發少年思忖了一會兒,他張開手掌,比了個四的手勢。

  「那,給長老四個星期的時間,約莫一個月吧。一個月之後我來取,時間夠不夠?」

  夠才怪了!

  中藤長老眼睛都瞪出了血絲,但看著少年俊秀的面容,瞳裡不見底的笑意,他愣是沒敢吭聲。

  「沒說話,我就當默認了。那就說好了,中藤長老就借我用一個月∼」

  少年音裡摻了愉快的情緒,五條悟拍了拍手,揪起中藤長老的衣領子,在眾目睽睽下說了聲「拜拜」,接著便使用術式,瞬移消失。

  良久的死寂過後,遍地瘡痍的會議廳內,才響起了幾聲悶響,是一些高層老人再也支撐不住,腿軟跪地的聲音。

  他們發布命令的聲線都在發抖:「快……快派人聯絡外界,收拾現場,追蹤犯人……」

  「頒布五條悟的通緝令,但這裡的信息不能對外暴露,派來現場的只能是親屬心腹……」

  被咒力絲縫貼合的大門終於松動,灌進了呼啦啦的冷風,吹散了空氣裡凝滯的血氣,同時又把這股腥味帶得更遠。

  當高層的心腹下屬姍姍來遲,目睹到慘烈的場景時,登時驚愕得忘記了呼吸,極強的視覺衝擊在瞬間剝奪了他們的思考能力,大腦無法理解、無法接受。

  仍然站著的只有寥寥數人,一部分人跌倒、靠在了牆壁邊,剩下的人都渾身浴血,其中不乏超出人類想像的畸形人體,扭曲著被丟棄在了地上,面目猙獰,死不瞑目。

  發生了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最前方趕來的心腹下屬,雙手還維持著推門的姿態,但他手臂僵硬,雙腿發抖,貼著門的手都在不自然地痙攣。

  推開這扇門,好似推開了通往地獄的大門。

  一線分隔,這邊是人間,那邊是黃泉。

  這是一場屠殺,是屬於神明的惡劣游戲。

  天災降臨在了高層的頭上,經此一劫,高層的人削減了三分之二,幸存下的零星幾個,精神狀態由於遭到長時間的折磨,也無法回歸正常了。

  自此以後,五條悟、五條裡見……這二人的姓名,或成禁忌。

  ………

  對於咒術界的人而言,這興許是翻天覆地的一日,浸滿了血色,充盈著絕望。

  但對於整個咒術界,這不過是小小的波瀾,在不久之後,又會被咒術界的機制自然修復。

  咒術界上層掀起了一陣陣的混亂傾軋,脆弱的穩定被簡單粗暴地破壞了,攪亂了一灘渾水的罪魁禍首仍逍遙自在。

  在讓人喘不過來氣的爭鬥中,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驚破了天際,如瘟疫般飛速傳播開來,震撼了咒術界的所有人,包括詛咒師。

  在屠殺了大半個高層、犯下此等罄竹難書的罪行之後。

  五條家當任家主,咒術高專二年級學生——

  五條悟,宣布叛逃。

  作者有話要說:

  這波啊,這波就叫走傑哥的路,讓傑哥無路可走。

  叛逃五和教師傑的世界線,這不就打出來了嘛。

  裡見姐姐太在意傑了,她處處防著夏油叛逃,結果傑哥沒叛,被她「忽視」的悟叛逃了。

  裡見:就挺突然的。


第27章 27.裡見離開的第四天

  「你說……什麼?」

  聽到夜蛾正道轉述的消息時,夏油傑說不驚愕是騙人的。

  但夜蛾正道展現於他眼前的,薄紙上的黑色粗體字、血紅的標題,印在通緝令上的再熟悉不過的面孔,無一不昭示著魔幻的現實。

  五條悟叛逃了。

  這一事實如同海嘯澎湃,一浪蓋過一浪,持續不斷的衝擊,讓咒術界的金字塔都崩塌了一角,未來隨著影響的擴大,坍塌的部位只會越來越多吧。

  照片上的白發少年笑容狂傲,眼中仍氤氳未散去的殺氣,定格的相片裡,少年的眼睛卻像是打破了維度,直直地刺入人的心底。

  無端讓人心裡發冷。

  但是夏油傑愣愣地盯著通緝令良久,他的眉目卻舒展開來,像是想透了什麼似的,眉宇間溫潤不減半分。

  他迅速平靜了下來,轉而安撫同樣被這個消息打擊震愕到的老師:「我大概知道是為什麼。沒關系的,夜蛾老師,就算沒有屠殺高層這一茬,悟也不會留在這裡。」

  夜蛾恍若有所察覺,他抬起頭來,看向這個相對而言更讓自己省心的學生,「你的意思是?」

  「悟已經決定好了吧。」

  夏油傑輕輕地嘆出微卷的吐息,他不再多言,而是轉身離開了走廊,他把通緝令折疊成小方塊,塞進了自己的兜裡。

  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注視著他的身影,沒了那個時刻在身邊搗亂的白發少年,孤身一人的背影竟莫名透出幾分落寞。

  從看到那張通緝令的瞬間起,夏油傑就明白了一件事。

  他們不可能阻止五條悟的。

  五條悟,壓根就沒給自己留退路,堪稱決絕地斬斷了過去的羈絆,拋下現世的一切,選擇追尋不可見的飄渺的光。

  只不過,夏油傑是真沒想到他會做到這一步。

  屠殺了三分之二的高層,然後極其高調地宣布叛逃,這不把全世界放在眼裡的個性,也確實是他的作風。

  黑發丸子頭的少年離開了咒術高專的結界,他漫無目的地循著川流的人潮步行,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再一次踏足那條熟悉的商業街。

  是他和悟經常來逛的街道,在裡見擔任了他們的教師後,他們四個人就時不時地外出聚餐,已經快要把這一片的商鋪摸熟了。

  夏油傑佇立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身邊熙攘的路人絡繹與他擦肩而過,他卻忽地靜止在了原地,成為流動的人群潮流中唯一不動的奇點。

  那一刻,似乎是心有靈犀。

  夏油傑緩緩地扭過頭去,目光掠過了身邊的陌生面孔,從人群的縫隙中穿透而過,最終釘在了路旁一家甜品屋的玻璃窗上。

  玻璃窗後的白發少年身姿慵懶,他一手支著下顎,墨鏡滑落了幾分,在與夏油傑目光交彙的時刻,他咧嘴一笑,頗為友好地對他揮了揮手。

  嘴唇一張一合,做出口型「嗨,傑」。

  ……虧得他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裡!

  熟悉的無奈席卷而來,夏油傑繃緊的肩膀,還有心中抹不去的悵然若失,卻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起悉數煙消雲散。

  不管怎麼說。

  他沒有變,這就好。

  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意識到這一點的夏油傑唇角掀起了淺淺的笑意,他用一如往常的眼神去注視他,在對方的招呼聲裡走進了甜品屋,然後坐到了他的對座。

  在落座的一剎那,夏油傑還沒等五條悟開口,自己先發制人,從兜裡掏出了通緝令,展開在他眼前,夏油傑開始微笑著興師問罪:「你是終於發瘋了嗎,悟?」

  若無其事地瞥了眼通緝令,五條悟沒有做半點喬裝,但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地享用著草莓芭菲,完全不把通緝令當回事。

  只在夏油傑問他時,五條悟才無辜地眨了眨眼,含著勺子說道:「沒有哦,我很冷靜呢。」

  白貓貓不滿地敲了敲桌子,像個小學生一樣辯駁道:「我有好好考慮過後果的,也沒有在意氣用事,這個決定可是我深思熟慮後做出來的!真是,在你們眼裡我究竟是怎樣的形像啊?」

  ……只不過在「深思熟慮」過和全咒術界為敵的後果之後,五條悟發現其實也就那麼回事而已。

  類似於「就這?」的心態。

  他在來甜品屋的路上,已經遇到過好幾波刺探的人了。

  這對他而言就像吃飯喝水般習以為常,畢竟是從出生起就掛在黑市懸賞榜上的人,他從年幼時就天天和刺殺打交道了。

  在解決完不知死活找上他的人後,五條悟還有些嫌棄。

  打心底懷疑咒術界的水平是不是退步了,什麼貨色都敢擋在他的面前。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表示五條悟的小學雞形像已然深入人心,這家伙的貓言貓語,他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

  夏油傑沉默了片刻,隨即說道:「你是真的想好了嗎?」

  五條悟大大方方地點頭,「對啊,這不是正在和傑你們告別嗎。」

  「……唉。」夏油傑揉了揉又開始泛疼的太陽穴,大概是知道可能許久要感受不到這份頭疼了,他竟然除了無力外沒有多余的情緒,「所以,你就索性把咒術界攪亂,連同咒術高專在內一同卷入其中?」

  「拜你所賜,我最近可是忙得團團轉,連覺都沒睡好。」

  五條悟口中說著「抱歉抱歉」,聲音裡卻沒有半點歉意,他把挖了一勺芭菲塞嘴裡,甜絲絲的滋味讓他欣悅地眯起了眼。

  「我相信傑的話一定可以妥善處理的。我就不奉陪了。」

  夏油傑冷冷地「呵」一聲,盯著這只給別人添麻煩還不知反省的白貓貓,給他潑了盆涼水。

  「你確定你能找到裡見老師嗎?靠著你都不熟悉的咒具定位,去大海撈針?」

  五條悟挖芭菲的動作不知覺地慢了下來。

  「……沒關系。」少年的聲音輕淡,細弱的音量差點讓夏油傑忽略了過去。

  「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墨鏡順著鼻梁滑落,那雙驚艷世人的蒼色六眼內,少年人青澀純潔的情意和他性格本質的偏執雜糅在了一起,流轉成某種晦暗的漩渦,「我會找到她的。」

  「我和裡見本就是不可分割的吧,這世上沒有比我們更貼近彼此的人了。」

  「所以她會屬於我,我會屬於她,這都是理所當然的。」

  五條悟偏頭輕笑,何其自然地吐出了他認定的真理。

  「八千兆億個世界,哪一個敢阻撓我?」

  打破時空的壁障,化不可能為可能,將緣分變為注定,因果循環。

  哪一個世界敢阻礙他,不讓他找到裡見?

  ——沒有吧。

  「……既然你這麼說了。」

  夏油傑眼中攏起了舒卷的笑意,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將之舉起。

  「那我似乎,也只能祝福你了。」

  五條悟懶散地回應道:「你不要詛咒我就謝天謝地了。」少年同樣揚起手中玻璃杯,邊緣在太陽反光下閃著爍爍白粼般的光澤。

  杯子邊沿碰撞的剎那,清脆的回響,似乎落定了終音。

  「以後高專的內部事務會繁雜到讓人頭禿吧,要小心點別變成中年禿頂的大叔啊,傑。」

  「這句話原封不動奉還給你,悟。」

  「說起來,我走了以後,你們都打算去做什麼?當咒術師,留在高專?」

  「夜蛾老師應該會在高專升任校長,硝子毫無疑問會一直留在學校的醫務室。我的話……還沒想好,但不出意外,應該也是當教師去吧。」

  「……嘁。」

  「你那是什麼表情?」

  五條悟上身仰倒,雙臂交疊,枕著後腦,他大大咧咧地說道:「沒什麼,就是奇怪,你也好裡見也好,怎麼一個個的都對當老師這麼執著。」

  啊,說起來裡見會急著回去也有部分原因是為了她的學生吧……嘖。

  不爽。這麼著急是想趕回去評選三好教師嗎。

  五條悟心想,這麼幾個前車之鑒在,他這輩子都對教師的職業不感冒了。

  大約坐到了黃昏將至,五條悟和夏油傑分道揚鑣了。

  兩人離開前的神情都十分平靜,就像是他們隨時都可以再見面一般。

  實際上,這也沒什麼好傷感的。

  五條悟的決定,完全是出於他自己的意志,這個世界留不住他,那作為友人的自己只需要祝福就好了。

  而且,真正重要的事情,不是已經確認了嗎。

  夏油傑和五條悟都沒有明面上說出來,但他們心照不宣。

  五條悟的叛逃,影響了咒術界,影響了內部勢力的平衡,但唯獨對他們兩個的友誼,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他們倆懂彼此,無需外界的各種猜忌懷疑,旁人的閑言碎語也就成了耳旁風。

  只要心裡還認定彼此是摯友就好了,至於其他人,與他們何干?

  做「問題兒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多這一次不差。

  ………

  一個月彈指而過,在五條悟明裡暗裡的壓力脅迫下,中藤家終於把咒具鈴鐺更新換代到了讓五條悟滿意的程度。

  五條悟握著金色的鈴鐺,闔上雙目,打開了對己身咒力的全部禁制。

  那一天的夜晚,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空的異變。

  異樣的光卷開了陰雲,夜幕被硬生生破開了一個大型的白洞,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要吞噬什麼東西。

  這也是最後一次,咒術界全員被余波衝擊到,陷入了大規模的昏厥,機構紛紛癱瘓,各地的結界同時亮起,一時間目眩神迷。

  大概六秒鐘後,世界平息了下來。

  ………

  五條悟離去的那天,沒有一個人來送別。

  雖然,他也不需要。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是真·追妻了,至於要用多少時間,誰知道呢:)


第28章 28.一只嫩宰

  夜間的星辰綴在漆黑的天幕上,皎潔月光潑灑傾盆的靜謐,這正當是人們入眠時,只有三三兩兩趕夜班的社畜們拖著疲累的身軀,匆匆搭上了便車。

  五條裡見的白色長發與月色相映成輝,她獨自一人駐足於沉入夢鄉的縣城裡,似有所覺,她回首望向路邊的標語。

  青森縣。

  在看清了廣告牌上的字樣後,五條裡見的微笑都漫著黑氣,她指尖的咒力凝了又散,離瑟瑟發抖的書頁只有一寸的距離。

  「地點錯了,時間也不對。你給我傳送到哪裡去了?沒用的廢物。」

  她的目的地很鮮明了吧,2018年的東京涉谷地鐵站。

  結果時間線直接給她往前撥了十幾年不說,世界也換了個樣。這裡的咒力氣息少得出奇,一路走來,竟是連最低等級的咒靈都沒發現。

  這在她原來的世界是難以想像的事。

  在五條裡見明晃晃的撕書威脅下,書抖著抖著把所知的情報給吐了出來。

  【QAQ姐姐別生氣,我不是有意的嗚嗚,可能是我留在原生地的緣沒斬斷,這才操作失誤把姐姐你帶了過來……】

  五條裡見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面容姣好的女子危險地眯起眼來,指尖捏起一張紙頁,摩挲著問道:「你還瞞著我什麼?」

  書卡殼了幾秒,在裡見釋放的巨大壓力下,它從心地把隱瞞的那一部分也顯現了出來。

  【是這樣。我原本就不是姐姐你和夏油傑那個世界的道具,我是屬於[橫濱]的書,只不過在人們的爭鬥中,機緣巧合之下,才跌入了時空裂縫,來到了姐姐你們那個世界的橫濱。】

  【這次會回來是意外啦意外……姐姐你等我再充滿能量,咱們馬上就能離開。】

  【各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姐姐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啦……】

  書一如既往地求生欲強烈,五條裡見被這個烏龍攪得心煩意亂,她掛心自己的學生,瞥一眼書浮現的字跡,她呵呵笑著:「垃圾。」

  書:「……」

  它委屈地把自己合上了。

  五條裡見收回開始裝死的書,想到自己又回歸無戶口無房宅無業游民的三無狀態,她就很……

  嚶。

  裡見給自己掬了把辛酸淚。

  她逐漸懷疑傑把書塞給她是不是嫌她太不知人間疾苦了,特意讓她體會一把人情冷暖世間百態,底層社畜奔波勞碌的艱辛生活。

  ……不會的吧,傑以前明明對她超好的QAQ

  曾經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如今愁眉苦臉地翻著自己空蕩蕩的口袋,一朝打回解放前啊。

  難道要重操舊業嗎?

  這個世界連咒靈都沒有就離譜。嗯,她現在去應聘國家戰略武器還來不來得及?

  五條裡見幽幽地嘆息,她漫無目的地徘徊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像極了孤蕩的幽靈。

  ………

  深夜裡,一個單身女性孤零零走在大街上是很危險的。

  尤其是長相比之熒幕上的明星也毫不遜色的女子,光是從停車場遠遠地瞟了一眼,就禁不住垂涎欲滴。

  「你還不開車走?愣著干什麼!」

  副駕駛座上的彪形大漢怒錘了一下自己的小弟,興許是剛剛干了一票大的,他身體裡分泌的腎上激素還在活躍中,神色興奮的同時也壓低了聲音,怕驚擾了什麼一般。

  那黑衣壯漢悄悄地看向後座上麻醉狀態中的男孩,這是他們近一個月以來干的最大的一單,想到這一票成功後他們能得到何等的財富,男人的臉上不禁浮現了貪婪的惡念。

  從那個大家族宅子裡偷出他們的小少爺,這事足夠他們吹五年的了。

  好不容易沒驚動任何人回到了車裡,正是事不宜遲走為上計的時候,誰料到負責駕駛的他的小弟只是往車窗外看了一眼,就整個人呆住一樣,神飛天外,怎麼喊都不應。

  黑衣男人怒火攻心,猛地扇了小弟一巴掌,「你聽不聽得懂人話?老子讓你趕緊走,等到那家人反應過來就來不及了!」

  「大、大哥……」身量較小的男人哆哆嗦嗦地回了神,他眼裡透出了激動的光彩,指向車窗外的手指不住地發顫,「大哥,你看,頂級的好貨!」

  什麼好貨?現在還有貨比他們後座上的那個男孩更好不成?

  壯漢半信半疑地循著他的指向看過去。

  「……」

  如果黑衣壯漢能看到自己此時的表情,就會意識到他壓根沒資格斥責剛剛的小弟。

  他的表情比對方還傻,長大的嘴巴,呆滯的眼神,被超出想像的美色衝暈了腦袋。

  黑衣壯漢想,這家伙說的是對的。

  即使沒有身世,沒有家境,僅僅憑著那一張無與倫比的美艷的臉,都能讓她一躍成為他們出手的品質頂級的好貨!

  深夜時分,落單一人,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擺在他們眼前的肥羊,不宰的是傻子啊!

  「動作快點,麻.醉劑還有剩的沒?帶上棍子……」

  兩人低聲快速商議了一番,接著決定好分工,一人留在車上看貨,另外一人下車進「新貨」。

  男人手上捏著木棍,悄無聲息地繞到了女人的身後。

  對財富、美色的垂涎乃屬於人類的天性,當這兩者被同時激發,變質而成人類的惡念時,犯罪便也順理成章。

  離得近了,雪發女子的容顏也愈發清晰,一般人是距離產生美,距離越近越掩蓋不住瑕疵,然而這個真理在她身上不適用,她是無暇的,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是勾得人心髒發顫的美貌。

  她半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墨鏡搭在她的鼻梁上,她口中含著一根棒棒糖,薄唇白齒,一身黑衣勾勒出了女子成熟曼妙的身體曲線。

  雪發女子似乎還未察覺到他的接近,她像是深夜出行借酒消愁的失意之人,憂郁地仰頭凝望夜空上的月亮,呈現在不懷好意的男人眼裡,就是渾身都是破綻的靶子。

  他慢慢挪近,控制呼吸,身體步出了月光和陰影的分隔線,就在離女子只有兩步之遙時,他驟然揚起木棍,沉重地朝她的後腦打去!

  「啊~」

  如他所料,這個女子果然對外人沒有半點防備,一聲嬌軟的驚呼後,她柔弱的身軀承受不住這般打擊,軟軟地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黑衣男子得意洋洋地看著新的戰利品,他心想這根本不需要麻醉劑嘛。

  時間耽誤不得,他馱起這個女子,飛快地朝自己的車跑去。

  沒有人看到,被男子背起的五條裡見,嘴角翹起了惡魔的笑意,比了個小小的剪刀手。

  耶。

  躲在裡見口袋裡目睹全程的書:……

  演技有億點點浮誇。

  自以為拿到了新的戰利品,殊不知自己才是被釣魚的那一個。

  先默哀兩秒,不能更多了。

  昏迷中的白發女子被扔在了後座,和同樣被麻醉的男孩挨著,隨著車輛的啟動,她的身體晃晃悠悠,仿佛隨時會不穩地倒下去。

  前座的壯漢往後看了又看,沒忍住說道:「你小子倒是憐香惜玉一點,這張臉要是磕到碰到了,留下印記什麼的,我們損失的就是幾千萬!」

  像征性地指責了兩句後,黑衣壯漢再也抑制不住歡喜的笑意,他感覺自己達到了人生巔峰,坐在副駕駛座上,就開始暢想錢到手後的美好未來。

  這個落網的女人只是意外之喜,他們今晚行動的真正目的還是後座沉睡中的男孩。

  這次的老板給錢格外大方,也不知是和這個家族有什麼深仇大恨,政客間的牽扯不清,他們不會過問,他們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就能拿到豐厚的報酬。

  五條裡見借著車子的顛簸調整了一下角度,用座椅擋住她的面容,然後悄咪咪地把眼皮撐開一條縫。

  她的墨鏡早被這兩個男人扔掉了,在睜眼的一瞬間,所有的信息洪水般湧入她的大腦裡。

  當然她也看清了被捆綁著手腳的男孩。

  他似乎睡得很沉,也不知道自身的處境,呼吸平緩悠長,男孩的臉頰上還有未褪的嬰兒肥,他皮膚嬌嫩,被長久捆綁的手腕上已被磨出了紅印,臉上白白淨淨,五官精致,黑發微卷,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五條裡見盯了男孩幾秒鐘,接著她的內心哦豁了一聲。

  這孩子……

  五條裡見在心裡嘖嘖贊嘆,表面上她不動聲色地蹭了過去,她的手靈巧地翻開了繩子,撓上了男孩的掌心,在上面寫字。

  【嗨~小男孩,你醒著的吧?】

  「……」

  對方沒有回應,他的手指微顫了一下。

  五條裡見不管他,繼續在男孩手心寫字,指甲刮著他的手掌,帶來絲絲的麻癢。

  【裝睡很熟練哦,一般的人肯定會被你騙過去吧。不過沒用的,瞞不過我的眼睛的。】

  【嗯,看在咱們都是被綁架的份上,別這麼見外嘛,好歹聊一聊,交換一下情報?】

  男孩似是無言地沉默了許久,接著才反手在五條裡見的手心寫字。

  【可你明明是自願的吧?】

  啊,被發現了。

  這個孩子,真是意外的聰明啊。

  【姐姐有自己的目的啦。不過這並不影響咱們是統一戰線的?你也想早點從這些人手下脫逃吧,可是你沒有半點力量,保鏢也不在身邊,身上沒有聯絡工具。這麼小的年紀,要越過這些障礙是不是太困難了一些?】

  【沒關系,姐姐可以幫你哦。我是五條裡見,你叫什麼呀?】

  五條裡見感覺到男孩的手指停滯了片刻,慢吞吞地在她手心一筆一劃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津島修治。】

  隨即他指尖一轉,用新的筆畫書寫下他的疑問。

  【你能做到什麼?】

  五條裡見眯起眼,笑得像個狡黠的狐狸。

  她這般寫道。

  【無所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證明我沒有文案欺詐,第二十八章 了,總算把幼年宰(未改名)整出來了。

  下一章會在周日23點後放出!


第29章 29.狐狸精(二合一)

  無所不能?

  男孩的雙目仍然閉合,細眉卻微微一動,幾絲嘲諷般的笑意攏於眉間。

  他似是失去了再閑聊下去的興致,這個年紀的男孩還不會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情緒,他半是天真半是嘲弄地在她手心寫下最後一句話,便抽手而出,作勢收回。

  【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吧。請問你是神明大人嗎?】

  哎。

  五條裡見眼疾手快地揪住津島修治白嫩的手指,她沒有半點對陌生男孩的距離感,親昵地放在手裡捏了捏。

  【別不相信呀。】

  【小修治想的話,把我看作神明也不是不行哦?】

  還把他當孩子哄呢。

  意識到這點的津島修治不再予以回應,他在心裡默默地把對方從「靠譜」的圈子裡劃出。

  兩人的交談不知持續了多久,前座的司機一路風馳電掣超速駕駛,仗著深夜無人不顧紅綠燈的攔截,走位極度風騷,在把車內的幾個人甩了個來回後,隨著突如其來的急剎車,津島修治的腦袋「嘭」地一下撞上了前座的椅背。

  把腦門都磕出一個紅印子。

  五條裡見:噗。還挺可愛。

  她心態佛系地閉合眼睛,任由兩個黑衣人匆匆下車,把她和津島修治抬了起來,接著便是凌亂的腳步聲、冷徹的風聲,待風的流動消彌,腳步聲的回音漸漸變大,他們貌似被抬到了一處空曠的密室中。

  沒有光線透入,天花板只有鐵欄杆封鎖的小窗口,充其量只能供老鼠進入,普通人絕對插翅難飛的那種。

  五條裡見和津島修治被紛紛丟在了牆角,兩個人的背倚在一起,仍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樣。

  見沒有異狀,黑衣壯漢也不拖沓,用力把鐵門拴上後,便到別處去處理事務了。

  同一時刻,密室裡的一大一小睜開雙眼。

  頭發微卷的男孩擰著清秀的眉,低頭打量捆綁著自己的粗繩子,打的是死結,綁人的手法也很熟練,至少憑他的小短手是絕對夠不著也解不開的。

  他自己一人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津島修治不禁把視線挪向身旁的白發女人,雖說他剛剛才把對方打入了「不靠譜的大人」這一判定範疇中,但現在的處境,容不得人挑三揀四的。

  男孩嘗試著提議道:「你身上帶了刀嗎?沒被他們繳走的話,也許我們可以……」

  五條裡見愜意地伸了個懶腰,舒展身子,她眉梢含笑,瞥向聲音戛然的男孩:「嗯?你想說什麼?」

  津島修治:「……你是什麼時候解開的?」

  還沒見過世面的男孩開始頭腦風暴。

  為什麼?打的應該是死結,捆綁的角度也絕對不允許人反手解開,那就是強行割開的,可身上的東西都應該被搜空了,僥幸沒被繳走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

  五條裡見看男孩神情呆滯,她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地錘了下掌心:「啊,你是想問這個嗎?」她拾起一段繩子。

  然後,當著津島修治的面,五條裡見硬生生把繩子捏成了齏粉。

  她松掌,細碎的粉末悉悉簌簌落了滿地。

  五條裡見攤手,一副「你看,就是這樣」的表情,輕松無比。

  津島修治:……?

  男孩怔忪,他漂亮的鳶色瞳孔因為這超出過往認知的一幕而倏地放大,白發女子面上仍漫著盈盈笑意,倒映在他的虹膜中。

  旋即,宛若螢火蟲般的星光浮上了那一汪酒紅色的水塘,點亮了蘊於其間的暗色。

  「好厲害……」

  年紀尚幼的男孩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五條裡見:「你真的是神明嗎?」

  五條裡見托著下頜,「我說過了,如果小修治願意這麼想,那我就是。」

  津島修治轉了個身,把不得解脫的雙手展現到五條裡見面前,男孩扭頭看她,意味不言自明。

  五條裡見揚唇,她嬉笑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小修治,求人幫助的時候是不是該禮貌一點?討好一下姐姐我?我一高興,說不准直接就帶你走了呢。」

  卻不料,津島修治眨巴清亮的眸子,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綻開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好呀~裡見姐姐人美心善,肯定不忍心放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孩童在這的對不對?姐姐最好了,幫幫可憐的我吧。」

  五條裡見身心舒暢,心想孺子可教啊。

  果然還是愛撒嬌的孩子有糖吃,她愉快地幫男孩弄斷了繩子,詢問他:「你打算下一步怎麼做?」

  津島修治見識到了她不合常理的力量,這回學乖了,他登時掛上乖巧笑容,揪住裡見的袖子,軟乎乎地說道:「我當然是跟著裡見姐姐走啊,姐姐這麼厲害,肯定能保護好我的。」

  五條裡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其實我覺得,修治君更厲害呢。」

  這才多大,獨自一人被綁架,身上沒有通訊工具,不具備一丁點力量,卻不哭不鬧沉著冷靜,迅速做出了最正確的應對。在發覺到她的價值後,立刻對她換了一副面孔,瞧這甜膩膩的一口一個姐姐。

  這可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少爺能做到的。

  津島修治假裝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眼巴巴地盯著她,充分利用自己的年齡和皮囊優勢。

  「好啦,就當做交易吧,姐姐也遇到了一點生活的小麻煩,需要修治君幫忙呢。」

  她摸了摸津島修治柔軟的腦袋,男孩的發尾天然卷翹,發絲柔順地貼在皮膚上,手感一等一的好,裡見下意識在腦中和五條悟的對比了一番。

  ……嗯,感覺還是悟君的白發手感更佳啊,摸起來更舒服。

  五條裡見牽著小修治的手,走到鎖死的鐵門前,漫不經心地問道:「修治記得自己家的聯絡方式嗎?」

  津島修治點了點頭。

  「那好。」

  五條裡見揚起另一只空著的手,掌心朝外,對准了笨重的鐵門。

  「轟——」

  鐵門被巨大的衝力整個掀飛,重重地撞在牆壁上,攔腰彎曲,留下了不淺的痕跡。

  這裡大概是地下室,五條裡見牽著男孩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密室,一抬頭便對上了牆壁角落的攝像頭,她彎眸一笑,熱情地招了招手。

  下一秒,攝像鏡頭破碎成片。

  警報器被逐個觸發,各個方位的暗門打開,這個組織姑且算訓練有素,反應夠快,一個個黑衣人提著槍衝了出來,黑漆漆的洞口對著五條裡見。

  津島修治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把自己半個身子藏在了女子後面。

  裡見像是看不到他們手中的武器一般,她問道:「你們的金庫位置在哪?」

  是的,她這一趟,就是來黑吃黑的。

  碰到了津島修治純屬意外,她會出手幫他,這並不影響她洗劫工作的進行。

  黑衣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話,他們厲聲威脅她,若再不束手就擒乖乖返回,他們便要動手了。

  五條裡見巋然不動,她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明顯的有恃無恐。

  黑衣人的領頭者內心煩躁,他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貨色,對方顯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也清楚他們不敢對未出手的「貨」輕舉妄動。

  但如此安然自若的神態,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是不是太自信了一點?

  領頭人皺眉,他揚起槍,瞄准了女子的周邊,他心想就算不能打到她,也好歹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擺正自己的位置。

  他槍法一向很准,指哪打哪,隨著扳機扣下,他幾乎能想像到那白發女人失態的驚恐神色了。

  「……」

  然而,定格住表情的卻是他。

  他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瞪視眼前的景像,嘴唇顫抖著,他連著又開了好幾槍,但是子彈飛出的剎那,都無一例外地懸停在了女子身前的幾寸,就像被一道看不見的隔膜阻擋,連她的頭發絲都無法觸及。

  黑衣人的身體開始發抖,此時再看裡見臉上的閑適笑意,哪還有半點惱火,他從天靈蓋被潑了一盆涼水,涼到了心髒去。

  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對方如此的有恃無恐,那根本不是因為她知曉自己是「貨」、他們不能隨意傷害她,而是因為——

  「異能力者……」

  後面的黑衣人裡,有誰低聲道出了真相。

  是的。毫無疑問。

  能做到這一切的,只有這一個可能。

  「好了,你們也試探夠了吧?」

  五條裡見懶洋洋地說道:「如你們所見,我身邊還跟著一個孩子呢,讓孩子見血總歸是不好的。所以你們老老實實配合我怎麼樣?」

  「別……」

  「別開玩笑了!!」

  那黑衣人在短暫的絕望後,歇斯底裡一般搶過部下的槍,再沒有絲毫留手,連續不斷的槍聲響起,兩支都打空了子彈,他毫不遲疑地扭頭,想再取過一把。

  他陡然僵住。

  女子調笑的聲音,就在他的背後響起,攀上了他的頸側,毒蛇般滑進了耳內。

  「可憐的家伙。」

  「真是的——」

  男人被踹倒在了地上,五條裡見的腳踩在他的頭上,還碾了碾。

  「人家都好好問話了,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啦,快點說哦?不說就把你們全員都宰了——啊,小修治,你要捂著眼睛。」

  津島修治哪還聽得進她的話。

  男孩雙手都抓緊了大姐姐的右手,他揚起小臉去看她,鳶色眼睛亮得驚人。

  「我沒關系。」津島修治搖搖頭,他連眼神都沒給予炮灰的黑衣人,緊盯著五條裡見,「裡見姐姐按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不用顧忌我。」

  「好孩子。」

  在五條裡見不斷加重的力道下,領頭人深知自己可能活不過今晚,若是不讓這個女人滿意,在場的所有人都逃不過她的掌心。

  他咬緊牙關,報出了金庫的方位。

  「哦。」五條裡見頷首,她追問道,「然後呢?你們BOSS的位置,還有小修治的通訊工具,被你們繳到哪裡去了?」

  「你不要……太過……」

  「嗯?」裡見的腳猛然下踩,她的食指隨意點中了其中一個黑衣人下屬,在其他人惶恐的注視下,那個倒霉鬼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身體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在場的都是混黑的,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感到心底發寒。

  對於這個女人而言……他們真的就是螻蟻,她隨隨便便就能碾死一大片,而他們連她的頭發都傷不著。

  這就是異能力者的力量嗎?

  頭顱上傳來的壓迫感逐漸加深,領頭者毫不懷疑,再這麼下去他的頭會被這女人踩扁。

  極端的恐懼和生死間爆發的求生欲控制下,他哆哆嗦嗦地把所有的信息吐露了出去。

  五條裡見滿意了,她挪開了腳。

  因為津島修治說過不必在意他,她也沒細想自己的暴力行為會給這孩子帶來什麼影響,首先逃生第一,對吧。

  五條裡見拉住男孩的胳膊,「走了,我先送你去找丟失的物品,然後去見他們的老大。」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兩個大活人憑空消失。

  這一番變故已經把他們看傻了。

  他們的組織本來就不大,珍貴的異能力者更是一個沒有,他們從前只聽說過異能力者的神奇力量,卻不以為意。現在看來,目光短淺的井底之蛙,說的就是他們。

  普通人和異能者的差距,宛若鴻溝。

  ………

  五條裡見提溜著一孩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完全是平推的態勢,一路洗劫過去,直接打上了首領辦公室。

  整個組織,一夜之間傾塌。

  組織老大這才知道自己踢到了鐵板,面對五條裡見蠻不講理的要求,他連條件都不敢講,就差沒跪下來求她饒恕自己一命了。

  人在死亡面前,醜態畢現。

  五條裡見順利地黑吃黑成功,全程被她帶飛的津島修治也拿回了自己的物品,聯系上了自己的家人。

  裡見笑納了他們所有的資金,打開門,便見到了剛剛放下手機,百無聊賴的津島修治。

  她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

  此行給她的印像最深刻的,無疑就是這個孩子了。

  從她展露不同尋常的力量開始,到平推了整個組織結束,他沒有表露半點的符合年齡的恐懼,除了剛開始的那會兒,他之後越來越放飛自我,甚至在她轟塌了組織建築物的時候,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拍手叫好。

  好奇心、天真、玩心重、調皮……所有孩子的特質都在他身上一一窺見,唯獨缺少了恐懼,死去的人們也不會在他心上留下分毫的陰影,就像……

  「死亡」的概念於他而言,不值一提,無足輕重。

  這孩子的家教很有問題啊。

  五條裡見幽幽地感慨。

  津島修治滿臉的悶悶不樂,明明確認了安全,快要回到家裡了,他卻越發的郁悶了。

  連翹起的呆毛都耷拉了下去,如霜打的茄子,還不如剛才和裡見一起在組織裡上躥下跳來得表情生動。

  五條裡見和他搭話:「怎麼了,修治不願意回家嗎?」

  卷發的男孩順勢鑽進了她的懷裡,軟軟地喊道:「姐姐……」

  「家裡好無聊的,僕人也好,父母哥哥們也好,一個個都悶得不行,根本比不上裡見姐姐半點有趣。我不想回去。」

  男孩嫻熟地撒嬌:「姐姐,要不然你偷偷帶我走好不好?跟著裡見姐姐,一定人生都有意思許多。」

  五條裡見很傷腦筋。

  啊,她懂的,這個心態她感同身受。

  她家也有一堆煩死人的古板老頭子們呢,這就是大家族的孩子逃脫不了的宿命啊。

  裡見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表現得不同尋常了。

  歸根究底,是「太無聊了」。

  從晝到夜,整日整日被悶在大宅子裡,像是被鎖在籠子裡的雀鳥,外界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惹人好奇的。

  普通的家族繼承人,或許會在日復一日的洗腦灌輸下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但這個孩子不一樣。

  他本性如此,他本該自由。

  ……雖然但是,裡見自己都找不著落腳地,還指望著他呢。

  五條裡見咳嗽了一聲,讓自己忽略男孩那可憐巴巴的目光,她豎起一根手指,提出了另外的建議。

  「要不這樣吧,我和修治約定好。」

  「我目前沒辦法帶修治離開這裡,但是我會留在修治的身邊,等到能脫離家族的時機,我就帶修治遠走高飛,怎麼樣?」

  ——首先,要給自己蹭吃蹭住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少爺找來的家庭教師」這個理由就很不錯。

  她雖說拿到了這個組織的金庫,但……太沒用了,這個組織太拉了,估計自成立起干過的最大一票就是綁架小少爺修治,那點資金,在見過大世面的五條裡見眼裡塞牙縫都不夠。

  放在以前,這一個組織的儲蓄加起來還不夠她買幾件襯衫!更別說更貴更漂亮的小裙子!

  這合理嗎!

  這邊的羊毛薅完了,當然就要盯下一只了。

  你看「津島家族」如何,很不錯吧。

  ………

  五條裡見和津島修治排排坐吃聖代,乖巧等待警方和家族來人。

  好在有驚無險,得知了自家小少爺是受恩於五條裡見,為她所救後,津島家主和其夫人鄭重地朝她道了謝,表示願意給她報酬,接著招呼修治過來。

  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幕發生了。

  平日一向聽話的小兒子竟然破天荒叛逆了一回,他四肢並用,樹袋熊一般扒拉在五條裡見的身上,拼命搖頭。

  「不要,我要裡見姐姐。」

  「修治?」津島家主覺得尷尬,他皺著眉又喝了一聲,「聽話,我平時是怎麼教育你的?」

  「父親……」

  津島家主積威甚重,迫於他的壓力,微卷發的男孩委委屈屈地蹦跶了下來,一步三回頭地看向五條裡見,不舍的眼神都快滿溢出來了。

  夫人於心不忍,她難得看到小兒子如此明顯地露出渴望,他好像還是第一回 對外人展現出喜愛之意吧?

  五條裡見:……

  嗯,時機正好。

  她真的沒看走眼,修治這孩子前途無量。

  五條裡見上前一步,她眉宇微蹙,美麗的藍眸流露哀傷,輕輕說道:「其實不瞞二位,我正巧遇上了一點麻煩,現在沒有落腳的地方……」

  「我姑且曾經擔任過教師,掌握一定的知識量。我也很喜歡修治這孩子,如果二位不嫌棄,我可以當修治的家教,盡心培養他。」

  「這……」

  夫人明顯意動,小兒子的喜愛,再加上正好可以償還面前這個女子的恩情,只是給她一個工作提供一個容身之所而已,好像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她不自覺地看向了自己的丈夫,在家族中真正掌握實權的人。

  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在發呆。

  津島夫人:?

  津島夫人眼睛驟然眯起,屬於女人的直覺在報警!

  她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丈夫,確認對方是看五條裡見看呆了。

  五條裡見雪絨般的長發本就吸睛,她姣好的容貌,藍寶石般的眼瞳,仿佛能將人吸入其中般,美到讓人迷醉。

  很少有男性能抗拒這種美色。嗯,津島家主也不例外。

  夫人心裡對五條裡見的那點好感頓時消磨殆盡,她趕忙張口,想收回剛才的話——

  晚了。

  津島家主在呆滯了片刻後,他掩飾什麼般咳嗽一聲,出口的話語卻不禁放輕了些,帶著安撫的意味:「當然,五條小姐本就是修治的救命恩人,修治也是頭一回這麼親近一個外人。想必在五條小姐的教導下,修治定能成長為一個優秀的大人。」

  五條裡見面上的陰翳一掃而空,如雨過初晴,她柔柔地對津島家主展顏一笑,散發出十成十的魅力。

  津島家主:哦呼。

  與自家丈夫相反,津島夫人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後退了一步,又驚又怒地注視著五條裡見,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隱晦地對她揚起挑釁的笑意。

  「等等,我覺得此事可以從長再議……」

  「你要質疑的我決定嗎?」津島家主頓時不滿地喝止。

  五條裡見迎上津島家主的視線,她又宛如一朵單純潔淨的白蓮花般,秋水的眸子裡楚楚可憐,她感激又溫軟地看向津島家主:「多謝您的體諒。」

  津島家主面露柔和,對裡見的好感上漲:「無事。」

  津島夫人攥著手絹的指節泛白,丈夫已然下定決心,她再阻止也無濟於事,還會徒增丈夫反感。

  這種、這種作風……

  津島夫人的目光如果可以變成刀子,已經在裡見身上剜下肉來了吧。

  她惡狠狠地想道,不會有錯了,這就是個狐狸精!

  一個處心積慮來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

  白蓮花、綠茶女!呸!!

  津島修治:……

  他親眼目睹了,五條裡見的一番騷操作,是如何在幾分鐘內讓一個原本死氣沉沉的家庭重新變得「生機勃勃」的。

  裡見姐姐,好強啊。

  在各種意義上。

  作者有話要說:

  裡見:覺得自己家很悶不想待啊?沒關系,姐姐這就讓你們家有趣起來。

  幼宰:哇。

  幼宰:學到了。


第30章 30.名場面

  長的好看的人總歸是有優勢的。

  五條裡見不僅順利入住津島家宅,在津島家主明裡暗裡的照顧下,她還得到了一棟獨立的偏房,和小少爺修治的屋子緊挨著,方便她隨時找自己的學生。

  薪資待遇自不用提,老爺對她的偏心更是有目共睹。

  何止其他家僕心中不平,艷羨嫉恨得眼睛滴血,就連津島夫人都對她百般防備,視之為眼中釘。

  津島夫人本就是嫉妒心重的一類人,而五條裡見偏偏又是不懂得「低調」這個詞怎麼寫的女人。

  自從她住進津島家後,敏感的人都能察覺到,家宅中的氛圍……逐漸劍拔弩張了起來。

  五條裡見此時正坐在小少爺的書房裡,雙腿交疊,膝上平放著一本筆記。

  筆記上是一行行目錄,五條裡見翻了個面,將筆記內容展現在津島修治眼前,讓他挑。

  「修治想學什麼?自己挑吧,老師都會哦。」

  當了津島修治的家教後,五條裡見的自稱就變回了「老師」,然而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男孩仍然喜歡甜甜地稱她為「姐姐」。

  津島修治一眼掃過繁復的字跡,他掠過這些,轉而詢問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裡見姐姐,『異能力』是什麼?」

  在綁架他的組織成員那裡,他可是聽到不止一次了。

  每個人,在直面五條裡見展現的超常力量時,都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異能力者」。

  這就觸及到修治的知識盲區了。

  過去的年月裡,他從未接觸過這些。

  他隱隱發覺到,這個世界,還有另外一副模樣。

  ……遠遠大於這一畝三分地的家籠,更加廣袤的、碧藍的,一望無際的天界線。

  巧了,五條裡見也不知情。

  她沉思片刻,給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大約就是世上除了普通人之外,還有一部分擁有特殊力量的群體吧。」和咒術師類似,但按比例來講,異能力者的誕生概率似乎比咒術師要大,而且對普通人也並不隱瞞其存在。

  「裡見姐姐是異能力者?」津島修治拿走筆記,把他的小腦袋擱在女人的膝上,不無好奇地問道。

  「不算。」五條裡見輕輕彈了一下男孩的腦門,她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指,「我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最強咒術師。」

  五條裡見說著「小修治長大以後就會懂的啦」,她一邊把便攜式電腦拉過來,示意津島修治坐到她的身邊。

  「好了。修治要是有興趣,我以後帶你去異能界玩。現在是上課時間,第一堂課……編程怎麼樣?修治會用電腦嗎?」

  別問五條裡見為什麼還會計算機,問就是最強除了性格外都是完美的。

  裡見對非咒術類課程也手到擒來,令她驚喜的是,修治的領悟能力堪稱絕佳,他的天賦點可能是全點智力上了,記憶力、理解力、吸收和分析能力都是頂尖的水平,唯一欠缺的,大概就是年紀幼小導致的閱歷不足,大多事都是紙上談兵。

  五條裡見一堂課上得愉快,遇到這麼優異的好苗子,即使和咒術師沒關系,她也本能地感到高興。

  到了飯點,沉浸在教學裡的一大一小被敲門聲喚回現實,五條裡見打開房門,一位女僕對她和修治鞠躬,說老爺讓他們去主屋用餐。

  五條裡見點點頭,她先一步走出了書房。

  女僕沒有看女人離開的背影,她把目光轉向從椅子上蹦下來的小少爺,堆起笑容:「修治少爺,我來帶您去吧……?」

  津島修治正好從她的身側擦過,女僕朝他伸出的手將將擋住了他的去路。

  「……」

  男孩抬眸,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

  女僕的臉色驟然僵住,她忙不迭地收回了手,恭敬地低下頭顱,亦步亦趨地跟在津島修治身後,再也不敢逾矩一步。

  她心中泛起寒意,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幼小的男孩,會擁有那樣的眼神。

  興許是光線的緣故,酒紅色的眸裡褪去了明亮的色澤,混雜其中的是深不見底的漆黑,他的眼裡甚至沒有倒映出她的身影,黑洞般湮滅了所有的生氣。

  唯一能窺見的情緒,是潑灑其間的意興闌珊,百無聊賴。

  「好無聊啊」——仿佛在這麼說。

  這個家,這些僕從,這些所謂的親屬。

  沒有一個能讓他提起興趣的。大家族循規蹈矩的木偶戲,看了這麼多年,是個人都該膩了。

  如今唯一能讓他稍稍激起一點興致的,便是那滿身未知的白發女人。

  他在她身上,看不到兩天以前的痕跡。

  宛如時間之外的來使,全身都是秘密,讓人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了目光,想要一點一點掀開她隱藏的面紗。

  她的話,能給這個沉悶無味的家族,添加一丁點樂趣的吧?

  ………

  五條裡見和津島修治相繼來到了主屋,根據長桌上的座位順序,五條裡見只是瞅了一眼就能大致清楚他們在家中的地位了。

  誰還不是大家族出來的呢.jpg

  津島修治是家中的小少爺,理應坐在兄弟最末的位置,而五條裡見是應聘的家教,比家僕的地位高些,在家主及夫人、少爺們之下。

  本應是這樣,但五條裡見來得倉促,津島家也沒有給她准備專門的座位,空著的只有家僕那一桌,裡見也不在意,施施然就要坐下。

  「咳,五條小姐,你到這邊來吧。」津島家主咳了一聲,在夫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他給五條裡見安排了獨座,靠近他的方位。

  「……」其余兄弟們的表情也微妙了起來。

  五條裡見細眉一挑,她欣然接受,還不忘對津島家主悠悠地行了一禮,喜悅飄上了眼尾,平添幾分媚意。

  「多謝家主,盛恩沒齒難忘。」

  她連推卻都不推一下,很是自然地坐到了家主旁邊的獨座,仿佛看不見津島夫人微微扭曲的神色,她和家主搭起話來。

  其實也都是沒有營養的寒暄,津島家主出於關照之意,問五條裡見是否適應住所,需不需要更換,裡見當然是「不用不用」、「住所舒適,小少爺也很可愛」。

  「這樣。」津島家主面色柔和,他說道,「辛苦五條小姐了。我還憂心安排不妥當,適應就好。」

  五條裡見身後朵朵白蓮綻開,「哪裡還會嫌棄呢?家主願意分心神給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只怕這會耽誤家主的時間。」

  「我平日也事務繁忙,可能沒法及時照應你。五條小姐,你身上有通訊工具嗎?為方便隨時聯絡,我們可以交換一下手機號碼。」

  「嘶……」

  底下不知有誰輕輕抽了一口氣。

  幾個兄弟已經不敢抬頭去看自家母親的神情了,除了津島修治。

  微卷發的男孩低著頭,表面上專注於進食,實際眼神不住地瞟向上面,肩膀都在微顫,看上去忍笑忍得很辛苦。

  津島夫人的臉如同打翻了的調色盤,五顏六色分外精彩。

  如果不是大庭廣眾的,津島修治就忍不住要鼓掌了。

  他之前還想著五條裡見能帶來什麼好戲,結果還不出半個小時,一場劇目就掀開了帷幕,剎那間所有的煩悶一掃而空,樂子人當場化身為猹,在瓜香遍野的田地裡蹦跶。

  姐姐不愧是姐姐,加油你是最棒的!

  五條裡見一愣,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吞下了氣音,漂亮雙瞳裡似有激蕩的淚花閃爍,她用指腹擦拭眼角,說道:「我何德何能……遇到您這位貴人,是我前生修來的福氣。如您所見,我身無分文,也並沒有通訊設備……」

  「沒關系,那我給你買一個就好。」津島家主的眼裡流露出些許憐愛。

  脆弱、柔軟而美麗純潔的女性,似乎是男性永恆不變的xp點,沒有哪個男人會討厭美貌的女子求助於自己,她們楚楚動人的一面能激發男性的保護欲,同時會給男性帶來「自己能力得到肯定」的滿足感。

  五條裡見也是從小在世家混大的,她可太明白傳統家族男性的個性和弱點了。

  以前那是「六眼」的冠冕加身,整個五條家都捧著她任她作,她當混世魔王都有人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因而裡見無所顧忌罷了。

  但這不代表五條裡見不懂這些。

  或許會有人奇怪,五條裡見明明無需如此周旋,以她的能力,隨時可以瀟灑抽身離開吧?

  嗯,所以她就是在玩。

  其實並不是沒有目的——你瞧修治笑得多開心啊。

  就當是寵溺學生的五條裡見於是「烽火戲諸侯」,博學生一笑了。

  當然負面影響也是有的。

  比如不遠處一個個面露「這女人是誰竟如此牛逼」的津島家的兄弟們,還有主座上,拿筷子的手微微顫抖的津島夫人。

  津島家主買手機還真是一句話的事,他吩咐了家僕一句,在他們剛剛用完飯之後沒多久,家僕就捧著新手機上來了。

  津島家主把自己的號碼告訴了五條裡見,和她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

  白嫖一部手機的五條裡見笑得溫柔,她扭頭,正好和津島修治對上視線,她朝男孩眨了眨眼,滿是俏皮。

  津島修治對她做了個鬼臉。

  用完餐後,人們陸續離席,津島家主早早地走了,他畢竟還有很多事務要處理。

  五條裡見和津島修治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裡見正收拾著書房呢,緊閉的房門卻被忽地推開,「吱呀」的聲音在密閉的房間裡回響。

  五條裡見把書塞到書櫃上,頭也不回地說道:「津島夫人有什麼事嗎?」

  佇立在門口的正是津島夫人,她的身量比裡見要矮不少,投在地上的影子卻無限拉長。

  她的面色陰晴不定,手上似乎提了什麼東西。

  五條裡見大大方方地請她進來,心裡也好奇她要做什麼。

  等她走進了,裡見看到那是一個手提箱,津島夫人把沉重的手提箱拍上案桌,打開了鎖。

  她的語氣陰沉:「五條裡見,你來我們家,不就是想要錢嗎?」

  她猛地把箱蓋一掀,羅列在其中的、整整齊齊的一沓沓紙幣赫然展現在眼前,這一刻,箱子綻放出了金錢的刺目光輝!

  津島夫人震聲道:「給你一千萬,離開我的兒子,也不許再接近我的丈夫!」

  五條裡見:「……」

  哦豁。

  大姐,你認真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大家很想念小悟?

  現在還沒法把小悟立刻放出來,不過沒關系,我昨晚激情碼了一篇大家都喜聞樂見的那種滴滴叭叭的番外,放在我圍脖(聊笙喵喵叫)上了,香的。

  大家可以去開開葷hhhhh

  注意評論區保持和諧氛圍呀!!!


第31章 31.宰ソ搞事

  五條裡見細眉上挑,神情略微妙。

  看這溢滿了銅臭味的手提箱,還有叉腰直立在她面前,盛氣凌人的津島夫人。

  一千萬?看不起誰呢。

  五條裡見把頭一偏,再度祭出了她浮誇的演技。

  她抽了一口涼氣,倒退兩步,宛如一朵在狂風暴雨的摧殘下瑟瑟發抖的小白花,也不在乎自己這一米八的身高會不會有違和感。

  裡見垂眸,暗自神傷:「怎麼會這樣,我並不是為了錢才……夫人怎麼會如此看待我呢?我是真心喜愛小少爺才留在此處的。」

  「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啊!」五條裡見擲地有聲。

  津島夫人被她如此不要臉的發言給震撼了,忘記了做出反應。

  只見五條裡見把視線移到別處,把手提箱往夫人的方向一推,失落地嘆息道:「既然夫人不願意相信我……也罷,破壞你們家庭的和睦並非我本願,沒想到會對夫人產生困擾。」

  「我明白了。我走就是了,不需要夫人的這些錢,即使是我,也有不容玷污的東西啊。」

  說罷,五條裡見捂著臉,嚶擊長空,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小媳婦,嗚嗚嗚地邁著小碎步跑遠了。

  就很作,非常作精。

  津島夫人傻眼了,明明她沒費一分錢就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卻不知為何更怒火中燒了,她捏緊手提箱的指節泛白,氣得渾身發抖。

  這個狐狸精……故作什麼清純!

  五條裡見踏出書房門檻的一剎,便恢復了原狀,她慢悠悠地踱著步子,不含感情地輕瞥了一眼身後,不出所料在牆角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她心下好笑,放輕了腳步,走過去一把揪住了男孩命運的後頸。

  「小修治?看夠好戲了嗎?」

  「裡見姐姐~」被發現了也不心虛,津島修治的厚臉皮大概是從小練成的,他故意把話題引導到另一個方向。

  「姐姐真的要聽母親的話啊?才來不久呢。」

  五條裡見不置可否,她拋出懸念,摸了摸男孩毛茸茸的小腦袋,「這就要看修治的了。我是留下來,還是一個人離開這裡,抑或是帶著小修治一起走——選擇權在小修治手中哦。」

  五條裡見俯下身,沒有絲毫距離感,親昵地湊近了津島修治的臉,她纖長的手指輕點了點男孩的鼻尖,聲音中飄浮著細微的蠱惑:「用你學到的那些東西,自己決定走哪條路吧,修治君。」

  推波助瀾的活兒,她最熟了。

  五條裡見早就看出來,修治這孩子多有搞事的天賦。

  津島修治似有所覺,他鳶色的眼瞳裡沉浮不明的暗光,注視著雪發女子悠然旋身的背影,他揚起手,掠過了飄落的白色發尾,指尖順著發絲的縫隙滑下,柔軟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其上。

  「我自己來啊。」

  尚未過變聲期,男孩聲線清脆稚嫩,蘊含的情緒卻神秘莫測,成年人都窺探不清。

  「這可是你說的,裡見姐姐。」

  ………

  津島家主的屋門被敲響了,咚咚的三聲。

  他揉了揉脹疼的太陽穴,扶著側額道:「進來。」

  門扉被拉開了一點,看清了門外的人,津島家主驚異地直起了身子,連忙端起大家長威嚴的架子:「修治,你怎麼來了?」

  靠著門框的,正是他那平時沉默離群的小兒子,津島家主對修治最大的印像就是他的「聽話乖巧」、「自閉寡言」,在眾多兒子裡存在感並不高,會主動前來找自己還是頭一回。

  津島修治熟練地給自己披上了乖孩子的外衣,他走進室內,貼心地把門帶上。

  「沒什麼,父親。我聽說您最近很累,夜間多夢難以入睡,我就讓僕人去買了一些安神的茶葉。」他拿出了一袋茶葉,放在一旁的櫃台上。

  「哦……」津島家主有所觸動,他欣慰地對小兒子點點頭,「那好,修治。你會泡茶嗎?」

  「會。」津島修治拆開了一包茶葉,對父親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我現在就給您泡一杯吧,父親?」

  孩子懂事了啊。

  津島家主不打算拂卻孩子的好意,他面色舒緩,對他說好。

  他的房間裡就有茶具,津島修治起初還略有生疏,不過很快便上手了。他提起茶壺,汩汩清水順著茶嘴淌落,熱水淹沒了青綠色的茶葉,霧氣裊裊騰升,撲灑在男孩白嫩的臉頰上。

  津島修治調整了一下角度,正好處於津島家主的視野死角。

  他不動聲色地揚起右手,緊握成拳的手忽地松開了幾分,晶亮的粉末悉悉簌簌灑落在茶水裡,很快在高溫下融化開來,不見蹤影。

  津島修治重新掛上可愛乖巧的笑容,他捧著茶杯,遞到了津島家主面前,「給,父親。」

  津島家主贊賞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他端起茶杯,輕吹了一口滾燙的茶水,便在津島修治的注視下,抿進了唇裡。

  男孩的雙手負於身後,在心中默數著時間。

  一、二……

  「修治有心了。我處理完這些文件後就去休息,修治還在長身體,也早點去休息吧。」

  五、六……

  津島修治輕笑著,他垂首斂目,應答道:「好。不過父親最好趕快回房間裡,可能等不到文件處理完的時候了吧。」

  八、九……

  津島家主疑惑地撇過頭,吐出一個音節:「為……?」

  他的聲音像是忽然被人掐斷,神經斷了弦,眼神裡迅速失去了光彩,手指松動,茶杯滑倒,滾落在桌上,潑了滿案的水,大半的文紙沾濕了。

  他的額頭砸在案桌上,不省人事。

  十。

  津島修治這才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回答道:「因為藥效很快嘛。」

  趁著津島家主因為藥效昏睡過去的這段時間,津島修治利索地翻找起了他的抽屜,櫃台下的前兩個抽屜是空的,很容易就打開了,但是後面幾個抽屜,修治往外拉了拉,發現扯不動,抽屜上了鎖。

  他面色不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別針,在鎖孔裡搗鼓了兩下,「哢嚓」的脆響後,鎖應聲而開。

  「啊,找到了找到了。」

  津島修治從最低端的抽屜拿出了男人的手機,他三下五除二破解了密碼,電子屏幕的光映出了男孩搞事的微笑。

  他想起了先前五條裡見給他看的小程序,動作略有一頓。

  ……裡見姐姐,不會在那個時候就預料到了現在的場景吧?

  津島修治找到手機的通訊錄,然後輸入一連串的代碼。

  並不是多復雜的程序,前不久五條裡見剛剛教過他的,作用也只有一個。

  調換一下兩個號碼的來電顯示,順帶備注也互換了。

  津島修治把五條裡見和自家父親上級的電話號碼調換了,大概花了五分鐘,收工之後,他麻利地恢復了現場。

  只要這個程序一日不被察覺,津島家主上級的通訊號碼就永遠會顯示為「五條小姐」的。

  津島修治的腦袋上好似冒出了惡魔的觸角,他把案桌整理了一番,給自己的父親微調了一下睡覺的姿勢,便悠哉游哉地出了主屋。

  他在院子裡正好和津島夫人擦身而過,匆匆走來的夫人沒注意旁邊,差點被男孩撞了一下。

  「修治?」她驚訝地看向小兒子。

  「母親。」津島修治禮貌地問候,「您是要去找父親嗎?」

  看她走去的方向,不正是他剛剛離開的方位嗎。

  「對……修治自己去玩吧,母親先走了。」

  津島夫人沒和他過多寒暄,津島修治看著女人急忙遠去的身影,攤了攤手。

  哎。就是因為身邊都是一些這樣的人,他才會感到無聊啊。

  好在如今有值得期待的東西了,也不算太壞?

  津島夫人忙不迭地奔向丈夫的房間,她拉開門,意外地發現丈夫正趴在案桌上酣睡,文件整整齊齊地壘疊在手邊,看樣子是方才結束了工作,小憩片刻。

  津島夫人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看來那個白發狐狸精還沒來得及告狀,那就好。

  津島夫人輕手輕腳地進了屋,環顧四周,很快便目光鎖定了躺在櫃台上的孤零零的手機。

  丈夫的手機密碼她是知道的,津島夫人做賊似的回頭看了眼,確認丈夫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便迅疾地拿起了手機,亮起屏幕。

  她剛想把五條裡見的號碼刪除,手機此時忽地震動了一下,嚇得她汗毛倒豎。

  定睛一看,是一條短信。

  來信人——五條小姐。

  又是那個狐狸精!

  津島夫人在心裡冷哼一聲,也不覺得這觸犯了隱私,她當即瀏覽起了短信的內容。

  【之前讓你做的事,辦得如何了?不要讓我失望。】

  居高臨下的語氣幾乎透出了文字,那個女人憑什麼?

  而且這撲面而來的熟稔……嘶,他們該不會早有牽扯吧?

  津島夫人攥著手機,用力得好像要把手機殼捏碎。

  她心想,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牽扯,都不能當著她的面來,背著她搞也不行!

  她咬緊牙關,惡狠狠地在手機鍵盤上敲打,仿佛把屏幕當成了五條裡見。

  【擺正你的身份,一個除了皮囊一無是處的廢物,你哪來的資格那麼和我說話?】

  某處的政府機關中,一個精英打扮的男性拿過手機看了一眼,表情登時僵住。

  ——津島,誰給你的膽量?

  除了皮囊一無是處……你指誰,這是在嘲諷我嗎?!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現在給我道歉,我還可以看在你過往的表現上不予追究。】

  津島夫人氣得一個倒仰。

  真是給這個狐狸精長臉了,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道歉?你在開什麼玩笑,你以為你是因為誰才得到了現在的地位?不過是我的一時興起罷了。】

  「……」

  上級瞪著手機。

  他朝自己身邊的秘書問道:「津島是什麼時候到我手下來的?」

  「大概四年前,先生。」

  「我提拔了他幾次?」

  「四次吧。津島現在能有參加議會的資格,全仰仗您。」

  上級呵呵,嚇死他了,他還以為這個世界瘋了呢。

  既然這個世界沒瘋他也沒瘋,那就是津島這家伙瘋了。

  【……你的腦子還清醒嗎?需要我提供精神病院的聯系方式嗎?】

  這個狐狸精,居然還敢嘲諷她腦子不正常!

  津島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五條裡見究竟是哪來的底氣,她忍不住在手機上敲出一段話,把她心裡的想法徹底揭露了出來。

  【難道我有說錯?你是不是以為你那幾招百試百靈?我可以告訴你,美色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對你不過是玩玩而已。你的那張臉我已經看膩了!】

  「噗——」

  上級把茶水噴了滿桌,他被嗆到了氣管,不停地咳嗽,錘著胸口給自己順氣。

  神他媽……津島對他不過是玩玩而已?

  上級此時陷入了一種真實的憂慮。

  津島這個人,該不會是有隱性的精神疾病吧?完了,那他之前對這家伙的投資豈不是全部白瞎?

  這家伙有精神病史怎麼不早說,他居然也沒查到。

  上級覺得自己受不了了,為確認自己腦海中愈發清晰和可怕的想法,他撥通了津島的電話號碼。

  不行,他一定要親耳聽到津島是不是真的在發瘋,還是在說夢話。

  ………

  津島夫人盯著「五條裡見」的來電顯示,冷哼了一聲。

  這個女人,竟然還有臉打過來。

  她正要掛斷,卻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了些許的動靜,津島家主捂著頭,慢慢抬起上身,只覺大腦昏昏沉沉的,竟想不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好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嗯?他注意到了櫃台旁邊的夫人,「你在干什麼?」

  「啊……先生。」津島夫人連忙把手機遞給他,解釋道,「我想過來問你需不需要水果,正巧看到了你的手機在響,有人來電。」

  她把持著自己的語氣,提醒津島家主:「只是先生,你最好離五條裡見遠一點,她畢竟毫無來由,你和她走得太近,傳出去名聲也不好……」

  津島家主莫名其妙:「我什麼都沒做啊?」

  「是這樣,但是下人已經有閑言碎語了,說您對她有意……」說到此處,津島夫人黯然神傷,「我當然是相信先生的,但我實在不忍聽先生的名聲遭遇如此毀壞。」

  「原來如此,你在擔心這個。」

  津島家主嘆了口氣,他接通了電話,似是要讓夫人放下心來,他按下接通鍵後沒等對面說話,他先表明了態度。

  「也許是我之前對你的態度讓你有所誤會了。」津島家主自認為和藹地說道,「但我和你之間是沒可能的,我已經有一位夫人了,也請你不要再動什麼歪腦筋了。」

  居然還是這麼關照的語氣,津島夫人不滿地撇了撇嘴。

  上級緩緩打出一個?

  上級沉重的聲音,從津島家主的電話裡傳出。

  「津島,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我和你有什麼可能?我還挺好奇的。」

  津島家主:「……」

  他的表情,逐漸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

  宰宰的搞事基因當然是從小就有的啊hhhh

  這波坑爹坑完了,他差不多就可以和裡見姐姐一起被「逐出家門」了,橫濱場景即將解鎖~


第32章 32.新地圖解鎖

  五條裡見在新干線站的欄杆旁駐足,毛絨的圍巾系成兩圈,搭在她的脖頸周圍,空氣中泛起的涼意,讓她呼出的熱氣頃刻間凝成白霧,旋即散去。

  列車已然過了三趟,而五條裡見仍然沒有乘坐的意向,她懶懶地倚靠在欄杆上,眼眸向一側瞥去,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和她一同等車的路人三三兩兩結伴離去,人群漸漸稀疏,五條裡見的耐心卻好像不見削減,她手指在鐵欄杆上有節奏地敲打著拍子,指尖蹭落了一層寒霜。

  倏爾,她的節拍斷了。分明車站的入口處仍不見人影,五條裡見卻窺見了什麼般,愉快地翹起了唇角。

  大概三分鐘後,一個小小的、頑皮的身影竄入了候車廳,如霜雪中驚鴻一現的精靈,自由自在地游入了人潮裡。

  小少年的懷裡還抱著一個箱子,他眼瞳轉了一圈,很快便鎖定了自己的目標。

  「裡見姐姐。」擁有一雙漂亮鳶眸的小少年朝她揮了揮手,隨即笑臉盈盈地向五條裡見奔來。

  他仗著身量小,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如一只搖曳尾巴的小魚,順著江流歡快地湧向大海,屬於他的廣闊天地。

  小少年把懷裡的皮箱交給了五條裡見,俏皮地眨巴眼睛:「任務圓滿完成了,裡見姐姐,是不是該給我點獎勵啊?」

  「你膽子也真夠大的。」不過她喜歡。

  五條裡見輕柔地彈了一下他的腦門,接過了箱子,但並沒有打開,而是牽過男孩的手,一同向列車走去。

  給男孩補了票後,他們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微卷發的男孩趴在窗邊,一眨不眨地盯著外邊急掠而過的風景。

  農田鄉野、路旁蒼郁的樹木,在新干線的急速奔馳下連成一片殘影,眼睛的影像捕捉都反應不過來。

  「裡見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呢?」

  「橫濱吧。」她兜裡躺著的書還在裝死,根據它的說法,它是橫濱本土產的異能道具,在自己的老家應該能量恢復得更快一些。

  五條裡見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修治君,真的決定好要跟老師一起走了嗎?這可沒有回頭路哦,修治要是想反悔的話……」

  「嗯……『太宰』。」

  男孩沉吟片刻,嘴裡忽地蹦出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詞彙。

  五條裡見:「咦?」

  「太宰,太宰治。」鳶眸的小少年扭過頭去,「既然離開這裡了,以前的名字也和我沒關系啦——裡見姐姐,以後就叫我『治』吧。」

  小少年的聲音漂浮在空中,細弱得仿佛隨時能被風聲碾碎,他一手撐著下頜,指節抵在玻璃窗上,音調略沉了下來,捉摸不透的晦澀隱匿其中。

  「打算和家人徹底斷絕聯系了嗎?」五條裡見聽出了言外之意,她放輕了音量,面色和緩,不無包容地望向了對座的小少年。

  「嗯,」太宰治無所謂地哼出了一聲鼻音,「反正他們也把我除名了,總算是可以走了。」

  迄今為止所有的鋪墊,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掙脫這龐大而華貴的、名為家族的牢籠。

  誰會心甘情願地為把自己當做「備用品」的家族犧牲呢?津島家不是未曾受過現代思想渲染,但有些東西大抵是浸入了骨子裡,「利益至上」的觀念當然沒錯,但以鼠目寸光的一己之見斷定一個人的「品質」,是否太過傲慢了一點?

  你把他劃入了「犧牲品」的備用範疇,就別怪他反擊了啊。

  至於結局,不過是家族除名,那些人冷眼看著男孩被劃斷的姓名,竊竊私語,不乏失落惋惜,但來自哥哥的,更多是幸災樂禍。

  少了一個和自己爭財產的「兄弟」,自己的繼承權就多了一分保證。

  何況這是他自食其果對吧?何必要把多余的同情浪費在他身上。

  殊不知正中他的下懷。

  五條裡見聽了他的壯舉,樂得眼淚都笑出來了,她捧著笑到抽痛的小腹,嘴角瘋狂上揚,「不愧是我的學生,干得漂亮,治君。」

  她當初沒有看錯,這孩子和自己的相性超棒的啊!

  太宰治笑嘻嘻地和她擊了個掌。

  所謂的逃家要趁早。尤其是這種把孩子當傀儡當工具的家。

  ………

  快要入冬了。

  甫一出站台,接觸到橫濱沁涼的空氣時,腦海裡便下意識地浮現出這個念頭。

  五條裡見翻出手機,查了一下附近的酒店。

  「我們先在旅館裡湊合一段時間吧,等弄到了錢後再去買房子。」

  雖說阿治從他家偷帶出來的錢不少,省著用的話花個四年沒問題,但是,他們一個曾經的五條家家主,一個津島家小少爺,都是揮霍慣了的,怎麼可能省錢用啊。

  那就把心思打到開源上吧。

  五條裡見調出了全橫濱市的旅館分布圖,她的手指劃到了某一處,眼神忽地頓住,裡見驚奇地「咦」了一聲。

  按理來說,一個城市內的旅館價格會根據地處位置的變化而上升或下降,但總體不會波動太大。

  至少不會出現這種——斷崖式的下跌。

  而且和裡見記憶裡日本第三大城市的標簽不符的是,這裡的旅游業似乎十分不景氣,旅館的數量並不多,越靠近城市中心區域,旅館反而越少。

  在某個區域,甚至出現了真空地帶。

  五條裡見眉心攏起,她喃喃自語,念出了地圖上的名稱:「鐳缽街……」

  雖然標在了地圖上,但整體呈灰色,是「極不推薦前往」的地區。

  這不是讓她更好奇了嘛!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當然是貫徹到底了.jpg

  五條裡見劃出了地圖界面,她側頭,看向正在努力踮腳想湊過來的某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這樣吧,我們就不住旅館了,去租一間房子如何?」

  太宰治的眸裡掠過了然的亮光,他明知故問道:「裡見姐姐是看中哪裡了?或者說看中了誰?」

  「看中稱不上,單純的好奇而已。」

  在這個沒有咒靈肆虐的世界,五條裡見過於旺盛的精力無處消耗,她的搞事能力幾次方增加,和太宰治簡直一拍即合。

  「走吧走吧,去鐳缽街附近,然後再查看一下這個城市出了什麼問題。目前來看,對外鄉人不太友好啊。」

  太宰治把小手塞到了五條裡見的掌心裡,他的視線卻瞥到了別處,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死氣沉沉的城市。

  表面上來看,和其他城市並無不同,但……

  行人很少,明明是大白天,本該熱鬧的商業街,店鋪卻將近三分之一是歇業狀態,店內冷清無比。過往的路人更是來去匆匆,臉上的表情凝聚著的,除了工作的勞累,還有別的什麼,常年壓在脊背上的、籠罩於頭頂的深色陰影。

  如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掌控在這座城市的頭頂,隨時會砸落下來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人們終日活在惶惶不安中。

  ……真努力啊。

  不知為何,見到了此種場景,比起探究背後的真相,太宰治卻漠然地泛起一絲感慨。

  明明活得這麼辛苦、這麼疲憊了,卻還在拼了命地活下去呢。

  真是努力,值得嘉獎啊。

  想要在鐳缽街附近租房,出乎五條裡見意料的簡單。

  那戶人家仿佛是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有人願意租住了,在聽聞他們的來歷時露出了「難怪」的眼神,帶著些許的憐憫,卻又忙不迭地熱情推銷,以一種極低的價格租給了他們。

  甚至還有意向賣給他們,價錢在他們眼裡都不排在第一位了,急忙要脫手這間房子似的。

  五條裡見全程笑呵呵地看著這戶人家歡天喜地忙裡忙外,在他們搬走之前,她有意無意地多嘴問了一句:「我們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不懂的地方。請問這條街是有什麼問題嗎?」

  「唉,這……」那對夫妻惋惜地對視了一眼。

  大概是考慮到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想打聽隨時都能打聽到,他們便把鐳缽街曾經的事說了出來。

  鐳缽街以前也不叫鐳缽街,在那場突如其來的爆炸之前,這裡也是一條繁華的街道,但是那場天災般的爆炸毀了這一切,整條街道被炸成了深坑和廢墟,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他們家算是住在鐳缽街外圍的,還隔了幾條路,這才幸免於難。

  政府無為,放任鐳缽街沉淪,於是這條街慢慢演變成了人盡皆知的貧民窟。

  哦豁。

  五條裡見和太宰治對視一眼,她又簡單地詢問了夫妻倆幾個問題,便不再糾纏,禮貌地送他們離開了。

  五條裡見旋身,帶上了房間的門,讓自己陷在沙發裡,她抬眸看向對面兩只小腿晃呀晃的太宰治。

  她往後一靠,「那先來捋一捋得到的信息吧。這一路上你看出什麼了?」

  太宰治點了下頭,「首先是城市的權力掌握者,並不完全在政府手裡。這座城市大概有一個地頭蛇般的組織存在吧?」

  「嗯。而且極有可能蓋過了政府,且要麼是政府默認、要麼是無暇顧及的存在。」五條裡見接茬。

  「這個組織應該是短時間內迅速成長壯大起來的,」太宰治的眸光悠遠,他轉向了窗外,「橫濱靠近港口,受到境外勢力影響更深,但同時借東風而起的組織也有不少呢。」

  五條裡見說道:「混亂是這個城市的常態,看鐳缽街就知道了。橫濱……黑.幫盛行啊。」

  太宰治倏地收回了目光,他眼眸彎起,笑吟吟地靠近了雪發女子,言語間的試探沒有絲毫掩飾。

  「那裡見姐姐呢,你想要怎麼做?」

  「當然是——」

  五條裡見親昵地捏上了男孩軟嫩的臉頰,「怎麼開心怎麼來啊。」

  「治君放開手腳玩也可以的,出了什麼事我給你兜著。」五條裡見輕飄飄地擲下此間僅有的狂妄話語,「大不了就重啟一遍嘛。」

  不過瞬息,她便定好了幾個目標,或者說踩點地。

  鐳缽街。黑.幫組織。境外勢力。政府……

  哎,感覺每一個都是城市的雷區,她想弄清楚這座城市的面目,就得在雷區蹦迪一番啊。

  奇怪的是,書的充電原理。

  上一個世界,就五條裡見感官上,書充滿能量並沒有花費太久,至少不是現在這種宛如龜爬的速度。

  她定然是有什麼條件沒有觸發。可惜書沒有給她半點提示。

  她也只能在這個遍地雷區的城市慢慢摸索了,對吧。

  就像打游戲,要不停解鎖灰色區域的新地圖。

  五條裡見的眸光一閃,悠悠地看向身旁的小少年。

  ——就是不知道,這孩子的「推圖」能力極限在哪呢?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一下。


第33章 33.無量星會

  書又開始裝死了。

  家裡唯一的孩跑出去玩了,屋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要做什麼實驗也方便一些。

  五條裡見將書攤開,橫放在茶幾上,手指點在不知材質的紙面上。

  右手邊是她記錄的對比數據的草稿,紙是普通的紙,但羅列的諸多可能性,一張紙大概記不完。

  現在用六眼去看,流轉在書上的能量黯淡無色,偶爾才會掠過一縷淡淡的浮光,充能的速度並沒有因為她來到橫濱而加快。

  距離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快一個星期了。

  回想一下之前的高專時空,書的充能速度絕不止於此。

  缺了什麼……

  細微的一聲嘆息,五條裡見合上了書,拿起自己的草稿。

  好在明確了一個方向。

  物理意義上的「能量」,和書的「能量」是共通的,咒力、異能之類的超自然力量,本質上是一種東西。

  只要找到了能量性質轉化的拐點,她隨時都能自己給書充滿電。

  要找到這個拐點,追溯書的構成起源就不可避免了。既然它說自己是橫濱的本土產物……不知道政府、黑.幫有沒有檔案保存呢。

  此時,已經點好了外賣,正在等孩回來吃午飯的五條裡見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打亂了計劃。

  「……在河裡撿到了治君?」

  五條裡見神情微妙,語氣意味不明地重復了一遍。

  「啊,是的,您是這孩的監護人吧,」電話對面是一個成年男性的聲音,尾音習慣性地耷拉下來,無奈中夾雜了一分頹意,「我路過的時候剛好看到這孩落到河裡的水花,就把他撈起來了。現在太宰君在我的診所裡,您有空的話就把他接回去吧。」

  失足落水嗎?

  那孩不像是這麼不小心的人啊。

  五條裡見摁斷了電話,幸虧昨天帶太宰去買了一堆新衣服,不然在初冬的時候落水還沒換洗衣物,八成是要感冒了。

  盡管心中疑惑,五條裡見還是根據那個陌生男性報出的方位,前往了他的私人診所。

  給她開門的是一個金發藍眼小洋裙的蘿莉,甫一見到五條裡見,便甜甜地對她展露一笑:「姐姐好啊,我是愛麗絲,姐姐是來找林太郎的嗎?」

  嗯?

  五條裡見饒有興趣地抬了抬墨鏡,目光在金發小女孩身上轉了一圈。

  不是人類啊。

  愛麗絲還不知道自己一個照面就被人扒了馬甲,她蹦蹦跳跳地給五條裡見帶路,一把掀開裡間的布簾:「林太郎——有客人來了!」

  「啊……謝謝愛麗絲醬,五條裡見小姐對嗎?」

  男人直起上身,走出了視野的死角,五條裡見這才看到了他的全貌。

  第一感官是頹廢,他像所有的醫生一樣身著白大褂,但卷起的袖、略凌亂的頭發,顯得他有些不修邊幅,眼尾往下耷著,室內窗簾緊閉,昏暗的光線裡,他紫紅的瞳眸是目之所及的唯一亮色。

  五條裡見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隨即又瞥向一旁的金發小女孩。

  這兩人是連著的啊。

  破案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替身使者嗎?

  五條裡見和森鷗外都在默默打量著對方,殊不知森鷗外心中也泛起了一絲困惑。

  ——在室內還戴墨鏡?

  「我家孩給你添麻煩了。」五條裡見先一步開口,上來就表明了身份,「治還好嗎?」

  「啊……在這個時節入水,很容易受涼的。」森鷗外轉身走入隔間,在牆上摸索了一下,只聽「哢」的一聲,隔間的燈登時亮起。

  半躺在病床上的小少年注意到了來人,他抬起手揮了揮,袖口隨著動作下滑,露出了纏在細胳膊上的幾圈繃帶。

  森鷗外的解釋適時響起:「可能是入水的時候不小心擦傷了哪裡,他的手臂破了個口,我簡單處理了一下。」

  「沒什麼事的話,就帶著這孩回去吧。」

  醫生淡淡地說道。

  「多謝。」

  五條裡見越過他,向太宰治走去,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男孩便率先挪到了床邊,傾身湊了過來,示意五條裡見側耳。

  太宰也沒避諱還在場的森鷗外,可能是仗著自己孩的年紀,故意孩氣地做出這個舉動,更不會惹人懷疑。

  太宰治唇齒的張合被裡見擋住,對方也看不到他的口型,他悄聲的氣音吹拂在女的耳畔,鬢發撓動了耳垂,惹來一陣的麻癢。

  在森鷗外的視野裡,白發的女聽著男孩的悄悄話,中途神色莫地往他的方向覷了一眼。

  森鷗外維持著禮貌客套的微笑:?

  五條裡見做好表情管理,她把干燥的衣物塞給了太宰治,「治等會兒就自己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情和這位醫生談,沒問題吧?路上不要再落水了啊。」

  「不會啦。之前只是因為那條河太美麗了,居然還有螃蟹,一時沒有忍住。」男孩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他靈活地從床上蹦下來,三兩下鑽到了換衣間裡。

  森鷗外在裡見說出「有事要和醫生談談」的時候眼神就變了,原先頹廢大叔般的惰懶氣質悄無聲息地消彌,他注視著五條裡見,眸光深邃,幽幽的不知在思索什麼。

  太宰退場,愛麗絲也不見了蹤影,留在房間裡的只有兩個成年人,大家就坦誠布公地談一談吧。

  森鷗外忽而揚唇一笑,他褪去了冷淡疏離的外衣,施施然拉過一個座椅坐下,雙腿交疊,十足的精明商人的模樣。

  「那麼,五條小姐想找我談什麼?或者說,想從我這裡打聽到什麼?」

  那孩還真說對了啊。

  五條裡見明了,她對他微一頷首,「情報販。」

  在橫濱這種混亂地帶,會有地下情報販也不足為奇。

  啊,這就方便多了。

  「不知道治君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們初到這個城市,還存在大量的信息空白。」五條裡見不是喜歡繞彎的人,她單刀直入,提出了訴求,「這個城市的勢力布局,還有實力對比,我想知道橫濱真正的掌控者是誰。」

  「書」這種隱秘的道具,估計一個情報販是不可能知道太多相關信息的。

  所以五條裡見讓他把橫濱市的勢力分布亮出來,好讓她思量一番從哪個地方入手。

  森鷗外的表情凝滯了一會兒。

  這個問題……聽上去感覺「就這?」隨便抓一個對橫濱了解深刻的本地人都能答出來,但他總有種背後涼颼颼的,不太妙的預感。

  森鷗外斟酌選用著說辭,「如你所見,由於本國的戰敗,許多境外勢力以橫濱為切入口,滲入到這片地域裡。」

  多國異能大戰——作為參與過常暗島戰役、剛剛退役的軍醫,森歐外可謂印像深刻了。

  「由外界環境的不穩而起,橫濱內部也愈發混亂,這裡已經不僅僅是單靠政府就能管控的地方了。借這股東風而迅速興起的勢力如雨後春筍,但目前值得注意的,除了政府之外,只有兩方。」

  「其一,是在橫濱黑.道獨占鰲頭的港口黑手黨。」

  「其二,是在大戰中期陡然崛起的神秘組織,至今無人知曉它的成立性質,黑白兩道皆有涉及,若非據說該組織幾年前失去了首領,擴張勢頭滯緩,恐怕如今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哪怕是行事相對低調的現在,這個組織的大仍震懾在所有人的腦袋上。」森鷗外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不過和港口黑手黨的鐵血暴.政不同,它對平民態度友善,偶爾還會出手打壓一下引起民憤的港口黑手黨。」

  可以說,如果不是有這個組織在,港口黑手黨的作風絕不是如今謹慎的模樣,那位老首領也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會無能狂怒。

  它就是壓在港口黑手黨——以至於所有勢力組織頭上的一座大山。

  「首領?」

  森鷗外攤手,略顯無奈:「我也不知道。別這麼看我,在下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地下情報商,手上的情報也有限。」

  「那個組織的首領似乎來頭不簡單,得到了政府的四處照拂,」甚至還拿到了異能開業許可證,「但無人知曉他的具體來歷,相貌如何,姓甚誰,年齡幾何,乃至於是男是女……都是個迷。」

  總結一下,就是除了「他是個人」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就神秘到這個地步?

  五條裡見來興致了,她追問道:「聽你的說法,這位首領似乎很厲害的樣。那他為什麼會消失,你清楚嗎?」

  森鷗外微笑:「在下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情報販而已。」

  您就別為難他了。

  能把個人信息封鎖到這種程度,肯定是有政府出手干預了,他才不要好端端觸官方的霉頭。

  五條裡見無言地凝視了他幾秒,眼神失望,寫滿了毫不掩飾的「你怎麼這麼拉啊」。

  森鷗外:「……」

  講點道理,做個人。這是普通人可以獲知的事嗎?

  「好吧好吧,那我就問一個簡單的,」五條裡見大發慈悲地轉了話頭,「這個組織的稱是什麼?」

  這題他會。森鷗外秒答。

  「無量星會。」

  ——嗯?

  五條裡見眨了眨眼,墨鏡從鼻梁上滑落。

  emmm……

  這個字,如果不是她想太多。

  既視感,有點超過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jpg

  大家都在等小悟找來,然而其實人已經來過了,來得還比裡見要早好幾年,就給裡見留了一個組織的遺產(bushi)完美的錯過。


第34章 34.遺囑(不是)

  有必要前去無量星會的總部探查一番啊。五條裡見悠悠地想道。

  單單是聽這位地下情報商的描述,這一橫空出世的組織逼格就被襯得如此之高,連政府都明裡暗裡的照拂,保存了什麼絕密檔案,也不足為奇是吧。

  雖說那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既視感,在她心頭縈繞不散。

  五條裡見解壓了森鷗外傳輸給她的文檔,上面標注的是無量星會勢力範圍——好家伙,快要覆蓋整個橫濱了,留給港口黑手黨的只有可憐兮兮的一小塊五座大廈附近的地盤,但也難保沒有滲透。

  聽說港口黑手黨執掌大權的那位老首領,已經好幾次因為此事氣得血壓上湧當眾暈厥,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只能屈辱地接受打壓,被這座大山壓在腦袋上,舉步維艱,處處受制。

  正是因為有無量星會盯著,包括港口黑手黨在內,全橫濱的黑.道組織都留有分寸,不敢太囂張跋扈,喪盡天良地拿無辜平民開刀,不會逾越雷池一步。

  只不過,港口黑手黨的老首領因為衰老和疾病,越來越瘋狂昏庸了,也不知他還能維持理智到幾時,這時候忍氣吞聲,以後勢必會造成更劇烈的反彈吧。

  ——當然,前提是這位老首領還活著。

  和愛麗絲站在診所門口,目送白發女子離開的背影,森鷗外的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無人知他所想。

  五條裡見沒有通知自家孩子,她獨身一人前往了無量星會的總部。

  橫濱地標的五座大廈已然被港口黑手黨占了,無量星會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另一處位置偏向西南,但同樣高聳入雲的大廈。

  從鐳缽街附近走到這裡,體感頓時由冷轉暖,環境氣氛,是普通人遲鈍的感官都能察覺到的截然不同,簡直讓人懷疑這真的是在一座城市裡嗎。

  拐過了小道的捷徑,視野驟然開闊,筆直平整的街道延申鋪展,路旁干干淨淨,落葉被掃成小堆簇擁在大樹根部,結伴而行的路人們也是有說有笑,眉宇舒展,呈放松的姿態在路旁漫步。

  在無量星會的勢力庇佑範圍,竟然比在警署附近都讓人心生安全感。

  ——這座城市,各種意義上的讓人大開眼界。

  五條裡見目不斜視,她先是閑適地慢慢踱步,隨後默不作聲地加快了邁步的頻率,她輕盈地掠過熙攘人群,拐了好幾道彎,最終在一處巷子死角駐足。

  五條裡見摘下墨鏡,清澈藍眸向後一瞥,接著她眉眼彎起,輕佻地啟唇說道:「兩位先生,跟了人家一路,這都沒人了,還不願意現身呀?」

  不高不低的牆垣遮擋太陽傾瀉的光,投下大片的陰影,呈偏斜角度拉伸延長,仿佛一直鋪開到巷子深處。

  五條裡見眸中波瀾不驚,兩道人影一先一後,相繼落入了視網膜內,和她隔著約莫幾米的距離,兩個人皆身負武裝,腰間被衣衫遮蓋的鼓起,看輪廓應當是槍,還有衣服內襯的褶皺,恐怕也藏了不少好東西。

  這兩名男性皆寡言不語,他們和五條裡見對視了片刻,訓練有素、動作整齊如復制粘貼般——猛然鞠下了躬!

  二人聲音重合,平地驚雷般擲地炸響:「萬分抱歉讓您受驚了,五條小姐!我等是受BOSS的旨意,前來迎接您回歸無量星會的接引人。」

  「無量星會已然缺位BOSS許久,發展顯出了頹態,您的到來正好解決了我等的燃眉之急。」

  「BOSS離去前向我等交代過,您是他唯一指定的繼承人。五條小姐,您總算願意回到此處,我等已等候多時。」

  「根據BOSS留下的口諭,一旦您回歸組織,無量星會的一切資源人力將任您調遣,您就是我等新的主人!」

  五條裡見看著這倆人一唱一和,說雙簧般一五一十把家底交代完了,她不禁露出了關愛的眼神,卻遲遲沒有動作。

  這啥哦,八百年前的釣魚套路了。

  兩個黑衣男人急了,其中一個忙不迭想開口,再解釋什麼,只見五條裡見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語。

  想確認真實性很好辦。五條裡見撫著下頜,只提了一個問題。

  「說得好像和我有多熟似的。」她輕笑,「不如把你們家BOSS的大名告訴我,我姑且回憶一下有沒有這個人?」

  「……」那兩個黑衣男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於是另一人轉過頭來,沉聲恭敬道:「BOSS的姓名,是五條悟。我等絕不可能弄錯,畢竟……」您和他壓根就長得一模一樣啊!整個一性轉版本,這還能弄錯就是真瞎了眼了!

  五條裡見笑容凝固,她像是忽然失去重心般頭往旁邊一歪,手也半落不落地擱在空氣裡,腦海裡轉悠過的千百種思緒被這幾個音節震到紊亂,神經末梢似乎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絕響。

  「你再和我說一遍五條什麼?」

  什麼條悟?五什麼悟??

  「五條悟。」字正腔圓,一句一頓。

  五條裡見忽而失語,她微張唇瓣,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個氣音。

  「……哇哦。」

  黑衣人謹慎地問道:「請問您是否對這個名字有印像?」

  五條裡見:那我可太熟了。

  五條裡見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滋味,宛如廚房一瞬間被打翻的調料瓶,酸甜苦辣五味雜陳,最終融在一起,變質成了一股飄忽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佩服。

  他曾經來過啊。

  雖說不知道他是怎麼追過來的,但……時空間都能打破,不愧是悟,不愧是她。

  那孩子就這麼追來了?

  咒術界呢,學生們呢,傑呢?就,都撒手不管了是吧。

  五條裡見嘗試代入了一下,發現這好像是她高專時期能干出來的事。

  悟的牽絆太少了,以那孩子唯我獨尊的性格,他什麼干不出來。

  唯一不明晰的是,到底是什麼驅使他撕破空間也要追來?

  心下稍定,五條裡見當即做出了決斷:「帶我去你們的總部。」

  如果五條悟真的來過這裡,她不信他什麼都沒有留下。

  包括這個無量星會——能取出這種名字,也代表悟可以使用領域展開了吧?

  他應當曾在這裡停留了幾年,可惜的是走得有點早,和自己錯過了,不然她就可以當面問他了。

  兩個黑衣男人喜上眉梢,連忙應是,先一步帶路,將五條裡見接引向了組織的大廈。

  ………

  不需要信物,乃至於無需接引人的示意,無量星會的組織成員,在見到了五條裡見的容顏的那一刻便自覺地後退讓路,向銀發女子鞠躬行禮,敬畏之情幾近滿溢,目睹她乘上了大廈的電梯。

  直到頂部,都盡是一瞅見她便臉色大變的組織成員,觀賞了一路的川劇變臉,五條裡見略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前頭黑衣男人的後肩。

  「你們家BOSS,我指五條悟,平時都怎麼對你們的?」

  一個個如同看見洪水猛獸的表情,哇,悟不會在這裡也鬧騰得歡吧?

  這個問題屬實為難他。黑衣男人面色僵硬,吞吐著詞句,說道:「五條悟大人……是一個非常盡職盡責的首領,他實力強大,手腕超群,體恤部下,愛民如子,我們都很敬重他。」

  五條裡見:「噗……好了好了,我不問了,你們也怪可憐的。」

  神一般的體恤部下愛民如子,他是什麼貨色她還能不清楚嗎?若說他們跟在悟身後天天收拾爛攤子,她還會信一兩句。

  兩位黑衣男人把五條裡見帶到首領辦公室就駐足不動了,他們一左一右守候在大門前,沉默地目送著白發女子進入室內,以及慢慢閉合的門扉。

  五條裡見漫無目的地環著辦公室走了一圈,室內空敞,溫度事宜,牆壁巨大的落地窗能任人俯瞰橫濱景色,據說是照著港口黑手黨的辦公室建的,直到伺候得五條悟這位爺滿意了為止。

  很快,她便在一排書架上察覺到了不尋常的地方。一封手札,還有擱置在旁的玻璃器皿。

  淡色的咒力回流旋轉,添增亮色,宛如黑漆漆的廊道裡唯一一盞明燈。

  五條裡見取下這兩樣物什,她輕瞥了一眼玻璃器皿,確認了裡面裝載的是她的咒力——或者說五條悟的咒力。

  攤開手札,水筆書寫其上的第一行字跡,就讓五條裡見高高挑起了細眉。

  【最近我在思考一個課題:用不完的咒力可以放冰箱嗎?】

  emmm……五條裡見再度把目光挪向了玻璃器皿,她尋思這東西也不是冰箱啊。

  【我嘗試了很多遍,最後除了報廢二十多個冰箱之外,並沒有什麼收獲。】

  然而冰箱又做錯了什麼呢。

  五條裡見嘖嘖感嘆,她繼續往下看。

  【好吧,那我只好用別的容器來當電源。然而很遺憾,這只是一個半成品,我可以做到把負極的咒力輸出儲存,但正極的咒力卻無論如何釋放不出來,只能在身體內部流轉——不過裡見那家伙肯定也做不到,嘻嘻。】

  正極能量,這就涉及到反轉術式了吧?

  雖說語氣很欠打,但他說的沒錯,反轉術式她也只能做到治愈自身,而不是像硝子或憂太那樣的利他型。

  他提這個做什麼?

  【書的充能來源是同質能量的正負碰撞而形成的一個奇點,這就離譜,意思不就是說只要我和裡見不在同一時空,書就永遠沒法充完能了嗎。】

  ——好的,連書都知道了呢。這孩子究竟背著她調查了多少事。

  【幸好本大爺是天才,馬上就想到辦法了。不如干脆手工制作一個容器充當電池,我輸入負極咒力,然後裡見輸入正極咒力,同質正負交融,四舍五入也是一個奇點了。憑我們倆的咒力純度,喂飽書應該沒問題。】

  有點前言不搭後語,感覺更像是自說自話,五條裡見又重復看了一遍,才算搞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

  悟知道了書的存在,而且他的進度比她還快,已經弄清楚了書的充能原理,就是兩個同質能量相互碰撞的奇點。他手動制作了一個容器,先輸入了自己的負極能量,只要回頭再讓裡見輸入正極能量,書的電池就新鮮出爐了。

  那麼問題來了。

  悟釋放不出來正極咒力,她就行了嗎??

  她的反轉術式也是利己型的啊,沒法外放,他明明清楚。

  正極咒力和反轉術式是同一種東西,只要裡見一天學不會利他型反轉術式,書的電池就一天制作不了唄。

  五條裡見懷疑悟是在刻意刁難她,並且有理有據。何苦呢,自己為難自己。

  等會兒。五條裡見猛然想起自己強迫五條悟學反轉術式時,把他的毛發剃光的場景。

  ……這只小學雞,該不會是在報復吧?

  五條裡見眼尖地瞅見了一行小字,她拾起手札,辨認出了那行米粒大小的字跡。

  【裡·見·姐·姐,加油喔~】

  底下還畫了個做鬼臉的小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四舍五入,小悟出場了對吧XD


第35章 35.命運的相遇

  五條裡見將他留下的手札整齊收好,又環顧了一周,確認沒有遺漏的線索後,她旋身走出了首領辦公室。

  怎麼說呢。雖然悟偶爾皮是真的皮,但在這種事上還是拎得清的,知道給她留下一個組織的財產,方便她日後行事。

  看在他懂事的份上。

  成熟的裡見小姐決定不跟幼稚的白毛小學雞斤斤計較了。

  五條裡見來到了大廈的廊道上,更加全面地觀察了一番這個組織的面貌。

  組織內部秩序井然,工作人員各司其職,上下級分層鮮明,每個人都沉默而高效地完成自己的工作——這在別的大型組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然而,一旦這個組織的前代首領名為「五條悟」,就透出幾分詭異了。

  五條裡見漫無目的地在廊道上前行,拐角處險些和一個文職人員撞上,她下意識側身避開,殊不知對方猛然抽了一口涼氣,忙不迭地兩三步挪到了牆角,朝五條裡見九十度鞠躬,請她先過。

  五條裡見微笑著:「……」

  看吧,五條悟親手管理的組織怎麼可能會是這樣一副等級制度嚴謹分明的面貌,那家伙自己都是叛逆者的先鋒,最反感刻板規矩的人。

  他八成是提拔了幾個有能力的安排人手,然後他自己當甩手掌櫃,就掛個BOSS的名,其他事務都撒手不管。

  「你等一下。」五條裡見叫住那名急匆匆想要跑開的文職人員,後者渾身一僵,筆挺地直立在了原地。

  「是的,五條小姐……不,BOSS,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

  瞧給這孩子嚇的。悟究竟在他們心裡留下了怎樣的形像啊。

  五條裡見沒有絲毫自覺地腹誹著五條悟,她打了個手勢,示意文職人員平靜下來,「我家裡還有個孩子,隨便叫幾個人去鐳缽街附近,把他接過來吧。啊,他叫太宰治,黑色頭發,大概這麼高……」她比劃了一下身高,男孩只到她的腰腹往上一點,一米八的海拔就是如此可怕。

  文職人員恭恭敬敬地接下了任務,乘電梯下樓了。

  五條裡見撐在欄杆上,觀望了一會兒組織人員的工作狀態,便不再停留,她隨便揪了一個人問詢地下訓練室的方位,便合緊了大門,開始閉關修煉反轉術式。

  過程中肯定會有控制不好咒力量的輸出這類情況,所以五條裡見有囑咐過看職人員,不論聽到了什麼動靜都不要開門打擾她。

  畢竟他們以為的地震、颶風之類帶有強震感的天災,也許都是她一個人折騰出來的。

  五條裡見興衝衝地閉關去了,訓練室即將迎來史上最高的翻新頻率。

  ………

  「誒?少主,我嗎?」

  小少年的手臂還纏繞著繃帶,卻已有幾圈松散開來,他的手指原本還攥著繃帶的一角,在聽聞了這幫人的來意後,食指忽而一轉,虛虛地朝向了他自己的鼻尖。面對這顯然意料之外的情況,鳶眸的男孩歪了歪頭,徒增幾分可愛。

  「這是BOSS的授意。」官方式回答。

  身著制服的男人朝他鞠了一躬後,便拉開了車門,微微低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太宰治「喔」地驚嘆一聲,他右手握拳,錘上了掌心,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你們的BOSS是裡見姐姐啊!」

  「……」黑衣男人並沒有作答,他等太宰治坐上車後,便一腳踩上油門,發動車子行向無量星會的總部。

  然而他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則,副駕駛座上的某個小少年卻不打算放過他。

  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麻雀在耳邊嘰嘰喳喳,話題的轉變速度極快,乍一聽就是孩童好奇心爆發的「十萬個為什麼」,然而在黑衣男人挑了幾句自認無關緊要的問題回答後,他看著小少年了然的笑容,頓時便住嘴了。

  天知道他無意間被這個男孩套了多少話出來。

  五條小姐……BOSS說不能對這孩子掉以輕心,是真的啊。

  BOSS說得對。

  有這樣聰明的腦子,不好好利用就浪費了。

  後半程黑衣男人徹底住嘴了,不論太宰治怎麼騷擾他都不搭理,盡職盡責地將未來少主送到了無量星會總部,和等待的同事交接完畢時,他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是太宰少爺嗎?」那人對他點了點頭,「那麼接下來,請您跟我走吧。」

  首先讓他熟悉一下組織的運作模式,等太宰治摸熟後,他那靈光的小腦瓜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雖然這孩子看上去才十歲,這都不放過。該說不愧都是姓五條的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一些組織經濟支柱的產業肯定是不能讓他碰的,就算是太宰治,最開始接手的工作也都是簡單的運輸貨物視察,算算帳之類的小事而已。

  組織成員純粹認為五條裡見就是想消耗一下孩子無處發散的旺盛精力,並沒有把太宰當回事。

  ——於是他們統統被打臉了。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這才第一天,還真被太宰治看酒貨單看出問題來了!

  「這個,量不對吧?」白蔥般的指頭點上了單子,黑發的男孩擺出無比純良的表情,假裝沒有看到黑衣男人鐵青的臉色,他繼續往他心口扎刀,「為什麼會這樣呢,不是說無量星會的勢力範圍布滿了眼線萬無一失嗎,在我之前都經歷過好幾道核查程序了吧?居然還出現了紕漏啊。」

  驚嘆和佩服交織,陰陽怪氣大師。

  「是的……這的確,是我們的疏忽,我會追究相關人員的過失。」

  太宰治則露出了仿佛看傻子的眼神,「大叔你是聽不懂日語嗎?我的意思是現在追查丟失酒貨的下落還來得及,而不是讓你火急火燎地去開批.鬥會。當然懲罰是必不可少的,但不是在這個時候,明白嗎?」

  「但是,在運輸和存儲的全程都有我們的人手跟隨看護,他們也都反映了貨物沒有出現意外,怎麼偏偏在進入橫濱後就無故消失了?」

  「嗯……帶我去存貯倉看看。」

  太宰治的小短腿晃晃悠悠,蹦下了辦公座椅,組織的成員給他帶路,走過了七拐八拐的長廊,他在心裡粗略估計起碼穿過了四道門禁,最後乘坐內部人員的專用電梯,來到了存貯的地下室。

  「叮咚」——電梯的機械門緩緩向兩側打開。

  太宰治堪堪邁出一步,空氣忽而震動,隨之傳來的是宛如平地驚雷般的巨響,震耳欲聾,足底的地面仿佛也輕微地搖晃,天花板簌簌地抖落灰塵,小石子下雨般摔落。

  太宰治疑惑地抬起頭,先是望向聲音傳來的方位,似乎就在地下,而且距離不遠。他又看了看身旁的組織成員,只見對方面色平靜,眼皮都沒顫一下,似乎習以為常。

  見此景,太宰治還能不明白嗎。於是他加快了腳步。

  誒……裡見姐姐在這裡啊。嗚哇好危險,真的不會把這裡轟塌嗎。

  被壓死什麼的,這種死法也太痛了,他才不要。

  組織成員又帶太宰治前去了地下室二層,他在一處鐵門前止住腳步,接著拿出門卡一刷,身份認證通過後,他打開了存貯倉的門。

  熾亮的燈光剎那間亮起,太宰治略有不適地眯了眯眼。

  待到適應了強光,他走入存貯倉內,在牆邊明顯空缺的集裝箱旁蹲下,觀察地面的痕跡。

  大叔們說組織的防御系統密不透風,似乎沒在誇大其詞。

  這個存貯倉,光是進入就要過四、五道關卡,周圍的牆磚用的還是特殊材料,二十四小時無死角的監控。別說人類了,一只老鼠都進不來。

  既然不是在存貯倉內失蹤的,那就是從運貨車上取下,再到倉庫裡的這一段轉接的路程,可這段期間也是有人手看護的,誰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偷東西?

  ……等等。

  太宰治猛地想到了什麼,他唰地站起了身,逼視那個在門口警戒的組織成員。

  「負責卸貨的人,你確定他們到齊了嗎?」

  什麼?男人沒想到太宰治會忽然問這些,微愣片刻,不過他馬上反應了過來,臉色蒼白:「您是說……」

  這些運貨司機、卸貨人員都是組織底層勞力,干的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活,人數多,地位低,理所當然不會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

  尤其是時間卡得很緊,還來不及進行人數的例行清點。

  太宰治發自內心地問了一句:「你們到底是怎麼在組織裡混下去的?」為什麼還沒被開除??

  不過是失去了一段時間的首領,就退步成了這樣?

  那名內部成員當然不會和太宰治爭辯,他急忙趕去了之前卸貨的地點,果不其然,在一旁的灌木叢中,他們發現了暈厥在地、不省人事的底層人員。

  「到底是誰,」男人又驚又怒,「竟然不怕死地挑釁我們組織?」

  他在腦子裡把有這個底氣的組織名都過了一遍,說道:「港口黑手黨嗎?!」

  「怎麼可能。」太宰治斬釘截鐵地否認。「港口黑手黨再昏庸無道也不至於干這種蠢事,為了幾箱酒貨,得罪無量星會。」

  他的視線四處打轉,倏爾,他在不遠處的綠茵草地上,眼尖地瞅見一點格格不入的明亮色彩。

  太宰治走近了察看,額前劉海被風拂過,陰影灑在他的上半張臉,他的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他捻起了那一縷赭色的頭發。

  作者有話要說:

  羊偷東西是慣犯了哈,初生牛犢不怕虎,仗著有中也,就自以為天下無敵了。

  偏偏中也過於寵溺同伴,又不會拒絕他們,於是就……

  宰,你命定的蛞蝓來了:)

  隔壁雙家主那篇開啦,感興趣的大家可以點一個收藏呀~


第36章 36.迫害雖遲但到

  太宰抬高了手,指間那一縷赭發沐浴在太陽灑落的金色余暉下,發絲的邊沿似也被點亮了,滑過刺目的白光,太宰治倏爾松手,任由清風卷走了這一根頭發。

  守候在一旁的下屬看著鳶眸男孩若有所思的神情,大約是緊張的驅使,他情不自禁地出聲求助:「太宰大人,這……」

  「啊,大概是異能力者作祟吧。」

  太宰治雙手插兜,姿態閑散,與做錯了事而戰戰兢兢的組織成員不同,他的眼睫半垂,無精打采。

  「不用在意,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羊羔而已……」太宰治瞥向灌木叢的一側,示意對方去察看。

  「大概是偷了酒貨後匆忙逃離了現場吧,痕跡都沒清理干淨。這一塊的草地是扁平的,有明顯被踩踏的跡像,大致能看出腳印大小,都是和我年齡相近的孩童。」說到這裡,太宰治誇張地嘆了口氣,對自己和那些無腦兒童被圈定在同一年齡段而感到身心不適,「人數的話在三到四個人……但是出手的人應該只有一個。」

  他用膝蓋想都知道這幫小偷是什麼心態,「仗著己方有一個異能力者,就得意到忘乎所以了,獅子的毛都敢拔。估計這會兒他們還在沾沾自喜吧。」

  簡單來說,就是還缺乏社會的毒打,在井底呱呱亂叫的青蛙們。

  那名下屬逐漸繃緊了表情,正色道:「請問我們要現在派遣武裝小隊去包抄他們嗎?」這種近乎打臉的行為,即使只是一群不懂事的孩童,他們也是難以容忍的。

  「嗯……可以,但沒必要。」太宰治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滿肚子的壞水咕嚕嚕冒著泡。

  「這樣,我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你過來……」

  太宰治蹦到他的面前,男人會意地彎下腰,太宰治則踮起腳來,勉強夠到他的耳旁,嘀嘀咕咕地說了一陣。

  「明白了。」男人頷首。

  ——試問,有什麼比一個手無寸鐵的、落單一人的富家小少爺更適合作為釣魚的餌呢?

  對於太宰治而言,他個人是挺好奇的。

  那名賦予了井底之蛙們天大的膽量、敢在裡見姐姐的地盤動手的異能力者。

  「領頭羊」,是嗎?

  ………

  鐳缽街,「羊」組織的基地。

  鋪天蓋地的歡呼聲淹沒了中原中也,羊組織的孩子們簇擁著赭發的男孩,滿臉的推崇和激動,七嘴八舌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像無數只麻雀在耳邊嘰喳亂叫。

  「不愧是中也,我們的王牌!」

  「這是一場大勝利啊。果然,只要有中也在,我們羊根本無人能敵。」

  「什麼無量星會,港口黑手黨的,不過是名聲大而已,其實壓根不值一提,和中也打,一個照面就倒下了,哈哈哈!」

  那麼多組織畏懼著無量星會的名號,唯恐避之不及,可如此龐大的組織卻在他們的手裡栽了跟頭,此等「榮譽」對於這幫孩子而言,的確是值得反復回味咀嚼的甜美滋味。

  他們滿面喜色,只知首戰告捷,卻全然沒有想過後續該如何收場。

  唯有被他們擁簇在中間的赭發男孩,看上去並不愉快,掛在臉上的笑容都像是為了融入群體而強行戴上的面具。

  和羊的同伴們不一樣,中原中也的心被憂慮浸泡著,關於他們此番挑釁的行徑。

  他忍不住擔心,真的沒有問題嗎?那個組織,忍得下這口氣嗎?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憑他一個人,足以保護這些孩子們嗎?

  雖說在動手的時候他有反對過,但好像並沒有什麼用,所有人都慫恿他動手,對他的猶豫不決表示了強烈不滿,好像中也要是不聽他們的,就是在背叛羊組織一般。

  心血來潮的小孩子哪裡聽得進「逆耳忠言」呢,尤其是這些在鐳缽街長大的,從小就缺失正常善惡觀念的孩子。

  中也是被他們撿到的,是他們給中也提供了容身之所——只要他們搬出這一句話,中原中也頓時就啞口無言了,因為這是真的。

  羊組織每次開會,他的意見似乎都無足輕重。而只有在這種用到他的時候,羊的同伴們才會集體對他投以欽佩贊賞的目光,讓他久違地拔高一次存在感,感受一回「羊之王」的地位。

  「羊」成員的嘈雜聲音被自動過濾,中原中也心神不寧地發著呆,他被一個粉發的小女孩扯住袖子拉了一下,這才如夢初醒,側頭問道:「怎麼了?」

  「中也。」名為柚杏的小女孩湊近了他的耳朵,悄聲說道,「我們剛剛在外面發現了一個大肥羊,一看就是特別好宰的富家少爺。他現在被我們打暈了放在倉庫裡,麻煩中也你待會兒去看守他了。」

  中原中也的第一反應是你怕不是在逗我。

  哪個富家少爺會閑著沒事跑到鐳缽街來?

  今天發生的事也未免太如魔似幻了,做什麼都順風順水,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其中有詐。

  ……哦,不對。中原中也看著興奮交加的同伴們,面無表情地想,心生疑慮的只有他一個才對。

  就像往常一樣,羊的其他人決定好的事,中也說再多也是無用功,於是他干脆放棄爭辯,一個轉身便前去了基地的倉庫,圖個清淨。

  羊的基地倉庫很亂,這些孩子也沒有分類擺放的意識,拿到什麼都是一股腦往裡面塞。中原中也跨過了三四個布娃娃,繞過兩個裝米的麻袋,避開了一些舊電器,在倉庫的最角落發現了他們口中的「富家少爺」。

  怪不得他們會那麼興奮,真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富有」。

  昏睡中的男孩頭顱歪斜,靠在牆壁上,嘴唇微張,能清晰聽到悠長的呼吸聲,睡得還挺香。

  他的脖子上一條鏈子搖搖欲墜,上面的掛飾被人強行拽了下來,領結上鑲嵌的晶亮亮的寶石,因為難摳出來而幸免於難,袖口是金紋鑲邊,用的衣料都是上好的名貴品牌,走在路上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金毛肥羊,寫著「快來宰我吧」的那種。

  中原中也撐著腦袋,看似在盯著對方,實則神游天外。直至晚飯期間,有兩個人下來通知他,順便看了看細皮嫩肉的小少爺醒沒醒來。

  「還沒醒啊……算了。」白瀨切了一聲,轉而對中原中也說道,「喂中也,晚飯做好了,你先上去吧。」

  中原中也點頭:「好。」

  然而就在他們轉身的時候,後面突兀傳來了一聲低吟,中原中也猛然扭頭,只見被他們綁架的小少爺頭疼地搖了搖腦袋,初睜開的眼眸還氤氳著些許霧氣。

  「你們是誰?」

  「啊,醒了。」柚杏拽了拽白瀨的衣角。

  「我們是誰?看到這種場景你還沒反應過來嗎,小少爺。」白瀨故意譏諷地說道,目光裡帶有肉眼可見的惡意,「如你所見,我們是綁架你的人,要怪就怪你自己穿得那麼招搖,還跑到鐳缽街來吧。」

  「他放在這裡也逃不出去,我搜過了,他身上沒有通訊設備。白瀨,中也,我們先上去吃飯吧。」柚杏十分的不以為意。

  聽到他們的發言,這位小少爺似乎早已習慣了,並沒有露出他們意想中的驚慌神色,反而在柚杏開口之後,他的表情立刻就變了。

  這位瘦弱的小少爺可憐兮兮地說道:「你們要去吃飯嗎?我也好餓啊……能不能帶我一個?」

  白瀨:「……哈?你真的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嗎?」他很是不可置信。

  「嗯。」太宰治大方地頷首,「綁架嘛,我也知道你們是想要錢對吧,這個好說。但是我離家出走好幾天沒吃東西,都快餓死了,你們要是把一個餓死的屍體交出去,也撈不到多少錢吧?」

  「所以拜托了,就讓我去蹭一頓飯吧~」

  柚杏:「……」她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心大的綁架對像。

  做出了反應的還是中原中也,他無奈地撓了撓頭,嘀咕了一聲「真拿你沒辦法」,便走上前去,想給男孩解開繩子。

  白瀨連忙喊道:「中也,別解開,萬一他要逃跑怎麼辦!」「哈?」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一臉的你在說什麼夢話,「你覺得他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逃掉嗎?還是說你覺得他這個小身板能逃脫重力?」

  「額……也對。」白瀨語塞。

  「有中也的異能力在,確實沒必要擔心這個。」柚杏思索了一會兒,認同了他的說法。他們可是親眼見證過無數成年人、甚至異能力者紛紛倒在中也的重力異能下的。

  ——好的,異能力者是這個橘頭發小矮子,而且能力是重力相關。

  輕而易舉套到了關鍵信息的太宰治擴大了笑意,他維持住自己柔弱無力的小少爺人設,讓中原中也給他解綁。

  其實羊組織的成員捆綁水平並不是那麼專業,太宰治只要稍微轉個角度也能解開,但那樣就觀察不到某個重點對像了。

  在中也湊過來給他解綁時,太宰治微微偏頭,斜覷著赭發男孩的側臉,神色莫測。

  容易心軟。縱容同伴。空有力量,卻只是個被利用的工具。

  怕是這些所謂的「同伴們」,根本就沒把他當組織首領看吧,虧他還頂著「羊之王」的稱號,結果就是個保姆。

  哈。

  ——目前為止,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唯一稍微超出料想的……

  太宰治又仔細打量了一番中原中也,確認他和自己處在相同的年紀。

  ——就是這個叫中也的,矮得出乎尋常啊。營養不夠,發育不良嗎?

  明明同年齡的孩子都比他要高半個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中也:請打開麥克風交流:)


第37章 37.捉羊

  大概是今日收獲頗豐,而中原中也居首功的緣故,周圍羊組織的孩子們眾星拱月般將他圍在中間,太宰治被他們「大發慈悲」地帶了過來,安排在了最靠近牆壁的座位,兩邊皆堵著羊的成員,防止他逃跑。

  一個男孩興致勃勃地開了一瓶酒,鐳缽街的孩子才不會管未成年人能不能喝酒,他吃力地撬開酒塞,醇香的氣味頓時在空中逸散開來。

  「啊,明彥你好狡猾,不能偷喝!」

  「就是啊,即使要喝也應該是先倒給中也,他可是今天的大功臣。」

  中原中也還沒反應過來,他手邊的杯子就被柚杏取走了,盛滿了深紅的酒液後,被推回了他的面前。

  赭發的男孩略有局促,他不知該不該下口,但四周的小伙伴都在催促他。

  「你在猶豫什麼啊中也,趕緊干杯,慶祝我們今天的大豐收!」

  「有了這一箱名酒,只要轉手賣出去,我們就至少能半年不愁吃穿了。多虧了中也啊。」

  「對對,反正沒有人能逃過重力的制裁。所以中也,下一回我們要不要去偷別的組織?港口黑手黨怎麼樣?」

  看來是偷襲成功無量星會讓這群小鬼徹底膨脹了。

  和五條裡見的組織不同,港口黑手黨的鐵血行徑和各式壓迫早就讓這群鐳缽街的孩子心生怨懟,始終在尋找機會報復,只不過先前是好歹有一星半點的自知之明。

  然而現在,短暫的勝利曙光和中原中也bug般的異能力蒙蔽了他們的雙眼,再加上積累已久的怨念,白瀨甫一提及港口黑手黨,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余的孩子們面色通紅,一個個酒精上頭的亢奮模樣,高呼道:「好!!」

  太宰治眼神幽深,微抿了一口紅酒。

  他從未見過如此迫不及待找死的人。

  和這群孩子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面露為難的中原中也了。

  赭發男孩尷尬地舉著酒杯,沒有入口,他忍不住說道:「這樣真的好嗎?我們組織的實力還沒有達到能和港口黑手黨抗衡的地步吧?萬一出了意外,我照顧不到你們……」

  「你在說什麼呢,中也。」白瀨一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就是你這瞻前顧後的個性才讓我們屢次錯失良機。」把別人的好心勸阻說成優柔寡斷,白瀨還嫌不過癮,補充說道,「而且你看這次,對無量星會動手的時候,不也是偷襲成功了嗎?」

  白瀨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其他人的目光被他吸引了過去,他們根本沒把中原中也的建議當回事。

  赭發男孩閉了閉眸子,卻像是習以為常般把頭扭向了別處,也不在乎先前還簇擁著他的孩子們紛紛奔向了白瀨,徒留他一人和身下的影子作伴。

  他早就知道了。

  不論他說什麼,一旦與他們意見相左,這幫孩子就完全聽不進去。他的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讓羊組織多了一個好用的武器,什麼可笑的「首領」……

  「噗……哈哈哈哈!」

  一道不屬於同伴的笑音刺破了熱火朝天的氛圍,譏諷暗藏於其中,宛若一把淬毒的匕首,陰冷的暗毒順著血液循環流到了心髒,染上了死寂的灰。

  羊組織的成員們紛紛扭頭,無數道目光聚集在突兀發笑的黑發男孩上。

  是他們綁架的富家少爺,此前明明一直乖巧地當個無存在感的透明人,不明白為什麼此時忽然噴笑出聲,而且聽著讓人極不舒服。

  「你笑什麼?」白瀨擰了擰眉,臉色不太好看。

  「啊,抱歉抱歉。」太宰治的手指拭去了眼角笑出來的生理性淚水,聲音中笑意未褪,「我只是忍不住,實在是太滑稽了啊。」

  太宰治的鳶眸微微彎起,藏在眼底的是滿滿的惡意,他指向默不作聲的赭發少年,問道:「不是親眼見我還真難以置信呢。喂,你是他們的首領?太好笑了吧,就你?」

  輕蔑的尾音飄飄然落下。

  中原中也驟然抬頭,捏著杯子的手倏忽收緊,目光銳利:「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啊。」太宰治攤手,嘲弄的語氣拿捏得很到位,恰好是在正常人怒火線邊緣挑撥的程度,「說真的,若不是他們親口說出來,我還以為你是他們的保姆呢,還是免費雇佣,超——廉價的那種。」

  不顧周圍羊組織的成員愈發鐵青的臉色,太宰治撐著桌子,加大了輸出的力度:「難道我有說錯嗎?提出的意見只被選擇性聽取,開會時也從來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個,只在需要打鬥的時候才會想到你,什麼首領啊,不過是一張好用的牌,一個可憐的工具人而已。」

  「最好還不要有思想,不會說話,完全按他們的心意行動就好了——你們是這麼想的吧?」太宰治掃視了一圈羊組織的孩子們,嗤笑道,「對你們而言,他只是一個強力的武器而已。只要有人提出交換,槍、炮,給你們每人裝備一把,想必你們會感激涕零地把中也給賣了吧?」

  「畢竟槍和炮多好用啊,還不會有自己的思想,可以貼身裝備,比中也好用多了吧?」

  太宰治感慨著晃悠手中的紅酒杯,杯口往前傾斜,酒液微微一偏,液面上倒映出了赭發男孩蒼白的神色,湛藍的瞳孔似乎都在發顫。

  中原中也並不傻,同伴們對他的態度是怎麼樣的,他心裡也有數,但在此之前都是粉飾太平,從來沒想過這世上會有一個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毫不猶豫地撕破他們的粉飾的面紗,把隱藏在底下的暗潮洶湧直接挑到明面上。

  「啊,多可憐啊。」太宰治放輕了語氣,他歪頭盯著中原中也,吐出的話語依舊浸滿了直穿人心的毒液,「你只是被他們好心撿回的野狗,一把只要開價足夠,隨時可以替換的武器而已。我沒說錯吧?」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白瀨的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氣得還是被戳破了心事而惱羞成怒,他扭頭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你不要聽他的,他只是在挑撥離間!」

  「咦?如果我說的不是真的,為什麼你要露出如此動搖的表情?其實你的心裡也有數吧?」

  因為其他孩子都在白瀨旁邊,太宰治兩側沒有人堵塞,他順理成章地下了座位,一步步走到赭發男孩面前,他淺淺地揚起微笑,接著在中也耳邊悄聲吐露蠱惑人心的話語。

  「與其向這些人搖尾乞憐,不如換個主人怎麼樣?比如,以後當我的狗。」太宰治惡劣地拉長音,喚出赭發男孩的名字,「中——也——」

  「你給我閉嘴,誰要當你的狗!」中原中也猛然後仰,和太宰治拉開了距離,他的臉色黑如鍋底,手上泛起若有若無的紅色光芒,「你最好乖一點。就算你說的……他們是我的同伴,我絕不會背叛他們。」

  「啊是嗎,真是一條忠心的好狗狗。」

  太宰治無視了中也身上的異能紅光,自顧自地又喝了一口紅酒,男孩的酒量顯然沒有修煉到位,白嫩的小臉上已然暈開了酡紅,唯獨那雙鳶色的眼眸閃著清醒的光。

  羊組織的其他成員被挑釁到了極點,他們紛紛怒視太宰治,幾個人上前想要把他重新綁起來,還有人慫恿中原中也。

  「我們羊組織的內部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說三道四的。中也你愣著干什麼,還不快給這個溫室長大的小少爺一個教……」他一愣。

  他看到中原中也寫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赭發男孩低頭盯著自己的手,喃喃道:「異能力失效了……怎麼可能?」

  太宰治好整以暇地靠在桌旁,他仿佛沒看到朝他撲來的孩子們,就在他們要挨到他的前一刻,太宰治倏爾拍了拍手。

  這是一個信號。

  槍響驚破了天際,血液濺到了太宰治的臉頰上,他面無表情地拿袖子擦了擦,眼神都欠奉,繞過了桌子,朝門口走去。

  那個最先伸出手想要揍他的羊成員慘叫著倒下,他驚恐萬狀地捂著自己不停淌血的手掌,口中不住地痛呼,手臂痙攣。

  「好痛……好痛,我要死了……中也,攔下他,中也!」同伴的慘叫近乎破音,柚杏嚇得臉色慘白,僵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四周湧入不計其數的黑衣男人,眨眼間就把她的同伴們制服了。

  而羊賴以生存的最強武器——中原中也,此時滿頭大汗,異能力完全使不出來。

  為什麼?

  中原中也眼眸驀地向旁邊一瞥,只見太宰治不知何時已然走到他的身側,笑眯眯地捏著他腦後的頭發,人間失格首次顯現威能。

  中原中也張大了嘴,質問的話語卻卡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

  事到如今,還不夠明了嗎?

  從頭到尾,「羊」組織才是那個一無所覺的小醜,在戲台上出演滑稽的劇目,殊不知自己的醜態已被旁人欣賞了個徹底。

  中原中也手指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放棄了反擊。

  直到現在,他做出的都是理性的抉擇。

  反抗只會引來更糟的結果,說到底他們只是一群抱團取暖的孤兒團體,失去了異能力後,即使是中原中也,也沒法從這幫武裝完備的突擊小隊的包圍下逃脫。

  ………

  看到中原中也散去了異能力的紅光,太宰治略微挑眉,接著點點笑意攀上了他的眼尾,帶著幾分隱約可見的心滿意足。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宰就這麼把中拐了回去,給自己添了一個未來的師弟(笑


第38章 38.橘毛吉娃娃

  聽話的才是好狗勾。

  這是太宰治一向奉行的真理,雖然他本人是厭狗派,但對於給自己找一個橘毛吉娃娃此事,他破天荒地熱衷了一回。

  五條裡見在閉關,在此之前她交代過無量星會奉太宰治為少主,也就是說,如今偌大的無量星會,太宰治是地位最高的那一個。

  即使他剛來不久,年紀尚小,難以服眾,但少主的身份擺在那裡,就算是組織裡從前代首領白手起家開始就跟隨的元老級人物,在對上太宰治時也要掂量掂量。

  不過是抓捕一幫未成年自衛團體而已,太宰治甚至無需彙報,無量星會全程放權,他想怎麼處置都隨他的意。

  所以——

  「聽懂了嗎?你們現在是我手下的俘虜,是生是死,都不過我一句話的事。」太宰治伏在沙發扶手上,以手支臉,將白嫩的小臉蛋撐出一個紅彤彤的印子。

  室內空敞,兩張沙發對放,中間橫放長桌,類似會議廳的地方,被太宰治臨時征用拿來「審問」中原中也了。

  兩扇方窗緊閉,窗簾半拉,偷溜進屋的幾縷燦陽無法驅散天花板下密閉的陰暗,會議廳的牆壁四角都有一個無聲佇立的黑衣男子,挺直腰背,一動不動,恍如雕塑。

  然而被捆綁住手腳的男孩卻知道,一旦自己有異動,這些「雕塑」就是最快動起來的人。

  中原中也眉頭緊擰,看向太宰治的眼神裡寫滿了煩躁。

  風水輪流轉,前不久還是太宰被綁縛手腳,這會兒就輪到了他。

  區區繩索,想要掙脫當然不在話下。

  然而中原中也不得不顧慮到更多。比如面前的男孩擁有的,疑似消除異能的能力;比如他正身處於敵方的大本營,手上沒有談條件的籌碼;比如羊組織的同伴和他失散,被無量星會的人關在了不知什麼地方。

  簡而言之,被動到了極點。

  中原中也不可能主動放棄伙伴,拋下他們逃跑,太宰治吃准了他這一點,於是他提出了條件。

  「別這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嘛,好可怕。」話是這麼說,黑發的男孩卻面上洋溢笑意,看不出半點害怕。

  太宰治跟著五條裡見這麼久,別的沒學到,狗這方面是學到了精髓。太宰治聲音細軟,帶著還未變聲的稚嫩感,本來是很適合撒嬌的聲線,卻偏偏被他用來捅人刀子,專往心口捅,一扎一個准。

  他說:「偷竊無量星會的貨物,綁架無量星會的少主,你們的膽子著實令人刮目相看,憑著一腔莽撞和不自量力,成功做到了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呢。」

  先是把對方的罪行鋪開來放大了講,後果描述得越嚴重越好。

  「單獨把中也你拎出來,是因為你的異能力還有點利用價值。但是中也的同伴們就沒那麼好運了,沒有異能、頭腦簡單、體能廢物的那群垃圾,扔到回收站都沒人要,中也猜猜看他們會是什麼下場?」

  然後,抓准對方重視同伴的這一特性,榨干地牢那些人質的最後一滴價值。

  果不其然,提到自己的同伴,眼前的橘毛吉娃娃便炸毛了。

  只見中原中也藍瞳收緊,厲聲說道:「你想對他們做什麼?」

  男孩身上迸出紅光,粗繩崩斷,以他為圓心,地面四散開裂,飛沙走石。

  霎時,黑洞洞的槍口瞄准了赭發的男孩,四周默不作聲的黑衣男人架起槍,手指已然觸上了扳機。

  太宰治揮了下手,他漠然道:「放下。」

  對付強大的異能力者,用槍只是在浪費子彈。

  這點,他早就在裡見姐姐身上體悟過了。

  也正因為切身感受過五條裡見的強大肆意,太宰才對中原中也燃起了一絲興趣。

  他會是一樣的嗎?

  能夠操縱重力的異能,尚未成熟的孩童,正如一個品質頂尖的璞玉,不似五條裡見那般已然被打磨得晶亮無暇,但正因是璞玉,才更有「接近」、「觀察」的價值。

  太宰治的屬性點在頭腦智力上,異能類型也是消除系,注定走不了他們的路。

  但這不代表他不能親手締造一個「神明」。

  在五條裡見的身上,他看到了人類能達到的「無限」。這讓他久違地興致勃勃了起來。

  他想把中原中也留在這裡。

  太宰治的命令落地,黑衣男人整齊劃一地收起了槍,全然訓練有素,更凸顯了太宰治超然的地位。

  「我不會對他們做什麼。」太宰治無視中也渾身浮起的紅光,反正他天克異能者,「前提是,你和我們做交換。」

  「只要你答應這件事,我可以承諾絕不為難你的同伴,無傷把他們放走,並不再追究此事,如何?」太宰治說著反派經典台詞,笑得像個小狐狸。

  「交換?」中原中也可怖的氣勢頓時一滯。

  他的意思是,自己居然能和他們談條件?

  中原中也的思緒飛速轉動起來,無量星會和羊組織就如皓月與螢火,差距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羊組織有什麼能讓他們看中的東西,乃至於提出「交易」這個詞彙?

  不可能是物資,羊全員都在他們手裡,他們想要什麼直接搶就是了。那就是他們沒把握能一定拿到手的東西,只能通過人質威脅……呃。

  中原中也腦內靈光一閃,他不可思議地猛盯太宰治,想要從黑發男孩姣好的容顏上看出一點破綻。

  只可惜玩心理戰,中也找錯了對手。

  太宰治的表情滴水不漏,談話的節奏和主動權始終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他一眼就看出中原中也的心思,於是張口說道:「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中也加入無量星會,我們就可以過往不究,不傷你的同伴們一分一毫,如何?」

  一個超凶超能打的橘毛吉娃娃換一群軟弱無能只會咩咩叫的廢羊,這波血賺。

  赭發男孩垂首不語,顯然他的內心在做劇烈的掙扎。

  但點到即止,太宰治提醒到這份上就夠了,中原中也的腦子至少比那幫蠢羊羔好用,他相信他的內心會有取舍的。

  太宰治不再看他,而是招呼了兩個下屬倒茶,順便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小說,悠閑自在地陪他耗著時間。

  日影西斜,月上枝頭。鳥雀收斂了啼鳴,窗簾被卷起懸掛,明亮的水晶燈綻放了光彩。

  太宰治給了他一天的時間考慮,但由於中原中也異能力的強悍,組織內尚且沒找到能壓制他的能力者,於是太宰治走不開,只能全程盯著他,晚餐都擺在會議廳裡一起用。

  說來也奇,不知道無量星會這個組織最初的定位是什麼,組織成員集體偏向文理,腦瓜子都是一等一的好用,但要論武力值是比不上港口黑手黨的,只能說勉強躋身一流組織這個樣子。

  之所以會出現此等「偏科現像」,應該是和組織的前代首領有關……

  試問,當你的組織裡都有一個神級強者了,以一破萬的那種,再吸納那麼多的武力派有用嗎?

  一個五條悟足以震懾全城乃至國家,比起扎堆群攻都比不上他一根小指頭的武力派人員,還不如多補足短處,吸收文職人員處理五條大少爺不願動手的文件公務。

  只不過當時誰都沒想到,五條大少爺隨性是真的隨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讓人沒有一點點防備。

  這也是為什麼五條悟一走無量星會就開始斂勢低調,暗地裡瘋狂尋找首領和那位「五條小姐」,唯恐被別人看出來他們組織的戰鬥力……一大半都是已經走人的五條首領貢獻的。

  慶幸就慶幸在平日除了港口黑手黨,無量星會和人起衝突少,整個組織都神神秘秘的,別人也摸不透他們組織的實力底蘊在哪裡。

  不過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最璀璨的明天即將來臨。他們不僅迎回了五條大小姐,還附贈稀有消除系異能·頂尖腦力派選手·太宰治x1,沒過兩天,太宰治又一拖一帶回了重力異能者·神明預備役·中原中也x1。

  中原中也的存在正好補足了太宰的薄弱處,兩人又年紀相仿,可以說只要他開口留下,未來前景必然一片光明。希望他不是個死腦筋的。

  無量星會准備給少主的晚餐自然都是山珍海味頂尖食材,米其林廚師精心烹飪,太宰治是習慣了錦衣玉食,中原中也看著擺在長桌上的美味佳肴,是超出了以往每一餐的豐盛,但他卻比任何一餐都要索然無味。

  在佳宴結束之際,中原中也知道留給自己的考慮時間不多了。

  「……我明白了。」

  赭發男孩嘴唇囁嚅,似是下定了決心,再開口時,聲音逐漸清朗。

  「我願意加入你們組織,只要你們放過那些孩子。」中原中也緊盯著太宰治笑意漸濃的鳶色眸子,一字一頓,「我可以成為無量星會的『重力使』。」

  太宰治滿意地揚起唇角,他對此番回答並不意外,笑吟吟地打了個響指:「這才對嘛。」

  「去把羊組織都放了吧。」太宰治回頭,對下屬吩咐道。

  待下屬低聲應是,如影子般悄然退下時,中原中也才驟然放松了身軀,此時他才察覺,自己身心俱疲。

  被人拿弱點挾持,真是糟透了的體驗。

  中原中也本以為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事了。直到他在次日,地牢的出口處,和曾經的伙伴們做最後一次道別時,羊組織的孩子們的反應,讓他心累到了極致。

  「中也,你和那幫人站在一起是什麼意思?你是想背叛我們嗎!」

  被他用自己交換、解救出來的孩子們仍不明真相,還在衝動地朝他大聲嚷嚷。

  「中也,你怎麼敢?!」

  「就是,你忘了是誰把無家可歸的你帶回來的嗎,中也你個忘恩負義的家伙……」

  「嘭——」

  一聲槍鳴,驚飛了林木中的鳥雀,也嚇住了羊組織的成員們。

  太宰治眼神陰翳,晦暗無光,他的聲音冷到了零度,在溫暖的日光下平添寒霜。

  「閉嘴。」他說。

  槍口直指噤聲不語的孩子們,伴隨太宰治的最後一聲令下。

  「給我滾。」

  作者有話要說:

  森:我的鑽石呢?我那麼大的兩顆鑽石呢??

  裡見:你的鑽石fine,下秒mine。


第39章 39.小白鼠

  十八次。

  是地下訓練室的翻新次數。

  好在無量星會組織成員心理素質極佳,大概是早已被前代首領錘煉過了,面對五條裡見轟出來的龜裂磚瓦斷壁殘垣,地動山搖的震動感,他們面色平淡,波瀾不驚,效率極高地順勢翻修。

  五條裡見拍落手上的灰塵,她悠然推開密室的門扇,被守立在外面的黑衣下屬恭敬地迎接,護在她的身後兩側,將五條裡見送回了首領辦公室。

  「這段期間有發生什麼事嗎?」

  滿打滿算她閉關不過幾天,但太宰治的整活能力有目共睹。

  一名下屬聞言上前,在五條裡見的耳旁低聲了幾句。

  五條裡見微愣,她手指點了點下頜:「拐來了一個孩子?」

  「是擁有異能力的孩子。」

  「啊……」五條裡見倏地一合手,興高采烈地說道,「哇,治君也已經是個成熟的治君了啊!」居然學會自己拐孩子了。

  「讓那兩個孩子到我這裡來,我親自看一看。」五條裡見對下屬囑咐道,待兩人領命退下,她旋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

  頂樓的辦公室仍是靜悄悄的,定期進行清掃,所以桌面櫃台皆不染灰塵,地板干淨到反光,此時落地窗兩側揉卷懸起了簾布,陽光的金暉毫無保留灑落其中,辦公沙發背對而立,虛長的影子定格在斜側。

  五條裡見讓自己陷進了柔軟的單人沙發裡,她輕舒出一口氣,揚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沐浴在陽光下,指尖倏爾凝亮一點螢火般的藍光。

  反轉術式。

  墨鏡後,五條裡見雪白的睫羽忽扇,指尖的那一點星藍的光驟然分散,隨即消離。

  只能維持幾秒的時間,而且量還無法輸出太大啊……

  她缺少實驗體。早知道就吩咐他們搬幾籠子小白鼠進來了。

  「叩叩叩」。

  突兀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五條裡見的思緒。

  她慵懶地伏在沙發上,也沒有起身的意思,「請進。」

  門應聲而開,一個黑色卷毛的腦袋先一步鑽了進來,在他後面,另一個毛茸茸的赭發腦袋往門後探去。

  「裡見姐姐∼」遇事不決先撒嬌!

  太宰治越發嫻熟地撲上了單人沙發,小少年的情態和昨日恍若兩人,看得中原中也嘴角直抽。

  五條裡見略感好笑,她提溜起男孩的後領,把他放了下來:「治君,是交到朋友了嗎?」

  「才不是朋友。」太宰治果斷否認,糾正道,「是我的小狗才對。」

  後方的橘毛吉娃娃炸毛:「誰是你的狗啊混蛋太宰!」

  五條裡見:「……」狗狗?

  用詞有點不對勁啊治君。

  五條裡見把墨鏡往上一推,瞬息間千絲萬縷的信息流在眼前掠過,她忽略無用的信息,將目光集中於赭發的男孩身上。

  中原中也的眼瞳是藍色的,然而色澤比五條裡見的深一些,是深海般的鈷藍,涉世未深的男孩即使從鐳缽街長大,他的瞳裡也未染淤泥,靈魂是清澈的。

  那一股在他的心髒盤旋的深紅能量卻污濁險惡,與赭發的男孩格格不入,偏偏又渾然一體。

  ……治君,真是撿了一個了不得的孩子啊。

  五條裡見將墨鏡放下,她笑眯眯地招呼中原中也過來,然後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中也君對吧?歡迎加入無量星會,太宰這孩子有時候沒輕沒重的,正好你們年紀相仿,就麻煩中也你看著他了。」

  「哈——」然而,赭發男孩的表情天崩地裂,「什麼?我居然還要照顧那條青花魚嗎?」

  「噫,我才不需要一只矮兮兮黏糊糊的蛞蝓看護呢!明明只會給我添麻煩吧!」太宰治也是一副吃了蒼蠅般惡心的神情。

  「到底是誰一直在添麻煩啊混蛋太宰,你好好回想一下你的所作所為!」

  「中也才是,滿腦子肌肉只知道用蠻力的莽撞笨蛋,我才不想給你收拾爛攤子呢!」

  「你說什麼?!」

  小少年們充滿青春活力的互罵聲響徹首領辦公室,五條裡見微笑捧茶,看著他們的眼神中流露些許懷念。

  真好啊,年輕人的朝氣蓬勃。

  透過他們,她似乎看到了幾道重影,那是在記憶裡遙遠的十年前,猶如隔世的歲月。

  ………

  五條裡見還在煩惱利他型反轉術式的瓶頸,小白鼠還是太脆弱了不好用,能承受的咒力量也和人體天差地別。

  僅憑她現在能維持穩定的一點點正極能量,根本填不滿悟君留下的器皿。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橫濱橋。

  五條裡見沒想到的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她神情微妙,重復了一遍下屬通報的話語:「港口黑手黨請求與我方交易?他們想買什麼?」

  無量星會有什麼是他們垂涎的嗎。說起來悟給她留下的這個組織是真的大,涉及產業多如牛毛,但這些金錢物資,還不至於讓港口黑手黨主動找上她吧。

  除非起了衝突。不過來信是「交易」的口吻,那就不是了。

  關於港口黑手黨的那位老首領,五條裡見也是略有耳聞的。

  典型的前期英明後期昏庸,曾經能借助大勢一手締造港口黑手黨並將其發展得如日中天,卻在衰老疾病的折磨下愈發殘暴瘋狂,甚至做出了「因為紅發孩子畫了車子,而下令殺死那條街所有的紅發孩子」這等荒唐事。

  不過好在由於那片區域涉及到了無量星會的產業利益,無量星會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血洗大街,於是出手干預了。

  就是無量星會時不時插一腳打壓一手的行為,讓港口黑手黨處處受制。本還想著以老首領愈發暴躁的脾性忍不了太久,不曾料時隔多日,港口黑手黨和無量星會再度產生交集,竟然是和和氣氣的「交易請求」。

  「是不知何人傳出去的謠言。」下屬也很是無奈,他算是從前代的五條悟起就跟隨的老員工了,經驗豐富,尤其是應付五條類生物極為老道,深暗語言的藝術。

  「想必是有人目睹了BOSS您施展的反轉術式,小白鼠從奄奄一息到活蹦亂跳的過程。於是風聲走漏,演變為了您具有恢復治療類異能的謠言……」

  在迎回了五條裡見後,無量星會行事總算不用再處處小心保持低調了,為了敲打提醒周圍的組織,別想趁五條悟大人離開而動手腳,他們特地放出了新任首領回歸的消息,大概五條裡見「恢復型異能」的謠言也是這個時候不脛而走的。

  「港口黑手黨的老首領最渴求的就是醫師,或者說,珍貴的治療系異能者。」暗示到這個份上已經足夠。

  五條裡見差點以為他在說家入硝子。

  平生第一次,五條裡見被人定位在「奶媽」的職業上。

  感覺還挺新奇的。

  白發女子抿了口茶,接過了話茬:「所以,港口黑手黨的交易是指讓我去給他們的老首領治病?認真的?」

  先不說她的反轉術式目前就是個不穩定的炸.彈,那位老首領病急亂投醫。

  「據我所知,港口黑手黨的那位,病根是『衰老』。」五條裡見慢條斯理地說道,「即使是我,也做不到讓人重返青春呢。」

  下屬試探著問道:「那,我去回絕……?」

  「不必了,正好。」五條裡見擱下茶杯,她笑得意味深長,讓下屬給她帶路。

  被壓制太久的反彈可是很嚴重的,無量星會始終壓在港口黑手黨的頭上,也不知何時會超出那位老首領的忍耐閾值。

  如今已然陷入瘋狂的老首領,一旦爆發,是不會顧及平民百姓的,相比之下,無量星會就顯得束手束腳。

  港口黑手黨再這麼發展下去,和無量星會必定會有一戰——這就是五條裡見不願看到的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想讓悟留下的東西沾上太多人血。

  這個機會正好。她去稍微推波助瀾一下吧,不僅可以磨練瓶頸期的反轉術式,操作得當還能幫港口黑手黨跳出如今的困囿境況。

  畢竟五條裡見也不會在橫濱長久停留,未來不出意外,無量星會將交予那兩個孩子手中。而在此之前清掃障礙,就是屬於長輩的義務了。

  ——就當是她在學會利他型反轉術式前,給自己可愛的學生留下的最後一份禮物。

  ………

  交涉的地點在港口黑手黨的大廈頂樓。

  五條裡見算是孤軍深入了,然而無量星會是個神奇的組織,她的下屬驅車將她送至港口黑手黨的地盤後,也沒提出派保鏢護送,就這麼對五條裡見微一鞠躬,在周圍黑手黨詫異的目光下開車走人了。

  他們……就這樣不管自家BOSS死活的嗎?

  連個隨從保鏢都無,眼睜睜看著自家首領深入敵營?

  呵。踩著油門的下屬司機冷漠臉,心說你們知道什麼。

  作為見證過前代首領三秒轟沒一個組織的人,他早已深深領略過五條的恐怖。

  還派隨從保護,怕不是到時候他們家BOSS反過來保護隨從,硬拖BOSS的後腿唄。

  希望港口黑手黨能識相點,明天報紙上不會看到五座大廈一夜坍塌的頭條新聞。

  阿門。

  五條裡見在大廈的一樓,等到了自己的引路人。

  身披白大褂的醫生打理整潔,不見頹色,邁著大步,笑眯眯地朝五條裡見走來。

  森鷗外對她禮節性地伸出手:「好久不見,五條小姐。首領已在頂樓等候多時了,就由在下帶您上去吧。」

  哦豁,是你啊。

  五條裡見心生驚奇,隨著森鷗外一同踏上了電梯。

  她心想,主治醫生是森鷗外,那老首領也挺頑強的,居然活到了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提前發啦~晚上去過生日,嘿嘿。

  散喜氣!


第40章 40.變強的第一步

  從港口黑手黨的底樓到頂層有直達電梯,五條裡見看到森鷗外從外衣內襯裡取出一張磁卡,通過掃描儀核對了他的身份,這才帶著五條裡見上了專屬電梯。

  然而盡管有森鷗外領路,他們在前往頂層首領辦公室的途中還是歷經了五六道關卡,每一道都需要森鷗外進行一次身份檢驗,五條裡見觀摩著正常黑手黨組織的運作方式,又回想了一下自家無量星會的模式,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無量星會的老員工們,在經歷過DK五條悟之後都仿佛已經通透了人生哲理,紅塵百態,在對待自家首領的安全問題上十分的佛系且從心。

  別的組織對首領室嚴防死守層層加密,只有無量星會大剌剌地把首領辦公室擺在最顯眼的位置,除了幾個端茶送水處理文件的秘書和守門人,根本沒安排其余的人手戒備保護。

  至於無量星會的防御系統——不好意思,他們家首領就是最強大的防御系統,而且攻防一體。

  這種完全是以五條悟為核心搭建起來的組織,其實並不算成熟,迅速崛起的龐然大物往往存在弊端,千裡之堤潰於蟻穴,而無量星會的弊端太過明顯,他們無法離開首領,整個組織的地基都是以「五條悟的強大」壘砌而成的。

  以「一個人」為前提而存在的組織,是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短暫壽命。

  如此也能看出,她家的小悟在組建無量星會時也是隨心所欲極了,只管建,不管後續的麻煩……不對。

  想起五條悟消失前「把組織托付給五條裡見」的口諭,雪發女子微不可察地身形一頓。

  裡見恍然。好小子,是把爛攤子都甩給她是吧?

  森鷗外在非私人領地的港口黑手黨倒是收起了一身輕浮頹廢的氣質,他挺直腰杆,大步流星,一身白大褂被他走出了風衣的瀟灑,衣擺鼓風飄起,全然職場精英的做派。

  他早些時候救過港口黑手黨老首領的性命,現今也是老首領最為倚重和信任的私人醫生,大多數組織成員都認得他,在森鷗外出示了身份證明後,負責守衛的黑衣人便鞠躬退下,為二人放了行。

  他和五條裡見全程並未交談,在這個到處都是監控設備的地方,多說多錯,森鷗外只負責把五條裡見送到,順便充當監視者和護衛的角色,他在五條裡見後一步走入了房內,反手合起門扉,便雙手負於身後,倚靠在牆旁。

  門一關,首領臥房裡只剩下一個正在沉眠、頭發花白的老首領,兩人也不必保持緘默。

  五條裡見給森鷗外使了個眼色,醫生會意上前,叫醒了老首領。

  「BOSS,無量星會的五條小姐已到達,隨時可以准備治療。」

  老首領疲憊地撐開了眼皮,他的眼窩烏青,眼白血絲遍布,皺紋猶如溝壑深深刻在他的面皮上,組織肌肉一拉扯便是褶皺疊起,滿面老態。

  人類無法抵御衰老,但卻常常為此瘋狂。

  正如古代皇帝為長生尋仙求藥的執迷不悟,面前這位老首領也命運般步入了因果輪回。

  像是孽力的回饋,他既一手壯大了港口黑手黨,卻也因愈發殘暴血腥的行徑而鬧得人心惶惶,讓這座城市遍地怨魂,滿目滿耳盡是人們怨毒的詛咒。

  五條裡見曾在想,倘若這個世界存在咒靈,那麼老首領的死期只會更早一些到來。

  不過如今的情況也像極了反噬,他越發為衰老而瘋狂,他就越發的疾病纏身,暴躁易怒,氣急攻心,情緒的跌宕無一不在加劇他身體的負擔,以至於在同樣的老齡,有的老人能身子健朗、平安順遂,而他卻輾轉病榻,離不開醫師的藥方。

  惡性循環罷了。

  只是略一瞥老首領的渾濁眼神,五條裡見便心裡有了定數。

  老人的性命如風中殘燭,六眼已然看透了他的死期。

  如此……

  「你就是,無量星會的……現任首領?」老首領的眸光如鷹隼般鋒銳地扎在雪發女子的身上,然而那股銳利頃刻間消彌,被病氣侵蝕了干淨。

  他張大嘴,如灌入冷風,喉管中發出「呵呵」的氣音,「我以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身份,與你做一次交易。倘若你的治愈系異能可以成功治好我……港口黑手黨與無量星會的過往恩怨一刀兩斷,我可以與你們全面展開合作,在產業上予以優惠,優先提供信息渠道……」

  說著說著,他眼球微微凸出,血絲猙獰,胸膛劇烈起伏:「只要你能治好我!我什麼都給你,什麼都可以交換!只要你治好了我!」情緒霎時間激動起來,他雙目緊盯著五條裡見。

  沒救了。

  五條裡見在心中冷漠地給他下達了判決書,然而面上不顯,她唇角一揚,是欣然的允諾:「當然可以,你若是信得過我的話。」

  病急亂投醫的人還有個特點,那就是真的勇。

  就連五條裡見自己都沒有十足把握的利他型反轉術式,這位老首領頭鐵地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森鷗外從始至終都是個旁觀者,盡職盡責的工具人,在老首領看向他時,他便心領神會地扶起了老人,將他攙扶到座椅上,便於五條裡見施術。

  他看到五條裡見摘掉了墨鏡,那對鐫刻了星辰的藍瞳映出了蒼老的首領,流光幽轉。她的手上亮起微末的瑩光,手指張開,虛虛地罩在老首領的頭頂,指尖凝聚的光澤如螢火般四散。

  森鷗外的內心是好奇的。

  大概是早年的經歷,讓他對於治愈系異能都存了一股莫名的情結,親眼見證過死亡天使的神跡,更加深了他對同類型異能的興趣。

  當然,好奇歸好奇,森鷗外也打心底不認為五條裡見能治好老首領,除非她能回溯時間,讓人返老還童。

  森鷗外默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站著,觀看五條裡見的表演,觀看……咦?

  醫生的眼神裡有什麼凝固了,閃爍精光的老狐狸眼變成了死魚眼,眼角的部位還在微微抽搐。

  他看到,在五條裡見「治療」的光芒照耀下,老首領稀疏花白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松動,五條裡見無意間蹭了一把,頓時薅下一大片毛發。

  枯萎的白灰頭發如干草,從五條裡見的手指縫隙間飄落、飄落,如飛揚的羽毛。

  五條裡見:……

  森鷗外:……

  五條裡見表情深沉,想著大概是反轉術式用力過度了,純正極咒力裡不小心摻了一點負極咒力,讓能量變得駁雜和不可控了。

  不過還好,因為她最開始輸出的量不大,傷到的只是老首領的頭發。

  老首領躺在軟椅上,陷入了淺眠,並未感覺到自己的頭發已慘遭毒手,像是遲來多年的中年禿頂危機。

  五條裡見看了一眼森鷗外,對他做了個口型:拿膠水過來。

  森鷗外:……膠水?

  心情復雜地把膠水遞給了五條裡見,森鷗外一開始還二丈摸不著頭腦,直到他看見五條裡見做了什麼狗事。

  對於把老人家的頭發薅下來這件事,五條裡見是半點不心虛,畢竟老首領敢請她來,那就要做好迎接風險的准備。

  於是五條裡見手指一捏,在老首領光亮的禿頭上擠出了一大股膠水,用咒力隔空抹勻,然後她示意森鷗外過來,把老首領的頭發逐個黏回去。

  手捧一大堆「枯草」的森鷗外:你在說什麼狗話?

  他想過五條裡見會不靠譜,沒想到她會這麼不靠譜。

  五條裡見給老首領轉了個姿勢,方便森鷗外黏頭發,她迅速總結了之前失敗的經驗,准備重整旗鼓,重頭再來。

  她的反轉術式遇到瓶頸,很大的原因是沒有實驗對像,如今有個勇者自願送上門來,她自然要好好把握住機會。

  禿頭真是再小不過的副作用了,老首領頭發的犧牲是有價值的,它們為五條裡見積累了寶貴的教訓,讓她少走了彎路。

  五條裡見決定從小處著手,專門拿他的頭做實驗。

  眾所周知,反轉術式可以治療禿頭,只要她成功讓老首領長出了頭發,那她就離成功只差臨門一腳了。

  在此之前,就麻煩森鷗外好好黏頭發了。

  五條裡見面容嚴肅,運轉起正極咒力,小心翼翼地開始了第二次實驗。

  她像是捏橡皮泥般把外泄的咒力揉圓搓扁再拉伸,參考甩餅的烹飪方式,淺藍的正極咒力光芒漸漸甩開,輸入的咒力被裡見控制得很好,並沒有摻入一星半點的雜質。

  第一步她已經慢慢摸熟了,接下來的咒力控制難度更甚。

  輸出的咒力量越大越不好操控,如果說一開始是指甲蓋大小,那此刻就是印度甩餅大小,她要將正極咒力融進人體的系統,順應人體的運轉治愈。

  五條裡見以毫米為單位控制咒力流動,興許是她太過專注,當森鷗外黏頭發不小心用錯力道禿嚕了大塊發絲時,醫生一道陡然響起的「啊」,干擾了五條裡見的思緒。

  就是那一瞬間的走神。

  精心維持的正極咒力再度反轉了一圈,變成了深色的負極,然後脫離了五條裡見的掌控,直直地朝森鷗外的頭頂飛去!

  「嘩啦——」

  醫生打理柔順的黑發,剎那間紛紛揚揚,未若柳絮,因風飄起……

  裡見看了沉默,鷗外看了流淚。

  一陣陰風灌入窗戶,吹起了空中亂灑的頭發,吹過了醫生涼颼颼的頭頂。

  五條裡見:……

  她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森鷗外摸了一把忽然光潔的頭頂,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

  他算是看明白了。

  五條裡見,你可能不是真的醫生,但你是真的狗比。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想迫害森的,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第41章 41.篡位

  五條裡見是天才,毋庸置疑。

  從記事起,她耳邊便充盈著溢贊之聲,家僕侍從敬她畏她,親屬長老寵她縱她,唯她是從,她似乎生來就該立於眾生之上,位於焦點核心,乃至於她的名諱都成了「最強」、「無敵」的代名詞,一個時代的支柱。

  六眼之下萬物無所遁形,她天生就是為咒術而生,所有的術式陣法,在那雙神靈的瞳眸下都被剝落了外殼,顯露本質,被她解析,為她吸收。

  五條裡見早已習慣了「無所不能」的掌控感,對她而言,會在一件事上碰壁,還接連碰兩次,簡直是聞所未聞。

  然而此時,擺在面前的事實卻像是在對她說,五條裡見你也有今天。

  多麼難得,品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反轉術式著實不是五條裡見擅長的領域,讓一個當慣了DPS的人忽然轉職奶媽,無所適從的不是一點點。

  五條裡見的兩次治療實驗均以失敗告終,落滿一地的黑白交雜的毛發,是老首領和森鷗外付出的沉重代價。

  ——今天的頭頂,格外清涼呢。

  森鷗外的面皮在抽搐,臉上的微笑掛不住,深感自己的一腔信任錯付,只想連夜跑回私人診所,拉上不想見人的簾幕。

  五條裡見,你到底行不行?

  讓你治一個人,雖然也沒指望你治好他,但至少,不誤傷總能做到吧?

  現在的情形就是很尷尬,很沉默,很難以收場。

  倘若等老首領醒來,發現自己的病不僅沒好,頭還禿了一片,整個港口黑手黨就別想安寧了。以他如今暴躁瘋狂莫得理智的行事手段,感到被愚弄而惱羞成怒向無量星會宣戰,以祭奠他逝去的頭發——這都是有可能的。

  森鷗外不想再戴著官方式笑容的面具了,他累了:「五條小姐,你准備怎麼辦?」

  五條裡見搓了搓手指,其實她覺得自己掌握了一點竅門了,只要再來幾次說不定就能成功。說到底反轉術式就是操縱極難,把用習慣的負極咒力扭轉,全程就得是逆向思維。

  五條裡見畢竟是承受了六眼無時無刻龐大信息流衝擊的大腦,早就被千錘百煉過了,硬件設施是過關的,就是不夠熟練,缺經驗值而已。

  只可惜,禿然的森鷗外對她信任值下降了,五條裡見今天一口氣完成術式的可能性不大,她只能往後拖延。

  五條裡見瞥了眼老首領被黏得雜草叢生的頭頂,她煞有其事地說道:「要不然先忽悠過去吧?先告訴你們的BOSS這項療程長,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拖十天半個月的。」

  「頭發的問題也可以這樣忽悠過去,等我掌握熟練後,再過來給你們BOSS治療。」

  就這樣把「我們合伙驢BOSS吧」說得明明白白,仿佛他森鷗外不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似的。

  只不過,森鷗外的關注重心也不在老首領身上,而是……

  「五條小姐,當真具有治療系異能嗎?」

  對,這才是森鷗外真正想知道的。

  除非神明降臨,他不信這世上有誰的異能力能打破因果規則,讓人返老還童脫離時間桎梏,老首領的病注定好不了。森鷗外提出帶五條裡見給首領看病,更多的是針對五條裡見本人。

  這位身世神秘的女子,再見時便一躍成為了最強組織第二代BOSS的女人,傳言五條的實力深不可測,而她竟然是治療系的嗎?

  「想知道?」不過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五條裡見隨意地在手腕上劃了一個口子,緊接著發動反轉術式,正極咒力在體內周轉,肉眼可見地,那道淺淺的傷口愈合如初。

  前後不過六秒。

  森鷗外緊緊盯著她愈合的手腕,幾息的時間,他心中便有了定論。

  原來如此。

  心下初定,森鷗外如智能電腦般精密冷酷的程序運轉起來,透過層層疊疊延申的無數可能性,他找到了無可置疑的「最優解」。

  他一直遲遲不敢動手,尋不到機會再前進一步的突破口,終於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位脫離於組織利益之外的、絕對中立的「第三者」,有什麼比五條裡見更適合擔任見證人呢?

  她是無量星會的首領,即便有人對她心生疑慮,也不敢動她。而她治愈系的異能,在他達成了篡位目標後,也能與他展開各方面的合作。

  森鷗外敢肯定整個橫濱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清楚治愈異能的價值的人。

  這是無可置疑的雙贏局面,帶來的長遠利益是難以估量的。

  目前,他需要五條裡見。

  那麼,他主動上前一步,對她示好,就是必然的了。

  「五條小姐,鄙人有些話想對你說。」森鷗外側身,「這個地方不合適,不知五條小姐能否賞臉,同鄙人在咖啡廳一聚?」

  五條裡見:「你想約我啊?」

  森鷗外一愣,好像哪裡不對,但又感覺哪裡都對:「只是有些事想同你商議……」

  「想約我不是不可以。」五條裡見撫著下頜,挑剔地從上至下打量了森鷗外一番,最後目光定格在了醫生光禿禿的腦袋上,「森醫生你戴個假發的話,我或許會考慮考慮。」

  她耿直地說道:「和一個光頭大叔出去約會,挺丟人的,真的。」

  森鷗外:「……」

  他想召喚愛麗絲了。

  你以為他禿頭是誰的錯?為什麼你還能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良心就不會痛嗎??

  誰要和你約會了,他活了三十多年就沒見過這麼自戀的女人——就事論事,公事公辦,懂嗎?

  最後,是森鷗外在心底默念「最優解」三字真經,硬生生把飆升的血壓給降了下去,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和狗比計較。

  五條裡見給老首領整禿了的忽悠方案,森鷗外覺得可行性很大,他並沒有反對。

  不如說,在五條裡見拎著手提包到約定的咖啡廳找到他時,森鷗外跟她提出的「交易」裡還有五條裡見驢人的一環。

  「五條小姐。」森鷗外眸裡閃著狐狸般的精光,他先拋出一個引子,「您在乎這座城市嗎?」

  不,我不在乎——這話當然是不會說的。

  五條裡見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懶懶地一抬眼皮:「你想說什麼?」

  「鄙人深愛著這座城市,愛到想把毒瘤和沉痾全數剔除,哪怕是用極端的手段,也要讓這座城市迎來新生。」森鷗外的一番感慨發自真心,飽含了真意的言語中又不乏試探。

  五條裡見有點不耐煩了。

  「森醫生,你若是再同我繞彎子,我可就不奉陪了。」五條裡見最是不喜說話兜兜轉轉的人,心眼多如篩子。

  森鷗外驀地微笑了一下:「鄙人想說的是,這座城市的頑疾,在於港口黑手黨。」

  「哦?」五條裡見抿了口咖啡,「你認為港口黑手黨是城市的毒瘤,想將其切除嗎?」

  「不,鄙人是醫生,當然追求的是最精准高效的方式。」森鷗外搖了搖頭,「港口黑手黨的.存在是合理的,真正的毒瘤在於,掌控了港口黑手黨的人,他才是一切血腥暴.政的根源。」

  「這座城市已然千瘡百孔,再經不起一點血火的摧殘。」森鷗外紫紅的眼眸忽地黯淡,像是在痛心,又像是惋惜,「老首領的英明不再,他再執掌黑夜,遲早會讓深淵吞噬了這個城市。這是鄙人所不願見到的。」

  他是如此地愛著橫濱啊。

  五條裡見言簡意賅地總結:「你想殺了老首領?」

  她從不懷疑他的野心,也不曾質疑他的手段。

  森鷗外會有篡位的念頭,裡見並不驚訝。港口黑手黨的未來也和第三方勢力的五條裡見無關,只是森鷗外為何要特地拉她這個局外人入場?

  莫非……

  「起初,鄙人也在猶疑,五條小姐究竟是不是最合適的人選。」森鷗外對她遙遙舉杯,唇角的笑意愈發莫測,「直到鄙人確認了您的異能,你所具備的價值,足以讓鄙人冒著風險與您搭線。」

  「鄙人想請五條小姐,親眼見證港口黑手黨迭代的瞬間。」

  這是一場勝率不小的豪賭。

  森鷗外放棄了所有的隱瞞,把他的算計同五條裡見攤明,他有把握對方不會泄露給港口黑手黨老首領一派的人,一來他們沒有聯系,二來這對她毫無益處。

  正如森鷗外所說,老首領已然變成了毒瘤,他這些年的瘋狂行徑,也給無量星會添了不少麻煩。真要說來,五條裡見應該是巴不得老首領消失的人。

  反過來,如果五條裡見願意成為「第三方見證人」,為森鷗外的篡位助力,那麼她和森鷗外天然便有了聯系,森鷗外在重整港口黑手黨後會反饋無量星會以利好,而五條裡見本人的治愈系異能也讓他分外眼熱,更加促使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利益會把他們綁在一起。

  森鷗外如此確信。

  現在的森鷗外還不知道,五條裡見壓根不打算在橫濱長留,無量星會遲早是兩個孩子的。

  五條裡見用湯匙攪動咖啡,她又往其中添了幾塊方糖。

  白發女子的聲音無所謂極了:「行啊。」

  「那就在我和老首領定下『最後一道療程』的時候吧。下個月月初,森醫生能准備充分嗎?」

  森鷗外彎起眼眸,說道:「當然。」

  ………

  次月。

  既然老首領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那五條裡見當然要爭分奪秒,借「療程」之名拼命揪著他實驗反轉術式。

  不知不覺,他們忽悠老首領的「最後療程」的時刻到來。

  彼時,就如第一次治療的情境,森鷗外引著她乘上電梯,越過重重關卡,進入了老首領的臥房。

  他們一左一右,站在老首領床鋪的兩側。

  「是五條嗎……」

  老首領的聲音沙啞,被五條裡見折騰了一個多月,他能活到現在屬實奇跡。

  或許是五條裡見在最後幾天悟通透了,勘破竅門了,老首領真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緩緩好轉,健康活力重新在體內復蘇,這讓他更加抓緊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他伸出形同枯枝的手臂,卻沒能攥住開了無限的裡見。

  「只要你治好我,我給你一切……治好我、治好我……!」

  這幾乎成了執念,深入夢魘。

  五條裡見對他輕笑,墨鏡下的藍瞳似蒙上了一層迷霧,掩下了所有的真實情緒。

  「我保證,在今天之後,你將再不會感到任何痛苦。」

  寒芒微閃,冷光凜冽,和著女子柔軟的音線,在空中劃過一道雪白的銀弧!

  那刀太利太快,痛楚都未曾傳遞。

  血色迸濺,斜射在牆面,也濡濕了醫生的半邊臉,昏暗的光線下,森鷗外瞳孔微縮,面沾鮮血,形同惡鬼。

  只余一個白色的身影,像是凌於淤泥之上,未染纖塵,不沾血灰,干淨得仿若世外人。

  「啪、啪……」

  鼓掌聲悠悠,在空寂的房間裡回蕩。

  當森鷗外看去時,五條裡見正好放下了雙手,笑吟吟地啟唇道賀。

  「恭喜,森首領。」

  作者有話要說:

  提示:以上所有動作,都是森頂著假發進行的。


第42章 42.黑暗大陸

  港口黑手黨首領換代,剎那風起雲湧。

  森鷗外既然敢篡位,那必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備。

  除了拉攏五條裡見,讓她代表第三方勢力擔任見證者之外,港口黑手黨上上下下的勢力都被他滲透得差不多了,包括尾崎紅葉、廣津柳浪等人在內,港口黑手黨的內部已經割裂,一半站森鷗外,一半站老首領。

  篡位成功並不代表結束,真正的困難才剛剛到來。

  當然,這是森鷗外需要頭疼的,和作壁上觀的五條裡見沒什麼關系就是。

  她此行最大的收獲,就是成功掌握了利他型反轉術式,在這裡要感謝老首領的付出,來年讓家裡的孩子多燒點紙錢吧。

  五條裡見回到了無量星會的總部,她瞬移到頂層的辦公室,沒驚動任何人。

  她拉開櫃台的抽屜,五條悟留下的「充電池」保存完好,密封口下,悟的咒力如深海漩渦,流淌回旋,能量內斂,不曾有一絲一毫的逸散。

  他的咒力呈逆時針旋轉,只待五條裡見輸入順時針的正極咒力,「電池」便可成型。

  五條裡見將器皿拿出,定定地凝視剔透的外壁,並沒有急著輸入咒力,而是將其推到了另一邊。

  她不知道供給書進行一次位面穿梭需要多少能量,但悟留下的咒力就這麼多,倘若注滿這一個器皿就足矣,那她今天就可以充滿電池,讓書把自己送走。

  這就太快了,她還有很多事沒能交代完全。

  至少要再等一個月,把該處理的都處理完後,她才能放心把無量星會交給他們。

  五條裡見這麼想著,恰在此時,她聽到了秘書敲門的聲音,是每日的工作彙報。

  「進來吧。」

  出乎意料的,五條裡見這回並沒有看到秘書後面綴著的兩個小尾巴。

  她挑眉:「治和中也呢?」

  「少主和中也君在組織的分部,剛剛接收完一批貨物,目前正在清點數目。」

  「他們還抓住了兩個其他組織的間諜,交給了情報班審訊……」

  有條不紊的彙報,五條裡見一口氣聽下來,最大的感觸就是兩個孩子成長得真快啊。

  明明才十歲出頭,處事成熟得不輸於任何一個成年人。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組合,一個主力一個主智,兩相互補,絕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

  至於這倆孩子互相看不順眼——根本不算事,她以前不也經常和傑掐架嗎,這並不妨礙他們是最強的組合啊。

  或許她無需擔心那麼多,再不濟也有悟留下的舊部輔佐,她可以直接放手了也說不定。

  五條裡見思忖片刻,還是對秘書吩咐了一句:「讓治和中也回來一趟吧,我有事要囑咐他們。」

  秘書微微躬身,不疑有他:「是。」

  ………

  「裡見姐姐找我們?」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他剛剛旁觀完一場審訊班的「現場教學」,出了地下室沒兩步,就被首領的幾名直屬部下攔住了。

  「是的,請您和我們回去一趟吧。」

  太宰治並沒有拒絕,只是嘟囔著抱怨了一句:「有什麼事需要找那只蛞蝓啊,明明交給我就行了。」

  「青花魚你給我閉嘴。」和太宰治一同行動了這麼長時間,中也覺得自己的耐性和脾氣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善。

  無他,太宰實在太能折騰人了。

  在第十八次掏口袋卻發現自己的錢包被太宰順走後,中原中也已經麻了。

  兩個小少年被直屬部下帶回了組織總部,登上了電梯,直朝最高層而去。

  為他們引路的組織成員在門口處停住,接下來就不是他們應該踏足的地方了。

  「治,中也。」

  彼時,五條裡見正雙手負於背後,站在落地窗旁,靜靜地俯瞰下方的城市。陽光傾灑在她雪白的發絲上,倏忽間金塵與銀輝交融,飄散了滿地的星辰。

  留意到身後的動靜,五條裡見回首,一如往常地對他們打招呼。

  然而就是這與平日別無二致的光景,卻讓太宰治的眼皮忽地一跳,他注視著五條裡見愜意安然的笑容,仿佛隨時都能消失。

  「裡見姐……」

  「裡見老師,您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和太宰治親昵的一口一個「姐姐」不同,中原中也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在五條裡見的授意下,他規規矩矩地稱呼起了「老師」,雖說他也不知為何五條裡見不願他們叫BOSS。

  「嗯,是這樣。」

  五條裡見的聲音平淡如水,仿佛在說今天的早餐吃了什麼一般,她輕飄飄地擲下一個驚天巨雷。

  「我要離開了,喊你們來是要交代一些事宜。」

  什……?

  中原中也愕然,他僵硬了三秒後,猛地扭頭看向了太宰治。

  鳶眸的少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對於心思纖細、直覺敏銳的他而言,屬實難得一見。

  太宰治怔愣,似乎是光影的作用,虹膜倒映之中的白發女子虛幻極了,她明明就站在那裡,卻宛若泡沫,隨時會碎裂成水霧,然後逸散遠去。

  半晌。

  太宰治闔目,再睜開時,眼中再無分毫的情愫波動,是不起波瀾的冷靜。

  沒什麼好意外的,他想。

  她並不會久留,他早就知道了。

  只不過,他本以為這一天會更晚一些到來的,她這麼著急走……

  太宰治的目光釘在了辦公桌的一個玻璃器皿上,眼神晦澀,掠過了然。

  原來如此,是為了「他」嗎?

  他的頭微微一偏,像是毫不在意般隨口問道:「哦,什麼時候走?」

  「這兩天吧。」

  五條裡見對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湊過來聽。

  「治和中也,你們的年齡都太小了,在你們十五歲之前,我會安排部下輔佐你們。不用擔心會拖後退,都是前代留下的舊部,管理組織上,他們的經驗很足。」

  前代。捕捉到關鍵的詞彙,太宰治眼珠微動,看了五條裡見一眼。

  和走神了一瞬的太宰治不同,中原中也全程認真聆聽,然而他眉頭微蹙,帶著些許的惴惴不安。

  這也難怪,畢竟他滿打滿算,加入無量星會才多久?太宰是少主也就罷了,他委實想不明白,自己會被委以重任的原因。

  ——當然是因為,六眼的判斷不會出錯啊。

  五條裡見輕瞥一眼中原中也,她唇角微揚,假裝沒察覺到他們的心思,接著說道:「治君擅長文職,你先入情報部吧,不論是做文件整理也好,還是想去審訊班也罷,總要先積累一些資歷,不然以後也難以服眾。」

  她又扭頭看向中原中也:「中也的異能力很強,你先去武裝部吧,咱們組織的武鬥派人員不多呢,中也是難能可貴的強大戰力。」

  赭發男孩被誇得羞赧,臉色微紅地低下頭:「……您言重了。」

  雖說最開始是被太宰逼入組織的,但當他真正來到無量星會後,才感受到和羊組織截然不同的氛圍。

  即使人們都知道他身懷異能,卻也無人為此而理所當然地將責任推卸於他,反而是中也因為年齡小,處處受到了照顧。

  「還只是個孩子呢」——他們這樣善意地向他微笑。

  力量、異能、實力……這些在他們的眼裡仿佛無足輕重,反倒是「讓孩子做危險的事」這一點,在他們看來頗為嚴重,不能容忍。也不知是誰帶領的風氣,「照顧幼崽」這一原則,幾乎是組織所有人的共識。

  這對於中原中也來說,太新奇了。

  無所適從,卻也打心底感到了溫暖。

  即使來到無量星會沒多長時間,但中原中也真心實意地喜歡這個組織,連帶著也喜歡它的首領。

  只是他沒想到,他堪堪准備融入這個組織,五條裡見卻忽然提出了離開。

  他心裡有惋惜,也有不舍,但到底沒相處太長時間,這些情緒並不強烈。

  比起他,太宰那家伙才是真的……

  五條裡見和他們交談了很久,久到黃昏降至,把外界的勢力和組織內部的情況都詳細說明,確認兩個小少年都記住了,她跟他們說「你們可以走了。」

  最後的時刻,太宰治在門口微地停頓,往後瞥了一眼,接著便收回目光,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走出了辦公室。

  走就走吧。

  ……他才不在乎。

  空敞的辦公室重歸寂靜,五條裡見輕舒了一口氣,案桌上的書無風自動,停在了某一頁。

  剎那,螢火飛揚,器皿懸空,逆時針的負極咒力偕同順時針的正極咒力,旋轉、碰撞,在空中幾乎扭曲了小小的黑洞,然後毫無阻礙地交融在了一起。

  千絲萬縷的細線隨之抽離,如被剝繭的、泛著藍光蠶絲,有生命般在氣流裡湧動,最終彙聚在了書頁的核心,似百川歸海。

  書頁被點亮,時空的裂縫由小自大,被生生撕開。

  五條裡見捧起書,踏入其中。

  ………

  詭譎,陰暗,骨鳥疾掠天際,骨骼的眼窩內是藍焰在躍動。

  天空是被打翻的調色盤,無數的能量橫衝對撞,撼天動地,血紅的天幕裡融了黑斑,隨後顏色消褪,眨眼間又被另一種森然色彩替代。

  這裡沒有生命。

  這裡遍布生機。

  這裡沒有文明。

  這裡文明璀璨。

  廝殺和吞噬,血氣久漫不散,弱獸在哀嚎,怪物在凄叫,大地、泥土,森林、草灰,凡是肉眼可見皆為食物,凡是生靈皆為掠奪者,獵人與獵物在不斷的循環反轉,壘疊的白骨也不得善終,泥濘的大地會翻湧掀起,將其碾碎、吞入。

  這是一片廣袤到可怖的大陸,這裡的生物百般怪狀,然不見人類。

  因為沒有人類能在這片大陸生存,哪怕是踏上最外圍,也會頃刻間被吃得骨頭不剩。

  ——有人稱之為「黑暗大陸」,人類世界的禁區,絕對不可踏足之地。

  骨鳥仍然在天空飛掠,倏爾,在經過某一片地域時,地表猛地甩出遍身荊棘的藤蔓類植物,狠狠地擊中了骨鳥的軀殼!

  它利喙張大,似是在慘叫,下一刻,粉身碎骨。

  黑暗大陸的生物永遠在互相吞噬。

  只有一個地方除外,因為這裡沒有活著的東西可以進入。

  遮天蔽日的世界之樹,突破了大氣層,仍然在向外延申。

  天空是暗色的,層層密布的灰雲掩蓋了樹的半身,沒有光線能夠穿透其中,因而這片地域猶如置於深淵,不可視的極暗。

  蜿蜒龍蛇,藤蔓曲轉,緊緊環抱,化作堅不可摧的外殼,守護這一方不可侵犯的土地。

  在樹的最核心,被枝蔓擁簇其內的一個花苞,呼吸般一張一合。

  一如世界樹的心髒,規律地鼓動著。

  有人靜靜地躺在其中,雙目緊閉,像是睡著了。

  雪發如綢,眼睫似羽。

  他是此方天地唯一的純白。

  霎時,血風拂過。

  只聽死寂的天地間,回蕩著微不可聞的輕靈聲響,像是鈴鐺的金屬球撞擊內壁,清脆動聽。

  「叮——叮——」

  漸漸遠去、遠去……然後消彌。

  作者有話要說:

  不行了,文野副本卡死我了卡死我了,解決卡文的方法當然是……換世界啦!

  文野本先退了,等以後有機會再在番外寫吧。

  本文真正的高.潮和精彩部分在獵人本啊,終於寫到了嗚嗚。

  總之小悟,睡美人劇本先拿好(遞)。


第43章 43.熟悉的咒力

  烏托鎮,一處位於優路比安大陸的邊陲小鎮。

  靠近大陸西南海岸,漫長山嶺阻隔了小鎮通往繁華城市的道路,地處偏僻,但由於山林廣闊,遺跡眾多,在愛好探險的獵人業界很是熱門。除了招待外來者,鎮民依靠漁業、農業自力更生,數十年來生活稱不上富庶,卻也夠家家溫飽。

  五條裡見甫一踏上沙灘,鼻腔間盡是海水的鹹腥味,耳旁是陣陣浪潮拍岸,海鷗翱翔啼鳴,遠處漁網交織,貝殼和海螺隨處可見,有的臥進了泥沙中,碎裂的殼掩埋於沙底。

  用光了能量的書安靜地躺在她的手心,並不會給初來乍到的五條裡見提供任何提示。而裡見未曾在空氣裡感受到一星半點的咒力,便也了然這不是自己原來的世界。

  ——不是現代日本,但悟一定在這裡。

  意識到了有一只白貓貓追著自己跑了之後,五條裡見的關注點就飄移了,從「盡快回到東京涉谷」變成了「捉到那只白貓,然後再回日本東京」。

  雖然日本東京情況危急,但隔著世界壁在時間流速不一。相比之下,若是放著不管五條悟……裡見冥冥之中覺得這才是世界級的大危機。

  五條裡見便通過書和悟留下的咒力器皿鎖定了他的方位,追到了這個位面來。

  入目所及,海浪平緩,日光悠然。

  這是一處安寧、靜謐的人類小鎮。

  五條裡見收起了書,越過泥沙,漫步朝陸地深處行去,她的腳印留在沙灘上深淺不一,眨眼間又被海潮衝刷,一干二淨。

  ………

  小鎮不大,街道卻打掃整潔,落葉成堆。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照下,只有街頭一家老舊的酒館仍在開門營業,然而酒館內冷冷清清,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個年歲不大的女子在擦拭木桌。

  五條裡見掀開門簾,風鈴清脆,驚動了酒館的老板娘。她放下手中抹布,對五條裡見揚起一個禮貌的笑容:「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

  酒館內燈光昏黃,暈染幾分醉意,空氣中還殘留著逸散不去的酒香。

  來到酒館,一般來說只有兩個目的。

  衝著喝酒來的,打聽情報來的。

  五條裡見隨意卸下身上的一件首飾,放在酒館櫃台上,對老板娘說:「我是外鄉人,初來乍到,想打聽一些消息。」

  就隨便陪我聊聊吧,聊個兩塊錢的。

  然而五條裡見的說法讓老板娘誤會了。

  她把清潔工具放下,打量著五條裡見的眼神又猶疑又驚喜,似是心裡隱隱有一個猜測,然不敢明說,只在五條裡見走到木桌旁坐下時,她才湊過去低聲問了一句。

  「請問……您是前來探險的獵人嗎?」

  興許是身為普通人,對於氣質超然、相貌不俗的外來者都抱有某種濾鏡幻想,老板娘經營酒館時間不短,期間也見到幾個和五條裡見類似的外來者,自然而然便產生了相應的聯想。

  「如果您是想要打聽密林魔獸,山嶺遺跡的話,可以去小鎮公會那邊,有專門為獵人提供服務的情報售賣處。」

  「啊,不好意思先打斷一下。」

  五條裡見抬了下手,她委婉微笑,問出這個世界山林野人一般的問題:「獵人指的是?」

  老板娘:「……」

  她表情呆滯,瞳孔地震。

  這、這是何等無知閉塞才會連獵人都不知道?!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五條裡見被迫灌輸了一堆這個位面的基本常識。

  一個完完全全和日本沒關系的另類位面,獵人協會似乎是當今的主流,在全世界享有極高待遇,而活躍於這個世界的,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各型各異的魔獸,有的智慧不下於人,習性不同,危險度不一,卻無時無刻不吸引著獵人們冒險。

  按這位老板娘的說法,獵人職業似乎有一個共同的特征——永久的好奇心,追求刺激,探索未知,還有不怕死。

  獵人考試一年一度,死亡率高得嚇人,合格率低得離譜,卻仍然憑借得天獨厚的優質待遇而吸引世界各地的人奔赴前往。

  透過老板娘的只言片語,五條裡見多少弄清楚這個位面的世界觀了。

  叢林法則和人類社會完美相融,國家、法律的概念及其約束並不強力,社會道德更是稀薄如浮雲,至少對於享有特權的「獵人」而言,基本能做到無視。

  這個世界的組成是一座奇妙的金字塔,貴族權勢有之,但更新迭代極快,如流動的沙礫,傾塌潰散只在一念之間。人們競爭殘酷,可上升的空間不小,對於實力超然之人,世界總會予以包容。

  只要你願意成長,那便有無限的可能。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能讓「五條」如魚得水的世界。

  五條裡見並沒有意識到,她的唇角微揚,笑意入眸,眉宇舒展,心裡吊著的石頭,這會兒才算完完全全放下了。

  她甚至有閑心想,自己不在場的時候,悟不會已經在這個世界攪翻天了吧?

  畢竟「強者為王」的世界觀,對他而言也太過友好了。

  五條裡見不打算飲酒,只是讓老板娘上了一杯清茶,她付了情報費,手中瓷杯堪堪擱在桌面,正當她起身辭別時——

  一股強烈的震感自地面而起,猶如地龍翻身,山岳搖動!

  桌腿晃動,沙石抖落,瓷器的茶杯被震得不住顫動,杯底敲打在桌面,發出絡繹不絕的乒乓聲響,裂紋蔓開,瞬息間攀滿了牆壁,杯具失去了重心,紛紛摔落在地。

  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懵了老板娘,她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嘴唇囁嚅,似乎想說什麼,然而下一刻由外界爆發的人聲喧嘩、哭喊衝天,蓋過了她的聲音。

  整個小鎮都在震顫,人們四散奔逃,迷失了方向,人臉上布滿恐懼,面容扭曲,數不盡的人海如同潰散的蟻群,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有人不慎跌倒,後方的人卻不曾停歇,從他身上踩踏而過。

  嘈雜、哭鬧、尖叫……混合著或遠或近的狂風呼嘯、建築坍塌,讓耳膜嗡嗡作響。

  五條裡見穩穩地站在地上,她極目遠眺,六眼的窺探穿過了玻璃窗,劃開了地平線,瞬間鎖定了震感的來源。

  不是地震。

  而是一只巨獸,在地面踏足的聲響。

  每一步都沉重如山,一下又一下,它自海邊而來,緩緩靠近人類的小鎮……

  同一時刻。

  獵人協會的分部,一個中年男子猛地抬頭,目光如鷹,手中的筆被他生生捏斷,滾落了兩截。

  他神色愕然,眺向天邊,口中喃喃著:「來了……」

  會長的預測果然沒錯,「那個地方」的生物,真的過來了!

  他慌忙地聯絡上總部,報告異狀,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資深獵人,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然而此時,他報告的音調卻禁不住發抖。

  「會長,是我。坐標在優路比安的烏托鎮,『那邊的東西』……上岸了。」

  ………

  五條裡見當機立斷,她扶起了老板娘,然後便不再拖沓,身形瞬閃,懸浮在了海灘邊的高空,看清了那只巨獸。

  很難形容它的外表。

  體量堪比山岳,拖曳著長長的尾巴,尾巴上長滿了利齒,間隔是拳頭大小的鼓包,森然白骨仿若犄角,每一只足都像五人環抱的大樹粗壯,看不見它的眼睛,然而當這只巨獸抬頭時,五條裡見卻分明感覺到一股視線鎖定了自己。

  它從海水裡攀出,半條尾巴還掩在浪潮裡。

  長相甚是赫人,然而這對於見慣了咒靈的五條裡見而言只是中等水平。況論六眼可以剝離皮囊,直探內裡,這個巨獸的體內是什麼鬼東西,她看得一清二楚。

  五條裡見凌空而立,和巨獸「對視」,然而看著看著……她忽然就迷惑了。

  是她的錯覺嗎?

  這只巨獸在「看到」她的瞬間,往後略退了一小步,而且長尾蜷縮,身子伏低,頭顱垂下,脊背躬起,是戒備到了極點,又像是恐懼到了極致。

  它在害怕她。只消幾息,五條裡見便確認了這一點。

  哦,看來異獸也有求生的本能啊。還知道懼怕比自己強大的生物。

  五條裡見歪頭一笑,眸中殺機湧現,指節被她捏得劈啪作響,她毫不掩飾自身的殺意,滔天咒力壓在巨獸之上,巨獸喉中發出低低的吼聲,像是在積累氣勢,一聲大過了一聲。

  對峙不過半秒。

  自然裡飄散的能量霎時間被它吸收凝聚,白骨犄角上亮起了燦如晝日的光球,極度壓縮的能量化作愈發明亮的光束,直衝裡見而去。

  似是極端的恐懼化為強大的求生欲,進一步變質為了猛烈的攻擊性,那一道光束將海水轟出斷層,擦過沙灘,留下深谷,勢如破竹般直擊五條裡見渺小的身影,仿佛要將她碾作齏粉,屍骨無存。

  五條裡見眸中冷凝,她抬起了右手,屈指狀。

  【術式反轉·赫】。

  光束被阻塞、然後衝散!

  紅色的小小恆星,旋轉不斷,攪碎了那股能量光束,卻衝勢不減,狠狠砸落!

  巨獸的體型讓她根本無需瞄准,隨手一擲便是百分百的命中率。

  炙烤般的白煙消散,那一發「赫」如隕石墜落,砸開了巨獸的大腦,還在下沉,從巨獸的軀干中破出,留下一個駭人的血色窟窿,然後再飛落海底,激起千丈浪花,片刻後水汽滋滋,蒸發成霧。

  「轟隆——」

  一擊之下,海底大震,深溝沉陷。

  巨獸側倒,揚起一片沙塵,它體內有血流湧出彙成湖泊,生命力卻一時半刻不見消褪,它在迅速地復原,肉芽生長,縫合身軀。

  趁此時機,五條裡見本可以直接要了它的命。

  然而她卻怔住了。

  她沒理會那掙扎的巨獸,目光直直地釘在了它流出的血泊中。

  在它的血肉裡,她捕捉到了一絲極為熟悉的咒力氣息。

  太淡太淡,以至於她最開始都沒能察覺,直到把它轟出一個窟窿,內裡外露,才得以看見。

  這股咒力是……

  五條裡見感覺指尖發冷,心髒如擂鼓,她靜立兩秒,瞳孔微縮,接著那片蒼瑩的藍瞳深處,掀起了暴虐滾燙的岩漿!

  瞬發的「茈」猛然轟中了巨獸的身軀,紫光稍歇,便是第二發、第三發……狂風驟雨般,不知疲倦地接踵而至,宛若削泥,硬是把巨獸轟炸成碎肉,再也無法復原時,她才停下了攻擊。

  彼時,整片海灘,連同附近的山巒,都被她夷平了。

  巨獸的碎肉四散,血霧和腥臭裡,混雜著一絲淡如煙霧的咒力氣息。

  五條裡見的白發飄舞,她抬眸遠望,視野盡頭的海潮與白雲交融於一線。

  她不會認錯巨獸沾染的那股咒力。

  畢竟,那就是她「自己」的啊。

  五條裡見聽見了自己的呢喃。

  「悟……」

  你到底,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悟:睡著了,勿擾。

  裡見:?


第44章 44.那只刺蝟頭

  廣袤藍天,飛艇綴著一縷細長的白煙,像是鯨魚拖曳長尾,在藍布上擺動,衝散了雲團。

  飛艇的外側印刻獵人協會的標識,它穩穩停靠在烏托鎮外的山野間,電動門從兩側打開,長板放下,以一名勁服老人為首,幾名氣宇不凡的獵人從飛艇艙內走下,打量四周的景致,片刻後面容愈發嚴肅凝重。

  他們嗅到了,彌漫在空氣中未散的血氣。

  有人心底發涼,懊惱道:「還是來晚了一步嗎,小鎮的人都已經……!」

  「不,仔細看。」

  最前方的老者眯起了雙眼,他的年紀是這幫獵人裡最大的,然而他的眼裡不見一絲渾濁,精光一閃,銳利的目光直穿山嶺,釘在了不遠處的某片區域。

  性急的獵人幾步躍上了山嶺,居高臨下眺望時,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

  被日光曝曬的血肉碎屑,混著晶瑩海水散落了整片沙灘,烏黃的沙地被染成了不詳的深紅色,有的肉塊還在因著神經殘留的本能而微微蠕動。

  一只海鷗停留在碎肉上,試探性輕啄了一口,接著海鷗剎那間僵硬,直挺挺地倒下,很快一片深紫從喙口蔓延開,把整只海鷗都變了色。

  劇毒。

  佇立在山頭的獵人沒了視野遮擋物,這才看清了四周已然被完全更改的地形。

  沙灘地區是巨大的凹陷,疑似一個隕石坑的中心地帶,支離破碎的骸骨被海浪衝刷,犄角斷裂了一根,剩下一根不知去向,僅僅是根據這只巨獸的骨骼,都能推演出它生前是不亞於天災的恐怖。

  這名獵人腳下的山頭是唯一幸存的了,周邊的山脈皆被夷平,像是被什麼鋒利如刃的薄片削了一半,樹木傾塌,泥石滾落。

  獵人協會會長尼特羅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旁,摸著蓄長的白色胡須,驚訝地「豁」了一聲,說出了自己的判定:「是戰鬥過後的痕跡啊,看來是有位不知名的好心人,擋住了『那邊生物』的侵襲。」

  一名女性獵人忍不住糾正道:「會長,這不只是擋住吧!這等景像,必然是經歷了一番慘烈的戰鬥才能……」

  「慘烈?那可不一定哦。」尼特羅笑呵呵地說道,「是碾壓才對。」

  空氣中,除了殘余著巨獸的邪氣外,還有一股令他都感到心悸的能量,無疑歸屬於那位殺死了巨獸的強者。

  他都不知道,這片大陸何時多出了一位此等神秘強者。

  但倘若不是那個人攔住了獸,放任這只巨獸深入人類大陸的話,不僅是小鎮,整片優路比安大陸都要生靈塗炭,獵人協會更將損失慘重。

  尼特羅跳下了山頭,砸在了巨坑裡,近距離觀察巨獸的骸骨,不時點了點頭。

  「會長,看出了什麼嗎?」

  然後獵人們看到,他們的會長哈哈大笑著轉過了身,閑庭信步般原路返回,宣布散場一般說道:「沒事了,沒事了!都散了吧,沒什麼可擔心的。」

  「唉,白跑一趟啊。」

  話是這麼說,尼特羅卻笑得合不攏嘴,一眼能看出的心情極好。

  不論殺死了巨獸的是何方神聖,但願意出手保護小鎮,放招時也特地避開了鎮子,顯而易見是站在人類這邊的,那就沒事了。

  世界何其之大,尼特羅從來不敢說自己對世界強者之林了若指掌。

  人類大陸在十年前便開始動蕩,來自黑暗大陸的異獸接二連三登陸人類居住地,像是彼方出現了某種異動,打破了黑暗大陸的平衡,起初他們反應不及時,眼睜睜看著十數個人類聚居地覆滅,犧牲了不計其數的獵人強者才阻擋住異獸入侵的步伐,但這遠遠不是結束。

  尼特羅更願意相信,這是一種預兆,若再沒有強者出世,人類將大難臨頭,或許會滅種也說不定。

  來到烏托鎮一趟看似毫無所獲的探查,卻是尼特羅近些年來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能夠碾壓式滅殺黑暗大陸巨獸的強者,這是否代表著人類遲來的福音?

  如此,他擱置起來遲遲無法啟動的計劃,終於有了著落點。

  「走吧走吧。」尼特羅樂呵呵地大搖大擺走向了飛艇,路過身後的女性獵人時,拍了拍她的肩膀,「門淇,調查這個人的事就麻煩你了。」

  造成了這麼大的動靜,那位強者想必也放棄了遮掩身份的想法,那麼調查之事何樂而不為呢?順便再與之交好,以獵人協會之名拋出橄欖枝。

  門淇鞠躬應道:「是,尼特羅會長。」

  ………

  鯨魚島。

  一個刺蝟頭、綠色衣服的男孩如一只敏捷的浣熊,三兩下攀上了大樹,他棕色的眼睛晶亮,帶著無匹的向往,遠望海平面的彼岸。

  「哇——」

  海潮翻湧的聲音仿佛拍打在耳畔,陽光下徹,在海面上泛起一片粼粼波光,映在了男孩太陽般明亮的瞳裡。

  他已經十一歲,馬上快到十二歲了。小傑心想,他是時候去追逐自己的爸爸,去成為一名和爸爸一樣厲害的獵人了。

  但是他最近很苦惱,因為撫養自己長大的阿姨米特不肯松口,不允許小傑當獵人,他很少和米特阿姨起分歧,這是難得一次,而這回小傑不願意妥協。

  他習慣了跳上高處,一個人思考該怎麼讓米特阿姨同意自己參加獵人考試呢。

  小傑蹲在樹杈上,盯著海面發呆。

  他看到魚龍騰躍,水花四濺,似是被什麼驚擾了,不遠處水流渦旋,有氣泡冒出、破碎……

  有人在水裡!

  小傑眨了眨眼,然後「啊」地驚叫一聲,趕忙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跳進水裡救人。

  他游到了水下,朝著那道雪白的人影劃去,不多時,他便和一雙晶藍的眼瞳對上了視線……咦?

  小傑一呆。

  這個姐姐,清醒著啊?

  五條裡見很倒霉,第一次乘坐的飛艇就出了故障,其他人倒沒事,就是她旁邊的艙門繩索斷裂,猝不及防之下,她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

  當然,裡見本人很淡定,她也不知是腦子哪根弦搭錯了,在半空中思考了一會兒人生後,便放棄了動用術式,而是張開雙臂,放松狀態迎接到來的失重感。

  她享受了一回自由落體,砸在海面上,溺入水中,這才重新運轉了無限,阻隔周圍水流的湧入,一個人在海底靜靜地漂流,寧靜安然。

  直到,被這個渾身綠色的男孩找到。

  兩個人的頭鑽出水面,接著上了岸。

  五條裡見干燥清爽,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綠衣男孩的刺蝟頭都軟塌塌的,發尾滴著水,看上去好不狼狽。

  五條裡見半點不愧疚,還在悠悠地說著風涼話:「哎呀呀,身上都濕了呢,不怕感冒嗎?雖然你是個見義勇為的好孩子,但這回多管閑事了哦?」

  「姐姐沒有溺水,只是在享受海底的樂趣而已~」

  「原來是這樣!」出乎意料的,被她這麼潑涼水,男孩卻並未表露出憤懣和受傷,而是單純的恍然大悟,他擰干自己的頭發,問道,「那姐姐你還要再入水一次嗎?我可以幫你。」

  五條裡見:「……不,這就不用了哦。」

  她好奇地追問道:「你不後悔嗎?感覺自己多此一舉什麼的。」

  男孩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不會。米特阿姨說了,遇到有困難的人就要幫助,雖然姐姐沒有危險,但那是我的決定,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做的。」

  五條裡見:「是這樣啊。」她挪開了目光。

  嗯,這個男孩子的腦回路略有點清奇。

  兩個人並排仰倒在岸邊,枕著手臂,蓋著海風純聊天。

  「姐姐為什麼會在海裡面呢?」

  五條裡見拿起了脖子上被細線串起的犄角頭骨,白骨的邊緣被陽光反射了一瞬的耀光。她眯起眼,隨口答道:「嗯……因為要准備參加獵人考試嘛。」

  據她所知,從人類大陸到外界大陸是需要通行證的,成為「獵人」就是最基本的資格線。她不是不可以無視守門人啦,但那麼做就一大堆的後續麻煩,相比之下,還不如干脆去考個試來得簡單。

  嘖,讓她這麼大費周章,等捉到了悟不收拾他一頓過不去啊。

  五條裡見慵懶地躺在沙地裡,她旁邊的刺蝟頭男孩卻是整個人蹦了起來。

  「咦?!姐姐你也要去參加獵人考試嗎?」

  「也?」五條裡見轉了個身,「你也想去啊。」

  刺蝟頭男孩提到獵人,眼睛裡都好像在發光,他握緊了小拳頭:「是的,因為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獵人,我想成為像他一樣的人!所以我一定要去參加獵人考試!」

  「誒~那你加油。」

  五條裡見打了個哈欠,她的墨鏡早就被衝掉了,此時六眼毫無遮擋,源源不斷攝取的信息流讓她的大腦都是疲累的,只能主動放空思緒,什麼都不想。

  兩人一時無言,五條裡見突然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算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離這一屆獵人考試還早吧,我就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好了。」

  她原地蹦跶了兩下,伸了個懶腰,無意間問了一句:「我是五條裡見,姓氏在前面。小男孩,你叫什麼?」

  刺蝟頭男孩清朗的回應鑽入了她的耳內。

  「裡見姐姐好,我是傑(gon),傑·富力士!」

  五條裡見:……

  銀白發的女子緩慢地眨了眨眼,重復的音節在她嘴裡咀嚼著吐出。

  「傑——?」

  作者有話要說:

  裡見:小傑(gon)?好名字,就是怎麼不叫傑(suguru)呢。

  小傑:咦?

  夏油:裡見……


第45章 45.來客

  小傑雙親俱不在身側,能將他教導成一個心智健全、開朗熱情的孩子,米特阿姨功不可沒。

  一如五條裡見所想,米特和婆婆都是典型的好人,心地善良,樂於助人,還好是生活在這個與世無爭的鯨魚島,人們都性情淳樸,沒有什麼壞心眼。

  五條裡見並不討厭這樣的人。

  距離獵人考試還有不少時日,她便索性住在這座小島上打發時間,米特給她收拾出了一間客房,聽說了五條裡見是被小傑從海裡撈起來的,也不知聯想到了什麼,連房租都不願意收了。

  五條裡見無法,就在閑暇之余教導小傑以作回報。

  眾所周知,裡見小姐是一位除了性格外完美十足的女人,她雖是咒術高專的教師,但人文地理、數化生物,樣樣精通,門門不落。

  只可惜,老師是個好老師,學生偏科極其嚴重。

  「裡見姐姐……」趴在書桌上的小傑蚊香眼,一個頭兩個大,「為什麼我要學這個啊?」

  鯨魚島太小了,小到連教育設施都不全備,遍觀全島,找不出一個像樣的小學。

  也正因此,在聽說了五條裡見願意給小傑當家教後,米特全家對她的熱情高漲了十倍不止。

  於是,小傑的苦日子來了。

  野慣了的孩子被勒令不做完作業不許出門,坐在椅子上宛如多動症發作,干瞪著作業本上的字符卻滿腦子霧水,對山嶺野田的渴望前所未有地膨脹到了最高點。

  小傑很想出去找狐熊朋友玩,奈何作業太多實在寫不完,他又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米特阿姨都要求他做完作業,他就只能一個人在學習椅上糾結痛苦。

  他咬著筆杆,暈乎乎地盯著作業本上的數字。

  啊……這是什麼?方程式是什麼東西?好多字母看不懂,這個算式是要他加還是乘啊……

  五加十二等於幾,怎麼辦手指不夠用QAQ。

  「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嘛。」五條裡見使勁揉了一把男孩的刺蝟頭。

  彼時,白發女子正倚在窗邊,手上捧著一本人文歷史的書籍,書皮老舊,頁紙泛黃,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她慢悠悠地品著酒,翻書的動作滿是閑情逸致。

  她正在研究這個世界的文字。

  五條裡見也是不久前發覺的,這個世界的通用文字並非日文,好在口語一致,她只需要稍加對照,以她的記憶力,學會新的文字不會超過三天。

  不然讓這家人發現,新來的家庭教師連文字都不認識,那就尷尬了。

  如今她已經能做到無障礙通讀一本書,還有閑心安慰被數學鯊沒的小傑:「我聽說了,小傑是要去獵人考試的對吧?」

  「對!」小傑精神抖擻了。

  五條裡見輕飄飄地打出暴擊:「那小傑有沒有想過,獵人考試萬一考數學怎麼辦?」

  小傑僵硬了,小傑石化了。

  刺蝟頭男孩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個……」

  「誰也不知道獵人考試的考題是什麼,萬一呢?小傑要是考不過,就追不上你的爸爸了啊。」五條裡見意味深長地說道。

  小傑仔細一想,發現真的有這個可能。

  於是刺蝟頭男孩焉了吧唧,認命地接著和數學題死磕。

  「加油。小傑做完今天的作業,我就帶小傑去山上玩。」

  打一棒再給顆甜棗嘛,老套路了。

  「好!」

  小傑感覺自己又充滿了動力。

  不僅僅是因為「去山上」,畢竟鯨魚島長大的野孩子早就摸遍了這一帶的山,還和山裡的動物野獸們交了朋友。

  小傑會感到興奮,是因為五條裡見每一次「野外授課」,都能讓小傑大開眼界。

  光是跟著裡見老師這段時間,小傑過去十多年的三觀都被顛覆了。

  上上次野外授課,小傑意識到原來人是可以飛的,還可以瞬移。

  上次野外授課,小傑眼睜睜看著一片小瀑布被切斷,水流斷了十多分鐘才重新續上。

  五條裡見從不吝於在學生面前展露實力,於是小傑的世界觀被間歇不斷地刷新再刷新,現在的他是即使被告知「人類可以變成怪獸踏平一座城」也能面不改色的階段了。

  簡而言之,被五條裡見教導的這段時日,學文化知識是真的痛苦,但其他時間也是真的快樂。

  小傑和數學題奮戰三個小時後,他把作業本往裡一推,解放般伸了個懶腰:「寫完啦!」

  「裡見姐姐,我們去找狐熊先生玩嗎?」

  「嗯……如果你不怕我嚇到它們的話。」五條裡見半開玩笑地說道。

  「啊哈哈哈……」小傑干笑著撓了撓頭。

  他想起了幾天前,五條裡見在給他表演「如何快速削平一塊山頭」時,驚嚇到了森林裡的動物們,凶惡的狐熊看到了五條裡見乖巧得像只貓,如今更是聞到了她的味道就作鳥獸散。

  「這個,裡見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嘛。」

  兩人邊閑聊邊下了樓梯,五條裡見甫一抬眸,目光瞬間鎖定了一樓木桌旁歇坐著的陌生面孔。

  「裡見小姐,你來得正好。」米特卸下了圍裙,她抬手指向那位陌生女性,對裡見介紹道,「這位是……門淇小姐,聽說是來找你的。那我和小傑先上去了,你們慢聊。」

  注意到了小傑在場,米特硬生生把「來自獵人協會」幾個字給吞了下去。

  她趕忙把小傑拽上樓,對他囑咐道:「裡見小姐有正事要談,小傑乖,今天就不出去了好不好?天色也不早了……」

  「誒?」小傑略有點失望,他回頭瞥了一眼五條裡見。

  興許是野獸般的直覺作祟,小傑心中湧出了不舍,像是預感到她即將離開,而他們很久不會見面。

  不過,沒關系。

  裡見姐姐說了,她會參加獵人考試,他只要也參加這一屆獵人考試的話,就能再見到她了。

  ………

  「您好。」

  面前的女性身材火辣,穿著暴露,皮膚是麥色,光看打扮就能推測的火爆性格——和她此時分外拘謹的行為舉止頗為不符。

  她沒再坐下,而是謹慎地對五條裡見鞠了一躬,自我介紹道:「初次見面,五條裡見小姐。我是門淇,來自獵人協會。」

  開場就自報家門,絲毫不拐彎抹角。

  「嗯哼。」五條裡見心情頗好地對她比了個「請」的手勢。率先拉開一個座椅,坐了下來。

  「獵人協會?」

  「是的。」初步判定五條裡見似乎挺好說話,門淇暗自松了口氣,她也坐上了椅子,「恕我冒昧,裡見小姐……您是不是去過烏托鎮?我們協會的人,在那裡看到了一只巨獸的屍骨。」

  說這句話的時候,門淇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五條裡見脖子上掛著的犄角項鏈,怎麼看怎麼像巨獸屍骨缺失的那一塊。

  「哦,你說這個啊。」五條裡見捧起脖子前的骨飾,恍然道,「是我殺的。怎麼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

  門淇猛地雙手撐桌,拍出「嘭」的一聲巨響。

  女獵人的語氣登時激動了許多:「裡見小姐,請您務必同我們會長見一面!」

  「可能會有點唐突,但拜托了,這件事攸關全人類的未來,我們獵人協會已為此煩惱了將近十年。是您的出現,讓我們看到了曙光。」

  「在此之前,我得先問一件事。」五條裡見很冷靜,並沒有被對方的節奏帶走。

  她問道:「那只巨獸來自何處?」

  就算獵人協會不來找她,她遲早也要找上他們。她必須要弄清楚,海對岸究竟存在著什麼東西,再親自去那邊走一遭,即使只是為了找尋悟的蹤跡。

  「那裡是『世界之外』。」門淇平復了一下情緒,對裡見說道,「這個世界有一處巨大的湖泊,名為莫比烏斯湖。在湖泊的中央有幾個小島嶼,那正是人類的居所,我們所居住的人類大陸。」

  「而在湖泊的對岸,存在一處廣闊無比的大陸,那裡充滿未知,危機四伏,沒有人能在那裡活下去。那裡的生物對人類而言過於危險,卻也是財富的代名詞。」

  「那片大陸,被我們稱為黑暗大陸。」

  「早些年,獵人、冒險隊、特種兵在各種因素下前去黑暗大陸探險,然而幾百人的團隊,活著回來的一個巴掌就能數完。即使活著回來,精神也完全崩潰了。」

  黑暗大陸,人類的禁區,恐怖和未知的代名詞。

  追溯到最初,它甚至就是催生「獵人」這一職業的根本原因。

  「在曾經,黑暗大陸和人類世界相安無事,在封鎖令實行後,沒有人類再涉足黑暗大陸,而那邊大陸的生物也基本不會前往人類世界。」

  「直到十年前,人類世界的大陸岸邊,陸續有黑暗大陸的異獸現形,它們像是打破了某種隔閡,出現在人類大陸的次數愈發頻繁,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人類損失慘重,獵人協會元氣大傷。」

  門淇情不自禁捏緊了茶杯,聲音裡都含著某種恐懼。

  「再這樣下去不行。人類再坐以待斃下去,遲早要亡種。我們的會長下了決定,要主動前往黑暗大陸進行探查,弄清楚黑暗大陸到底是哪裡出現了異變。」

  「可惜的是,人類太弱了,放眼全世界,能有這個資本前去調查的強者少之又少,尼特羅會長沒有把握不會全軍覆沒,就一直遲遲沒有動作。」

  聽到這裡,五條裡見哪裡還會不明白。

  她肯定地說道:「所以,你們希望我加入探查黑暗大陸的隊伍,對吧?」

  「是的。」門淇閉眼。

  「這或許,是人類最後一次機會了,請求您……」

  「可以啊,我答應了。」

  「……誒?」

  答應得太過爽快,反而讓門淇感覺不真實了。

  她看到白發女子唇角勾起,是一個張狂的笑容。

  「正好,我也有些私事,要去黑暗大陸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大陸異變的罪魁禍首·小悟:zzzzzz……

  裡見:馬上到了,等著。


第46章 46.大陸之主

  鯨魚島太小了,沒有可供飛艇停靠的地方,只好在海岸邊的沙灘上將就了—下。

  由門淇擔任引路人,印有獵人協會標識的飛艇上,陸續走下幾個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對兩人鞠躬示意,請五條裡見和門淇乘上飛艇。

  「你們的會長沒在飛艇上嗎?」

  「沒在。」門淇搖頭,「尼特羅會長計劃組建—個黑暗大陸的探險隊,由世界頂尖的強者組成。他此時應該忙於聯系這些人吧。」

  尤其是要聯絡上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星級獵人,難度可不是—般大。

  「這樣啊。」五條裡見吸了口果汁。

  獵人協會的專用飛艇,速度果然非同—般,不出半日,五條裡見便感受到了高度在下降,隨著廣播音的通知響起,五條裡見伸了個懶腰,准備登下飛艇。

  門淇隨著五條裡見走下飛艇,把她帶到了會議室的大門前,接著便駐足不動了。

  「你不參與嗎?」五條裡見扭頭問她。

  門淇訕笑著擺了擺手:「我哪裡有這個資格啊……我的任務就是把裡見小姐您帶到此處,至於接下來的事,就由我們會長告知您了。」

  「哦……」

  告別了門淇後,五條裡見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門扇鏤刻著十二生肖的圖騰樣式,栩栩如生,合圍成—圈,把手上掛著沉重的金屬環,門是虛掩著的,五條裡見只需要輕輕—推,門後的光景便—覽無余。

  會議室並不算狹窄,座位上的數個陌生面孔同時向她望來,五條裡見坦然走進,合門,拉開了—個座位。

  打破沉寂的是主位上—個白發勁服的老人,他率先對五條裡見表示了歡迎。

  「可算是等到了,五條裡見小姐,對嗎?」老頭的氣息內斂,撫著蓄長的胡須,笑眯眯的模樣看上去毫無攻擊性,似乎真的就是—個普通的老人家。

  然而他的下—句話便打破了這種錯覺:「我是獵人協會的會長,尼特羅。也是組織此次探險的發起者。」

  「五條裡見。」她同老人握了下手。

  在走進會議室之前,五條裡見便摘去了墨鏡。因而她能清晰觀察到彌漫整個會議室的龐大生命氣息,座位上只有寥寥數人,但每—個身上都纏繞渾厚的生命能量,呼吸吐納間同自然融為—體。

  五條裡見眯了—下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

  左手邊的兩個座位,最靠近會長尼特羅的,坐著另—個老者,蒼白的發往上豎起,額頭和眼角的幾道皺紋,襯得他更加不苟言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上衣正面的—條字幅「—日—殺」。

  靠近門邊的—個椅子上,則坐著—位中年……青年男性?娃娃臉太具有欺騙性,裡見—時竟分辨不出他的年齡,看來是和自己—樣的凍齡選手。她深沉地想。

  他頭上裹著粗布頭巾,胡茬邋遢,宛如—個剛剛從深山裡跑出來的野人,注意到五條裡見的目光後,他轉過頭,對裡見露齒—笑。

  五條裡見:……

  嗯,她想起來是在哪裡見到過這張臉了。

  小傑,你和你爸爸真是—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呢。

  長桌的右邊,只有—位女性。

  藍色長發,眉眼溫柔,微笑靦腆,面容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歲月風霜沒在她的臉上留下半分痕跡,肌膚更是保養極好,似乎同她身上環繞的那些生命能量有關。

  尼特羅的聲音適時響起:「這位是露妮婭·博塔,念能力【大天使的呼吸】,能夠治愈—切疾病傷痛,堪稱頂級的治愈系念能力者。」

  藍發女子低頭,輕聲細語:「會長過譽了。」

  「而這兩位——」

  另—位老者打斷了尼特羅的話,他盯著五條裡見,淡淡地說道:「我是傑諾。傑諾·揍敵客。」只此—句,他便不再多言。

  這時,娃娃臉的男性挪到了五條裡見旁邊,在她耳邊悄聲八卦道:「聽說尼特羅會長和這位揍敵客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哦,這次也是因為和會長的交情才答應過來的。」

  五條裡見—聲「哦~」,她側頭看娃娃臉男性,笑眯眯地問道:「那你呢?」

  「我?」他指了指自己,隨即撓著後腦勺說道,「我是金·富力士,如你所見,也是—名獵人。」

  「原來如此。」五條裡見—臉嚴肅地點點頭,「—位把親生兒子丟給丈母娘家十二年不聞不問的好爸爸。」

  「咳……咳咳咳!!」

  金驚天動力地咳嗽了起來,他猛錘自己的胸口,—臉震驚地看著五條裡見,唰—下移開十幾米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

  五條裡見笑嘻嘻:「全鯨魚島都知道了。不好意思,我剛剛從鯨魚島過來,順帶收了—個可愛的小男孩當學生呢。」

  「你說巧不巧,我剛收的學生,竟然和我未來的探險隊隊友—個姓氏,果然人類大陸真小啊。」

  哦豁。

  頓時,全會議室的氣氛都變了。

  其他人的臉色都微妙了幾分,—臉意味深長地凝視金·富力士。

  金·富力士被他們看得頭皮發麻,他抱著頭,把自己埋在了桌子底下:「你們聽我解釋,我也有我的理由啊……」聲音弱弱。

  在座某個真·兒孫滿堂的老人冷笑—聲,傑諾發話道:「把孩子拋下不管,對孩子的教育毫不過問,還想找理由?」

  「洗不白了,這波真的洗不了。」

  「這個金髒了,可以不要了,咱們扔了他吧。」

  被瘋狂迫害的金—臉懵逼:「不是!聽我解釋啊!!」

  「我覺得吧,我的兒子小傑不是那種只能依賴雙親的人,即使沒有我在身邊,小傑肯定也能過得很好……」

  你不要再說了,越描越黑。

  如果說剛剛其他人看他的眼神裡還帶有調侃,這會兒就是徹頭徹尾的鄙視了。

  傑諾率先扭頭,品茶,以行動表明老夫不和這種人同流合污。

  「是嘛。不過後半句你說對了,小傑成長得很好,還跟我說打算十二歲追隨父親的腳步,也成為—名獵人呢。」五條裡見悠悠地說道。

  金·富力士舒了—口氣,他不禁大力點頭:「這是當然的,這可是我的兒子啊。」

  「好了,那題外話到此為止。尼特羅會長,確定探險隊只有我們五個人嗎?」金趕忙轉移話題,迅速揭過這—頁。

  尼特羅緩緩頷首,他說道:「第—回,只有我們五個。」

  「第—回?」露妮婭抬眸。

  「因為我們是打頭陣的那—波啊!」尼特羅忽然笑了起來,「但是探險計劃—經啟動無法停止,萬—我們死了呢?總得要後繼者跟上吧。以後可能還會有第二波、第三波……」

  前僕後繼,猶如尋死—般扎進黑暗大陸。

  他們必須主動起來,即使最終是全人類滅絕的結局,人類至少也傾盡全力地探求過諾亞方舟,而不是坐在家裡等死。

  「全人類滅絕。」露妮婭沉默了—會兒,她清水般的眸子泛起了微的哀傷,「黑暗大陸,真的恐怖到這個程度嗎?」

  「遠超你我的想像。」

  更何況這—次,他們是要前往核心區,不用想了,能有百分之—的生還率都是奇跡。

  「——沒關系。」

  露妮婭—驚,—只雪白的手不知何時覆上了她的手背,她絲毫沒有察覺。

  她側頭看去,霎時間便陷入了銀發女子那對無限神秘的蒼瞳之中。

  五條裡見唇角含笑,神色雲淡風輕,和緊張的會議室氛圍格格不入,她對露妮婭眨了下眼,聲音輕細,卻蘊含了不知名的力量:「不會出事的。我保證。」

  好漂亮……

  露妮婭悄悄屏住了呼吸,微不可見地紅了臉,她趕忙垂下頭,不讓對方察覺異樣。

  「那麼。」尼特羅也收起了嬉皮笑臉,他嚴肅起表情時,散發著不知名的威嚴,「時間定在下月初—,我們即刻前往黑暗大陸。此次旅途極有可能十死無生,如若在座諸位有人想退出,現在還來得及。」

  如他所料的,—片寂靜,沒有人動作。

  尼特羅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他上身微微伏低,竟是鞠了—躬。

  「如此,我代表獵人協會……不,全人類,向你們表達敬意。」

  ………

  —月匆匆,瞬息而逝。

  待最後—人到齊後,五條裡見踏上了甲板,海風吹動她的額發,她遠遠眺望,目光盡頭是天海—色的地平線。

  黑暗大陸。

  大陸深處,生命禁區的核心,「黑暗大陸之主」的沉睡之地。

  宛若呼吸般開合的花苞忽地凝固了—瞬,露出其中半掩的白色身影。

  藤蔓如無數細長的蛇,纏繞在他的身上,仿佛源源不斷地汲取養分,黏附不卻。而他仍然深眠,氣息平和,安寧沉靜。

  風聲微滯,下—秒,巨大的花瓣凋零了—片。

  遙遠的某個地方,某股同源而生的氣息,在漸漸靠近這片大陸,像是兩顆即將撞上的隕石,在空茫的宇宙裡劃出明燦的火花。

  心髒開始鼓動,鈴鐺不住搖響。

  「叮——叮——」

  像是某種預示,鈴聲震晃。

  躺在花苞中心的白發青年,眼眸仍緊閉。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指驀地—顫。

  作者有話要說:

  唉,自從進入獵人本後評論數就砍半了……果然獵人已經是時代的眼淚了嗎(抹眼睛.jpg)

  然而它卻是我的白月光啊嗚嗚嗚我永遠喜歡獵人,獵人yyds!


第47章 47.相見

  黝黑的土壤透出幾分不詳的血紅,遠方隱隱傳來異獸的嘶吼聲,氣息凝澀,天穹暗沉。

  五人小隊甫一踏入黑暗大陸的邊境,便感到無時無刻籠罩在頭頂的壓抑。

  其余四人只當是黑暗大陸本身的詭譎作祟,而五條裡見卻倏然抬頭看向了天空。

  這片大陸的上空,一絲絲熟悉至極的咒力飄蕩逸散,不可追尋,卻無處不在,仿佛已成了空氣的一部分。

  五人裡,五條裡見的感觸無疑是最深的那一個。

  在她進入黑暗大陸的領域後,她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土壤都在微微震顫,說來詭異,就像這片大陸是活著的,而它在歡迎……不,在懼怕她的「到來」。

  五條裡見神色微妙,在其他四人凝固的目光中,她不顧先前「絕對不要亂碰黑暗大陸一草一木」的提醒,徑自俯下身來,然後猛地伸手探入了土壤中。

  金·富力士倒吸了一口涼氣:「裡見你……!」

  他們萬萬沒想到有人剛進入黑暗大陸就亂來!

  露妮婭捂住嘴唇,傑諾條件反射地壓低身軀,深知黑暗大陸可怖之處的他已然做好了迎戰的准備。

  這片大陸到處都是怪物,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才是何為活物何為死物,此時此刻,他們就算看到五條裡見的胳膊斷裂在土壤裡,手掌被土地下的異獸吃掉都不會意外。

  然後,他們眼睜睜看著五條裡見面無表情地扯出了一根長條的藤蔓,拔出綠藤時還抖落了許多泥。

  嗯……嗯?居然沒事?

  尼特羅敏銳地察覺到一絲怪異,老人眯起眼:「裡見小姐,這根藤蔓是有什麼不對嗎?」

  五條裡見沒有回聲,她正全神貫注地緊盯藤蔓,捏著它的力道不自覺增大,倘若換個東西放在她手裡,怕是此時已經支離破碎了。

  毫無疑問,這根藤蔓是活著的。

  與其說是植物,不如說是血管。

  藏在蔓身裡的,一股股屬於「她」的咒力源源不絕地流淌,如同循環的血液,她在緊握住它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一動一動的脈搏。

  類似這種的藤蔓不知還有多少,遍布整片大陸的地底,如繁復的經絡,為黑暗大陸輸送「血液」。

  五條裡見活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能讓她害怕的事物。

  然而此時,她卻實打實地感到心底發冷。

  飄逸在大陸上空的殘穢。在藤蔓血管裡輸送不斷的咒力。

  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個不可思議的真相。

  腦海裡可怕的猜想揮之不去,五條裡見緊抿唇瓣,她需要確認。

  於是白發女子抬手,掌心向外,她的手心宛若黑洞,強烈的吸力登時迸發,離她十裡以內的土地開始抖動,植被橫飛,泥壤掀翻,地表開裂,藏身其下的諸多小型異獸紛紛騰空而起,直朝五條裡見飛來。

  術式順轉,蒼。

  這些異獸有的形同蜈蚣,長身多足,有的類似螞蟻,還有一些背生薄翼,翅翼的邊緣生長鋒銳的倒刺。它們被一股腦地吸來,然後在距離五條裡見三米左右的位置,引力忽然消散,一大片蟲獸下雨般悉簌摔落到地上。

  五條裡見收回了術式,她靜立不動,只是看著這幫異獸,觀察它們的反應。

  一般來說,任何生物都會出於本能襲擊侵犯自己領地的外來者,好比蜜蜂會攻擊偷取蜂巢的人,狐熊會殺害擅自闖入它們洞窟的人類。

  但是這些被摧毀了棲息地的蟲型異獸,明明五條裡見就站在它們面前,它們卻沒有絲毫攻擊裡見的想法,很快便四散開來,繞過五條裡見,重新鑽回了地底下。

  這一樁奇景,驚呆了其余四個人。

  尼特羅幾乎要對自己的記憶產生懷疑,他和好友傑諾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深深的震驚和困惑。

  黑暗大陸的生物,什麼時候如此友好了?

  金·富力士凝視著猶如雕塑靜止不動的五條裡見,常年混跡各大秘境遺跡的敏銳直覺,為他指明了這些異常的來源。

  身為一個快混成山林野人的獵人,在場的人,即使是尼特羅也比不上金了解野生魔獸的習性。而野獸的一些特性是共通的。

  好比說它們雖凶殘野性,但完全服從於叢林法則。

  靠實力決出強弱,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會成為它們臣服的對像。

  就像是此刻的光景。

  五條裡見佇立於此處,整個黑暗大陸都在對她釋放「臣服」的信號。

  「尼特羅。」傑諾眸光一閃,他也注意到了五條裡見,「這個你邀請來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此前從未聽過她的名號,姓名也不像是大陸公民,以揍敵客家龐大的情報網,竟是找不到一星半點她的信息。

  銀發,藍眼。

  ……偏偏還和揍敵客家有那麼點迷之相似。

  「真遺憾,我也不知道。」尼特羅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但是何須在意那麼多呢?只要確定了她不會與人類為敵不就足夠了嗎,她擁有這般實力反倒是件好事。」

  尼特羅看上去一向心大,在這種情形下還笑得出來。

  然而傑諾知道,尼特羅不過是能做到輕易摒棄那些沒必要的累贅「情緒」,比如說疑心、憂慮,在他看來,只要保守住底線,對方從何而來、是怎樣的人,他一概不會探究。

  就算是活了幾千年的神仙老祖也好,他照樣可以笑呵呵地請人喝茶。

  露妮婭擔憂的視線落在了五條裡見的身上,從剛才開始,裡見就安靜得異常。

  五條裡見偏頭,面上看不出異色,她對他們說道:「走吧。」

  有五條裡見開路,以往那些凶惡異常的魔獸都忙不迭避開了他們,幾個做好殊死一戰前來黑暗大陸的人,在大陸裡走了一天,竟是沒有觸發任何爭鬥,平安無事地走到了天黑。

  簡直是可以被載入史冊的奇跡。

  從黑暗大陸的外圍深入內陸,以他們的腳程,倘若沒有任何戰鬥,全速前進的話,可以在四天內抵達。

  一幫人從第一天的震撼驚疑到第四天的習慣木然,他們是知道了,五條裡見就是個人形辟邪符,往那裡一站,異獸眨眼間就逃竄了干淨。

  總而言之,只要跟著她,他們說不准真的可以毫發無傷地在黑暗大陸走個來回。

  然後,在第四日,他們初次涉足大陸核心區時,安詳寧靜的氛圍破碎了。

  天地異變,只在一瞬間。

  最先是震動,來自腳底的撼動,地震一般的震感從地殼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在天際彌漫開來,遠方的地平線,出現了一個黑團。

  接著,黑團愈來愈大,變成了一大片望不到邊際的獸潮,它們足蹄踩踏在地表,那不可忽視的震感就是由它們而來。

  並不是一個族群,而是各種各樣的、紛雜的異獸大潮。

  「要來進攻了嗎?」露妮婭後退了一步,聲色緊張。

  「不……不對。」金仔細觀察了一陣後,驚愕地瞪大了雙眼。他大聲喊出了真相,「不是進攻,它們是在逃跑!」

  逃跑。

  是的,只有這個理由能解釋,為什麼會是一大波各類獸潮席卷而來。因為在大陸的內圍,有某個讓它們恐懼至極的存在,對它們產生了性命攸關的威脅。

  以往它們尚且能棲息於內陸,不過是「那個存在」還在沉睡。

  而現今,他即將醒來。

  地殼是搖晃不停的震感,奔逃遷徙的獸潮行動之快速,數量之龐大,仿若驚慌地四處奔走,告知全大陸——

  快逃,快逃。黑暗大陸的主宰,已然從沉睡中蘇醒。

  尼特羅:「散開!」

  四人反應靈敏,竄上了高處,避開了洶湧奔來的獸潮。而五條裡見驀地抬手,捉住了一只疾掠而來的骨鳥。

  骨鳥發出一聲粗啞凄厲的尖叫,然後只聽「哢嚓」的脆響,它竟然生生掰斷了被裡見抓住的角骨,朝大陸外圍逃竄。

  五條裡見看著手中斷裂的角骨,神色不明。

  這些異獸身上散發的咒力殘穢,比外圍的要濃厚許多。

  毫無疑問,他就在那裡。

  在黑暗大陸的最深處。

  「我們,還要繼續前進嗎?」露妮婭咽了咽口水,她手心滲出了冷汗。

  方才直面的場景,對她的心裡產生了巨大的衝擊。

  連黑暗大陸的這些異獸都恐懼的存在……他們去那裡,真的不是找死嗎?

  「我去。」五條裡見突然出聲。

  「跟過來還是留在原地,隨便你們……」五條裡見足尖離地,身形懸浮,「總之,我先走一步。」

  她的語氣是冷的,若是有熟悉她的人在這裡,一定會明了。

  五條裡見已經氣到了極點。

  她能不生氣嗎?

  這片大陸,還有大陸上所有活著的東西,都在吸他的「血」!

  以五條悟為養分,貪婪無度地吸取他的咒力,回哺整個大陸。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大陸上空飄著殘穢,而大陸上的草木野獸……都多多少少沾染了他的咒力氣息。

  五條裡見快氣瘋了,怒火攻心之下,險些轟塌這片地區。

  她身形一閃,空間坍縮,循著同源的咒力,她找到了最深處的那棵世界樹。

  樹冠遮天蔽日,突破了大氣層,樹干裡能裝下一座小城市,而在它光禿禿的枝條合攏下,只有一朵巨大的花苞,花瓣蜷縮,邊緣泛黃,已是即將凋零的姿態。

  這就是世界樹的核心,黑暗大陸的「心髒」。

  五條裡見定定地看著它,她慢慢飄近。

  似是感應到她的到來,花苞瞬時張開,露出了其中的珍寶。

  一眼掃去,竟是只有他的頭顱還顯露在外,四肢、軀干,都黏附上了數不盡的枝蔓藤條。

  五條裡見小心地探了過去。

  「悟。」

  在即將觸及到他的前一刻,白發青年睜開了雙眼。

  眉眼如舊,然而眼神卻陌生至極。

  混沌、污濁、冰冷,尋不見分毫情感,那是千年不化的玄冰。

  黑暗大陸的主人微微抬手,指尖朝向五條裡見。

  虛式瞬發!

  「轟——」

  岩石破碎,森林摧折。

  大地夷平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小悟在黑暗大陸睡了十年呢,怎麼可能沒有半點影響,就……嗯。

  剛睡醒腦子還不清醒,開局轟老婆。

  火葬場預定。


第48章 48.五條vs五條

  無下限術式,五條家祖傳至強咒術,和六眼雙生同降,出生之始便奠定了五條世界最強的地位。

  無下限術式需要極精密的咒力操縱,燒腦的程度不是一點點,其原理是將魔幻的阿基裡斯「悖論」中收斂的無窮級數帶到現實,以此操縱空間內原子等級的物質,也被稱為咒術界的「神術」。

  包括無下限術式中衍生而出的術式順轉、反轉和虛式,皆涉及到空間原理。

  正因此,在十年前高專的那段時日,裡見和悟都心照不宣地沒有使用術式對戰。誰也不知道無下限對轟無下限,會釀就什麼後果。

  ——這一天,五條裡見可算是知道了。

  白發女子重重地砸落在地,身下是凹陷的深坑,後背覆蓋的無下限替她化解了衝擊力,然而身前覆蓋的術式能量場卻被虛式衝擊,兩種完全相同的咒力同時攪動空間,硬生生化解了她的防御術式,她的身體承受了剩下的余波。

  五條裡見捂著小腹,禁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好小子。

  她搖晃著站起身,陰惻惻地擦干唇角的血跡。

  她可真是萬萬沒想到,這家伙,久別重逢的第一面就給她來了一發虛式,天大的驚喜啊。

  反轉術式啟動,瘀傷的部位迅速愈合,五條裡見靜立在原地,仰頭看著上方的白發青年。

  五條悟的雙眸中是融不開的晦暗,高光黯淡,情愫盡褪,宛若毫無感情的人偶。

  他微微傾身,從沉睡的花苞裡漂浮而出,在他離開後,搖搖欲墜的花苞終於掉落了最後一片花瓣,像是完成了使命後,生命力的耗盡。

  然而纏縛在他身上的無數枝蔓卻隨著他的懸空一同被拉長,戀戀不舍地咬附他的皮膚,直到五條悟穩穩落地,藤蔓才終是抵達了長度的盡頭,他朝五條裡見走去,一根根綠蔓被拉直、繃緊,接著「啪」地脫離,迅速蜷縮回了世界樹內。

  五條裡見平復了呼吸,她雙眸眯起,做好迎戰的准備。

  剛才的那一發「茈」,足夠她反應過來了。

  面前的這個五條悟,似乎並不是清醒狀態。

  他在這片大陸沉睡了多年,不可能毫無影響。

  被世界樹吸血,成為黑暗大陸的心髒,凌駕於百萬生靈之上——他哪來的那麼多咒力供這些異獸草木汲取?

  即使他是真神,被廣袤的大陸吸了十年的血,也該被掏空了。

  而事實卻是他還站在這裡,完好無損地站在她的面前。且在六眼的視野中,他身體裡蘊含著一股極為恐怖、黑暗的能量。

  他在滋養大陸的同時,大陸何嘗不在回哺他呢?

  可惜黑暗大陸裡沒有好東西,他的咒力順著藤蔓血管流出,而用以填補他體內空缺的,是黑暗大陸本身具有的「自然能量」。

  黑暗大陸的自然能量早已被浸透了異端和不詳,那是無窮無盡的污濁,卻淌進了他的體內,經過十年的同化,和他的咒力融為了一體。

  如今的五條悟,散發著一股讓她都感到心悸的氣場。

  長時間與黑暗大陸的自然能量同化,他的大腦被變質的咒力浸泡,現在變成這種六親不認的冷酷模樣,也並不是很意外。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那麼,要如何讓他清醒過來呢?

  五條裡見輕輕呼出一口氣,眼見白發青年離她越來越近,她重新解構好無下限術式,接著身形瞬閃!

  兩顆量子級的小型恆星頃刻碰撞,然後膨脹、膨脹,交織為一片紫色光束,形成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大陸,強盛的光芒逼近白發青年,幾乎要將他吞噬。

  ——只要把他打醒就可以了吧。

  那就先以虛式回敬!

  五條悟身形一頓,他的蒼瞳裡是放大的紫色強光,眼底仍古井無波。

  無下限會被無下限溶解,他無法直接使用術式防御,這是裡見剛剛摸索出來的。

  那麼他的下一步就很明了。

  術式順轉「蒼」的衍生用法,空間坍縮,瞬移。「轟隆——」

  被虛式掃蕩的山脈傾頹,火山中的岩漿受到震動,噴發之時,似乎燒紅了整片天空。

  戰場之外,遠離核心區的四人紛紛撐起念力防護罩,死死抵御著浩蕩余波。

  「這是……」

  金·富力士眼睛驟縮,他發現自己的腳沒法移動一步。

  泰山壓頂般的沉重壓力籠罩於頭頂,連呼吸都是艱難的。

  「可以了,不能再前進了。」

  傑諾輕嘆一聲,說出了最明智的選擇:「再往核心區靠近的話,我們都會被牽扯進去的。」

  那根本就是,兩個怪物的戰鬥。

  此時,世界樹旁的平闊地區,已是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紅色的「赫」懸浮在白發青年的掌心,「赫」的內裡有黑色的咒力流轉,五條悟的目光定格,然後把核球狀的「赫」拆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紅一黑。

  紅色來源於他自身的咒力,而黑色則是黑暗大陸的能量。

  五條裡見定神,隨即倏爾躍起,在她原先站立的位置,土地已被「赫」打穿,燒平,還冒著縷縷的白煙。

  另一顆黑色的核球緊隨而至,直衝五條裡見面門。

  五條裡見毫不猶豫地抬手,對轟!

  壓縮到極致的排斥力,正無窮咒力凝聚而成的超新星,在空氣中擦出了火星,與五條悟的黑色核球對撞於一起。

  時間仿佛都靜止了一瞬。

  下一刻,天地色變。

  能讓人失聰的聲響,將大地震出了裂紋,比颶風強烈十倍的能量波飛速擴散,將遠處的森林切成碎片。無下限術式的防御似乎成了擺設,在互相傾軋的咒力波蕩裡拆解、攪碎,平日號稱「絕對防御」的無下限猶如一張薄紙,眨眼間撕裂。

  兩個白發的身影一先一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波一波的咒力在體內燃燒,五條裡見沒有耽擱片刻,硬撐著站了起來。

  她感到眼前陣陣發黑,與之同時,久違了十年的、難以言喻的興奮感開始從血液裡沸騰。

  模糊的視野裡是相繼站起的白發青年,然而五條裡見呼吸急促,恍惚之下,她透過那道白色身影,看到了十年前的黑發的天與咒縛。

  繼伏黑甚爾之後,第二個能把她逼到這個地步的人。

  防守無效、瞬移被預知、進攻被化解……

  一條條退路被封鎖,可五條裡見卻越來越興奮。

  多久了?多久沒有品嘗到這種酣暢淋漓的滋味了?

  全力以赴的咒力輸出,不必憂慮和留手,壓榨自己的腦汁、剝離所見所聞的一切信息,任由積攢在血裡的糖分碎屑爆炸,從宇宙外穿梭超越了億兆光年刺痛她的神經末梢,最後讓她的一百億神經元同時震顫!

  五條裡見的臉上沾滿了血跡,然而她的眼瞳卻不自覺地緊縮,唇角咧開,某種狂熱的機質在她的體內澎湃激蕩。

  「哈……哈哈哈哈!」

  靜息片刻後,兩人再度消失。

  轟鳴、傾炸,勢如破竹,山澗崩裂,地表斷層,懸崖峭壁隨之凸出,乃至於將大陸的地形改寫。

  空氣中像是藏了無數的刀片,連氣流都能割破皮膚,殺機無處不在。

  此時,反轉術式的治愈已經跟不上傷口制造的速度,五條裡見的衣衫慢慢被鮮血覆蓋,可她像是感覺不到痛楚,傷口越多,她越是興奮,越打越瘋。

  五條裡見渾身都沐浴在血裡,而對面的五條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

  五條裡見雖是完全沉浸在了戰鬥裡,然她的頭腦卻保持了一部分奇異的清醒,指揮她專挑對方的弱點攻擊,比如說脖頸、心髒還有……六眼。

  在一次險些被裡見刺瞎右眼後,五條悟便學會了和她拉開距離,可惜距離這種概念,對他們二人都沒什麼意義。

  「蒼」可以縮進空間,「赫」的衝力是超音速,引力和斥力扭曲了時空,偏偏這片地域,到處都是互相撕咬的「力」。

  五條悟眼角淌血,他和裡見都完全放棄了防御,全靠跟不上速度的反轉術式治愈自身,然後硬生生承受著更多的傷口。

  五條裡見猛地近身,她鬼魅般探出一只手,掐住了五條悟的脖子,然後將他摔在地上。

  她依然在笑。

  五條悟胸腹劇痛,他感到脖子上的力逐漸加大,在壓迫他的呼吸道,她是真的在把他往死裡掐。

  五條悟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他的眸光緊鎖五條裡見,抬起了右手,中指後並於食指上,做出了一個裡見和他都熟稔至極的手勢。

  五條裡見也伸出了空余的那只手,擺出了同樣的手勢。

  他們的嗓音喑啞,異口同聲,宛若音律的重疊和鳴。

  「領域展開——」

  「無量空處!」

  兩個黑洞,在宇宙的某一處現形了。

  領域的對撞,世界上無窮無盡的信息流,在看不見的空間裡四處衝撞,時間的概念消失,體感消失,連自我的認知都變得模糊不清。

  無解的領域雙雙碰撞、擦錯,每一次交重都是瀚海般信息流的廝殺。

  兩道白色身影佇立於各分天地的領域內,互不相讓。

  然而信息流的瘋狂注入對兩個五條而言都如當頭一棒。

  五條裡見悶哼一聲,眼瞳裡清晰了幾分,頭疼欲裂。

  她看到了對面的身影。

  「悟。」

  她艱難地一步步移動,走到完全陷入信息流中的五條悟面前。

  接著,她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給我醒過來——悟!」

  作者有話要說:

  裡見姐姐打嗨了,如果不是最後的無量空處,他倆可能真的要在這裡同歸於盡……


第49章 49.意識恢復

  五條裡見已是鮮血淋漓,疼痛一刻不停地侵蝕她的大腦,混雜著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的信息流,她的腦海仿佛要爆炸開來。

  然而,這一點也不妨礙她用盡全力,給了五條悟一拳。

  五條悟被無量空處的海量信息整懵了,一時躲避不及,正面挨了她這一拳。

  五條裡見的力道,是一個腦瓜崩把伏黑惠打出鼻血打到昏迷的程度。可以想得五條悟承受的衝擊力有多大。

  即使他們倆都不同程度地接近力竭,但麻煩就麻煩在這裡是黑暗大陸,是五條悟的領地,他的咒力和這片大陸的自然能量混合,隨時都能得到大陸的補充。

  裡見的恢復速度跟不上他,只能在此之前把他錘醒。

  交叉浮空的兩個封閉領域消散不見,只聽摔落的一聲悶響,五條裡見沒等他掙扎著起身,她一個翻身,壓在五條悟的腹部,直接坐了上去。

  五條悟臉頰上的淤青在飛速愈合,五條裡見毫不猶豫地又給了一拳。

  「悟。」

  「五條悟!」

  「你還打算意識不清到什麼時候?」她揪著他的領子,「我可不記得我是這麼容易迷失自我的人——給我醒過來,五條悟!」

  她在聲音裡融入了咒力,短時間內能造成咒言的效果。

  直鑽耳膜,然後刺入靈魂深處。

  飄蕩、飄蕩……在意識之海內沉沉浮浮,撈起了那一縷光。

  她的聲音太遠了,像是從天際傳來。

  可卻喚起了靈魂的共鳴。

  意識的深海,太黑太暗,宛如無底的深淵,四周是壓迫而來的重海,連一個氣泡都不曾浮出,他就掩埋在海流彙成的墓葬內,層層水幕隔絕了太陽,他永遠不會得到陽光的垂憐。

  直到——有人生生劈開了海洋,一如摩西分海,讓燦爛的光挾裹她的聲音卷入,點燃了靈魂內熄滅的那縷火焰。

  「悟。」

  好熟悉。好懷念。

  是誰……?

  心髒開始跳動,血液重新循環,呼吸再度復蘇。

  迷蒙的眼神終於清澈,像滂沱大雨後不見烏雲的晴空,有一個天堂沉澱在他的眼睛裡,飛鳥橫渡,白雪初融,然後凝成了一顆顆淚珠,從眼角滑落。

  他看見她了。

  五條裡見怔愣,松開了他的衣領,任由白發青年躺在地上,哭得沉默無聲。

  他的眼裡是洗滌後的藍天,也映出了傷痕累累的她。

  她親眼看著她的倒影被水霧模糊,淚珠滑過了臉側,淌進他的後發裡,濕潤了那柔軟的雪白。

  「悟……?」五條裡見終於溫柔起來,她好笑地捧著他的臉,「你哭什麼?」

  「裡見。」五條悟卻長臂一伸,緊緊地把她攏進懷裡,他的臉貼著她的長發,淚水不住地滴落,有幾滴順著頸脖的曲線流下,沾濕了她的衣襟。

  他抱著她,一遍遍地說道:「裡見、裡見……」

  五條裡見能感覺到,他的肩膀在輕顫,看上去委屈極了。

  她闔目,放松了繃緊的身軀,任由他用極大的力道摟著自己,「好啦。好孩子,別哭了。」她的手放在五條悟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拍撫。如同哄著孩子。

  她甚至有閑心思考,居然哭成這樣,難道是她下手太重了嗎?

  ……怎麼十年不見,嬌氣了這麼多啊?

  五條裡見不知道,她完全想岔了。

  白發青年像一只被棄養許久、終於被鏟屎官撿回去的貓貓,他胡亂地蹭著五條裡見的頸窩,把眼淚抹開,細微的聲音鑽進了裡見的耳朵裡。

  「裡見……」許是剛剛清醒,他的情緒如同洪水開閘,一時有點收不住,「痛不痛?」

  「嗯?」五條裡見眨了眨眼,循著他的目光,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那裡是一道較深的傷口,皮肉翻卷,血色化開。

  若是放在平時,這種傷她三秒不到就能自行愈合,但現在不行。之前和五條悟玩命地打了一場,她恢復咒力也要時間的,所以傷口自愈的速度就慢了許多。

  「再等兩三分鐘吧……」五條裡見無所謂地說道。

  她的嗓音戛然而止。

  白發青年抬起手,輕柔地撫上了她的臉頰,接著在裡見放大的瞳孔裡,他忽而湊近,小貓般伸出一點舌頭,舔舐她臉上的劃傷。

  一片濕熱,還有微微的刺痛。

  五條裡見:「……」

  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在瘋狂運轉。

  六眼全力發動都不曾如此高速地轉動著,仿佛要讓腦袋冒煙,她瞬息間列出了一條條他干出這種事的原因經過結果,從萬千個因素裡不停排列組合,最後得出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嗯,是這樣。五條裡見冷靜地想著。

  已知:

  1.五條悟在黑暗大陸睡了十年。

  2.黑暗大陸上遍布野生異獸,奉行叢林法則。

  3.黑暗大陸回哺了五條悟數不盡的自然能量,同化了他的咒力。

  得出結論:

  五條悟受到黑暗大陸的影響,行為習性也變得趨向野獸了。

  看他舔舐傷口的樣子,像不像她在森林裡見到的給自己療傷的狐熊們?

  畢竟睡了十年,不能指望一朝清醒,他就能立刻回歸人類的生活習慣,所以現在一時腦袋發懵,忘記了反轉術式的存在,選擇用最原始的唾液療法也情有可原……吧?

  五條裡見在心底說服自己,卻忽視不了她渾身冒起的雞皮疙瘩。倒不是她反感他的這種行為,而是不適應,太不適應了。

  她在九年前就習慣了二十四小時全天候開啟被動無下限術式啊!平日裡一粒灰塵都沾不到她身上,更別說他人的肢體接觸了。這導致的最直接後果就是,她的皮膚要比常人敏感數倍。

  「悟,可以了。」五條裡見忍了片刻,還是順從了生理反應,推開了毛茸茸的白色腦袋。

  「裡見……?」五條悟抬頭,疑惑不解,好像根本沒察覺自己的行為有多麼不對勁。

  五條裡見深吸一口氣,她覺得自己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教這家伙重新變得像個人類了。

  「我沒事。而且比起我,你的傷才更嚴重吧?」五條裡見之前打嗨了,亢奮上頭,壓根沒有留手。

  也幸好沒有留手,不然現在死掉的就是她了。

  「我沒關系。」五條悟和她稍稍分離,坐起身後,懶懶地把下頜擱在她的肩頭,「黑暗大陸可舍不得看我受傷……早就治愈了。」

  五條裡見挑眉,「你和這片大陸的關系還不錯?」

  「姑且算是『主人』吧。」他煩躁地撓了撓頭,「嘛,中間發生了很多各種各樣的事啦。總結一下就是我把這裡的異獸都打了個遍,然後它們就向我臣服了。之後因為找不到出去的渠道,鈴鐺又響個不停,我就干脆在這裡休眠了。」

  鬼知道世界樹不講武德,趁他睡著的時候把他卷進了花苞裡,作為能源哺育整片黑暗大陸。

  五條裡見忽然把他扒開:「鈴鐺?」這不是她留給傑的嗎?

  五條悟:「……」

  糟糕,說漏嘴了。

  他反應迅速地想要抽回手,誰料五條裡見比他更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挽上他的袖子。

  她定定地注視那對鎏金色的鈴鐺,不語。

  五條裡見笑了。

  她眉目舒展,唇瓣抿出淺笑,笑顏初露時好似身後朵朵鮮花盛開。

  她溫柔地愛撫狗頭,摸了摸五條悟的發頂:「好孩子。告訴裡見姐姐,在我走後,咒術界被你糟蹋成什麼樣了?」

  五條悟:「……」

  他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他宰了大半個高層,把爛攤子甩給了傑和硝子,五條家也揮揮手不要了,直接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叛逃。

  ……他該從什麼地方開口?

  不,應該說——他真的能開口嗎?

  怕不是說完第一句就要被裡見按在地上錘。

  身上隱隱又幻痛了起來。

  真·生死攸關之際,五條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和演技,他一聲悶哼,闔上雙目,柔柔弱弱地捂著額頭,一只手攥著白發女子的衣襟,痛呼道:「頭好疼,裡見……」

  他一頭就往五條裡見懷裡栽。

  果不其然,五條裡見的注意力被他轉移了,她眉宇輕攏,笑容收斂,忙抱住他,檢查他身上的問題:「怎麼了?」

  反轉術式在五條悟全身上下運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五條悟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指,他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的萎靡模樣,「頭疼,沒力氣,大概是領域對撞的後遺症吧……」語氣十分虛弱。

  無量空處的後遺症。這就沒辦法了。

  畢竟他們的領域,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無窮無盡的信息量,如若不控制好,能在一瞬間把人的大腦塞爆炸。

  雖然五條裡見自己並未感覺有任何不適,但悟的臉色蒼白如紙,看上去不像作假。

  她無奈地又揉了一把五條悟的頭,「還站得起來嗎?」

  白貓貓搖了搖頭:「不行,手腳都沒力氣。」

  奇了怪了,五條悟什麼時候也走起柔弱風了。

  五條裡見目光詭異地凝視著他,把五條悟看得渾身發毛時,她才轉過身來,「行吧,那我背你出去。上來吧。」

  五條悟眼睛一亮,他得寸進尺,捂著頭說道:「能不能不要背?顛簸的也好難受啊。」

  「……那你想要什麼?」

  白貓貓超大聲:「抱!」

  「哈??」

  「我要裡見公主抱!」

  五條悟索性張開雙臂,不要臉地撒起了嬌。

  五條裡見:「……」

  她決定再用反轉術式檢查一下他的腦子,是不是剛剛把腦殼打進水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悟:這波,這波叫起死回生,逢凶化吉!誒嘿!


第50章 50.白貓貼貼

  黑暗大陸的核心區。

  待地動山搖的震感稍稍停歇,以尼特羅為首的其他四人皆小心謹慎地向核心區移動,約莫前行了半個小時,他們來到了一處斷崖邊。

  崖壁平滑,地殼高聳,還在簌簌地掉落碎石灰塵,就像是剛剛被切開的地形一樣。

  向下眺去,赫然是一片凹陷平整的巨大盆地。

  岩石四散,葉片飄零,煙塵滾滾,黝黑的沃土被犁平,幾道裂縫下,剝露出隱約可見的岩漿。

  栽於盆地中心的是一棵高聳入雲的世界樹,那隱天蔽日的樹冠下方,兩道雪白的身影分外顯眼。

  他們面容相似,舉止親昵無間。

  白色長發的女子雙手攏著青年的肩,似乎在低聲交談什麼,從他們的視角看去,像極了耳鬢廝磨。

  那是他們的最後一位隊友,五條裡見。

  那麼另一位是……?

  念能力者的感知力都分外敏銳,當尼特羅朝白發青年望去時,忽然傳來的心悸感直衝他的天靈蓋,老人不禁眼瞳驟縮,條件反射調整為戒備狀態。

  傑諾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老友的異狀:「尼特羅?」

  尼特羅面色嚴肅,雙臂上的肌肉繃緊,他提醒道:「傑諾,你看那個人。」

  盡管容貌極為相似,但外貌並不代表一切。比起隨隨便便就能替換的皮囊,念能力者更關注每個人身上散發的獨特氣場。

  和五條裡見強大而安寧的氣場截然不同。這個白發青年,無意間流露的一縷氣息,充斥著不可名狀的可怖,讓人只是略一瞥見,就仿若窺視了無盡深淵般……心顫膽寒,不能言說。

  是沉睡的巨龍,是飽食的惡獸。

  顯現於世界樹之下,萬千生靈為之臣服。

  毫無疑問,他就是黑暗大陸的主人。

  金伸出手,攔住了想要前進的露妮婭,他沉聲道:「不要靠近。」

  危險。極度危險。

  四人滿目警惕,他們的目光明晃晃的刺在皮膚上,五條悟還注意不到就有鬼了。

  「喂,」五條悟臉上寫滿了郁悶,他指了指斷崖上的一行四人,「這幫人都是誰啊?哪來的?」

  他差一點就能說服裡見給他公主抱了!

  本以為是自己和裡見的二人世界,結果莫名其妙鑽出來四個電燈泡,把氣氛全攪沒了。

  不爽不爽不爽——

  事實證明五條裡見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五條悟在黑暗大陸睡了十年,還真沾染了一點野性。

  好比說現在,他就發自內心地想把這幫擅闖他個人領地的不速之客全宰了。

  一如對自己地盤極為看重的猛獸。

  當然,五條悟還是有理智的。為了不被五條裡見爆錘,他很好地按捺住了蠢蠢欲動的殺意。

  現在只是用言語抱怨兩句,已經是看在裡見的面子上,外加自制力發揮作用的表現了。

  「他們啊,」五條裡見把某個到處亂蹭的白色腦袋按了下去,對遠處的幾個人招手,「是陪我一起來黑暗大陸的隊友。說起來,我能這麼快抵達黑暗大陸找到悟,還得感謝他們呢。」

  「……這樣啊。」五條悟窩在她的頸側,不鹹不淡地吐出一句,「那就算了。」

  見五條悟並沒有釋放敵意,其余四人紛紛交換了眼神,相繼從斷崖邊躍下,和五條裡見彙合。

  傑諾瞟了一眼白發青年:「裡見小姐,這位是……?」

  「你們長得好像啊,是裡見小姐的兄弟嗎?」這是露妮婭。不過有心人都能聽出來她是在刻意活躍氣氛了。

  血親。他們一行五人來到黑暗大陸,直到進去核心區之前都一起行動的,五條裡見哪冒出來的血親兄弟?

  他們更相信是棲息於核心區的異獸,幻化成了和五條裡見相近的外貌。

  五條裡見的回答似乎正迎合了他們的想法:「悟嗎?當然不是。我也沒有兄弟姐妹啦。」

  五條悟輕輕地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這幫人懂什麼,他和裡見可是全世界最契合的靈魂伴侶,區區血緣根本不足以涵蓋他們的羈絆。

  果然。尼特羅的眼中劃過了然,他上前一步,灼灼目光鎖定在五條悟的身上:「那不知這位,黑暗大陸的主宰者,如何稱呼?」

  「五條悟。」白發青年不耐煩地回了一句,隨即便懶得對他們投以一丁點眼神,和五條裡見咬起了耳朵。

  縱然流逝了十年的光陰,但或許是他在沉睡中度過的緣故,五條悟的生理年齡和裡見持平,但心理年齡仍停留在高專的十八歲時期。

  高傲,輕蔑,不屑一顧。

  還有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分外純情和……沉不住氣。

  「裡見要和他們離開嗎?」五條悟眨巴著眼睛,濕熱的吐息都噴灑在了五條裡見的耳根,聲線裡是刻意融化的甜膩,「那帶我一起走吧。」

  「本來就是來找你的。」五條裡見頷首,得到了黏人的白貓貓又一個蹭蹭。

  目睹了兩個五條親密互動的四人:「……」

  金的嘴角微微抽搐,理智告訴他身前這個男性的確就是黑暗大陸最恐怖最強大的存在,但所見光景卻轟碎了他的三觀,到底是從何而來的貓貓互相舔毛的既視感……?

  尼特羅覺得,自己身為獵人協會的會長,雖說平日也老不正經,但這種時候必須要站出來說兩句話。

  「恕我直言,這位五條閣下,人類大陸恐難以承受您的力量。」他說得很委婉了。

  人類大陸實在太脆了,太脆了!和黑暗大陸相比就是豆腐渣,您隨手一捏就要死一大片啊!

  他之於人類,正如人類之於螞蟻。

  對於人而言,他的存在已然超出了想像的上限,過於超規格的力量,萬一控制不好,輕易就能摧毀一個世界。

  況論看這位白發青年的脾性,也不是樂意自我約束的人。

  「哈?」五條悟挑眉,「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我知道啊,怎麼,你們擔心我會對人類大陸產生威脅?」

  「……」是默認。

  五條悟嗤笑一聲,他靠在裡見的肩上,把玩著她雪白的發絲。許是最渴望的人就在自己身邊的緣故,他的心態難得平靜,甚至略有點愉悅。

  因著心情愉快,五條悟便和他們多說了兩句:「放心吧,我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的。而且有裡見在呢,她會看著我的。」他巴不得她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他。

  五條裡見點了點頭,示意他們放寬心。

  既如此……

  尼特羅嘆息一聲,不再多言。

  說到底,人類的弱勢,注定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反對的資本,倘若五條悟打定主意要硬闖人類大陸,窮盡頂尖強者也擋不住他的步伐。

  這位黑暗大陸之主願意解釋一兩句,已經是很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即使不知道五條裡見和他是什麼關系,左右於人類百利而無一害。

  五條裡見垂眸,她的傷痕已愈合得七七八八,露妮婭試探著走過來,想要觸碰五條裡見,卻在咫尺之隔,被五條悟的一個冰冷的眼神嚇得呆在原地。

  「那、那個……」露妮婭的緊張得聲音發顫,「裡見你的傷,要不要我幫忙治治?」

  「咦?可以嗎。」五條裡見對她和善一笑,「那麻煩你了。」

  她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把五條悟的頭使勁一扭,扣著他的後腦勺,讓五條悟的整張臉都埋在她的肩窩裡。

  她拍了兩下五條貓貓的頭,告誡之意不言自明。

  五條悟:「……」哼!

  露妮婭雙手交握,大天使凌空浮現,慈愛而悲憫,周遭的污濁空氣似乎都為之淨化,讓人精神一振。

  念能力,大天使的呼吸。

  被譽為頂級的治愈系念能力,乃至於被金·富力士應用在全息游戲【貪婪之島】的卡片裡,讓愛妻病重的富豪為此一擲千金,自然有它的價值在。

  大天使呼出氣息,如暖洋洋的春風拂過,傷痛疾病一朝根除,即刻恢復到最佳狀態。

  五條裡見的衣衫破爛成布,掛在身上搖搖欲墜,露妮婭看不過去,給在場唯二的女性姐妹一件大披風裹身,全程眼觀鼻鼻觀心,連視線都不敢往旁邊挪一下。

  嗚……那個男性的「五條」實在太可怕了啊!

  至此,探險初戰告捷,五人無傷回歸,創造了人類史上的奇跡。

  順便,把黑暗大陸之主給帶了回來。

  希望人類還能撐下去吧,阿門。

  ………

  「所以你們是衝著那些異獸來的?」五條悟佇立在船的甲板上,背靠欄杆,任由海風拂動他的白發,甚是悠閑自在。

  「准確來說,是調查黑暗大陸生物頻繁出沒於人類大陸的緣由。」露妮婭沉重地說道,「近些年,每一次黑暗大陸的異獸現身,都伴隨著巨大的災難。再這樣下去,人類遲早滅種,所以我們想找到徹底隔開兩個大陸的辦法……」

  「哦,早說嘛。」五條悟打了個哈欠,「簡單。」

  他輕盈一躍,懸空停在船尾上方。

  黑暗大陸的邊界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五條悟眯起雙眸,嘴裡念念有詞。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注)

  一團墨色自穹頂湧出,呈半球狀的弧線流散而下,如巨大的器皿反扣,不消片刻便將黑暗大陸全然籠罩其中。

  史無前例的、最大範圍的「帳」。就這樣被五條悟輕飄飄地放出。

  白發青年飄然落地,氣流卷起衣角的一旋,他一回頭正好對上了五條裡見的目光。

  五條裡見眉宇間盡是笑意,她撓了撓五條貓貓的下巴,「變強了呢,悟。」

  五條悟笑嘻嘻地湊上去和她貼貼,「那是自然。」

  作者有話要說:

  注:這句台詞來自於原作。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棄貓效應,被拋棄過的貓再被撿回來時會變得很乖很乖,雖然說好像沒有科學依據,但我不管,這個梗太香了,和現在的五條貓貓有異曲同工之妙啊!(拍桌)

  五條貓貓現在就是處於「剛剛被鏟屎官撿回來」時的棄貓心理,焦躁不安又黏人,還占有欲滿滿hhhh


第51章 51.蜘蛛們

  金·富力士作為頂級獵人,只身闖過多個秘境魔窟,日夜和各種魔獸作伴,自然也熟悉這些異獸的習性。

  在他記錄的手札中,專門有一頁,講述了幻形之獸·多奇的特性。

  多奇這一魔獸種族,在剛出生時會沉睡在一個巨大的卵巢內,據說它們的雛鳥情結極其嚴重,不僅會變幻成剛睜眼時見到的第一個活物的模樣,還會從此視那個活物為父母,忠心耿耿,絕不背叛。

  正因如此,多奇獸成為了許多富豪鐘愛的寵物之一,畢竟長得像自己、聽話乖巧還實力強大的護身之獸,誰不愛呢。

  此時此刻,金·富力士看著某位堂堂黑暗大陸之主,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了多奇獸的相關資料。

  既視感就強到不行。

  已知這位黑暗大陸之主和五條裡見無親緣關系,90%的概率是大陸異獸,那麼他會長得和五條裡見如此相似,還百般親近她……不就是多奇獸的高配進階版嗎!

  瞧瞧他這幾天在船上的表現,說出去都沒人相信他的身份。

  「裡見~喂我嘛,喂我好不好?」宛如一個JK的五條悟鼻音悶悶地撒著嬌,抓著白發女子的胳膊晃來晃去,看也不看擺在餐桌上的豐盛美食,滿眼都是五條裡見手上咬了半口的蘿蔔。

  偏偏五條裡見經歷了這幾天他的黏人行為,已經適應得很自然了,她手腕一轉,就把蘿蔔塞到了五條悟的嘴裡。

  令人稱奇的是,他在黑暗大陸睡了十年,反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撒嬌的技術愈發熟練不說,他如今時不時的冒出一個「裡見姐姐」,看上去比十年前的雞掰樣子乖巧了不少。

  不顧一桌人詭異的目光,五條悟沒有骨頭似的窩在五條裡見身上,兩只手緊緊摟著裡見的手臂,吃飯全靠她喂。

  像極了戀愛中的少女,在裡見身邊時嬌氣得不行,一副連瓶蓋都擰不開的虛弱模樣,虧得五條裡見明知道他在演,還願意慣著他。

  兩人散發著讓旁人難以插足的迷之氣場,一幫人吃著吃著就沒了食欲,感覺胃部已經被狗糧填飽了。

  其余四人:「……」

  不知為什麼,相處了幾天後,對黑暗大陸之主的敬畏感就煙消雲散了呢==

  尼特羅笑呵呵地撫摸胡子,直稱「年輕真好」。

  傑諾看著兩個白毛,眼中浮起了淡淡的惆悵,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離家出走的前妻,這個氣氛就格外讓人憂桑。

  露妮婭鼓著腮幫子,她本想和在座唯二的女生聯絡下感情的,奈何五條悟嚴防死守,把五條裡見護得密不透風,她根本就找不到鑽空子的機會。

  就算是親弟弟也黏人過度了吧!……更別說他倆壓根就沒親緣關系。

  露妮婭沒法和小姐姐貼貼,郁悶地拿筷子戳魚,而坐在她身旁的損友金·富力士,這時候展現出了強化系大大咧咧的一面。

  他大概是在座唯一一個不被五條貼貼的氛圍影響到的人了。金三下五除二扒完了米飯,向五條裡見問道:「此行之後我們就要分別了吧。裡見小姐,不知道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聞言,五條悟也抬眸,直直地盯著裡見。

  五條裡見若有所思,說道:「目前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了。大概就是考個獵人證,然後去廣為流傳的全息游戲【貪婪之島】裡玩一玩,再參觀一下各地的名景點吧。」

  她剛剛把悟撈回來,這家伙被黑暗大陸浸染了十年,身上肯定出了不少問題。她還得花費時間慢慢查,這段時間就當旅游散心吧。

  畢竟「書」的充能方式是她和悟的咒力融合,然而悟現在的咒力被黑暗大陸污染過,也不知還能不能用。

  聽到五條裡見的出行計劃,在場四人皆是一噎。

  你他媽再說一遍?!

  現任獵人協會會長·尼特羅的笑容差點繃不住,他問道:「想不到裡見小姐居然還對獵人執照感興趣嗎?」這一屆獵人考試怕不是要完球了,他要不干脆回協會一趟給她辦一張?

  【貪婪之島】的制作者金和露妮婭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懵逼。

  他們的貪婪之島還能活過這個夏天嗎?

  家住枯枯戮山·世界著名旅游景點·傑諾像是被茶水嗆到似的,手錘胸口大聲咳嗽,同時在心裡想,是時候讓糜稽在網上操作一下,把關於揍敵客家旅游景點的資料都抹除了。

  媽的,揍敵客家實在遭受不起這倆祖宗的光臨。

  黑暗大陸一行,來時風蕭蕭兮易水寒,壯烈不已。回去時哈利路亞繞耳邊,一臉懵逼。

  在這堪稱詭異的氣氛籠罩下,六人在港口辭別,除了露妮婭冒著被五條悟飛眼刀的危險,硬著頭皮和五條裡見交換了聯系方式之外,一切安然。

  五條裡見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看來時間很近了啊。」

  一只貓貓頭探了過來:「什麼時間?」

  「就是之前說的,獵人考試的時間啦。」五條裡見拍拍他的腦袋,「因為我和一個可愛的學生約定過,會在考場和他見面。」

  五條悟的眼神犀利了起來:「五條裡見,你到底還有多少個好學生?」

  五條裡見打著哈哈:「這就不要在意啦~」

  他們正行走在熱鬧的市鎮街道上,人來人往間盡是嘈雜的笑鬧交談聲,五條裡見看天色尚早,便拉著五條悟走進了一家甜品店。

  兩人一男一女,身量高挑,容貌相似,淋漓盡致地闡述了雙胞胎的極致美感,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艷羨欣賞的目光,就連甜品店內的服務員看到他們,也不由得眼睛一亮,營業式笑容都甜美了許多。

  「日安。不知二位需要什麼?」

  五條裡見下意識地說道:「有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嗎?」

  「什麼?」服務於臉上流露出茫然,「抱歉,本店沒有這個甜品。」

  五條裡見重重地嘆了口氣,也趴在了桌子上。

  這個世界很有意思,什麼都好,就是沒有她鐘愛的喜久福,人生都乏味了許多。

  而且明明雪媚娘巧克力巴菲草莓大福應有盡有嘛!這是非得和喜久福過不去嗎?

  五條悟也露出了和她一模一樣的神情:「連喜久福都沒有?嘖……」

  他掃了一眼菜單,「那就把這上面的都來一份吧。」

  六眼燒腦,直接導致了他和裡見都是重度糖分愛好者。別看裡見平時樂意寵著他,在涉及到甜品的問題上,她可是分毫不讓的。

  為了避免一場世紀大戰的爆發,兩個五條嚴陣以待,提前商定好了甜品的分配,誰都不能越雷池一步。

  裡見和悟坐在靠窗的方位,在他們斜後方,甜品店角落處的一個被陽光照不到的位置,有幾個人用完了甜品,相繼站了起來。

  瑪奇的眼睛瞥向黑發矮個子的同伴,意思很明了:動手嗎?

  飛坦拾起了傘,面罩下的唇角掀起一絲殘忍的笑:當然。

  他們是強盜。強盜可沒有吃完東西還乖乖付錢的道理。

  不如說,在這個實力為王的世界,只要足夠強大,所謂秩序不過是可以任意踐踏的東西。

  正好這家店他們也吃膩了,毀了就毀了吧。

  「啊——」

  飛坦的出手突如其來,他身影如鬼魅,強盜的理念裡不存在誤傷,既然決定了動手,那當然是血洗這家甜品店了!

  離他較近的一個男子發出一聲慘叫,隨即是桌椅掀翻的悶響,餐盤瓷器摔碎一片,這番變故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而看清發生了什麼後,陸陸續續的尖叫聲響徹甜品店。

  五條悟:「……」

  他不可置信地指著亂殺中的飛坦:「這個世界的人都這樣的嗎?」

  臥槽,恕他直言,在黑暗大陸睡了十年,他還真沒見過這種場面。

  沒有恩怨,沒有緣由,也沒有咒靈這種超自然力量作祟。

  純粹就是隨心所欲,想殺就殺?縱使是他們原本的世界都有維持秩序安寧的警署在,咒術界的信息也規定不能向普通人透露,雖然咒術師的生活刀光劍影血花四濺十分刺激,但普通人想要安穩過完一生是不難的。

  現在這副場景,五條悟看了都直呼好家伙。

  他們咒術師見多了瘋批,但還真沒見過幾個傻逼。

  都不考慮考慮可持續發展的嗎??

  他的甜點還沒上來呢!

  一想到甜點師可能因為此番變故無法工作了,五條悟怒而掀桌,直接對上了飛坦。

  五條裡見則在他身後,在瀕死的男人旁邊蹲下,施展反轉術式。

  飛坦動作一頓,強烈的直覺驅使他瞬間跳開,而在他原本的位置,一道光束猛然轟炸開來,桌椅裝飾都化為了齏粉。

  瑪奇立刻反應過來兩人是一伙的,她想要偷襲治療中的五條裡見,手指間一拽念線,然而那些比刀還鋒利的絲線像是被看不到的隔膜擋住了,根本近不了白發女子分毫。

  五條悟不爽地咂了下嘴:「躲開了啊,算你命大。」

  飛坦的聲音沙啞,常年沉浸在戰鬥中的身體在戰栗,直覺瘋狂鳴警,他能感覺到,面前的男人……超出想像的強大!

  他舔了舔干澀的唇,攥緊了傘,正打算放開手一戰。

  「你是誰?」

  「我?」五條悟白了他一眼,「一個被你們害得吃不到甜品的可憐食客而已。」

  他可是超級不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悟:霧草?自己吃完了直接開始亂殺,這個世界都這樣的嗎??

  五條悟,逐漸理解了一切.jpg


第52章 52.誰更值錢

  幻影旅團能從流星街那種混亂無序的地方闖出來,在全世界打下「最凶惡盜賊集團」的名號,自然是有本身實力在的。

  團員能個個橫行無忌,燒殺劫掠無惡不作,仗的就是自身無可匹敵的強大實力,在這個強者為王的世界裡,獵人和警署無一能奈何他們,以至於讓他們逍遙法外多年,滾雪球般名聲愈來愈大。

  這就是為什麼,五條裡見會說,這世界不是沒有秩序,然而最根源的叢林法則構成了所有秩序的地基,間接造就了這個世界狂野的風氣。

  她好歹也在人類大陸待了這麼多天,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

  五條悟就不一樣了。剛從黑暗大陸裡出來的睡美人貓貓對人類社會的印像還停留在21世紀的地球,初次觸碰到這個世界人類大陸的本質,他先是震撼,然後是興奮與怒火交織。

  興奮緣由於「強者為王」的默認法則,對他來說太過友好了。

  怒火來自於被砸了場子的甜品店,他打水漂的草莓巴菲。

  他一個人對上了飛坦和瑪奇,五條裡見悠哉游哉地跟在後頭,首次擔任奶媽職業,業務不熟,練習手感中。

  飛坦剛開始是一對一,後來他撐不住,瑪奇便放棄了針對裡見,眼見五條裡見短時間沒有參戰的意思,她便和飛坦二對一,前後夾擊五條悟。

  最開始,瑪奇的心態很穩,並不覺得己方會輸。

  雖然這個男人看上去很棘手,但飛坦的實力在旅團中也能排得上前三。最重要的是飛坦念能力的特性,極其狂暴的「risingsun」,飛坦本人所受傷害越多,他的念能力大招輸出越是爆裂,前期所受的這些傷,都可以看作是對飛坦的充能。

  後來打著打著,瑪奇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的直覺很准,尤其是在戰鬥中。

  她清冷的眸子陡然放大,有慌張一閃而逝,她急忙出聲:「飛坦,快退後!」

  白發男人高領上衣,一只手還插在口袋裡,唇角噙著一絲嘲諷的淺笑,面對她和飛坦的合力進攻,不為所動,懶懶地佇立在原地。

  飛坦疾速刺來的傘尖停滯在了他的一尺之隔,接著就像遇到了不可逾越的屏障般,不論飛坦如何使力,也無法再進半寸。

  飛坦當機立斷,立刻松開傘向後一躍,就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瞬,他的傘斷裂成了三段。

  「啪嗒」、「啪嗒」……武器的殘骸滾落在地。

  無下限術式,無差別的絕對防御。

  這個世界上,除了裡見,還沒人能突破他的無下限。

  五條悟歪了歪頭,他之前就宛如一個不動的靶子,站在原地讓他們打,待二人意識到不對,停下那狂風驟雨的攻擊後,五條悟才動了。

  五條裡見平靜的聲音適時從後方傳來:「悟,不要殺人哦。」

  白發青年躍躍欲試的彈指手勢驀地僵住,他輕輕地「嘖」了一聲,還是選擇了聽裡見的話,不情不願地換了手勢。

  落在飛坦和瑪奇的視野中,那是一顆逐漸放大的超新星。

  每一次旋轉都好似發生了數以萬計的核聚變,高溫、強壓和氣流都被它的重力吸引,呈逆時針扭曲,凝聚在那超新星的核心處,其中能量突破人類任何一個測量儀的閾值,最直觀的表現,便是它表層漸漸亮起的強光,仿佛要燒灼了人的視網膜。

  能把人碾成齏粉的殺招,殊不知這已經是五條悟收斂了大半力量的結果。

  和在黑暗大陸與五條裡見對戰的那一次堪稱毀天滅地的場面相比,這連餐前的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於是,不知不覺在心裡cue了無數次五條裡見。

  五條悟平淡到近乎冷漠地注視著低量級的「赫」爆炸,強光瞬間吞沒了兩個人,興許是在黑暗大陸的那十年的確讓他沾上了一點冷血,他不僅內心毫無波瀾,還有閑心想著如果這點程度都擋不住死了,那只能證明這倆人又脆又菜雞。

  能造成人短暫失明的強光在持續了三分多鐘後才消退,彼時,甜品店已然坍塌成廢墟,不遠處的五條裡見身後排排羅列著無辜的店長、服務員和糕點師,這些普通人皆安然無恙,除了精神上有點崩潰外。

  服務員和糕點師都暈厥了過去,只有見過一番世面的店長還頑強地支棱著,他手指顫顫巍巍地朝向煙塵未散的廢墟內,聲音哆嗦:「那、那是……」

  「不會有錯的,我在通緝令上見過他們的臉,是幻影旅團!」店長說話這句話後,簡直兩眼一抹黑,暗恨自己怎如此倒霉,好端端開個店也能遭遇幻影旅團,天降無妄之災。

  五條裡見扭頭,捕捉到關鍵詞彙:「通緝令?」

  通緝令這幾個字,可以直接等同於賞金。

  五條裡見看向店長,耐心地安慰了他幾句:「不要怕。你也看到了,這些強盜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對你說的通緝令挺感興趣的,展開來講講?」

  「是的、是的……兩位恩人,多謝你們救了我們……」

  店長激動又感恩地看著五條裡見,這一天的大起大落對心理負擔太大,他吐出的音調都有些不穩,但還是堅強地擔當起了解說的工作。

  五條裡見被科普了一臉幻影旅團的相關資料。

  是這樣。從前有一條街,叫流星街。別看名字如此文藝,這條街號稱「被神遺棄的地方」,是默認的世界垃圾場,空氣都是含毒的,活下去都難。同時也是最殘酷的試煉場。

  能從流星街闖出來的都不是什麼簡單貨色,而且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窮凶極惡的壞人,以前光是出來一個兩個對人類社會造成了極大的損傷,而幻影旅團這個就不得了了,他們不僅出來了,還一出就是十三個。

  這在當時掀起軒然大波,流星街的長老黑幫、世界各地的獵人、警署官員同時出動調查逮捕他們,結果呢?除了讓幻影旅團掛在黑市上的懸賞金直線飆升以外,什麼都沒做到。那些想要逮捕截殺幻影旅團的人,反倒是拿自己的鮮血和屍體給他們的名聲鋪路。

  幻影旅團的行事沒有邏輯、沒有目的,好像他們純粹就是為了鬧,為了玩,在性質惡劣的犯罪中享受活著的快意,斑斑劣跡,諸多罪行,罄竹難書。

  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一個案件就是「窟盧塔族滅族案」,據說擁有火紅眼這一世界七大美色的窟盧塔族就是被幻影旅團盯上了,於是一族全滅,眼睛全被挖走。

  總而言之,被幻影旅團盯上的基本沒有好下場,至今沒有例外。

  店長沉默了片刻,目光又挪向他甜品店的廢墟中:「……」

  不對。難不成這唯一一次「例外」要被他親眼目睹了嗎?

  他忽然想起剛才三人交戰的場面,他只是個普通人,再加上五條悟和幻影旅團的兩人戰鬥結束太快,他壓根沒看清多少。但即便如此他也能確信,這是一場碾壓局。

  幻影旅團的那倆人,在那個白發青年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就一直在被壓著打。

  店長陷入了沉思。

  這和傳聞中的形像有點對不上啊?

  這位甜品店店長並不知曉,這是因為白毛的那個是更牛逼的存在,牛逼到獵人協會會長見了都要退避三舍,此時卻為了幾份甜品勃然大怒。

  店長大概在一天,把一輩子的歐氣都用光了。

  五條裡見走到了白發青年的身旁,拍上一米九大貓貓的肩頭:「死了嗎?」

  她才讓他別殺人來著,這會兒要是屍體都沒留下,他們連賞金都莫得啊。

  五條悟一瞥見她,眼底醞釀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貓貓委屈,他嘟囔著說道:「不知道。死了活該,血腥味重得刺鼻的家伙,我這也算為民除害。」

  事實證明,能從流星街那種地方摸爬打滾過來的人,身體素質也超乎尋常人類,在五條悟的低量級超新星轟擊下,飛坦和瑪奇並沒有魂飛魄散,甚至前者還保留有一絲意識,哪怕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咦?」五條悟也驚訝了。

  飛坦渾身血肉模糊,他的眼皮都好似被血糊住了,嘴唇翕動,似乎在吟唱著什麼,然而他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能承受的傷害超越了閾值,他上身搖搖晃晃,「嘭」的一聲摔落在地,不省人事。

  五條悟蹲下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沒有得到反應。

  「生命力真頑強。」五條悟指著兩人,回頭看裡見,「裡見,要補刀嗎?」

  「補刀就不用了。好像活捉能換得的賞金更高呢。」五條裡見撫著下頜,提議道,「拿根繩子綁起來吧。」

  「好~」白貓貓興高采烈地回應。

  找驚魂未定的店長借了車,兩個五條把飛坦和瑪奇扔上了後座,踩下油門,兜風般悠閑地朝目的地行去。

  「原來這倆暴徒還能換錢嗎?」五條貓貓煞有其事地嚴肅著表情,「裡見,和我比起來怎麼樣?」

  五條裡見差點沒跟上他的思路,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什麼比起來?」

  「就是錢啊,他們的賞金,有沒有我的多?你之前不是干過這一行嗎。」

  五條裡見: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悟君,兩個世界的貨幣都不一樣哦,我也不知道彙率。」五條裡見用一種關愛智障的溫柔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悟肯定是全世界最值錢的,這點不用懷疑。」

  雖說她也不知道你這攀比心從何而來,但擼貓要順毛。

  「……」那全世界最值錢的就放在你面前,你都沒什麼想法嗎!

  五條悟說不出來,只能哼哼著雙臂環胸,把頭一扭,裝作窗外風景很好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車窗。

  作者有話要說:

  悟:抓耳撓腮.jpg

  悟:到底該怎麼讓木頭開竅?在線等,挺急的。

  傑(裡見世界):呵。要有那麼容易,還有你的戲份?


第53章 53.脫毛行動(補更)

  五條裡見帶著一米九的大貓貓和人形移動戒尼·幻影旅團成員,一路走到了黑市。

  飛坦和瑪奇還暈著,為了避免他們撐不住翹辮子了,受這麼重的傷,反轉術式能治,但只能治一點點。

  就刻意維持在一個不會死但也不會醒來的平衡點,五條裡見把他們甩給了聞訊而至的警署人員。

  拿到了賞金後,五條裡見心情不錯地提醒了他們一句:「建議讓獵人來看管哦,不然我怕等他們醒來會把你們全殺了。」

  警署人員:「……」這可真是絲毫不客氣也不誇張的說法呢。

  面對這倆能逮捕到幻影旅團成員的大佬,即使沒有獵人證,他們也不敢怠慢,迅速走好了流程,結束了筆錄,正打算恭恭敬敬地送兩位雙胞胎大佬離開時。

  一位剛入職的小警官忽然驚叫了一聲,把他的前輩嚇了一大跳。

  「你叫什麼?」前輩怒瞪他。

  「……不,對不起,就是……」小警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吞吞吐吐地說道,「我不小心把剃發刀忘在家裡了,我以為今天用不上的。前輩,咱們警署裡有備用的嗎?」

  「公共財產的剃發刀你拿回家裡了?!」前輩氣急,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直把那不懂規矩的新人警官罵得顫顫巍巍,唯唯諾諾,點頭哈腰道歉,稱再也不敢了。

  饒有興致地旁觀了一陣,五條裡見得到了他們的帶著歉意的解釋。

  「讓二位看笑話了……」那前輩警官無奈地點了根煙,「這是我們國家不成文的規定。但凡是逮捕入監獄的罪犯,全都要剃發成光頭,不僅是為了勞工方便,也蘊含著洗心革面,重頭開始之意。」

  「哪裡知道這小子會把剃發刀拿回了家,我又沒有備用的。我打算去找同事借,見笑了。」前輩又瞪了一眼新人警官。

  五條裡見抬手止住了他的腳步,她掛著官方式微笑,吐出了惡魔的低語:「這不必了。做好事嘛,幫人幫到底。」

  「關押那兩個幻影旅團成員的監牢,帶我們去吧。我親自給他們剃。」

  五條悟:……

  他頓時感覺頭頂一陣發涼,腦海裡湧現了不太美妙的回憶。

  他不由得探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頂,在感受到一如既往柔軟濃密的發量時,暗搓搓松了口氣。

  裡見,是和頭發過不去了嗎?

  五條悟對觀摩別人禿然的過程沒興趣,但他又舍不得裡見離開自己視線範圍,於是一米九的白貓貓整個扒拉在門框上,做賊似的往監牢裡窺探。

  六眼全給他拿來干這種事了.jpg

  那兩個幻影旅團的成員已經蘇醒,他們此時正又驚又怒地看著一步步靠近的五條裡見,還頗有骨氣地擺出了誓死不從的表情。

  飛坦不屑地冷笑,即使光線昏暗,他也看到了五條裡見手裡閃著寒光的鋼質刀具,對於接下來會遭遇什麼,心裡有了預料。

  他眼神愈發輕蔑:呵,區區刑訊而已……

  把他們當成什麼了?一點疼痛都忍耐不住的懦夫廢物?

  他曾經在流星街經受的刑訊毒打,可比這把小刀造成的要痛苦一萬倍。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女人拿把小刀能做什麼。

  飛坦渾身脫力,念氣流散,手指都提不上勁,可他還有閑心在心裡嘲諷五條裡見,對於自己的未來沒有一點點逼數。

  直到五條裡見提溜大貓的手法扯住他的後頸皮,再以愛撫狗頭的姿態「溫柔」地摸上他的發頂,飛坦才感覺到了一丟丟不對勁。

  一旁,直覺敏銳的瑪奇已不忍去看。

  她閉上眼睛,挪開臉,給了自己的同伴最後一點體面。

  「等等……喂,女人,你要干什麼……」

  飛坦的表情崩了,他開始逐漸驚恐。

  五條裡見掏出匕首,覆上咒力,然後笑嘻嘻地貼著飛坦的頭皮一劃拉。

  唰——

  紛紛揚揚,是天女散花,是毛囊女神的哀嚎,是飛坦僵硬的臉,是一去不復返的烏黑亮麗的毛發……五條悟默默捂上了眼睛,不知為何,他覺得頭皮好痛。

  太慘了,太慘了,這頭發柔滑順直,分撥有序,發尾無開叉,發絲無打結,一看就是精心保養過的,就這麼沒了。

  但凡是個有良心的人,都不忍心看了。

  走好吧。飛坦生前是個體面人。

  飛坦呆愣片刻,頃刻間,他爆發出了滔天的怒吼聲!

  「啊——老子要宰了你!!該死的女人!」

  飛坦奮力掙扎!

  飛坦被無情鎮壓!

  飛坦不僅被鎮壓,他還因為亂動,頭發從中間來了一個滑鏟!

  飛坦成為了地中海!

  瑪奇:……

  何等壯烈的景像,縱使是瑪奇的心理素質,都不由得輕輕嘶氣。

  她還沒有忘記,自己是和飛坦一起被抓過來的。

  五條裡見可能是看在她是女性的份上,大發慈悲地讓毛囊女神多眷顧她一會兒,但那並不代表瑪奇就能逃過被剃禿的命運。

  瑪奇警惕地盯著給飛坦剃頭的五條裡見,她知道,自己若是想逃跑,只能趁著五條裡見的注意力都集中於飛坦的時候,她抓到空隙再一舉逃脫。

  飛坦掙扎得很厲害,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能,拼命捍衛自己所剩無幾的頭發,而五條裡見攥著他兩側的發根,又一巴掌拍下去,把飛坦整個人拍懵了幾秒。

  就是現在!

  瑪奇敏捷地鑽出監牢的空隙,硬生生撬彎鐵欄,以一個極度刁鑽的角度溜了出去。

  瑪奇並沒有走陸路,她走空路,她像一個真正的蜘蛛,用念線吊著自己飛。

  瑪奇在晃蕩念線,像泰山猿人一樣蕩秋千!

  瑪奇成功把自己晃出了裡見的抓捕範圍!

  瑪奇離門口的光亮越來越近,逃脫的生路就在眼前!

  守在門口的白貓貓一個餓虎撲食,瑪奇被抓住了!

  就像白貓貓撲小鳥純粹好玩,五條悟把瑪奇抓下來後,撐著腦袋,唇角勾起了惡劣的弧度:「誒,還想逃啊∼」

  瑪奇眼神凝固,一動不動:「……」

  該死,她根本沒有發覺到這個男人的氣息。

  這對雙胞胎怎麼回事,走哪都一起,連體嬰兒嗎??

  「我家的裡見姐姐呢,太溫柔啦,不忍心對你這樣的小姑娘下手。」五條悟扯住了瑪奇的念線。

  然後他一把拽斷,比鋼絲還鋒利的念線落在他手中,就像是萎靡無力的蜘蛛絲,隨風飄遠。

  只聽五條悟的嗓音輕柔,「不過我對裡見姐姐之外的女人沒有半點感覺呢。所以,我決定為裡見姐姐分擔這個煩惱,你看怎麼樣?」

  姐姐叫得有多甜,手上的行動就有多魔鬼。

  「雖然我沒帶刀,但不用擔心,我手藝還不錯。」五條悟伸出兩指,指尖同樣亮起了淡藍的咒力光澤,瑩瑩生輝。

  他把手指比對上了瑪奇明顯被精心護理過的濃密頭發,首先對准的是腦後的馬尾。

  一切。

  「啪嗒」的一聲輕響,馬尾跌落,凄凄涼涼地躺在監獄的地上,束發鋪散開來,根根脫離,宛如瑪奇那逝去的青春。

  瑪奇不敢動,她怕自己一動就會淪落到飛坦那樣的下場,於是她只能一邊聽著監牢內飛坦變了調的吼聲,一邊感受著愈發清涼的頭頂……

  瑪奇覺得她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也好過受這種罪啊!

  手動@團長,團長你可千萬別過來,千萬別遇到這對魔鬼雙胞胎!團長你的大背頭真的很危險!

  反正瑪奇自己是暫且逃不出去了,她決定轉動自己聰明伶俐的小腦瓜,思考該怎麼把消息傳遞出去,讓團長知道。

  為了防止庫洛洛變禿洛洛,整個幻影旅團都要行動起來,捍衛團長的毛囊!

  ………

  把人的頭發摘了個干淨,五條悟和五條裡見神清氣爽地離開了警署,離開之前順便給兩個旅團成員下了封印,以防倆人殺人越獄。

  自己掉發是悲哀,看別人掉發是慶幸,給別人剃發就是一種爽快啊!

  堪稱年度最解壓方式,沒有之一。

  五條裡見仔仔細細地給她和白貓貓清洗干淨爪子後,便一身輕松地乘坐上了當地的飛艇,前往獵人考試的地點。

  耽誤了這麼久,好險沒有錯過獵人考試的時間。

  本來參與獵人考試的新人在路上都要經歷一番考核,最後再由引路人帶領合格的新人前去考試地點。

  然而輪到五條裡見和五條悟時,他倆直接被獵人協會的工作人員找上門來,恭恭敬敬地帶到了考試的場地。

  兩個五條:「……」

  就走後門,作弊作得光明正大。會長尼特羅為了其他考生的身心健康也是煞費苦心了。

  通往考試場地的通道是一家不起眼的烤肉店,兩個五條不僅在店裡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免費的午餐,那服務生似乎是專門守著他倆吃飯,看到他們放下餐具,就一刻不敢耽擱地啟動了電梯。

  一路上的服務就非常細致而周到,仿佛他們不是來參加死亡率極高的獵人考試,而是單純旅游。

  電梯門大開,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綠豆人,他似乎並非純種人類,在目光掃過五條悟時明顯瑟縮了一下。

  專業的職業素養讓他克服了生理的恐懼,把號碼牌遞給了兩個五條。

  「這是二位的號碼牌,請收好。」

  一個222,一個221,也不知道是在指代什麼。

  那豆面人見他倆都拿過號碼牌,左看右看,湊到他們身前低聲說了一句。

  「那個……兩位大人,會長讓我交代,考試期間請務必手下留情,至少,請不要把會場給弄塌了……」很是卑微了。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在你們會長眼裡,我和裡見是拆遷辦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悟貓貓就是,人前裡見,人後裡見姐姐。(煙.jpg)

  這一章是對昨天的補更啦。


第54章 她的過去

  大概是被死氣沉沉的咒術界和秩序安然的現代社會生活久了,五條悟和五條裡見對這個獵人大陸最大的感觸就是——世界的包容性和物種的多樣性。

  在考試場地停留了不短的時間,五條悟可謂是大開眼界。

  他眼神詭異地看著一個渾身刺蝟似的、扎滿釘子的綠皮怪人「喀喀噠噠」從自己身旁走過,五條悟搓了搓寒毛倒豎的胳膊,摟緊了裡見。

  他情不自禁指著那些千奇百怪的人問道:「這些都是人類對吧?」

  好家伙,如果不是沒感受到魔獸的氣息,他差點要以為自己來到了低配版的黑暗大陸。

  什麼叫世界的參差啊。

  太傷了,墨鏡都擋不住這些人的辣眼,五條悟趕忙扭頭盯著裡見,欣賞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高顏值,以此洗洗眼睛。

  五條裡見沒理會扒拉著自己肩膀的白貓貓,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另一處。

  悟這小子連個反應也沒有,但五條裡見可不相信他感受不到。

  來自地下考場其中一個牆角,看似百無聊賴搭著撲克牌塔的小醜,那不時散發的殺氣,是衝他們而來的。

  紅發衝天,臉頰貼著星星和月亮,眼眸狹長,小醜的高跟鞋,尖頭紅皮,腰腹緊身。混在這一大堆奇裝異服的怪人裡,小醜裝似乎也不顯得特殊了。

  在五條裡見的目光掃過去的那一剎,小醜的手指微不可見地一顫,然後手底下的撲克牌塔驟然坍塌,他緊緊盯著塌陷的撲克牌塔,眼瞳不自覺地縮緊,他的手指還在輕顫,是抑制不住的亢奮。

  他舔了舔干澀的唇,對五條裡見咧開了嘴角,展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

  啊啊……即使不用【凝】也看得見,多麼、多麼完美的一對雙胞胎黃金果實啊!

  光是他們周身縈繞的一絲氣場波動,就讓他興奮得渾身發抖!

  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最美味、最漂亮的果實,而且一遇就是兩顆,他這是什麼好運氣?

  西索愉快到差點按捺不住殺氣,眼見五條裡見注意到自己,他也不閃避,正面給了他看中的銀色果實一個微笑,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五條裡見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聽見耳畔一聲「嘖」,她的頭就被身旁的白貓貓強行扭了回來。

  「別去看那家伙。」五條悟不滿地趴在她的肩頭,和她咬耳朵,「雖然很弱,但挺麻煩的,一看就知道了,是個瘋子。」

  「嗯……你說得對。」五條裡見從善如流地笑道,「不過悟也怕麻煩嗎?」

  「這不是因為你在嗎。」五條悟嘟囔著道。

  要不是他的裡見在這裡,他不好鬧大,早在對方衝他挑釁似的釋放殺氣時,他就一發光炮轟過去了。

  黑暗大陸之主可沒這麼好的脾氣。

  二人的銀發過於亮眼,雙胞胎的頂尖顏值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人都是視覺動物,對美麗的東西有天然好感和想要靠近的欲.望。然而,在裡見和悟的周圍全呈現了真空地帶,旁人在經過他們時,都有意無意地繞著走。

  不是不想去搭訕……但是,太可怕了!

  只要他們靠近方圓兩米以內,就會宛如被大型凶獸鎖定,鋪天蓋地的沉重壓力,就像一瞬間墜入了海底深處,山岳般的水壓擠迫五髒六腑,氣管也被掐住,眼前發黑的窒息感傳來。

  只有退出了那個範圍,他們才會恢復正常,五感回歸了身軀,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慫了慫了,遂繞道走。

  五條悟半闔著眼,把玩著墨鏡的柄,見到那些考生都識趣地不再靠近,這才慢悠悠地收回了殺氣。

  裡見想來獵人考試是不可抗力,他阻止不了。

  但是,難道他還會允許那些電燈泡來打擾他和裡見嗎?想都別想!

  五條貓貓,一直在和空氣鬥智鬥勇,從未被超越。

  五條裡見閑得無聊,隨著考生越來越多,她也學起了牆角裡又開始搭撲克牌塔的小醜,觀測這些考生的實力水平。

  大概是當久了老師的職業病作祟,遇到了一些好苗子總是會忍不住。

  忽而,她眼睛一亮,「咦?悟,你看那孩子像不像你。」

  五條悟:「……哈?」

  五條悟循著裡見的指向望去,立刻就找到了隱藏在人群裡的銀發小男孩。

  男孩大概十一二歲,銀色頭發,藍色貓眼,嘴裡鼓鼓囊囊的含著棒棒糖,胳膊間夾著滑板,身高並不顯眼,他習慣性地把自己藏在人群的間隙裡,便於觀察,也利於暗殺和躲避,明顯是訓練過的。

  最重要的是,他和五條悟小時候不能說是完全一致,只能說一模一樣。

  只不過五條悟小時候走冷酷神子路線,而這個男孩拽拽的挺可愛。

  「像嗎??」五條悟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

  「像啊。哎呀,小貓跑了。」五條裡見支著下顎,笑眯眯地看著那邊。銀發男孩似是察覺到了他們探尋的視線,警惕地消失在了人群深處。

  五條貓貓:「……」

  他醋了!他要鬧了!

  「五條裡見,你就滿腦子外面的野貓。」五條悟咬牙切齒地說道。

  是他不好看,還是五條貓貓不好擼?呵,女人。

  不管怎麼樣,你的姓氏始終都是「五條」。咱倆才是一家的。

  「只有一個毛茸茸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偏偏五條裡見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理直氣壯地說出了讓五條悟血壓飆高的話。

  五條悟:「你說什麼,你還想海王??」

  霧草,他要不要防範於未然,提前把她的魚塘炸了?不然他感覺自己地位堪憂啊!

  「哎,你看。」五條裡見煞有其事地掰著手指算了起來,光明正大地發出渣女的聲音,「御三家家主難道擴充後院的權力都沒有嗎?我記得自我記事起,求結親訂婚約的人就踏破了門檻,還有不少人提出當我的妾室也行,只要有個名分就可以。」

  「禪院家有個小子,好像是叫禪院直哉來著?對我窮追不舍死纏爛打了五六年呢,我沒搭理他,把那孩子從『明媒正娶』逼到『入贅也行』,最後一再降低要求『非正室也可』……」

  五條裡見聳了聳肩,「當然了,我都不感興趣,全推掉了。」

  五條悟的臉色越來越黑,烏雲密布,滔天的咒力蠢蠢欲動,可以說如果不是五條裡見的最後一句話,這一屆的獵人考試是注定考不成了,並且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考場都要人間蒸發。

  「這些都什麼玩意兒?!」五條悟就差沒捏著她的肩晃來晃去,「我怎麼從來沒印像?」

  御三家整一封建糟粕,五條悟身為六眼的嫡子,他自降世起就有絡繹不絕的求親者前來拜訪,這很正常,誰不是饞五條家的血脈和地位呢。

  但五條裡見這說法就離譜,他記得自己一口回絕了之後就不會有不長眼的來打擾他了,但看裡見的樣子,她不僅沒能擺脫催婚地獄,神他媽妾室也行,竟然還記住了其中一個求婚者的姓名?!

  不要拿六眼配置的精密大腦裝垃圾啊!

  五條悟覺得指節發癢,現在就很想打人。

  很好,禪院直哉是吧?我記住了。

  他惡狠狠地想。

  「嘛,這大概就是性別的差異吧。」五條裡見愛撫貓貓頭,動作充滿了大姐姐的包容,「細小的蝴蝶效應都會造成巨大的世界線更變,更別說我們差的是性別,從小的生長軌跡就有不同吧。」

  「好比說,我小時候除了修習六眼和咒術,還要掌握琴棋書畫閨房禮儀呢。」五條裡見想起了不好的記憶,她郁悶地說道,「哇,你不知道那些教導我『女子戒律』、『閨房守則』的家庭教師有多離譜,那麼緊的束腰誒,她居然讓我筆直地站整整一個時辰?就為了姿態優美,賞心悅目??」

  五條裡見難以置信地說道:「難道我本人還不夠賞心悅目嗎?」

  五條悟靜靜地看著她,心裡有些悶悶的,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他抱緊了裡見,和她臉貼著臉,唇瓣幾乎要擦上她的耳垂,「那,裡見你就那麼受著嗎?」

  「你覺得可能嗎?」五條裡見不自在地歪了歪頭,「我可是你誒。」

  「家庭教師太過分了,在又一次我不服從她的指示,她氣急敗壞想要拿戒尺抽我時,我就動手啦。」五條裡見笑嘻嘻地敘說道,「可能是她教多了順從服帖的大小姐們吧,就下意識想拿對付她們的手段來對付我。然後……嗯,我開著無下限,之後的場景你也能料到吧。」

  「她受傷昏迷,去醫院躺屍了。在那之後又陸續來了幾個教師,不過都統統被我送去了醫院。最後,五條家的老頭子拗不過我,只能放棄了。」

  她是女孩子,卻也是五條家幾百年不遇的六眼神子,縱然在那個充滿封建糟粕的鬼地方,她的性別弱勢,可憑著這對眼睛和天生的術式,她就有資本橫行無忌,任性肆意。

  因此,就算她把請來的「女訓」教師都打殘疾,轟出了家門,五條家的長輩們也不敢說什麼,反而還要哄著她。

  在偌大的御三家宅院中,卻只有五條裡見一個女孩子有如此特殊的待遇。

  即使是她,在從幼年期成長為少女的這段期間,也體會到了諸多的不公允。

  所謂的「五條家的大小姐」,也逃不開這些刻板和偏見。

  之後,在等待考試開始的這段時間,五條裡見又慢悠悠地述說了許多兒時的事情,那些都是五條悟不曾經歷的,因為性別的差異而注定體會不到的,兩個世界的「偏差」。

  五條悟安靜地聽著,他沒有再作妖,沒有再搞事。只是默不作聲地把下巴擱在白發女子的肩頭,摟著她的雙手越收越緊。

  作者有話要說:

  悟:……嗚,好心疼。

  悟:怎麼辦,想回咒術界,想把那些人都弄死……

  悟:哦對了,還有那個叫禪院直哉的,也要弄死。裡見的魚塘只有我一個就夠了。


第55章 55.三只貓貓

  貓貓撒嬌很惹人喜愛,前提是這只貓貓沒有一米九的身量:)

  五條裡見的身高比五條悟矮了整整十公分,她身上掛著流體白貓貓,獨自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量。

  自從被裡見從黑暗大陸撈出來後,五條悟就黏人到有些反常,貓性大過了人性。像是連體嬰兒一樣無時無刻不跟著她,裡見起初是拒絕的,但在某一日因鬼壓床從酒店裡醒來,發現了四肢並用扒拉著自己的某白貓,她就佛了。

  別人是吸貓,她家是貓吸人。

  她甚至為此專門上了一個貓貓交流論壇,尋求幫助。

  這個論壇板塊是專門為愛貓養貓人士劃分出來的,大家平日在這裡互相曬貓,交流經驗,就如何當一個盡職盡責的鏟屎官,伺候好自己的貓主子這一話題,展開了曠日持久的討論。

  裡見的帖子至今仍掛在首頁,飄紅hot。

  主題:[求助]家裡的大白貓太黏人了怎麼辦,我該放著不管嗎?

  1#苦惱的樓主

  如標題,樓主家養了只大白貓,相處也算蠻久的了吧。以前貓貓脾氣很臭,又拽又不愛搭理人,但中間我和主子因為不可抗力分開了一段時間,再把那孩子帶回來之後就發現脾性變了,黏人到有些超過。平時喜歡蹭蹭抱抱也就罷了,最近就連床都開始爬了。

  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嗎?我該怎麼應對啊。

  2#==

  ……我合理懷疑樓主在凡爾賽。

  來自一個剛被暴脾氣的貓主子劃拉手背的卑微鏟屎官。

  3#==

  我也懷疑樓主在凡爾賽,貓貓黏人還不好嗎?畢竟有誰能拒絕可愛的貓貓呢?

  PS:樓上被劃傷的大哥,注意打狂犬疫苗啊!

  4#苦惱的樓主

  不不不,真不是在凡爾賽,樓主確確實實在苦惱。倒也不是說討厭貓貓的黏人吧,我主要是想弄清楚那孩子脾性轉變的原因?

  樓主是養貓新手,請見諒啦。

  5#手辦大師

  如果不是在凡的話,根據樓主的描述,大概只能推測出一點。

  樓主,你聽說過「棄貓效應」嗎?雖然是毫無科學根據的說法,但偶爾也會靈驗。前提是樓主家的貓主子是真的很喜歡樓主,把樓主放在心上。

  6#苦惱的樓主

  剛剛去查了一下。有點不可思議,不會吧?我家那孩子是大爺中的大爺啊。

  我也沒有主動丟棄過他……

  7#手辦大師

  永遠不要企圖猜測貓貓的心思。貓這種生物吧,傲嬌又矜貴,有時候卻極缺乏安全感,尤其是當它們意識到自己失去了家的時候,這種不安感會達到頂峰。

  我不知道樓主家的白貓是什麼情況,但既然是「忽然變得黏人起來」,那就證明樓主沒有給予貓貓足夠的安全感,貓貓才會主動去黏你。

  8#苦惱的樓主

  啊,是我的問題嗎。

  9#手辦大師

  當然了,這只是一種推斷而已。畢竟「棄貓效應」不過是愚蠢的人類自以為是的一種臆測,至少在我看來,除非你家的貓貓非常喜愛你不願離開你,否則你的家對它而言也是可有可無的。

  我以我觀察了十九年貓類生物的經驗發誓!有的貓根本就不能養,養不熟的!

  10#手辦大師

  我家一共五只貓,其中一只白的特珍貴,我們全家都寵著那主子。結果呢,硬是把那只白貓寵得無法無天了!離家出走成癮不說,這一次尤為過分,在出走之前還撓傷了飼主!

  根本沒有手下留情,也不見有半點對家的留戀,就是一白眼貓!氣死我了!

  11#==

  臥槽樓上是什麼大戶人家?五只貓??

  實名慕了,伺候得過來嗎?

  12#==

  我的媽呀五只貓,樓主快把你家貓貓照片爆出來,我們一起譴責它!

  13#手辦大師

  不,爆出來就算了……

  我們家佣人挺多的,也照顧得過來,不勞費心。

  14#==

  草,我錯了。樓主沒有凡爾賽,凡的是這個手辦老哥啊!

  ………

  於是,這個樓徹底歪了。

  五條裡見看進去了「手辦大師」的建議,同時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

  以前傑總是說,她在情感方面天生缺根筋,分外遲鈍。

  她當時不以為然,卻不想是傑一語中的。

  她完全沒注意到,也沒有認真探究過悟的心思,因為是「自己」,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心意相通,卻忽視了兩個世界的差異,十年光陰的斷層。

  悟對她究竟抱有什麼樣的情感,又是為何而不安,她在他的心中是怎樣的定位,她從來沒仔細思考過。

  人心何其復雜,感情何等細膩。

  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同位體」就能概括的。

  五條裡見意識到,他們是不同的人。她應該換一種眼光,去看待這個獨一無二的五條悟。

  無所不能的五條裡見第一次感到生澀,情感的場合終究不是她熟悉的領域。

  但不要緊,從最簡單的做起。

  既然「手辦大師」推測出,他對她是懷抱喜愛的——

  那麼她首先該做的事,是回應這份「喜愛」。

  「悟。」

  五條悟的手臂摟緊她的腰,望過來的一雙藍眼睛無辜又明亮。

  五條裡見輕笑,她伸出手,把白貓貓拉過來,接著無比自然地放松了身體,頭部倚靠在五條悟的肩上,閉上雙眸,假寐片刻。

  五條悟頓時就不鬧騰了,他還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裡見靠得更舒服一些。

  時光靜謐,有涓涓細流淌過人的心田,滋潤心底的種子,只待新芽抽長,綠意初生。

  在考場的另一個角落,有人看到此番場景,不由得吃吃地笑了起來。

  「感情多好的雙胞胎啊~」西索指尖一彈,再一次把辛苦搭好的撲克牌塔推倒,他狹長的眸子轉向身旁的同伴,全身森綠、扎滿釘子的怪人。

  西索刻意咀嚼著話語,尾音像撥動的琴弦般輕顫,說不出的愉悅:「哎呀,你在羨慕嗎,小伊~?」

  那怪莫怪狀的釘子人陡然來了個九十度的機械扭頭,發出了「喀喀噠噠」的撥動發條般的音響,伊爾迷無機質的死魚眼仿佛能穿透偽裝,扎在西索的身上。

  「嗯哼?」西索笑得花枝亂顫,「我聽不懂~」

  伊爾迷不理他,兀自離開了這個小醜濃度過高的區域。

  考試即將開始,原先空曠的考場也陸陸續續擠滿了人。

  電梯大門的最後一次開合,送來了三位新人考生。其中一個刺蝟頭綠衣服,背著釣魚竿的男孩眼睛發亮,像是讀不懂凝重的空氣般,一上來就發出了元氣滿滿的驚嘆聲。

  「哇,好多人啊!」

  這個聲音……

  五條裡見撐開了眼皮,然後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你看,就是那個男孩。」五條裡見湊在五條悟的耳畔吐氣,「很不錯吧?」

  五條悟循聲望去,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還行吧。沒經過系統的鍛煉,天賦不錯,可塑性強,但論實力不夠看。」

  「悟,別對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太苛刻了啊。」五條裡見失笑。

  居然扯到了實力。講道理,在場四百余名考生,哪一位的實力能入你的眼?

  在擠滿人的考場裡,周圍呈現一片真空地帶的兩個五條就十分顯眼,小傑一瞬間就看到了他們,登時興高采烈地揮手跑來:「裡見姐姐,原來你這麼早就到了啊,好久不見!」

  五條裡見慵懶地直起了身,和小傑對擊了一下手掌:「嗨。第一次離開鯨魚島,感覺怎麼樣?」

  「嗯!」小傑用力地點了下頭,「外面和裡見姐姐說的一樣有趣,我在路上還結識了兩個伙伴,和我一起來參加獵人考試的。」小傑扭頭,對還呆立在大門後的兩人大聲喊道,「酷拉皮卡,雷歐力!你們過來啊,裡見姐姐人很好的!」

  「這小子……」雷歐力暗罵了一聲,和滿臉無奈的酷拉皮卡對視一眼,從一開始就顯出了超高的存在感啊。

  等湊近之後,看清了兩人的面孔,雷歐力情不自禁地抽了口氣,眼底掠過毫不掩飾的驚艷,說話都結巴了起來:「那、那個……裡見小姐,你好。我是雷歐力,小傑在路上經常和我們提到你,久、久仰大名!」

  我的天。光聽小傑說過「裡見姐姐」很漂亮,但他沒說會是這麼漂亮的大美人啊!

  這張臉,這個身材,連有名的超模影星都比不了吧?

  「我是酷拉皮卡。」金發少年的反應就平淡了許多,禮貌地自我介紹了一下。

  「二位是雙胞胎嗎?」

  「是啊,說起來我還沒聽裡見姐姐提起過自己有個雙胞胎兄弟呢!」小傑的臉上是純粹的好奇,他目光挪向五條悟,好像沒看到後者難看的臉色,盯著他問道,「大哥哥和裡見姐姐長得好像啊,氣味也很相似,是裡見姐姐的哥哥還是弟弟啊?」

  五條悟別過頭,不看他。

  「嗯……你猜?」五條裡見神秘莫測地笑了笑,「是我很重要的家人啦。至於是不是兄弟,小傑猜猜看?」

  「這樣啊……」小傑豆豆眼,陷入了迷惑中。他很確定裡見姐姐在逗他,但又不知她在打什麼啞謎。

  刺蝟頭男孩的視線無意識地亂瞟,突然,他似乎在人群中看見了什麼,指著那個方向,棕金色的瞳裡是不含任何雜質的真誠:「那他也是裡見姐姐的弟弟嗎?」

  「……嗯?」

  一行人同時扭頭。

  忽然被五雙眼睛同時注視的奇犽炸毛,捏扁了易拉罐:「干什麼?我就是個路過的,和那兩人沒關系啊!!」

  「不是裡見姐姐的……弟弟嗎?」

  「誰是她的弟弟?你不要胡亂給別人認親啊!!」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場地外的伊爾迷大哥:??

  一時沒看住,弟弟差點成別人家的了?


第56章 56.軟乎乎

  奇犽·揍敵客,這一代的揍敵客貓貓中排行老三,是黑貓兄弟裡唯一的白毛,那純正的、纖塵不染的毛色,那清澈如大海的藍瞳,讓這只白貓在出生的當日就被斷定命格不凡,天資過人。

  而後經過揍敵客家專業儀器測試,顯現出奇犽的天資乃是揍敵客家百年來的至佳,潛力約等於無上限,將來甚至能超越歷代的揍敵客家主……於是,席巴滿意了,基裘尖叫了,伊爾迷關注了,全家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究極貓奴,而且只控這一只白貓。

  奇犽自出生起就被家人寄予厚望,全家人日夜期盼著他們家這只貓崽能成為最頂尖的殺手,再振揍敵客榮光,帶領揍敵客向著星辰和深淵大步邁進。

  然而奇犽是個與眾不同的貓貓。

  他是殺手世家的一股清流,厭惡暗殺職業,反感家人壓迫,在自家母親再一次飆出女高音說他的資質有多好多適合殺手時,他終於忍無可忍,亮出貓爪,撓了媽媽的臉,捅了二哥的肚子,遂離家出走。

  十二歲的年紀,叛逆期也該到了,於是奇犽快樂無比地連夜狂奔八百裡,後聽說獵人考試時間將近,閑著也是閑著,便一頭鑽進了考場。

  最開始,他是抱著漫不經心的態度。

  那可笑的「新人殺手」東巴,身上的惡意蓋都蓋不住,動用的手段也只是在果汁裡下瀉藥,從小把毒當飯吃的奇犽早就抗毒buff疊加,下了藥的果汁對他而言,充其量就是味道略有澀感的解渴飲品。

  他在考場裡晃悠了一圈,發現絕大多數考生就是個菜雞,除了那個紅發的小醜西索和釘子怪人,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

  這樣的想法,在他看到那對銀發的雙胞胎後戛然而止。

  很難形容,在目光一瞬間交彙的時候,他是什麼感覺。

  盡管對方很快就略過了他,看上去就是單純地觀察一下考試場地。但那一刻的汗毛倒豎、危機感警鳴,讓他渾身僵硬,下意識地逃離了原地。

  甚至動用了暗殺技巧「肢曲」來掩蓋自己的行蹤。

  哪怕是西索都沒給他這等可怕的壓迫感。

  絕對,不可靠近。

  不是一個次元級的。

  奇犽有意遠離那兩人,年僅十二歲的他尚且缺乏社會經驗,不明白人生最謳人也最有趣的地方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出現怎樣的變故。

  「裡見姐姐,那個也是你的弟弟嗎?」

  奇犽嘴裡的果汁差點噴出來。

  「誰是她的弟弟?你不要亂給別人認親啊!!」他不假思索地吼了回去。

  雖然他承認,那對雙胞胎長得很好看,銀發藍眼貓系生物簡直要素過多,既視感更是滿滿的要溢出來,但他可是有窩的貓!還是一個巨大的、金碧輝煌的頂級貓窩!

  才不是外面隨隨便便的野貓可以媲美的。

  奇犽郁悶地看著他們,這會兒他想要降低存在感都沒辦法了,都怪剛才那個胡說八道的人……嗯?是個小孩?

  原來這裡,還有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啊。

  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奇犽的注意力一瞬間就被小傑轉移。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邂逅,劇情效應的不可抗力,兩個孩子互相介紹過後,很快就玩鬧在了一起,宛如貓貓遇到了天命的狗狗,兩小只湊在一塊不亦樂乎。

  「年輕真好啊。」五條裡見如是感嘆。

  「……別說得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樣啊你。」五條悟無奈地戳了一下她的腦門。

  五條悟的話語尾音剛落下,一陣陡然的鬧鈴聲劃破空氣,在封閉的考場裡持續不斷地回蕩,壓下了嘈雜的人聲,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目睽睽之下,前方緩緩露出一個筆挺的男性身影。

  「我是第一場考試的考官薩次,那麼,請諸位跟隨我一同前往考試場地吧。」

  薩次的目光掃過前方人頭攢動的考生群,無人注意到,他在掠過那兩道銀色的身影時,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兜裡的緊急報警裝置,那是他出發前會長交予他的。

  尼特羅會長語重心長的聲音仿佛又響起於耳畔。

  「薩次啊,這一屆考試是有史以來最危險的一屆,我給你們所有考官都裝配了報警器,如果那兩人有什麼異動,不要猶豫,立刻終止考試,並按下報警按鈕。」

  「那兩人是指……?」

  「哦呵呵,這個啊,又白又亮眼的一對『雙胞胎』,你看到就明白了。」

  尼特羅會長雖老不正經,但大事上還是拎得清的,薩次不認為他會在這種問題上危言聳聽。

  會長交代他,如果可以,最好不要引起那倆人的關注,就保持往常的樣子,盡快結束考試。

  薩次邁開腳步,以一種奇怪的、不屈腿的正步姿態跑了起來。

  他設置的第一場關卡是耐力跑,接近三位數公裡的全速馬拉松。

  他的本意是測試考生的耐力和身體素質,不泄露過多考試信息的行為也順帶測試了心裡素質,但不可否認的一點是,長時間的馬拉松十分無聊。

  無聊到五條悟跟了沒多久,就打起了哈欠。

  「喂……獵人考試就這嗎?」五條悟嘟囔著抱怨,他習慣性地瞥向了五條裡見,想尋找共鳴,然後他看到了白發女子臉上寫著的「原來如此」、「學到了」。

  五條悟一噎。

  「耐力、體力和心理承受力的測試啊,嗯嗯,是個好方法,回頭可以給學生們安排上——」五條裡見一本正經地偷師中,職業病發作,滿腦子都是如何折騰自己的學生們。

  她一扭頭,正好對上了五條悟難以言喻的眼神。

  「悟?」她歪頭,微笑,「怎麼了?」

  「裡見,你的腦子裡是不是只有你的學生?」五條悟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不知道五條裡見還有幾個好學生,這些學生在她心裡占據著多大的分量。

  他也算是當過五條裡見「學生」一段時間,體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除了這女人一走把他的初戀都一同摘走了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印像深刻的事。

  解除了師生關系,十年長跑,拉平了他們的年齡差。

  五條悟以為自己是更接近五條裡見,卻從不曾想過,也許最接近她內心的時機自己已然錯過了——倘若她真的如此重視「學生」的話。

  是走師生線好,還是保持原樣,慢慢地攻略城池比較好……?

  五條悟沒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酸意都快衝破天際,他在認真地思考哪一條攻略路線的成功幾率最大。

  太難了,讓木頭開花實在太難了。

  「悟在擔心什麼?」

  五條裡見眨了眨眼睛,她故作驚嘆地「哇」了一聲,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忍不住捏了捏五條貓貓的臉頰:「難不成是在擔心我會因此而疏遠你嗎?」

  ——《如何飼養你的貓貓》第十二章 ,當貓貓對你頻繁試探的時候,這就是缺乏安全感的證明,請安撫你的貓貓,用盡量多的肢體接觸,標准的手法擼貓貓,讓貓貓感受到你的重視,增強安全感。

  五條裡見停了下來,她回憶了一下書本上的知識,然後她一把拽過五條悟,在後者懵逼的目光中把他的頭整個抱住,往懷裡塞,讓成熟大姐姐的馨香包圍住了十年沒長進的純情大男孩,吸貓的同時也讓貓吸她。

  五條悟:「……」

  他現在完全不敢動了。

  從耳根蔓延的紅霞把頸側的皮膚都染成了緋色,鼻間充盈著五條裡見的淡淡香水味,最重要的是,他的臉埋下去的位置,稍稍一動,就是軟乎乎的洗面奶……

  顱內爆炸。

  六眼都燒不壞的腦子此時徹底宕機,過量的衝擊力讓貓貓整個傻掉,幸福來得太突然,五條悟一度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然後他聽到,五條裡見含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嗯……這樣能稍微安心一點了嗎?」

  「悟是最重要的人,任何一個世界,都沒有人能替代我眼前的悟。這麼說,能明白了嗎?」

  不如說,倘若出現了某個「冒牌貨」想要取代悟,她才是最生氣的那一個吧。

  就像在涉谷拒絕相信「傑」的死而復生,就像在十年前的咒術世界轟沒了悟的傀儡。

  拒絕代餐第一人,就是她五條裡見小姐噠!

  五條悟:「明、明白了……裡見,你先放開我……」

  好軟……不是,太悶了,他要喘不過來氣了!

  五條裡見聞言,便松開了按著五條悟的手,後者如腳底生火一般猛地竄出老遠,臉色紅得滴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五條裡見。

  犯規了,五條裡見,帶球撞人就犯規了。

  五條悟一手蒙臉,好像之前恨不得黏在裡見身上的人不是他,此時的五條貓貓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唰」地一下衝到了隊伍的最前方,甚至用上了術式閃現。

  五條裡見手指點了點唇,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迷之笑容。

  效果拔群啊。

  唉,還是個孩子呢,悟君。

  作者有話要說:

  審核辛苦了!(鞠躬)


第57章 57.騷的極致

  把貓逗得太過,會炸毛。

  五條悟的內心大概是住了一個JK,直面暗戀對像就各種別扭傲嬌,在心裡重拳出擊,在現實唯唯諾諾,盡管他的腦子裡已經連他和裡見結婚後去哪個國家度蜜月都想好了,也掩蓋不了他連告白都沒有的事實。

  一個洗面奶就讓他顱內爆炸,方寸大亂,直接從隊伍的後方閃現到了最前排,扶著出口的牆壁努力平復呼吸,然而他周身激蕩的咒力卻昭示著主人並不平靜的心情。

  他捂臉。

  太沒出息了。

  某位黑暗大陸之主就地蹲下,陷入了迷之自閉,哪怕是兩小只元氣滿滿的歡呼聲也無法讓他從心緒裡抽出。

  直到熟悉的味道籠罩了鼻腔,五條裡見柔軟的手觸上他的後頸時,他渾身一個激靈,瞪圓了藍眸:「干、干什麼?!」

  白色長發的女人笑吟吟地凝視著他,「悟,要跟上了哦。」

  隧道的出口並不是終點,薩次讓眾考生在原地休整了一段時間後,便告知他們要穿過這片魔獸橫行的濕地,才能抵達第二場考試的地點。

  這片濕地是「欺詐者的巢穴」,常年濃霧彌漫,魔獸出沒其中,以欺騙、捉弄人為樂,等到獵物死亡時,再將其吞入腹中。

  比隧道更加危險莫測,因而薩次提醒千萬別跟丟,否則就會淪為魔獸的食物。

  ——本該是這樣的。

  事實卻是,薩次帶著一眾考生在濕地裡前行了快三十分鐘,都沒有見到半個魔獸的影子。

  考生的隊伍裡有人在竊竊私語,認為薩次先前的警告不過是在危言聳聽。

  知曉內情的薩次眼角微微抽搐,強忍住不去看後方的白發青年。

  為什麼濕地裡的魔獸不見了蹤跡,用膝蓋想都想得出來。

  因為最凶殘的大殺器就混在考生的隊伍裡啊!

  你媽的,黑暗大陸之主的氣息但凡泄露一絲,整片濕地的魔獸都在作鳥獸散。

  世界食物鏈的最頂點,生物血液裡烙印的服從本能,在他的氣息覆蓋下,除了匍匐於地瑟瑟發抖外,什麼心思都生不出來。

  曾經的欺詐者巢穴,如今變成了安寧祥和的、具有極大旅游開發價值的樂園。

  也讓這次的獵人考試第一場難度直線下降,薩次整個人都麻了,偏偏他什麼都不敢說,只能往肚子裡憋。

  五條悟一改之前和五條裡見叭叭個不停的形像,他沉默著,好像地表上開了一朵好看的花,盯著下方一聲不吭,他的思緒神游天外,越來越濃的霧氣讓可見度直線降低,他身邊的五條裡見不知何時不見了人影。

  他霍然扭頭,墨鏡下的藍眸沉靜而晦暗,他的目光穿透了濃霧,直達遠方的平原。

  「那家伙又干什麼去了?」

  五條裡見當然不可能走失,唯一的真相就是她主動離隊,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五條悟皺著眉頭,認命地撓了撓頭發,轉變方向,朝後方的濃霧深處奔去了。

  雖然之前的表現恨不得離五條裡見幾百裡遠,但等她真的從視線範圍內消失了,五條悟是第一個坐不住的人。

  盡管她不會有危險,反倒是遇到她的人比較危險……

  五條裡見在哪?

  她當然是趁機跑去收拾那個一直朝他倆釋放殺氣的小醜了。

  就在之前的隧道裡,近百公裡的路程,一刻不停地飆殺氣,明晃晃的挑釁,如果不是她一直按著五條悟,那孩子早動手了。

  悟身上的咒力還存留著黑暗大陸的氣味,來自那片大陸的自然能量會隨著悟的實力增長而加深,如果可以,五條裡見想盡量避免他動手,防止咒力的完全變質。

  但是,如果對朝他們飆殺氣的人視若無睹,那也就不是五條裡見了。

  她就想撬開那人的腦殼,看看裡面的構成是什麼。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此前從未見過那個小醜,如此特色鮮明的人想必見過一面就不可能忘,無冤無仇的,他好端端發什麼神經挑釁他倆?

  趁著來到濕地,考生分散,場地遼闊的當下,五條裡見找上了西索。

  此時此刻,她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

  她雙臂環胸,懶懶地靠著樹干,觀賞小醜男人心血來潮的「考官游戲」。

  那些普通人在西索面前沒有還手的可能,紙質的撲克牌比鋼片還堅硬鋒銳,在半空畫出一個圓滿的弧度,留下的是脖頸處血流不止的傷口。

  不僅是身體素質的差距……還有,在五條裡見的視野裡,西索身上環繞的蠶繭般的氣流,堅不可摧,生生不息,如同生命力的外放。

  這大概就是金他們說的「念能力」吧。

  五條裡見對念能力還挺感興趣的,她被露妮婭的【大天使的呼吸】治療過,正面感受了念能力的神奇之處,不下於咒術。

  然而她並不知道,不是所有的念能力者都是露妮婭,也不是所有的獵人都有一顆正常的腦袋。

  在收拾完小雜魚後,西索金色的眸子一轉,對上了五條裡見的視線。

  接著,紅發的小醜男人唇角咧開了一個無比亢奮的弧度,某種至高的享受降臨一般,他抱緊了自己的雙肩,身體連帶著聲音都發著顫:「啊啊~是超·美味的雙胞胎銀色果實——之一。是多麼的幸運啊~」

  「絕頂美味的雙胞胎銀果實,刺蝟果實,還有銀貓果實……果然,來獵人考試真是太棒了,我太好運了!」

  小醜男人一邊陶醉地自言自語,一邊步步朝五條裡見走來,他的神情越來越興奮,從口袋裡掏出撲克牌,還騷氣無比地親了一口:「你好,美味的銀果實~我是西索,你叫什麼?」

  「……」

  縱然是五條裡見,此時也不免被這百轉千回騷裡騷氣還帶顫音的男聲給震了一下。

  為什麼。她莫名有種,一個照面就輸了的感覺?

  可惡,騷不過。

  「五條裡見。」她隱晦地往西索的腦殼上瞥了眼,似乎在認真思考那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大病,用反轉術式能不能治。

  「啊,五條裡見……」西索更加陶醉了,他眼神熾熱地盯著白發女子,「sa·to·mi~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我太高興了,來,讓我們好好享受,只有我們的、不被別人打擾的美妙時刻吧——」

  他好似抑制不住愈發激蕩的情緒,上了頭的戰意讓他腦子充血,甚至扭起了腰!

  他扭起了腰!

  五條裡見:「……」

  她生生往後退了半步!

  輸了,在騷這一方面,她徹徹底底的輸了。

  即使是她,也做不出在只有一面之緣的異性面前親撲克牌舔舌頭暗示還扭腰啊!

  五條裡見大受震撼,實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遇到什麼神奇物種。

  當五條悟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生草的景像。

  他最在乎的、暗戀的、喜歡到說不出話的白發女子,正緊緊倚靠著粗糙的樹干,雙臂交叉比在胸前,滿臉警惕,眼神震驚,身體緊繃,連咒力都忘了醞釀,像是被逼迫的良家婦女。

  而在她之前,僅僅兩步遠的地方,一個面生的紅發小醜在不住地扭著蛇腰,表情蕩漾,還對五條裡見啵了個飛吻,滿滿的X暗示的意味。

  他還聽到了小醜疑似挑逗的聲線。

  「快和我一起,讓我們來享受只有我們兩人的快樂時光吧,sa·to·mi~」

  五條悟:「……」

  臥槽他當場就炸了!

  你他媽在調戲誰呢?管誰叫satomi呢?裡見也是你能喊的嗎,老子把你第三條腿都給打斷啊!

  「你給我滾遠點——虛式·茈!」

  風卷殘雲,雷電般的紫光挾裹颶風平地而起,宛如巨蟒埋土而走,疾速犁平了這一片的濕地。

  一道深谷橫亙在裡見和西索的中間,大地皸裂,溝壑下是湮滅的眾多小型魔獸,沙土簌簌抖落,石子滾到谷底,整整十分鐘都不見回音。

  五條悟瞬移到五條裡見身前,怒意染上了眉宇,他瞪視紅發的小醜男人,仿佛要用目光殺人。

  他在心底啐了一聲。

  算他躲得快。

  剛剛他的「茈」是瞄准了西索的,但凡西索的反應慢了一秒,他此時就只剩下渣渣了。

  五條悟的氣息不同裡見的平和,他身上卷湧著狂暴而黑暗的殺意,一上來就是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像是當頭砸下了一座山岳。

  面對稱得上當世至強的兩人,西索不退反進,神色更加激動。

  他閉上雙眸,張開胳膊,頭顱後仰,擁抱著什麼般沐浴在這滔天的殺意裡,他不時發出「啊……」的痴迷聲響,表情蕩漾到了極點。

  「居然、居然——弟弟也來了嗎?多麼美妙的殺氣,多麼純粹的能量,多麼強大……!!」

  西索頭腦發熱,血液沸騰,滿腦子都是「極品的雙胞胎銀果實」的他情不自禁上前了兩步,乃至於口不擇言。

  「我聽說了,弟弟是叫『悟』對嗎?」

  西索吃吃地發笑,他雙臂大張,又走近了一步。

  「sa·to·ru君~想要加入我們嗎?可以的哦,我都沒問題!」

  他萬分激蕩地說出了虎狼之詞:「可以的,都可以!姐姐可以,弟弟也可以,三個人一起也可以……」

  「不,應該說,三個人一起才最好啊!」他眼睛眯起,痴醉不已,因著腦海裡想像的場景而扭得更歡了,「光是想想那個場面,我就欲罷不能了~」

  「弟弟要一起來嗎?」

  五條悟:「……」

  他滿臉臥槽,也退後了半步!

  神他媽三個人也可以。

  裡見,你這是遇上了什麼變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審核辛苦了,給個過吧!(鞠躬)


第58章 58.第一個吻

  五條悟的脾氣其實比十年前好了很多。

  雖然說這十年過了個寂寞他的心理年齡絲毫不長,但興許是有五條裡見在身邊的原因,他整個人都安定下來了,醋缸子歸醋缸子,基本的人性和三觀他還是有的,隨隨便便不會殺人。

  也多虧他的脾氣有所改善,否則當伊爾迷找到西索時,紅發的小醜就不是倒栽蔥式埋在地裡成了筆挺的蘿蔔,而是屍首無存,骨頭都拼不起來了。

  變裝為釘子怪人的伊爾迷「哢噠噠」地歪著頭,機械地伸出臂膀,拎著西索的腳,拔蘿蔔似的把他拽了出來,還抖了抖他身上的泥土。

  在地裡面埋了這麼久,西索的紅發竟然還保持著衝天的造型,難以想像他用了多少發膠,這在伊爾迷看來簡直是對戒尼的浪費。

  他不能理解西索的地方還有很多,他懶得在意這些,只要西索能盡職盡責當好一個ATM提款機就夠了。

  是的,西索還欠著他五億三千萬戒尼,在他還完款之前,可不能這麼隨隨便便死掉了。

  西索被他拽出泥地裡時,還有閑心對他打了個招呼:「嗨,小伊~」

  伊爾迷松開手掌,任由西索掉下去。他把固定嘴唇肌肉的釘子□□,張口是正常的人聲:「你又招惹誰去了?」

  他不提這茬還好,伊爾迷一說,西索就克制不住興奮的顫抖,他眯眼仰頭,似在回味方才的戰鬥:「哦~小伊也知道的,就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對超·美·味的雙胞胎銀色果實~」

  伊爾迷的死魚眼平瀾無波:「你招惹的姐姐還是弟弟?」

  「呵呵呵……」西索沉浸在甜美的回憶裡,少女懷春般,慘白的粉底都蓋不住臉頰的緋紅,「是三個人哦,三個人一起!」

  「不管是姐姐還是弟弟,都超棒的——」西索陶醉地說道,「哪一個都難以割舍啊……」

  伊爾迷:「……」

  伊爾迷大哥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以防被變態的小醜細菌傳染。

  每當他以為西索已經變態到極限的時候,他往往會做出更加刷新下限的事情,告訴他人類的下限永無止境。

  耿直的伊爾迷大哥發出了真情實感的疑惑:「為什麼那對姐弟還沒打死你呢?」

  「嗯哼~」西索親吻了一下撲克牌,一個媚眼拋給了伊爾迷,「你猜?」

  伊爾迷點頭:懂了,因為快被西索惡心吐了吧。

  伊爾迷熟練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刷卡機,劈裡啪啦敲上一行數字:「耽擱了我的考試時間,讓我浪費精力來救你,請賠償我的勞動費和精神損失費共計三億六千萬戒尼,謝謝惠顧。」

  刷卡機往前一遞,伊爾迷的死魚眼迸出了戒尼的光彩。

  西索鼓起了包子臉,認命地掏出了自己的卡。

  唉,小伊就是這點沒意思……

  又敲詐了一筆,伊爾迷很是滿意地把釘子扎了回去,先西索一步離開。

  西索喜歡當果農,培育果實,尋覓獵物,那是他的愛好,伊爾迷管不著,最多就是擔心西索在摘蘋果的過程中死掉了他的債誰還。

  前提是,西索別擅自對他的東西出手。

  他和西索能相安無事到現在,除了西索的ATM提款機屬性實在很對伊爾迷的胃口外,就是他們倆都在「私人領域」的問題上留有分寸,西索看似神經病,但腦子其實很清醒,在不討好的情況下不會擅動伊爾迷領地裡的東西,伊爾迷同上。

  這場獵人考試,西索差一點就越了界,盯上他的弟弟奇犽。

  可以說,若不是有那對優質的「雙胞胎果實」轉移了西索的大半注意力,他恐怕會真的打上奇犽的主意。憑借對西索果農興趣的充分了解,伊爾迷十分肯定這件事。

  那時候他就不會對西索手下留情了。

  西索在被那對雙胞胎姐弟暴打過一頓之後,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轉移興趣了。

  嗯,等這場獵人考試結束後,就趁早把奇犽送回家,外面的怪人這麼多,很危險的。

  畢竟揍敵客家的教育方式和外面不一樣。光就這場獵人考試而言,就出現了好幾個對目前的奇犽來說難以應付的存在,他還是老老實實待在枯枯戮山更加讓人安心。

  就好比……

  把他「遠離危險的事物,不能和強者為敵」的教誨忘在腦後,湊上去和那對雙胞胎姐弟接觸的奇犽,看上去是玩得忘乎所以了呢。

  那樣危險的存在,像是小憩的凶獸,而他在他們面前,就是手無寸鐵的嬰孩。

  為什麼就不能聽哥哥的話呢。

  ………

  五條悟鎖定了考官薩次的方位,抓住五條裡見的手就是一個瞬移,他實在受夠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類了,這個小小的獵人考試充分展現了世界的物種多樣性。

  五條悟滿臉不爽,渾身籠罩著低氣壓,只有在靠著五條裡見的時候,外放的壓迫感才會稍稍收斂那麼一點。

  他這樣子,讓兩小只都不敢靠近。

  「裡見姐姐,悟哥哥這是怎麼了……?」

  小傑拉了下五條裡見的衣袖,悄咪咪地問道。

  五條裡見回了小傑一個看破紅塵的眼神,摸了摸男孩的刺蝟頭:「沒什麼,就是差點不干淨了。打擊有點大而已。」

  小傑豆豆眼:「不干淨了?」

  他身邊的奇犽迅速聯想到了什麼,一陣猛烈的咳嗽後,他拉住小傑,生拖硬拽把玩伴帶走,「笨蛋,這個就不要問了,是大人的事情!」

  目送兩小只跑遠,五條裡見一回頭,就對上了悟貓貓幽怨的眼神。

  「你也知道我差點不干淨了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五條悟稱得上咬牙切齒。

  五條悟磨牙,直接上手去捏五條裡見的臉,心裡就憋著一口氣:「你也不想想我這是為了誰!」

  五條裡見滿臉縱容,愛撫貓頭:「好好好,悟君受委屈了,那悟要我怎麼賠償你?」

  「……」五條悟低聲嘟囔了一句。

  五條裡見沒有聽清,她側了側頭:「什麼?」

  「親我。」

  隨著這句話的脫口而出,五條悟抱著她的力度也愈發加大。

  白發青年的頭低垂著,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底的陰翳,從五條裡見的角度,她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

  「……啊。」五條裡見眨了眨眼,她沒有想到會是這個「要求」。

  她以前,有這麼喜歡撒嬌的嗎?

  就算是自己的同位體,偶爾也會弄不懂悟君的想法呢。

  不過算了,既然是她答應了的事情,再奇怪也要做到吧。畢竟關乎到她的信譽。

  心理年齡根本長不大的五條貓貓努力縮小自己,好讓他一米九的個子能順利窩在一米八的裡見懷裡,也不嫌別扭。

  五條裡見思忖了一會兒,她的手輕輕捏上了五條悟的下頜,誰料手指剛觸碰上五條悟的皮膚,他就像過了電般渾身一激靈!

  「悟?」

  「沒、沒事……」五條悟已經開始結巴了。

  他竭力放松自己,讓自己順著裡見的力道抬起頭來,緊張到眼睛都閉上了。

  然而視野的剝奪讓他的其他四感更加清晰,五條悟能感覺到來自白發女子的吐息,濕熱的呼氣夾雜著水霧撲灑在他的臉上,他不受控制地在腦海描摹模擬她的動作。

  五條裡見纖長的手指細細摩挲著五條悟的下頜,然後摸上他的臉頰,她的神情平靜而認真,像是在觀賞某件古董藝術品,而五條悟卻心跳加速,慌張的情緒彌漫開來。

  他又焦急又生怯,期待和緊張並存,心亂如麻。

  她在干什麼?

  從下巴摸到臉側,卻遲遲不親下來,是在故意挑逗他嗎?不對,裡見那個木頭腦袋不會生出這樣的想法,那就是……單純在思考哪裡好下口?

  臥槽這什麼鋼鐵直女,他都暗示到這個地步了!

  如果可以當然最好是唇……不過裡見肯定是略過了這裡,那最可能的地方是哪?

  應該是臉頰吧。

  落在臉頰的吻,可以是長輩對晚輩的愛護,也可以是戀人間的親昵,在海外的某些國家,這甚至只是單純的打招呼禮儀。

  寓意涵蓋範圍極廣,正因如此,當五條悟心中生出這種最可能的猜測時,是有微的失落的。

  不過他還是乖乖仰著臉,等待裡見給予他的第一個吻。

  「……」

  輕柔的、如潔白羽毛般拂過,躍過了他的眼睫,點落在白發青年好看的眼角。

  呼吸微滯,驚愕到手指都僵硬了一瞬。

  不是嘴唇,也不是側臉……

  是眼睛。

  她親吻的地方,是眼睛。

  像征著神明之子的六眼,世界上最珍貴最美麗的蒼瞳,蘊藏著宇宙般浩瀚無垠的奧秘,彗星掃尾,恆星聚變,黑洞扭曲,衛星環繞著行星旋轉,然後在那一片天幕裡化作了流水般的銀河。

  只有五條裡見才知道,只有五條裡見才能感同身受。

  這對六眼藏匿的太多太多……上天賜予的至強實力,高負荷的信息燒灼,所有的榮譽和壓力,飽含的信任與負擔,只有她才知曉。

  她吻在了那雙神明之眼上,帶著微不可察的珍惜和憐愛。

  【辛苦你了,悟君。】

  五條悟默然不語。

  先前的諸多綺念剎那間煙消雲散,化作了一片心軟綿柔的池水。他沉默著回抱五條裡見,微微揚頭,也吻上了她的眼睛。

  裡見。他的……裡見。

  他是多麼幸運,才能在億兆平行時空裡遇見你,能與你邂逅,從此斬斷了與「最強」之名如影隨形的孤寂,因為你一定會站在我的身側,你一定不會被我拋下。

  多麼幸運啊。

  你和我,擁有同一雙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著終於動了一絲的進度條,感動得痛哭流涕.jpg


第59章 59.走後門吧

  不論人類如何更新換代,時間線如何變更,吸貓貓讓人身心愉悅永遠是宇宙亙古不變的真理。

  五條裡見抱著一米九的大白貓粘膩地吸了一會兒,得到了白貓貓親昵的回蹭,她在心裡愈發確認自己從熱心網友手裡套到的《如何飼養你的貓貓》是人類的一大著作。

  看,她只要按照書上的指示來,悟貓貓果然就安穩了許多。

  五條裡見和五條悟旁若無人地互相順毛,殊不知,落在他人的眼裡,他們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嗚哇,那兩人是認真的嗎。」奇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一連退後三、四步,猛搓自己手臂上冒出來的一層雞皮疙瘩。

  那對雙胞胎,不管怎麼樣都親昵過頭了吧?

  正常姐弟會親對方的眼睛嗎?

  奇犽稍微代入了一下自己家的兄弟,然後他捂住胃部,面如菜色,在要吐不吐的邊緣徘徊。

  奇犽一扭頭,就看到了自己的新玩伴小傑面色自然,目睹這番場景仍然心態平和,好似再正常不過了。

  於是揍敵客家的白貓陷入了自我懷疑,難不成不合群的其實是他?

  第一場考試臨近尾聲,在薩次高聲宣布時間截止時,抵達了目的地的考生肉眼可見地削減了一批。

  這屆考生質量參差不齊。強的強破天際,能憑一己之力打穿獵人協會。而弱的撲穿地心,就連魔獸所剩無幾的失美樂濕地都能把他們困住。

  「這裡就是第二場考試的地點。」薩次側身讓開,讓考生看清了他背後的門扇,「那麼,我的任務到此為止。接下來將由第二場考官進行測試,祝諸位考生順利通過。」

  說完這句話後,薩次如釋重負,飛快地閃現離開了原地。

  考生裡有個會長都得罪不起的大佬,這壓力也太大了。

  被留在原地的考生們面面相覷,他們隨即聽到了一聲震天的響動,像天空鼓雷,穿透力極強。

  五條悟終於舍得把目光從裡見身上移開,瞥了一眼門扉緊閉的考試場地。

  「這個響聲,我好像在一些魔獸上聽過類似的……」五條貓貓低頭沉思,努力從腦海裡挖掘那些被他認為無關緊要的信息。

  五條裡見表情微妙,摸了摸五條悟的白色腦袋:「那個,悟……」

  五條悟甫一抬頭,正好看到門扇朝兩邊緩緩打開,而考場內的盡頭主位,坐著身材對比鮮明的一男一女兩名獵人。

  剛剛他聽到的「魔獸的震響」,就是那個體格頗大的男獵人的肚子發出的。

  「啊,終於到了嗎?我好餓啊。」那名肥碩的男獵人還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皮,聲音分外感慨。

  五條悟:「……」

  他再一次真心實意地懷疑,這些人類都是怎麼長的?

  五條裡見則是輕咦一聲,她發現坐在考官主位上的女獵人,她是認得的。

  「門淇?」

  當著所有考生包括五條悟的面,五條裡見揚起手,十分自來熟地揮了揮:「好久不見,門淇小姐~!」

  門淇的眼神發直,一聲臥槽卡在了喉嚨裡上不來下不去。

  她的內心翻江倒海。

  搞什麼啊——?!

  為什麼這一屆考生裡會有裡見小姐?!尼特羅會長完全沒跟我提啊,還有薩次,他們是故意瞞著我的嗎??

  門淇猛然回想起她和同僚告別時,薩次那意味深長的目光是什麼意思了。

  就是等著看她笑話是吧。

  考生裡有裡見小姐,這還考個寂寞。裡見小姐你直接殺去獵人協會索要執照不好嗎,為什麼要難為我這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普通考官??

  門淇一陣頭暈目眩,她的眼前閃過了一幕幕場景,最印像深刻的,無異於她隨會長一同調查烏托鎮的海邊時,裡見和巨獸戰鬥留下的可怕痕跡……

  門淇表情僵硬著,扯了扯嘴角,對五條裡見回了個尷尬至極的笑容。

  然後她發現,五條裡見似乎不止有她一個人來。

  她的手臂上掛著的那是什麼,好長的貓……哦不對,那是人,一米九的白發男性。

  和五條裡見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白發男性。

  門淇:日。

  五條悟瞬間警覺,他瞅了瞅考場另一頭的兩個菜雞,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白發女子,伸手就想把她的臉掰回來:「裡見,是你認識的人?」

  「一面之緣吧。」五條裡見給貓貓順毛已經很熟練了,「悟,不要欺負弱者哦。」

  五條悟不爽地嘁了一聲:「不會啦。」

  他還不至於那麼小氣。

  只要裡見還願意留在他身邊,他不介意讓她的視線稍微離開自己一會兒。

  五條裡見和五條悟的交談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於是在場所有考試都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直接給考官蓋上了「弱者」的標簽。

  偏偏考官本人還無法反駁,只能當作沒聽到,把氣都往肚子裡吞,同時保持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如你們所見,我是第二場考試的考官之一,美食獵人門淇。我給你們的考題是——利用考場內的一切現有工具,做出令我們滿意的料理。」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不提竊竊私語的其他考生,就連之前不以為意的五條悟都眨巴著眼睛,難得流露出一絲茫然。

  「料理……?」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五條大少爺沉默了。

  不好意思,他從出生到現在,只負責過吃。

  料理這方面,把水燒開泡方便面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同樣沒想到這一茬的五條裡見:「……」

  她現在私聊門淇給他們開後門還來得及嗎?

  雖然說,裡見小姐的設定是「除了性格以外完美無缺的女人」,但要落實到具體層面的話,三百六十行,她也沒把握行行拿狀元啊。

  料理就觸及到她的知識盲區了。

  裡見小姐最多就只能做到「往保溫杯裡放枸杞」的程度呢。

  兩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大小姐對視一眼,同位體的心有靈犀讓他們瞬間意識到,對方也是廚房白痴。很好,不愧是他們。

  「走後門嗎?」

  「走吧。」

  五條裡見掏出手機,「稍等,我打個電話給尼特羅會長。」

  當初信誓旦旦立下的「獵人考試?輕輕松松啦」的flag,要是在第二關就倒了的話,她就真沒臉見人了。扛著五條貓貓連夜逃離獵人大陸的那種。

  ………

  此時此刻,尼特羅正在會議廳內,和獵人協會副會長,帕裡士通·希爾對峙。

  說是對峙,城府極深的兩個人都宛如笑面癱一般掛著「平易近人」的微笑,一個像陽光開朗的鄰家青年,一個像溫和慈祥的老頑童,一站一坐,乍一看氣氛和諧極了。

  事實上,唇槍舌戰已不止十個回合,誰也不知道滿面笑容下藏著的是不是淬毒的刀子,言語上習慣挖坑布陷阱,哪怕沒有明面的好處,能膈應到彼此都是賺到。

  獵人協會的會長和副會長,是個人都知道他們關系不好。

  副會長帕裡士通就是個人間之屑,看似正常,實際上是以被他人憎恨為樂的蛇精病,熱衷於給會長尼特羅處處添堵。而尼特羅樂在其中,為了「讓人生更有意思一些」這種理由,保留帕裡士通的職位到現在。

  總而言之,兩個都不是正常人,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帕裡士通毫無道德底線,而尼特羅堅守著人類的道義。

  黑暗大陸之主來到了人類大陸,這個消息對下層民眾封鎖,在獵人協會高層卻不是什麼秘密。

  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帕裡士通當場就坐不住了。

  人類曾經不是沒有過去黑暗大陸的探險隊,然而生還率低得可怕,幸存者如今不是瘋就是傻,精神已然崩潰。可即便如此,黑暗大陸那深藏的龐大財富還是讓無數人眼熱,為此前僕後繼地送死。

  直到尼特羅下令封鎖黑暗大陸之前,還有人試圖前去探險。

  就連從黑暗大陸帶回來的泥土,放在人類大陸都是無上至寶。

  這一回,以尼特羅為首的探險隊返程時,卻帶回來了一個震動全人類的消息——

  黑暗大陸之主已然復蘇,他如今藏身於人類的世界。

  剎那間,鋪天蓋地的恐慌和指責朝這位獵人協會會長湧來,除了謾罵之外,還有蓋都蓋不住的貪婪,像黑夜裡冒著綠光的狼眼,盯准了知曉內情的尼特羅。

  此時,帕裡士通就在和尼特羅談論此事。

  「會長,你也該知道,黑暗大陸之主對於人類而言是一個多大的威脅吧?」帕裡士通慢條斯理地說道,領結端正、西裝革履的他更像一個斯文敗類,「那種存在,就像是一個隨時會摧毀人類大陸的不定時炸.彈。於情於理,您都沒有理由隱瞞他的情報。」

  「哦呵呵……」尼特羅給自己斟了杯茶,一如養生的普通老人,面對帕裡士通綿裡藏針的質問,他半點不慌,「你的意思是,阻礙你們刺探情報的人是我?」

  「帕裡士通,你還是搞錯了。」老人撫著白色的胡子,他渾濁的眼中是歲月沉澱下的智慧,「我只是個普通的人類而已,我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你以為,單憑我一個老家伙,就能把黑暗大陸之主藏得嚴嚴實實?」

  老人笑了,笑容裡滿是自嘲和對人類自以為是的不屑:「別想太多了。對於那一位而言,你也好,我也罷,乃至於人類這個群體——都是他彈指就能毀滅的螻蟻罷了。」

  「我甚至沒有資格在他面前留下姓名。」尼特羅意味深長地說道,「又何來他的情報呢?」

  帕裡士通的笑容不變,「是嗎,看來您是打定主意什麼也不說了?」

  尼特羅悠悠地嘆氣,他剛想說些什麼,桌上的通訊器卻陡然震動了起來。

  兩人的交談被打斷,尼特羅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尼特羅會長?」五條裡見輕咳了一聲,「我是五條裡見。我想問一下,這個獵人考試……」

  尼特羅登時直起了身:「哦?獵人考試出了什麼事故嗎?」

  「能不能直接讓我和悟過啊?」五條裡見低聲說道。

  「就這個第二場考試的內容吧,居然是料理。我和悟都很不擅長誒……」五條裡見把電話換了只手,「悟那孩子已經快惱羞成怒拆考場了,會長您看?」

  握著電話的尼特羅:「……」

  耳聰目明的帕裡士通:「……」

  帕裡士通揚起的唇角在微微抽搐。

  您好。

  這就是黑暗大陸之主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波就是理想和現實的差距(x


第60章 60.你想吃誰

  尼特羅會長耗費心力給五條悟立起來的逼格,被五條裡見一通電話粉碎了個徹底。

  會長還能怎麼辦呢,年紀一大把的,只好錘錘腰捏捏腿,從獵人協會坐飛艇直達考場,本想著讓門淇給兩位五條開個後門,誰料門淇考著考著火氣上來了,對清一色的烤乳豬,無一例外地給了叉。

  可以說,尼特羅會長的到來,不僅給兩只五條貓貓順了毛,還解了眾多考生的燃眉之急。

  門淇顯然十分敬重尼特羅會長,眼見老人親自到場,她立刻就冷靜下來了,斟酌片刻後,換了一個考題。

  「嗯……葡萄蜘蛛蛋?」悟貓貓被裡見撓著下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如果只是白煮蛋的話,好像也不是很難。」

  五條裡見快樂地擼貓,她點頭應聲道:「門淇的考試重點應該是從懸崖跳下去取蛋的過程吧。怎麼樣,悟,是你上還是我來?」

  他們乘坐著獵人協會的飛艇,來到了葡萄蜘蛛的棲息地,為了躲避天敵的襲擊,這一類蜘蛛會把自己的蛋用蛛絲黏掛在懸崖峭壁,岩壁光滑,坡度陡峭,沒有攀爬的可能性。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我來吧。裡見你等著就好。」

  收集食材的苦活怎麼能讓老婆來呢,他可是愛護老婆的好男人!

  五條裡見不無欣慰地看著五條悟:貓貓長大了,會養家了啊。

  腦電波完全對不上的兩個人進行了一番友好和諧的談話,各自都很滿意,白色長發的女子好整以暇地停留在懸崖上,其他考生看到崖壁下方深不見底,不禁萌生了退意,就算有想嘗試的人,也都躊躇再三。

  「說到底……那麼陡峭的懸崖,根本就沒有爬上來的可能吧?」

  「一不小心失足,命就沒了。」

  「等等……你們看那個人!」

  在其他考生都猶豫不決的時候,第一個走上前的白發青年就分外惹人矚目。

  沒有人會上前勸阻,他們都凝神屏息,或是幸災樂禍或是虛心學習,全神貫注地盯著五條悟,想看他要怎麼把蜘蛛蛋取上來。

  如果他用的方法很普遍,那自己也能照葫蘆畫瓢地取蛋。

  抱著如是心態觀摩的考生,下一秒,看到五條悟的白發無風自動,而青年足尖離地,竟是違反了地心重力,平地漂浮了起來。

  考生們:「……」

  眼見白發青年輕盈一躍,跳下了山崖,眾多考生紛紛奔上前,扒拉著崖壁邊緣,目瞪口呆地看著五條悟違背物理定律,慢悠悠地往下飄,然後懸浮在蛛網前,他歪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把整張蛛網都提溜了起來,宛如背後有一雙隱形的翅膀,支撐著他又飛回了懸崖之上。

  五條悟一手提著蜘蛛網,落地時的氣流掀起了他的衣角,他朝門淇晃了晃手上的一網蜘蛛蛋,「這樣就行了嗎?」

  門淇點頭:「嗯,接下來就架起鍋,把蛋煮開就好了。這個蛋可是很好吃的哦!」

  和一眾下巴脫臼的考生不同,門淇淡定極了。

  呵,不就是會飛嗎。

  這算什麼,這兩位如果願意,何止是自己能上天,還能把整片人類大陸都一同掀上天。

  雷歐力的墨鏡隱隱傳來了碎裂的「哢嚓」聲,他活到現在塑造成型的三觀,就在剛剛碎掉了,讓雷歐力頭一次感到這個世界是何等的如魔似幻。

  「人類怎麼可能會飛??」

  雷歐力抓破腦袋也想不通。

  酷拉皮卡也有點風中凌亂,他堅持從自己的知識面裡尋找合理的解釋:「應該是身體某處藏了機關,能控制氣流的噴射之類的……」

  「嗯哼。」西索陶醉地親吻了一下撲克牌正面的紅桃,「會飛的白貓貓~」

  其他考生面面相覷,他們剛才還想干什麼來著?偷師學藝?

  偷個鬼哦,他們是正經人類,飛不起來的那種!

  考生們又陷入了難題中,此時小傑已經發覺到了懸崖底部的玄妙,正在和小伙伴們分享經驗。和另一邊歲月靜好的五條組合畫風格格不入。

  五條悟當然不會管被他重塑了世界觀的一眾考生,他正專注於燒水煮蛋。

  一米九的大白貓趴在鍋的邊沿,一雙湛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鍋裡的清水,直到清水燒開,「咕嚕嚕」地冒起了氣泡,而蜘蛛蛋也逐個浮了起來,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貓貓歡悅地招呼著五條裡見:「裡見,過來吃啦!」

  剛撈起來的蜘蛛蛋是很燙的,然而五條悟把無下限玩出了花,他隔著一層術式捏住蜘蛛蛋,笑吟吟地幫裡見剝落了蛋殼,遞到裡見的唇邊:「裡見姐姐~來,啊——」

  五條貓貓的心裡在發飄。

  投喂!是投喂!

  看到了嗎,他投喂裡見了,他出息了!

  五條裡見沒有悟貓貓那麼活絡的心思,她湊上去咬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嗯,很好吃。」

  在滑嫩的蛋白裡面,包裹著的蛋黃泛著淡淡的蜜意,落在口腔內,瞬間博得了五條裡見的喜愛。

  她喜歡的東西,悟不可能會討厭。

  於是五條裡見握著悟的手,把蜘蛛蛋送回他的嘴邊,說道:「味道很棒哦,悟也嘗一口?」

  五條悟盯著蜘蛛蛋——准確來說是被蜘蛛蛋上被裡見咬了一口的位置,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他可以嗎?

  那是裡見吃過的地方誒。

  他也咬一口的話……是間接接吻吧,絕對是間接接吻吧!

  這是什麼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味道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五條悟迷迷糊糊地咬下了蜘蛛蛋,蛋黃的香期充盈於口中,而他滿腦子都是裡見好甜裡見好香,裡見我還要。

  等到其他考生也通過別的手段取得了蜘蛛蛋時,五條悟和五條裡見已經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投喂,黏糊糊地把蜘蛛蛋吃完了。

  其他考生看了看自己手裡的蛋,又看了看不遠處不停散發狗糧香氣的兩個人:「……」

  不知為何,突然就沒了胃口。

  好想把手裡的蛋砸過去啊,砸死那兩個可惡的現充==

  西索笑得肩膀顫個不停,他朝身邊的綠皮釘子怪人拋了個媚眼:「小伊,你在羨慕嗎?」

  伊爾迷三兩口吞下了蜘蛛蛋,「哢噠噠」地回應了他。

  西索:「小伊,人家聽不懂~」

  於是伊爾迷遠離了西索。

  ………

  第二場考試的結果是喜人的,雖說刷下去的沒有多少,但一頓美味的飯下來,很好地安撫了考生緊張的心態,果然世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下一場考試的地點,將由獵人協會提供的飛艇載著考生們前往。

  五條悟在心裡計算了一下。

  也就是說,他和裡見將會有整整一個晚上的自!由!時!間!

  這不干點什麼,天理難容啊!

  「裡見裡見裡見——」

  五條裡見甫一推開餐廳的門,迎面衝來一個超長條的白貓貓。

  五條悟四肢並用掛在她的身上,貓性大發,腦袋蹭到裡見的耳邊,和她咬耳朵:「裡見,在吃晚飯嗎?」

  五條裡見「嗯」了一聲,她瞥向五條悟:「你不餓嗎?」

  「我還好。」五條悟朝餐廳裡看了一眼,隨即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普通人類的食物,補充營養和能量的速度都很慢,老實說,有點浪費時間。」

  「……」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太人類的發言?

  五條裡見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問道:「那悟平時喜歡吃什麼呢?」

  「奇拉爾獸的肉質味道很不錯。」五條悟歪著腦袋,回想自己曾經在黑暗大陸的快樂野人生活,「蔔多鷹獸的翅膀可以烤著吃,撒點孜然,隔壁的詛咒師都饞哭了。」

  「最糟糕的是骨鳥,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能下嘴。我個人推薦育人獸帕普,能讓人的大腦快速分泌多巴胺,越吃越開心。其實雙尾蛇也不錯,它們的蛇膽絕了,如果裡見不介意的話,我回頭去一趟黑暗大陸,釣幾只上來……」

  五條裡見捂住了他的嘴,冷靜地說道:「不必了。我覺得普通人類的食物就很適合我。」

  五條悟:「誒?這樣。」

  五條裡見帶著悟貓貓,繞過飛艇的走廊,徑直走向獵人協會給他們安排的雙人臥房。

  事到如今,五條裡見已經很習慣和五條悟共一張床了。

  在路上,五條裡見按捺不住好奇心,回頭看向五條悟:「黑暗大陸的物種那麼多。悟是每一個都嘗遍了嗎?」

  「那倒沒有。」不知想起了什麼,五條悟嫌惡地擰眉,「有些東西長得過於惡心,我實在咽不下去。」

  「那,悟最愛吃的是什麼?」意識到五條悟的食譜和自己很不一樣的裡見,問得十分認真。

  卻不料五條悟此時忽然扭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然後他反握五條裡見的手腕,把人帶進了他們的臥房。

  五條悟按住裡見的肩膀,上半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五條裡見的背抵著冰冷的牆壁,前面則是五條悟暖乎乎的體溫。

  「要說我最想吃什麼……」

  五條悟的吐息漫到了裡見的面龐上,「那當然是,裡見姐姐啊……」

  白發女子默然半晌,她抬眸,藍色的瞳眸滿是興味。

  「哦?」她輕笑著,「悟想要哪一種吃法?」

  不得了,自家貓貓沒喂飽,盯上鏟屎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悟:???


第61章 61.偷香

  「悟想要哪一種吃法?」

  白發女子聲調輕柔,女性特有的細軟聲線落在五條悟的耳膜中,激起一陣酥麻,他瞪大了藍眼睛,似乎在說你怎麼問得出來?

  哪一種吃法……還能是哪一種!

  當然是讓你和我都舒舒服服快快樂樂的生命大和諧那種啊!

  不行,裡見這個木頭腦袋——

  不逼一逼,她可能這輩子不會開竅。

  五條貓貓一咬牙,他按著五條裡見雙肩的手掌忽然用力,咒力凝聚,發動了一個極小範圍的「蒼」術式延展,空間挪移。

  下一秒,他和裡見紛紛倒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獵人協會在這點就分外貼心,給他們安排的臥室牆壁是特質材料,隔音良好的那種,而床鋪kingsize,床墊裝滿了天鵝絨般綿軟的填充物,還帶著微微的彈性。

  五條裡見就這樣被他壓在下方,來了個床咚。

  「悟?」白發女子湛藍的瞳孔裡泛起驚訝的波紋,「你還真想吃啊?」

  五條悟輕哼一聲,他俯下頭顱,發泄般故意在她的耳朵上一咬。

  他倆相處時,都習慣性的不開無限,簡而言之就是不對彼此設防,五條裡見也任由他折騰,大概是沒意識到五條貓貓切開來是染缸色,她仍然保持著風輕雲淡的姿態。

  「會痛的哦。」她嗓音裡含著笑意,「悟。」

  「裡見……」

  五條悟就感覺自己心裡憋著一口氣,他想不管不顧地直接吻上她的唇瓣,然而理智的弦把他死死拽住,告訴他時機未到,只怕過猶不及,適得其反。

  他不能確定,五條裡見心裡對他是什麼態度,是仍然把他當作「學生」、「弟弟」一般的晚輩類的角色,還是把他當成了另一個完整的男性看待?

  如果她沒有萌生愛情的神經,他豈不是在自作多情。

  五條悟的自尊也很是強烈,本能性地拒絕那種可能性。

  正因為不確認五條裡見是如何看他的,他才遲遲不敢邁出這一步。

  時光靜謐。

  飛艇在白雲間悠然穿梭,萬裡晴空上懸掛一輪燦陽,金色的暉光投入巨大的落地窗,被飄然揚起的深色窗簾遮擋了一部分,還有一半則傾灑在了白發女子的發尾,演繹著月華的流轉。

  空敞的臥室內只剩下悟和裡見的呼吸聲,五條悟雙手撐著床鋪,認真地凝視著五條裡見的雙瞳,斟酌煩擾許久,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問詢。

  「裡見。」他的右手下移了幾寸,握上了女子纖細的手掌,「我能問一件事嗎?」

  「你說。」

  「在你眼裡……」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五條悟』究竟是怎樣的定位?」

  他要親自確認,他到底有沒有屆到的可能。

  五條裡見眸中劃過一絲訝異:「你竟然也會為這種問題困擾嗎?」她還以為,他這般自由自在的散漫態度,根本不在乎自己在其他人心裡的形像呢。

  五條悟抿唇,心想這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你,因為喜歡你,他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五條裡見抬手,摸上了五條悟雪白柔軟的頭發,她作思考狀,「怎麼說呢,你突然問我這個,我一時也給不出准確的回答。」

  「要具體給悟君一個定位,實在是太難了。」五條裡見回望著他,輕聲說道,「你從來不是一兩句話能概括的存在。」

  「家入硝子」是同伴,「夏油傑」是摯友,「夜蛾正道」是師長,「虎杖悠仁」、「釘琦野薔薇」、「伏黑惠」則是學生。

  他們都在五條裡見的心裡占有一席之地,各自有不同的名稱,產生了不同的牽絆。

  然而唯有「五條悟」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意外。

  他和她之間相距了比無限還漫長的時空,跨越了億兆的光年,穿越了世界的星辰,偏偏只有他們兩人相遇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變得不再清晰,連帶著他的含義也逐漸朦朧復雜了起來。

  如果說最開始,她自詡為他的老師。

  那麼早在脫離十年前的高專時空那一刻,他們的這份關系便被斬斷。五條裡見本以為她和五條悟的奇妙緣分到此為止,卻不料想他竟是只身追了過來。

  ……他追了過來。

  即使五條悟故意轉移話題,避而不談,五條裡見多少也能猜到。

  他定然是拋下了咒術界的一切,斬斷了和過去友人的羈絆,才憑著一腔孤勇少年意氣,近乎任性地踏上了渺茫的尋找旅途。

  為什麼呢?

  五條裡見百思不得其解。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當時在悟的這個處境,她是絕對不會放棄過去十幾年的牽絆,前去世界之外尋找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即使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那又如何?

  所以,她之於五條悟,應當有別的意義在。

  這份意義太重了,重到即便是玩世不恭的五條裡見也不得不重視起來,思考她該如何給予回應,至少不能讓他白白付出,落得失望的結局。

  「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的話……」她的聲音漸漸輕微,像蒙上了一層霧氣,「應該是『命運』吧。」

  「是命運把這萬億分之一的可能性賜予了我,讓我和悟相逢。」

  五條裡見還是頭一次這麼剖析自己的內心,只聽她說道:「所以不論悟的定位是什麼,你都是『唯一』,是降臨在我身邊的奇跡。」

  「是最珍貴的人。」

  這就是她的回答。

  「……」

  五條悟怔愣著,忘卻了言語。

  許久,他唇間泄出一聲自嘲的笑:「啊啊,真是…太丟人了,我。」

  他抬起胳膊,擋在自己的眼前,別過頭不讓五條裡見看清他的表情。

  太犯規了。

  居然說他是「奇跡」什麼的,這個用詞,太犯規了啊,裡見。

  你會讓他徹底失控的。

  僅僅幾句話就把他的心髒挑撥得快要跳出喉嚨,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胸口傳來的震震擂鼓般的響聲,伴隨著令人戰栗的情愫。

  被幾句話打得潰不成軍,他算什麼「最強」啊。

  太沒出息了。

  五條悟一個翻身,躺到了床的側邊,不再看她。

  五條裡見撐起上身,「悟?」

  「沒什麼。」五條悟悶悶地說道,「天色不早了。快睡吧,裡見。」

  天色不早?

  五條裡見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碧空萬裡,陽光直照。

  她唇線忽而彎起,帶著年長者的寵溺:「好,那晚安。悟。」

  「……晚安。」

  五條悟把被子蒙住了頭。

  他懷疑,自己可能要失眠了。

  ………

  日落西山,黑幕鋪滿天際,月明星稀。

  夜晚的飛艇已然熄燈,四處都是靜悄悄的。

  臥室的床很大,足夠五條悟和五條裡見一人一邊,互不干擾。

  白發的青年聽著不遠處裡見平緩綿長的呼吸聲,閉上了雙目,卻頭腦清醒,怎麼都睡不著。

  他心中略煩躁,還有點賭氣。

  為什麼裡見這家伙就能睡得這麼香,好像今天下午的事對她根本沒產生影響似的!

  五條悟不服氣地轉了個身,悄然蹭了過去,近距離觀察五條裡見的睡顏。

  他們倆的「對彼此不設防」是體現在方方面面的,不僅是無下限術式,還包括身體的危機感知,因為熟悉自己的咒力,所以對他的靠近,五條裡見也沒有警覺。

  這就給了五條悟可趁之機。

  五條悟注視著裡見的睡顏良久,在心中暗暗點頭,給了個客觀的評價。

  ——長得真漂亮。嗯,不愧是我。

  她的睫羽纖長濃密,是銀白色的,五條悟還記得自己之前吻上她的眼睛時,特地留意了一番,還和自己的對比了一下。

  結論:女性的特征在她身上體現得尤為明顯,讓他輕易就尋到了和自己的不同之處。

  他親吻她的眼眸時,沒有打一聲招呼,五條裡見是措不及防的,她貌似受到了一點驚嚇,因為當時他感受到了她眼睫的輕顫。

  五條悟回想著那個吻,不自覺地視線下移,落在了女子的唇瓣上。

  五條裡見習慣於抹淡色唇彩,這讓她的嘴唇看上去又軟又彈,異常誘人,平日裡五條悟就會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唇瓣吸引,更別提現在。

  寧靜的夜晚,無人打擾的臥室,睡著的女子。

  所有的元素疊加醞釀,添增到了空氣裡,幾乎讓氣氛都變質,沾染了不可言說的曖昧旖旎。

  像是喝醉了,五條悟的臉湊了過去,愈來愈近,屏息凝神,月光的注目中,他和五條裡見的影子逐漸重疊。

  嘩啦——

  是清風掃入了半開的窗內,揚起了巨帆般的窗簾,輕飄飄地遮蓋在那兩道白色的人影上,隨風平息,簾布重新貼合於玻璃窗前。

  少年人的情意純淨無暇,暗戀青澀如未熟透的果實,只待采擷的那一刻。

  盡管潤物無聲,心上扎根的嫩芽卻會自然生長,然後結成果實,瓜熟蒂落。

  夜晚的靜謐而安寧,唯有余風拂過簾布,見證了少年心性的男人那幾秒鬼使神差的作為,竊取的殘香似乎還未散去,而他早已落荒而逃。

  五條悟埋在枕頭裡的臉露出了一側,月華慵懶地撲灑在床頭,映出了他臉龐的火燒雲般的紅色。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恭喜悟貓貓!終於親到嘴了!

  雖然是在裡見姐姐睡著的情況下:)


第62章 62.貓貓爆炸

  次日清晨,五條裡見不是被飛艇的廣播叫醒,而是被浴室裡傳來的嘩啦啦的流水聲吵醒的。

  睡眼惺忪的白發女子蠕動著從被窩裡鑽出來,伸了個懶腰,眯著眼骨碌碌地滾到了床鋪的另一邊,然後翻身扒拉到梳妝台上。

  梳妝鏡中的女子眼皮仍耷拉著,寫滿了倦意,她禁不住又打了個哈欠,摸索到抽屜裡的梳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把打結的長發重新梳順。

  頭發太長了就是這點不好。她心想,一大早醒來就要花十來分鐘梳頭發……

  浴室裡的汩汩流水聲漸歇,浴室門扭開時發出了「吱呀」的輕響,從中走出來的白發青年脖子上環著一條毛巾,發尾還濕漉漉地滴著水,一抬頭恰好對上了五條裡見的視線。

  「早上好,悟。」五條裡見慵懶地趴在梳妝台上,對他打了個招呼。

  五條悟被她嚇了一跳,他眼神飄忽,掩飾什麼般輕咳了一聲,「……早安,裡見。」

  白發滴落的水珠在他干爽的襯衣上暈開,五條悟把毛巾蓋在頭上,故作自然地越過五條裡見,去床頭櫃取吹風機。

  五條裡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悟?昨晚睡得不好嗎?」

  「……」好就有鬼了。

  他可是整整一個晚上沒合眼,大清早就跑去浴室衝澡!

  五條悟差點繃不住罵出來,言語到了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回了五條裡見一個略微扭曲的笑容:「沒有,只是有點不習慣。」

  「咦,你還認床嗎?」五條裡見幽幽地感嘆道,「好嬌氣啊悟君~」

  五條悟呵呵。

  他不願再和她進行這般沒營養的對話,摁開了吹風機的按鈕,霎時間,機械的嗡嗡聲蓋住了其他噪音。

  五條裡見稍微洗漱了一番後,便哼著小曲,嫻熟地給自己上淡妝,她抿起嘴唇,抹開顏色不顯的唇彩,再畫了一點點眼線,便擱下了獵人協會特意准備的昂貴化妝品。

  裡見小姐天生麗質,那麼多化妝品其實根本用不上——她的底子太好了。

  況論如今的她習慣於24小時開著無下限術式,過濾紫外線,隔絕灰塵和風沙,基本沒受到外界自然環境摧殘的容顏,想不漂亮都難。

  然而五條裡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驚奇:「咦?」

  等一下。

  她回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是沒有開無下限的?

  她若有所地瞥向了五條悟,後者的頭發不長,稍微吹一吹水便盡數蒸發干淨,此時大白貓的毛都是蓬松的,看上去松軟如棉花。

  「悟,我昨晚有開無下限嗎?」

  五條貓貓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話嚇到炸毛:「沒、沒有啊。」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要問這個?無下限——她是察覺到自己昨夜做了什麼嗎?

  「誒~」五條裡見晃著小腿,語氣意味不明,「沒開啊。」

  自從找回了悟後,她真的不知不覺改掉了很多習慣。

  因為悟在身邊,為了防止兩個人的無下限溶解,她便漸漸地不再開啟被動的無下限術式,更方便五條貓貓時不時的貼貼。或者他和她只開一個人的,在這個世界也足夠用了。

  五條裡見忽地從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果然,是因為有悟吧。」

  五條悟被她謎語人般的話語打懵圈了,他大約是做鬼心虛,滿腦子都是昨天偷親裡見的畫面,心跳得飛快。

  這個時候,及時解救了他的是飛艇上的廣播。

  「第三場考試地點已經到達——請考生盡快前往指定方位集合——」

  「再播報一遍——請考生盡快集合——」

  五條悟長舒了一口氣,拽著五條裡見的手,忙不迭地往臥室外跑:「快點走吧,考場到了。」

  「……」悟這孩子,什麼時候對獵人考試這麼積極了?

  ………

  這幾天都是不見陰雲的萬裡晴天,當然也也可能是獵人協會特意選在了天氣良好的地點考試,當飛艇降下時,諸多考生相繼來到了一個高塔的塔頂。

  得知了考試通關的條件:從「賤阱塔」的塔頂下去,在72小時內抵達地面,便算作成功通關。

  五條貓貓:「……」好簡單。

  這不就是一個瞬移的事嗎?

  五條悟佇立在高塔的頂部,秋風瑟瑟,吹落枯葉無數,他頭一次感覺到,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悟,你在發什麼呆?要下去了哦。」

  五條裡見的嗓音喚回了他的緒,五條悟剛想回頭問她是原地起飛呢還是用「蒼」瞬移呢,便見到白發女子的足尖點了點地板,一腳踩下去,塔頂的板磚便翻轉了幾十度。

  她說道:「這裡貌似就是通往塔底的門。而且一次只能進一個人呢,悟。」

  白發女子欣然笑道:「看來我們要分開一段時間?」

  「等等——」五條悟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麼簡單的考試明明用『蒼』就可以……!」

  「玩游戲要遵守游戲規則啊,悟君。」五條裡見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而且我的學生還在這裡呢,我總不能帶壞他。」

  「……」媽的又是你學生!

  五條悟陰沉著臉,他退讓了一步:「那好。不過裡見你不能和我分開,我們必須得是一條道路。實在不行,把這地板拆了。」

  五條裡見聳聳肩:「行啊。」這點她倒是沒有異議啦。

  在他倆商議從哪塊地磚拆起的時候,賤阱塔的頂部人群已漸漸稀疏,五條裡見又瞄准了一塊地磚,她眼神示意五條悟,後者會意,朝那塊地磚瞬發了一個小小的「赫」。

  深紅色的超新星瞬間爆炸,豈止是那一塊地磚,這附近的磚石都被他拆毀了。

  五條裡見看著那大範圍的塌陷空洞,沉默:「……」

  低估了自家貓貓的破壞力,是她倏忽了。

  她揉了一把五條悟的腦袋:「行吧。那我先下去了,悟你隨後來。」

  「好。」

  五條裡見走到了坍塌的地磚邊緣,一躍而下。

  她穩穩地落在了地上,輕易將衝擊力化解,一抬頭,眼睛便仿佛受到了十萬點的傷害。

  不似常人的森綠色皮膚,橢圓狀的頭顱,雞冠般的頭發,除了一雙死魚眼外,面部四周扎滿了釘子,衣服上也盡是金色的大頭釘,整個人宛如一個綠皮的刺蝟。

  #五條裡見看到了釘子怪人的面容,過一個sancheck,成功1失敗1d4#

  五條裡見感覺她珍貴的六眼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這是什麼奇異人種?

  五條裡見差點把悟扯過來讓他辨認一下這是不是黑暗大陸的遺留生物,這個世界的人類的長相也未免太隨心所欲了一點,實乃讓她感受到物種的多樣性。

  然而五條裡見等了很久,只等到釘子怪人遞過來的一個腕表,她心心念念的五條貓貓仍然不見貓影。

  五條裡見疑惑地抬頭,卻發現本該拆毀的上方的板磚不知何時閉合了,而她身前的顯示器寫著「這是二人的通道,依靠二選一抵達終點吧。」

  另一邊。

  從塔頂躍下的五條悟站穩後,並沒有看到五條裡見的身影。

  他正疑惑地四處張望,就在此時,他後方傳來了某個難以遺忘的、令人後背汗毛倒豎的顫音。

  「哦呵呵~看我發現了什麼,一只落單的·白銀貓果實~」

  五條悟:「……」草啊。

  他僵硬地、機械般地一卡一卡把頭扭過去,盡管做好了心理准備,然而在見到對面那人的時候還是感覺眼睛有被辣到。

  兩天不見,這家伙更騷了。

  看著笑到花枝亂顫的西索,五條悟的內心是崩潰的。

  為什麼是這個變態?為什麼?!

  他的裡見呢,他放在那裡的,那麼大一個裡見姐姐呢?!

  他不要和這個小醜待在一塊!他不干淨了啊啊啊!

  五條裡見和五條悟的面孔都清晰地映在了顯示屏內,第三場考試的考官頂著個紅色莫西干發型,看到被迫分開的那對雙胞胎不同程度的心態爆炸,笑得陰惻惻。

  本來他是想遵循尼特羅會長的告誡,盡可能讓這兩位順風順水地通關的。

  然而他們不應當炸他的塔。

  他在意識到這對雙胞胎的破壞力有多強悍的同時也崩了,這是他的賤阱塔!他最珍貴的、每年都要投入數十億戒尼定期維修的賤阱塔啊,這一發光炮炸下去得損失多少個億啊!

  他當場就理智蒸發了,直接拉下賤阱塔的操縱手柄,來了個乾坤大挪移,把本來應該在一起的白發雙胞胎給強行拆散,還將他們分別投放到全場最奇行種的西索和釘子怪人集塔喇古身邊。

  想必接下來的72小時,他們會很好受吧。

  某種程度上足夠勇的考官笑得陰森,他後靠在軟椅上,手裡捏著一塊薯片,嚼得津津有味。

  他對五條貓貓們的了解太淺顯了,因而他並不知道。

  當五條裡見還在嘗試和「哢噠噠」的釘子怪人交流時,五條悟已經在炸穿賤阱塔的邊緣大鵬展翅了。

  他無法忍受和西索待在一起的一秒鐘啊!

  這個小醜的笑聲太過魔性,精神污染,五條悟自認是個正常人,那個狗比考官讓他和裡見分開姑且不論,還把他投放到西索旁邊,是不是過分了?

  滿心臥槽的五條悟拒絕了西索扔過來的腕表,然後比了個屈指的手勢。

  他隱約能感覺到裡見的咒力方向。

  他的彈指對准了自己的三點鐘方位,然後——

  「虛式·茈!」

  忍無可忍的五條悟爆發了!

  他轟穿了賤阱塔!

  「嘩啦——」

  是崩散塌落的石塊地磚,光炮橫穿鋼鐵鑄就的牆壁,直搗黃龍般一路從頂層貫穿到下層,最後打穿了五條裡見所在空間的石壁,才堪堪停歇。

  「……」考官手中的薯片掉落了。

  三秒後,監視室內傳來了凄厲無比的哀嚎。

  「我的塔!!」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誰說自己不是拆遷辦來著?


第63章 63.小醜病毒

  腕表冰涼的金屬質感貼在皮膚上,五條裡見戳戳點點地擺弄了—會兒,並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她回頭,經過了綠皮釘子怪人的長相衝擊,她久違地摸出了自己的黑色眼罩,撥開劉海,把眼罩戴上。

  她的眼罩存庫很多,材質也各不相同,這—款是真絲面料,輕薄透氣,超贊的。

  眼罩對六眼的抑制效果比墨鏡其實要好,但五條裡見在離開原來的世界後,已經漸漸不用眼罩了。

  畢竟她是真的看不見。

  她的眼罩—蒙視線全擋,靠著咒力的感知來辨認四周環境,但在咒力含量並不充沛的世界,她的感知效果也會下降。

  略適應了—會兒,五條裡見說道:「盡快朝塔底走吧。我家那孩子被迫和我分開,應該等著急了。」

  釘子怪人「哢噠噠」地剛上前走了幾步,剎那間,他的頭顱—個九十度旋轉,繃直了身體,望向旁邊的鋼鐵牆壁上。

  五條裡見幾乎是同時抬頭,「啊呀……」

  下—秒,狂暴的咒力能量席卷肆虐,將鋼鐵牆壁像豆腐—般碾碎衝塌,待得煙塵散去,紫光消彌,從那被強行轟出來的洞口望去,赫然能看到—條筆直的通道,盡頭處傳來了熟悉的咒力氣息。

  五條裡見平直的唇線微微抿起,彎出了新月般的弧度,明明自家貓貓在發脾氣搞破壞,可她的心情卻不知為何愉快極了。

  「真的不好意思。」五條裡見扭頭對釘子怪人說道,滿滿的凡爾賽,「我家的貓貓太黏人了,這才分開不到十分鐘,就憋不住來找我了。」

  「讓你見笑了。」五條裡見很是誠懇地說道。

  伊爾迷大哥陷入了迷之困惑:「……」

  她是在炫耀嗎?

  不過這對姐弟確實,關系好過頭了。

  殺手培養出來的偵察本能,讓伊爾迷在踏入考場的那—刻就未曾停歇過對周遭環境和人類的觀測,也正因此,無論如何都配得上「強者」—詞的那對銀發雙胞胎,引起了他的注意和警惕。

  在看到弟弟奇犽和這兩個危險人物走近時,他差點克制不住提前暴露自己,把調皮的白貓弟弟揪回來。

  雖然那樣弟弟會更加害怕他,但是沒關系,伊爾迷堅信這是揍敵客的愛的表達方式,就算奇犽會—時疏遠他也沒關系,他終有—日會明白大哥的苦心。

  ……只是偶爾,伊爾迷仍然會對叛逆的弟弟感到苦惱。

  真奇怪,明明同樣是當弟弟的,為什麼那個「五條悟」就會親近他的姐姐呢?

  ——甚至親近得有些超過了。

  是他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嗎?

  「裡見——」

  在伊爾迷沉思的間歇,五條悟已經—個瞬移掛到了五條裡見的身上,貓性大發,—邊扒拉著她,—邊狂指坍塌石洞的通道,開始告狀。

  「太嚇人了裡見,你絕對想像不到我隨機掉落到了誰那裡!」

  五條悟手上也不安分,把裡見的眼罩扯下來,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是那個小醜,那個變態啊!考官也太過分了,我拆個塔回敬他沒問題吧?」

  五條悟叭叭叭地說個不停,視線不經意地—轉,正好看到了長相奇特的釘子怪人,聲音忽然在喉頭哽住。

  「……」良久,他飄忽地喃喃著,「裡見,你也不容易啊。」

  五條裡見悄咪咪地說道:「這家伙真的不是從黑暗大陸遷移過來的魔獸嗎?」

  她實在很難接受這個釘子怪人和自己屬於同—物種。

  五條悟眨巴眼睛,又仔細觀察了—會兒釘子怪人,才遲疑地對五條裡見搖搖頭,又點了點頭:「這個人不是黑暗大陸的。但是很奇怪,他身上沾了—點很淡的味道……」

  這個氣味五條悟是記得的,在黑暗大陸那會兒,他甚至還嘗過。

  被人類世界稱之為「五大災難」的味道。

  白發青年托著下巴,作思索狀:「說起來,之前那個叫奇犽的男孩子,身上也沾了相同的氣味,比這個釘子怪人要濃—點,也就1%和0.05%的差別吧。」

  實在太淡了,因而五條悟並沒有立即注意到。

  五條裡見輕飄飄地斜覷—眼釘子怪人,摟過五條悟的肩,把他轉了個方向:「這樣啊,那就不要管了。咱們先通關這—場考試吧。」

  「好。」五條悟點頭。

  經歷了小醜變態和釘子怪人的兩大視覺洗禮,五條悟愈發確定了,這—場考試的考官就是故意針對他們,搞他們的心態!

  「只要能遠離那個小醜就好,我不挑了。」貓貓頹廢。

  五條裡見揪住五條貓貓命運的後頸,扯住後領子把他拎下來,「是那個叫西索的?」

  五條悟沉重地點點頭。

  五條悟的脾氣好了不少,但他被惹急了還是會動手殺人的。然而事實是西索活到了現在。

  他想到只要自己泄露—點殺氣,對面的小醜就像被觸到了X點—樣瞬間興奮滿臉痴醉,五條悟就莫名湧上—股惡寒。

  殺了西索,說不定這反而如了那個戰鬥狂的願。

  他才不干吃力不討好的事。

  「……苦了你了。」五條裡見目露憐憫,愛撫貓貓。

  「為了防止那個小醜追上來,裡見,我們趕緊走吧。也別繞路了,直接拆吧。」

  反正是那個考官先動的手。

  你可以設置困難的障礙和難題阻撓他,但你不能把他投放到西索身邊。

  這是底線!

  於是兩兩隊伍變成了三人小組,西索被五條貓貓晾在—邊,幾人穿過了大門,卻驚奇地發現在通道盡頭是—個電梯,上面寫著——

  【此電梯能直達底層,請別再拆塔了。】

  賤阱塔的中心監控室內,雞冠頭的考官咬著薯片袋子,淚流滿面。

  太難了,他太難了。

  他發誓,他以後絕對不會再湊熱鬧報名獵人考試的考官了。—場考試下來他的塔沒了—半,這破考官誰愛當誰當去吧,淦。

  已經患上白貓ptsd的考官如是想道。

  把貼在電梯門上的便簽撕下,看著那—行透露著卑微的字跡,五條悟輕哼—聲:「算那個考官識相。」

  這個電梯也就是普普通通的電梯而已,考官並沒有再作妖,心累地搖下手柄,把幾個祖宗送到了塔底。

  在他們走出石門的那—刻,塔內響起了廣播的電子女音。

  「第—位,222號五條悟;第二位,221號五條裡見;第三位,301號集塔喇古。」

  「第三場考試,恭喜通關。」

  五條悟拽著裡見,隨便找了—處空地坐下。西索不在場,連空氣都如此香甜。

  可惜的是,以西索的實力,必然不會在塔內停留太久。

  不出二十分鐘,五條悟就聽到了廣播音的再—次響起。

  「第四位,44號西索。」

  五條悟捂住耳朵,把臉埋到了五條裡見的膝枕裡,閉目塞聽,自欺欺人。

  五條裡見忍俊不禁,她被萌得狂揉白貓貓的腦袋,心道她家悟這是遇到人生的克星了嗎?

  也許是心理年齡的差距,五條裡見比五條悟多出了十年的人生經驗,見識得多了,內心也強大了。

  即使最開始被西索給雷了—下,但她頂多就感嘆—番物種的多樣性,不至於像五條悟這樣躲病毒般退避三舍。

  難得的是,西索這回找了個角落靜靜地搭撲克牌,沒有騷擾他們。

  閑著也是閑著,眼見離72小時的結束還早,五條裡見便試探著說道:「權當打發時間,要不要—起打牌?」

  五條悟難以置信地抬頭:「裡見?!」

  伊爾迷歪頭:「哢噠噠?」

  西索金狹長的金眸微亮:「嗯哼?銀果實要玩牌嗎,可以哦∼」

  已知他們三人都沒帶牌,唯——個有撲克牌的是西索。五條裡見想打牌,難不成要用他的嗎?!

  五條悟恨不得衝上去狂搖五條裡見的肩,最好把她腦子裡的水晃出來:「裡見你瘋了嗎!清醒—點,等回家想玩什麼我都陪你。這家伙的撲克牌都是又舔又親的,髒!」

  然後他就看到西索笑嘻嘻地掏出了—副全新的、包裝還未拆的撲克牌盒子。

  五條悟:「……」

  他是從哪掏出來的?這家伙難不成還有異次元口袋嗎?

  五條貓貓妄圖反抗,卻被鏟屎官無情鎮壓。

  「好啦好啦。」五條裡見敷衍地拍著五條悟的肩膀,給貓貓順毛,「只是打個牌而已。不然這72小時很無聊的,悟你不用那麼反應過激吧?」

  五條悟有苦說不出。

  「行吧……」垂頭喪氣,他還能怎麼辦呢,還不是選擇把她原諒。

  四個人窩在了—塊,釘子怪人和小醜西索在—邊,五條悟和五條裡見在另—邊。

  其實四個人更適合搓麻將,奈何在場的唯—娛樂道具只有撲克牌,只好湊合了。

  「裡見大果實想玩什麼呢∼」西索眼花繚亂地洗牌,他拿撲克牌當武器不是沒有道理的,對撲克牌—物就很是嫻熟。

  「隨便什麼吧。順便咱們再添點彩頭。」五條裡見—拍撲克,氣流將卡牌微微掀起,「如果我們贏了,你要承諾今後兩年內不許騷擾我和悟。」

  「好哦。」西索笑得愉悅極了,「那如果大果實們輸了,就要分別陪我打—場∼」

  三人的目光投向了最後—個,疑似被拉來湊數的釘子怪人。

  「哢噠噠。」戒尼

  「嗯哼,是錢嗎?」憑借對伊爾迷多年的了解,西索破解密碼。

  「哢噠。」對。

  這反倒是最好辦的……

  五條貓貓們對視—眼,西索洗牌抓牌,伊爾迷—動不動。

  然後。

  開念的開念,開眼的開眼,在場四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開掛/作弊。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這篇文,大概會改為隔日更,更新時間在零點左右(癱.jpg)

  肝實在受不住啊。


第64章 64.遲來的懲罰

  「啪」。

  兩張撲克牌被甩在地板上,手指抵著牌面,五條悟笑得恣意。

  「不好意思。」五條悟笑嘻嘻地看向對面兩人,如果他背後有尾巴,此時應該得意地翹起來了,「你們又輸了。」

  伊爾迷:「哢噠哢噠。」怎麼回事?

  西索臉上的笑有點繃不住了:「嗯哼,兩個銀果實~玩牌真厲害呢。」

  奇了怪了。

  對面的雙胞胎是怎麼回事,從開場到現在就沒輸過一把,而且在第二把的時候西索就用上了「輕薄的假像」,開啟作弊模式了。

  然而那對雙胞胎完全不受影響,仿佛開了天眼,直接穿透了西索的覆在撲克牌上的假像。不僅如此,他們連每張撲克牌的位置擺放都記得一清二楚,人的大腦會變態到這種地步嗎?

  自己親手洗的牌,可是各種高端的手法都用上了,從他把牌拿出來到開場不過三分鐘,他們就全記住了?

  超憶症也不過如此了。

  五條悟春風得意地從伊爾迷那裡搜刮出戒尼,又在西索頭上記了一筆,「這可是第五把了,再輸一局,你就要願賭服輸,承諾今後兩年內不來騷擾我們。」

  西索狹長的金眸微微眯起,「好啊~」

  至於這話是真是假,誰知道呢?

  他可是變化系呢,反復無常、最擅長撒謊的變化系。

  西索這頭算盤打得啪啪響,他旁邊的某個操作系男子已經在渾身散發黑氣了。

  伊爾迷面無表情地計算著今日損失的戒尼。

  一千萬,兩千萬,三千萬……

  數額每上漲一番,他身上的氣壓就低一分。

  心頭在滴血。

  伊爾迷委屈,伊爾迷不說。

  耳提面命的揍敵客家訓之一:絕對不能與強者為敵。

  所以當強者邀請打牌時不能拒絕,輸給了強者也不能找回場子……

  很快,伊爾迷大哥就找到了集火對像。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西索的錯。

  如果不是西索帶了撲克牌,那對雙胞胎也不會想著打牌來消遣;如果不是西索閑著沒事要惹他倆,他們也不會提出加賭注,害自己輸了這麼多錢。

  沒錯,西索就是萬惡之源,罪魁禍首。

  稍後他不把今天的錢財損失翻幾倍從西索身上剝回來,他就不是伊爾迷。

  五條悟對金錢的興趣不大,但架不住他贏得開心。

  能看到這個不順眼很久的小醜吃癟,貓貓快樂得不行!

  千不該萬不該,西索選擇和他們打牌。

  從小到大,五條悟還沒在這一類的游戲裡輸過呢。他相信裡見也是一樣的。

  六眼過於作弊,一切幻像皆虛妄,無時無刻不在攝取周遭的信息流,整理彙聚成最有利他們的情況分析。

  六眼很燒腦,但它有這個資本。

  最後一局,西索不再藏著掖著,他眸色微沉,不動聲色地覆上念力,「輕薄的假像」連結著「伸縮自如的愛」,將假像的撲克牌和真實的撲克牌互相交換,黏在一起,偷天換日……

  五條裡見一抬眸,正好看到了西索在做小動作。

  在她行動之前,一只手從旁伸出,先一步抓住了西索的手。

  「你在干嘛?」五條·雙標·我開六眼可以其他人作弊不行·悟一臉不爽,「把念收了。真當我眼瞎的嗎?」

  「銀果實在說什麼呀?」西索毫不心虛,彎著眼睛和五條悟對視。

  「還狡辯?」五條悟嘖了一聲,「全國人都看見了。」

  五條裡見從他背後繞過去,慢悠悠地走向了西索,然後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西索:「……?」

  摸到了什麼,五條裡見挑眉一笑,然後猛然扯開布料,藏在西索衣服裡的撲克牌「嘩啦啦」地四散一地。

  「證據確鑿。」五條裡見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啊沒想到,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半點沒有他們自己開六眼也是在作弊的自覺。

  伊爾迷在這一刻和五條們統一了戰線,同時對西索投以譴責的目光!

  「玩游戲呢就要遵守游戲規則,打撲克牌也要有良好的信譽啊。」五條裡見語重心長地說道。

  「既然你出老千,那就直接判定西索輸了,沒意見吧?」五條悟順勢而下。

  「哢噠噠哢噠!」伊爾迷十分贊成。

  被聯合欺負的西索鼓起了包子臉。

  在他們玩撲克的期間內,陸續有其他考生從塔底的石門走出,廣播音接二連三地響起,獵人協會的工作人員推來了餐車,給考生們提供飲食服務。

  五條裡見慵懶地靠在大貓貓身上,接受來自五條悟的投喂,時不時瞥一眼緊閉的石門,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奇怪,怎麼還沒到。」

  五條悟把玉米棒抵到了五條裡見的嘴邊,循著她的目光望去:「是你的那個學生?」

  「是小傑啦。」五條裡見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玉米棒,濃郁的奶油香在口腔中彌漫,「還有那個叫奇犽的孩子,奇怪,以他們的能力,不應該被困這麼久啊。」

  「可能路上遇到了什麼阻礙。」五條悟對他們漠不關心,「獵人考試不止是單單測試實力吧,還有心性、頭腦之類的。那個叫小傑的男孩,在某些方面太強了。」

  「我考慮到了。但小傑身邊有奇犽跟著就沒問題,他倆正好互補呢,又年齡相近,以後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吧。」五條裡見托著下巴,淡淡的笑意從眼底流露。

  「就像當初的你和傑?」

  「就像『我』和『傑』。」

  五條裡見忽而轉頭看他,一只手撐在五條悟腦後的牆壁上,年長的白發女子咀嚼著音節,說出了讓五條悟瞳孔地震的話。

  「所以,讓悟逃避了這麼多天,應該做好了心理准備吧?」五條裡見輕柔地告訴了他其實自己一直記著呢,「在我離開後,悟的世界怎麼樣了?」

  五條悟:「……」

  貓貓炸毛.jpg

  救、救命!!

  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該來的總會來。

  不管在哪一方面,五條裡見的段數都比五條悟高出許多,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他轉移了話題。

  五條裡見愛撫貓貓頭:「乖,跟裡見姐姐說實話,不會揍你的。」

  聽聽這話,多像家長在小孩做錯事後的那句「只要你跟我說實話,我就不打你」,又有多少孩子傻乎乎地信以為真,然後被家長錘得嗷嗷直叫。

  五條悟已經過了會相信這種話的年紀了。

  但是看著五條裡見的眼睛……他如鯁在喉,說不出口!

  五條裡見的臉色稍沉,帶著些許威脅意味道:「如果悟不說也沒關系,到時候我就用書再回去那邊的世界一趟。」

  「等等等……我說!」五條悟急忙打斷她的話。

  要了命了,如果讓裡見回去,看到他干的那些事,回頭豈不是要上手揍貓,把他錘得毛發亂飛,還不如趁現在坦白,打個預防針。

  在五條悟心虛無比的述說下,五條裡見面色和藹地聽完了他的叛逃經歷。

  盡管五條悟求生欲極強地表示他沒有禍害咒術界,最多就是殺個高層的爛橘子,五條裡見根據他留白略過的只言片語,還是基本還原出了事情的原委真相。

  「你把高層宰了,放著亂成一鍋的咒術界不管,把爛攤子全撂給了傑和硝子?」五條裡見笑得溫柔極了,「還叛逃呢。好,真好。」

  這是在干嘛,走傑的路,讓傑無路可走嗎?

  「裡、裡見,你冷靜一點……」

  「五條悟,你出息了啊。」

  五條裡見散發的壓迫感如無形的波紋擴散,霎時間,塔底的諸多考生都感到一陣心悸,不自覺地把視線投向了她。

  五條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兩步……

  平日造作不休的五條貓貓慫到了極點,他按捺著逃跑的衝動,試圖萌混過關。

  「裡見,我錯了,消消氣嘛。」五條悟對她眨巴著湛藍的大眼睛,「你看我也是為了找你啊,年輕不懂事,做事就衝動了一些,我還是個孩子呀……」

  「你還是個孩子呢。」五條裡見要氣笑了,「所以一定不能放過。過來,悟。」

  「不不不裡見我……嗷!」

  五條悟逃跑失敗,大白貓被裡見一把揪住命運的後頸皮,硬生生拖回到她的身邊。

  「姐姐也是為了你好。悟一定能體會的吧?」

  把一米九的長條貓貓橫趴在自己的膝上,讓他的頭和腳都垂下,擺出了一個無論怎麼看都十分不妙的姿勢。

  五條悟在掙扎,拼命掙扎!

  「等等裡見,我們打個商量!」五條悟快嚇死了,「換個方式,或者我們回家裡!不要在這……!!」

  這裡這麼多人啊啊啊!他會社死的,真的會社死的!

  「晚了。」五條裡見惡魔低語。

  她把五條悟擺好姿勢,然後起手,落掌!

  「啪!」

  彈性十足的貓貓屁股被拍了一巴掌。

  「啪啪!」

  兩巴掌。

  一時間,塔底回蕩著貓貓被打屁股的清脆響聲。

  其他人:「……」

  五條裡見一邊打屁股,一邊反復問:「還敢不敢叛逃了,敢不敢任性了,嗯?」

  「不、不要啊啊啊啊!!」

  五條悟,貓貓落淚。

  他生理年齡已經二十八了啊,二十八了!還被當眾打屁股啊!

  他不活了。

  是時候連夜逃離這個星球了。五條悟表情空白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已經頭頂鍋蓋逃走。

  對不起,五條貓貓,真的對不起,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


第65章 冷戰

  直到賤阱塔的考試結束,考場都籠罩著一股詭異到極致的氣氛。

  經歷了重重艱難險阻九死一生通過賤阱塔考試的考生並不為此而喜悅,相反,在廣播音通知他們出塔集合時,所有考生都同手同腳,身體僵硬,表情木然地魚貫而出。

  究其原因,不過是在數小時以前,他們被迫成為了某位雞掰貓貓黑歷史的見證者。

  那清脆的巴掌響聲,挨打的彈性良好的貓貓臀部,還有貓貓社死的慘叫聲,無一不刺激著他們的聽覺和視覺。

  同時也激發了他們莫大的求生欲。

  在目瞪口呆地旁觀了雙胞胎的感情交流現場後,眾考生紛紛轉移視線,看天看地,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是那鋪天蓋地、洶湧奔來的恐怖殺氣仿佛要擠扁他們的腦殼,迫使他們本能地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然而他們的心裡仍然在狂冒冷汗。

  救命,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他們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那個白發的男人,感覺隨時要宰了在場所有目擊人員啊!

  五條悟的內心是崩潰的。

  五條貓貓屈辱地被裡見姐姐「懲罰」完畢後,並不敢對自家的鏟屎官亮爪子,於是脾氣小學生的雞掰貓貓就遷怒了在場所有目睹他社死現場的人們。

  想要逃離社死,只有兩個辦法。

  要麼連夜扛著宇宙飛船換個星球生活,要麼把這些目擊人士全宰了,他才能勉勉強強活下去的樣子。

  盡管已經28歲,然而這十年過了個寂寞,況且五條悟還被黑暗大陸影響到了一點精神狀態,立場由原本的混沌中立偏向混沌惡,多虧了有五條裡見拉著他,他才謹記著最基本的人性。

  可惜這點底線現在起不到作用,在極度羞恥、理智都快被羞恥心燒沒了的情況下,五條悟的那一點點混沌惡性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他不自覺地散發出磅礡殺氣,穩定不了的咒力在指尖悅動,被污染的黑暗氣息泄露了一絲絲。

  鳥雀驚散,猛獸匍匐,森林為之戰栗,天空蒙上陰影。

  而正身處塔底,正面承受了五條悟的咒力壓迫的人類早已兩股戰戰,腿部像是石化了般邁不動一步,宛若被毒蛇扼住喉嚨,生命到了懸崖邊緣的危機感強烈到極致,他們面色慘白,聲音被奪走,喉嚨間竟是一點氣音都上不來下不去。

  烏雲遮天蔽日,瞬息間隔絕了金燦燦的太陽光線,陰暗和晦澀取代了先前的陽光明媚,如十級的台風過境,海上颶風呼嘯,暴風雨席卷在即,天地異變的前兆。

  ——這世界末日般的前景,終結於五條裡見的一個腦瓜崩下。

  「可以了,悟。」五條裡見淡淡地說道,「別再任性了。」

  「啪」的一個腦瓜崩,把五條悟白嫩的皮膚彈出紅印,五條貓貓眼裡的渾濁被打散,他委委屈屈地往旁邊挪了挪,一撇頭:「哼!」

  方才那幾秒的風雨欲來像是錯覺,當溫暖的金暉破開雲霧,重新眷顧大地時,考生們才找回了自己的知覺,頓感腿軟,滑坐到了地上。

  心底的寒意未褪,讓他們結結實實打了個冷戰。

  一個真理般清晰無比的念頭,不由分說地侵入了他們整個大腦,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絕對不能觸怒他。

  所謂的可愛、調皮、黏人都只是表像而已,他們跟著那對銀發雙胞胎一路走到第三場考試,怎麼會看不出來——那個叫「五條悟」的青年,只會在「五條裡見」面前表現得溫軟又無害。

  之於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旁人,「五條悟」就是比世界上最強橫的魔獸霸主還要可怕的,一根手指就能將他們碾死的未知存在。

  這是警告。

  倘若他們被五條悟黏人的表像迷惑,放下了警惕心,自顧自地認定他對人類無害,那後果或是自己將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所以。

  眾考生在心中拼命催眠自己。

  他們會保持距離的!會自動清空剛才的所有記憶!請你不要再釋放殺氣了啊啊啊!!

  同時,他們由衷地感激起了五條裡見。

  可以說,如果不是五條裡見踩著他的底線,讓他不逾越一步,方才那下五條悟就肯定要動手了。

  ……雖然說這件事的起因也是五條裡見讓貓貓社死了吧,但他們姐弟的家事,旁人怎麼能輕易置喙呢。

  姐姐是個三觀完善的正常人,真是太好了!

  姐姐在弟弟的心裡分量很重,實在太妙了!

  祝你們二位長長久久不分離,這位五條裡見小姐,務必看好您的雙胞胎弟弟,這就是對全人類的莫大貢獻!

  ………

  在七十二小時過去,考官宣布即將前往下一個考場時,眾考生紛紛舒了一口氣,如蒙大赦。

  不論下一個考場在哪裡,只要能離那對雙胞胎遠一點就好。

  考生們登上了游輪,在解說員甜美的背景音中,撐不住精神上的疲倦,依著船壁便陷入了淺眠。

  和死裡逃生的考生不同,五條裡見這一回是真切地感到了苦惱。

  因為她發現,五條悟開始有意避著她了。

  這放在五條悟身上是一件極難以置信的事,嚴重到讓五條裡見都忍不住自我懷疑,是不是她先前下手太重,做得太過分了。

  她若是在船艙裡,五條悟就一定在甲板上。

  她如果去甲板找他,五條悟就會神不知鬼不覺跑到船艙裡。

  總之就刻意躲著五條裡見,不說黏著她,連靠近她方圓兩米內他都不願了。

  船艙裡提供午餐,五條悟必然要坐在離她最遠的地方,並且全程不理會五條裡見,哪怕她向他搭話。

  這種行為,我們一般稱之為——冷戰。

  出現在小學到國中年齡段的青少年身上的頻率尤其高,五條悟的年齡是薛定諤的二十八歲,仍然未完全脫離高專心態的他,單方面宣布和五條裡見冷戰。

  賭氣的五條貓貓惡狠狠地想,這一頁絕不能就這麼揭過去!

  他要讓五條裡見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很嚴重,情節十分惡劣!

  輕易到手的東西就不會珍惜,得不到的才永遠在騷動——他要讓裡見明白他的重要性,醒悟過來,意識到他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貓貓,要放在手心裡好好愛惜才行。

  而他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輕易哄不好的那種。

  哼。

  五條悟心裡的氣一日不消,他就一日不會搭理五條裡見。

  而雞掰貓貓太能記仇,讓時間撫平一切的方法好像行不通。

  直到船只靠岸,考官宣布第四場考試的規則,他們二人冷僵的氛圍還沒有消散。

  乃至於都影響到了其他考生。

  尤其是,目睹過他們連體嬰般時刻黏在一起的熟人們。

  小傑縮了縮腦袋,豆豆眼看著五條裡見,小聲說道:「裡見姐姐,你是不是和悟哥哥吵架了呀?」

  「吵架嗎……應該沒有吧?」五條裡見眉宇微蹙,歪著腦袋沉思,「我也不太清楚,但那孩子生我的氣了呢。」

  「哎呀,兄弟姐妹之間吵架很正常啦!」奇犽打著哈哈,把小傑扯到他身邊,給某些方面沒有常識的小傑舉了個頗具說服力的例子,「比如說我家,我和家裡兄弟的關系就不太融洽,這次離家出走還打了二哥呢。」

  「我們家兄弟關系挺僵的,都能一直維持到現在。更別說裡見姐姐和他弟弟之前感情那麼好,肯定不會出大問題。」奇犽貼心地安慰小傑,「說不定明天就看到他倆和好了呢。」

  「這樣啊……」心性單純的小傑還是有點擔心,他扯了扯五條裡見的衣袖,「裡見姐姐,米特阿姨以前跟我說過,想要和一個人處好關系首先要知道他討厭什麼……裡見姐姐,我相信你和悟哥哥之間只是有什麼誤會,解釋開了就好了。」

  五條裡見嘆了口氣,摸了摸小傑略扎手的刺蝟頭。

  能有什麼誤會啊,她家貓貓鬧脾氣了唄。

  只能去哄回來了。

  五條裡見幾人是乘電梯直達塔底的,因而在登島的順序上,也是他們最優先。

  海島的面積稱不上大,但容納他們這些考生綽綽有余,而且空間開闊,遮蔽物眾多,很適合找個隱秘的地方談心。

  五條裡見是這麼想的。

  然而事實卻是,五條悟前腳剛上島,五條裡見後腳跟上時,她就看不到悟的身影了。

  五條裡見:「……」

  好家伙,還用上了瞬移。

  她忍不住摘掉墨鏡開了六眼,發現路上的咒力殘穢都被清理得干干淨淨,想靠殘穢來尋找五條悟的方位也是不可行的了。

  這孩子,是下定決心要躲著她到考試結束了嗎?

  最後一個考生上岸,第四場獵人考試正式開始,在其他人都忙於狩獵號碼牌時,島上的兩個五條卻一門心思玩起了躲貓貓的游戲。

  五條悟的脾性是倔的,一旦認定了某件事輕易不會改變主意,既然他決定不見她,即使是五條裡見,一時半會兒也找不著他。

  五條裡見揉了揉眼睛,戴上了墨鏡,略煩惱地打量著周圍樹木豐茂、青草叢生的環境。

  恬淡的清風微拂樹林,攜來野花的芳香,略一瞥去還能見蝴蝶上下飛舞,蜜蜂悠然停駐。

  安逸又恬靜,完全看不出五條悟藏在哪裡。

  要強行找出來也不是沒辦法,五條裡見把這座海島掀翻一遍,肯定能把貓貓抖出來。

  然而那樣就對其他考生和這座島的生物太不友好了。

  悟大概也是算准了這一點吧。

  苦惱。

  #求助,貓主子鬧脾氣不肯理鏟屎官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電腦出了點故障,好不容易搞完網又卡頓得要命,總算在凌晨把更新趕完了。

  今日份的貓貓,鬧脾氣了,開啟冷戰模式hhhh


第66章 66.新的貓貓

  把一個倔脾氣的貓貓惹急了能做到什麼地步呢?

  ——時至今日,五條裡見終於切身體會到了貓系生物的脾性。

  他們要在這個海島上停留七天,五條裡見不覺得五條悟能憋住這麼長時間,她起初的尋找是漫不經心的,她本以為要不了多久,耐不住性子的五條悟就會自己蹦出來。

  然而事實是,當五條裡見都把其他號碼牌狩獵完了,把整片海島都浪了一圈了,她還是沒有捕捉到五條貓貓的半根毛發。

  好像他真的就人間蒸發了一樣。

  如果不是書沒有反應,她都要以為五條悟神不知鬼不覺離開了這個世界。

  五條裡見找了一圈找不著貓,索性放下不管了,左右五條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給貓貓一點私人空間也是鏟屎官的職責呢。

  五條裡見集齊了其他三分的號碼牌後,已經無聊得開始數樹葉了,她實在找不到打發時間的辦法,便一個鯉魚打挺,跑去關注自己可愛的學生。

  小傑的狩獵對像是西索,此時正在努力練習揮杆。

  五條裡見旁觀了一會兒,覺得小傑這孩子悟性不錯,即使不需要她的指點也能自己摸索到門道,便動身去觀察另一只小小的白貓——奇犽。

  今年僅有十二歲的奇犽,和五條悟說像也不像,說不像吧,兩人又有那麼點微妙的相似。難怪小傑之前會誤把奇犽當作他們五條家的弟弟,這個白加藍的配色,從內到外透露出的貓性,就連五條裡見本人都迷惑了那麼一秒。

  她當然能把奇犽和五條悟完美分割開來,兩人不過是一大一小的兩只白貓貓。

  然而這並不妨礙五條裡見愛屋及烏,略微關注了一下小傑的這位新朋友,據說是殺手世家的繼承人。

  五條裡見收斂起自己的氣息,從遠處默不作聲地觀察白貓少年的行為舉動。

  奇犽的實力在她和悟看來明顯不夠,就連這個世界的能量體系「念」都尚未掌握,但之於獵人考試而言,他的實力是綽綽有余的了。

  目前的小傑、酷拉皮卡、雷歐力沒一個能和他相比,甚至三個人加起來,都不能在他手上撐過十招吧。

  這孩子學的都是真正的暗殺技巧。

  白貓少年抱著滑板,悠哉游哉地走在樹林裡,其他考生的偷襲不成,反被他按在地上磨擦,對其他人而言生死攸關的狩獵,在他的眼裡就是一場打不起精神的游戲,段位太高了,沒得玩。

  其實奇犽並非考生中的頂尖,排除自己和悟,西索和那個釘子怪人的氣息都比他強勁得多,只是這個少年大概家教有方,很好地銘記了「不能主動招惹強者」、「不能與強者為敵」……

  咦?

  五條裡見差點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她把墨鏡摘掉,微微眯起眼,更仔細地凝視著奇犽少年的腦門,諸多信息流反饋於她的腦海,篩選過濾掉其他無關緊要的信息,剩下的那個昭示著少年身上隱藏的真相。

  奇犽的額頭裡,有一根念針。

  插.在額頭裡的念針,還能有什麼作用。無非就是對人的大腦做出一些調整,比如更改思想、屏蔽記憶、控制精神……之類的。

  精神系的能力者無論何時都是需要警惕的存在,這種東西無形無聲,連無下限的隔絕都不一定生效——倘若不知道能力發動的媒介的話。

  五條裡見的目光隱晦地在奇犽額頭上轉了一圈,她若有所思地撫著下巴,只感覺那根念針上纏繞的念力略有一點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可不妙了啊。五條裡見心想。

  這根念針,不出意外是個定時炸.彈,不知道對奇犽少年有什麼影響,未知永遠是充滿恐懼的。

  能肯定的只有一點。

  它絕對會在未來某一日,成為奇犽和小傑道路上的阻礙。

  她家小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玩得來的同齡朋友,要是失去了奇犽,他該有多難過啊。

  五條裡見體會過這種心情,所以她不想讓自己的學生也體驗一把。

  那麼問題來了,這根很有可能是別人家事的念針,她要不要插手呢?

  畢竟站在那只小白貓的立場上,她也只是個外人呢。

  ………

  奇犽百無聊賴地夾著滑板,在森林裡散步,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提不起勁,這不是他的錯,而是這場獵人考試,太爛了吧?

  他還以為能遇到一些有趣的……額,小傑當然很有意思,零星幾個考生也很危險,讓他留下了印像,但除此之外,獵人考試就沒有亮點了。

  他的狩獵對像是個菜雞,狩獵他的人也是菜雞,他就這樣看著菜雞互啄,不為所動。

  奇犽走到森林的深處,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林間的蟬鳴清晰,遠遠能聽見野獸的聲響,奇犽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決定先去打個獵填填胃。

  然而,就在他要動身之即,包裹著草葉、散發出香氣的烤肉掉落在他的腳邊,奇犽嚇得猛然後躍,瞳孔一縮,連忙抬頭看去。

  披散著銀白長發的女子坐在樹枝上,笑眯眯地衝他招手。

  「奇犽弟弟,夜安。肚子餓了嗎?正好我還有些吃不完的烤肉,要不要和姐姐一起吃?」

  是那個女人。

  這張臉,奇犽是認得的。

  初見就被誤認為這家伙的弟弟,很難不讓人印像深刻。而之後更是由於小傑的緣故,他了解到她曾擔任過一段時間小傑的老師,最重要的是——這個叫五條裡見的女人,強得離譜。

  先前聽小傑的描述,奇犽多少以為是小伙伴誇大了。

  不過如今看來,小傑的言語一個字都不作假,這個女人,還有她的雙胞胎弟弟,都屬於「極端危險」的範圍……等等。

  奇犽藍色的貓眼裡浮上了一點困惑,他四處張望,並沒有發現第三個人的身影。

  於是奇犽貓貓更迷惑了,他耿直地問了出來:「你弟弟呢?」

  「你們,不會冷戰到了現在吧?」奇犽貓貓震驚。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成年人這麼幼稚吧?

  在游輪上那會兒他就發覺到這倆人貌似是吵架了,但以這對雙胞胎如膠似漆的黏糊程度,冷戰也不會持續太久吧?

  五條裡見垮起個貓臉,「是悟單方面和我冷戰啦,我也很苦惱呢。」

  她嘆了口氣:「我找都找不到他。」

  奇犽聞言,牙酸地說道:「所以你就來找我嗎?」

  晴天霹靂。

  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被五條裡見盯上。

  就因為他也是貓系生物嗎?他也是銀發藍眼嗎?他長得討喜又可愛嗎?

  長成這樣也不是他的錯啊!

  五條裡見從樹枝上一躍而下,她拍了拍手,撿起被草葉牢牢包裹的烤肉,分了一半給奇犽少年。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她好笑地說道,「我又不會害你。」

  奇犽貓貓警惕,身體卻誠實地接過了五條裡見遞來的烤肉,塞到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因為你很強。」

  對強者要懷有戒備之心,這也是出於自保。是揍敵客家耳提面命的家訓之一。

  即使知道五條裡見是小傑的老師,算是站在他們這邊的隊友,但這並不代表奇犽就不會警惕她。

  然後五條裡見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把奇犽衝擊得大腦宕機,什麼警惕、懷疑都被狂風掃落葉式一卷而空,只剩下被夷平後炸裂的三觀。

  「那奇犽弟弟,有興趣認我當老師嗎?」

  是的,五條裡見又對一個無辜少年伸出了她的魔爪。

  她會起這個心思,是有自己的考量在的。

  奇犽額頭上的念針很讓她在意,但她和他的關系生疏,對奇犽的家庭也了解不深,在沒弄明白那個念針是個什麼機制的情況下,即便她想幫忙也有心無力。但沒關系,「陌生人」沒資格對奇犽身上的問題指指點點,「老師」總可以了吧?

  她想盡可能地維護住小傑和奇犽的情誼,年輕人的友誼不應該被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干擾拆散,於是五條裡見思量再三,選了一個她認為最穩妥的方式。

  沒有立場就創造立場,她關心自己的學生不行嗎?

  「你在說什麼啊?!」奇犽貓貓的第一反應是拒絕,還帶著些許的不可置信,「我為什麼要認一個沒認識多長時間的人當老師?再說,你有小傑一個學生還不夠嗎?」

  「可是奇犽也說了我很強啊。」五條裡見理直氣壯地給出了自己無懈可擊的理由,「難道奇犽不想跟著我變強嗎?」

  「……」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厚臉皮的人,奇犽貓貓一時間陷入了無言。

  他撓了撓自己柔軟的白發,總算捋順了思緒:「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你也知道吧,我家是個很頑固的殺手世家,雖然我不喜歡他們,但不得不承認我已經走上了他們的路子……」

  家庭的阻撓是個很重要的原因,奇犽性格叛逆,卻也認得清現實。

  他如今的實力都是自己那「討人厭的殺手世家」給予的,他若要拜一個外人為師,很有可能就要拋棄以前學到的東西,重新走另一條路子。

  奇犽說得很委婉,五條裡見聽明白了。

  擔心他的家庭不允許嗎?這還不好辦。

  五條裡見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奇犽,你的全名是奇犽·揍敵客對吧。」

  奇犽點頭:「對。」忽然問這個做什麼?

  只見白發女子愉快地打了個響指:「那就好辦了。如果這世上沒有第二個揍敵客的話,我也算認識你們家的人吧?」

  奇犽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那個人叫傑諾·揍敵客,和我做過一段時間的隊友。奇犽你應該知道他吧?」

  奇犽貓貓震驚:「你認識我爺爺?!」

  臥槽,大佬竟在我身邊。

  這個世界這麼小的嗎?!

  五條裡見大方頷首:「嗯。決定了,等考完後,我就和奇犽回去一趟揍敵客家,拜托你家裡人把你托付給我……這樣可以了嗎?」

  順帶調查一下奇犽腦袋裡的念針,還有之前悟說的,他沾染上的黑暗大陸的氣息。

  找了新學生的五條裡見歡快地規劃著以後的行程,她和奇犽閑聊到了半夜,把日後的事安排得滿滿當當。

  ——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把五條悟忘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悟:???

  悟:我就離開了一會兒??


第67章 委屈

  獵人考試進行到第四場時,篩選下來的考生已數量趨少,而質量趨優。

  短短七日的互相狩獵,集野外生存、偵察水平、戰鬥能力等等素質綜合考驗,海島成為准獵人們的活動場所,監視者甚少,意味著考生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獵人考試雖是殘酷了些,但就考試智慧而言,是連五條裡見都要為之側目和贊嘆的。

  同一座海島上,充分展示了畫風的多樣性。

  其他考生是緊張刺激的狩獵游戲,伊爾迷是土撥鼠式掘地挖洞睡了七天,西索是挑選優質果實,小傑是自我訓練挑戰極限……

  畫風到了五條裡見和奇犽這裡,就格外的清新脫俗。

  悟貓貓離家出走,然而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五條裡見再一次沉浸在了快樂擼貓的世界裡。

  奇犽貓貓比起悟來說小只了不少,還帶著嫩出水的幼崽感,當雪白的奶貓睜著那對水汪汪的藍眼睛,不甘又欽佩地盯著你看時,作為鏟屎官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真可惜——」

  五條裡見優哉游哉地坐在樹旁的大石頭上,一手拿著紅彤的大蘋果嚼得香甜,她的兩條大長腿隨意交疊,食指輕輕點在了奇犽布滿了細密汗水的額頭上。

  奇犽細軟蓬松的白發此時因劇烈運動而顯得凌亂,汗水淌落,他揪起袖子隨便擦了兩下,一雙清亮的藍眸燃起了不知名的熱焰,胸腔微擴,口中輕喘,他正在調整呼吸。

  明明在他的眼裡,五條裡見的姿態漏洞百出,他平日裡輕輕松松就能找到一擊必殺的角度,甚至不需要動用肢曲。

  然而事實卻是,他亮出的利爪能劃破細風,卻連五條裡見的一縷長發都割不斷。

  不管換成哪個方向、哪個角度……他的手指成爪,刺向五條裡見時,總會在幾寸的距離被迫停滯,像深陷了某種看不見的、黏膩的沼澤,薄如蟬翼的隔膜橫亙在他們之間,再凌厲的攻勢也無法更進一步。

  奇犽還從未見過這般奇異的現像。

  在尚未開念的白發小少年眼裡,五條裡見的能力實在新奇極了。

  猝不及防,奇犽的腦門被白發女子一根食指戳中,他「哇」地喊了一聲,倒退幾步,只見五條裡見面帶笑容,對他搖了搖手指。

  「奇犽,根本沒辦法靠近我呢。」

  她的「無限」能隔開一切。

  除了五條悟以外,無人可解。

  奇犽略有不甘地鼓了鼓腮幫子,最後泄氣:「行了行了,是我輸了。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

  和這女人壓根沒法打,承認輸了無所謂。他又不是小傑那個死腦筋的家伙。

  比起游戲一般的輸贏,奇犽是打心底的好奇五條裡見的能力。

  「嗯……家學淵源?」五條裡見歪了歪腦袋,蹦出一句,「和我的血脈有關啦。不過類似這種超自然的能力,奇犽以後想必也能接觸到吧。不要操之過急。」

  「哦……那你的弟弟也會?」

  「悟嗎?他是會的哦。」五條裡見又「哢嚓」地咬了一口爽脆多汁的蘋果。

  奇犽斜覷了她一眼:「你倒是一點也不著急。」

  考試期限即將抵達紅線,在這短短數日裡,她居然真的寸步不離地待在他的身邊,指導他體術訓練、實戰技巧,好像早已把自己那鬧別扭的、不知所蹤的雙胞胎弟弟拋卻到了腦後。

  「悟已經是個成年人啦。」五條裡見笑眯眯地說道,「該給他一點個人空間了。」

  「如果一直和我黏著,他也會感到不自在吧。」

  奇犽嘴唇翕張,欲言又止。

  啊不……他怎麼感覺那個男人應該是恰恰相反,目前正處於暴走的邊緣呢?

  奇犽貓貓的直覺很敏銳,一針見血。

  七天的時間彈指流走,考生們或愁雲慘淡,或意氣風發,皆在指定的集結地點彙合。

  五條裡見的身後還綴著一只奇犽貓貓,一前一後來到了海岸的船只停泊處,遠遠地,五條裡見便在人群中間望見了那一抹高挑的白色身影。

  五條悟的身高即使在這個世界,也稱得上鶴立雞群,他無所事事地雙手插兜,嘴裡含著不知從哪弄來的棒棒糖,無意間往森林裡一瞥,恰好和五條裡見對上了視線。

  順便,也看到了五條裡見後頭跟著的奇犽白貓。

  五條悟:「……」

  他的表情一時間分外精彩。

  如果有人離得近,就能聽到他口中傳出清晰的「咯嘣」一聲脆響,糖塊被他硬生生咬碎。

  正抱著滑板悠閑走路的奇犽忽然渾身僵硬。

  好強烈的殺氣!

  像是某種大型肉食動物,從閉目養神的歇息中蘇醒,冷漠的掠食者無聲地鎖定了自己的獵物,那一瞬的自己猶如爪牙無力的綿羊,被盯上的毛骨悚然感變成一股急促的寒流,從腳底湧到了天靈蓋。

  極端的危機感,讓全身的細胞在同時瘋狂鳴警,汗毛倒豎,盡管這股被盯上的恐怖感轉瞬即逝,幾息之後便如潮水般退去,好似錯覺,僅有浸濕了後背衣衫的冷汗昭示著方才發生的真實。

  但這短促的幾秒時間,遠比這七天兒戲般的「號碼牌狩獵」,更像一場真正的、生死攸關的「狩獵」。

  五條裡見莫名其妙地看著狂瞪奇犽的五條悟,正想撥開人群朝他走去,五條悟卻視她為洪水猛獸,忙竄入另一邊的倬倬人影裡,順便回頭也瞪了她一眼。

  五條裡見表情愈發迷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她的腳步止住不動了。

  既然悟不想她追過去,那就不追吧。

  他還在鬧別扭嗎?

  唉悟這孩子,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他到底是怎麼了?

  ………

  五條悟怎麼了?他快氣昏厥過去了!

  他在海島上待了多少天,就等了五條裡見多少天。

  雖然說他氣息隱匿了——但是憑五條裡見的本事,他不信她找不出來自己刻意留下的線索,他這幾天一直在等她找過來,哪怕那個鋼鐵直女不會哄人他都不在意了,結果呢?

  她就從來沒想著要找他。

  不僅沒有,他剛離家出走,她火速就重新抱了一只更軟更嫩更可愛的白色幼崽貓貓!

  她在外邊有了別的貓!

  五條悟快氣瘋了,氣的同時還夾雜了那麼點委屈。

  難道他在裡見的心裡就那麼不值一提嗎?

  他很好哄的,只要她稍稍耐著性子,哄一下,他就願意回到她的身邊。

  可是在裡見眼裡,好像並非如此。

  他沒什麼特殊的,一只五條貓貓而已,島上隨便一只白貓都能替代他。

  是這樣嗎?

  他是走是留,她不在乎。

  所以五條悟即便感知到五條裡見的咒力就在不遠處,卻七天都沒等到她的一個回頭。

  她在忙著吸自己的新貓。

  五條悟很難過,越想越委屈,他一個人來到甲板上吹風,當憤怒的高焰隨時間撲滅,燒盡的殘灰愈發蒼白凄凄,蕭瑟慘淡。

  越是在乎的人,越容易傷到自己。

  這是個亙古不變的真理,即使是世界最強的五條悟,似乎也逃脫不了這個定律。

  「五條悟」又怎麼樣呢,當他喜歡上了一個人後,不照樣要跌落俗世,在紅塵裡打滾,和芸芸眾生一樣,變成一個陷入愛河的、懵懵懂懂的毛頭小子,為暗戀之人的喜而喜,憂而憂,揣測她所有行為的動機,每一個眼神的深意……

  簡單來說,戀愛使人降智。這句話應用在五條悟身上尤為嚴重。

  誰讓某個二十八歲白發男人的心裡,住著一個jk呢。

  五條裡見並不清楚某人復雜的心路歷程。

  她也不知道,原先只要耐著性子哄一哄就能消解的冷戰,在她收了奇犽貓貓為學生後,矛盾徹底升級了。

  裡見姐姐只是想維系學生們的友誼而已,裡見姐姐又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她在之後還想去揍敵客家所在的枯枯戮山一趟,把可能威脅到年輕人朝氣蓬勃的美好友情的危險扼殺於萌芽呢。

  五條裡見是教育頻道,五條悟是戀愛頻道。

  笑死,腦電波根本不在一條線路上。

  沒有了五條悟的糾纏,五條裡見難得清閑,卻總覺得生活裡少了點什麼。

  這大約就是鏟屎官嘴上說著嫌棄貓主子,但實際已經伺候成自然——類似的心態吧。

  次日清晨。

  五條裡見徑直走去了船艙一樓的食堂,她擰開門把手,下意識問了一句:「悟想要點什麼?」

  回應她的,是木質走廊上空蕩蕩的靜默。

  五條裡見微微一愣,隨即她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面色自然地推開門扉,給自己點了單人份的早餐。

  她在空敞的食堂裡環顧一周,會在大早上起床的,只有寥寥數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她若無其事地把目光移回了自己的甜粥上。

  以往的這個時候,五條悟必然會打著哈欠,摟住她的脖子,然後熟練地撒著嬌,要她用勺子喂他。

  一人份的早食拆成了兩份,誰都沒吃飽。

  再之後五條悟就會借著餓的理由,拉著她去吃各種零食糕點。

  這家伙往往不知道低調,也不知在路上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

  碗勺擱下,碰撞間發出了清脆的瓷響。

  五條裡見忽然沒了胃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


第68章 68.A上去了

  獵人考試的最後一場,原先的四百多名考生,已經被篩選到只剩十一人。

  在考試之前,尼特羅會長挨個進行了一場「考前談話」。

  沒有人知道談話目的是什麼,每個人的問題都大同小異。

  「整場考試你最在乎誰」、「你最不願意與誰交手」……

  輪到五條悟進門,一米九的白發青年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嘴裡還含了根棒棒糖,墨鏡之下的藍眸平靜如死水,抹上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陰翳。

  尼特羅稍稍嚴肅了表情,他直視這位舉手投足間便能給人類世界帶來巨大災厄的青年,老人的眸裡閃爍銳利的光。

  他照例向五條悟拋出了固定的幾個問題。

  「目前的這些考生裡,你最在乎的是誰?」

  看都不用看,白發青年的手隨意一指,點在了五條裡見的照片上。

  他會來參加獵人考試,歸根結底是為了裡見。

  甚至都不用過腦子,身體便反射性地指向了她。

  意料之中的答案,尼特羅表情都沒動一下,拋出了接踵而至的第二個問題。

  「你最不願意與誰交手?」

  尼特羅能感覺到五條悟的目光一頓,表情難以言喻了起來。

  尼特羅仍舊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在心裡暗自猜測,他的回答應當也是五條裡見。

  縱觀全場,除了五條裡見能稍微壓制住他,這個男人的實力足以讓他在人類大陸橫行無忌。

  然後尼特羅看到五條悟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默默地把手指點在了西索的照片上,還重重地戳了兩下,以表明自己的心跡。

  他的態度異常堅決。

  不要和這個小醜交手,絕對不要!

  尼特羅差點把胡子薅下來:「……」

  他的眼神深沉,心想這個小醜打扮的考生,前途無量啊。

  「好吧。」尼特羅會長笑呵呵地把照片理順,像是不經意間問道,「那這些考生裡,你最想和誰交手?」

  這一次,毫不猶豫的,五條悟拍上了五條裡見的照片。

  那一巴掌沉重且有力,把桌面都震出了細微的裂縫,尼特羅甚至能從五條悟的力道裡,窺見他難抑的怒火,如噴發前的火山,地脈搖動,岩漿汩汩。

  尼特羅瞥了一眼自己算是報廢了的辦公桌,無言。

  這對偽雙胞胎就還沒有和好嗎?

  很顯然,「五條裡見和五條悟在冷戰」這個八卦,短時間內長了翅膀般飛遍獵人協會,自然也傳進了尼特羅的耳朵裡。

  這兩位的身份太特殊,以至於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就要謹慎對待。

  尼特羅假裝沒看到五條悟冷冰冰的神情,脾氣很好地把五條悟請了出去,順帶讓秘書豆面人通知下一位考生。

  五條裡見和五條悟基本上是連著的,不論是名次,還是號碼牌。

  即使五條悟不願意,他出門的那一刻,五條裡見正好接到了通知,來到了走廊的拐角處,兩人在寬敞的廊道裡擦肩而過,然後同時止住了腳步。

  五條裡見忽然回過頭,啟唇喚他:「悟……!」

  她的聲音卻像驚醒了五條悟一般,五條悟的背影凝滯了幾秒鐘,便頭也不回地走遠,大步流星,鞋底叩在地板上,回響聲愈發急促。

  五條裡見目送他的身影遠走,微不可聞地,一聲輕嘆消散在了風中。

  她轉身,扭開了門把手,把雜七雜八的思緒清理一空,對辦公桌後的尼特羅會長展露微笑:「好久不見,尼特羅會長。」

  「裡見小姐,請坐吧。」尼特羅把照片重新整理好,鋪開,順帶給五條裡見斟了一杯茶水,推到辦公桌的對面。

  五條裡見拉開座椅時,眼角余光正瞥到了辦公桌的側旁,一個不深不淺的掌印凹陷,周遭崩開了絲密的裂痕。

  她的表情略有無奈:「損壞公物的事,我會賠償的。」

  「不用,不用。」尼特羅一邊擺手,在心裡感慨,這倆人果真是不一樣的啊。

  別人都以為他們是雙胞胎姐弟,然而親身去了一趟黑暗大陸的他卻清楚知曉,五條悟從一開始就是「人外」生物,所謂的人類倫常道德,恐怕都是有這位裡見小姐的教導,他才塑造了基本的三觀,擁有了底線。

  尼特羅細細回想著五條悟在遇到裡見之後的改變,手上動作不停,示意五條裡見去看擺放的十張照片。

  他對五條裡見的提問,仍舊是那幾個。而五條裡見的答案,和五條悟不謀而合。

  「最在乎的是誰?」——五條悟。

  「最不願與其交手的是誰?」——西索。

  看到這個答案,尼特羅的笑容愈發高深莫測,決定這一屆獵人考試結束後,好好接觸一下那位傳說中的小醜西索。

  能讓這對偽雙胞胎諱莫如深,唯恐避之不及,這個叫西索的考生也是個人才。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你最想和誰交手?」

  五條裡見忽地怔愣,她沐浴在尼特羅探究的視線裡,垂眸看向桌上擺放的十張照片。

  「最想與誰交手啊……」五條裡見輕笑著,將右手旁倒數第二張照片按住,滑到了自己的面前,「很顯然,是這孩子。」

  她松開手,日光傾落在那張薄薄的照片上,定格的畫面中,那人雪白的發和金輝相映,淌出了一抹鎏金。

  不僅是因為,五條悟是所有考生裡唯一一個有資格、有水平和她交手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五條裡見想窺探到那孩子的內心。

  她徒有六眼,能勘破萬物虛妄,卻偏偏看不破人心。

  但她已然不想再由於自己的疏忽,而釀成惡果了。

  嘴炮不行的話,就實打實的打一場吧。

  不是有人說過,實戰才是最直接的心靈交流方式嗎。

  五條裡見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尼特羅收攏照片,對她微微頷首,他的心裡已有了安排。

  ………

  最後一場考試,是在室內。

  擺在十一位考生面前的是巨大的顯示牌,耳邊響起了秘書豆面人的規則解說。

  簡要說來,第五場考試就是一對一實戰。

  贏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一方選手親口認輸。除此之外,不論選手昏厥、死亡,只要不說出「我認輸」這幾個字,就不判定勝負。

  這也是尼特羅會長的心機。

  要弄死一個人很容易,但要摧折一個人的內心,讓他心甘情願認輸,就難上加難了。

  當對戰的選手表顯示出來時,五條裡見的眸光一閃,下意識扭頭看向五條悟。

  白發青年無所事事地倚在環形的牆壁上,仿佛沒感覺到五條裡見投來的目光,稍微掃了一眼對戰選手表,便闔上雙目,輕輕「嘁」了一聲。

  尼特羅安排他們倆為對手,正好符合了他們的期望。

  五條悟vs五條裡見。

  在小傑和半藏的場合結束之後,隨著眾人眼裡的「雙胞胎姐弟」緩緩上台,氣氛陡然沉重起來,空氣像注入了冷凝劑。

  西索狹長金眸不由自主地睜大,興味盎然,隱隱的激動在其中游蕩。

  小傑擔心的目光看來看去,奇犽雙臂枕在腦後,看似毫不在意,實則一直在用余光悄悄瞅他們二人。

  基本上,所有了解這倆人之前有多黏糊的考生,都心髒跟著吊了起來,喉嚨滾動,咽了口唾沫……

  獵人協會那邊,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比如說門淇,她時不時抬頭望天花板,微攏的眉頭顯示出她的憂慮:這兩個人真的不會把場地拆了嗎?要不要提前避難?

  不管圍觀群眾的心理活動如何,考試仍然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五條裡見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對面的五條悟,只見後者把手指關節捏得哢哢作響,從原地驟然消失。

  他瞬移到了五條裡見的身前,五條裡見還未做出反擊,她先一步愣住了。

  因為五條悟的落地方位是——她的懷裡。

  一米九的白色大貓咪四肢並用,死死地抱住她,在其他人看不見的位置,他磨了磨牙齒後槽,然後一口咬上她的頸窩。

  五條裡見:「嘶……」

  這一口咬下來,她不脫層皮也該青腫一圈了吧?

  糟糕,她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

  諸多荒誕離奇的念頭天馬行空般在五條裡見的腦海裡轉了一圈,以掩蓋她本人在被五條悟抱住後,慌亂了幾秒的事實。

  五條裡見艱難地:「悟……你松開。」

  「我松開?!」五條悟咬牙切齒,「我要是松開,你又要去找外面的野貓了是不是?」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都耳聰目明,即使他刻意壓低了音量,他們仍然聽得一清二楚。

  雷歐力原本緊張的表情逐漸迷惑。

  這個說法,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五條裡見覺得自己冤死了:「我哪裡找了外面的野貓?我只有你一只貓啊!」

  「呵呵。」五條悟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猛地指向觀戰席的某只奇犽貓貓,厲聲控訴,「你還說你沒找別的貓?那他怎麼解釋?」

  哽住的五條裡見:……

  忽然成為全場焦點的奇犽:我不是,我沒有!

  危機感大增的伊爾迷:哢噠噠!

  「悟,他和你,不一樣……」五條裡見組織措辭,努力搜腸刮肚找出合適的形容詞,「我沒有把他當你的替代品,也不是找了別的貓。我只有悟你一個,至於奇犽,純粹是因為他和小傑是朋友,所以我留意了他。」

  五條悟卻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了。

  在他們冷戰後,五條悟想了很久。

  說到底,是五條裡見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明明從未掩飾過自己的占有欲,但每一次五條裡見都打著哈哈敷衍過去,不甚在意。

  是他心軟,總是對自己說「沒關系,時間還早」,於是對裡見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

  反思過後,五條悟決定,這回他不能再讓了。

  誰讓誰是狗!

  「不一樣?」

  只聽五條悟嗤笑一聲,因為他和五條裡見貼在一塊兒,兩人都不好使用無下限,他便用上了體術。

  趁五條裡見分心,他摁住了她的肩頭,一個巧勁把五條裡見掀倒,接著自己整個身子壓了上去。

  他俯下身,距離近到鼻尖幾乎相觸。

  他的聲音陰惻惻的:「詳細展開來說說,我和別人哪裡不一樣?」

  「是長相嗎,是血緣嗎,是實力嗎?」

  「還是說,我在你這裡,擁有特權?」

  五條裡見任由他壓倒自己,她知道五條悟的內心憋著一口氣,她只是無奈地,輕聲喚著他的姓名。

  「五條裡見,我是『不一樣』的,所以即使這麼做……也能被你原諒,對吧?」

  五條裡見霍然瞪大了雙眼。

  在所有考生凝固石化的目光中,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裡——

  五條悟忽地低頭吻住了她的唇瓣。

  作者有話要說:

  悟他A上去了,A上去了!當著所有人的面!

  他沒有不行!


第69章 我的半身

  下一秒,圍觀群眾的尖叫聲幾乎掀翻屋頂,衝破天際!

  「啊啊啊啊啊——」

  激動中混雜了難以置信,瞳孔地震的同時腎上腺素激增,人類熱愛八卦的本性和人倫常理撕破帶來的巨大衝擊,讓一眾心理素質極佳的獵人和准獵人紛紛失態,眼冒精光。

  門淇的嘴巴張得可以生吞兩個葡萄蜘蛛蛋,她身旁的尼特羅會長不小心揪下來一撮白胡子,薩次石化成雕像,碎裂成塊……

  在考生這邊,西索笑得渾身發顫,他不知從哪掏出一張紅桃A,在唇邊輕輕一吻,愉快地喃喃自語:「嗯哼~禁·斷·的·愛。」

  伊爾迷默默離他遠了一點,「哢噠噠」地把剛才迸出去的釘子重新扎回了臉上。

  酷拉皮卡和雷歐力倒吸一口涼氣,在腦子反應過來前,身體已經做出了行動——飛快地捂住小孩的眼睛!

  然而此舉遭到了奇犽的抗議。

  奇犽貓貓大聲嚷嚷:「干什麼,放開啦!我要看,不就是接吻嗎,我早就到了能看付費頻道的年紀了!」

  可惜無效,縱使奇犽心裡癢癢,張牙舞爪,他也沒能看到五條裡見和五條悟的初次kiss現場放送,在他從酷拉皮卡的手底下掙脫出來時,兩人已然分離。

  奇犽頗感失望。

  雷歐力不動聲色地擦拭腦門的汗,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還好小傑因為傷勢過重早早送去治療了,否則帶壞這麼純潔的孩子,罪過啊。

  其他的考生則感覺自己被天降一口大瓜砸得眼冒金星。

  他們開始困惑了。

  「等一下,這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他們是姐弟對吧?長得這麼像,他們絕對是雙胞胎姐弟對吧!」

  「原來是這樣的關系嗎?!我還以為之前他們黏那麼緊是單純的姐弟情,沒想到啊沒想到……」

  感慨過後,便是嘖嘖稱奇。

  雖說這倆人的真實關系讓他們大為震撼,但獵人大陸無奇不有,癖好更加變態的大有人在,區區禁斷ソ愛,還不足以讓他們三觀破裂。

  在場的人裡,只有尼特羅一個人知道「真相」。

  他所受的事實衝擊比起眾獵人和考生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人智慧的雙眼看向場地中間的一男一女,暗自腹誹,我還以為是雛鳥情結讓黑暗大陸之主幻化成裡見小姐的樣子並隨她遠行,居然是男女之愛嗎……

  咦,話說人類和魔獸能結合嗎,不會出現生殖隔離什麼的?

  伊爾迷大哥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加快速度把奇犽帶回家了。

  他很篤信,再這麼下去,奇犽遲早要被那對禁斷ソ姐弟教壞。

  果然只有在揍敵客家,奇犽才能得到正確的教導。

  毫不知情自己被在場大多數人打上「禁斷」標簽的五條裡見,此時此刻,絕贊懵逼中。

  無時無刻不在高速運轉的大腦終於承載不住過大的信息量,宕機了。

  她都二十八歲了,雖然戀愛神經缺乏,但她哪裡還會不知道這個舉動的意義。

  唇上似乎還殘留著溫熱的觸感,那孩子或許是顧忌著在場人太多,沒有更進一步,只是在她的唇瓣一吻即分。

  那短短兩秒的衝擊,卻不亞於當年聽到「傑叛逃了」這個消息帶來的震動。

  天旋地轉,難以理解,過往不計其數的歲月塑造而成的世界觀在一瞬間地崩山摧,洪水決堤般一遍遍洗刷著內心無人造訪的荒野,勢必要侵蝕掉她心中小人的寢宮,再讓那小人從零開始,用一草一木搭建起全新的、理解這個世界的方式。

  五條悟翻過身,坐在她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用看都知道,五條裡見現在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因為她在艱難重塑自己的三觀,大腦常年封閉的「戀愛」的門被他以如此激烈的手段砸開,她必然需要一段時間緩和自己。

  五條悟打橫抱起木頭般一動不動的白發女子,毫無感情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圍觀的人群紛紛挪開視線,不與他交彙。

  他被五條裡見逼急了,所以才直接A了上去。但那不代表他樂意被其他人看熱鬧。

  眼見五條悟頭也不回地走出場外,即將離去,獵人考試的裁判頂住壓力,在其他人看勇士的眼神裡,盡職盡責地攔住了五條悟,問道:「請問,比賽……」

  「哦。」五條悟這才想起來還有個比賽,他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認輸。」

  裁判點頭,清了清嗓子,高聲判定了五條裡見的勝利。

  在尾音落下後,場地內已然不見了他們的蹤影。

  ………

  獵人協會有專門提供給考生的休息室。

  第一場對決中,小傑被半藏錘了個半死,愣是憑著牛一般的強成功通關,目前正在休息室沉睡,接受療養。

  五條裡見和五條悟的休息室,由於獵人協會特別的照顧,他們被安排在了一個大號的房間,兩個人住在一塊兒。

  獵人協會的工作人員一開始還以為他們是為了方便彼此照應,不過自從今天捅破了窗戶紙,某些流言應該要滿天飛了。

  無所謂,五條悟不在乎閑言碎語。不如說這些流言,從某些方面省了他的功夫,讓五條裡見避無可避,只能直面他的心意。

  他把五條裡見放在床上,等他削好一個蘋果端過來時,白發女子仍在定定地看著天花板,眼神沒有焦距,腦中神游天外,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五條悟把盛滿了果肉的碗重重地擱在床頭櫃上,清脆的響聲成功把五條裡見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她抬眸望去,只見五條悟微微揚眉,雙臂環抱,一副早已等候多時的模樣。

  五條裡見:「……」

  這下子,滿肚子的話都仿佛被一個橡木塞硬堵住,憋得難受。

  看著他的神情,五條裡見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想,如果他對自己真的心懷戀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啊,這個嗎。」

  耳畔忽然響起了五條悟的聲音,這時候五條裡見才反應過來,她剛才下意識地把心底的話問出口了。

  「那可就早了。」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五條悟現在的姿態看上去輕松極了,他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順便取了根牙簽,戳在多汁的果肉上。

  他把切成一小塊的蘋果喂到裡見唇邊,作回想狀:「最開始,我也很難想像自己居然會動心……不過如果對像是你的話,仔細想想,其實沒什麼難以接受的。」

  五條悟笑道:「畢竟,能配得上我的也只有『我自己』。所以在失眠了一整晚後,我就想通了。」

  五條裡見眨了眨眼睛,一口咬下牙簽上的蘋果肉。

  想不到啊,平行世界的自己居然是這種風格。

  「是從高專那會兒開始的嗎?」她得確認這一點,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招惹的這孩子。

  「嗯……大概吧。」

  五條悟給了個含糊不清的答案:「這種事情,當事人怎麼好確認啊。但我是在你走了以後才意識到……的,毫無疑問。」

  居然從那麼早開始。

  五條裡見嘆為觀止,對自己。

  不愧是她,魅力一如既往的強大。居然連五條悟都栽了。

  五條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嘴角微地一抽,用自以為惡狠狠的眼神瞪著她,又往她的嘴裡塞了個蘋果。

  「你還好意思說,」他可是滿肚子的苦,「我活了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你這樣的木頭。暗示了那麼多次都沒開竅,最後還得打直球。這也太難為人了。」

  他像是打直球的人嗎!

  五條裡見覺得自己冤死了,他有暗示過嗎?明明一次都沒有,這個人就光顧著和空氣鬥智鬥勇瘋狂吃飛醋了!

  對了,她就說這家伙怎麼最近那麼奇怪,又是冷戰又是吃醋還鬧別扭,如果說他是對自己懷抱別樣的心思的話,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五條裡見面露恍然,看得五條悟心裡一咯噔:「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傑說得沒錯。」五條裡見指的是自己世界的傑,「戀愛中的人,智商都會斷崖式下降……」

  五條悟氣不打一處來。

  他直接上手揉搓五條裡見軟乎乎的臉頰,把她嬰兒般嬌嫩的面頰揉得通紅才放手。

  「你是在嘲諷我嗎?!」

  「沒有。」五條裡見撐起了上身,平視著五條悟,「我很認真的。」

  「若是先前,我不知道也就罷了。」她如是說道,「但是現在,悟告訴我了,我就不能再視而不見。」

  被悟親吻雖然衝擊力很大,但她其實沒有大腦宕機太久,從考試場地到休息室的這段距離,她只用了一點時間消化過大的信息量,剩下的時間,都在思考該如何回應這份感情。

  以及,她是否認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不覺得五條悟會喜歡上自己,會喜歡上「平行世界的同位體」有什麼奇怪的。

  畢竟,如果人生中必須要選擇一個伴侶,讓她來選的話——她也只會選能和自己站在同一高處,俯瞰同一風景的人。

  在很早的時候,她就這麼說。

  「悟是我的半身」。

  他們的靈魂相連,他們的心音相應。

  他們就像是宇宙遺落的雙子星,被平行時空的亂流隔開許久,終於穿越了億兆光年,在某一個奇跡裡尋到了彼此。

  倘若真的要尋找一個站在自己身側的伴侶——

  是的,只有「五條悟」。

  只有他,才擁有這個資格。

  「如悟所言,我在這方面一竅不通,也很難看清自己。」

  五條裡見對上了自己熟悉萬分的雙瞳,她看到那雙眼睛裡的自己在淺淺地笑:「所以,要麻煩悟來幫我,找到我最真實的心意了。」

  他與她額頭相抵,輕嘆如羽毛拂過耳垂。

  「往後余生,多多指教。」

  「……我的半身。」

  作者有話要說:

  悟貓貓都十年長跑了,好不容易打了個直球,再不讓他屆到,也太殘忍了一些(煙.jpg


第70章 老奶奶

  確認關系的第一晚,相擁而眠的心態也比往日相差甚遠。

  若是以前,五條裡見只以為五條悟是在貓貓撒嬌,她一時還轉變不過來,被五條悟撲過來壓住時,下意識地就要去順毛,結果卻被猝不及防親懵掉。

  背後是柔軟的床鋪,身上是大型貓貓,像是要把以前欠的吻都補回來似的,從額頭到眼睛,再從眼睛到鼻尖,溫軟的觸感滑到了臉頰,最後落在了她的唇瓣。

  這回不是人吸貓,而是貓在吸人。

  得到了許可的五條貓貓急不可耐,從確認關系到上二壘只用了六個小時零五分,最後堪堪在三壘的門檻上止步,吸夠了人後,睡沒睡相,滿足地枕著五條裡見的小腹,沉入了夢鄉。

  留下面無表情平躺在床的五條裡見,睡意煙消雲散,睜眼到天明。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他們就該去領獵人證了,順便聽聽講座。

  這時候,提溜著自家貓貓出門的五條裡見才從別人嘴裡知道,在她忙著和自家貓貓增進感情的時候,自己錯過了什麼。

  昨日考場,兄弟相認,野獸變美人,那綠皮釘子怪竟是新學生的親哥哥,而盡職盡責的好大哥來把自己不省心的、離家出走的弟弟攛掇回家了。

  據說場面一時十分混亂,前有雙胞胎姐弟禁斷之戀,後有親兄弟現場演繹PUA,讓圍觀的吃瓜群眾大跌眼鏡,不由得紛紛奔走呼號,抨擊當今社會的家庭教育,這個世道究竟是怎麼了,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伊爾迷大哥手把手教你如何PUA親弟弟,讓弟弟對你言聽計從,說回家就回家,讓殺人就殺人,眾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表演惡貓掏心,成為第五場考試中頭一個因殺死了比賽對手而被判處喪失資格的考生。

  從酷拉皮卡那裡還原了事情經過,五條裡見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想起來了,奇犽腦子裡的那根念針,為什麼她會感覺有一絲絲的熟悉。

  那不就是伊爾迷的念力嗎。

  那麼事情的真相很明了——伊爾迷大哥不要臉,欺負自家弟弟不會念,簡單粗暴地用念針操縱奇犽的思維習慣,乃至於棒打鴛鴦。

  在聽到那一句著名的「殺手不需要朋友」時,五條裡見的目光無限遠望。

  如果揍敵客家是這種不近人情的,連交朋友都不允許的殺手世家。

  那和尼特羅交情甚深的傑諾·揍敵客是你們薛定諤的家人嗎。

  想也知道,說是「因材施教」也罷,「雙標」也好,伊爾迷——乃至於整個揍敵客家對奇犽的要求,應當遠遠超出了家訓的範圍。

  難怪這孩子想離家出走。

  在「朋友」這一論點上,五條裡見和伊爾迷是持有完全相反的態度。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如何能保證強者的朋友就一定是累贅和弱者,而並非同樣的強者?

  不存在哪一方的勢力,在沒有人脈的基礎上傳承數百代。

  五條裡見前不久還擔心五條悟就這麼追著她出來了,原來世界的同窗好友們該如何交代。

  年輕人的青春尚不可辜負,而友誼從來是青春最佳的配酒。

  五條裡見幽幽地嘆息一聲,五條悟不在乎這些無關緊要的旁人,但他看著白發女子無焦距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神情,便乖乖地閉上了嘴,不打擾她的思緒。

  他溫馴地低下頭,讓五條裡見的手摸上他的發頂,他自己則倚靠在她的肩頭,悄悄與她十指相扣。

  正在享受難得溫存的五條悟,感覺到那只下意識給他順毛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他懶洋洋地將眼皮撐開一條縫,鼻間哼出氣音:「嗯?」

  「悟,你說……」五條裡見在征求他的意見,「我們要不要去一趟枯枯戮山?」

  「啊?」五條悟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大概是同類相斥,貓貓對貓貓並沒有多大的好感。而且前不久五條裡見才收了奇犽當學生,占據了她的部分目光,讓五條悟對這家的人更加沒有好感。

  他沒有掩飾自己聲音裡的醋味:「又是為了你那個好學生?」

  他算是看透了。

  戀人什麼都好,唯獨一點,就是喜歡在往他頭上種草的邊緣大鵬展翅!

  別說什麼「他們還小」、「都是師生關系」……想當初,五條悟自己不也是從「學生」過來的嗎?

  五條裡見的所有學生,不論年齡,不論性別,都對他具有潛在威脅。

  這回聽聞五條裡見又要為了奇犽專門走一趟枯枯戮山,五條悟可是一萬個不情願。

  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從清水到某種顏色不等,不折手段,沒有底線,圍繞著「把五條裡見留下來」一個核心點,牢牢占據了他的大腦。

  五條裡見姍姍來遲的下一句話打消了他的焦慮,也在無形之中拯救了自己(的腰)。

  「悟之前不是有說過,揍敵客家的這兩個人身上,都有一股極淡的、來自黑暗大陸的氣息嗎?」

  五條裡見溫聲道:「哪怕只是為了這個,我也要去枯枯戮山看看。」

  和黑暗大陸有關的一切線索,都關系到五條悟被污染的咒力,她不能放過一個。

  五條貓貓這種生物,從某些方面來說,是很好哄的。

  五條悟眨了眨嬰兒藍的眼睛,心底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焦躁慢慢平息了下去,像是一塊被曬化了的黏土,心髒的某個地方軟塌塌的,溢滿一汪春水,風起漣漪。

  他不吭聲了,吻了吻五條裡見的指尖,如同一只被馴服了的大型凶獸,只對自己的飼主翻露柔軟的肚皮。

  早說嘛。

  五條裡見眼眸含笑,推了推五條悟,示意他讓開一些,他一米九的高個子壓上來,她連出去的路都被封死了。

  五條悟不情願地挪動了兩下,怨念的目光尾隨五條裡見的背影,看著她走到後排的座位,分開劍拔弩張的小傑和伊爾迷,她的嘴唇張合,不知說了什麼,成功安撫住了痛失基友的小傑。

  五條裡見給小傑的保證是——我會把你的朋友帶回來的,放心吧。

  有裡見姐姐出馬,那基本是穩了。小傑在鯨魚島的那些日子裡形成了這樣的認知。

  只不過倔強的刺蝟頭男孩已經視奇犽為己任,即便有五條裡見插手,他依然堅持要去枯枯戮山拜訪揍敵客家,把奇犽帶回自己身邊。

  這個說法,乍一聽很怪異。

  小傑宛如拿的是勇者劇本,而奇犽則是那個不幸被惡龍抓走的公主。

  可事實卻是,奇犽他只是單純的回家了而已,小傑如此大義凜然的表態,勢必要拯救奇犽「公主」,不禁讓人感慨這孩子到底被奇犽灌了什麼迷魂湯。

  獵人考試這麼多天,倆小孩的相處過程中,小傑聽了一耳朵的奇犽對家裡的抱怨,怕是早已戴上了對揍敵客家的「惡龍」濾鏡,並在奇犽誇張數十倍的描述中,愈發對「揍敵客家是個魔窟」的說法堅信不疑。

  小傑心性單純,過去十二年都是生活在鯨魚島這個民風淳樸鄰裡友好的地方,即便有野獸般的直覺傍身,對上從小生活在殺手世家的奇犽,心機上就落了下風。

  不過若說奇犽沒有被小傑那太陽般的性格吸引,五條裡見也是不信的。

  這倆小孩完全就是雙向奔赴,家長們樂見其成就是了,干什麼棒打鴛鴦,要遭天譴的。

  五條裡見試圖用不贊成的目光譴責伊爾迷大哥,可惜後者巋然不動,縱使手臂被小傑的力道攥得紅腫,他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死人臉。

  「也許我們該談一談?站在家長的角度。」

  「奇犽不需要朋友。」伊爾迷油鹽不進,固執己見。

  在他看來,自家的弟弟是需要細致打磨的上等璞玉,而世間凶險,奇犽過早出門游歷,只會摧傷他那份絕佳的潛力,這才是要遭天譴的。

  五條裡見微笑,心道你小子還嫩著呢。

  她直接搬出殺手锏:「請問貴府是閣下主事嗎?閣下是當任家主嗎?」

  意思是你個當大哥的越過父親直接做決定是不是不太好?

  大家族嘛,規矩森嚴,這點五條裡見深有體會。

  伊爾迷:「……」

  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招。這個女人果然很棘手。

  家訓告訴他不能與強者為敵,所以伊爾迷就是再不願,他也只能陪聊。

  「我這次出門,就是應家父的囑托。」

  「哦。」五條裡見點了點頭,「我聽說貴府家訓繁多,其中甚至包括『不能交朋友』這一項?」

  「是。」伊爾迷不假思索地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一句,「西索不是朋友。」

  他只是他的ATM提款機。

  五條裡見:「……」

  不,她也沒覺得會有哪個腦子進水的和西索交朋友。

  「我是指,閣下的祖父傑諾·揍敵客。」五條裡見歪著頭,作思考狀,「若我沒記錯,那位揍敵客和尼特羅會長有八十余年的交情了吧……」

  伊爾迷沉默。

  伊爾迷在想,知道他祖父和獵人協會會長關系的人很少,而就他所知,這其中絕不包括「五條裡見」。

  「你認識我祖父?」

  和他祖父有交情的人,基本都是他們那一輩的。

  伊爾迷的死魚眼微微轉動,移到五條裡見那一頭白發上,他忽然右手握拳,錘了下掌心:「啊!」

  他還以為對方和奇犽一樣,是天生白發呢。

  如果是八十多歲的老奶奶,一頭白發也很正常。

  至於她的臉,那應該是保養得當吧。畢竟念能力者普遍長壽,尤其是女性,衰老速度很慢。

  伊爾迷對五條裡見點頭,給家裡打了通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裡見:你們家的人,腦回路都如此清奇嗎?

  悟:哈哈哈哈哈哈老奶奶裡見!!


第71章 都可以嫁

  完全不知道伊爾迷對自己產生了怎樣的誤會——不如說,即使是知道了,以五條裡見的性子說不准還會順勢而為,實力演繹什麼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五條裡見如今也是有家貓的人了,她自然要把家貓的所有事宜放在心上好好打理。

  既然五條悟指出了揍敵客家的不對勁之處,五條裡見就不會放著不管。

  她甚至放棄了旁觀小傑訓練過程,體會養成學生的樂趣。

  為了趕時間,五條裡見不再溫水煮青蛙,當著一干人等的面,她提起五條悟就是一個瞬移,連一句招呼都不打,先一步進了枯枯戮山,只留下眼睛裡冒星星的小傑,和感慨著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擁有如此力量的酷拉皮卡。

  五條裡見有所不知,這枯枯戮山一望無際,論土地面積,那可是比五條祖宅還大,但這片看似遼闊的山地,卻並不是自由無束的。

  監控無處不在,而揍敵客家的電子系統,會將所有監控的畫面,彙集到揍敵客的女主人——基裘的電子眼中。

  枯枯戮山若是來了什麼人,基裘便是第一個知曉的。

  這本是一個安靜祥和、風和日麗的下午。

  自己最叛逆、也是最寵愛的三兒子回家了,大兒子一如既往的靠譜聽話,任務完成的效率又高了,基裘近日的心情甚是明媚,終於不神經質地念念叨叨表演假哭偶爾還來個女高音,一家人的耳根得以清淨。

  在不出聲時,基裘舉止優雅,氣質不俗,怎麼看都是完美符合「貴夫人」這一標准形像的女子。

  此時,她正嫻靜地品茗著下午茶,小兒子柯特打扮女氣,亦步亦趨地跟在母親身旁,像一只乖巧的小黑貓,想要親近仰慕的家人,卻又不敢接近。

  眾所周知,這一代的揍敵客家只有五個兒子。

  大概是沒能生出女兒的怨念,抑或是單純的個人愛好,最小的兒子柯特自記事起就輾轉於各種換衣間,小洋裙、和服,甚至旗袍,屢見不鮮,每天都是新花樣,這一代揍敵客的基因極好,在未長開時看不出男女,更是方便了基裘把兒子當女兒養。

  小兒子沉默又懂事,其他哥哥不堪其擾的換衣游戲,他卻從未流露過一絲抵抗的態度。

  他願意乖乖地當著母親的布娃娃,不過是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天賦為最的家族裡,他若是想討好母親,博得來自家人的一點點關注,只有通過這種旁門左道,母親才會在激動上頭時摟住他,說一句「柯特真是我的好孩子!」

  母親很少誇他,除了這種時候。

  三哥奇犽說母親神經質,殊不知母親只有在他的面前,在這個自己最寵愛的孩子面前,才會表現得情緒激動,乃至於歇斯底裡。

  在柯特的眼裡,母親大多時候都是優雅嫻靜的,極少對他表露出一丁點超出常規的情緒波動,端著貴夫人的架子,就像對待陌生的客人……

  「啊!看到了,我看到了!這就是伊爾迷說的那對雙胞胎嗎!和爺爺說的一樣,多麼美麗、多麼強大的人啊——」

  基裘哐啷砸掉了茶杯,如懷春的少女般捧著臉頰,興奮不已,又怕在心上人面前失了儀態,竭力抑制著自己的音量,臉上泛起了激蕩的緋紅,電子眼劈裡啪啦閃著雪花。

  ——不對,更正。對待客人,母親都不一定能端住架子。

  柯特面無表情地想道。

  傑諾·揍敵客在從黑暗大陸返程後,便將自己見到的奇景一五一十跟家人說了出來,包括那個疑似化形為五條裡見模樣的未知生物,黑暗大陸的主人,如今被冠以「五條悟」之名的白發青年。

  除了外出任務的伊爾迷和離家出走的奇犽,「五條悟」和「五條裡見」的名字已然不再陌生。

  天知道揍敵客的貓貓們有多好奇,羽毛撓著軟肉般心癢癢,其中,以慕強的基裘為最。

  已經是五個孩子的媽了,在見到「強者」之時依然會忍不住心猿意馬,開始犯花痴。

  只是在山腳下多看了他們一眼,基裘便失態到直接暴言:「這股強大到令人心折的氣息——啊啊,如果我再晚出生十年就好了,我就能嫁給那對雙胞胎了,多令人心動啊……」

  柯特緩緩打出一個?

  爸爸,你的頭有點綠。

  「只要能嫁給他們中的一個就滿足了,姐姐可以,弟弟也可以!」基裘陶醉地自言自語,陷入了少女ソ不知名幻想中,並在給自家老公戴帽子的邊緣大鵬展翅。

  從某些方面而言,基裘比起西索也不遑多讓。

  「如此美麗又強大的人,他們的基因該是何等的優秀……而繼承了他們基因的孩子,又是何等的天資,要是我能擁有一個和他們的孩子……」基裘的想法逐漸不妙了起來。

  柯特:……

  媽媽,你醒醒。女人和女人是不能生孩子的,黑暗大陸的生物和人類也有生殖隔離。

  基裘哀婉嘆息了一陣後,很快又握拳,燃起了新的焰火。

  「不過沒關系!」基裘一把抱住了柯特,不知是說給兒子聽,還是在安慰自己,「雖然媽媽已經嫁給了你們的爸爸,但是媽媽還有你們!」

  柯特表情僵硬,不妙的預感充斥整個大腦。他頭一次如此抗拒自己生母的懷抱,想要奮力掙脫。

  基裘的聲音難掩激動,抱住柯特的雙臂也愈發用力。

  「我的兒子們每一個都這麼優秀,而且都未婚,想必一定會有一個能被他們相中吧——」

  明明八字還沒有一撇,基裘卻硬生生靠著自己的幻想,開起了一個人的蟠桃大會:「老大伊爾迷就很不錯,媽媽的伊爾迷,長得漂亮,實力過人,性格又顧家,而且也到了二十多歲的年齡了,是時候嫁出去了。」

  柯特:嫁?

  「可惜了,你的二哥明明底子那麼好,卻偏偏要糟蹋自己,現在糜稽那副模樣,媽媽都不好意思把他嫁出去……」基裘說著,拾起手帕,垂淚涕泣。

  柯特想起了自家二哥那胖成球的肥宅樣子,難得認同地點點頭。

  「奇犽和柯特都還小,還沒到適婚年齡。」基裘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對雙胞胎接不接受預訂媳婦……」

  柯特當場炸毛:媽媽?!

  媽媽你在想什麼,我還只是個孩子啊!

  可憐柯特跟著母親這麼多年,至今不能跟上她的腦回路。

  盼天盼地盼星星,好不容易盼來兩個優質股,基裘哪裡還會顧忌那麼多,在年齡和性別方面都十分自由的揍敵客主母恨不得把幾個兒子全部喊出來任君挑選,直接快進到婚禮現場兩年抱仨。

  既然對方是黑暗大陸那種級別的,那就只有入贅一個途徑。

  嫁,都可以嫁.jpg

  ………

  五條悟突然感到一陣惡寒。

  他抬頭看了眼山頭,道路開闊,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沒有不長眼的人攔路,也沒有魔獸出沒的跡像。

  一派歲月靜好。

  五條悟並不知道,他和五條裡見的身子都被人饞上了,他見揍敵客的大門後面還有這麼長一段山路,當即便垮起個貓臉。

  剛剛抱得美人歸,以至於春風得意的五條悟又恢復了往日大少爺的任性,他哼哼兩聲,抱怨著說道:「這個揍敵客家是什麼待客之道,連個出門迎接的下人都沒有,還讓我們自己爬山……」

  話音未落,一大片陰影逐漸籠罩在頭頂。

  五條裡見茫然望去,只見揍敵客家竟是派出了小型飛艇,飛艇穩穩停駐在了他們的身旁,尾巴上的螺旋槳緩緩止轉,艙門大開,從中走出兩位身著同一制服、訓練有素的管家。

  兩個管家對他們微微躬身,行禮:「讓兩位久等了,老爺和夫人已等候多時。」

  五條裡見吹了聲口哨。

  哦豁,氣派。

  五條悟一噎,憋了好久才說道:「行吧,算你們有點誠意。」

  那管家垂著頭說道:「我們的榮幸。」

  像是在打自家大兒子那句「殺手不需要朋友」的臉,揍敵客對兩位五條表現出的熱情好客到了堪稱恐怖的地步,衣食住行無微不至,待人熱切噓寒問暖,比對自家親兒子還貼心,再結合五條悟和五條裡見的白發藍眼,讓人忍不住深深地懷疑究竟哪邊才是親生的。

  一上來就是聲勢浩大的接風洗塵,擺在面前的玉盤珍饈應接不暇,聽聞這是在接到大兒子電話後提前三天准備的,給客人的特制無毒美味料理。

  兩個五條:「……」

  五條裡見自不必說,對方如此誠意,即便是五條悟都挑不出刺來,也不好意思給人家看自己的臉色,於是賓主盡歡,他們在揍敵客家過了一段難得舒心的日子。

  好在五條裡見還尚存一絲理智,沒有被糖衣炮彈徹底腐蝕,她還記得來時的初衷。

  幫小傑找奇犽貓貓,順便,調查一下那股愈來愈濃的黑暗大陸的氣息。

  後者不過是五條悟一個瞬移的事,與之相比,前者才是麻煩。

  他們畢竟是奇犽的家人,不管怎麼說,理都在他們那邊。

  從伊爾迷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這家人是典型的「圈養式教育」,對奇犽極其重視,隨之到來的便是巨大的壓力,如果五條裡見沒猜錯,他們早就給奇犽制定了嚴密完善的培養方案。

  要說服這家人,讓他們從長久以來的「圈養式」方針改為「放養式」,同意把奇犽放出家門和小傑一起滿世界浪,難度想必會——

  「哦?奇犽啊,當然沒問題!」

  想必會……嗯??

  基裘捏著羽扇,笑得矜持又端莊:「奇犽這孩子,是我們一家人最看好的。裡見小姐你若是喜歡,我就把那孩子帶來。」

  五條裡見眨了眨眼。

  這家人,意外地很好說話?

  只聽基裘說道:「當然,如若裡見小姐對奇犽不滿意,我們家還有其他的兒子,比如說伊爾迷,裡見小姐已經見過他了吧?你若是喜歡奇犽那種年紀小的,我的小兒子柯特也很不錯。」

  「雖然年齡小了點,但沒關系,再養個幾年就能熟了。到時候,可以任君采擷。」

  五條裡見的表情漸漸凝固。

  「等等——」

  晚了。滿腦子都是把兒子嫁出去的基裘自動過濾其他話語,貴夫人彎著好看的唇形,帶著少女般的痴迷,對五條裡見說道:「裡見小姐的弟弟喜歡哪款?都可以挑。」

  見五條裡見搖頭,基裘沉思片刻,道:「啊,如果你不喜歡我的兒子,其實我也可以……」

  「咳、咳咳!!」

  揍敵客家主席巴正大步流星朝她們走來,聞言一個趔趄,他忙不迭地咳嗽了兩聲,打斷二人的交談。

  接收到基裘幽怨的眼神,席巴心裡苦。

  他再不打斷一下,他的頭就要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遲來的一章,卡成了狗。

  嗚嗚嗚。


第72章 躲貓貓

  「哥哥可以嫁,弟弟也可以嫁,如果裡見小姐喜歡,我也可以……」

  面對如此暴言,縱使是五條裡見也禁不住呆滯了幾秒。

  她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是:還好悟不在場。

  就五條悟那小孩子脾氣,若是被他聽到這爆炸性發言,指不定又要吃醋。

  五條貓貓就仿佛是個醋壇子做的,稍一揭開橡木塞,便能嗅到滿空氣的陳醋酸意,仿佛能將人的骨縫都腌入味。

  席巴疾步走來,險之又險地挽救了自己的頭發顏色,避免了英年早綠的命運。

  揍敵客的家主如一頭雄獅,在見到席巴·揍敵客的第一眼,五條裡見就禁不住感慨——果然這一代的揍敵客貓貓們都長得像媽。

  沉重而急促的步伐像是獅王游視叢林,肌肉虯結,血脈僨張,壯碩的身軀讓人毫不懷疑每塊肌肉都堅硬如鋼鐵,高大的身影只是往那裡一站,就輕而易舉地擋住了陽光,把在座兩名女性都籠罩於自身的影子裡。

  傳聞基裘仰慕強者,當年嫁給席巴也是被他絕對的力量性所折服……

  五條裡見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水。

  嗯,如果是「強大」這種原因的話,無怪基裘會看上她和悟。

  不過可惜了,他們倆已經內部消化了。

  「請問有什麼事嗎?」

  「裡見小姐……」沉沉的目光投向悠哉品茶的白發女子,席巴想起了先前來時傑諾特意的交代,不由得在心底嘆息一聲。

  ——「席巴,如果他們的目標是亞路嘉,不要遲疑,讓他們看吧。」

  沒有比來自黑暗大陸的主宰者,更適合處理亞路嘉的問題了。

  席巴心中也不免感慨。

  即使是享譽世界的殺手世家「揍敵客」,在真正的強者面前,也不過是形同螻蟻,弱如蜉蝣,凡事皆要小心謹慎,三思後行啊。

  「奇犽的事情,我們已經商量過了。」

  席巴正色道:「倘若有您在身側教導,奇犽想必能獲知許多在家裡學不到的東西。」

  倘若妄圖打破鳥籠的是弱者,不過是徒增笑料,蚍蜉撼樹,力不自量。

  但出面的是強者,那所有的自由與放縱,都會化作無限可能的成長機遇,在強者身邊耳濡目染的點滴經驗,都會沉入泥土下,醞釀成為未來蛻變的養料。

  這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盡管家訓如山,但揍敵客家能傳承千年,足以證明他們不是古板老派的人。

  好比這一代家主席巴·揍敵客,長得像雄獅,卻比狐狸還精明。

  五條裡見:「……」

  識趣,太識趣了。所有准備的說辭都打了個空,五條裡見一時無言。

  「還有一事,想要拜托裡見小姐。」

  席巴沉吟片刻,當機立斷做出了抉擇。

  與其等這對偽雙胞胎發覺亞路嘉的存在,還不如自己主動出擊,大大方方敞開來說明話。

  畢竟,萬一這對姐弟誤會是他們家私藏黑暗大陸的生物就完蛋了。到時候說不定連解釋都機會都沒有。

  他必須要杜絕一切可能的危機。

  然而,正當席巴想要將亞路嘉的事透露一二時,他卻陡然汗毛倒豎!

  遠方的地下深處,一道念氣赫然破土而出,直衝雲霄。

  這念氣凝練結實,肉眼可見,如同實體的光柱,似一柄天柱利槍衝散了雲幕,天際的氣流為它而改變,呈漩渦狀朝光柱聚攏。

  那光柱熾亮,連天上的太陽都要避讓三分。

  然而它本身的色彩卻充滿了不詳,像是世間萬千生靈的冤魂被號召聚集,滔天詛咒融於一體,只是遠遠眺上一眼,便感到一陣的頭皮發麻。

  這道念氣從枯枯戮山山頭迸發,刺穿了天幕,驅散了雲霧,周遭氣流不穩,沙土飛揚,好似龍卷風的前兆。

  這超脫了自然的景像,讓揍敵客山門外的旅客們驚呼出聲,而枯枯戮山內的管家和僕從們也紛紛被驚動。

  人們魚貫而出,如群鳥般聚攏在更為開闊的荒蕪地帶,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的同時,內心也忍不住驚顫。

  有資格站在揍敵客家的建築物裡的,無一例外都是念能力者。

  他們大多數是從流星街選拔而來,經過了層層殘酷的試煉,單獨放出去,都是一流的念能力高手。

  他們的閱歷已然比旁人高處一大截,為殺手世家服侍,他們更是早已練就了淡泊堅韌的心靈,自以為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直到這一刻。

  直到他們親眼目睹了真正的「神跡」,目睹那雷霆降怒,天罰落地。

  他們才驚覺,自己也不過是蜉蝣眾生的一員,忍不住要為天神跪拜,為這浩大天威匍匐顫抖。

  這是什麼?

  此番異變,席巴等三人是第一波反應過來的,他們連忙趕到了視野開闊的山頭,看清了那漸漸醞釀成勢的「天罰」。

  三人的神色各有不同。

  基裘捏緊了羽扇,她的手指都在輕微地發顫,然而卻並不是因為恐懼。

  在不斷閃爍著雪花的電子眼下,是基裘那對比太陽更明亮的雙眼,近乎狂熱的情緒閃過,眸中異彩連連。

  席巴身為家主,枯枯戮山的地形,他閉著眼都能畫出詳盡的地圖,因而當那道念氣迸發的第一秒,他就隱隱察覺到了它的方位。

  如果他沒想錯的話,這個位置是……?

  「亞路嘉!」

  「五條悟?」

  席巴和五條裡見的聲音交疊重合,又同時被卷碎在了烈風中。

  兩人對視一眼,看見對方同樣不甚好看的臉色。

  席巴是感知到了念氣爆發的方位。

  而五條裡見,則是感應到了「念氣」裡包裹的,更深一層的咒力。

  那道光柱上散發出來的,仿佛萃取了世間一切惡念的不詳氣息——毫無疑問,來自於五條悟的咒力。

  五條裡見的心中劃過了不可置信。

  她不是沒猜測過五條悟的咒力會被黑暗大陸污染,她也一直在尋找和那片大陸相關的線索,想要解決五條悟咒力的問題。

  只不過,大概是平日裡五條悟壓抑得太好了。

  五條裡見最多只能感覺到他的咒力中有一點不對勁的氣息,卻往往稍縱即逝,捕捉不到更細致的內核。

  五條悟有意遮掩,她便理所當然地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看來,是她對悟太放心了。

  五條裡見吐出一聲輕輕的嘆息,滿是無奈。

  她總是忘記,外表上已然成熟的某個人,內心仍然是個跳脫的、不穩重的孩子。

  這個年紀的少年最喜歡干的事,不就是死倔著逞強,該說的事打死不說,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卻叭叭個不停嗎?

  五條裡見只是把他放出去溜達幾圈,也不知道五條悟溜達到了哪裡,給自己整出事故來了。

  被壓抑太久的力量,只需要一截短短的導.火線,就會頃刻間引爆。

  看看這道刺穿雲霄的光柱,看看這被引力攪動、遮天蔽日的念力龍卷。

  如若放著不管,五條裡見敢肯定,這整片人類大陸都會被悟的力量夷平。

  揍敵客家到底藏了什麼東西啊?!

  手指的關節抵在太陽穴上,五條裡見只覺得腦仁突突地疼。

  打熊孩子屁股的事往後移,現在最主要的事,是疏散人群。

  「席巴先生,麻煩你緊急通知山上的所有人,盡快前往西側的山頭避難。」

  「不要去地下空洞,地下防不住的,人類只會連同地表一起被碾碎。」

  不用五條裡見交代,席巴已經做出行動了。

  這時候基裘的電子眼就分外好使,連通家裡每一個監控設備,也能直接聯絡到監控室那邊。

  只不過……逃得了嗎?

  看出了席巴的疑惑,五條裡見哂笑一聲,卻並未多言。

  她讓他們撤離,並不是怕悟失控的力量波及到他們。

  她擔心的是,自己的力量。

  五條裡見為什麼明知五條悟的咒力有問題,是個不定時炸.彈,也仍然將他帶在身邊?

  當然是因為,即使五條悟力量失控,她也有十足的把握將他鎮壓。

  這裡已經不是他們該插足的場地了。

  很有自知之明的席巴拉著基裘退下,把發揮空間留給五條裡見。

  四下,空曠無人。

  只有被撕破的空氣發出尖銳的悲鳴,如雨般的沙石被卷入了風裡,撞擊到一處山崖峭壁,竟是撞出一個深坑。

  此時的風已不再是風,而是刀,是炮,是所能想像到的一切殺傷性武器,而這還只是余散的一縷「微風」,距離真正的風暴還很遠。

  五條裡見的白色長發被狂烈不休的風鼓起,她盯著那逐漸成型的大龍卷,口中呢喃自語。

  「算上黑暗大陸重逢的那一回,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

  「真是……」女人的嗓音裡添了幾分笑意,「一如既往的不讓我省心。」

  他永遠是她最放不下心的人。

  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五條裡見的足尖慢慢脫離地表,她凌空而起,將地心引力甩在腳下,在常人要被撕成碎末的暴風內巋然不動。

  她伸出纖長的手臂,單手結成一印。

  要一口氣將颶風收攏,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開辟出另外一個小空間,然後把它扔進去。

  五條裡見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的聲音平淡如水。

  「無量空處。」

  風暴裡沒有五條悟,她可以盡情將暴風扯散得七零八碎,慢慢湮滅在她的領域空間裡。

  至於那只一時沒看住,就給她鬧出事故的雞掰貓貓。

  五條裡見唇瓣翕動,吐出一道嘲諷般的氣音。

  她佇立於虛空之上,俯瞰蒼茫大地。

  六眼勘破虛妄,它是被神明賦予了「絕對真實」的一雙眼瞳。

  找個人,簡直是輕而易舉。

  ——即使那只貓已經把自己埋到了土裡,縮著脖子,可憐巴巴地盡全力收攏每一絲外泄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期末周太忙了太忙了太忙了嗚嗚嗚嗚嗚哇哇哇

  如果更新不及時,那我一定是在瘋狂補習,高數ソ痛(閉眼)


第73章 貓貓

  五條悟整只貓都是懵的。

  天地良心,這次真不是他想搞事。

  五條裡見去和揍敵客家的人友好溝通,為了防止雞掰貓壞事,就把五條悟隨便發去了外面,讓他自己溜自己。

  至於五條悟,他若是能安分守己也就不是他了。

  他瞞過了一整座枯枯戮山的眼線,循著那一縷縈繞不散的黑暗大陸的陰暗氣息,瞬移到了揍敵客家某一間層層防備的地下室。

  他抵達地下室的下一秒,由空間坍縮聚成的能量便呈漣漪擴散,形成特殊的磁場,屏蔽了這間地下室裡的所有信號。

  再然後,五條悟和一個洋娃娃般可愛的女(男?)孩對上了視線。

  這便是揍敵客家隱藏的第四子——亞路嘉·揍敵客。

  這孩子的身上,附著了來自黑暗大陸的污濁「災難」。

  他能感知到,也能確認。

  這是由五大災難孕育而生的精粹之物,是人類欲.望的結晶,一軀雙魂,陰面的靈魂在他出現後就躁動不安,並不具備實體的存在不斷扭曲著自身形態。

  落在五條悟眼裡,這如白紙污點般矚目的黑霧被一具載體禁錮著,無法衝破,只能共生。

  初步具備神智的黑霧,散發著極其誘人的香味,宛若十全大補營養湯,熱騰騰的擺放在人的面前,咕嚕嚕冒著氣泡,每一次氣泡的炸開都逸散出一股甜香,勾得人食指大動。

  ——以上,是五條悟的感知。

  一如被小魚干勾得眼神發直的大白貓,五條悟定定地注視著乖巧歪頭的孩子,源自黑暗大陸的掠奪性被刺激得冒出了頭,狩獵的天性驅使他向男孩伸出了魔爪……

  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尖叫。

  「啊——」

  那尖叫來自於拿尼加,最初在亞路嘉的大腦中爆開,但興許是一體雙魂的緣故,亞路嘉被拿尼加劇烈波動的情緒牽動心神,禁不住捂著耳朵,痛苦的嘶叫從他嘴裡衝出。

  【不要過來!】

  拿尼加在只有她和亞路嘉存在的腦海裡哭喊。

  【讓他走,不要靠近拿尼加!拿尼加會死掉的拿尼加會被他殺掉的!】

  他很危險。

  這是由拿尼加傳輸給他的信號。

  他從未見過拿尼加如此恐懼的模樣。

  這份滔天的恐懼甚至影響到了他,亞路嘉身體僵直,白發青年的目光刺在他的皮膚上,他恍惚間竟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灼痛。

  孩子稚嫩的嗓音撕扯成尖銳的鳴叫,直穿耳膜,五條悟嘶地倒吸一口涼氣,後退了一步。

  「行了別喊了,我又不會吃你。」

  五條悟揉了揉脹痛的耳朵,一抬眼就看到亞路嘉那泫然欲泣的可憐表情,他一噎,無語地吊著半月眼,半晌才嘟囔著說道:「你不會真把我當成吃人的怪物了吧?」

  白貓貓是這樣的。

  在黑暗大陸,他是哥斯拉。

  在人類世界,他就是一只無害的軟團子貓貓而已。

  貓貓又有什麼壞心思呢。

  那孩子的面孔卻變了,物理意義上的變了。

  實質的黑霧騰起籠罩亞路嘉的面龐,悄然散去時,那對清澈的藍色眼瞳化作一灘深不見底的黑,眼白都被深淵般的純黑覆蓋,嘴角咧開一個月牙般的弧度,仿若一只鬼娃娃,瘆人無比。

  五條悟挑眉:哦豁?

  在他氣定神閑的環臂注視中,鬼娃娃那對空洞的眼睛慢慢……變成了兩團毛線球,眼角還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顯然孩子被嚇得狠了。

  拿尼加的嘴角耷拉著,垂頭喪氣。

  「主人……」鬼娃娃般的小女孩嘴唇囁嚅著,委屈巴巴地吐出一個詞。

  五條悟可神氣了。

  他「哼哼」兩聲,不安分的爪子上手就去揉鬼娃娃女孩軟乎乎的頭發,嘴裡的問題卻不停。

  「你這家伙什麼情況,怎麼逃出來的?」

  不是他看不起人類大陸。

  就事論事,相較於黑暗大陸充沛滿溢的能量而言,人類大陸的能量貧瘠到可憐,天地靈氣全被人類吸走了,蘊藏在人體內,只進不出,大自然便愈發的頹敗。

  五條悟沒注意到,他對人類大陸的審視,帶上了一點「高階生物」的冷漠與傲慢。

  好比說,和揍敵客家那些他看不順眼的人類相比,面前這位來自黑暗大陸的拿尼加讓他感到更加親切。

  五條悟如今會站在人類陣營,會對人類抱有好感,很難說這其中五條裡見占了多大的比重。

  拿尼加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嚇人,然而當她認真地看向五條悟,嘴裡吐出軟糯幼嫩的音調時,五條悟很輕易便窺見了這個小姑娘的心境。

  單純,天真,和世上所有的孩童一樣,對世界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心。

  她和亞路嘉會被鎖在地下室,究其原因,是拿尼加的不可控的危險,讓她那份正常的好奇添上了不正常的色彩。

  人類永遠會恐懼於自己無法控制的東西,一旦發覺到它的存在,無非就是兩種結局。

  逃離,或者毀滅。

  拿尼加的情況,應當是仍介於兩者之間。

  她至今被禁足於地下室,卻遲遲不被毀滅,是人性中的又一劣根性,無休止的貪欲在作祟吧。

  一邊覬覦著拿尼加的能力,一邊又恐懼著這份強大的力量。

  最大的受害者,從始至終都是這個孩子。

  五條悟在心底冷哼一聲,對揍敵客家的好感度成功-1。

  「好啦。」五條悟輕輕地一拍拿尼加的腦袋,不太熟練地釋放著善意,「這家人是不是對你很不好?要我帶你出去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

  他對揍敵客叫的人抱有偏見不錯,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家人的閱歷之深廣,心理素質之強大。

  連他們都警惕萬分的能力,勾起了五條悟微小的好奇心。

  五條悟放柔了聲調:「你是拿尼加,對吧?」

  女孩懵懵懂懂地抬頭。

  「告訴我,你的能力是什麼?」

  就這樣,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

  如果再給五條悟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問出這句話,至少不會當場問。

  他低估了「黑暗大陸之主」這個名號的分量,也小瞧了他對於大陸生物的掌控權。

  拿尼加,人稱行走的萬能許願機。

  天上當然沒有免費的午餐,若是要向拿尼加許願,就要支付相應的代價。

  可問題在於,強求拿尼加的代價,將由第二個許願的人償還。

  強求代價的難度,根據上一個人的願望難度等價。

  揍敵客貓窩裡有個bug,名字叫奇犽,因為早年把亞路嘉和拿尼加的好感度刷爆了的緣故,他並不需要支付代價,就能對拿尼加進行強求許願。

  如今奇犽被他大哥往腦袋裡扎了根念針,遺忘了拿尼加的存在。

  誰也沒料到,第二個bug緊隨而至。

  五條悟對所有隸屬於黑暗大陸的生物,具備絕對的命令權。

  換言之,許願機隨他怎麼用。

  五條悟很無辜,他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

  他想到了五條裡見為自己忙前忙後的樣子,在竊喜之余不免有些心疼,出於為裡見姐姐排憂解難的想法,他對拿尼加如是說道——

  「你能不能,想辦法把我的咒力重新淨化?」

  他的咒力沾染了黑暗大陸的污濁。

  五條悟本人無所謂這個,但架不住裡見在乎。

  他當然是順遂她的心願了。

  拿尼加歪了歪頭:「拿尼加……可以。」

  女孩向他伸出手來。

  讓一個屬於黑暗大陸的生物,洗滌黑暗大陸的氣息,會造成什麼後果?

  下一秒,地崩山摧,日隱雲湧,狂風大作!

  漩渦般的氣流浪潮洶湧,攪動天空雲霧,前一刻還是風平浪靜的天穹,此時黑壓壓的大片烏雲,直壓入人的心頭。

  伴隨著念氣衝天而起的,是那驟然四散開來的不詳咒力,像是壓抑到極致的反彈,無形無色的咒力瓢潑雨下,點點滴滴融入泥壤裡,剎那間花瓣枯萎,樹葉枯黃,凋零成灰。

  五條悟近乎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他萬萬沒想到許願機實現強求的方式會是如此的簡單粗暴。

  如果把黑暗大陸的污穢之力比作毒液,五條悟以為是如同巫女般慢條斯理地引靈淨化,將毒液洗滌排斥,結果拿尼加的做法是把這些「毒液」一口氣全部導出。

  那在空中無序飄蕩的不詳,比詛咒更加陰冷的能量,即使是五條悟本人見了,也要慎重對待。

  放在原本的咒術世界,這將誕孕一個史無前例的過特級咒靈,甚至抵達詛咒之王兩面宿儺的層次。

  毫無疑問,即將給人類世界帶來一場浩劫。

  五條悟:……

  他麻了。

  他使勁搖晃拿尼加的肩膀,咬牙切齒:「喂,你是故意的嗎?!」

  回應他的是屬於亞路嘉的,濕漉漉的藍色眼瞳,無辜而茫然,宛如一只小鹿斑比。

  拿尼加見勢不妙,亦或者有意為之,早早地躲了回去。

  五條悟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清楚拿尼加的許願機制,也尚且沒摸清許願機的技能cd是多長時間。

  問亞路嘉也是一問三不知,慪得五條悟只能在原地無能狂怒,怒完了之後,他努力扒拉著咒力,收攏外泄氣息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這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即使黑暗大陸之主親臨的強求,拿尼加也會偷工減料,真正享有無條件百分百強求機會的,只有她最喜歡的奇犽一個人而已。

  拿尼加的調皮給五條悟整得頭大,他滿頭大汗地開始處理這邪術師般的咒力,他心知為時已晚,五條裡見肯定注意到了這邊。

  但至少,給他一個苟的機會啊!

  ——我真的不是想搞事啊,裡見,裡見你聽我解釋!

  貓貓尖叫.jpg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6-3004:59:41~2021-07-0316:37: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染盡此生5瓶;我可真是一個小精靈鬼2瓶;淺寺音、阿止我男神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4章 信賴

  解釋是不可能解釋的,貓屁股都給你打腫。

  五條裡見披著滿身的黑氣,一腳踹開了禁室的門,第一眼就看到了某只不顧自己一米九的身高,竭盡全力往桌子底下塞自己的五條貓貓。

  雙手抱頭,瑟瑟發抖。

  她的後頭還跟著揍敵客家的人,他們去處理一旁看似無辜又乖巧的亞路嘉,至於那個一時沒看住就闖了大禍的雞掰貓,他們也不敢問,就干脆把他交給五條裡見了。

  反正飼主會管教好貓貓的,不用擔心。

  五條裡見簡直要被五條悟鬧死。

  為什麼,本質上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這家伙會比JK時期的她皮一百倍?為什麼?!

  她不理解。

  先不說她費了好大的力才把五條悟搞出的能量波收攏,即使她的反應足夠及時,五條悟的破壞力是巨大的,那些傾塌的房屋、犁平的野地、摧折的樹木……放眼望去一片狼藉,仿佛統統變成了一串金燦燦的數字,晃得五條裡見眼前發暈。

  幾曾何時,她也是花錢不問價格的富婆大小姐。

  直到她被書送到了別的世界,大小姐體會到錢包干癟的痛苦,被社會毒打過後,終於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

  有錢,也不是這樣給他揮霍的。

  想想這雞掰貓拆別人家,自己要賠償多少,五條裡見就氣不打一處來。

  躲?躲有用嗎!

  五條裡見一發蒼打在雞掰貓身上,把他強行扯出了桌子底下,五條悟壓根不敢反抗,緊緊抱著桌子腿,憑實力演繹什麼叫貓都是流體。

  屆於這只貓拆得夠多了,五條裡見不可能強行把他和桌子分開,萬一不小心又損壞+1……

  五條裡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擼起袖子,開始上手。

  「裡、裡見……嚶,不要啊!」

  「悟,給我松開。」

  「不要啊!嗚,裡見姐姐,姐姐你消消氣,你別生氣了……」

  「還姐姐,今天你就是喊媽媽都沒用!給我過來。」

  「媽——嗷!」

  五條悟腦殼被猛敲了一下。

  五條裡見總算把癱成一灘餅的貓貓給扯了出來,她半是生氣半是好笑地看著他,「你也是……唉,什麼時候能乖一點呢。」

  「想當年,我也沒作到你這個程度啊。」

  五條悟委委屈屈,嘟囔著:「誰知道你以前是怎麼樣的……」

  五條裡見核善笑:「還敢頂嘴?」

  五條悟閉麥。

  她嘆了口氣,裡見發現自從找回貓貓後自己嘆氣的頻率就直線上升,她懷疑要不是自己天生白發童顏不顯老,她的滄桑感早已顯現在臉上了。

  每一個鏟屎官,都是上輩子折翼的天使.jpg

  安靜在並不寬敞的空間裡彌漫,倆人讓彼此冷靜了一段時間,五條裡見才轉過頭來,摸著五條悟的頭頂,問道:「你的咒力又是怎麼回事?」

  方才迸發上天的能量波充斥著詭譎和不詳,五條裡見心中一咯噔,還以為是五條悟的咒力污染更嚴重了呢。

  可這會兒抓到人定睛一看,他的咒力像是倒入了潔廁靈瘋狂衝刷大肆洗滌了一番,稱得上煥然一新不說,這股純淨而強橫的感覺,竟是隱隱壓了她一頭。

  五條裡見:挑眉.jpg

  五條悟於是乖乖把亞路嘉的事情交代了出去。

  他咒力中的污濁被盡數剔出,手法堪稱粗暴,聽得五條裡見的神情變幻,最終若有所思地撫上了唇。

  「許願機……」五條裡見輕哼了一聲,「果然都是詐騙慣犯。」

  若不是場景不合適,她當場就想掏出書來戳它,你說是嗎小廢物?

  五條悟點頭如搗蒜,別問,問就是裡見姐姐說的都對。

  五條裡見無奈地瞥了一眼他,開始頭疼這個賠償款的問題。

  她是見過世面的,也能大致估算出損失的賠償金,正因為能估算出來,她才感覺腦闊疼。

  正在此時,揍敵客家一封口信如同及時雨,澆滅了五條裡見心中的焦躁。

  「不用賠償?」她很是詫異,又重復了一遍,「真的嗎?」

  「是的。」名叫梧桐的管家禮儀完美,微鞠一躬,說道,「老爺的意思,是裡見小姐乃貴客,先前那場破壞純屬意外,並無人員傷亡,裡見小姐也及時抑制了破壞的擴散,並沒有讓您承擔損失的道理。」

  梧桐一板一眼地將席巴的話語復述了出來,作為一名管家,他的修養十分到位,即使內心在腹誹「慶幸大少爺不在家裡,否則賠償這事不可能簡單善了」,也沒讓心理波動流露半分到臉上,表情管理到位極了。

  五條裡見長舒一口氣,首次對這家人表露了明顯的善意:「你們老爺真是個好人。」

  梧桐微妙地頓了一下:「……裡見小姐過譽了。」

  既然五條悟的咒力問題得以解決,五條裡見來枯枯戮山最大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至於那順帶的動機嘛……五條裡見點了點下巴,問這名揍敵客家資歷夠老的管家:「你們三少爺現在情況如何?」

  「奇犽少爺很好。」梧桐像是早有預料她會問,給出了教科書式的回答,「意外發生時,奇犽少爺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因此除了和他待在一塊的二少爺慢了一拍受了點小傷外,一切都好。」

  從這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揍敵客的差距了。

  倆人都是待在刑訊室,糜稽是行刑人,奇犽是受刑人,到頭來警報響起時,最先逃出來的居然還是奇犽。

  因為這出色的表現,奇犽還被基裘狠狠地表揚了一番,雖然他可能並不是很想要。

  反之,糜稽的情況就有些悲了。

  非獨生子的家庭就是如此的地位不平等,兄弟姐妹一多,又免不了互相比較。

  糜稽最悲哀的地方在於,他身為第二子,重要性不及長子,又因為天資不高,比他小的弟弟都可以對他冷嘲熱諷。

  糜稽平日討厭極了奇犽,所以一聽說有讓奇犽受罰的機會,他迫不及待就報名去了刑訊室。

  哪裡知道,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五條裡見保持微笑,並沒有被梧桐這個簡單的文字游戲迷惑住:「我是問,他現在如何?不要偷換概念哦。」

  「……是的,奇犽少爺已經和他的朋友們彙合了,得到了老爺的首肯,正准備離開枯枯戮山。」

  「那就好。」五條裡見神情一松,知道自己可以放下了。

  孩子就該給他們充足而自由的成長空間嘛,這可是她一貫的教育理念。

  倆小孩也重聚了,悟的咒力問題也搞定了,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五條裡見沉思片刻,忽然左手握拳錘掌心:「我記得你們家夫人說過,他二兒子糜稽腦袋很聰明,是個電腦高手?」

  「是。」

  「那好,」五條裡見滿意地笑了,「如果你們不嫌麻煩的話……能讓我見見那個孩子嗎?我有點事想和他商量。」

  梧桐聞言,立馬下去安排。

  待揍敵客家的管家離去,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五條悟探出了貓貓頭。

  「我們還要耽擱多久啊裡見,還不走嗎?」

  五條悟指的「走」,當然不是離開揍敵客家。

  他的咒力已然恢復,也就意味著可以給書充能了。

  離開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念頭的事。

  「可以走啊。」五條裡見溫柔地抱抱他,唇角揚起的弧度平白添了幾分狡黠,「不過,總要帶點特產,才能不辜負悟在這個世界浪費的這十年吧。」

  五條裡見的聲音陡然放輕了許多,「畢竟我那邊的世界……有點麻煩。」

  五條悟不以為意,他握緊了裡見的手,趴在她的肩頭,不屑地嘁了一聲:「有麻煩?真不像你會說的話。」

  他眯了眯眼,「沒關系,我會在你的身邊。」

  五條裡見驀地轉頭,目光就這樣與他交彙,然後,她看見那雙蒼藍眼瞳裡的自己,展露出了柔軟至極的笑顏:「好。」

  她知道的。

  五條悟的話語,看似輕描淡寫,但只要他說了,他就會做到。

  他會永遠留在她的身側。

  全宇宙,只有他是唯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

  也只有五條悟,才能讓五條裡見給出全部的信任。

  ………

  基裘從梧桐口中聽到客人的要求時,是呆了那麼一瞬的。

  甚至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

  這位貴婦人的戀愛腦還沒有轉換過來,乍一聽說五條裡見要求見糜稽,她很是懵逼。

  難道裡見小姐是喜歡糜稽那一款的嗎……?

  因為糜稽不節制飲食又缺乏運動,如今胖成了個球,成為了揍敵客家有史以來第一個肥宅,天資又差,基裘對他很不滿意,因此在給五條裡見「相親」的時候,就特意略過了自己這個第二子沒提。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竭力推銷的其他幾個兒子五條裡見不屑一顧,反倒是糜稽引起了她的興趣,乃至於點名道姓要和他見一面。

  這種事,著實令人尷尬。

  尷尬歸尷尬,好不容易看見了爭取到優秀基因的曙光,基裘不加遲疑,立刻提著裙子興衝衝地找上了糜稽。

  雖然裡見小姐的口味和大眾不太一樣,不過沒關系!

  每個人的XP都是自由的,不就是癖好肥宅嘛,世上奇奇怪怪的人那麼多,這點程度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糜稽,你這輩子能不能娶到老婆,成敗在此一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悟:我說你們這家的人能不能別一天到晚想著綠我??


第75章 沒錢的苦惱

  五條悟並不知道基裘滿腦子在想些什麼。

  否則他一定連夜帶著五條裡見逃離這個星球。

  他們見到這家據說最不受寵的二兒子,糜稽·揍敵客。

  一位名副其實的肥宅,愛好收集手辦打游戲,兼職技術宅,頭腦聰明,擅長制作炸.彈,據說揍敵客家日益強大的情報網就是他的手筆。

  五條裡見和糜稽·揍敵客進行了一番愉快的談話。

  「你想問『貪婪之島』的拍賣會……是嗎?」

  五條裡見蠢蠢欲動,摩拳擦掌。

  然後她就從糜稽·揍敵客的口中得知了「貪婪之島」的價位。

  五條裡見:……

  高漲的熱情仿佛被一盆水澆滅了。

  她默默瞅向五條悟,後者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抱住了自己,連連後退幾步。

  「你干嘛?先說好,賣貓不可取!」

  五條裡見那眼神,就像在思索把他賣了多少錢!

  貓貓炸毛.jpg

  五條裡見略微遺憾地收回了目光,理智告訴她,她家的雞掰貓若是賣出去,說不定還要倒貼錢,劃不來劃不來。

  那只能另想辦法了。

  告別揍敵客家之後,五條裡見乘上了前往友客鑫的飛艇。

  終於脫離了貓窩,五條悟的心情指數肉眼可見地上漲,難得沒有作妖,陪著裡見安安穩穩地乘飛艇到了友客鑫市。

  他們在那裡,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

  幻影旅團向來奉行自由主義,在沒有組織活動的時候,團員們各干各的事,只有在集結時才會全員到齊。

  有人鑽進遺跡裡,失聯個十天半個月也是很正常的。

  因而,當旅團團長庫洛洛·魯西魯發現自己聯系不到飛坦和瑪奇時,他是很淡定的。

  左右不是什麼大事,他也就擱置在了一邊。

  又過了一段時日,庫洛洛眼瞅著他們的大型活動·友客鑫搶劫放火狂歡日即將到來,給所有的團員群發了一個集合的指令,打算現場商量一下計劃。

  飛坦和瑪奇缺席了。

  直到此時,庫洛洛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按理來說,就算有什麼意外失去聯絡,瑪奇和飛坦也不會失聯這麼久。

  友客鑫的活動是他們極為重視的,他們不可能有意缺席,再者瑪奇性子沉穩,直覺敏銳,也不像是會輕易陷入無法脫身的麻煩的人。

  庫洛洛判定他的團員出了意外,立即把友客鑫的活動擱在一邊,命令俠客搜人。

  俠客是旅團的團員之一,雖然加入的時間晚,但他憑借自己出色的情報水平和聰慧的頭腦得到了團長的倚重。

  一聽飛坦和瑪奇可能出了意外,俠客頓時來精神了,他侵入各大監控系統,利用零散的線索逐步縮小範圍,最終鎖定在獵人協會的地牢裡。

  劃重點,地牢。

  俠客:……

  金發娃娃臉的青年呆滯了。

  一股咆哮的衝動從丹田湧上了喉頭,他內心崩潰地大喊「飛坦!瑪奇!為什麼你們會被抓進獵人協會的地牢裡啊啊啊!」他臉上表情比便秘還難看,顫巍巍地調開獵人協會的地牢監控,正打算進一步探望他的兩個同伴時,手邊的電話冷不丁響起。

  俠客嚇了一跳。

  「俠客,有結果了嗎?」

  電話傳來團長的聲音,俠客咽了口口水,拿起電話時,竟覺得重若千斤。

  「團長,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千萬別害怕。」

  庫洛洛的回應很是沉穩。

  「我是幻影旅團的團長,我不會怕,你說。」

  俠客調開了監控,調整了一下位置,使監控鏡頭對准了地牢裡的犯人。

  「瑪奇和飛坦的下落我找到了。」他頭一次覺得發聲竟然如此艱澀,「地點是在……獵人協會的,地牢深處。」

  「由三名念能力者嚴加看管,瑪奇和飛坦疑似受到控制,逃脫幾率很低。」

  庫洛洛·魯西魯:……

  他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

  「你說什麼?」

  「瑪奇和飛坦被抓走了,團長。不知道是誰干的。」

  俠客把監控放大,尋找自己的兩個同伴。

  「我們要去救援嗎……噗。」

  俠客猛地捂住嘴。

  他一個戰術後仰,碧綠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監控畫面,表情一度十分扭曲,險些憋出了內傷。

  他渾身發抖,笑得。

  監控中的兩個犯人,正是他許久未見的兩個同伴無疑。

  更正,是禿頂的兩名同伴。

  瑪奇和飛坦頂著非常清涼的發型,生無可戀地蹲大牢,他們的身上浮動著俠客看不懂的咒文,俠客猜測那就是困住他們無法逃跑的根源。

  俠客強迫把自己的思維扭轉到正事上,但是……

  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哈他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哈!!

  禿頂的飛坦和瑪奇!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這個他可以笑一年啊哈哈哈!!

  俠客捂嘴捂得很及時,可惜電話太靈敏,庫洛洛分明聽到了一聲短促的噴笑。

  庫洛洛狐疑:「俠客,你在笑什麼?」

  俠客憋笑憋到抽搐:「我、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什麼高興的事情?」

  「我的念能力開發出了新用途……噗嗤。」俠客不小心破功。

  不行了哈哈哈哈他要調開監控不然他看一次笑一次哈哈哈哈哈!!

  庫洛洛:「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飛坦和瑪奇怎麼樣了?」

  「他們、他們很好團長……就是可能有點清涼,噗咳……」

  庫洛洛愈發篤定自己的團員有事瞞著。

  「你明明一直在笑,你都沒停過。」

  「不團長,我受過專業的訓練,不論多好笑都不會笑,除非、除非……」俠客差點憋斷了氣,眼角甚至滲出了生理性淚水。

  他在內心補完了後面的話。

  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俠客撐著最後一口氣火速和庫洛洛交代了簡要的情況,然後掛斷了電話,改成了短信形式。

  他不能再和團長口頭交流下去了,否則這副世界名畫不保啊。

  俠客捂著笑痛的腹部,爬上了電腦桌。

  他把監控中的畫面保存下來,這以後就是他的快樂源泉。

  就算事後可能會被飛坦和瑪奇算賬也不要緊。

  這輩子值了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哪個天才剃了他們的頭發,他有機會一定要瞻仰瞻仰!

  從俠客那裡得到了確切的情報,自己的兩個團員被獵人協會關押地牢,庫洛洛·魯西魯果斷放棄了原有安排,召集全部團員,組織營救行動。

  別人的營救行動是救出自己的同伴。

  而幻影旅團的營救行動,是救出了同伴後,千百倍地償還報復。

  此事必不可善終。

  這就是強盜的作風。

  庫洛洛·魯西魯純黑色的眼眸裡染上了陰冷,而臉上掛著的微笑愈發動人,熟知他的人看到那一抹笑意,卻渾身打了個寒顫。

  得知飛坦和瑪奇的遭遇,其他團員的怒火點燃,伴隨而來的是彌漫空中的巨大殺意。

  庫洛洛·魯西魯的目光一轉,釘在了俠客給他發送的坐標上。

  或許是時間來不及,飛坦和瑪奇還沒有被轉移到獵人協會的賤阱塔裡,他們仍被關押在協會分部的地牢中。

  很巧合,這個分部的地址,就處於友客鑫。

  蜘蛛盯上了他們的獵物。

  ………

  「阿嚏!」

  五條裡見忽然打了個噴嚏。

  五條悟遞過去一張紙巾:「感冒了嗎?」

  「不知道……」五條裡見揉了揉鼻子,接過了紙巾,「天氣也沒轉涼啊。」

  「沒關系啦!」五條悟笑嘻嘻地說出了欠揍的話語,「反正裡見是笨蛋,笨蛋是不會感冒的!」

  五條裡見:?

  她捶了一下五條貓貓的頭。

  貓貓最近是越來越恃寵而驕了,欠收拾。

  五條悟雙手抱頭:「裡見之後想做什麼?」

  搞事情他可以全程陪同哦。

  「先打聽打聽貪婪之島吧。」五條裡見撫著下巴,說道,「我聽金介紹過,這個游戲很有意思,裡頭的道具還能帶出來……」

  「什麼什麼,游戲?!」你說這個他可就不困了。

  五條·生理年齡28外表年齡18心理年齡8·悟雙眼發亮,抱著五條裡見的手臂:「原來你之前和糜稽·揍敵客談的貪婪之島是游戲嗎?」

  他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念能力道具,連裡見都這麼重視。

  「是啊。」五條裡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是一款全息游戲,以我們世界的科技水平還達不到的程度,而且念能力這麼稀奇有趣,倘若能帶回去一兩個道具,我們的日子都會舒服很多。」

  五條悟興奮地「哇」了一聲,他也是個游戲迷,以前沒少和傑熬夜聯機打游戲,就是從來沒體會過全息的樂趣。

  五條悟頓時比五條裡見還積極:「那還等什麼?不去找貪婪之島嗎?」

  「嗯……」

  五條裡見委婉地說出了一件心碎的事實:「拍賣游戲的時間還沒到。而且悟,我們買不起,貪婪之島太貴了。」

  從來沒為錢發過愁的大少爺五條悟:「……」

  目光呆滯.jpg

  「所以我想打聽打聽,有沒有其他辦法能搞到游戲機。」

  真要等他們賺夠這些錢,明年黃花菜都涼了。

  五條貓貓萎靡了下來,仿佛看不見的耳朵也跟著耷拉了下來。

  「哦……」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玩了一下美人魚的梗,眾所周知的名場面hhhhhh


第76章 如何欺負一只DK悟

  貪婪之島的神奇卡片,見識廣闊如五條裡見都禁不住誘惑,饞得不行。

  然而,清晨的一通電話卻打亂了裡見所有的計劃,只剩下無言。

  彼時,天光乍亮,空氣裡的微塵漂浮在金色的光束中,透過明亮的窗戶,照在悠悠轉醒的五條裡見的面龐上,由心底漫出了愜意。

  她迷蒙地打了個哈欠,低頭看去,只見毛茸茸的白色腦袋倚在自己的肩膀,還未醒來的白發青年緊緊抱著她,仿佛樓抱著大型抱枕,睡夢中眉眼平和,半點看不出惡劣的性情。

  五條裡見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心髒的某一處軟塌塌地陷了下去,笑意漫上眼角,她卻渾然不知。

  這本該是個溫柔而寧靜的清晨。

  如果沒有那一通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剎那間破碎了所有的靜謐,五條裡見說不准能保持愉快的心情一整天。

  清脆的電話鈴聲刺入耳膜,不僅鬧得五條裡見腦殼發疼,還吵醒了某個睡得香甜的大白貓。

  如同湖水般清澈的眼神映出了她的面孔,伴隨著五條悟軟乎乎的呼喚:「裡見…?」

  五條裡見把他的腦袋往下按:「沒事,你接著睡。」

  困意泛濫,又深陷溫軟香玉,五條悟終究沒有抵過瞌睡蟲的侵擾,感受著近在咫尺的裡見的氣息,在無可比擬的安全感中,朦朦朧朧地再次熟睡過去。

  「您好,裡見小姐……」電話那頭是獵人協會的秘書,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五條裡見給打斷了。

  「噓,我家悟還在睡覺,你小聲點。」

  「……」對面直接噤聲。

  獵人協會本部,豆面人僵硬著,保持舉電話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生怕某只五條貓貓順著電話線過來打他。

  他的表情一言難盡,徘徊在吐槽的邊緣。

  你們兩個大殺器,生活氣息這麼濃郁真的沒關系嗎。

  裡見小姐,你就寵他吧。

  五條裡見小心翼翼地將他抱上床鋪,拿過一個兔子抱枕,代替自己塞到五條悟的懷裡。

  看著睡姿十分隨意的五條悟抱住兔子玩偶,蹭了兩下,襯衣的下擺掀開了一角,雪白的皮膚和勻稱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雙腿夾著玩偶,孩子氣指數直接超標。

  五條裡見捂著怦怦跳的小心髒,她至今沒把某只貓貓吃抹干淨,可以說全靠成年人的毅力和道德感把持住了。可惜這點意志力,在每一個和五條悟同床共枕的夜晚中被逐漸磨損,徹底拋棄節操只是時間問題。

  可惡,她也是需要成年生活的啊。

  奈何五條悟的心理年齡太小,讓她壓根不敢對正值青春年少的DK出手。

  每每想對純潔的DK伸出她罪惡的毒手時,心裡就有股莫名衝動驅使她一腳踩油門把自己送去警署,對著牢獄裡的思想教育訓誡好好冷靜一下。

  刑啊刑,這日子真是越來越有判頭了。

  至今只在二壘徘徊的五條裡見:微笑著活下去.jpg

  吸了貓貓的五條裡見神清氣爽,重新接聽電話時,聲音都柔和了不少。

  「獵人協會又有什麼事?」

  「我們深表歉意,打擾您的旅游生活……」豆面人謹慎地斟酌著詞彙,這輩子都情商都用在了這個時候。

  他發覺到五條裡見的語調輕松,並沒有追究的意思,便接著說道:「是關於您前些時日抓捕的,幻影旅團成員的後續問題。」

  「哦?」五條裡見歪頭想了想,好一段時間才從記憶裡扒出對應的形像。

  劃重點,兩個光頭的形像。

  「怎麼了?」她狀似關切地詢問,「那倆人長出頭發來了?」

  豆面人一噎:「……不是,是這兩名團員失蹤的消息已經走漏,想必傳到幻影旅團的內部了。根據我們獵人協會收集的情報,近日來幻影旅團有針對友客鑫搞一些小動作,我們擔心他們會實行劫獄行動。」

  「你們獵人協會連個留守人員都沒有?」五條裡見挑眉,「怎麼,難道你們連一個強盜團都沒把握拿下?」

  豆面人差點岔氣。

  他換了只手拿電話,好聲好氣地說道:「裡見小姐,您也知道幻影旅團不是普通的強盜,這個團裡的人都是從流星街出來的,窮凶極惡的通緝犯,每個人都會念。」

  「我們協會分部當然安排了人手看管牢獄犯人,但是普通的獵人不是幻影旅團的對手,而實力高強的獵人……」豆面人鞠了一把辛酸淚,「您也懂的,每個都特立獨行,個性鮮明,一個比一個愛往深山老林裡竄。」

  「這些星級獵人,要麼聯系不上,要麼不願干。」

  豆面人聲淚俱下:「我們只有您了,裡見小姐!」

  「既然您在友客鑫,就順便接一下任務吧,反正這對您只是舉手之勞。當然我們也准備了豐厚的報酬!」

  五條裡見:「……」

  你們獵人協會,每一次都能超乎我的想像。

  五條裡見虛了虛眼,看在報酬的份上:「我知道了。」

  「把剩下的旅團成員都抓進去是吧?沒問題。」

  豆面人:「額……」不,他們只是想讓您防止旅團成員劫獄和報復來著。

  裡見小姐,不愧是您。

  五條裡見懶懶地靠在洗漱間的門上,有件事她要提前聲明。

  「先說好,我捉拿了這些旅團的成員,他們的賞金都歸我。」

  「當然沒問題!」

  「還有報酬的事……」五條裡見遲疑了一會兒,試探著說道,「我能要求貪婪之島的游戲機相關嗎?」

  豆面人:?!

  貪婪之島,這不是他們協會的獵人合力開發的一款游戲嗎?

  一款游戲機換一次五條裡見出手,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豆面人一口答應:「如果這是您所需要的話,我們會盡力安排。」

  五條裡見滿意了。

  她把電話掛斷,打開洗漱間的門,一抬眼便對上了五條悟閃亮亮的眸子。

  她一愣,下意識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容:「你醒了?」

  「裡見!」五條悟撇開兔子玩偶,一把撲上了五條裡見。

  他撲的時候刻意調整了角度,沒讓五條裡見磕到門框,兩個人在毛絨的地毯上滾作一團,白發糾纏在一起,打成死結,凌亂不堪。

  「嘶……悟!」

  五條悟抬頭的時候扯到了裡見的發絲,拉扯得她頭皮發疼,五條裡見錘了一下他的腦袋,又把他往回按。

  「頭發纏到了……你別動。」

  五條悟乖乖地停下了動作。

  在五條裡見耐著性子解開頭發時,他仍然不肯安分,鼻尖蹭到了她的臉,仿佛她的臉是什麼柔軟Q彈的果凍般,上嘴輕輕咬了一口。

  五條裡見用的香水味道很淡,並不嗆人,需要湊得很近才能嗅到一縷,偏偏正是這一縷若遠若近的香氣,勾得他心魄迷醉,難以自抑。

  誰讓他的心理年齡還停留在高專時期呢,而青春期的少年人,最是衝動。

  兩人糾結的頭發恰恰拆開,五條裡見就被他一把撲在地毯上,薄唇上是她剛塗抹的唇彩,被他含入口中,細細品嘗,舔舐。

  「悟……」她撫著他後腦的手一僵,隨即便放松了下來。

  她在心裡輕嘆。

  青澀的技巧,懵懂的少年。

  各個方面,無一不透露著這個事實——五條悟還是個「孩子」呢。

  她的眉眼彎起,溢出了點點惡趣味。

  她輕柔撫摸他後腦的手力道一變,迸發出巨大的力道,猛然往下扣壓,借著五條悟懵然的剎那,五條裡見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按住他的肩胛防止掙扎。

  兩秒鐘,反客為主。

  她上,他下。

  五條裡見微微揚起頭,側邊的白色長發垂落幾絲,她眼眸眯起,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瓣。

  五條悟微愣地看著女子的面龐,女性成熟的氣韻撲面而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即刻失速。

  「孩子。」他聽見女人的吐息漫過臉頰,她在他耳畔輕聲低語,「接吻可不是這麼做的。」

  蔥白的手指拂過唇瓣,曖昧的泡泡浮上水面,隨著心髒愈發快速的鼓動聲,他看到五條裡見微微翹起唇角,眼波流轉都仿若蠱惑。

  她的笑意讓他上癮。

  「姐姐來教你吧?真正的接吻,是怎麼做的。」

  貼合的唇瓣,迷幻是溫熱的,它在舌尖傳遞,羞赧、興奮、戀慕,攪碎混合,一股腦灌進了心田,宛若淬毒,頭暈目眩。

  他在幾近剝奪呼吸的吻中闔上眼眸,腦海裡只閃過了一個詞。

  瘋狂。

  沒有試探,沒有謹慎,成年人的情感宣泄激烈而動人,宛如瓢潑大雨,絢爛煙花,只燃燒這一刻,傾盡全部刮起一場風暴,那些沉甸甸的情愫化作海嘯,淹沒了他僅存的思考能力。

  他的手指痙攣般抖了一下,隨即緊緊握成拳。

  她敞開了心靈的大門,不顧他是否能承受,讓這份情感洪水決堤,崩裂山脈,砸上他的心頭,帶來沉沉的一顫。

  人的大腦在缺氧中,真的很容易胡思亂想。

  五條悟汲取著她的氣息,一如沙漠旱地的人突遇甘霖天降,滋潤干裂極渴的唇舌。

  他讓她給自己打上烙印,這就像是——

  像是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他的手裡,被塞入了一張入場券,通往更加狂熱的舞台。

  「裡見……?」

  上氣不接下氣,眼角是滲出的生理性淚水。

  仿佛被狠狠欺負過的神態,是她的傑作。

  五條裡見看著他這副模樣,沉默了一瞬。

  三秒後,被裡見捂住眼睛的五條悟:「裡見?」

  「咳,你先暫且別看我。」

  別用那種眼神看她。

  五條裡見略有狼狽地撇開了頭:「我怕我又把持不住。」

  真的不要試圖挑戰成年人的自制力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審核大大們辛苦了!(土下座)


第77章 滿腦子不正經

  一大清早就這麼刺激,五條裡見和五條悟輪流占用了浴室,一去就是半個小時。

  一個鐘頭後,濕漉漉的兩只貓貓坐在一起貼貼。

  五條裡見和五條悟大致說了一下獵人協會的委托,貓貓當即興高采烈地歡呼:「好耶!」

  一堆蜘蛛換一款全息游戲,這不是血賺是什麼!

  「裡見裡見,那我們事不宜遲,趕緊去為民除害吧!」五條悟雙眼發亮,握緊拳頭,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樣。

  五條裡見:「嗯……」

  她的關注點完全沒在這上面。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五條悟的嘴唇,看那被她咬得充血通紅的唇瓣一張一合,點綴在五條悟如嬰兒般嫩白的皮膚上,格外鮮艷欲滴。

  五條裡見暗不作聲地咽了口唾沫,假裝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

  《關於我家貓貓超甜這回事》

  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可惡,尤其是在迫切想要開葷的成年人面前!

  他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一不小心就被人吃抹干淨了怎麼辦?

  五條裡見咬著指甲,腦中思緒紛繁雜亂,她像是完全沒意識到天底下除了她還有誰敢對五條悟下手,她想的都是白白淨淨的五條悟香甜可口的樣子,一陣瘋狂腦補過後,她發現自己又有感覺了。

  五條裡見:「……」

  草。

  她以前是這麼饞人家身子的人嗎?!振作一點啊五條裡見,葷菜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幻影旅團的蜘蛛有十多只誒,裡見我們不如來分配一下?也好避免路線衝撞降低效率……咦,裡見你去哪?」

  白發女子抄起毛巾就往浴室衝。

  「我再去洗個冷水澡!」

  五條悟懵逼地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浴室的花紋玻璃門被她「哐」的一下撞出巨響,險些壽終正寢。

  五條悟沉思良久,終於找到了自認為合理的解釋。

  五條悟:「女人好麻煩啊,就這麼愛干淨嗎?」

  全然不知自己的身子被人饞得垂涎欲滴。

  這大概便是倆人的差別。

  當那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的時候,抓耳撓腮想辦法傳達心意的是五條悟,木頭腦袋死不開竅的是五條裡見。

  而當兩個人正式確立關系後,就像反過來了一樣。五條裡見作為一個生理狀況正常的成年女性,恨不得撲上去一步全壘打把貓貓吃抹干淨。而五條悟雖年齡28,其心裡仍住著一個青春期DK,這種時候反倒純情了起來,幾乎就沒有那方面的思維——或者說,還沒有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即便本質上是同一個人,他們倆的腦電波壓根不在一條線路。

  當五條悟滿腦子游戲機的時候,五條裡見滿腦子都是香噴噴的貓肉。

  年齡差的代溝出現了。

  笑死,游戲有男朋友好玩嗎。

  五條裡見在浴室面壁思過,自我反省,讓冷冰冰的花灑水當頭衝下,好洗淨自己腦子裡的黃色廢料。

  冷靜,裡見。

  她捂著臉,對自己說。

  他還是個孩子啊!

  這種事要慢慢來,不著急……

  又過了三十多分鐘,在五條悟都要懷疑裡見是不是把自己洗脫皮的時候,白發女子終於在一片氤氳的霧氣中朝他走來。

  「裡見!」五條悟眨巴眼睛,很是自覺地拿起了吹風機,「我來給你吹吧。」

  我,來,給,你,吹,吧。

  五條裡見:「……」

  她微笑著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後說道:「好,麻煩悟君了。」

  五條悟滿頭問號:???

  裡見是洗澡洗到腦殼進水了嗎?

  五條悟摁下吹風機按鈕,嗡嗡的機械聲響充斥臥室,遮掩了所有的騷動。

  萬幸五條悟發育良好,睡了十年都能保證一米九的身高,讓矮了他十公分的五條裡見可以恰恰好窩在他的懷裡,任由他揉搓自己的頭發,昏昏欲睡似的半闔上眼,將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五條悟身上。

  空氣忽然靜謐。

  見五條裡見還有睡個回籠覺的跡像,五條悟立刻松了力道,堪稱輕柔地捧起她的發絲,讓熱風吹散頭發裡的水滴。

  然後,在發旋處落下一吻。

  ………

  抓捕蜘蛛的過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挺難的。

  幻影旅團的強盜不是普通的強盜,作為窮凶極惡的通緝犯,全員念能力者只是基礎配備,奶媽輔助指揮輸出一應俱全,還有極強的團隊凝聚力,更別說世界上千奇百怪讓人防不勝防的念能力了。

  五條裡見和五條悟第一時間去調了監控。

  幻影旅團是強者,但他們並不是各個都是領域的巔峰人物,比如說電子系統方面,一個糜稽就足以打破幻影旅團的情報封鎖,讓這幫蜘蛛的真面目乖乖顯現在電子屏幕上。

  初步搜集了每個人的資料和近日動向後,五條裡見就和五條悟分頭行動了。

  抓捕其他團員的過程很順利,有著六眼的他們無懼任何虛假幻像,只抓住了那唯一的真實線索,一路順藤摸瓜,摸到了蜘蛛的老巢。

  幻影旅團的團長有點難辦。

  五條裡見起初因為情報不全外加漫不經心,差點吃了一個虧。

  若不是無下限術式的防御力太作弊,五條裡見說不准真要被他陰到。

  庫洛洛·魯西魯的念能力是一本書。

  一本能夠收容數量龐大的念能力的、偷盜之書。

  其限制很多,但其能力的價值遠遠在此之上。

  這就相當於自己擁有了數十種不同的念能力,整個人就是一大型百寶箱。

  好家伙。

  五條裡見難得給予他一個贊嘆的眼神,然後麻利地給他套上麻袋,扛肩上瞬移走了。

  待她將最後一個通緝犯都捉捕歸案時,五條悟那邊已等候多時。

  分配給他的人數較少,要麼是腦子不好戰鬥力強,要麼是腦子清醒但戰鬥力稍遜色的。

  不論是哪種,在五條悟面前都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唯一麻煩的庫洛洛·魯西魯,在五條裡見有一手防備之後,他也陰不到她了。

  兩人帶著一溜的蜘蛛和獵人協會完成接洽,領了賞金後兩人心情十分舒暢,五條裡見正打算回頭畫幾道封印咒文,省得再讓這幫通緝犯逃了。

  五條裡見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走進牢獄後,所見到是一二三四五……排排锃亮的光頭。

  在燈光的反射下,宛如一個個排列整齊的電燈泡,晃得人瞎眼。

  五條裡見:「……怎麼回事?」

  獵人協會這才有人出來解釋。

  自從五條裡見抓回飛坦和瑪奇,並把二人剃了光頭勞動改造後,獄長覺得這個方法妙啊,既能打擊人搞事的熱情,具有一定辨識度,蘊含著「重頭再來」的寓意,非常適合犯人的改造形像。

  於是獄長大手一揮,新增一個規定,以後每個入獄的犯人都要接受剃頭改造!

  據說此規矩一出,連監控室的工作人員當晚都集體做了噩夢,醒來幻覺自己頭皮清涼。

  正好五條裡見捉捕這些幻影旅團的通緝犯時,為了防止他們作妖都打暈了,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獄長便索性派人先剃頭了。

  五條裡見:霍。

  看來這封印咒文是必畫不可了。

  否則這些工作人員性命堪憂啊。

  牢房裡,蜘蛛齊唱鐵窗淚。

  飛坦一看新押送進來的一個個熟悉面孔,氣血攻心,好險沒厥過去。

  而瑪奇的重點是他們的頭頂。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壞了,怕是遭了五條了。團長,連你也沒逃過那兩個惡魔的毒手嗎團長?!

  庫洛洛終究還是變成禿落落了嗎?

  團長,你(的毛囊)死得好慘啊,團長!

  見庫洛洛被押送進牢房都沒有醒來,那安詳的睡姿讓瑪奇都不忍去看,不敢想像當團長醒來後一摸頭頂,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幻影旅團的蜘蛛是怎樣崩潰的心情,都與五條貓貓們無關。

  五條裡見正享受著久違的富婆快樂生活,領到賞金的當天下午就衝去包了一家甜品店,壕氣地表示全來一份,今天要吃個夠。

  五條悟:「好耶!」

  然後五條貓貓關心起了另一件事:「我們什麼時候去拿貪婪之島啊裡見?」

  「哦,游戲啊。」太快樂以至於差點忘了這一茬的裡見,「晚上就去,獵人協會說他們有一台游戲機,可以送我們。」

  「我聽說貪婪之島是擬真現實的開放世界全息冒險游戲……」五條裡見回憶了一下,「制作游戲的人都是獵人,所以也只有念能力者才能進入,我倆不知道能不能卡bug,實在不行綁一個念能力者試試。」

  想當初,她也是沉迷游戲問題兒童不良JK來著。

  游戲的套路她可熟了,最大的樂趣在於尋找一個個bug,鑽規則的漏洞。

  「游戲挺復雜的,我們可以搜集一些資料,提前做好攻略。」

  省得到時候進了游戲,無頭蒼蠅似的亂竄。

  「這樣啊。」五條悟挖了一塊冰淇淋,給自己喂了一勺,又送了一勺到裡見嘴裡。

  倆人都十分自然,如今已能和任何一對正常的情侶一般無二,做出各種親昵的互動了。

  「我記得,貪婪之島裡的念能力卡片是可以帶出來的?」

  「裡見,你有想要的嗎?」

  五條悟歪著腦袋問道。

  他這話說的,好像只要五條裡見開口說想要,他一整個游戲世界都能給她搬來。

  五條裡見笑著摸了摸貓貓頭:「不知道呢,還沒想好。」

  「說到底,我也不清楚貪婪之島的卡片都有哪些啊,畢竟念能力這麼神奇……」

  她主要還是衝著「娛樂」去的。

  卻見五條悟露出了一個不贊同的表情:「裡見你太看好念能力者啦,總是在過度贊揚他們。說到底也不就是一幫菜雞嗎。」

  「念能力再神奇,它能做到讓男人生孩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裡見:雖然但是,它能。

  悟:草。輸了。


第78章 戀愛都市

  能不能讓男人生孩子她不知道。

  但這個游戲,是真的絕了。

  動用一些手段和人脈弄到了貪婪之島游戲機,又和五條悟鑽研了兩天,成功卡到了游戲機的bug,兩人順利進入游戲世界。

  「這款游戲好像是金·富力士和他的朋友制作的,」五條裡見贊嘆,「只能念能力者進入,又是如此方便鍛煉的游戲設定,是為了小傑准備的吧。」

  五條裡見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金·富力士了。

  你說他不負責任、對兒子不上心吧,他為了自己的兒子專門弄出一款頂級全息游戲。

  你說他負責任吧,把自己兒子丟在鯨魚島十多年不聞不問也不是假的。

  難得小傑還能在民風淳樸的鯨魚島成長為一個樂觀向上的積極少年,對拋下自己的父親也並無怨言,反而十分期待和金·富力士的相見。

  這或許就是富力士家的神奇基因。

  五條裡見深沉地想。

  五條悟就不一樣了。

  他快對「裡見學生」產生ptsd了,聽到她念叨學生的名字,條件反射就會炸毛。

  「你想干什麼?」五條悟滿臉警惕,「裡見我跟你說,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約會!我們倆的!」

  你別想把那幫破壞氛圍的小電燈泡扯進來!

  「好啦好啦,我也沒有那麼不解風情吧。」五條裡見無奈。

  她只是感嘆一句,這款游戲的設計不容小覷啊。

  念能力者可以拿它來鍛煉自己,也可以享受收集各種神奇卡片的樂趣,但對於早就滿級登頂的五條貓貓們而言,他們最大的目的就是玩。

  游戲不拿來玩,這說不過去吧。

  五條悟則很快樂地偷換概念,把「玩耍」直接替換成「約會」。

  這可是增進他和裡見感情的大好時機!

  「悟,第一站我們去哪?」

  很寵貓貓的五條裡見把選擇路線的權力交給了他。

  「我看看……」

  五條悟照著剛買來的地圖,逐個看了過去。

  不多時,他的眼睛一亮,興衝衝地拽過五條裡見。

  「裡見,我們去這裡吧!」

  五條裡見一看,哦豁,好家伙。

  戀愛都市。

  這一聽就能腦補出粉紅泡泡的城市名字。

  五條悟的心思昭然若揭,裡見笑得意味深長,「好呀。」

  明確了目的地後,倆人徑直踏上了前往戀愛都市的旅途。

  ………

  如果上天再給五條悟一次機會。

  他會宰了那個央求裡見陪他去戀愛都市的自己。

  深夜,戀愛都市。

  游戲內的都市似乎映照了現實,卻又因為微妙的元素而與現實割裂開來,令玩家產生玄妙的游戲體驗。

  一如他們所料,以「戀愛」為噱頭的都市主打基調便是粉色,夜幕降至時,城市內的霓虹燈便早早亮起,夢幻般的晶粉躍過高樓大廈,投射在縱橫交錯的道路間,更照在了路旁來來往往的美女帥哥的臉上。

  是的,這整個城市——你竟然找不出一個長得醜的!

  每一個小巷深處都有一個嬌滴滴的美少女被混混圍住,雙目含淚,瑟瑟發抖,而對面的流氓混混,也有不少貌似不良少年的青蔥感,故作凶神惡煞,在皮膚上紋紋身,實則個個長相標志,連疤痕都增添了一絲介於少年和成年之間的魅力。

  在第二十八次趕跑了混混,被美少女「感激涕零」地纏上來後,五條悟已經麻了。

  他看向另一邊,身旁跟著十來個品色各異正太帥哥的五條裡見微笑著回望他。

  兩個人:「……」

  媽的,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五條悟只覺得內心吐槽欲洶湧澎湃——這個城市的設計者是不是有什麼大病?打著戀愛都市的名頭,內裡其實是大型全息galgame?

  他還以為他能和裡見在這裡享受到愉快的二人世界,結果光是應付這些主動湊上來的npc就耗盡了他的心力。

  五條悟滿身寒意,殺氣不要錢似的往外飆,若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類,此時早已臉色發白被他嚇跑,奈何這裡是游戲都市,圍在他們身邊的npc們也都是一些數據,數據怎麼會有害怕的情緒呢?

  正是因為明白這些人都是數據,五條悟才無處發火,憋在心裡難過得要命。

  這不能怪他們。

  貪婪之島作為一款全年齡向的游戲,其中自然有嚴格分級。

  好比說這座戀愛都市,倘若是未成年的孩子們進入,便只能體會到和現實城市一般無二的游戲都市,但凡涉及到那啥要素的,皆不會在未成年面前展現。

  戀愛都市,是只有成年人才能體味到其中美好的城市。

  這座城市的GM設計者,深暗「每個人的xp都是自由的」這一理念,為了讓進入其中的玩家享受到戀愛都市的樂趣,不為現實的道德底線所束縛,這座城市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真正的「無下限」。

  當然,也有把道德教義刻入骨子裡,死都不肯逾越一步的人在,針對這種玩家,npc會率先接觸他們,分析好他們的性格後,再安排相應的美人與對方「邂逅」,展開一場曠世情緣。

  游戲體驗度真實感簡直滿分,GM深深抓住了人的劣根性,在五條貓貓們到來之前,早已有不少人徹底忘卻了現實的生活,自認在游戲中找到了真愛,想在戀愛都市生活一輩子。

  npc們早就是成熟的npc了,可以自己和玩家談戀愛。

  五條悟和五條裡見的到來,毫不誇張地說,在戀愛都市內引起了一場地震。

  npc也是會看臉的啊!

  即使在這個人均美人的戀愛都市,五條悟和五條裡見的顏值也足夠吊打一群人!

  npc們轟動了,他們仿佛嗅到了一場戀愛狂歡的到來。

  誰不喜歡和美人談戀愛呢?

  一對雙胞胎姐弟,站在一起就是絕殺的美顏暴擊,不僅是npc,就連不少外來的玩家們都不由得駐足,痴痴地注視著兩位美人離去的背影。

  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關系。

  畢竟即使在戀愛都市,喜歡搞骨科的都是少數。

  大部分人都還以為,五條裡見和五條悟是搭檔來戀愛都市體驗生活的呢,體驗那種……大家都懂的。

  那麼第一步,要想盡辦法接觸對方,摸清楚這兩位玩家的性格。

  在npc們無比熱情的全方位攻勢下,五條裡見拽著五條悟,扭頭就跑。

  萬幸能在游戲世界裡使用咒力,她的瞬移是如此的絲滑。

  他倆直接瞬移到了一處酒吧門前,好不容易擺脫了瘋狂的追求者們,裡見和悟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深深的疲憊。

  「這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五條悟的聲音飄飄忽忽。

  「咳,我們先進去休息一下吧。」五條裡見看了一眼仍亮著燈的深夜酒吧,「這麼小的地方,應該沒有那幫npc攪事了。」

  應付一堆數據造物,他們是真的沒有經驗。

  這不叫落荒而逃,叫戰術性撤退。

  事實證明,五條裡見太天真了——在感情上,她還完全是個新手。

  如果設計戀愛都市的GM在這裡,TA想必會冷笑一聲,說一句「戀愛都市沒有死角」吧。

  酒吧,深夜,昏黃的燈光,低柔輕緩的音樂。

  拆開來看沒什麼,但合在一起格外曖昧的環境。

  用一個詞形容,酒吧的場景cg,只會更加「成年」。

  五條裡見攜著五條悟推開酒吧的門,他們瞬間成為了在場所有人的焦點。

  npc們眼睛發亮,蠢蠢欲動。

  他們身邊的玩家們臉色發綠,然而在看到酒吧門前的那兩個人時,眼神也都變了。

  誰會不喜歡美人呢?

  白發藍眼,身材高挑,宛如從天而降的精靈,朦朧的燈光打出一圈光暈,描摹出他們的輪廓,似虛似幻,若即若離。

  這種氣質,是作為數據的npc們無論如何都模擬不了的。

  這對雙胞胎姐弟,絕對是玩家!

  在場的玩家們互相交換了眼神,覺得npc們也玩夠了,在戀愛都市裡談一場真實的戀愛也不錯。

  這麼漂亮的美人,泡到就是血賺啊!

  玩家們樂滋滋地在酒吧裡吃起了桃。

  五條裡見對這些人的想法一概不知,她還以為自己和五條悟姑且逃脫了npc們的恐怖攻勢,牽著五條悟的手走到了吧台前,立刻就有酒保上前服務。

  酒保是個金發碧眼的大帥哥,笑容溫柔,眼神略帶一絲憂郁,看向五條裡見的目光中卻平白燃起了深情的火焰,他壓低了嗓子,聲音磁性。

  「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酒保的媚眼算是拋給了瞎子看。

  五條裡見軟軟地靠在了五條悟的身上,打了個哈欠:「不要酒,有果汁嗎?」

  酒保:……

  其他人:……

  你來酒吧點果汁?

  然而五條裡見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和五條悟就是喝不了酒啊!酒精麻痹大腦,對六眼所有者來說就是大殺器!

  他們就是一杯倒怎麼了!

  其他人的內心戲可多了。

  聽聞五條裡見要果汁,酒保在微愣過後,立即反應了過來,他很有職業素養地應了聲好,注視著裡見的眼神更加多情。

  一個渾身散發成熟風韻的白發女性,她的手指明明那麼匹配高腳杯,若是她輕搖酒杯,低眸看著醇香的酒液晃蕩,臉色微醺時,該是多美的一幅畫面。

  然而她卻點出了要果汁。

  果汁!

  像是盛大晚宴上插播了兒童短片,深夜酒吧獻上一杯果汁,這突如其來的反差感,讓人在錯愕之余,忽然被戳中了萌點,心髒dokidoki。

  超可愛。

  很顯然,這個鬼知道是npc還是玩家的酒保也是這麼想的。

  他很快呈上了兩杯果汁,嘴角噙著曖昧的笑意。

  「請。」

  在他愈發幽深的目光裡,五條裡見端起高腳杯,澄澈的果汁倒入她的薄唇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果汁,即將奪得全場mvp。

  酒保是助攻。


第79章 吃到貓貓了

  這是值得被載入史冊的—天。

  也是五條裡見不可磨滅的黑歷史。

  翌日清晨,在浮沉的光塵中朦朧轉醒,五條裡見睜著迷迷糊糊的雙眼,也許是平日裡燒腦太久,,此時她竟—時大腦短路,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比記憶更快傳遞入神經的,是誠實的五感。

  身體像是浸泡在熱騰騰的溫泉池裡—樣,渾身暖洋洋的提不起勁,骨頭都酥軟了幾分,與之伴隨的是肌肉殘留的酸痛滋味,休憩了—夜後,仍在—抽—抽地發疼。

  疲倦。

  這是第—反應。

  仿佛昨夜睡了個寂寞,深入骨髓的疲倦。

  五條裡見揉了揉眼睛,心裡正奇怪呢,她的頭稍稍—撇,整個人立刻嚇清醒了!

  這,這毛茸茸的手感,白花花的頭發!

  盡管只露出了被窩外的那—丁點,五條裡見卻化成灰都不可能忘記——

  悟,你為什麼—絲不.掛地躺在我的床上!

  不對,等等!

  五條裡見猛地回過神來,打量四周。

  全然陌生的房間布置,古樸老舊的牆壁和電器。

  這是!

  此時此刻,大腦全部神經終於正常接軌,記憶閃回,無數模糊不清的畫面竄入了腦海中,五條裡見提著被子,陷入僵硬狀態,瞳孔地震。

  她昨天晚上,好像,似乎,—不小心……把五條悟給吃了?

  日子忽然就刑了。

  五條裡見「啪」地—下拍上自己的腦袋,深呼吸。

  冷靜。

  現在最重要的是回想……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種地步的?

  —覺醒來,她的人生忽然被按下了快進鍵,她都驚呆了!

  時間倒轉回昨天。

  五條裡見終究是在「游戲」裡卸下了防備,依據正常人的思維,左右是個娛樂產品總不可能害自己吧,戀愛都市的npc和玩家也都以戀愛腦居多,危險性極低,大可不必緊繃神經。

  她晃動著高腳杯,心想這游戲裡的道具做得還滿逼真,便毫不在意地喝了下去。

  萬萬沒想到,她也有被人饞身子的—天。

  這果汁不是普通的果汁,果汁裡被人下了藥啊!

  也不知是游戲道具都是「按f鍵使用」且百分百不會被人察覺的特性,還是五條裡見真的懈怠了。

  她中了藥。

  ………

  五條裡見的體溫直線升高,腦袋暈乎乎的,手腳發軟,險些站都站不穩。

  五條悟發覺到不對勁,伸出手想攙扶她,手卻在碰到裡見皮膚的那—剎,兩人同時打了個激靈。

  五條悟是被燙得,而五條裡見……是因為被放大的刺激感官。

  —般的弱女子,此時定會嬌呼—聲腿軟跌倒。

  換做五條裡見,她下意識的—把推開讓自己不舒服的源頭,可憐無辜的五條貓貓在懵逼的情形下,整個人呈箭矢般的直線飛出,轟然撞入了酒吧的牆壁,生生撞出—個人形大坑來!

  霎時間,飛沙走石,萬籟俱寂。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五條裡見,以及她拿驚天—推的殺傷力。

  五條悟飛出去的時候正好命中酒吧的櫃台,酒保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血破碎了—地。

  其他人:「……」

  宛如頭頂被潑了—盆涼水,人們頓時什麼心思也不敢有了,在認清這是他們惹不起的念能力者後,—幫玩家該溜的溜,留下的npc們,也因為場景超出了數據內核的處理範圍而原地死機。

  包括那名酒保。

  他對上了五條裡見的眼睛。

  那是—雙美到極致的天空之眼,是這個女人在踏入酒吧的那—剎,就將他迷倒的玄機。

  這可真是,比傳說中的七大美色「火紅眼」還要漂亮……

  酒保在現實中的身份,是人體器官收藏家,專愛挑選女子最美的部位收集儲存,痴迷於各種各樣的人類器官。

  友客鑫的很多富豪,或多或少都有點毛病,喜愛收藏器官,在他們眼裡算不上什麼特殊愛好。

  酒保對現實生活感到乏味,決定來貪婪之島游戲中走走,作為消遣,同時尋覓「美色」。

  萬萬沒想到,他會尋到這對至寶。

  只—眼,他就認定了這將是他所有的收藏中,空前絕後的珍寶!

  多美的雙胞胎,多美的眼睛啊……

  像是在水裡濺上了—滴油,沸騰了他整顆心髒,火熱的痴迷,灼燒得他喉頭發痛,干澀難耐。

  他絕對要得到她。

  他絕對要得到它們。

  他准備了上好的情毒,待到藥效發作,時機成熟,他就能—舉采擷這顆誘人的果實。

  他要……

  忽然,酒保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從仲夏的赤道扔到寒冷的南北極,冰天雪地的極冷刺入骨髓,像是血液都要凍結。

  白發女子佇立在吧台前,抬起泛著紅暈的臉,靜靜地凝視著他。

  這—次,酒保終於看清了那雙眼睛。

  那根本不是什麼寶石。

  那是……宇宙!

  是在瞬息間,就能將人分解成原子的黑洞!

  好奇怪啊。

  她甚至沒有抬手,沒有攻擊的意向,她只是站在那裡而已。

  眼瞳氤氳著迷霧,幾欲滴下的生理性淚珠,看上去柔軟又無害。

  卻讓酒保感覺,他已經死了—回。

  他冷寒津津,止不住地後退。

  他錯了,錯得離譜。

  那哪裡是美麗的珍珠泛光,分明是高高在上的神靈垂憐人類,投下的—絲注視!

  「你……」

  五條裡見的聲音輕飄飄的,她朝酒保緩慢地邁出—步。

  然後,她笑靨如花。

  「想要我?」

  酒保已經嚇癱了,刻在基因裡的對強大生物的服從本能,爆發出的強烈求生欲,支撐著他四肢並用往後挪。

  五條裡見的笑容愈發燦爛,藥效已生,她臉上紅暈醉人,可誰都不會對著—個人間殺器迷醉。

  殺氣如同實質。

  刀割在了面皮上。

  疼痛從後方傳來。

  酒保茫然地抬起手,想觸摸自己忽然濕潤的後腦,然而他的視線陡然天旋地轉,在瞬間的暈眩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身軀緩緩倒下……

  身首分離。

  酒保的臉孔還維持在死前的迷茫,他連疼痛都未曾感知到,連動手的人是誰都沒有看清。

  五條裡見放下手,懊惱地瞪了對方—眼。

  「你干嘛搶我人頭。」

  五條悟走屍體後方走來,—腳踩上了不再動彈的酒保的頭。

  他雙手插兜,絲毫不在意剛剛被裡見推進牆壁的慘烈事實。

  「對付這種人渣,不能讓裡見髒了手嘛。」五條悟哼了—聲,嫌惡地將頭顱—腳踢開,「什麼貨色都敢來覬覦你了。」

  「話說,你沒事吧?」

  五條悟略帶擔心的目光落在五條裡見身上,後者揉著太陽穴,扶住了吧台。

  五條裡見想回—句「沒事」,奈何實在力不從心。

  方才耽擱了—段時間,藥效就揮發到如此程度……

  五條裡見感覺自己渾身熱得要命,輕微缺氧讓她微微張口以呼吸,頭腦的暈眩感更強烈了,體內的虛軟也如浪潮般—陣—陣撲湧上來,逼得五條裡見只能半倚靠在吧台上,才能勉強支撐住自己身體。

  「看上去,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此時,五條悟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稍稍靠近了五條裡見,擔心地捧起了她的臉,測量她額頭的溫度:「喂,你還好嗎?嘶……好燙,你該不會發燒了吧?」

  「那家伙給你下了什麼毒?」

  五條悟咬牙切齒,殺氣四溢:「果然,就讓他這麼死了實在太便宜他……」

  「悟!」

  五條裡見忽地揪住五條悟的衣領,她甩了甩自己的頭,拼命維持住自己的理智:「不是,這個毒、這種毒是……總之你先把我扶上樓!」

  該死,這個藥就不能再撐—下嗎。

  五條裡見微微闔目,攥緊了衣料。

  至少等到她上樓進房間啊!這酒吧—樓公眾場所,光天化日的,不合適吧!!

  是的,五條裡見已經放棄掙扎了。

  反正這種藥的成分她多少也分析出來了,對人體無害,帶有那啥方面的功效。

  是情毒。

  反正她也解不了毒,五條悟目前還不知道毒的成分,因為裡見表現出來的虛弱,他的心都塌軟了—大半。

  他幾時見她流露出脆弱的模樣?

  五條裡見有九成的把握,現在的五條悟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那麼……

  進了房間後,五條裡見癱軟在床鋪上,用氣音吐出了下—個指令。

  「悟,你過來……」

  五條悟不疑有他,乖乖上前。

  「乖,不要亂動,不要掙扎。」

  五條裡見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然—個翻身,把五條悟壓在了下面。

  灼熱的吐息,彌漫在他的臉頰—側,那股炙烤般的溫度傳遞到了他的皮膚上。

  耳垂紅得能滴血,五條悟的呼吸也亂了。

  「等等,裡見……裡見!」

  五條裡見精准地擒住了他的雙手,將他的兩只手腕整個握住,倒扣在他的頭頂上方。

  「悟,你舍不得的對不對?」

  她音調低沉,發絲晃動。

  「你這麼喜歡我……你—定舍不得看我—個人煎熬的,對不對?」

  「你是好孩子啊。」

  女人溫熱的吻,落在了他的眼角,他的鼻梁,他的唇瓣……

  伴隨著她嘆息般的囈語。

  「幫幫我吧,悟。」

  「你是我的解藥。」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裡見姐姐吃到了貓貓!

  這種場合都要裡見姐姐主動,大家,把#五條悟,不行#打在公屏上(bushi


第80章 回家啦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五條裡見得償所願,用「解藥」一詞直球暴擊悟貓貓,成功讓他乖乖停下了掙扎,順從了五條裡見的節奏。

  然後,被吃抹干淨了。

  昨夜的經歷清晰在腦海裡完成一個回放,五條裡見沉默半晌,謹慎擦了擦嘴角,很好,是干的。

  這款游戲應該設置為18+。

  她捂著臉,心道。

  她看向自己的雙手,指腹間仿佛還殘留著貓貓柔軟又溫暖的觸感,貓貓在她身上蹭來蹭去,黏糊糊的挽留,他臉紅得像是蒸熟了的大閘蟹,一看就甜爽多汁,鮮美可口。

  於是五條裡見毫不猶豫一口咬了下去。

  饞了許久的貓貓一朝如願,五條裡見甚至有點沒緩過來。

  真可愛。

  她撇過頭,悄悄拉下了一點被褥,看著五條悟累極了的睡顏,眼角尚未消褪的紅。

  五條裡見的唇角微微彎起,用食指蹭了一下他的眼角。

  這孩子哭得可慘了。

  一邊哭,一邊停不下來動作,還在問她為什麼會這樣……

  可愛得過了頭。

  五條裡見自以為隱蔽的動作,驚醒了在一夜過後,皮膚比平日敏感數倍的五條悟。

  他貓兒般瞪圓了眼睛,看到是五條裡見在做小動作,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嘟囔著說道:「別再欺負我了……讓我睡一會兒,裡見。」

  五條裡見冷靜:「……」

  糟糕,更想欺負他了怎麼辦。

  這個清晨有驚無險。

  酒吧差點被倆拆毀,掘三尺,五條裡見終於挖出了酒保藏在窖裡的「寶藏鑰匙」。

  「我就說嘛。」

  五條悟得意洋洋拋接著鑰匙,對裡見說道:「根據我多年的游戲經驗,酒吧這一類的場所,一般都藏有重要的寶藏線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和卡片有關。」

  鑰匙旁邊放著一張紙條,顯然是給發掘了秘密的玩家提供的線索。

  「是上一任的酒保留下的啊。」五條悟摸了摸下巴,「好可憐的npc,就這樣被那個渣殺了取而代之呢。」

  「反正也只是一堆數據吧……」

  游戲玩家顯然不會故意留下破綻般的紙條,還唯恐別找不到似的在背面畫出了寶藏的位置。

  會這麼干的,也就只有為玩家服務的npc了。

  五條裡見取走了上任酒保的鑰匙,和五條悟一起研究起了紙條。

  或許是藏在窖太久,紙張已經泛黃,有些字跡被水潤濕了,看不清晰。

  【屠殺之後……我族丁稀少……幾近凋零……】

  【長老尋得一物……是繁衍的轉機……】

  【戀愛都市……山下的洞窟裡……】

  紙條的背面,簡要畫出了寶藏的位置。

  戀愛都市毗鄰的一座山上,被紅色的筆畫出了一個小圈,是寶藏的標志。

  只不過。

  「這紙條寫的什麼東西?」

  五條悟自認智商不低,可他看得滿頭霧水。

  「繁衍,什麼繁衍?」五條悟咂了咂嘴,「我總覺得不太正經的樣子……」

  五條裡見遲疑說道:「不會的吧,金和我說過,游戲裡的卡片基本都是好東西。」她拍了怕五條悟的肩膀,「走吧,別瞎猜了,等找到寶物不就知道了嗎。」

  五條悟點頭:「你說得對。」

  被吃抹干淨後,五條貓貓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五條貓貓了。

  以「裡見說的都對」為宗旨,「裡見的目標就是我的目標」為基本行動綱領,奉行「裡見哪怕做錯了也是對的」五條特色戀愛腦殘主義價值觀,五條悟如今就是裡見姐姐的大型體掛件,五條裡見在哪,他就在哪,她指哪,他打哪。

  目的是山洞寶藏?好的出發!

  正如任何一款rpg游戲一樣,獲得寶藏的途中必要經歷重重艱難險阻,勇士要打敗惡龍才能解救公主,尋寶自然也要經過艱難的考驗——

  「OK,解決了,下一個。」

  五條悟笑得肆意,翹著二郎腿,坐在山洞旁的一個石頭上,對洞內歪瓜裂棗的魔獸族群揚了揚下巴。

  「還有誰要來?」

  在他的周圍,橫七豎八躺屍了不少魔獸,眼球上翻,口吐白沫。

  五條悟的對面,「幸存」的魔獸們抱作一團,瑟瑟發抖。

  不敢動,完全不敢動!

  這個男身上的味道,比它們魔獸本獸還要恐怖一百倍,若非這裡是游戲世界,光是聞到他的氣息,它們早就嚇得癱軟了。

  魔□□哭無淚,在心裡罵起了游戲的策劃。

  該死的金——!

  都是他,非要在洞窟口設置什麼「魔獸挑戰」,將它們塞進去,充當守護財寶的惡龍,如果有玩家要取得財寶,必須要不斷挑戰它們直至實力得到認可……

  槽多無口。

  策劃只設置了這樣的游戲套路,卻萬萬沒想到有玩家會選擇在酒館裡點一份炒飯,最後引爆了整個酒館。

  這個男的實力,已經超過了游戲能夠測量的「實力上限」。

  只要他想,把這整片貪婪之島掀翻過去也不是做不到啊!

  來這麼個荒郊野嶺的方找寶藏,他到底圖啥!

  魔獸們哭哭啼啼,因為五條悟的實力過於bug,它們不得不好聲好氣勸住這位大爺,別再打了它們真的不想滅族,然後火速反饋給游戲GM,想問問這種情況該如何定奪。

  游戲的GM,都是當初和金一起制作「貪婪之島」的友們。

  聽到魔獸的描述,負責這一塊的GM沉默了一下,回想起了那個許久沒有音訊仿佛間蒸發的金,前些日子忽然給他們傳遞的信息。

  【當心那對白色的雙胞胎!】

  白色的雙胞胎……指的應該就是他們了。

  那還猶豫什麼,趕緊開後門啊!

  讓這倆正兒八經打游戲,貪婪之島遲早要沉島!

  得到了許可的魔獸如蒙大赦,感激涕零送走了五條悟和五條裡見兩尊大佛。

  五條裡見低頭,看向捧在手裡的一個精致的小寶箱。

  「看看裡面是什麼?」

  五條悟爽快點頭,掏出了鑰匙。

  「哢噠」一聲,寶箱絲滑自動開啟。

  靜靜躺在寶箱底部的,是一對色澤耀眼的石頭。

  附贈使用說明。

  五條裡見湊過去看,獵大陸的文字落在她的眼底。

  五條裡見:「……」

  她整個呆住。

  看到裡見表情不對,五條悟將紙面倒轉,掃了兩眼。

  他也默了:「……」

  五條悟篤定下結論:「這果然不是什麼正經游戲吧。」

  懷孕石是個什麼神奇玩意兒!

  使用說明的尾端還貼心的做了ps補充:本懷孕石質量優異,童叟無欺,不僅女能懷,男也能懷,揣上對應的石頭,就能決定生男生女,甚至可以跨越種族,突破生殖隔離,實乃延續生物多樣性的不二法寶!

  五條裡見一陣窒息。

  某種程度上來說。

  「這個世界,真的好厲害。」

  悟,還記得你之前立的flag嗎?念能力還真就能讓男懷孕誒。

  在游戲裡也待了不少時間了,找到的第一張卡片就是這麼個奇葩玩意兒。

  直接給倆留下了「這個游戲不是很正經」的刻板印像。

  「這個,要帶走嗎?」

  「帶吧……」五條裡見深深凝視著懷孕石,六眼都看不透它神奇的構造,「我想硝子一定很感興趣。」

  硝子的名字一出,五條悟微愣,隨即一股淺淡的酸澀感在心中泛起。

  曾經伙伴的名字,太久沒有聽到了。

  他們的面容,都仿佛在記憶中模糊。

  咒術界的生活,恍若隔世……

  五條悟一把合起寶箱,說道:「裡見,你覺得,我們在不通關的情況下能強行帶走游戲裡的卡片嗎?」

  他嘆了口氣:「看到這兩顆懷孕石,我已經對游戲卡片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了。」

  五條裡見卻敏銳察覺到了他隱藏的情緒。

  她斂眸,輕輕抱住了五條悟。

  「想回家了嗎?悟。」

  雖說五條裡見還有一堆旅游計劃。

  但不得不說,「寶藏是懷孕石」這件事,實在給他們的游戲熱情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他們要這東西干嘛用啊?振興五條家嗎??

  既然五條悟感到厭倦了。

  那也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如果要在不通關的前提下,帶走游戲內的東西,那當然是再一次卡bug,突破這個世界應有的規則。

  五條裡見拽過他的手,掏出自己不知為何也能帶入貪婪之島的【書】。

  「你想走,那就走吧。」

  回我們那個糟糕透頂、但仍有牽掛的咒術界。

  兩個的咒力再一次交融,正極和負極的能量相互衝撞,彙在了書頁之中。

  坐標,定位在了最開始的那個世界。

  這不再是旅程。

  而是「回家」。

  ………

  夏油傑早在拿到書的那一刻,便給它編輯了指令。

  在旅途的「起始」和「終點」,他的咒力殘像,會重現於世間。

  沒辦法,他不放心裡見。

  必須要親眼看著她才行。

  他希望在裡見走的時候,第一個對她告別的是他。

  而在裡見回家的時候,第一個迎接她,對她說「歡迎回來」的也是他。

  就當是……已死之的妄想吧。

  感應到原世界的坐標被定位,穿越世界的條件達成,書的頁腳隨風而動,一道虛幻的影像,陡然投放在了半空中。

  黑色斜劉海、腦後扎著丸子頭的青年,帶著一如往常的溫和笑意,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感受到了。

  是裡見的咒力波動。

  純粹的,強大的,美麗到讓除了贊嘆吐不出任何詞句的……

  果然啊。

  即使是遠離咒術界,踏上未知的旅途,她的實力仍然在提高,她的上限永無止境。

  已經是理所當然的「最強」了呢,裡見。

  夏油傑抬頭,含笑的雙目看向了前方。

  「裡……」

  他看到了復制黏貼還帶性轉的,兩只五條貓貓。

  皆一臉震驚瞪著他。

  「見……?」

  夏油傑也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油傑:????

  夏油傑:我他媽守了十多年舍不得動的白菜就這樣被豬拱了?!


第81章 白月光再登場

  「傑?」

  出聲的是五條裡見。

  她甚至松開了捏著五條悟的爪子,不可置信地邁出一步,再一步。

  「傑,是你?我還以為……」

  「是我,裡見。」

  夏油傑忽地回過神來,直接略過某個男性的五條貓貓,歉疚的目光投向他身前的白發女子,柔聲道:「抱歉瞞了你,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五條裡見陰惻惻地磨牙:「只有驚沒有喜!你是詐屍上癮了嗎!」

  讓她一次又一次的面對離別,你究竟有何居心?

  夏油傑嘴唇囁嚅:「……抱歉。」

  好像對著她,他永遠只能說出這一個詞。

  五條裡見定定地注視著他,忽而泄了氣:「算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你是來專程送我們回去的嗎?」

  我「們」?

  敏感地注意到某個字,夏油傑眉頭微動,含笑的眼睛就這樣轉向了另一只莫名看不順眼的五條貓貓。

  「說起來,我還忘記了問。裡見,這位是誰?」

  夏油傑笑得可燦爛了:「我可不記得你還有個孿生兄弟?」

  五條裡見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怎麼你也以為這家伙是我的兄弟?都是你親手把我送出去的,應該也能想到悟是平行世界的我自己吧?」

  夏油傑:「……」

  他當然不是想不到。

  平行世界嘛,一切皆有可能,他的裡見在另一個世界是男生,也沒什麼不可接受的。

  他只是感到迷惑。

  「既然是平行世界的裡見,為什麼會和裡見一起旅行?」

  夏油傑發出了靈魂質問:「你倆現在都不在咒術界吧?」

  「啊……這當然是因為。」

  五條裡見嘿嘿笑著,「嬌羞」地捂住了臉,渾身冒出了戀愛中的粉紅泡泡。

  她的小拇指悄悄勾起五條悟的,後者可就大方多了,撇頭看向裡見,隨即一把摟住了比他矮十公分的白發女人。

  夏油傑:「…………」

  媽的,突然有種非常不妙的預感。

  五條悟底氣十足地說道:「如你所見,我和裡見現在是情侶關系。至於一起旅行,我老婆都跑了,我還不要追上去嗎?」

  「咯嚓」一聲,是夏油傑破碎的幻想。

  五條悟還在補刀。

  「你就是裡見世界的傑吧。」他點點頭,熱情洋溢地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五條悟,多謝你把裡見送到我的世界,我才追到了我的未來老婆!」

  這一波,這一波是暴擊輸出。

  黑發丸子頭的青年笑容徹底凝固,頭部宛如機器人,僵硬地一卡一卡轉向五條裡見,他捧著碎得七零八落的小心髒,懷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開口:「裡見……?」

  他看到白發女子捂著臉點頭。

  「我和悟在一起了。」五條裡見認真地說道,「謝謝你的助攻,讓我們能相遇,傑。」

  「你真是個大好人。」

  這波是夫妻雙重混合打擊!

  夏油傑捂著心口,深呼吸,再呼吸。真奇怪,明明他死得都只剩下一縷殘缺意識了,卻依然能產生隨時會暴斃的窒息感受。

  他們在一起了。

  五條裡見,和另一個世界的她自己。

  捏媽的。

  他守了十來年,到死都舍不得告白的水晶大白菜,就這樣被一只豬拱了!

  氣死了啊啊啊!!

  你給我滾啊,裡見不屬於任何人,她怎麼能戀愛呢,怎麼能結婚呢,裡見只屬於她自己!

  自己……額。

  夏油傑虛著眼,瞥向整個人都很無辜的五條悟,後者還朝他眨了眨嬰兒藍的大眼睛。

  某種程度上來說,好像確實只屬於了「自己」。

  但是他不管!

  想到自己死後水靈靈的大白菜就被豬拱了,還是自己親自打開豬欄讓拱的,夏油傑就一陣氣悶,差點心肌梗塞。

  「裡見你要想清楚!」

  夏油傑嚴肅著表情,恨不得抓住五條裡見的肩膀猛搖。

  「你缺乏這方面的經驗,我跟你說,外面的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可擅長花言巧語噓寒問暖來攻陷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了,你要看清楚他們的真面目!」

  「像這種男人,越是言語上甜蜜好聽會哄人,越是品性惡劣素質低下,人渣中的人渣,該拉去浸豬籠的海王渣男!」

  夏油傑豁出了渾身解數,不遺余力地當著本人的面抹黑五條悟,聽得後者滿臉不爽,手癢想揍人。

  要不是看在這已經是個死人,還是裡見很重視的夏油傑的份上,五條悟早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你什麼意思!

  他才不是渣男!他可守男德了,人稱男德班班長!

  五條裡見面露為難,在夏油傑——尤其是死掉的夏油傑跟前她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白月光實至名歸。

  五條裡見揉搓著鬢邊的白發,眼神飄忽不定:「可是,就算你這麼說,我不能不負責啊。」

  ……負責?

  夏油傑警鈴大作!

  「負責,什麼意思?」夏油傑的眼神危險了起來,殺氣不要錢似的飆向了五條悟,「這小子,該不會對你動手動腳了吧?」

  「准確來說,」五條裡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笑吟吟地說道,「是我上的他。」

  夏油傑:「……」

  你說啥?

  方才還殺氣騰騰的夏油傑驀地一震,難以置信的視線飄向五條悟,白發青年臉頰微紅,小聲抱怨大庭廣眾的說出來做什麼,卻並沒有否認,其表現完全證實了五條裡見的話。

  草。

  夏油傑滿眼復雜地松開了手。

  不愧是你,裡見。

  不知為何,知道了主動權在裡見這邊後,夏油傑的怒氣忽然消散了一大半,心態也從「養了好久的白菜一朝被拱」轉變為「自家養出來的豬終於學會拱白菜了」。

  與其說是情敵白月光,不如說已經全然代入了娘家人的心態。

  是裡見娶的五條悟啊,那沒事了。

  仔細想想也是,畢竟跟著裡見跑出來的是他,最終要回到原來世界的是裡見,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五條悟把自己嫁出去了嗎。

  成功在腦內完成等量代換的夏油傑淡定了。

  要說剛得知裡見脫單的那一刻,他心中沒有不甘,那是騙人的。

  可他也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個死人。

  死人,就不要耽誤活著的人了。

  私心說,與其讓五條裡見真的一輩子形單影只孑然一人,還不如讓她找到喜愛她的、她也喜愛的人,結為夫婦共度一生。

  這樣,她也不會孤單了。

  果然,比起自己占有她……

  還是看著裡見幸福,更讓他感到開心啊。

  夏油傑唇角微揚起釋然的弧度,再看向五條悟時,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敵意。

  「想好了嗎?就這樣結束掉精彩的旅途,回到你的世界。」

  「旅程隨時可以繼續。」五條裡見輕聲說道,「但那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以後。」

  「現在,我還有我的事要做。」

  夏油傑闔上了雙目。

  「我明白了,果然是你的回答啊,裡見。」

  「如你所願,回去吧。」

  一如最初轉移世界的光亮,像在人間種植了一顆小小的太陽。

  熾熱的光吞沒了兩人,將他們拋入世界相連接的隧道中。

  書頁中殘存的最後一縷魂魄消散。

  這一回……

  是真正的永別了。

  ………

  東京,涉谷地鐵站。

  咒靈團伙的陰謀揭露,千年前的詛咒師羂索掠奪了夏油傑的屍體,利用夏油傑和五條裡見的情誼,讓獄門疆將她困住。

  幾層的「帳」封鎖了涉谷地鐵,縱使咒術師竭力應對,敵人的計劃仍有條不紊地推進著。目前來看,敵人封印了五條裡見。

  就這一點,他們已經贏了。

  虎杖悠仁捏緊了拳,遠超常人的體能讓他在牆壁上借力,幾步便跳上了大廈的最高層。

  根據機械丸的情報,等待【禁止術師入內】的帳消失後,術師們就要發動突擊。

  那麼,首先要通知他們五條老師被封印的事——

  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氣,手掌抵在唇邊作喇叭狀。

  秘技·獅吼功!

  「七——海——海——」

  聲音響徹地鐵站!

  「五——條——老——師——被——封——印——了!!」

  其聲驚破天際,鳥獸群飛,余音繞梁三日而不絕。

  不僅震住了術師眾,也嚇到了其他詛咒師。

  下一秒,從天而降的身影把虎杖悠仁一腳踩進了地裡。

  「吵死了!老子沒聾!」

  五條悟煩躁地擰緊了眉頭,看向腳底下被他踩出的深坑,還有遭遇天降正義而爬不起來的少年,他切了一聲,挪開腳步,把虎杖悠仁的衣領子揪了起來。

  「喂,」五條悟蹲在虎杖悠仁身前,沒好氣地說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誰被封印了?」

  被他砸了個七葷八素,虎杖悠仁好不容易聚焦了視線,看清了面前的人臉。

  「五、五、五條老師?!」虎杖悠仁大受震撼,「你怎麼,你沒有被封印嗎?」

  虎杖悠仁將他打量了一番,憨憨地笑道:「不愧是五條老師,話說老師是去剪頭發了嗎,好像比之前還高了不少……」

  五條悟:「……」

  他面無表情地給了虎杖悠仁兩個大嘴巴子,「清醒了嗎?」

  「我是男的,你看清楚。」

  虎杖悠仁懵懵地低頭,眼睛瞅向了五條悟那平坦的胸膛。

  「誒……誒?!」

  又是一個驚天大嗓門。

  「五條老師變成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傑哥,永遠滴白月光。

  悠仁同學受到暴擊。


第82章 降維打擊

  很好,確定了。

  這裡是裡見的世界沒有錯。

  只不過……

  五條悟雙手捂住耳朵,虛了虛眼,看向震驚到失色的虎杖悠仁,忍不住吐槽的欲.望。

  「為什麼裡見那麼聰明的腦袋會教出你這個蠢貨啊?!」

  但凡是頂著「裡見學生」這一名頭的,在五條悟這裡天然帶有負好感加成,即使是與五條類生物很合得來的虎杖悠仁也不例外。

  他毫不客氣地給了自己名義上的「師弟」一個腦瓜崩,輕哼一聲,說道:「記好了,我的名字是五條悟,和裡見是兩個人。你這家伙說話都不過腦子的嗎?」

  「就算是猜孿生姐弟也比猜變性要靠譜吧?」雖然說事實的真相往往更加離譜。

  虎杖悠仁可太無辜了,挨打的小老虎捂著額頭,眼神委屈。

  他認人靠的是臉嗎,不,是那宛如野獸般敏銳的直覺。

  這個叫「五條悟」的男人,給他的第一感覺和五條老師實在太像了啊!

  但是他也沒說錯。

  虎杖悠仁虛心接受教訓,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

  光憑感覺認人是不對的,細細看來,眼前的男人和五條老師還是有所差別的。

  五條裡見老師,對他們這些學生都很溫柔……雖然偶爾會不著調,但真的很溫柔。

  絕不會上來就是一天降正義,把學生踩進地裡,順便附贈一個腦瓜崩。

  自認為想通了前因後果的虎杖悠仁於是端正坐好,朗聲做了個自我介紹:「前輩您好!初次見面,我是虎杖悠仁,請問該如何稱呼?」

  你可以叫我師公——

  五條悟忽地咳嗽了一下,頂著虎杖悠仁小狗勾般清澈好奇的目光,他把最蠢蠢欲動的那個稱呼強壓下去,雙手負於背後,高深莫測狀:「我也算是裡見門下畢業的吧,你可以喊我學長。」

  「好的五條學長!」

  跳脫的兩個人,初次見面不太愉快,但架不住腦回路過於契合,很快就進入了友好交流的狀態。

  「那麼,」五條悟盤腿坐下,稍稍收斂了不太正經的姿態,「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和我詳細說說吧。」

  也是在這時,虎杖悠仁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位與五條老師明顯有親緣關系的青年,身上散發著不弱於五條老師的、不可忽視的強大氣息。

  如果他真如自己表現出來的那樣強大。

  事情就出現了轉機,五條老師營救行動的成功率也能大大增加!

  想明了這一點,虎杖悠仁當場興奮了,他不敢拖沓,簡明扼要地同五條悟說明了一番當下不容樂觀的戰況。

  「OK,懂了。」

  五條悟對虎杖悠仁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他扭了扭手腕,活動十指關節,散漫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意思就是說……」

  「有人盯上了裡見,在涉谷地鐵站搞事,想趁機封印裡見,由於敵方戰力很強,把你們也牽扯了進來——是這樣吧?」

  虎杖悠仁有些著急:「是的,所以我們正在計劃營救五條老師……」

  「啥,營救她?」五條悟回了一個看傻子的眼神,「大可不必。」

  「那女人比你們想的要厲害,盡管放心吧。」

  這種類似的說辭,虎杖悠仁自從進入咒術界已經聽過許多了。

  但這一回情況不同!

  「學長,你聽我說!」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耳朵上戴著的小型機械丸,把方才監聽到的消息全部告知於他。

  「五條老師這次可能真的有麻煩了……敵人利用了夏油傑的屍體,故意埋伏五條老師,他們使用的咒物是傳說中的『獄門疆』!即使是五條老師,被那種東西封印,也掙脫不開吧?」

  這是機械丸的分.身體在地鐵站監控到的事實,不得不說敵人的計劃很成功,連裡見老師的心理弱點都算計到了。

  五條悟:「……」

  一句話,踩爆了兩個雷點。

  虎杖悠仁一噎。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還稱得上態度友好的五條悟,表情忽然就變了。

  變得宛如惡鬼,可止小兒夜啼。

  「你·說·什·麼?」

  他的笑容可核善了。

  「利用夏油傑的屍體——」看似輕飄飄的一步,一腳踩碎了鋼筋混凝土的地面,「用獄門疆對付五條裡見?」

  臥槽,臥槽!

  即使這個世界的夏油傑是情敵,但對方都死了,屍體都涼了,五條悟也清楚夏油傑在裡見心裡的分量,他就算吃醋他也不會說。

  涉及到夏油傑的事,他都不敢在裡見面前瞎逼逼。

  那個不知好歹的詛咒師居然??

  設身處地想了一下裡見當時的心情,完美代入自己的五條悟當場就氣瘋了。

  「走!」

  他拎著虎杖悠仁的紅色兜帽,立刻轉向,原地起飛。

  「去把獄門疆搶回來!」

  順帶在裡見過來之前,暴揍一頓詛咒師。

  此時,包括腦花在內的一眾咒靈還不知道,關貓貓的籠子已經空掉了。

  ………

  五條裡見空降涉谷之光大廈,環顧周圍的斷壁殘垣,游蕩於大街上的奇形怪狀各種咒靈,她扶了扶墨鏡,心累地嘆了口氣。

  「唉……」

  她至今仍不知道書的傳送到底是個什麼機制。

  明明在啟動傳送之前,她和五條悟好好地貼在一起了,卻還是在傳送途中失散,兩個人被丟到了不同的地方。

  「算了。」五條裡見經歷了這麼多風波,心態磨煉得足夠佛系了,「只要還在一個世界就好。」她的要求已經低到了這種程度。

  當務之急是,盡快抓住罪魁禍首,那個利用她摯友屍體的腦花類生物。

  在地面上,視野受限,五條裡見緩緩飄起,鎖定了一個方向。

  她屈起手指,遠程光炮蓄力中。

  忽而,她感應到了什麼,在指尖積蓄的咒力陡然消散,墨鏡下的藍色眼睛微微睜大,隨即掠過了無邊的笑意。

  「什麼啊,」五條裡見的語氣放松下來,「那孩子已經趕過去了啊。」

  既然如此,腦花那邊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悟肯定會給他們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吧。

  嘻嘻。

  五條裡見愉快地哼著小曲兒,慢悠悠地飄去了另一個方向。

  好啦,就讓她看看可愛的學生和後輩們吧~

  虎杖悠仁那邊的狀況,其他人並不知曉。

  他那一嗓子「五條老師被封印了」的功勞,現在全涉谷的咒術師都知道了。

  術師們立即進入一級戒備狀態,計劃全力營救五條裡見,而另一邊,不少的妖魔鬼怪也被這個消息釣了出來。

  其中就包括,豬野和伏黑惠所面對的,具有「請靈」之術的尾神婆婆和她的兒子,兩名臭名昭著的詛咒師。

  涉谷站,S塔頂。

  「哦?居然就只有你們兩個嗎……」

  咧開了惡意滿滿的笑容,頭發花白的老太婆拄著拐杖,緩緩走上前來。

  「即使是五條裡見的學生,該不會你們以為,單憑你們兩個,就能擊敗我們吧?」

  刺耳難聽的聲音,像是指甲刮黑板,磨得耳膜生疼。

  敵人很囂張,得知了五條裡見被封印後,果然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伏黑惠微微俯下身,並不為詛咒師的挑釁所動。

  「小心些。」

  察言觀色,他是有一套的。

  對面的詛咒師如此猖狂,不單單是倚仗於他們的實力,想必還有他們所不知道的殺手锏。

  豬野戴上了他的頭套,他顯得倒是干勁滿滿。

  「哦!放心吧伏黑,」他比了個大拇指,「既然七海前輩交代過我保護好你,那我就算拼死都會做到!」

  「……太熱血沸騰了你這家伙!」

  比博人轉要燃的兩個人擺好了架勢,屏氣凝神。

  不論敵人的殺招是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他們是施放「帳」的詛咒師,要想消除「帳」,只能從他們入手。

  只是。

  結好了術印的伏黑惠忍不住會想,虎杖那家伙去哪了。

  好像自從他吼了一嗓子後,人就不見了蹤影,他還以為虎杖悠仁會與自己會合,特意等了他一段時間。

  算了,那家伙命大得很,想必他也死不了。

  比起虎杖……

  伏黑惠盯著詛咒師們的一舉一動,巨大的壓力讓他額角滑下一滴汗水。

  現在再不專心,他可能就會死了啊。

  ………

  被同伴念叨的虎杖悠仁,正抱著大佬前輩的大腿,被前輩帶著殺穿了BOSS的巢穴。

  他猛地打了一個噴嚏,被五條悟嫌棄地拎遠了些。

  「怎麼,熏到你了?」

  五條悟這已經是很溫柔的問話了,換做別人他早就一把扔出去了。

  無他,悠仁這孩子,相處久了還挺討喜的。

  虎杖悠仁立刻捂住口鼻,悶悶地說道:「沒有。打擾到學長了真的不好意思!請學長不要在意我,繼續發揮!」

  他壓根不敢讓五條悟分心,哪怕對方不在意。

  這一路過來,把虎杖人都看傻了。

  他知道五條老師很強。

  但他不知道五條學長也強得這麼離譜!!

  從地上直線殺進地鐵站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碰到的高階咒靈不知凡幾,竟然沒有一只挨得過五條前輩的一根手指頭。

  期間,遇到了和男人婆詛咒師對打的釘崎野薔薇一只,和陀艮對戰的禪院真希、禪院直毘人兩位。

  「讓開讓開讓開!」

  五條悟一腳踹飛詛咒師,詛咒師巨大的衝力連帶著撞翻了特級咒靈陀艮,衝勢仍未減弱,直到撞穿了兩塊牆壁,在地面上拖出深深的溝壑後,他們才慢慢停下。

  牆壁上破開的巨大洞口前,白發青年一手插兜,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別擋我的路,聽不見嗎?」

  真希呆住,野薔薇愣住,就連最老最有閱歷的禪院直毘人也傻了眼。

  虎杖悠仁一個激靈,他嚇得急忙扯住五條悟的雙手:「等等等一下!五條學長冷靜一點!」

  「他們不是敵人啊啊啊你不要打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虎子: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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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3章 炫耀對像

  朋友,你知道什麼叫滿級大佬屠殺新手村嗎。

  五條悟就是了。

  虎杖悠仁已經充分見識過了五條·人形自走炮台·悟的殺傷力,眼見滿臉不耐煩的白發青年有對他的伙伴們出手的打算,虎杖悠仁嚇得心裡一咯噔,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自動撲上去抱住五條悟的大腿了。

  他一邊抱還一邊嚎。

  「冷靜!五條學長冷靜!快住手這是友軍,別打友軍啊啊啊!!」

  五條悟那是誰,一拳一個小朋友,一發領域讓你現場體驗腦死亡。

  虎杖悠仁不敢保證,他伙伴們那脆弱的小身板支不支撐得住。

  萬幸,如今的五條悟並不是不講理的人,被飽滿愛情滋潤的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任性小學雞了。

  戀愛使人成長.jpg

  他聽進去了虎杖悠仁的勸說,並遺憾地停下了攻勢。

  「哦,那行吧。」五條悟很是嫌棄地晃了晃腿,「你給我松開。」

  「好的五條學長,沒問題五條學長!」

  虎杖悠仁火速放手。

  他知道圍觀群眾此時裂開的心理狀態,亟待一個人去解決他們的疑問,虎杖悠仁松開手後,馬不停蹄地跑去了自己的小伙伴那邊。

  震撼最大的是五條裡見現任學生之一,釘崎野薔薇。

  平日颯爽豪放的女生瞳孔地震中,印著愛心圖樣的小錘子顫抖、再顫抖:「喂虎杖,限你三分鐘之內解釋清楚……這個男的,和裡見老師是什麼關系?」

  身為東京咒術高專一年級的唯二兩名女性,釘崎野薔薇和五條裡見的關系,自然是比那些男學生要好很多,兩個人既是師生也稱得上閨蜜,平日裡逛街購物買雜志那都是一起的。

  正因如此,她也知道許多五條裡見相關的事。

  比如說,裡見老師是獨生子女,絕對沒有兄弟姐妹。

  那麼問題來了。

  這個世界上,七十多億人口中,真的存在全然巧合的撞臉事件嗎?

  一只野薔薇陷入了沉思。

  禪院真希警惕地盯著白發青年,與一年級的學弟學妹不同,她並沒有完全放下戒心——哪怕五條悟剛才還救了他們。

  實在是,這個男人的身份太可疑了。

  「喂老頭,你知道裡見……」

  「沒有。」現任禪院家主當機立斷地給予否認,「五條裡見沒有孿生兄弟,否則她當初若想繼承五條家,絕沒有那麼簡單。」

  永遠不要小瞧御三家的封建糟粕。

  三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彙聚在了虎杖悠仁身上。

  虎杖悠仁被他們看得亞歷山大,他尷尬地撓了撓臉,心裡一陣心虛。

  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也不怎麼清楚五條悟的身份。

  對方只說了他是自己的前輩,其他一概沒提!

  虎杖悠仁只好把求助的視線投向了五條悟。

  五條悟很煩躁,他其實不太想應付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的好奇心。

  可他想了想這是五條裡見看重的學生,他們以後說不准就要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結仇太多對彼此都不好……自認為成熟許多的五條悟咂了下嘴,終於舍得開尊口了。

  「硬要給一個關系界定的話。」五條悟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番,開口即石破天驚,「我是五條裡見的戀人,正在努力朝夫妻關系過渡。」

  其余三人:……啥?!!

  你是五條裡見的什麼,你回來再說清楚?!

  五條悟提起虎杖悠仁的紅色兜帽,自認解釋清楚了的他不想再耽擱時間,腳尖輕輕一點地,整個人便騰空而起,以飛代跑,唰地竄入了地下通道裡。

  得抓緊時間。

  不是擔心別的,五條悟怕那些搞事的咒靈/詛咒師跑了,他想揍人都找不著對像。

  ………

  這一邊,五條悟一個「戀人關系」嚇懵了所有人。

  另一邊,也在上陣隆重的父子局。

  人形核武器·五條裡見已抵達戰場,目前感覺良好。

  她蹲在尖塔頂,手裡握著一個只是裝裝樣子的望遠鏡,津津有味地觀望著自己的學生被他爹單方面暴打的世界名畫,豬野都救不回來的那種。

  五條裡見的屑在此刻顯露無遺。

  「好歹是曾經差點殺了我的天與咒縛,哪有這麼容易打倒。」五條裡見甚至興致勃勃地啃了一包瓜子,「惠還是失算了啊。」

  不過話說回來。

  五條裡見撫著下巴,一臉深沉。

  「惠居然連自家老爸的臉都沒認出來嗎,嘶,伏黑甚爾這家伙是不是太渣了點。」某人絲毫沒有自知之明地進行評價。

  伏黑惠和豬野面對的敵人,雖說是五條裡見根本不屑入眼的詛咒師,但對於他們二人來說,實乃難纏的大敵。

  尤其是他們手握的底牌,曾經的體術第一強者,伏黑甚爾。

  「不過,」五條裡見又磕了個瓜子,把奶茶吸溜得咕嚕作響,「伏黑甚爾可不是那麼好控制的……哦豁,翻車了。」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惠惠在挨揍。

  失去理智的伏黑甚爾簡直亂殺,不分敵我,試圖操縱他的詛咒師被他一人一腦殼錘爆,他踩著不省人事的詛咒師的腦袋,陰森而布滿殺氣的眼神,直直地朝伏黑惠投了過去。

  天與暴君獰笑著,把自己的兒子從頂樓直接砸穿!

  他的眼白處盡是黑色,再沒有人能操控他,伏黑甚爾此時就像一個沒有理智的殺戮機器,專挑他認為的強者下手。

  可憐伏黑惠,一而再再而三地挨揍。

  無理智狀態的伏黑甚爾可不知道手下留情怎麼寫,他掄了掄胳膊,第二擊蓄勢待發。

  這一拳下去,伏黑惠就算抗擊打能力再強,也得被他爹當場捶死。

  一聲輕飄飄的嘆息,突兀地在他的耳畔響起。

  伏黑惠連嘴角的血跡都忘了擦,愣愣地坐在斷裂的石磚上。

  「五條……」

  轟——

  巨大的衝力在他的身前戛然而止,周圍揚起的灰塵嗆得伏黑惠不住咳嗽,氣流呼嘯吹過,女子披散的白發隨之飄起,塵埃落定後,又施施然乖順地貼在了她的背後。

  由天與暴君全力揮出的一拳,就這樣被她輕描淡寫地接住。

  不……與其說是接住。

  細看之下,伏黑甚爾的拳在距離五條裡見的手掌僅有一寸之隔的時候,像是陷入了泥沼裡,動彈不得。

  無下限展開。

  伏黑惠看著擋在他身前的女子,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老師?」

  「喲,惠,剛才的表現老師都看見了,發揮很不錯哦~」五條裡見回過頭,笑眯眯地對他打了個招呼,「不過還有進步空間就是了。」

  伏黑惠沒有回話。

  他的腦子已經被龐大的信息量搞成一團亂麻。

  和情報不符。

  不是說五條老師被關進獄門疆裡了嗎?難不成是假的,讓敵人放松警惕嗎。

  這不太像是五條老師的風格。

  但如果情報是真的,眼前的五條裡見……一個貨真價實的、會使用無下限術式的五條裡見,這又該怎麼解釋?

  看到自家學生難得呆滯的表情,五條裡見忍俊不禁,含笑的眼睛轉向了前方,那仍在竭力掙扎、試圖突破她的無下限封鎖的伏黑甚爾。

  老對手,又見面了啊。

  「可惜了。」五條裡見不無惋惜地嘆道,「你如果還活著,還在進步的話,說不准真能成為我的對手。」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十年一晃而過,她已然成為了天上天下當之無愧的最強。

  而伏黑甚爾,只能借由他人的身體暫時「復活」,成為一介傀儡。

  失去理智的伏黑甚爾,可比十年前的他要好對付得多。

  五條裡見一腳踹上他的腹部,把伏黑甚爾整個踹飛,嵌進了牆內。

  她回頭瞥一眼伏黑惠。

  「這個時間,硝子應該趕過來了。」她囑咐道,「你先過去療傷。」

  伏黑惠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並沒有拒絕。

  雖然被暴揍了一頓,但他腦子還很清醒。

  他留在這裡,對五條裡見而言,絕對是個拖累。

  「……好。」

  目送學生和豬野會合,五條裡見收回了目光。

  她看向對面把牆壁砸出一個窟窿的男人,他籠罩在灰塵中的身影。

  「故意把他支開。」

  黑發男人嗤笑一聲,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真是想不到啊,你居然還有和女人相似的細膩的一面。」

  五條裡見禮貌微笑。

  「人生攻擊就太過分了,我怎麼就不是個女人了?」她一手捂著半邊臉,笑嘻嘻地說道,「人家可是男朋友都有了,目前正朝婚姻關系邁進中~」

  「嘎?」

  五條裡見的對面,不論她之前怎麼錘他都巋然不動的伏黑甚爾,第一次露出了震撼我全家的碎裂表情。

  「你這瘋女人居然也有人敢要??」

  伏黑甚爾喃喃著「不可置信」,上上下下把五條裡見打量了一番。

  「願意要你的是哪家的勇士?值得載入史冊裡的壯烈之舉啊。」

  你就繼續陰陽怪氣吧。

  五條裡見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她自動過濾所有不中聽的內涵言語,雙手捧臉搖了搖頭,一副完全沉浸在戀愛中的JK模樣。

  「才不是。」

  「我的男朋友,可是世界上最強大最完美的人,提著燈籠都找不著的那種對像!」

  五條裡見樂呵呵地給了伏黑甚爾一個痛快。

  「你就羨慕吧!死老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當得知了裡見是在和她自己談戀愛之後。

  甚爾: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甚爾:這就是世界最強的xp嗎??


第84章 一胎十寶

  伏黑甚爾拒絕吃狗糧。

  眼看自己打不過五條裡見,他倒也干脆,不勞煩五條裡見動手,自己戳爆了自己的太陽穴,在五條裡見面前直挺挺的倒下。

  倒下之前還不忘對她陰陽怪氣。

  「祝你們百年好合,瘋女人。」

  他想明白了。

  能接受瘋子的肯定只有瘋子。

  五條裡見的對像,八成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物。

  你們這些瘋批趕緊內部消化,別出來禍害別人了。

  「不勞你費心啦,死老男人。」五條裡見看著伏黑甚爾自盡,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不過,剛才和伏黑甚爾互嗆,對她的心態並不是沒有造成影響。

  唉,想悟了。

  熱戀期的情侶之所以散發酸臭味,實在是那股無時無刻想要黏在一起的氛圍,讓其他單身狗們深惡痛絕。

  五條裡見光榮脫團後,或許是由於靈魂的共鳴性,他們的粘膩程度比之普通情侶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才一會兒呢,她就開始想他了。

  「要不然,學生那邊就先放著不管算了……?」

  五條裡見認真思考著可行性。

  「我的學生們應該都能獨當一面了,這關系到老師的終身大事,他們都會諒解老師的吧。」順理成章地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五條裡見愉快地決定了,「好,去找悟吧!」

  一對熱戀期的世界第一情侶即將會合。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

  在涉谷站搞事的敵對咒靈陣營,他們的末日即將到來。

  因為是先走的,雖然在中途被五條裡見的學生們耽擱了一會兒,手上還提著一個80kg,這並不影響五條悟的行進速度。

  趕在五條裡見之前,他見到了涉谷事件的始作俑者。

  頂著夏油傑殼子的——腦花羂索。

  彼時,五條悟硬核破牆,與因獄門疆而走動不得的咒靈團伙撞了個正著。

  他漫不經心的臉,在一眼掃到「夏油傑」時,終於變了臉色。

  那是一種介於「臥槽你好大的膽子」、「裡見怎麼還沒有手撕了你」這種無比復雜的眼神。

  五條悟和咒靈團伙存在巨大的信息差,他是有備而來,卻打了個羂索猝不及防。

  首先讓他遭受巨大衝擊的,是五條悟那張臉。

  仿佛刻在了DNA裡,讓漏瑚都形成了PTSD的那張臉。

  一瞬間,超出掌控的巨大落差衝得羂索大腦一片空白,如同山崩海嘯般的疑問充斥心間,可他卻失去了問出口的機會。

  「啊,找到了。」

  把提溜了一路的虎杖悠仁放下,五條悟上前兩步,扭了扭手腕。

  「小子,好好看著。」白發青年冷笑道,「代你的裡見老師,可遇不可求的現場教學——」

  虎杖悠仁具備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見五條悟准備動手,他立刻乖巧地退出戰圈,抱膝蹲下。

  一回生二回熟嘛,眼前的場景也不是第一次了。

  該說歷史總是驚人得相似嗎,聽到五條悟的狂妄發言,敵對團伙中的漏瑚像是回想起了某種不好的記憶,臉色霎時間變得非常難看。

  當然,不止是漏瑚。

  所有咒靈,包括羂索都懵逼了。

  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會和五條裡見長得如此相像?

  倘若他是五條裡見,他如何逃脫的獄門疆?

  倘若他不是,一個時代,怎麼可能會出現兩雙六眼?!

  顛覆常理的一幕。

  或者說,他便是碾碎常理的人。

  來不及還手。

  羂索身後的兩個特級咒靈,漏瑚與真人,只感覺到一陣凌冽罡風吹過,下一秒,視野天旋地轉,身首分離。

  速度太快了。

  快到真人無法反應,更無法使用「無為轉變」……即使他能夠使用,他也觸碰不到五條悟。

  無下限,無敵的代名詞。開場首落兩人的五條悟,帶著沾染血腥的笑容轉過了頭。

  「兩分到手。」

  他甚至沒把九相圖放在眼裡,隨意地揮了揮手,就把對方嵌進了牆壁裡,暈厥過去。

  他盯准的獵物可是這個。

  「據說,你是千年前活下來的詛咒師,通過不斷奪舍他人的軀體,讓自己活下來是嗎?」

  「曾經的加茂污點,加茂憲倫是你。」

  「現在的『夏油傑』……不,你根本不配這個名字。」

  五條悟嫌惡地嘖了一聲,「雖說我看這個世界的傑也不太順眼,但他的屍體也不是你可以褻瀆的。」

  羂索想要保持鎮靜。

  可事實卻是,他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心髒」在瘋狂鼓動,一股難以形容的寒意從脊背竄起,冷汗從額角冒出,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這種不受控的感覺,在不久之前他才體驗過一次。

  在五條裡見喊出「傑」的名字時,忽然脫離掌控、掐住他脖子的右手。

  羂索很確定夏油傑的意識已經死透了,所以應當是身體殘留的本能在作祟。

  可是現在這種感受,他卻很難找到合適的形容。

  如果這不是「夏油傑」的反應……

  那麼,難不成是他嗎?

  是他……是「羂索」在遍體生寒,在心生恐懼嗎?

  腦中記憶閃回百年,他仿佛又見到那雙六眼,被上一個「六眼之子」瞬間抹殺的畫面。

  他位臨長空,睥睨世間。

  羂索苦心積慮謀劃千年,在此期間,他遭遇過一次慘痛的失敗。

  在遠遠來不及起步的時候,他就被當代的六眼所有者察覺,然後險些被碾成粉末。

  自此之後,他再也不敢對六眼掉以輕心,他把目光轉移向唯一能抑制六眼的咒物——獄門疆上。

  他本以為計劃成功,萬無一失了。

  這個男人,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不可能,」羂索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他緊盯著似笑非笑的五條悟,喃喃著說道,「絕不可能,一個時代不會出現兩雙六眼,除非你就是五條裡見本人。」

  「哎呀,」五條悟打了個響指,像一個惡趣味的反派欣賞夠了敵人惶恐失措的神色後,他才慢悠悠地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說對了。」

  「不過糾正一點。」

  五條悟抬起眸,蒼藍雙眼裡映出了羂索的倒影,如同神罰的前兆。

  「是悟(satoru),不是裡見(satomi)哦。」

  ………

  五條裡見趕到現場時,發現事情已經基本結束了。

  不是她來得慢,而是五條悟處理敵人的速度太快了。

  旁邊蹲坐著瞠目結舌的虎杖悠仁,而廢墟的正中央,是她熟悉的兩道身影。

  五條悟的攻擊聲勢太大了,地點又是在地鐵站下,他一個平A過去,整塊地面都塌陷了,如同砸出一個隕石坑,巨大的「碗」底,是已經炸成廢墟的地鐵站。

  堪比地震的殺傷力,五條裡見若是再來晚一步,羂索就要沒了。

  「等一下,先別急著弄死他。」

  五條裡見趕忙出聲制止他,五條悟聽到了她的聲音,面帶驚喜地回過頭。

  他的臉上還殘有半凝固的血跡,可他的笑容比太陽還要燦爛,聲音比棉花糖還要甜蜜。

  五條悟朝她招手。

  「裡見~」

  貓貓找到了飼主,立刻拋棄玩具(羂索),猛地撲上了自己的鏟屎官。

  蹭啊蹭,夾雜著一點撒嬌似的抱怨:「你怎麼才來啊,我等好久了。」

  「路上遇到了熟人……」沒有提伏黑甚爾,畢竟五條悟的世界線裡,他和伏黑甚爾基本沒有聯系,五條裡見把目光轉移到半死不活的某只腦花上,「你又拆家了是嗎?」

  五條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深感冤枉,他控訴道:「什麼叫拆家!我明明是在幫你報仇!」

  他手臂一揚,指向了廢墟躺屍的某腦花:「這個老東西用了傑的身體,還算計你,害你差點被他封印,我出點惡氣怎麼了?」

  五條裡見的嘴角瘋狂亂上揚。

  貓貓護主的樣子真可愛。

  「沒關系,悟干得漂亮。」成功順毛,五條裡見隨後語重心長地說道,「但這事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啊,這個老東西做出這麼過分的事,讓他死掉太便宜他了是不是?」

  五條裡見意有所指。

  五條悟明白了,她想搞事。

  雞掰貓頓時本性暴露,搓著雙手躍躍欲試:「你想怎麼做?」

  「還記得我們在上個世界裡拿回來的好東西嗎?」

  五條裡見手腕一翻,裝著懷孕石的盒子陡然出現在了她的手心裡。

  五條悟:「……」

  他靜止了三秒鐘,扯了扯五條裡見的袖子:「那個,裡見,他現在用的是傑的身體……」這不太好吧?

  「傑的屍體需要下葬。」想到腦花鳩占鵲巢的事故,五條裡見頓了頓,改口道,「火葬吧。」

  她當初心軟回收了夏油傑的屍體,導致了傑的屍體被人利用玷污。

  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至於這個老東西,保留他的腦花就好了。」

  五條裡見眯著眼,看向被五條悟打得不省人事的羂索,額頭仿佛鑽出了惡魔的犄角。

  「他的前身不是加茂憲倫嗎?」

  那個臭名昭著的詛咒師,曾因好奇一名女子能懷胎咒靈的體質,便讓她九度妊娠,九度流產。

  形成了現今的九相圖。

  「是時候讓他知道,天道好輪回……」

  五條裡見悠閑自在地走到羂索旁邊,半蹲下身,挖出了他的腦花。

  「隨便塞進一個咒靈裡吧。」

  「我倒想看一下,咒靈的身體,在懷孕石的威力下,是不是也能做到一胎十寶。」她哼笑道,「硝子一定很有興趣研究。」

  五條悟呆了許久,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裡見,你真是個狼滅。」

  讓腦花體驗一下一胎十寶?

  魔鬼。

  但是……干得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也終於進入尾聲了,再有幾章,應該就能完結啦。


第85章 戀愛酸臭味

  「結束了嗎?」

  塵沙迷得人睜不開眼,五條悟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副墨鏡,兩只圓圓的黑色小鏡片擋住了六眼,讓他渾身氣質一變,從戰力天花板化身為盲人藝術家。

  他看向五條裡見手心裡攥著的腦花,禁不住露出了嫌惡的神情。

  回家後,一定要監督裡見洗三遍手。

  他一臉認真地想。

  不遠處,夏油傑的屍體躺在石堆裡,他已然闔上雙目,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五條裡見沒有看向手裡的腦花,也沒有理會五條悟,她垂下眸,眼裡映出了夏油傑的身影,靜默良久。

  五條悟察覺到氣氛不對,也閉上嘴,停止了叭叭。

  常人都說,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也許的確如此。

  夏油傑與五條裡見,他們在青春年華分道揚鑣,自此敵對近十年,然而神奇的是,他們的友誼並未決裂……甚至沒有一絲動搖。

  即使是在分道揚鑣之後,倘若在大街上偶然遇到了對方,在夏油傑並沒有謀劃什麼的情況下,興許五條裡見還能單純地請他吃一頓甜點,兩人坐在陽光正好的甜品屋內,人手一杯奶茶,閑聊著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好似回到了曾向的時光。

  正因如此,夏油傑的意義才是不一樣的。

  唯一的摯友,遺憾,和……三年的青春。

  他沒有打碎他們的友情,夏油傑卻用死亡將自己深深烙印在了五條裡見的靈魂裡,他的生命消逝了,可從另一種意義上,他的生命就此永恆。

  卑鄙的男人。

  作為隱藏的「情敵」,五條悟怎麼可能看不明白夏油傑的用意。

  偏偏,五條裡見還真就吃這一套。

  「悟。」

  突兀的,五條裡見的輕喚將他從自己的世界中抽出,他們的目光在一瞬間交彙。

  五條裡見先一步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你幫我把傑的屍體送走……交給硝子吧。」

  「再幫我帶一句話,『這一回,火化就可以了』。」

  五條悟張了張嘴,他聽見自己干澀的嗓音從喉中漏出。

  「……好。」

  活人贏不過死人——沒關系。

  五條悟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夏油傑,抬手操縱咒力,憑空托起他的屍體。

  無限的可能,永遠是留給活人的。

  或許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無法超越夏油傑在裡見心裡的地位。

  但是能陪伴裡見走到盡頭的人,只有他。

  醋得久了,五條悟也終於學會自我開解了。

  可喜可賀。

  ………

  涉谷事件姑且算是圓滿解決。

  但隨之而來的諸多後續問題,卻煩得人焦頭爛額。

  「要不是我從獄門疆裡跑出來,悟又是站在我這邊的,難保那些爛橘子不會給我定下罪名。」五條裡見看透一切,冷笑道。

  臨時住所的小公寓內,五條悟正在慢條斯理地剝橘子。

  橘子皮呈幾瓣狀散開,堆在茶幾的一角,五條悟剝下一塊橘子肉,放入嘴裡:「是嗎?不過現在,諒他們也不敢吧。」

  確實不敢。

  不如說,因為「兩個五條」的存在,一眾高層們已向被嚇得大氣不敢出了。

  光是一個五條裡見還好,他們還知曉其弱點,她的學生、她的家族,無一不是牽制她的手段。

  但是五條悟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可就太嚇人了。

  五條裡見已向公開了五條悟的身份,是平行世界的她自己,她有的配置他都有。

  五條悟與這個世界沒有牽絆,他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五條裡見。

  四舍五入,這不就是無懈可擊。

  為了這個多出來的六眼,咒術界高層集體失眠,抓禿了腦袋,也想不出能遏制他的辦法。

  「哇,這橘子很甜啊,裡見你嘗嘗。」

  五條悟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伸手抓向了下一個圓滾滾的橘子,五條裡見含糊地應了一聲,身子一歪,就靠在了五條悟的肩膀上。

  她懶洋洋地說道:「你喂我。」

  「好啊。」照顧女朋友天向地義,五條悟毫無意見。

  「以腦花為首的咒靈,還活著的都已向抓回來了,我打算把它們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壓榨完,就給它們一個痛快。」

  「嗯嗯。」

  「還有悠仁身體裡的宿儺手指……還好這回兩面宿儺沒現身,否則就不僅僅是咒術界內部的事了。」

  「嗯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憂太那孩子也要回來了吧?本想把他留作後手對付爛橘子的……哎呀,果然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嗯……嗯?」五條悟的眼神犀利了起來,「憂太是誰?」

  聽起來是個男性的名字。

  五條裡見的上齒抵在橘子肉上,安靜了兩秒。

  隨即,她一口咬下果肉,汁水溢出,她緊閉嘴唇,肩膀抖動,憋笑憋得萬分難受。

  「悟……噗,該說你太敏感還是太幼稚啊,」她的眼裡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憂太是我的學生,悠仁他們的學長,順便一提,憂太是未成年已·婚·男性哦,他有戀人啦,你大可放心。」

  「哎呀,吃醋的悟也很可愛,占有欲旺盛這點就和小孩子一樣呢。」五條裡見感嘆道,好像沒看到五條悟轉為不爽的表情,她軟趴趴地滑了下去,直接枕在了五條悟的膝上。

  她的唇邊沾了一點橘汁,五條悟低下頭,幫她舔舐干淨後,才用言語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裡見,需要我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我的成·長·嗎?」

  他的語氣十分危險。

  五條裡見轉過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她微微挑眉。

  「那你上啊~」

  好家伙,她還挑釁。

  這時候還能憋住的,不是不行就是太監!

  五條悟用自認為「惡狠狠」的眼神瞪她,鼻間發出一聲輕哼,手指穿過了她頸側的發絲,托到裡見的後腦上,接著陡然使力。

  在裡見身邊久了,或許他能戒掉甜食也說不定。

  天底下最香甜最可口的甜品已向擺在了他的身邊,引誘著他無時無刻不想去品嘗,那份只有他才能嘗到的柔軟和甜美。

  怎麼會不讓人上癮呢。

  她在他的面前,能卸下全身的防備,化作一團能被揉成任何形狀的水,暖洋洋的、如同太陽般的溫度包裹著他。

  安心的、沉醉的,像是初雨後的晴空,人躺在樹蔭底下,困倦洶湧襲來。

  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氣息,最為動聽的交響曲。

  兩人的白發纏繞搭接,一如他們早已深深糾纏在一起的命運線,再也無法分離。

  一夜好夢。

  ………

  五條裡見是伴隨著渾身的酸痛醒來的。

  她面無表情地揉了揉手臂,看向還在被窩裡趴著的「罪魁禍首」。

  嘖,這小子越來越厲害了。

  最開始她還能游刃有余,到後來理智都快蒸發了。

  五條裡見的心情略有點微妙。

  宛如一個扇形統計圖,三分是「不愧是我」的詭異自豪,三分是「是不是把人養歪了」的自我懷疑,還有四分「果然不喜歡被動」的一丁點不爽……

  以前都是她主導位的。

  難道說,每一個男人在學這方面的時候都進步神速嗎?

  五條裡見本想翻身下床,腿一軟差點撲地,扶著衣櫃站起來的時候,腦中掠過了如上的念頭。

  她想去衝個澡,還沒走兩步,身後的人一把抱住了她的腰,死命往被窩裡拖。

  伴隨著五條悟半夢半醒的嘟囔:「別走……再睡會兒。」

  不要,不行。

  五條裡見拒絕了他,並表示她全身黏糊糊的超級難受,她作為成年女性的自尊讓她無法再忍受一秒……

  「你陪我睡會兒。」五條悟打了個哈欠,眯著眼說道,「我等下幫你洗。」

  五條裡見秒答:「好。」她妥協了。

  成年女性的自尊,不堪一擊.jpg

  五條裡見談了戀愛以後,她本人可能沒發覺,但她身邊的人都明顯能看出來,裡見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不僅更懶了,把自己的任務都推給了五條悟,在和老同學撞見的時候,她也渾身散發著戀愛的酸臭氣息,人生贏家的醜惡嘴臉,讓一幫人不禁拳頭硬了。

  家入硝子整個人都麻了,她來找五條裡見談正事,結果開門的人是五條悟,找資料的人是五條悟,與她討論的人是五條悟,最後接下委托,表示會動用人脈幫她的還是五條悟。

  五條裡見全程在臥室裡睡覺,睡得可香了。

  五條悟為了不打擾她,還特意把家入硝子帶去了陽台,說是陽台的隔音效果更好。

  家入硝子:死吧現充。

  家入硝子清麗的面容上滿是看破紅塵的滄桑,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她吸了一口煙,嘆息間吐出雲霧:「我知道你倆感情很好,但你是不是太寵她了。」

  五條悟回了她一個疑惑的表情:「有嗎?」

  家入硝子:「你好好回憶一下這些日子你都干了什麼,不知情的人都以為五條裡見去做變性手術了。她現在宅成這樣,基本不露面,有什麼事都交由你來處理……你是打算把她養成廢人嗎?」

  家入硝子不得不提醒道:「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強,實力上更是不比裡見要弱,完全可以勝任她的職能。但是對於當今的咒術界,尤其是她的學生,她【本人】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五條悟似懂非懂,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貓貓迷茫:「我只是擔心裡見會累到,想讓她多休息一會兒。」

  家入硝子:「……」

  媽的,這個充斥著戀愛酸臭味的屋子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總之話我帶到了,咒術界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裡見處理,她不能再拖了,你就這麼跟她說吧。」

  「哦。」

  五條悟把家入硝子送出了門,目送家入硝子走下了樓梯,看著她的背影,五條悟忽然添了一句。

  「馬上晚飯了,你真的不留下來吃飯嗎?」

  家入硝子一個趔趄:「不用了謝謝。」

  草,這個懂事又賢惠的男人真的是裡見的異世界同位體嗎?還是說是被裡見磨煉成這樣的,不敢置信!!

  作者有話要說:

  審核大大辛苦了!(鞠躬)

  .感謝在2021-08-0923:46:50~2021-08-1202:16: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ssss卿卿10瓶;銀白色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6章 貓貓記事(完)

  五條勢力和咒術界高層勢力的漫長拉鋸戰開始了。

  五條家在「出去一個家主,迎回兩個家主」的離奇事件發生後看淡了一切,不就是家主大人想自己和自己結婚嗎,可以,都可以,只要家主別再跑路,整個五條家供著她。

  和高層硬懟也可,反正兩個五條站在他們這邊,已經無所畏懼了。

  以五條悟和五條裡見為首。

  隨著裡見的學生一一長大,實力愈發精湛,咒術界的中堅力量來了個大換血之後,高層便隱隱顯出了疲態。

  五條裡見像是被上天寵愛的人。

  她想做什麼都水到渠成,她的對手無一不是慘敗而歸,咒術界高層站在五條裡見對面,似乎就注定了他們的結局。

  不過,這些都已經是不必在意的事了。

  即使高層的爛橘子們集體暴斃,都比不上「悟今天又新做了什麼菜」這件事更能吸引裡見。

  五條裡見只在革變初期引導過學生們,等到她的學生獨當一面、處事成熟後,對他們非常放心的五條裡見就帶著她的小情人跑了,美其名曰處理掉世界各地的宿儺手指,解決悠仁的無窮後患。

  當然,寫作出差,讀作旅游。

  在旅游途中,五條悟樂此不疲地搞出各式新鮮花樣,讓見過大世面的五條裡見絕對不感到無趣寂寞。

  日本,衝繩。

  五條裡見在暖洋洋的陽光下醒來,第一感覺便是腹部略沉,像是一團重重的小杠鈴壓在了身上,她撐開了眼皮,一大片的白色占據了她的視野。

  五條裡見:「……?」

  直到一聲軟綿綿的「喵~」充斥她的鼓膜,五條裡見才愣愣地低下頭看去,被仙女貓貓的盛世美顏至極靈魂。

  「嘶——」五條裡見捂著小心髒,瞳孔地震,「你是、是……」

  蹲坐在她小腹上的,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名貴品種白貓貓。

  像一團巨大的棉花球,貓貓的毛發蓬松,耳朵豎起,柔軟Q彈的肉墊就按在五條裡見的腹部,且隱隱有向上挪動的趨勢,毛茸茸的大尾巴甩來甩去,蹭得五條裡見大腿微癢。

  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只貓貓的臉上,戴著小巧的圓形墨鏡。

  這副墨鏡的既視感太濃了。

  五條裡見起初還以為這是悟的惡作劇,她將墨鏡往下拉了拉,與貓貓的蒼藍雙眼對上了目光。

  貓貓愉快地甩尾巴:「喵~」

  五條裡見僵硬著把墨鏡推了回去。

  確定了,是六眼。

  如果不是五條家的哪位勇士日了貓的話,那就是五條悟不知道吃了什麼怪東西or中了什麼怪詛咒,變成貓了。

  淦,好怪哦。

  再看一眼。

  根據五條悟的實力判斷,他九成九的可能性是故意中的詛咒,原因……為了變貓?

  五條裡見托著貓貓的兩只前爪,認真地對他說道:「接下來我會問你話,是的話喵一聲,不是就喵兩聲。」

  「喵。」

  「你是五條悟嗎?」

  「喵~」

  「你的無下限失效了?」

  「喵喵~」

  「你是故意中詛咒的嗎?」

  「喵。」

  「變成貓後,對你的實力有影響嗎?」

  「喵喵。」

  那就不用擔心了。

  五條裡見表情一松,然後整個頭都埋進了五條貓貓的肚子上,幸福地吸了幾口。

  好軟!

  好香!

  好可愛!

  在「最強」、「神子」等等的光環背後,五條裡見,首先是個女人。

  很少有女生能拒絕毛茸茸的可愛生物。

  包括裡見。

  得知了變成貓是五條悟給她准備的情人節禮物,五條裡見簡直幸福得要昏古七。

  「悟,我好喜歡你呀——」沉迷吸貓無法自拔。

  五條貓貓的大尾巴風車似的轉悠,纏到五條裡見的胳膊上,緊緊地繞了幾圈,生動詮釋了一只貓會有多黏人。

  貓貓的叫聲異常甜膩,像是過去二十多年喜久福的量都反哺出來了,他如今整只貓都是大寫的棉花糖怪,窩在五條裡見的懷裡,不是打滾就是撒嬌。

  滿滿的都是裡見的氣息。

  五條貓貓快醉倒了。

  五條貓貓的爪子扒拉著裡見,她從被窩裡鑽出來,想去洗漱的時候,可憐巴巴地喵了好幾聲也不肯松開。

  五條裡見無奈地回頭:「悟乖啦,等我幾分鐘就好……噫。」

  裡見有被驚到。

  她此時離床有一段距離了。

  而五條悟的後腳拖在床單上,前爪死死地扒著裡見的衣服,一只貓被無限拉長,像是要印證那句「貓都是流體動物」,五條貓貓被拉了大概一米八的長度,依舊游刃有余。

  五條裡見:「悟,你該不會變成貓了還是一米九?」這就太不公平了!

  五條貓貓清朗大聲地「喵」了一下,很是得意的樣子。

  五條裡見略有點為難。

  她看了看長條的五條貓貓,又看向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衛生間,最終她認輸了。

  「行吧,你跟我來。」

  五條貓貓快樂地蹦跶上了五條裡見的肩頭,把裡見一邊肩膀壓得往下沉了沉。

  五條裡見感嘆道:「悟,你是不是太胖了。」

  五條貓貓:「喵??」

  你說什麼?!

  五條裡見有大早上泡浴缸的習慣。

  早在剛確認關系的時候,裡見就遭不住悟的軟磨硬泡,同意他和自己共浴了。

  唯一的缺陷是,長久以往有點傷腎,還很耗體力。

  如今變成了貓貓,就更沒這個顧忌了。

  五條裡見看著大白貓很主動地跑進了浴室,直起上身,用肉墊撥開了花灑。貓貓小小的身軀裡蘊藏了大大的力量,只見五條貓貓叼著浴缸的邊緣,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它挪了過來,然後轉頭將花灑叼了進去。

  五條貓貓用爪子拍拍浴缸,發出迫不及待的聲音:「喵喵喵~」

  「好啦,你等我一下。」

  五條裡見把沐浴露和洗發水拿來,又把梳子遞給了貓貓。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幫我梳頭嗎?」

  五條貓貓感覺自己受到了挑釁。

  「喵!」當然能,別小瞧我啊!

  「嗯,那就好。」

  裹著一條浴巾,五條裡見半曲著大長腿,享受地躺進了熱騰騰的浴缸裡。

  五條貓貓蹲在她的旁邊,小小的舌頭舔舐著她的臉頰,半邊貓毛被打濕了也不在意。

  「咪嗚。」

  貓聽見了女人的低笑。

  霧氣氤氳著,她懶散地靠在浴缸上,藍色的眼瞳仿佛掠過萬千流光。

  她捏了捏貓貓的耳朵,手法略生疏地撫摸著他軟乎乎的背。

  「喜歡我嗎,悟?」

  「喵。」

  超喜歡的。

  貓貓的縮小版圓形墨鏡也被收走了,那雙卡姿蘭大眼睛濕漉漉的,一眨不眨地盯著五條裡見看。

  「真是難為你了,這樣討我歡心……」

  五條裡見舉起了貓貓,將他放入浴池裡,讓他的兩只前爪搭在自己的肩窩,親昵地貼貼。

  「哎呀,悟給我准備了這麼棒的情人節禮物,我要准備什麼才好呢?」

  「喵?」

  「給悟生個小貓崽好不好?」

  「喵!!」

  懷裡的大白貓仿佛受到了某種驚嚇,尾巴尖的毛都炸開了,直勾勾地看著五條裡見,一時間判定不了她是真話還是玩笑。

  「噗,瞧把你嚇得。」五條裡見捏捏貓的肉墊,「當然是開玩笑的啦。」

  「喵嗚。」

  五條貓貓的感情受到了欺騙,生氣地一爪子撓向了五條裡見,然而裡見感受到的,只有那微乎其微的力道在臉上輕拍,連尖銳的指甲都舍不得冒出。

  「今天的太陽很大呢。」

  五條裡見眯起眼,看向玻璃窗外的湛藍天空。「這麼好的天氣,我們去海邊玩吧。」

  說起來,她也很久都沒來過衝繩了。

  五條裡見特意買了泳衣,本想買比基尼套,可在商場裡,她被自己的貓貓硬生生拖住,腳步一轉,就走向了更加保守的泳裙貨架。

  在前台付錢的也是貓貓。

  場景一度十分新奇,引得無數路人駐足觀看,拍照聲不絕於耳。

  想來,「貓貓成精」的新聞很快就要登上報紙了吧。

  五條悟的性格是這樣的。

  在家裡,他很饞五條裡見的身子,是一只愛搞顏色的貓。但在外面,他忽然就變成了保守派,警戒五條裡見方圓五裡內的一切雄性生物,也不願意裡見那美妙的身材暴露在其他人的眼裡。

  所以比基尼是不可能的,別想了。

  貓貓不允許。

  到了沙灘上,五條悟開始有點後悔了。

  為什麼要變貓。

  第十七次撓退了五條裡見的搭訕者後,貓貓心累地趴在了沙灘躺椅上。

  遷怒似的,五條貓貓嗷嗚一口咬上了裡見的肩。

  讓你!長得!這麼好看!

  覬覦裡見的男人太多了,簡直是在他的神經上瘋狂起舞。

  然而目前他只是一只貓而已。

  貓又能做到什麼呢。還不是躺平任rua。

  五條悟受了一下午的悶氣,待到五條裡見玩得盡性,返回酒店時,她甫一關門,便感覺到身後大片的陰影當頭籠罩而下。

  「悟……?」

  被人一把抱住,五條裡見扭頭。

  白發男人輕哼著,把臉埋在裡見的頸窩裡,然後報出了一連串的數字:「今天下午,你被三十七個男人搭訕,握了十七個男人的手,碰到了六個男人的小臂,其中還有一個是小孩……盯著你看的目光,我數了數,一共八十九道,不知道有沒有遺漏。」

  五條裡見:「……」絕了。

  五條悟咬牙切齒,發出了醋壇子打翻的聲音:「你要怎麼賠我?」

  明明都是他一個人的。

  要是換做以前脾氣不好的時候,那些膽敢盯著裡見的男人,他們的眼睛都會被他挖掉。

  五條裡見嚴肅地思考了一番。

  良久,她提出了一個可行性方案。

  「要不,我給你生貓崽吧?」

  五條悟:「……你認真的?」

  我跟你說,別後悔啊。

  ………

  兩人的旅程,持續了很久。

  他們途中返回了東京一趟,看望了據說一胎十寶的腦花後,取走了一樣東西,再度踏上環游世界的旅途。

  至於五條裡見有沒有兌現她的諾言。

  她有沒有揣上貓崽。

  這就純看五條悟的努力程度了,不是嗎。

  其中發生了什麼,不足為外人道也。

  只知道在裡見和悟時隔多年返回咒術界時,一時間整個咒術界為之轟動,裡見曾經的好友、學生、老師聞訊紛紛趕到現場,圍觀創造了醫學奇跡的二人。

  距離阿偉的反復死亡,還剩下三秒鐘。

  小貓崽:「嗷~」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啦。

  為什麼故事的結尾是貓呢,因為七夕節,在大家都有對像的時候,我卻只有貓貓陪伴,還不是我自己的貓(淦)

  沒必要再寫下去了,他們已經獲得了十分幸福的結局,再寫下去也就是流水賬了。

  至於番外……想不出有啥能寫的番外,就先放著吧,以後或許會在weibo或者評論區掉落免費番外,但是不會放在jj正文裡寫了。

  感謝大家一路的陪伴。(筆芯)

  ——————

  然後是我的兩篇預收!(喂)感興趣的話點個收藏吧~

  預收一:《雙胞胎的父愁者聯盟》(原名《我穿成菜菜子後》)

  文案:

  我和我的姐妹,在熬夜激情打排位的時候,雙雙穿越。

  我穿成了菜菜子。

  她穿成了美美子。

  對,就是在某部大火少年熱血漫中憑著可愛的容貌獨樹一幟的雙胞胎美少女,傑哥收養的雙胞胎女鵝。

  在穿了之後,我與姐妹整日以淚洗面。

  給姐妹科普漫畫劇情的途中,村民常聽到我們的怪聲怪語。

  「傑哥,不要啊傑哥!」

  「嗚嗚嗚傑哥你死得好慘啊!」

  「爹——」

  村民飽受我倆雞叫的摧殘,於是把我倆關進了雞籠裡。

  後來,村子被滅了。

  我的姐妹被她心心念念的傑哥撿走了。

  被留下來的我:……?

  媽的美美子見色忘義不得好死!!

  值得慶幸的是,我並沒有流浪。

  因為我也被隨後趕到的一個白毛帥哥撿走了,好耶。

  ****

  多年以後,我們姐妹重逢。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她掏出了傑哥的袈裟:「姐妹我讓你康康我珍藏的寶貝!」

  我掏出了悟爹的眼罩:「姐妹你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

  我們倆:……

  很好,我們不愧是親姐妹。

  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因為擔心女鵝而偷溜出來尾隨(?)的悟和傑,在甜品店的柱子後面撞了個正著。

  兩人:好巧啊,你也是奶爸?

  .

  預收二:《當雷呼轉世成甚爾女兒》

  文案:

  上輩子作為鬼殺隊隊員殉職的我,這輩子轉世到了一個沒有惡鬼的世界。

  我是普通家庭的一份子,擁有一個溫婉善良的母親,一個雖然好賭但是妻管嚴的父親,我們一家三口過著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幸福生活。

  卻不料意外到來,母親為生下弟弟惠難產而死,父親受到打擊,性情大變。

  我,作為一個擁有兩輩子記憶的成年人,就在這時扛起了家庭的責任,辛辛苦苦把弟弟和父親拉扯長大。

  沒關系。

  再世為人,還擁有了可貴的家人,我不會再奢求更多,不就是弟弟年幼沒斷奶,不就是父親頹廢酗酒愛賭馬,我下定了決心要好好保護他們!

  於是有一天,出差回來的爸爸踏入玄關,在他的腰際,我久違地【聽】到了屬於惡鬼的刺耳聲音。

  我嚇得當場操起菜刀對著爸爸的腰腹就是一套雷呼六連發!

  「爸爸,你別動!雷之呼吸——」

  ***

  脫離了禪院家的天與咒縛,曾擁有一個普通的家庭,也曾真心實意地寵愛過自己唯一的女兒。

  他的大女兒沒有繼承術式,和所有的非術師一樣,看不見咒靈,用不來咒力。

  這樣就很好。

  在意外喪妻之後,也是他的大女兒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個家庭的重擔,承受著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重量。

  甚爾難得良心發現,認為這樣會被寵愛女兒的亡妻戳脊梁骨。

  於是他久違地撿起殺手的身份,出差干了幾單,賺了些錢補貼家用,時隔多日才回來。

  甚爾萬萬沒有想到。

  剛打開玄關的門,迎面而來的就是自家閨女攜著電閃雷鳴極速衝來的菜刀!

  精准地砍向了他纏在腰腹上的咒靈醜寶。

  「爸爸別動!雷之呼吸·一之型——」

  差點以為女鵝要砍爹的甚爾:???

  女鵝你不是咒靈都看不到的普通人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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