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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獵人)信仰》作者:黑妖小五【完結】短篇。

《(獵人)信仰》作者:黑妖小五【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991個瀏覽者
文案:

慶祝獵人再開的複健小短篇!

流星街同人裡的泥石流。

致郁向小短篇。

慎入。

CP:妮科爾X窩金

內容標籤: 獵人 天作之合 女強
搜索關鍵字:主角:妮科爾 ┃ 配角:窩金 ┃ 其它:流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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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漢入獄事件

  1980年

  流星街外的荒漠,仍在蠶食此地居民的領地。烈日下,連綿不絕的垃圾山上氣浪翻騰,熏得來覓食的黑鴉們不得不展翅,落到中心的教堂尖頂稍作休憩。它們那一雙雙暗紅色的眼睛,從這座被遺棄的城市最高處,俯視正常世界絕不會有的美景。

  一盞油燈擱在聖餐桌上,昏黃而搖晃的點亮整個禮拜堂。四面牆壁的十字浮雕尾部影影綽綽,銳利如刀。

  「說說。」

  牧師手上的刀還在淌血,鋒刃劃開束縛在聖餐桌上的男人脖頸,暗紅的膿血隨著四肢抽搐,逐漸濺滿那身白袍。半空響徹只屬於野獸的哀嚎,桌面瘋狂搖晃,讓那股惡臭在空氣中越發濃郁。牧師搖頭,沖眼前的三個小鬼開口問道:「看到了什麼?」

  第一個孩子看向他的手術刀,神情渴望,「痛苦。」

  「控制。」第二個孩子注視著中央那根逆十字架,笑容真摯。牧師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把目光轉向最後一個孩子,「妮科爾。」那是個仿佛從外面童話書裡走出來的孩子,微卷的金髮,淺藍的眼睛,哪怕她生在流星街,也憑姣好外貌得到了最好的生存條件。

  「救贖。」妮科爾輕輕的說。

  牧師頷首,「繼續。」

  「他背負了罪,唯有救贖才可進入天堂。」妮科爾得到示意,拿起桌上另一把手術刀,指尖微抖,臉上浮現出寡淡的悲憫之色。她盯著桌上那個五官變形的男人,那雙猶如平靜蔚藍天空的眼睛,浮現出一絲狂熱,「由我……」

  「執行!」

  「啪唧!」

  刀插|進男人胸腔,將裡面那條蠕動的異蟲,連帶他的心臟一同攪碎。聖餐桌恢復平靜,無法再動的屍體瞪大了眼睛,猙獰的盯住妮科爾。那雙握住刀柄的手不斷收緊,無數肉眼無法看見的生命之力從主人的精孔溢出,那不必再壓抑,完全釋放自己的暢快,讓低下頭的她,肩膀開始抖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990年,優路比安大陸最東的沿海城市,一名自稱流星街居民的流浪漢被捕入獄。

  罪名是……殺人!

  流星街與世隔絕,對外界消息的遲緩反應,甚至還不如鴉群清理新倒入的一批垃圾山裡腐肉的速度。

  零星的烏鴉停在教堂尖頂,盯住底下即將踏入此地,神色各異的流星街居民。

  十七歲的妮科爾,寬大的白色兜帽藏住那猶如黃金般的齊耳卷髮,她蒙著一層陰影的眼睛,極為緩慢的環視過會議圓桌上的每一個人。終於,她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就在那一瞬間,那些爭執不休的聲音銷聲匿跡。

  「哐當——嘩啦啦!」她抬起右手,套在上面的鐵鍊發出刺耳的摩擦,連同她平靜的聲音一齊印入其他人心底,「按照規定,未經長老議會允許,自行離開流星街就視為叛逃。但……」兜帽下滑,將她平靜到毫無情緒的眼睛完全暴露出來,連語調也被襯得有幾分詭異,「也容不得外面的法律來定下罪名。」

  「妮科爾大人,即便我們要報復,也要先討論清楚,他是真的犯下殺人罪,還是被誣陷入獄。在此之前,請您稍安勿躁。」

  「那又如何,凡是神的信徒,那就該由我來制裁。」妮科爾再次環視四周,明明她才是被束縛的那個,參與議會的其他人卻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如此沉默的場景,宛如牧羊犬和一群不明好惡的羔羊,讓妮科爾忍不住搖頭,又輕輕合掌。

  「嘎——啞!」明明是密閉的室內,卻突兀的出現烏鴉淒厲的叫聲。

  「嘩啦啦——」妮科爾背後的鐵鍊繃到極限,黑霧從鎖鏈深釘入牆的位置溢出,不過眨眼,天花板出現一位身負黑翼,垂首倒立的「天使」。妮科爾無需開口,不到半秒,之前反對她的那人頸後,已經抵住比金屬還要銳利的黑羽。

  「想去地獄看看嗎?」她這樣問。

  「不、不必。」那股異常刺鼻的藥水味,更是讓對方無法分清,自己背後到底是活人,還是早已死去的屍體。流星街的人不怕死亡,但妮科爾這個瘋子,比地獄還要可怕。

  圓桌最中心的人終於開口,道:「冷靜一點,妮科爾。」

  「我無法冷靜,死刑就在三天后。」她回過頭,直視對方,眼底乾淨的藍色毫無陰霾,「就算他必須死,也該由我執行,而不是外面那些沒有信仰的惡徒。」

  這句話的隱含之意,超越了每個人的預期。圓桌響起一陣陣低語,妮科爾坦然面對所有人的打量,毫無退卻的意思。

  最終,她贏了。

  「第一,我們會聯繫幻影旅團。第二,裁決結束馬上回來……我們不能失去你,明白嗎?」

  妮科爾沒有回答,只是站了起來。鐵鍊晃動著,隨著她重新戴上兜帽的動作,在地面發出沉悶的拖曳。「天使」倒掛在天花板上,收起尖銳的羽翼,頭顱遲緩的跟著她轉動,瞳孔暗紅無光。

  最終它的身體漸淡,在陰影中消失於無形。

  漫天的黃土,隨著一陣風,給成堆的垃圾山蒙上薄紗。站在教堂的塔樓,可以看到半裡之外逐漸清晰的三個人影。從左到右,從高到矮,只穿條皮褲的窩金,長袖開衫的信長,以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飛坦。

  「我說。」窩金低下頭,258釐米的大高個瞧著同伴藏青色的發頂,表情茫然的要命,「這次要幹什麼,你們知道嗎?」他除了鍛煉肉體和打贏對手之外,對其他事情毫無興趣。所以直到現在,才想起來要問一下,他們專門打劫艘飛艇,日夜兼程趕回來的目的。

  飛坦隔著骷髏面罩,哼笑了聲,一舉一動都像在不懷好意。信長打了個大哈欠,頹廢的瞥向他,「不就送個人出去又回來,至於這樣嗎?」

  「好心勸你們一句。」

  飛坦把自己的面罩又往上拉了拉,獨留那雙狹長眼睛,沖兩個同伴露出極其詭異的情緒,「那個女人……」

  「她的話,一句都不要相信。」

  教堂二樓的圓桌會議廳,妮科爾正柔聲念著一本破舊的故事書,周圍坐滿了穿著奇怪的小孩。左邊一個過短的運動服,右邊一個補了塊紅布的絲綢睡裙。流星街的居民對衣物的態度向來是能穿就行,從不講究審美。

  因為他們的土地既無法種植,也無法養殖,一切物資來源於外界傾倒進來的垃圾以及……為黑幫賣命得到的補償。任何東西都很珍貴,任何東西都不可以浪費,這個原則幾乎刻進所有人靈魂。

  「燕子凍的發抖,於是冰雪王子後退一步,好奇的向它詢問,溫暖的陽光到底長什麼模樣……」

  故事還沒念完,廳外突然響起巨大的腳步聲。

  毫不收斂……對自己很有自信,男性,至少一百五十公斤,力量型,而且……

  妮科爾聲音一頓,合上那本書,示意孩子們該離開了。這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情,其中一個女孩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帶著希冀小聲央求道:「說說結局吧,妮科爾,那個像你一樣待在城堡裡的王子,最後見到陽光了嗎?」

  妮科爾沖她搖了搖頭,女孩背後卻傳來略微陰冷的低沉男音。

  「當然見到了。」

  女孩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綻放,那人卻冷笑一聲,絲毫不掩飾語氣裡的惡意,「然後就融化成一灘水,徹底死掉。」

  「鏘!」

  匕首和傘尖抵在一起,爆出激烈的金屬摩擦聲。一擊不成,女孩兇狠的瞪大眼睛,猛地抽回匕首,一腳踹向來人下|體。卻被對方單手掐住腳踝,懸在半空動彈不得。

  女孩牙齒咬得嘎嘣作響,哪怕對上那雙陰冷而血腥的金眸,她的氣勢也沒有絲毫怯懦。

  妮科爾收回看向門口的視線,語氣平靜的道:「阿飛。」

  飛坦嘁了聲,將要刺向女孩頸部的四指一轉,朝向胸口,把這個自不量力的小鬼一掌扇到牆上。明明挑起衝突的人是他,飛坦扭過頭,卻非常自然的沖妮科爾抱怨,「又在騙人。」

  妮科爾沒應和,也沒反駁他,只是拉起狼狽起身的女孩,柔聲讓對方趕快回去休息。

  女孩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陰冷的盯住飛坦,確保這張臉自己死也不會忘後,又洩憤似的推了把堵住大半門口的銀髮壯漢。

  沒推動。

  簡直就像座山,和對方那明顯的力量對比,讓女孩垂下頭,一下往外跑得飛快。

  「力氣倒是比俠客大。」窩金沒多在意,隨口又把團裡的操作系黑了一把。作為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強化系典型,他的身高已經超過門框,要進去還得彎腰,不如就在外面等飛坦把人帶出來。

  裡面傳來奇怪的撞擊聲。

  一分鐘。

  兩分鐘。

  信長同窩金站了好一會,終於等的不耐煩,揣著袖子走進去看情況。一陣刀砍聲後,這人又走出來,平時系在腰上的武|士|刀,此刻被他無言的握在手中。

  「喂,進去給那女人一拳。」

  窩金:?

作者有話要說:

  主角是個神經病,神邏輯。

  務必記住這一點。

  小短篇不日更,最多四萬字,下個月底前完結。


☆、大塊頭和矮冬瓜

  會議室的燈光很亮,連妮科爾兜帽下的陰影都照得分明。儘管如此,它還是不能取代真實的陽光,撫慰她慘白的皮膚,也沒有溫度,無法讓她熱到脫下斗篷的程度。

  窩金彎下腰,越過門,就看到那個端坐在圓桌最裡邊的女人。

  非常濃郁的死亡味道,窩金想,這傢伙或許很強,各種意義上的強。與性別無關,幻影旅團不缺能殺人的女人,但派克也好,瑪琪也罷,身上都還殘留著某些特質。但她……

  窩金嘴角往上拉,自己就看了一眼,腦子裡就全是該怎麼宰了她哩!

  「嘩啦啦——」妮科爾抬起右腕,沖那個殺氣沖天的男人勾了勾手。束縛她的沉重鎖鏈在半空搖晃,發出金屬獨有的撞擊聲。「如你所見,我沒法離開這裡。」妮科爾很耐心的又給窩金解釋了一遍自己的現狀,垂下眼瞼,左手食指在腕環上摩挲,「除非它死。」

  窩金不是很喜歡用凝。

  念對他來說,唯一的意義就是強化攻擊力。銅皮鐵骨,刀劍不侵,自己強橫的肉體哪個部分都可以當作武器。強化系向來信奉拳頭主義,而凝在眼睛上的運用,更多的是觀察和計算對手氣的流動,好達成勢均力敵的戰鬥。

  只要足夠強,任何技巧都不堪一擊,這是他從那些死去的倒楣蛋身上悟出的道理。窩金不太自然的讓念集中到眼部,看到那頭攀附在妮科爾和鐵鍊之間的人形惡念。

  那簡直就像一具死去數十年的乾屍,但偏偏就是它,居然抵擋住飛坦和信長的攻擊。窩金感覺拳頭有點發癢,很想知道要是自己一拳下去,又會怎麼樣。對方似乎感受到什麼,猛地轉頭,沖門口他所在的方向咧開嘴,猩紅眼睛裡充滿渾濁的惡念。

  窩金同樣咧了咧嘴。

  幾乎要延伸到髮際的粗眉一下上揚,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時候,身體每一個細節都在叫囂老子比任何人都強,無人可擋。

  兩方衝突的殺氣,幾乎濃郁到要實質化。但可惜的是,乾屍再怎麼躁動,也不曾離開妮科爾半步。飛坦姿態悠閒的坐到圓桌一角,懸著腿,居高臨下睨了她一眼,道:「那老頭子還真是……」他頓了頓,想不出貼切的詞語,只是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極像嘲諷,又帶著微妙的同情,「連死都也不放過你。」

  信長表情變得恍然。

  所以長老議會才一反矜持和拖遝,馬上聯繫庫洛洛把他們叫回來。死者的念,向來比活著的時候要強數倍,也更難解決。要除掉眼前這個乾屍,除了他們,流星街還真是沒別的適合人選。

  「麻煩啊。」信長搖搖頭,「殺掉它不難,難的是怎麼不讓你一起死。」他橫握武|士|刀,冰冷鋒刃倒映出妮科爾平靜的臉,「距離太近了,用大招沒辦法精准區分你們。」

  像飛坦一個大火球下去,別說乾屍,方圓百米什麼都得燒成灰燼。

  「你們在說什麼?」窩金聽完信長的分析,暫停同乾屍的眼神廝殺,表情有點詫異。他指向妮科爾背後那面牆,想法之簡單粗暴,「不能一起拆走嗎?」分不開就分不開,他們的任務只是把人送出去又送回來,多具乾屍又能怎麼樣。

  妮科爾藍瞳一縮,之前沒有太大情緒波動的臉上,終於露出細微的驚訝。飛坦準確捕捉到這一點,突然從圓桌跳下來,彎腰逼近坐著的她,壓著嗓子,冷聲道:「好玩嗎?」

  「阿飛,方法告訴你也沒用。」

  妮科爾雙手放在膝上,沖他露出一個刻板到近似面具的微笑,「因為……」

  「砰——轟隆隆!」

  窩金已經懶得聽他們廢話。沒有庫洛洛在場,他做事向來隨性,下秒就直接一拳砸向石牆!那一擊力量之大,穿過牆面,繼而傳遞到整個教堂的晃動,猶如強級地震,更引得外面鴉叫此起彼伏。

  那些聲音之淒厲,仿佛窩金擊中的不是一面牆,而是通往地獄的大門似的。但乾屍對此倒是無動於衷,似乎不破壞鎖鏈,它就對外人不具有攻擊性。

  信長左手提著刀,右手挖了挖耳朵,一副不能忍受的模樣。飛坦則抬起頭,越過妮科爾,眯眼看向她的背後。儘管這一擊聲勢浩大,牆面也只是出現一條細小的,不仔細看根本找不出來的裂紋。

  妮科爾面向飛坦的臉,恢復之前的笑容。她那不自覺收攏的十指,正要緩緩鬆開,就聽到信長對窩金髮出的嘲諷,「不行啊,要下去吃個飯再來嗎?」

  「剛才只是練手。」窩金笑哼了聲,表情變得更加興奮。他再次用力扳了下手腕,骨節嘎嘣作響,眼熱烈的盯著那條裂紋不放,「老子的拳頭,什麼都能打爛!」

  「砰!」

  「砰!」

  「砰!」

  那接連不斷的,拳拳到肉的聲音,終於讓妮科爾忍不住回頭。在炸起的灰塵之中,銀髮壯漢對上堅固如昔的牆壁,明明雙拳是血,笑容卻依舊帶著桀驁不馴的野性。

  一拳!

  又一拳!

  彌漫在密閉的室內,縈繞在妮科爾鼻腔的,是越發濃郁的腥甜血味。

  信長在旁,忍不住對窩金嘖嘖稱奇,「這牆到底什麼來路?你這身皮一般子彈都打不破。」他說完又揮了揮刀鞘,用沒多大精神的模樣替同伴鼓勁,「加油啊,說不定今天有希望能開個洞。」

  言語間,幸災樂禍的意思更多。

  「嘩啦啦——哐當——嘩啦啦!」

  窩金拳頭的力道,哪怕分散開,最終還是讓周圍三面牆不堪忍受的垮掉。碎掉的石磚不斷砸出煙霧,沒有了遮擋物,外面的光射進來,對妮科爾來說有些刺目。

  她垂下眼瞼,遮去眼底閃過的幽暗。一隻黑鴉滑翔入室,尖銳的利爪嵌進磚頭,這才斂起翅膀,用那雙暗紅色的眼睛盯住窩金,接著歪了歪頭。

  「砰!」「砰!」「砰!」窩金帶來的震動還在繼續。一隻,兩隻……密密麻麻的鴉群全落進室內。

  「哈哈哈哈老子要認真點了!」

  狂暴的念往窩金右手集中,信長看到這一幕,和飛坦不約而同後退。

  「砰——砰!」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最後一面牆炸成了無數碎塊。教堂也跟著劇烈晃動,妮科爾面無表情的偏過頭,閃開從天花板掉下來的燈管,又把椅子往沒有下落的位置挪了挪。粉塵未散,窩金已經看到裡面那具足有三米長的黑金棺材。信長跟著他過去,一腳抵住邊緣一用力,下一刻不由咂舌道:「起碼得有5噸吧。」

  窩金抓住棺材一角,手臂本來就很飽滿的肌肉徹底鼓起,手背暴出青筋,直接把棺材甩到自己左肩。

  鎖鏈猛地繃緊。

  他好高……妮科爾瞧了下自己被迫抬起的手腕,目測雙方之間的海拔差距,明智的站了起來。

  椅子失去她的扶持,往左一歪,直接從地面大洞落了下去。洞下面看不清,黑黢黢的,猶如一片無底的深淵。妮科爾收回視線,垂下手腕,在鎖鏈的晃動中,又往窩金的方向走了兩步。

  「行了。」窩金舔了口自己自己右手背的血,完全沒注意到背後吊著的小尾巴,笑容是滿足後的意氣風發,「走吧。」

  飛坦盯著妮科爾沒多大表情變化的臉,覺得十分有趣。

  信長更是巴不得早點離開流星街,妮科爾沒吭聲,他們就這麼大大咧咧的離開教堂,往流星街的週邊走。正值中午,黃沙和小石子鋪成的街頭,除了來往的垃圾車,烈日之下,只有烏鴉在低矮的屋簷間徘徊。

  紅眼睛們跟著一行人的身影轉動,尤其是那個大塊頭。妮科爾披著斗篷,鎖鏈從她的手腕延伸到窩金肩上的棺材。一大一小兩個人,前面的明明走的不急不緩,後面非得快步才能跟上,稍慢一步,完全就是被拖著走的節奏。

  飛坦不懷好意的轉回頭,沖妮科爾彎了彎眼角。窩金順著他的視線,猛地回頭。

  妮科爾跟著停下。

  大高個盯著矮冬瓜的帽頂,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比小滴還遲鈍的傢伙。他大步一邁,不顧妮科爾下意識的後退,把手迅速往她肩上一抓,「來。」

  周邊烏鴉的羽毛全部炸開!

  妮科爾冷聲道:「你要幹什——喂!」

  窩金一下把她放到自己右肩,左邊棺材右邊人,他眉眼一下就舒張開了。大力拍了拍棺材板,聽到鐵鍊哐當作響的聲音,他這才感歎道:「恩,好走多了。」

  ……傻大個。

  妮科爾拂開他快掃到自己脖子的銀髮,低下頭,借用陡然拔高的視野,沖底下的飛坦眨了眨眼。幾隻烏鴉落到棺材上,紅色的眼睛倒映出後者難看的表情,姿態變得更加悠閒。


☆、能動手絕不說話

  從山頂倒灌下來的風,氣浪迭起,弄得崖壁只剩倒彎的枝椏。一隻烏鴉順流而下,滿身黑羽被吹得豎立,又根根分明,天生自帶一股鋒利。

  妮科爾仰起頭,那雙藍眼之中,倒映出來的仿佛是神話裡才有的英靈化身。

  她坐在窩金肩上,而另一邊被穩穩扛著的黑金棺材,早已停滿密密麻麻的黑鴉,再無同類落腳的地方。想回歸的烏鴉原本還在上方盤旋,然而強化系踩山如豆腐,在近乎直角的峭壁上一腳一坑,幾下就把它甩到了下面。

  另外一隻蜘蛛更是享受著不勞而獲的樂趣。信長揣著手,餘光斜了眼那只落單的鳥,十分悠哉跟上窩金開發的線路。倒是飛坦因為身高差距,不樂意近乎劈腿去踩石坑,拿傘尖的念給自己開路,表情不鹹不淡,就是差點把靠過來的烏鴉掃下去。

  妮科爾把落下的頭髮往後撩,烏鴉尾巴擦了飛坦臉頰一把,又險險逃出他的攻擊領域,斜著上飛,一爪抓向窩金左肩的空隙處。

  後者毫無反應。

  理所當然的,巍峨大山對於小螞蟻在自己身上的所作所為,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妮科爾雙手撐在窩金肩頭,她手指所觸摸到的肌肉,根本沒有絲毫緊繃。是信任,還是完全的輕視?她這樣想著,嘴角小小的上挑,而棺材上的黑鳥們開始躁動。

  等一行人登頂,烏鴉裡膽子比較大的,早已飛到窩金腦袋上,佔據地利優勢,輕而易舉的看到山另一頭的城市輪廓。

  明明靠近流星街這邊荒蕪至極,那邊卻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河流貫穿,港口繁盛,非常適合人類生存的模樣。信長倒是看慣了這些,雙手揣在袖子裡,抬頭正要問護送對象進一步的打算,結果嘴角馬上抽搐,神色跟著古怪起來。

  一秒。

  兩秒。

  三秒——信長忍不住破功!

  「哈哈哈你是鳥窩嗎哈哈哈哈哈!」

  「啊?」窩金被他一指,神色茫然,不明所以的甩了甩頭。

  那力道相當於停穩的公車突然來個加速前進,數十隻烏鴉被甩出來,懵逼的展開翅膀,在天空撲騰。妮科爾一手捂住自己下半張臉,神色不明。攀附在棺材和她之間的那具乾屍,猛地睜開那雙猩紅的眼睛,死盯住信長不放。

  飛坦往後一退,從容不迫的撐開傘,順便用氣在上面做了層透明保護。

  「嘩啦啦!」如同烏雲散開,籠罩信長上方的烏鴉們向四周張開翅膀,幾下就不見了蹤影。

  信長披頭散髮,左手抓著勉強救回來,但已經被啄斷的發繩,眼睛盯著腳邊自己斬落的幾十根羽毛,不禁陷入對人生的思考。對區區小鳥拔一刀就算了,還沒成功宰殺,這要是萬一傳出去……信長瞄了眼抖了抖傘,渾身乾乾淨淨的飛坦,神色變得有些不爽。

  他真的很想宰了這群鳥。

  可窩金先一步笑了,「你好傻。」

  「你更傻。」信長都到了這個地步,反駁同伴的語氣依舊懶洋洋的。

  窩金重新頂回一頭的黑鴉,非常篤定的道:「你最傻。」

  ……傻大個。

  妮科爾抬起右臂,接住一隻飛回來的烏鴉。用食指摩挲了會它的腦袋,她拿手掌拍了拍窩金厚實的肩頭,隨即指向東南方的山腰,道:「三公里,有輛車,人有三——」話還沒說完,她身子猛地就是一個後仰。

  她死死抓住窩金的坎肩,眼前所有景象都在瘋狂倒退。

  棺材上的鎖鏈甩得一陣比一陣響!

  烏鴉齊齊從窩金身上飛起來,避開前方的樹林,滑向天空俯視大局。妮科爾手背暴起青筋,對一個死宅來說,這種顛簸又快速的體驗從不在她的人生計畫內。而身形最嬌小,速度也最快的飛坦在半空的殘影還沒消,本體已經踩穩搖晃的樹枝,在前面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角上彎,露出極為拉仇恨的笑意。

  信長散著頭髮,追尋天上的烏鴉,在地面往前疾奔。就像刺激妮科爾一樣,他奔跑的身形之平穩,連吊在腰間的武|士|刀都沒搖晃過。

  真討厭……妮科爾一手撐住自己,煩躁的揉著太陽穴,想遏制那股眩暈感。她臉上難得露出那麼明顯的情緒,天上的烏鴉若有所感,突然散開,向三個方向急速輻射。

  信長來了個急刹車加轉身,同時右手極快的拔刀,指向背後的窩金。

  或者說,他肩上的那個怪物。

  爬到妮科爾背部的乾屍,眨眼間就被棺材溢出的黑影吞沒,乾癟的皮肉迅速豐滿,肩胛部更是開始鼓脹,舒展成一雙黝黑鋒利的翅膀。飛坦看到對方填充飽滿後的面容,瞳孔縮了縮,接著沖妮科爾冷笑道:「怎麼,想動手?」

  妮科爾搖了搖頭。

  儘管兩個同伴反應如此大,窩金卻似乎依舊沒把妮科爾當回事。他抬起手,湊近鼻子大力扇了扇,異常沒心沒肺的抱怨道:「好臭。」

  他話音剛落,「天使」瞬間消失。妮科爾低下頭,對上信長淩厲起來的目光,嘴角一勾。

  「這股味道……」

  窩金鼻子一動,頭立馬看向妮科爾最初指的方向。很快,不僅是他,隨著兩聲槍響,飛坦和信長也感受到風裡的血味。妮科爾把手腕下懸空的鐵鍊往懷裡帶,一邊慢條斯理的說:「不用著急。」

  人已經被她解決了。

  山腰的公路上,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孤零零的停在路中央,旁邊躺著兩具已經開槍自殺的屍體。黑翼天使蹲在車頂上,眼神遲鈍到麻木,遠不如作為乾屍時鮮活。一隻烏鴉在他頭上蹦躂兩下,又落到車前蓋,鮮紅的小眼睛咕嚕咕嚕轉動,把僅存的司機看得滿腦門冷汗。

  但大半烏鴉還是選擇停在路兩旁的樹椏上,視野開闊,隔老遠就齊刷刷把窩金一行人盯住。

  司機終於聽到遠處的腳步聲,先是一喜,結果轉頭看到四個奇裝異服的傢伙,表情再度陷入絕望,只是出於人類求生的本能,還是大聲呼救道:「別過來……快開槍射車頂上的怪物!」

  「怪物?」

  妮科爾的視線從始至終不曾在兩具屍體上停留,摸著收到膝蓋上疊放的鐵鍊,突然問道:「你們會開車嗎?」

  「會倒是會……」信長撓了撓頭。

  窩金咧嘴一笑,走到駕駛座旁,大力敲了敲車窗,「喂,出來吧。」司機不明白為什麼天使不攻擊他,手發著抖離開方向盤,按住車鎖,臉色閃過猶豫,「你、你先殺了他。」

  「磅——嘩啦啦!」

  司機滿頭是血,硬生生被窩金從碎掉的車窗裡拖出來,整個人被完全提在空中。但下一秒,窩金想捏碎這顆腦袋的手,猛地停下。

  妮科爾聽見身下這個人牙齒摩擦發出的嘎嘣巨響。

  在她的視線裡,窩金的氣已經完全沸騰,但他依然沒有扔下肩上的棺材。宛如一頭瀕臨發怒的猛獸,卻礙於咽喉的項圈,不能自由的對獵物恐嚇咆哮。

  庫洛洛還是這麼會調|教人。

  妮科爾更加得寸進尺的摸了摸他右臉手感頗好的鬢角,腳尖更是一晃一晃的,極為悠閒的看向差點被捏碎顱骨的司機,「車裡有糖嗎?」

  「嗚——嗚——求你們不要殺我!」

  「唰!」

  一根黑羽陡然插入司機後頸,車頂的天使側頭過來,那雙對生命充滿渴望的眼睛馬上變得空茫,四肢也不再拼命晃動掙扎。

  「你有罪。」

  妮科爾拉下斗篷,金髮徹底散落到她的肩膀,迎著光,那幾乎沒有表情的臉都帶上聖潔的味道,「只有獻出糖果,你才可能進天堂。」

  飛坦把面罩往上扯,回避信長詫異的眼神,感覺有些丟人。

  「我有!我有糖!」司機已經呼吸困難,但哪怕喉嚨開始赫赫作響,他也發出了狂熱的大喊,「在後備箱!我要上天堂!」

  「很好。」妮科爾點了點頭,頗為贊許的繼續道:「下地獄吧。」

  那聲音輕柔極了,像是教堂牧師在解讀聖經,和善的傳達上帝旨意,讓司機神態變得更加狂熱,完全失去自己的意志。

  一口熱血濺進窩金手掌。

  他納悶的扔開手裡的屍體,心裡複雜的感覺,比一拳打空還不爽。操作系?特質系?他完全猜不透妮科爾的念能力。但念技這種東西,除非是能交付生死的同伴,否則詢問細節就是大忌。

  飛坦打開後備箱,翻出半紙袋棒棒糖,直接往天上一拋。

  一隻烏鴉在半空熟練的銜住。

  妮科爾拿到紙袋,給自己挑了顆草莓味的,撕開包裝紙,含住糖果,眼睛頓時滿足的眯起來。

  信長從屍體手裡扳出車鑰匙,斜了她一眼,「居然是真的想吃。」

  「沒辦法。」提到這個,妮科爾話開始變多了,「議會每年預算都不考慮大家這方面的需求,庫洛洛也是,每次玩膩收藏賣的錢,就只捐衣服和武器回來。」

  飛坦冷笑一聲,「不然慣著你嗎?」

  「阿飛,你這樣會下地獄的。」

  「在那之前先宰了你。」

  「嘁。」                        


☆、黑翼和白翼天使

  傍晚的市郊,路燈陸陸續續亮起,連監獄對外的夜照探頭也不例外。不過這與千米之外的立交橋交匯處毫無關係。這條路平時只有工作人員上下班,還有押送犯人才會被使用,而此時還不到時候。

  涼風一來,妮科爾微卷的金髮往後揚。

  「情報?」她還在回味舌蕾綻放的芒果布丁滋味,聽到信長的問題,心情頗好的回答:「那種東西不需要。」

  「喂,明天就是死刑了吧。」

  信長蹲在欄杆上,單手托腮,極為探究的盯住坐在棺材蓋上的妮科爾。這會窩金不在,他總算能從正常角度打量這個女人。打著審查冤獄的名頭出流星街,但看她一路的表現,也沒見得有多關心案情和同胞的性命。

  雖說他們出來幹的也是強盜,但心情好的時候,也會選擇殺生少的方式。想到這,信長煩躁的擼了把後腦勺的頭髮,再次重複道:「今晚絕對是最後的機會。」

  不然到明天,蹲監獄那小子肯定死定了。

  「啊?」妮科爾含著勺子,大半張臉側向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啪!」信長一手反拍到自己臉上!居然給他這種反應,信長感覺腦袋上那根辮子簡直要沖天而起。

  飛坦聽到那聲巴掌立馬抬頭,餘光瞄著掌機畫面,邊嗤笑邊敷衍的安慰同伴道:「想什麼,這傢伙只會殺人。」

  監獄緊挨一座電塔,橫在天空的線,今天落滿了烏鴉。它們睜著鮮紅的眼睛,視線居高臨下的在監獄各處逡巡,很快就找到了預定目標。

  「嘎——啞!」天空黑影閃過。

  妮科爾舔去勺上最後一絲甜味。

  黑翼的天使蹲在窗戶上,擋住死刑犯眼裡最後的光亮。他歪了歪頭,猩紅的眼睛捕捉到對方神情裡的驚恐,然後緩緩伸出一根指頭。

  他背後的羽毛尖,突兀的豎起來。

  「妮、妮科爾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懺悔,對,對,我懺悔!您聽我解釋——」

  一分鐘後,監獄警報大響。烏鴉們仿佛被那聲音驚嚇,紛紛展翅,飛離這個剛死人的不祥之地。

  妮科爾沿著新一盒布丁蓋上的線條指使,緩慢而珍惜的往上撕。連反駁飛坦,都是嘗到甜美的草莓汁水後,才不緊不慢的,甚至有些多話的開始解釋:「未經長老議會允許,自行離開流星街就視為叛逃,但他不能死在外面的人手上。」

  「好像是有這條……」信長摸了摸下巴。

  畢竟還是要在外面相處一段時間的人,妮科爾嘗著滑嫩的布丁,又平添幾分耐心,「庫洛洛帶你們離開那年,我本來投的反對票。」

  「!」

  妮科爾回憶著當時的情況,「然後不知道他哪來的一大袋完整的外面糖,比後勤養出來的蜂蜜還甜,對了,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

  飛坦重新低頭,按開掌機,面無表情的選擇再來一局。信長先看看他,又看看妮科爾,表情狐疑。

  「磅!」

  一隻骨節粗長的手從下方伸出,猛地抓住欄杆,窩金整個人就翻了上來,橋底下就根光禿禿的大水泥柱,結果他爬上來呼吸都沒亂,左胳膊窩還夾著一個大箱子,看著就特別輕鬆。

  妮科爾視線掃過他坎肩,瞧見上面多出來的十幾個彈孔,又瞄了眼他腳底還沒曾乾淨的血漬,沒吭聲。

  「來,信長,啤酒。」窩金把箱子裡的罐頭隨手一拋,又拿出兩瓶果汁甩給飛坦,最後把箱子往妮科爾面前一推,「喏,你的。」

  「謝謝。」妮科爾點頭。

  飛坦擰開瓶蓋,隨口道:「你這一趟真夠久。」其實也沒超過三十分鐘,這荒郊野外肯定很少有商店,但信長同樣對他回來的速度表示詫異。他大口喝幹啤酒,好久都沒記起要扔掉手裡的罐頭。

  也就妮科爾翻著箱子裡的甜品,一副與她何干的態度。

  「抱歉抱歉。」窩金笑了下,「反正回來也沒事幹,忍不住多玩了一會。」

  嘖,玩。

  妮科爾挑了一罐優酪乳,放進自己斗篷內袋。棺材無聲無息的又溢出黑氣,把剩下的箱子融了進去,渣滓都沒留下。監獄的警報還沒停,她覺得有點吵,於是頷首道:「可以走了。」

  飛坦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去哪?」

  「先找那個亂報導的記者。」妮科爾理所當然的朝窩金伸出手,神情沒有絲毫彆扭,「對象太少了,我想要更多名字。」

  對方皺了下眉,先扛起棺材,才把她拎回肩膀。鴉群越過他們頭頂,一齊飛向市中心的方向,目標明確,根本不用妮科爾再多說什麼。

  警笛的聲音越來越近,窩金回頭,發現監獄大門大開,三輛車朝他們這邊駛來,晃得人心煩。

  「借我。」他拿起信長喝完的啤酒罐,隨手一捏。妮科爾捂住耳朵,金屬球近在咫尺的破空聲,讓她頓了一秒才反應過來。

  「轟隆隆!」遠方連車帶橋,燃起熊熊火光。

  信長吹了聲口哨,「好球。」

  話才說完,他馬上感覺到不對,左右怎麼那麼安靜。頭一低,橋底下兩個同伴正在奔跑,壓根沒回頭往上看一眼。

  「混蛋!喂——等等我啊!」

  客廳牆上的圓形掛鐘,「哢嗒」,時針跳到第11格。

  妮科爾手放在膝蓋上,精神奕奕的來回檔著電視頻道。變回原狀的乾屍蜷縮在她腳邊的毛毯上,神態也沒有絲毫萎靡。

  信長靠在牆邊,眼睛半攏著,看著無精打采的模樣,心底卻還沒消去警惕。

  哪怕天資好如庫洛洛,周身氣息給他的感覺,也沒有妮科爾召喚那個鳥人時恐怖。如果她還是個操作系,那一路跟來的這些烏鴉,說不定都是媒介……數天不斷的一對多操作,光憑這點,就足以納入一流念能力者行列。

  「吱呀——」臥室門被推開,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飛坦一邊拿衛生紙擦著指縫裡的血,一邊說自己的審問結果,「還剩三十個,嘖,屍體不好搞過來,這女人還非得要全屍。」

  隨手把紙團一丟,他看向信長,「一人十個,比比?」

  「喲,真是難得勤快。」信長抬眼,懶散的攏了攏袖子,「要是你輸了,摩鼻骨那把刀給我。」

  「行,我贏了,你們兩個幫我搞一次俠客。」

  飛坦舔了舔唇角,頭轉向窩金,「一起嗎?還是你守她。」

  「開玩笑,就等這一刻。」窩金指節扳的哢哢作響。之前的戰鬥對他來說,都是小打小鬧,連舒展筋骨的要求都做不到,「你們就等著膜拜老子的表現!」

  排除胡亂報導的記者,與他們同胞冤獄有關的人,還剩三十個。警官、檢察官、目擊證人、陪審員、律師、法官……一個都不能放過!

  信長彈了彈手裡的名單,有些不適的看了眼肩頭待會會領路的烏鴉,沖妮科爾開玩笑道:「不能因為你們認識,就幫阿飛作弊啊。」要是烏鴉亂帶路,誰勝誰負就不一定了。

  「目標都是你們自己選的。」哪來那麼多不公平。言盡於此,妮科爾目光又轉回電視螢幕,不斷跳躍的新聞畫面,在她臉上泛出冷淡的藍光。

  窩金先行一步,信長擦了擦刀,不久之後也出門狩獵。飛坦陪妮科爾又看了會電視,茶几上的水果刀在手裡隨意轉著,突然猛地停下來,「我也該走了。」

  「再見。」妮科爾揮手。

  「……給我個BUFF。」

  「?」

  飛坦對上這傢伙茫然的眼神,才想起流星街沒多少人玩遊戲,改口道:「增強一下速度。」

  「不要。」妮科爾果斷回頭繼續看電視。

  飛坦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指腹在刀鋒上摩擦了好一會,突兀的說道:「之前明明就很生氣,不發洩出來好嗎?」

  「與你無關。」

  「連鳥眼都變得那麼紅。」飛坦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倒無所謂,你另一雙眼睛也很好看。」

  「過來!」

  妮科爾深呼一口氣,猛地拽住飛坦衣領,趁人彎腰的同時,手指按住他的眉心。她閉上了眼睛,如有實質般的氣從身體裡溢出來,讓她開口的聲音也冷靜下來。

  「你是否願意與我共用喜樂,共擔悲傷,共同祈禱,將此身交予神靈,期待上天賜予奇跡?」

  她念到最後兩個字時,一旁烏鴉們紛紛躁動起來,眼底的紅光消褪,泛著幽藍的色澤。而更加狂暴的氣以妮科爾為中心,一瞬間掀翻了室內所有傢俱。

  「廢話真多。」飛坦抓住她的食指,目光從對方緊閉的眼皮一掃而過,不耐煩的回答:「我當然願意。」

  天使展開白色的寬大羽翼,從背後環住了他。

  室內藍光大盛!

  下一秒,飛坦就已經消失在原地,連殘影都沒剩一個。

  妮科爾打了個哈欠,理了理歪倒沙發上的抱枕,就那麼躺下,很快就沉入夢鄉。


☆、三十一人的事件

  A警官終於解決了那個心頭大患。

  該死的殺人魔,殺完人還不知道把屍體好好處理掉,讓那些鼻子比狗還靈的媒體天天煩他們警察局。還好逮到個沒身份的嫌疑犯,不然案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案,不然他哪來的機會出來放鬆。

  「來,再喝!」一大紮啤酒被A重重磕上桌,撒了多少出來他也沒在意,臉上掛著迷蒙的笑容。不過他朋友也醉得差不多,一個勁拿酒蓋往嘴巴裡塞。

  桌上堆了不少空瓶,兩人醉醺醺的,聯手機沒電,已經自動關機都沒發現。不過,發沒發現都無所謂。反正……就算看到了,還是逃不掉。

  「我,嗝——去尿個尿。」A扶住桌角,搖搖晃晃站起來。要進酒吧的廁所有好幾個拐角,哪怕他貼著牆,也踉蹌了好幾下,才摸進一個單獨隔間。排水後,他稍微清醒了點,扣好皮帶,推門出來準備洗手。

  水聲之外,響起細微的金屬摩擦聲。

  他下意識抬起頭,看向鏡中的自己。

  瞳孔急縮!

  「噗!」

  一排血水濺上鏡面!

  鏡子裡的A,喉部長出一截刀刃。

  「唉,麻煩。」信長抽回刀,隨意的甩了甩上面的血珠。

  他站在對方背後,感覺那顆人頭要掉不掉。站在隔間門框上的烏鴉落下,爪子死死嵌進那具屍體肩膀,一雙血紅的眼睛更是直直盯住信長,仿佛他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似的,半響,他才終於想起飛坦的提醒。

  「好像……是要全屍對吧,算了,縫縫應該還能用。」信長看向廁所朝外的拐角,聽著隱約的人聲,他沒把刀插回鞘,「而且,現在還有個更大的問題。」

  屍體該怎麼送出去?扛著走,假裝運送醉鬼的話,不知道腦袋會不會掉。他正這樣想,前面那具屍體的頭陡然一抬!

  白光一閃!

  武|士|刀插|進對方心臟!信長眯著眼,精孔裡的氣不斷往外冒,將他整個身體都防護起來。

  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這分明只是一具屍體。信長稍退一步,眼睛余光連那只烏鴉一起鎖定,翻騰的氣帶上毫不掩飾的殺意。

  烏鴉喙部緊閉著,明明一聲沒叫,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卻非常明顯的表達出不滿。

  沒危險,但這種討人厭的感覺……信長拔回刀,手握在刀柄上,指頭微微動了動。

  「好吧,操作系,屍體能自己動。」他轉身朝外走,「先讓他進廁所,我出去給這傢伙找件紅色的衣服。」

  人要是多了,連夜風都很悶熱。

  市區的天空,充斥著霓虹燈的暖光。窩金蹲在一座高樓的燈牌上,左手搭著眼睛,眺望遠方,尋找接下來最適合的路線。他已經幹掉四個目標,剩下的六個,恰好都在一條直線上。

  果然從天上走比較快。

  他腦子裡光禿禿的,就這一個念頭。他腳邊的烏鴉動了動腳爪,強化系下意識出手,指頭快如閃電的按住對方,接著又搓了把那毛絨絨的腦袋。

  「嘎?」烏鴉懵逼。

  窩金發現手感還不錯,又是一搓。

  烏鴉的小翅膀狠狠扇上他手背。

  窩金表示沒感覺。

  「那些死人太慢了,讓他們自己先回去行嗎?」窩金收回手這樣道。

  烏鴉朝右連蹦兩下,又警惕的瞄了他一眼,才小幅度晃了晃頭。在窩金圓的範圍內,他清晰的感知到,那四具還在等電梯上樓的屍體,這時統一慢吞吞的轉身,往他們來時的位置走去。

  烏鴉那顆小腦袋又被壓了壓。

  它一歪頭。

  考慮到窩金肉體的硬度,放棄了啄回去的想法。

  「等這邊完事,你再給我找找附近有什麼高手,要是找著了,多少糖我都給你搶。」窩金揉著那只烏鴉,語氣帶著簡單粗暴的誘惑。強化系只是沒多少心眼又不是傻,妮科爾展現出來的收集情報能力,並不比俠客差。要是關係搞好了,以後練手物件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這,他恨不得把小鳥捧起來,狠狠親兩把。

  烏鴉的小身板被指頭弄得一晃一晃,想拍翅膀躲開,結果發現自己根本跑不掉,豆子大的紅眼再度露出人性化的懵逼。

  「走,咱們加油!」

  窩金虛握起小鳥,迎風伸了個懶腰。氣集中在腿部,半秒的蓄力後,他直接沖三十米開外的隔壁樓頂縱身一躍。

  月光下的黑影,一閃而過。

  那速度仿佛撕裂了風。

  窩金落地的時候,整個樓層都抖了抖。

  小烏鴉在他手心暈暈晃晃的站起來,感覺自己有點暈車。過了好幾秒,才有些業務不熟練的撲打翅膀,飛回窩金的肩膀。那大概是觀看殺戮的最佳位置,既能看到復仇物件臉上倉促的絕望,也能看到傻大個越發無趣的不快。

  因為對手不夠強?

  [她]這樣想。

  和庫洛洛不太像呢……

  儘管信長和窩金這麼認真的進行比賽,但他們回去時,飛坦已經盤腿開始玩第四盤掌機遊戲。妮科爾還睡在倒地的沙發上,抱枕虛掩著眼睛,注意到他們開門的動靜,她周圍稀稀拉拉落下的十來隻烏鴉全看了過去。

  飛坦按下暫停,側頭朝向兩人,臉上掛起一絲拉仇恨的笑,「回來了哩。」他只有心情愉快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帶上流星街特有的語氣助詞。

  信長故意無視他,手肘拐了下一旁的窩金,大聲道:「有人吃偉哥了!」

  「滾。」飛坦上下拋著掌機,故意噁心他們,「難道你想賴掉賭注。」

  「行行行,服了你啦。」信長打了個哈欠,進來靠牆坐下,拖著下巴閉上眼,表示自己睡覺勿擾。窩金倒是不困,就是忍不住又擼了把肩膀上的烏鴉。

  後者一翅膀扇上他的臉!

  烏鴉一擊得手,馬上滑向妮科爾腳邊的乾屍。用對方相對龐大的身軀藏住自己,烏鴉翅膀環住頭,表示自己也要睡了。窩金撓了撓頭,神情茫然中透著一絲絲委屈。

  過了會,妮科爾才揉著眼睛坐起來。她抬起手,在鐵鍊晃動的聲響中,三十具越來越僵硬的屍體,跌跌撞撞的朝臥室走去。

  雖說是全屍,看著也快散架了。

  「阿飛。」

  「閉嘴!」

  飛坦一腳把針線盒踢進臥室,又惡狠狠的瞪了眼妮科爾,啪的一聲甩上那扇木門。

  窩金狀似深沉的盯住臥室那扇門,確定飛坦暫時不會出來後,又覷向信長,手緩緩摸向自己褲腰。

  一盒巧克力滑過地板,撞向妮科爾的腳。

  後者抬頭看向他,表情也變得異常深沉。兩個人就像電視劇裡的地下接頭者,妮科爾點頭致意後,剩下三盒巧克力也跟著滑到她面前,整個過程沒有進行任何對話。

  窩金看著妮科爾飛快把盒子藏進斗篷裡,心裡的大石頭才落下。

  這算交易成功了吧。

  他愉快的想。

  第二天,滾燙的陽光透過窗簾進來,沖淡了房裡的血腥味。妮科爾打開電視,螢幕裡的記者站在監獄外,眼底帶著詭異而興奮的光。

  「觀眾朋友們,我現在正位於卡莫監獄週邊。就在昨晚,本該今日執行死刑的殺人魔離奇死亡,相關真相,我台正與獄方進行協商,請他們向社會公開當時的監控視頻……」

  好吵。妮科爾關掉電視,抱著枕頭打了個哈欠,「差不多了……」

  「叮鈴鈴——」

  鏡頭轉向市中心最大的購物廣場。

  此地最高的商業樓頂部,窩金倚著欄杆,接起妮科爾的電話,「嗯,都準備好了。」他微微轉頭,居高臨下盯住下麵猶如螻蟻的行人,笑道:「給我五分鐘撤退。」

  一群烏鴉早就佔領了樓裡監控點,如果有人事後想追蹤窩金每個攝像頭裡出現的那幾秒畫面,只會看見黑糊糊的翅膀。

  人來人往的市中心,突然有人大喊:「有人要跳樓!」

  眾人紛紛抬頭。

  因為距離和高度的限制,行人只能看見商業樓頂部那些模糊的黑影,看著他們搖搖晃晃越過欄杆。就在那一刻,仿佛感覺到來自下面的注視,他們張開雙臂,毫無畏懼的往下一躍。

  「啊啊啊!」底下的人尖叫。那些聲音既驚恐,又帶著潛意識不曾察覺的興奮。畢竟在這座城市,連殺人魔到最後也只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人體落到一半,身上系著的繩子陡然繃緊,在半空彈了下,全部貼到對應樓層的玻璃牆上。辦公室內的職員正喝著咖啡,轉頭直直對上那一張張泛起屍斑,還有縫合痕跡的屍體,喝進去的水全部嗆進喉嚨裡。

  每具屍體的腹部,都縫著一個血漿寫成的大字。三十一個人,組成了四行囂張的宣告。

  我們不會拒絕任何東西

  所以

  也別從我們手上奪走任何一樣東西

  流星街

  我們是真實存在的。

  這是流星街給世界留下的唯一資訊。

  妮科爾雙手貼在櫥窗上,眼也不眨的盯住裡面琳琅滿目的水果糖,接著回頭沖窩金道:「我想要這個。」

  「好。」

  「我喜歡你。」

  妮科爾眉角眼梢都帶著愉悅的笑意,「我保證,你死了以後一定能上天堂。」

  飛坦對此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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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是一種奇跡

  流星街,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

  被無數話筒包圍的「受害者」家屬痛哭著,咒駡著,怨恨著,這個地名被反反復複的提及,就像縫在他們嘴巴上,不加就沒辦法開口一樣。

  妮科爾抱著滿紙袋的金平糖,一眼掃過店內的電視,表情冷淡。

  她想,自己大概給不了他們答案。妮科爾垂下眼瞼,還沒來得及按下警報的收銀員橫躺在地上。窩金是收了力道的,只用肩上的棺材輕輕掃了一下,讓對方傷情控制在斷兩根肋骨又不至於死掉的程度。

  真弱。

  但極低的底線,利己主義,又意外的適合外面這個世界。

  「你們兩個太囂張了吧。」信長雙手揣在袖子裡,姿態悠閒地抱怨,「一城員警都出動,最後會很麻煩的。」

  「那不是正好。」窩金笑起來,滿臉躍躍欲試。

  「你就是巴不得打起來。」

  信長睨了他一眼,尤其是他那身壯實的肌肉,「我昨晚可是摸過底的,警察局軍火庫裡有火箭炮。反正你不怕,到時候我們先跑怎麼樣,飛坦?」

  「我比你快。」後者言簡意賅。

  「喂,想打架嗎!」

  一行人吵鬧著越過破碎的櫥窗,迎著路人驚恐的注目,疾速走向他們家鄉的方向。

  1994年

  貨運飛艇的艙門緩緩打開,無數垃圾傾瀉而下,又生生造出一座小山。窩金扶著門從天|朝下看,眯眼尋找著跳躍點,又沒穿防護服,他才不想濺一身垃圾。

  他正準備往下跳,突然想起身邊還有個人。於是十分納悶的看向一旁的剝落列夫,疑惑道:「團長只叫我送東西,你又回來幹嘛?」

  渾身纏滿繃帶的蜘蛛抬頭,露出自己僅暴露在外的眼睛,「參加同族孩子的割禮。」

  「哎,那邊不是……了嗎?」

  窩金說的有些隱晦,他依稀記得剝落列夫來自一個戰士地位高於長老的山林民族。但因為原住地被開發,一族人被趕出來,又不像剝落列夫願意放棄外界身份加入流星街,他們至今還在世界各地流浪,一直沒能找到新地方。

  剝落列夫很平靜的道:「只剩他一個了。」

  「那他們該慶倖,一族最強的戰士還活著。」真心誠意的講完這句,窩金不再吭聲。

  像他這種在流星街獨自長大的人,是無法理解血親之于同伴的重要性,他也不愛主動踩雷。一陣默契的安靜後,兩人一前一後跳下飛艇,越過一個個垃圾山,朝中心的建築群奔去。

  過了這些年,教堂依舊還是最顯眼的建築。不過比起窩金上次來,拱形的大門外,立著一個手握黑色長棍的少女。

  對方似乎老遠就看見了他們,背脊微曲,一副隨時會暴起的模樣。她就像一頭正在守護重要財寶的巨龍,外人若是靠近,絕對會咬得對方頭破血流。

  「幻影旅團。」彼此之間的距離還有十米,少女突然一口叫出他們的名號。她把長棍橫握在胸前,仿佛就此隔出兩個空間,神情戒備,不允許他們再上前一步。

  窩金咧了咧牙,感覺這小個子的挑釁挺有意思,扳了扳拳頭,氣一瞬間覆蓋全身。但隨行的剝落列夫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纏緊繃帶的手擋住同伴,借而由自己開口|交涉道:「我們找妮科爾大人。」

  他還算有禮的聲音,讓少女表情稍微緩和,但答話還是硬梆梆的,「大人她正在進行手術。」

  她的視線略過剝落列夫,再次忌憚的看向窩金。她周身溢出的氣比對方還濃厚。從外人的視角,窩金只用了最基礎的技巧纏,少女卻消耗了更多的氣來維持更適合攻防的堅。

  這樣的場面,猶如一隻剛剛學會走路的奶狗,朝成年同類虛張聲勢的展示自己的牙齒。

  「所以,你們不能進去。」少女毫不畏懼的直視窩金雙目。

  窩金回以茫然的眼神,完全不明白自己被特殊針對的原因。如果猜測是因為他看起來比較強,不僅是對他同伴的侮辱,也是對少女不該有的輕視。他和妮科爾相處過幾天,對方可不是隨便對哪個人都能託付信任,能在此守衛,必有其特殊之處。

  時間一秒秒變得更加僵持,少女眼神也變得越發兇狠,窩金從她的氣裡讀出還在飆升的戰意。

  不管了!窩金嘴角拉開,露出森寒的白齒。這樣看著他,分明就是期待被狠狠打一頓!

  「嘎——啞!」淒厲的鴉叫先聲奪人,一股令人顫慄的氣以教堂二樓為中心,向四周極速擴散。猶如澎湃的海浪,抵住窩金正在上升的氣,硬生生攪散了裡面狂暴的殺意。

  大餐在即,面對清粥小菜他自然可以忍耐。

  少女飛快抬起左臂,接住教堂頂飛下來的烏鴉,神色一下放鬆下來,「行了,我這就帶你們進去。」

  聖餐桌上躺著失去四肢的女人,她瞳孔渙散的看著牆面的十字浮雕,完全喪失對下|體的知覺。

  「哈啊……啊,牧師,奇跡……發生了嗎?」

  「恩。」

  妮科爾撩開對方額頭上的濕發,直接忽視產道還沒完全出來的胎兒青紫窒息的臉,柔聲道:「孩子會沒事的。」她的念維持著發動狀態,可惜作用不大。哪怕女人接受了白翼天使的強化,但人的潛力,始終受到自身意志的限制。

  神就是這麼殘酷而公平,一個生性冷酷的強盜所能得到的增幅,遠遠高於已經喪失求生意志的孕婦。

  但信仰本來就是一種奇跡。

  妮科爾看著對方聽完自己的話,神情仿佛被注入了無窮的力量。「哇——哇——哇!」她很快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以及桌上逐漸微弱的心跳。女人這次是真的燈枯油盡,早在巡邏隊把她從垃圾裡翻出來時,就被當成一具屍體送到了教堂。

  妮科爾看向手邊那把鋥亮的手術刀,「需要我送你一程嗎?」但當她把視線轉回女人臉上,看著對方聽到哭聲而產生的笑容,便自顧自得到了答案,「看來不用。」

  離女人的死亡應該還有一會,妮科爾切斷臍帶,把孩子放到她臉旁。一旁恢復原形的乾屍從蹲變站,推起載著棺材的小推車,也不收那部分還在地上摩擦作響的鐵鍊,跟著她一起頭也不回的離開禮拜堂。

  少女把窩金和剝落列夫帶到了二樓的會議室。妮科爾換了身沒沾血的斗篷,托著下巴坐的離他們很遠,沒多大精神的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窩金沖著這幾年給自己提供不少情報的人笑了下,兩行雪白的牙齒,在昏暗的室內格外奪目。

  「是庫洛洛的交代,有一份禮物要親手交給你。」

  妮科爾撐著下巴的指頭動了動,但從她面上的表情看來,似乎不太感興趣,「不收,再見。」

  越過巨大圓桌的直徑,一個密封防腐藥水的玻璃罐,從窩金手邊徑直推到了她面前。

  裡面是一對眼球。

  那耀眼的紅色,既像來自地獄的火焰,又像痛苦而死的鮮血。妮科爾背慢慢挺直,揭起貼在玻璃上的那張卡片。

  ——終不如你

  這四個字,看似讚美,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惡意。守在一旁的少女咬了牙,雖然不明白其中糾葛,卻知道對方明顯不懷好意。連她肩膀上的烏鴉也昂著腦袋,一副恨不得啄爛罐頭的模樣。

  妮科爾的表情倒是紋絲未變,既沒有被比較的憤怒,也沒有表現出對標本的厭惡,只是把玻璃罐重新推回窩金面前。

  窩金也不在意,反正庫洛洛對他的交代只是把東西送到,之後珍藏還是砸碎都隨她意。他最多就是有點失望,自己費力氣帶回來的「禮物」,對方居然就這麼一個平淡的反應。

  還以為終於有機會打一場,這傢伙真夠能忍。隨手把袋棒棒糖壓在罐頭旁,他轉頭看向剝落列夫,暗示他們可以走了。

  結果他沒料到的是,剝落列夫避開他的注視,在此時突然開口。

  「妮科爾大人,關於裘東洞族的委託……」似乎他們之前就聯繫過,剝落列夫一提起族名,少女臉上頓時露出明瞭的神色。

  「抱歉,只能麻煩你明天再跑一趟。」妮科爾視線滑過他頭部的繃帶,聲音十分冷淡,「抬棺人暫時不在,我沒辦法離開這裡。」

  明顯就是藉口!

  窩金和守著推車的乾屍對瞪,撓了撓頭,意識到自己可能壞了同伴的事,態度馬上變得殷勤起來,道:「我來抬吧。」

  妮科爾無聲的看了他一眼,玻璃罐旁的糖袋就滑到了她面前。烏鴉那雙小紅眼,幾乎全程都跟著那個滑動軌跡在轉動。

  少女不忍直視的轉過頭。

  「今天也可以。」

  妮科爾改口,非常自然的利用送上來的勞動力,「順便樓下有具屍體,不是本地人,我們不負責悼詞和葬禮,幫忙拖出去埋掉謝謝。」                        


☆、信仰不容誰質疑

  教堂尖頂投射下一大片陰影,延伸到其身背後的空地,像張開巨口的怪物,將那個嶄新的坑洞全部吞沒。

  妮科爾移開掩住口鼻的手,眯眼打量不遠處的大坑。

  ——深不見底。

  明明只是窩金一拳造成的暴力產物,那力量卻沒有波及周圍,連脆弱的地表都沒有裂開,足以證明他對自己力量的控制到底有多恐怖。

  妮科爾小步走到坑邊,微微低頭,感覺這坑深的,要是自己跳下去,不借助外力絕對沒辦法爬上來。

  她眼神於是變得更加複雜。雖然窩金的確是她見過最強的強化系,但直至今日,她才瞭解到人類單純憑藉鍛煉肉體而來的力量,到底能做到哪種程度。

  那麼,獵人協會那位多年前就是世界第一的強化系,真實實力是不是比窩金的表現更加可怕。

  妮科爾正反復思索,然而那位引起她如此的人物,此刻卻表現的滿不在乎。

  窩金似乎認為自己就做了件小事,踢散了把坑邊的土,他不耐煩的提起屍袋道:「夠深吧,那我扔啦。」

  儼然一副迫不及待想幫她處理垃圾的神情。

  少女摟緊懷裡的嬰兒,視線從窩金臉上收回來,又小心略過妮科爾,最後咬了咬唇。

  這沒什麼,她慚愧的想,能被虛無的母愛所震撼,她跟妮科爾的覺悟果然還有差距,接下來必須繼續努力修行才對。

  少女這樣想著,雙腳橫在剝落列夫和妮科爾之間,親眼看著窩金用腳填完土,才把嬰兒的正臉從自己懷抱中露出來,道:「妮科爾……大人,孩子,還是送去老地方嗎?」

  「恩,她是在我們這裡出生,那就算流星街的人。不過,等一下。」她抬起手,不知從哪飛來的烏鴉將銜來的鐵片放入其中。妮科爾指尖冒出一團氣,下秒變成無數攢動的觸鬚,將鐵片包住,眨眼就熔成一塊刻著時間的黑牌。

  妮科爾墊了墊它,隨手放進少女的上衣兜。

  「免得又像某些人一樣,連自己生日都不知道。對了,告訴他們,今晚我會過去。」

  他們?

  少女最開始的注意力全在那塊鐵牌上,聽到妮科爾這麼說先是一愣,半響後臉上才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是!」

  少女抱著嬰兒,踏著輕快的步伐走了。窩金埋完屍,妮科爾又在土包插上一塊簡易的木頭十字架,三個人就走路前往剝落列夫族人住的地方。

  妮科爾這次拒絕了窩金的抬棺申請,乾屍直起身子,嘲笑又挑釁的瞥向他,無聲無息的帶著推車跟在妮科爾之後。

  但那晃動的鎖鏈撞擊,以及無所不在的烏鴉,又矛盾的彰顯出妮科爾的存在感。說實在的,剝落列夫認為這種過於引人注目的樣子,實在不符合他對流星街生存法則的認知。她到現在還平安無事,還真是被神開了外掛。

  不,是祝福才對,沒事真該少和飛坦、俠客接觸。

  剝落列夫族人的住所,是一間低矮的篷房,在流星街也算低檔次的房子。一般只有失去大人照顧,又不願去教所的孩子才會住在這裡。

  只是……妮科爾站在門口,看向剝落列夫進去一把抱起的那個孩子,眉頭不由皺起。太小了……她的視線略過那孩子營養不良而枯黃的發頂,猜測對方最多兩歲不到。

  「他叫裘東,今年三歲,也是必須進行我們一族割禮的年紀。」

  剝落列夫聲音低沉的介紹,足足比妮科爾的猜想大了一歲。幾歲的孩子正是一天一個變化,裘東這幅模樣,明顯之前沒有得到過適當的照顧。

  小孩反抱住剝落列夫,不吭聲,似乎非常抵觸和人交流。看見他們幾個陌生人,尤其是目光和妮科爾對上的那一刹那,還不明顯的瑟縮了一下。

  「這孩子身體不好,只能麻煩妮科爾大人您了。」剝落列夫按著孩子肩膀,他的指頭被尖刻的肩胛骨咯了下,下意識把那孩子摟的更緊,「不求多的,只希望待會穿孔能讓他堅持下去就行。」

  聽到對自己資質的評價,那孩子頭埋得更低。

  妮科爾雙手不由抱在胸前,眉頭始終未松,「他可以不打。」她的能力也不像全能的神,能達到什麼樣的效果,更看重受益者本人的意志。裘東洞族的割禮,還會在幼童身體各個部位穿孔,一陣風穿過都不帶阻礙的那種。哪怕是正常的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忍受下來。

  而且……

  「就算現在沒事,之後的感染和發炎都會要了他的命。」

  看剝落列夫的態度,也不像會把孩子送到外面的醫院。而流星街的醫生,他一個常年在外的蜘蛛,恐怕拿不出相應的代價。

  「他是個戰士。」剝落列夫理所當然的回答。

  妮科爾冷聲,「我只能保證他一時不死。」

  「那就足夠了。」

  剝落列夫纏滿繃帶的手指弓起,又緩緩放下,「謝謝您。」

  「流星街不缺戰士。」妮科爾肩上落下烏鴉,和她一道冷冷的鎖定住他,「送去和其他孩子一起長大,自然覺醒念,比接受所謂的傳承更安全。」

  「大人!」

  剝落列夫終於露出被冒犯的不悅,「成為舞蹈戰士,用身體的聲音召喚精靈,這是我們的信仰……」

  「信仰?」

  妮科爾右手掩住自己下半張臉,神色看不分明,肩膀也在顫動,聲音裡帶著古怪的顫音,「如果不是應付庫洛洛很麻煩,你現在已經死了。」

  流星街的信仰,只有長老議會所支持的教會。流星街成立之初,那些還沒有融合的民族,為了信仰而戰,異教徒之間血流成河,再加上黑幫和外界政府不停下黑手,才造成流星街現在只剩這點人數。

  他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懷疑信仰?

  那就去死!

  剝落列夫陡然後退,驚愕的看向妮科爾背後狂暴的氣流。明明沒有用凝,但無數次和死亡檫肩而過的經歷,讓他的身體本能的開始警惕。

  屋外無數烏鴉發出刺耳的叫聲,仿佛在期待什麼發生,一瞬間,似乎連窗外的天色都陷入黑暗。

  氣氛一瞬間緊繃到極致!

  窩金拳頭握緊,渾身燃起堅定的氣。明明和剝落列夫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後者卻默契的緩慢後退,帶孩子離開即將爆發的主戰場。

  妮科爾的目光追隨著他,直到看到孩子瑟縮的身體,她才笑出了聲。但那一笑,帶著無法形容的濃烈惡意。

  「看來今天註定無功而返。」妮科爾垂下手,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那根束縛住她的鎖鏈不住晃蕩,「正好,今晚你們可以來教所,看一下……」

  「流星街的戰士。」

  是夜。

  教所這兩年新修的房子比教堂稍矮兩層,位置也在主道背街,但占地卻很廣,一條巷子住的都是沒有成年的孩子。中間全是枯草的空地,年紀稍小些的,都會選擇在這裡和其他人互動。

  教所沒有成人管著,有自己的圖書室,孩子們所學的知識,先是被大點的哥哥姐姐啟蒙,有興趣就自己繼續學習。更好點的,就會離開教所,去尋找更好的「老師」。

  妮科爾曾經也是。

  剝落列夫抱著弟弟坐的很遠。空地中央的篝火劈裡啪啦,柔和的紅光倒映進他的瞳孔,也印入了那些稍小的孩子圍著火堆歡快跳舞的場景。

  而那些稍大些的,大多圍在妮科爾身邊,表情帶著希冀,「選我吧,妮科爾大人,我也已經是合格的戰士了。」

  「我也是,大人,我比他更強!」

  「大人,看我——我!」

  那些聲音吵得人頭疼。

  妮科爾目光在他們臉上逡巡,最後搖頭。她否定一個又一個孩子的自薦,獨自來到一個牆壁外,餘光注意著左右,不動聲色的摸向斗篷內袋,給自己拿了顆水果糖。

  比起上一代牧師,她的標準要嚴苛很多。哪怕流星街金錢的主要來源就是輸出人口,她繼承的也是一個合法職業,但她更想輸出的是中高端戰鬥力,而不是年年更新的死亡訃告。

  重複又繁瑣的葬禮,她已經組織煩了。

  這也是庫洛洛當初走的時候,教會她的東西之一。人數不過千萬的流星街,對比六大陸數十億的總人口,和外界黑幫供需是永遠不平衡的。哪怕少輸出些,也只是讓出去的人身價變得更貴。

  流星街最需要的不是資源,而是喘息和復原的時間。妮科爾嚼著碎渣的水果糖,眼神幽暗。長老議會那些人怕是也這樣想的,否則也不會放任幻影旅團不斷回來補充新成員,任由他們在外面的世界胡作非為。

  獨佔寶物卻沒有矛和盾牌,下場只會和那雙漂亮的火紅眼一樣。

  妮科爾更放鬆的靠在牆上,仰起頭,看向篝火邊上的窩金。嬌小的孩子好奇的扯住他新換的皮坎肩,還往嘴巴裡塞,他笑了下,反而夾住對方胳膊窩,把人高高提起來。

  用力一拋。

  「呼——喔!」孩子變成天上的小黑點,又被他穩穩接回了地上。很快,更多的孩子把他團團圍住。直到他精力滿滿的應付完所有孩子,額頭也沒出一滴汗,臉上還帶著笑容。

  那些孩子喜歡他,是因為沒感覺到威脅。那個男人就像一頭遵循本能的野獸,在他劃定的範圍裡的人,哪怕自己死也會護住不傷分毫。在那之外,隨便怎麼破壞也無所謂,因為和自己無關。

  不過,除了一點小心思,大家差不多都這樣。

  妮科爾又往嘴裡塞了顆糖,眼角忍不住上彎。

  真甜。


☆、流星街和女孩滴

  空地篝火將將要散盡的時候,天上都是飛起來的紅光,不徐不疾的四處飄落。最小的那批孩子互相嬉笑著抹頭,打鬧著離開,把現在的地方讓給那些年紀更大的同伴。

  哪怕這些傢伙中的積極分子,可能才被妮科爾拒絕過,但所有人依舊是躍躍欲試的表情。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帶著挑釁,變魔術似的從衣服裡摸出短刃、金屬絲,更簡單點的,直接從窗簷角落拿了片碎玻璃,就那麼走向空地中央。

  直到這個時候,剝落列夫才想起妮科爾之前說過的話。流星街的戰士嗎?不僅是他,連他懷裡的那個乾瘦的孩子,也悄悄抬頭,好奇看向那些大哥哥和大姐姐。

  這孩子一出生跟著部族四處遷徙,那份從母體繼承來的無所依從的惶恐,再加上族中像樣的戰士早已戰死,沒有適合的人引導,才導致現在的性格如此。他才剛看了一會,就受不了飆濺的血色,瑟縮著重新低下頭。

  註定做不了強者。

  妮科爾坐在黑金棺材上,目光在剝落列夫身上一掃而過,隨後專注的看向空地之中。棺材本來就高,她坐上去,無疑就是特等席,能將所有人的反應都收入眼中。

  沒有講究的規則,也不強調一對一,只要走入自己的攻擊範圍,那就是敵人。在場都是精孔開了的人,金屬絲一伸長,勒上皮肉,連頭都能割下來。短刃更不用說,連玻璃也可以瞄準人體要害,眨眼取人性命。

  當然,一切看起來都是點到即止,也沒人會使用念技。

  一個女孩鬆開腳下的胸膛,金屬絲彈回手心,對戰的男孩就一臉認栽的爬起來。實力差距太大,他捂住不斷冒血的脖子,自覺離開空地去上藥。他有自知之明,如果是真的敵人,自己都沒有活下去的資格。

  在場最引人注目的,也是表現的最輕鬆的人,是之前跟在妮科爾身邊的少女。她那長棍轉成大圓,將近身的對手全部抽出場外,連衣角都不曾被人碰到。

  妮科爾卻為少女這樣的應戰方式,微微蹙起了眉頭。牧師當年單獨帶他們三個的時候,不說自己,就算是庫洛洛或者飛坦,也不會……

  空地裡站著的人數逐漸減少,到最後,只剩少女和一個十三四歲的黑髮女孩。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同樣也體現在力量上,再加上少女的長棍比起對方隨手撿的玻璃,更加具有遠攻的優勢。

  很快。

  「咚!」長棍抵在黑髮女孩心臟的位置,少女揚了揚眉,示意自己贏了。

  妮科爾意味不明的笑了聲。

  「砰——」少女被猛地一撞,黑髮女孩就像一頭兇狠的豹子,抓住她踉蹌的片刻,玻璃狠狠劃進她的手腕。長棍咕嚕嚕滾到一邊,黑髮女孩把人按倒,滿是淤青和傷口的膝蓋死命壓住獵物小腹,接著一拳揍向對方左臉。

  打了幾下見少女還不認輸,黑髮女孩俯下身,死死掐住她的頸部。黑髮女孩面上沒有表情,下了死力的動作,看著真是要奪走對方性命。周圍見狀吹起了口哨,尤其是被少女甩出場的人,更是紛紛鼓掌。

  少女因為缺氧而漲紅了臉,那死命掙扎的可憐模樣,妮科爾看著卻不為所動。窩金走到棺材邊,非常自然的感歎:「這小鬼夠狠。」

  「她叫滴。」妮科爾頷首,直到看到少女弓起手,附著氣的指頭按住滴的後腰,一副要同歸於盡架勢時,她才抬起右臂。

  數十根黑羽疾速穿過兩人衣服,亟待緩衝的力道,強行分開了她們。

  「可以了,滴。」

  四周安靜下來,只聽得見妮科爾輕輕擊掌的聲音,「你贏了。」

  黑髮女孩沒管自己身上的羽毛,規規矩矩朝她鞠了一躬,胸前銀白色的逆十字架跟著晃進妮科爾的眼。

  而少女作為往年的勝利者,此時艱難的杵著長棍,堪堪半跪起來大口喘氣。她還沒完全緩和過來,就聽到耳邊響起鎖鏈撞擊的聲音。兩根冰冷的手指扳住她的下巴,少女被迫仰起頭,看見妮科爾臉上從沒出現過的不悅。

  「想清楚自己為什麼輸。」

  少女垂下頭,「十分抱歉,我讓您又……」

  指頭壓住她的唇瓣,堵住之後的傻話。

  「噓,想活命的話,今晚不要回來。」

  篝火徹底熄滅。

  窩金不像剝落列夫,回流星街還有地方住,只能跟著妮科爾一起回教堂。離開教所後巷時,窩金猛地回頭,發現少女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中央,神情憐憫的看著他。他們好像不熟吧,窩金撓了撓腦袋,轉身追上妮科爾的身影。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在空蕩街道上拉出兩條長長的影子。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獨處,窩金不習慣維持凝,自然看不見後面的乾屍,於是明目張膽的低頭瞄著妮科爾。雖然說他腦子不像庫洛洛那麼好使,但牧師主動向蜘蛛介紹教所的孩子,哪怕只是一個名字,總歸有暗示什麼……吧?

  一想到其中種種的可能,尤其有很多高手對戰的未來,他血液幾乎都要沸騰。

  在他如有實質的注視下,妮科爾停下腳,抬頭反望回去。大概因為背著光,那雙藍眼睛居然帶上一層陰霾,充滿了詭秘的邪氣,讓窩金有種她好像換了個人的錯覺。

  過了好一會,妮科爾才拿出兜裡最後一顆硬糖,含進嘴裡道:「滴是你們之後資質最好的人,念技也很特別。」她頓了頓,「就是落到外面,絕對會變成純粹的殺人機器。」

  窩金一臉認真的聽著,把剛才不正經的想法拋之腦後。

  「滴很適合幻影旅團,而且庫洛洛很會做人,就算你們不滿意,能讓她腦袋多轉幾個彎也行。」妮科爾咬著糖,毫不掩飾想讓蜘蛛當保姆的意思。

  可真難得。

  窩金想,之前幻影旅團人數沒達到十三個,回來招募同伴的時候,教所可是一個人選都沒放到他們面前。想到這,他哼笑了聲,「我們滿員了。」

  「沒事,滴現在也還小。」妮科爾舌頭含住那塊糖,連聲音裡的惡意都甜美的不可思議,「就先說一聲,等你死了以後,她正好補進去。」

  「也是。」窩金完全不在意這種挑釁,如果害怕死亡,他根本不會加入幻影旅團。

  「好吧,我也有一樣回禮。」妮科爾沒打到預期目的,無趣的把頭轉開,「到時候順便帶給庫洛洛。」

  「行。」

  傻大個今天倒是難得的好脾氣,但偏偏就是這樣,她心頭那股邪火沒法發洩出來的後果更糟。妮科爾舔著自己猶帶甜味的唇邊,突然道:「說起來,你想知道自己未來的死法嗎?」

  「這算預言?」窩金挑了挑眉。

  妮科爾抬頭,突兀的沖他一笑,「不。」

  窩金腦後傳來破空聲!

  只在眨眼之間,他反手捏爆那只偷襲的烏鴉,但耳垂上的血珠還是開始下滴。

  「別這麼可怕的表情。」妮科爾毫不畏懼他臉上的殺意,雙手拽住那條幾乎要垂到他下腹的皮坎肩,音調因為興奮而顫抖變化,「你明明還活著呀。」

  窩金抓住的那具鳥屍頓時煙消雲散,他愣了下,馬上反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是他大意了,因為那群烏鴉一直出現,他就以為妮科爾操作系的能力是控制活物。完全沒想過,還會有具現化物混在其中。

  先是用正常烏鴉放鬆他的警覺,再把用隱藏起來的具現烏鴉放入其中。他沒有保持凝,肉眼看不見,自然以為四處都是的振翅聲很正常,導致被偷襲的前一秒都沒有察覺到真正的殺招。

  這傢伙……果然很厲害,窩金怒極反笑,「你果然很強。」

  「就這樣?我要學費的。」妮科爾把坎肩的兩邊握在一起,身子微傾,呼出來的熱氣幾乎全到了他繃緊有力的腹肌。

  窩金一聽,手伸向自己褲腰。

  妮科爾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他哪來的零食存貨,居然還剩一顆粉色包裝的巧克力。四周盤旋的烏鴉們眼睛頓時都亮了,妮科爾伸出右手,掌心飛快沖窩金攤開。

  「啪!」

  窩金嚼著彈射進嘴的甜膩,盯住妮科爾眼底還沒來得及消褪的希冀,感覺東西都變得好吃起來。想到自己也算騙到對方一次,不由得滿臉得意,「不用謝,學費抵消。」

  「……呵。」妮科爾五指握緊,低低的笑起來。

  一股怪力陡然拽住坎肩!

  窩金猝不及防之下,不得不彎下腰。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雙火紅色的眼睛。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背後被一個冷硬尖銳的東西抵住。還沒來得及轉身,頸部又被猛地摟住,那就像一條鎖定了獵物的巨蟒,帶著薄繭的手沒有殺意,卻將兩個身體貼的更緊。

  「別動。」

  窩金耳側傳來妮科爾變得沙啞的聲音,溫熱的舌頭含住他還在滲血的耳垂,褲襠還被對方若有若無的頂弄,在暗示什麼是個男人都懂。

  「抵消什麼……」

  妮科爾腳尖勾住窩金褲子的鬆緊帶,又重重往下踩,伴隨著那聲低低的抽氣,她低笑著道:「換種方式交學費,恩?」

  窩金覺得這傢伙是真的有病。

  但背後那快刺進他皮肉裡的玩意,卻讓他腎上腺加速,只想弄死這個敢威脅他的女人。但庫洛洛要的東西還沒拿到手,他只能洩憤似的抓住妮科爾那只搗亂的腳。

  在鎖鏈的晃動聲中,他用自己骨節粗大的手肆無忌憚的闖進對方斗篷,進行一場反客為主的進攻。

  「小矮子,誰教誰還不一定。」


☆、窟盧塔族的復仇

  完事之後,妮科爾拍開窩金的手,慢條斯理的給自己重新系上斗篷。兩個人型號相差太遠,儘管念能力者恢復能力都不錯,但體內那股緩慢收縮的感覺,真的讓她有點適應不良。

  不過她今年都二十一了,找個實力和身高都不差的男人上,總比到時候被議會當成該分配的牲口強。

  窩金還在回味剛才的感覺。

  一般女人看到他那處,能顫顫巍巍能放進去就不錯了,哪來那麼多花樣。此時他臉上的表情,就像一頭伏在地上的雄獅,渾身上下散發著飽餐後的滿足。

  「抱我。」

  妮科爾往下拽了拽窩金皮坎肩,就像在搖酒店的服務鈴,十分自然的沖他伸出雙手,「走不動了。」

  現在不管她說什麼,窩金都能強行理解成是因為自己太行。他微微弓起腰,視線略過她雪白頸子上突兀的紅掌印。窩金本來是伸向她胳膊窩的手一頓,訕訕轉向,扶住剛才還沒摸過癮的臀部,慢吞吞的把人抱上自己肩膀。

  人放好,他手指下意識一搓,嘿,黏的。

  他還沒掏乾淨的彈藥貼著自個的胸膛往下滑,妮科爾好像也注意到這點,惡劣的捏了捏他結痂的耳垂,發出輕輕的笑聲。那雙搗亂的小腳,更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踩著坎肩上的毛,撓到窩金心裡發癢。

  妮科爾也許使喚人上了癮,教堂是老式建築,要洗澡還得有人去燒熱水。窩金端著盆子和她就去了,結果燒好她又嫌燙,非得盯著窩金一遍一遍擰熱毛巾,最後才把小腿搭在他膝蓋上,懶洋洋的試了下溫度。

  毛巾順著她小腿往上擦,擦著擦著,兩個很久沒開葷的成年人,理所當然的就又來了一發。

  「你什麼時候走?」

  「幹嘛。」窩金沒好氣。

  妮科爾含著他之前不知道藏哪的巧克力,撥弄那已經被她折騰發紅的耳垂,聲音帶著異樣的沙啞,「等你在那之前,給我做牛……做馬呀。」

  那兩個動物名字被她說得低沉又曖昧,很容易想到字面之下的意思。

  窩金、窩金又硬了。

  1996年

  幻影旅團全員集合不久,八號就遭揍敵客暗殺。這是蜘蛛滿編之後首次損員,庫洛洛抹了把臉上的血,目送那個銀白色長髮的殺手撤離,腦子裡卻在飛快翻越妮科爾那本「回禮」。

  教所培養的念能力者,武鬥派居多。妮科爾沒掩飾自己的私心,庫洛洛把所有人選都回想一遍,蜘蛛不缺戰鬥力,有窩金、飛坦、信長和芬克斯在,還是她推薦的那個空間的特殊能力者更適合現在的旅團。

  「唔……窩金這次活動沒來,等他回流星街的時候,順便把人帶出來吧。」

  「那你估計明年才看得到人。」飛坦解開自己的斗篷,不爽的嘖了聲,把裡衣撕成條,纏緊揍敵客爪子留下的血口。他現在心裡不得勁,表情也不好看。

  他們前幾年出來都挺順風順水,就算遇到硬茬,反正幹盜賊也不要原則,大不了所有人都上。今天眼睜睜看著八號被|幹掉,還不能追上去報仇,簡直比當年牧師選中妮科爾還憋屈。

  庫洛洛看向他,眉眼帶上疑問,「怎麼?」

  「他最近在挑心源流的高手。」飛坦言簡意賅,也不提妮科爾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只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站起來,「反正我沒事,回去一趟也可以。」

  「真難得。」

  「庫洛洛。」飛坦極其突兀的,鄭重其事的叫出他的名字,「老家的蟑螂清的差不多了,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們出場。」

  「很快。」

  1999年

  幻影旅團全員到齊,瞄準了友客鑫最大的一場黑幫拍賣會。兩個新成員,四號西索要留守基地暫且不提,八號滴跟著其他人一起行動。俠客入侵後臺查到參與者名單,窩金上門直接端了幾窩中等黑幫,連請帖帶西服,一個沒少全搶了回去。

  會場自認安全,沒人敢在所有黑幫眼皮子底下黑吃黑,於是限制每個黑幫只能派出三人進入地下拍賣廳,其他成員只能在大樓外等待。

  這個規矩不錯。

  窩金看向大樓廣場黑壓壓的人群,扶了扶自己臉上的墨鏡,嘴角大大往上勾,免得他們要清理太多屍體。

  俠客低頭玩著手機,突然道:「你腦袋往東南方向轉十五度,那個紮馬尾穿西褲,手上拿棍的女人,好像認識你。」

  窩金轉頭。

  那女人和他視線相撞,表情頓時跟見鬼了一樣。俠客沒抬頭,看似調侃的語氣裡帶著細微的殺意,「熟人?」

  滴發現所有人都轉頭,也投過去一眼,隨即無所謂的轉回來。

  窩金陷入沉思,仔細盯住女人手裡的長棍看了半響,終於恍然大悟,「是牧師以前養的人。」

  那就屬於流星街。

  俠客殺氣消散。

  他把請帖遞給侍者以後,還心情頗好的轉身,沖對方招了招手。等進入大廳,他收回手機,對剛才的插曲下了定義,「只是個週邊小人物,就算出賣我們,以她的地位,層層報告上去,我們早把東西搶光跑掉了。」

  這句話……活生生立了一個FLAG。

  等七隻蜘蛛坐上熱氣球跑路後,窩金神情複雜的看了俠客一眼,才給庫洛洛打電話,道:「金庫裡沒東西,唯一知情的拍賣主持人說,幾小時前就有人把貨物移到別處去了。就好像……」

  「早就知道今天會出事一樣。」

  玩笑歸玩笑,窩金根本沒浪費時間,多說一句關於之前看到的那個女人。不提這點時間她根本做不了什麼,來自實力差距的傲慢,更讓他無視掉對方,專心和庫洛洛討論旅團內部是否存在背叛者的問題。

  答案,當然是否。

  「稍微給下面追著我們跑的黑幫一點教訓。」窩金輕描淡寫的說著,五指伸張,隨著骨節劈啪作響的聲音,他的眼部爬滿殺意的陰翳,「這樣一來,搶走我們東西的陰獸自然會出現。」

  窩金已經很久沒跟邪派的念能力者玩過,妮科爾給他的名單,都是修行純粹肉體力量的強者。和他們比,陰獸力量都是不上檯面的玩意。但他為了發洩,玩得一時忘形,幹掉三隻陰獸的同時,自己也中了麻痹神經的毒素和噁心的水蛭。

  「鏹——鏹!」

  一條鎖鏈從遠方射來,將中毒不能動的窩金纏住,馬上飛速往後拽。瑪琪只來得及擲出追蹤的念線,就看到窩金驚愕的被塞進一輛汽車,油門狂轟的聲音之後,那車疾速消失在蜘蛛眼前。

  綁架者車內。

  明明自己才是被綁的那個人,窩金卻坐的像車裡唯一的大爺。

  「嘿。」

  窩金一邊觀察著車裡的黑幫標示,順帶找到鎖鏈源頭,盯住駕駛座上人的側臉不放,悠哉的說道:「你打算只用這條鏈子綁住我?快殺了我吧,不然你會後悔哦。」

  要是落到飛坦手裡,這小子活著可是比死了還痛苦。

  「閉嘴。」金髮少年沒回頭,冷淡的說。

  窩金中了神經毒,現在就一張嘴能用,會聽他的話才是怪事,甚至聲音還多了絲笑意,「說起來,你這鏈子有點眼熟,我姘頭床上也喜歡用這個。」

  前方殺氣暴起!

  鏈子陡然變得更粗,宛如開始進食的巨蟒,纏得緊到窩金瞳孔一縮。但他也因此得到了情報,這小子的鎖鏈是念具。

  操作系,還是具現化系?窩金眼球轉了轉,要不是沒法動,他一定要讓這娘娘腔的小子嘗嘗自己拳頭的滋味。

  「嘿,這就生氣咯。說起來你們倆還真像,不過同樣是金髮……」窩金有意刺激對方,哪怕被鎖鏈捆緊到呼吸困難,照樣發出滲人的冷笑,「你的臉比老子姘頭差遠了。」

  「我叫你閉嘴!」

  對方猛地把頭轉過頭,表情分明是強壓著怒火和仇恨,連扶住方向盤的手都青筋暴起。

  窩金沖他一咧牙,笑得格外挑釁。

  車一下往左漂移,差點沒甩出水泥路。「酷拉皮卡!」副駕駛的女人差點嚇到尖叫,「看前面啊!」

  不擅長壓抑情緒,可能長期單獨行動,不習慣和他人合作。窩金盯住酷拉皮卡重新轉回去的背影,眼睛慢慢眯起。

  看樣子……不像普通的黑幫打手呢。

  經過一番折騰,蜘蛛救下窩金給他解毒,窩金轉頭又去找酷拉皮卡麻煩的過程不予贅述。總而言之,在這個時間段,幻影旅團在友客鑫的熱度排到了第一位。黑幫厭煩這群蜘蛛,召喚殺手來清理的同時,又眼饞他們所展現的戰力,以十老頭為主的黑幫上層,首次單獨給流星街遞去邀請函。

  視線轉到友客鑫的荒郊野外。

  哪怕酷拉皮卡一看就很討厭窩金,但還是很有耐心的等他喝啤酒把水蛭尿出來。單憑這一點,窩金就覺得應該給人家留個全屍。

  「呼,好爽——久等啦。」他捏著空啤酒罐,居高臨下看向不遠處穿著寬大長袍,而不是千篇一律西服的小子,「有件事,我想問你。」

  「你是什麼人?」

  窩金把罐頭捏成小球,拿在手裡隨意的拋了拋,「我感覺到你的念裡,有特別的意志。」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必須回問你一個問題。」酷拉皮卡為他隨意的態度皺了皺眉,「你記得那些被你殺掉的人的事嗎?」

  「有一點點,有印象的對手就記得。」窩金一把握住那顆小球,習以為常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要復仇?替誰?」

  酷拉皮卡深呼口氣,「窟盧塔族。」

  「沒聽過。」

  「他們是住在盧克森地區的少數民族,擁有火紅色的眼球,大概在五年前被你們……」

  酷拉皮卡的語速越來越快,然而窩金只是百無聊賴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完全不記得,引起對方暴怒。這小子就跟開掛了一樣,既能用拳頭跟窩金硬碰硬,還能瞬間治癒自己,手上的鎖鏈還能遠程攻擊。

  窩金腦門溢出冷汗。

  他到底是什麼念系?

  「抓到你了。」酷拉皮卡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什麼時候?!窩金眼睛燃起氣,愕然發現自己渾身纏滿了鎖鏈。

  「這條鏈子是用氣捏造出來的。」酷拉皮卡膝蓋一曲,輕輕落到地上,「因此也可以用隱藏起來。捕獲完成,你是無法切斷這根鏈子的。」

  這是妮科爾之後,窩金第二次因為沒用凝而跌跟頭。但他戰鬥的宗旨就是為了爽,為了一拳破萬物,要是怕死而逼著自己時時保持凝,就不是他自己了。

  他認栽。

  酷拉皮卡抬頭凝視窩金,那眼睛裡耀眼的紅色,終於讓後者想起幾年前他和妮科爾第一次戰鬥的起始。

  「你的眼睛,我想起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姘頭連眼睛都比你好看。」窩金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氣完全消失,明白這傢伙早就想好了怎麼對付自己,故意提起別的話題,以此刺激酷拉皮卡的理智,「看來同樣是火紅眼,果然還是有區別!」

  鏈子陡然收緊!

  「你說什麼!」酷拉皮卡眼裡的情緒一時複雜到無法描述,期待、憎恨和懷疑混雜在一起,讓他死死盯住窩金不放,「你說的那個人在哪裡?」

  窩金回以他一個冷笑,「不告訴你。」

  酷拉皮卡沉默片刻,一拳揍向他腹部。因為鏈子能夠絕念,窩金肉體失去保護,抵不過酷拉皮卡被氣強化過的拳頭,血都吐了出來。

  但他一聲不吭,依舊拒絕回答。

  酷拉皮卡對窩金的態度也隱隱有感覺,於是垂下頭,狠狠又給了他一拳,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你的同伴在哪裡?」

  「殺了我。」

  「其他人有什麼樣的能力!」

  「咳……殺了我。」

  「砰!砰!砰!」酷拉皮卡打窩金的左手開始痙攣,不是因為疼痛,而是來自他心底的抗拒,「我很不高興,手上殘留的觸感……難聽的聲音……還有血腥味,妨礙了我的神經。」

  「為什麼你不思考?沒有任何任何感覺嗎?」酷拉皮卡攥緊拳頭,不去看窩金現在的慘狀,「你怎麼可以做得到!」

  「回答我!」

  「……殺了我。」窩金閉上眼睛。

  酷拉皮卡眼神陡然淩厲,一甩手,另一根鎖鏈插|進窩金心臟。

  「這是最後的機會。」酷拉皮卡那雙火紅的眼睛,此時深得就像快要滲出血液,「我已經把戒律之鏈插入你的心臟。只要違背我所訂下的規矩,鏈子馬上會纏緊你的心臟,使心臟破裂而死!」

  「我訂下的規矩是,正確無誤地回答我的問題!只要遵守,我可以饒你不死。」

  窩金睜開眼睛,冷肅的跟他對視著,就像聽見了什麼笑話,嘴角慢慢上勾。

  「其他同伴在,不,他們之中有誰知道你說的那個人?」

  「去死啦,那是老子的姘頭。」

  窩金沖他吐了口血沫,露出緊咬的牙齒笑道:「誰要告訴你。」

  妮科爾從飛艇下來,沒批|斗篷,機場的風頓時吹亂了那頭金髮。四十個穿黑西服的男人在車旁列隊,既是來自黑幫的安保,也是警告。他們恭恭敬敬為她拉開車門,面帶微笑。

  「請。」


☆、永遠永遠在一起

  黑幫最大的拍賣會經歷一場波折後,隔日重新開幕。為了防止幻影旅團捲土重來,十老頭所邀請的八位頂尖殺手,在新的大樓裡齊聚一堂。

  臨時加入其中的,還有諾斯拉幫一位打手,據說他曾親手捕獲過幻影旅團的成員。

  其名……酷拉皮卡!

  妮科爾拖著鎖鏈,規規矩矩坐在十一人坐的圓形餐桌上,而她一向隨身不離的黑金棺材,則是緊貼背後的金紋牆紙。

  她想,十老頭可真是膽小鬼。明明所有黑幫都在隔壁大樓參加拍賣會,他們卻只敢縮在這小院子裡,一邊食不下嚥,自認安全,一邊又通過螢幕看拍賣會場實況轉播。

  有意思嗎?

  妮科爾環視十個暮氣沉沉的男人,覺得要是他們會念,看到她帶來的「老師」,豈不是要被嚇得回家找媽媽。

  真惜命就不要混黑道啊。妮科爾往碗裡舀了勺甜湯,半響,才發現整個桌子人全部在看著自己。

  妮科爾拿勺子的手一頓。

  「其實……」

  她喝了口湯,十分自然的開始轉移他們注意力,「關於今年的人才輸出預算,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談,不過在這之前,我能不能見一見那個抓到蜘蛛的黑幫。」

  為首的那個眼角有刀疤的中年男人有些詫異,不過還是點了點頭。不過看其他人的微妙表情,似乎覺得她在這種場面提出這種要求,有點不上檯面。

  但誰管他們。

  妮科爾托著下巴,感覺這些人和長老議會的頑固派差不多,看樣子肯定開不起玩笑。本來還打算讓他們抽個人,幫忙買下那款粉紅色包裝的巧克力,真是的,虧她連吃剩的糖紙都帶著,但……還是算了。

  反正也有人給她搶。

  十老頭開會的話題,離不開地盤和錢,妮科爾正走神,突然發現屋裡的呼吸聲少了一個。唔……妮科爾側目,看到其他人好像都沒發現,在座有個同伴後腦正頂著釘子和他們談笑風生。

  站在餐廳窗戶外的烏鴉,無聲而又緩慢的看向妮科爾的背後。

  原本從內鎖死的銀白色合金大門,已經開了一條小縫。

  看來陰獸那種等級,就算得上十老頭最大的依仗。他們被幻影旅團清理掉之後,看現在的安保,連小孩子和老頭子都能進來刺殺十老頭。

  妮科爾突然開口抱怨道:「人全死掉的話,我還要重新記人的臉,很麻煩的。」

  十老頭還沒來得及思考她話裡的含義,話音未落,圓釘從四處急射而來,貫穿剩下九個男人後腦。

  「代我向基裘姐姐問好。」妮科爾沖角落裡的揍敵客青年舉了舉碗,雙手捧著,把裡面剩下的甜湯喝完。她不想在友克鑫和人動手,才主動提醒對方這層關係。

  要不是因為這代揍敵客家主娶了流星街的人,那年他單槍匹馬暗殺旅團八號,根本就不可能活著回去。

  「……」

  黑髮及腰的揍敵客青年沒回她的話,而是慢慢往門後退,站到隨時能把「懵懂無知」弟弟踹到安全地點的位置,這才拿出家族專用無線電。

  「嗯,是我。爸爸,我的委託人呢?」他面無表情的盯住妮科爾,挑剔的評估這個任務目標之外的變數,「啊,你們剛剛在打鬥?他還活著嗎?」

  「差一點就沒命,好險。」青年縈繞在室內的殺意,無聲無息的消弭,「那幫我轉告他,就說十老頭已經解決了,請把錢匯進我說的帳戶裡。」

  請揍敵客暗殺十老頭,不得不說,那個人真是個有錢人。更巧的是,妮科爾正好知道這麼一個才被黑幫下了通緝令,急需給黑幫內部製造混亂,又付得起天價雇傭費的強盜。

  「真是的,庫洛洛老是對外人這麼大方。」

  揍敵客青年一聽,頓時對這個滿身窮人味的高手失去興趣。不過礙于母親的面子,他想起自己還有個能廢物利用的朋友,於是對她道:「賣你一個消息,換次人情怎麼樣?」

  妮科爾側頭,「看是什麼咯。」

  「幻影旅團的十一號死了。」

  就在那一刻,尖嘯的氣震碎掉所有玻璃,連那個被兄長護住的年幼揍敵客,也被劃破了眼角下的皮。

  瓷碗扣在餐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響聲。

  「……多謝。」

  妮科爾沒有多看揍敵客一眼,只是垂下眼瞼,盯住自己在淺淺碗底裡的倒影,「這個消息很及時。」

  她拿出手機,庫洛洛沒接電話,她的手頓了下,更加用力的摁下另一個號碼。

  「嘟——嘟——」妮科爾面無表情聽著撥號聲。

  通了!

  「阿飛,你們裡面出了背叛者。那個人和揍敵客認識,最近曾單獨行動,除了窩金,可能還出賣過你們另外一部分人的消息……找出來,殺掉他!」

  飛坦將將要踏進新大樓的腿一頓,猛地轉身,看著孤身一人向他們走來的瑪琪,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和你搭檔的西索在哪裡?」

  「咦,暴露了。」揍敵客對西索倒沒什麼內疚,只是疑惑的歪了歪頭,「他告訴我的是假情報嗎?」

  「不,只是剛巧。」

  一隻烏鴉從破碎的窗戶外飛進來,落到妮科爾肩膀。隨著她毫無情緒波動看向揍敵客的那一眼,渾身羽毛尖銳到豎起,「我男人死了,沒道理你比我還先知道。」

  一輛急救車從正在火拼的幻影旅團和黑幫飛馳而過,安然無恙的抵達醫院。

  當酷拉皮卡遵從自己的內心,自認還沒有以殺止殺的覺悟,暫時放棄圍獵蜘蛛,趕到諾斯拉幫那位昏迷的大小姐病房時,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為庫洛洛做了什麼樣的預言。

  但那首預言,一定伴隨著死亡。

  「打擾。」門被猛地推開,手持長棍的女人眼睛利得像鷹,從病房所有人臉上一掃而過。

  酷拉皮卡正要質問,但在對方之後進來的女人馬上奪走了他所有注意力。明明戴著墨鏡,但她一進入他的視野,那雙昨天被過度使用的眼睛就開始疼痛。

  「酷拉皮卡?」妮科爾隔著冷硬的黑色鏡片,遙遙看向那個金髮少年。哪怕她此刻的眼睛正燃燒著火焰,也依舊沒對同族表達出任何特殊。

  「你把窩金扔哪了?」

  好可怕!旋律扶住病床欄杆,這個女人內心的聲音,比酷拉皮卡想要殺掉幻影旅團時候還要可怕。

  那已經不是音樂,而是崩塌的高山,席捲的巨浪,仿佛有無數個惡魔在耳邊低語,竊竊私笑,宣揚誕生就是為了毀滅。

  妮科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謝一下酷拉皮卡。她打開車門,凝視崖底那個明顯的土坑。

  好歹算座墳。

  「嗚——汪!」荒郊野嶺的野狗好不容易才聞到肉味,一看又有人類來,馬上停下刨坑的爪子,沖妮科爾狂吠不止。

  妮科爾眼神暗沉。

  無數烏鴉傾瀉而下,猶如一團濃郁的黑霧,只是片刻,原地就只剩下野狗殘留丁點血肉的骨架。

  窩金的屍體已經開始生斑,妮科爾蹲在坑邊上,看著那張死了都還很囂張的臉好一會,才終於讓乾屍去打開棺材,把窩金放進去。

  這時候,她才終於想起酷拉皮卡的存在。她取下墨鏡,那雙火紅色的眼睛倒映出對方複雜的表情,「你想消滅的幻影旅團,還是培養他們的流星街?」

  她從對方臉上讀到了答案。

  「走了。」妮科爾喚向自己曾經的學生。

  從頭到尾,她對自己現世唯一的同族沒有多說半個字。哪怕酷拉皮卡見證了窩金最後的遺言,她都沒興趣從他嘴裡知道,只覺得浪費時間。

  這傢伙該慶倖,他選擇加入的那個黑幫,因為預言能力屬於視線焦點,他又在上層露了臉,一旦失蹤會引起其他垃圾警惕,否則絕不可能活著離開友克鑫。

  幻影旅團臨時廢墟基地。

  庫洛洛已經做好死遁的準備,仔細想了下還有什麼遺漏,於是沖飛坦問道:「妮科爾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挖屍去了,待會就來。」飛坦一挑眉,笑容都跟嘲諷一樣。

  作為妮科爾和窩金真實關係的知情者,信長此刻的心情又欣慰又古怪,「她……滿執著啊。」

  飛坦把骷髏頭的面罩往上拉,只冷笑道:「當然,從小就只喜歡一個類型。」

  少女看著妮科爾走向廢墟的背影,突然想起年幼時,那個永遠聽不到真正結局的故事。

  待在城堡裡的冰雪王子,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夠如願以償接觸到外面的陽光。那種對光的渴望,恐怕早成了他活著的信仰,才不會畏懼死亡。

  她就做不到。

  「來了。」

  飛坦一抬眼,看到妮科爾背後扛起棺材的兩米多高的乾屍時,瞳孔猛地收縮。

  他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不是死老頭子不放過妮科爾,而是妮科爾連死都不放過他。

  而現在換成了……

  「噓。」

  妮科爾一指豎在唇邊,知道飛坦想說什麼,臉上首次露出淺淡的微笑。只要說出口,就能改變鎖鏈的誓約,哪怕只是傻大個在床上的隨口一提。

  她的身體,就是天堂。

  那,就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還是講了個黃段子www全場被騙最佳——飛坦!

  作者寫了好幾本獵同啦,要不要考慮點擊收藏一下。

  希望下個坑也能愉悅到你們,有緣再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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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期待一個好結局的說嗚嗚
好短小的文旦好難得看到配窩金的,還是把它看完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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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BE了,可是又覺得很好看,雖然寫的很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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