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姓名。」
「森野綠。」
「年齡。」
「15歲6個月8天。」
「性別。」
森野綠低頭看了看身上過膝三釐米的制服裙，「女。」
「就讀學校。」
「長點上機學院。」
「咦？學生證拿出來。」
她從口袋裡翻出磁卡雙手遞過，上次聽到這種話似乎還是在國一。
那位盤問她的警官接過後，轉身面向旁邊的同事，「長點上機……有這個學校嗎？」
「沒聽過。」他的同事聳聳肩，又把少女的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搖搖頭，「可能是私立高中。」
他們旁若無人的討論著森野綠——一位夜不歸宿的女高中生的來歷，反倒給了她肆意觀察的機會。
與她曾去過的所有警局的辦公廳相似，每張桌子上都堆著厚厚的資料與案底，空氣裡充滿即溶咖啡的甜味，幾位值班人員蓋著外套縮在椅子裡打瞌睡。在森野綠面前的兩位員警身後，橫著一面白板，上頭掛著一幅地圖，有許多馬克筆勾畫的痕跡。
牆上掛著的電子鐘再次跳動，現在是淩晨三點十分。二十分鐘前，森野綠剛從耳鳴與暈眩中回過神來，卻已經被兩位巡警扣住並帶回警局。
獨自站在街邊，穿著學校制服的少女，會被懷疑援○交也符合常理。她重新低下頭擺出乖順的好孩子姿態，開始整理線索。
沒有警備機器人，首先可以排除這裡並非學園都市內部。照理來說身為Level5需要付出的代價之一就是被樹狀圖設計者監控所有的行動，未經理事長允許不享有自由出入的許可權。加上長點上機學院的聲名與學園都市一同在外，普通人不至於連聽都沒聽過。
森野綠揉揉額角，而最奇怪的還要屬那幅貼在白板上的地圖。
自學園都市建立以來，任何一版地圖都肯定會有特定的圖例標明這個超級都市的區域。
除非……森野綠忍不住歎氣。自保手段超強的她倒不會對陌生的時空感到害怕，只是如果這裡真的並非她原來所處的動靜，那意味著她將面臨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兩位警官的閒聊結束了，他們將學生證歸還給面前垂著頭狀似低落的少女，又問：「那麼能請問你一個小姑娘有什麼淩晨三點不回家的理由嗎？」
森野綠囁嚅著，十指緊緊交握，終於在他們咄咄逼人的視線中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我沒有家了。」
她閒適地將後背靠進椅子裡，看見對面兩個大男人面露難色，便知道自己已經不用再多說什麼，也不用再呆在這裡了。
人類豐富的想像力和過剩的同情心已經幫她解決了接下來的問題。
稍微有些麻煩的是兩位過於熱心的警官表示一定要親自送她回到住處。眼睛掃到桌上攤開的檔案，她隨口報出公寓的名字，沒惹得疑心。而好心的員警叔叔在把森野綠送到「家」附近敞亮的大路上後也沒立刻離去，亮著車燈目送她走進社區。
異世界好人真多。少女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走了兩分鐘才找到一張長椅，把自己整個人癱在上面。
深藍夜幕中掛著又圓又大的月亮，她發現自己根本擠不出絲毫所謂的鄉思情。再次將口袋翻了個底朝天，長點上機的學生證、兩張不知道還可不可以使用的千元紙幣，以及一包小熊軟糖。包裝上卡通熊的笑容有多可愛，人世就有多艱辛。
曾經的學園都市頂點的七人之一，就算坐在家裡也會有數不清的研究機構帶著經費找上門來邀請合作，每日進賬如流水，不愁吃不愁穿，認真理財為將來做打算，自認是個好孩子的森野綠，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在某天面臨如此嚴重的財政危機。
不如說能料到才有鬼。
現在她不僅是個未成年，還是個黑戶，一切合法盈利的管道都被堵死，只剩下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待選。
直到轉學進入雄英英雄科b班，看著講臺下各色各樣的同學們，她才頗為後悔的想：殺人放火雖然不對，但上學似乎也不能帶來快樂——這是後話。現在的Homeless森野仍是個為了生計殺心漸起的少女。
是錢，掐住了我命運的後頸皮。
森野綠伸出手，將月亮托在手裡。此情此景太適合自拍一張然後配一段矯揉造作的文青摘抄，以表內心悵然。然而下一刻，月亮仍然遙不可及，一片柔軟冰涼的羽毛卻落進了她的掌心。
從天而降的羽毛。
長度目測近三十釐米，邊緣光滑，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森冷的光澤。城市裡有這麼巨大的鳥類嗎？森野綠捏著羽根，思索異世界存在幻想種的可能性。
可她沒能思考太久。龐大的演算式在森野綠的腦海中展開，腳底的碎石子全部被標為能力發動的起始點。
森野綠有一個夢想。她夢想有一天，不需要演算就能發動能力。
當時聽到她此番奇思妙想的研究人員們都笑出了聲。包括森野綠自己在內也知道這並不可能。
越是強大的演算能力，就越能將自己的超能力發揮到最大限度。運動員能通過過度的運動，打造更加強壯的肌肉纖維。但決定演算能力的，不僅是後天培養，更多更殘酷的，是與生俱來的，名為天賦的鴻溝。
面前的男人有一雙貨真價實的，巨大翅膀。他懸浮在半空中，光是他的存在就仿佛打了那些研究人體機理極限的科學家們的臉。
森野綠想，夢想是會實現的。
只是與自己無關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自割腿肉的爽文
作者小學沒畢業，只會胡扯，怎麼開心怎麼寫
☆、第二章
霍克斯前段時間業務繁忙，全國各地到處跑，忙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這兩天好不容易閑了下來，有了能夠安穩休息的條件反倒精神的不行，他輾轉反側，最後決定起身出門買宵夜。
挺多人覺得自己要是有那麼帥氣的個性也會像霍克斯一樣成天腳不沾地，倒沒人想過他選擇飛行代步是因為空中的視野更加開闊清晰。
人們常說能成為英雄的人骨子裡多少有點喜歡「多管閒事」的基因，縱使羽翼英雄霍克斯行事隨心所欲，卻也沒成為例外。他有一雙巨大的翅膀，有鷹隼般的眼睛，每一根羽毛都能有所作為，如果善用這些先天條件，他可以更快的創造出連英雄都可以忙裡偷閒的世界。
去夜市的路上霍克斯碰上一個躺在馬路上的醉漢，他用剛羽將對方托放到人行道，等來員警才轉身離去。
回家的途中霍克斯遇到一個癱在長椅上的女孩。年紀不大，周圍沒有監護人。霍克斯靠近打招呼時表現得相當友善，等到安撫好炸毛的少女後，才慢慢的詢問她的資訊。
女孩說自己叫森野綠，就讀於長點上機，到今天15歲6個月又8天。
「嗯，至於其他的……」名為森野綠的女孩的臉上露出歉意，微笑依然乖巧，卻忽然話鋒一轉，「說了您也不會相信，所以姑且作罷啦。」
她吐字清晰，冷漠疏離，「總之，我是好孩子。您知道這個就足夠了。」
如果條件允許，森野綠會儘量選擇實話實說或者以沉默代替實話實說。因為撒謊是個腦力活，要是前因後果不服邏輯被人覺察，往往會徒增負擔。在沒弄清這個世界人類的上限與下限以前，至少正處於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階段的森野綠，並不打算把自己的老底抖完。
尤其是見到霍克斯之後——這個男人的出現讓她更加決心不可以輕舉妄動。
且不說她剛剛才在警局留了底、不清楚對方能力，更不知道打不打得過逃不逃得脫。
光是這雙能將羽毛單獨分離為她蓋住膝蓋保暖的翅膀，就讓森野綠聯想到了學園都市七位超能力者中的順位第二，「未元物質」，垣根帝督。
和一方通行一樣，同他們相關的記憶都不太好，甚至令人惡寒。
她雖然有自保手段，但鬼知道這裡會不會冒出比一方通行和垣根帝督還要強的怪物。
想到這女孩不禁有些氣悶，被人完克的感覺真的十分討厭。
而森野綠篤定的態度讓霍克斯覺得分外不爽。這個小他七歲的小丫頭好像經把全世界的大人都分類到傻x的合集裡。
「那麼，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森野綠同學？」
「我認為會相信才是腦子有問題，霍克思先生。」
「你的人設崩的有點快吧？」
「有什麼關係嗎？您看起來接受的也不慢啊。」女孩笑得更加燦爛。
霍克斯沉默了好一會兒。他覺得有點頭疼，這裡面當然有森野綠的一份功勞，但主要還是困意不合時宜的翻湧了上來。
實在沒忍住，羽翼英雄掩著嘴打了個哈欠。他撇去眼角的生理淚水，決定暫時收留這個「好孩子」。
森野綠聽到男人對她說「走啊，還愣著做什麼的時候」是真的愣住了。她驚訝的問道：「您不怕我偷襲嗎？」
「能做到的話儘管試。」霍克斯嘴角一扯，「你既然有不洩底的自信，那就意味著並非無害吧？與其給你機會禍害別人，不如我親自盯著你。」
「哎——我明明剛說過自己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可不會夜不歸宿。」
「要有家可歸才行啊。」
「你也說過『相信你才是腦子有問題』吧？」
「我以為您真的是呢。」
「那你可以期待一下我這個腦子有問題的人會不會把你扔進拘留所？」
這句話相當準確的戳中了森野綠的命門。
之前她在警局她所見到的都是正常人——又或者是表面上的正常人，起碼沒人有一對如此招搖的翅膀。而面前的霍克斯能大搖大擺的出門採購正意味著他並不特殊，反之則代表在這個世界裡，這種特殊早已被習以為常。
人類是貪生怕死的生物，假使沒有強有力的約束工具，又有誰會願意接受可能對自身人身安全造成威脅的存在？
如果有人掏出類似海樓石的東西，森野綠不會感到意外。可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否對自己有用，也完全不想知道。
「做得到的話儘管試。」
她終於沒再嬉皮笑臉，將霍克斯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返還回去，話音未落又立刻緊緊咬住下唇，懊悔的嘖了一聲。
霍克斯見到森野綠崩壞的面部表情差點笑出聲，不過考慮到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他還是象徵性的安撫了一下面前的小姑娘，「放心放心。你要是真的『好孩子』，自然不會被丟進拘留所。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魔鬼。」
「不過你要不是，那就是另一說了。」與之前充滿戲謔的往來不同，男人驟然放低的聲音裡充滿了壓制力。
森野綠沒有看清霍克斯是怎麼靠近自己的，但周身的重力場倒是很好的將資訊回饋了回來，演算的速度能夠跟上，無疑讓她多了一份底氣。至於緊貼頸側的冰冷觸感，垂眼才看清那是霍克斯翅膀上的一根羽毛。與她早先接到的那根一樣，泛著森冷的金屬光澤。只是森野綠知道，這根羽毛的邊緣肯定能夠輕而易舉切開人類脆弱的肌膚。
「所以——麻煩你安分點啦，森野同學。」男人的語氣再次變得輕快，羽毛也變得柔軟，掃過森野綠的臉頰，有些癢。
森野綠繃緊的雙肩耷拉下來，「叫我綠就可以了，霍克斯先生。」
「行啊。那你也直接叫我霍克斯吧。」他又打了個哈欠，看上去十分疲憊，仿佛剛才那個拿羽刃架在未成年人脖子上的是別人一樣。
「啊，對了。」他忽然想起什麼，一巴掌落到森野綠的頭上，揉了揉，「別睡太死了，明天我們還要去趟警局。」
森野綠滿眼滿臉的為什麼。
霍克斯只好解釋道：「雖然不一定能查到你的資料，但給做個身份登記還是需要的。」
好的，看來不用當黑戶了。
「也更方便監管嘛。」
常年顏值線上的羽翼英雄爽朗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
霍克斯太帥了！愛他！！！
這章是森野·聰明反被聰明誤·綠
回頭一看我怎麼還沒把她的能力寫出來……
關於邏輯不通有bug的地方就，隨意看看吧！寫到半夜腦子裡糊成漿糊了嗚嗚嗚！
☆、第三章
血液採樣，牙科資料與指紋錄入，身高體重三圍統統被寫在一張紙上並全部移交警方的感覺——
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仿佛強行經歷了一遍入獄前的身體檢查以及被登記。
如森野綠所言她的經歷一片空白，而不想當黑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比起揭穿謊言後更加嚴密的戒備，這點不開心還在森野綠能夠忍受的範圍內，但也不能指望她能給人好臉色看，「都做到這一步了，為什麼不給我安個定位器。」
霍克斯翻閱著手裡的一遝資料，連賞個餘光的功夫都沒空，「坦白從寬，感謝你自己。」說完他從兜裡拿出鑰匙，丟給森野綠，「茶几上有零錢和外賣單，我有事先走了。」
他翅膀一扇帶起風與幾聲驚喜的尖叫，森野綠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幾個女生正舉著手機試圖捕捉羽翼英雄瀟灑離去的背影。對面大樓的LED屏上正在播放午間新聞，被火焰包裹全身的人、能將像紙張一樣將自己折疊的人、可以巨大化的人、會發光的人、長出尾巴的人……
「超常」變成「日常」……嗎……
鑰匙串上有一根羽毛掛飾，摸上去是塑膠纖維的質感。學園都市傾力開發研究的超能力，到了這個世界反而變得再常見不過，甚至沒有所謂的「個性」反而會被人當成異類。
回到霍克斯的公寓，茶几除了外賣單，還放著一疊絕對不止是「零錢」的零錢。
真是大方。森野綠毫無寄人籬下的心理負擔，開開心心的撥通外賣電話，一次性把中餐晚餐宵夜全部預定完之後，打開了電腦。
要說收集資料，還是得靠網路啊。她往搜索框內鍵入「英雄」的關鍵字。過億的新聞消息瞬間被提取出來。
學園都市的Level5意味著什麼呢。
具有研究價值的超能力，不亞於超級電腦的強大演算能力，以及可怖的資訊獲取效率。人們將死讀書的學霸和不讀書的學神區分開來，歸根結底學習成績優異差距也只是知識消化吸收的程度不一罷了。
森野綠揉揉酸脹的眼睛，看了眼時間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公寓裡窩了兩個星期。期間霍克斯與她沒有任何聯繫，單方面人間蒸發反而給了森野綠充足的緩衝時間。她手邊壘著一摞外賣盒，光垃圾分類都是個難題。
為了犒勞許久不曾如此努力的自己，森野綠決定親自出門買早餐，順便叫鐘點工來清理霍克斯的公寓。
不颳風的深冬清晨，只要不作死追求風度，體感溫度就還算舒適。
早上五點，還不到許多店鋪的開門時間。森野綠在商店街逛了圈，一路上只碰到三個人。
一位環衛工，一個踩著代步車的骨瘦如柴的中年大叔，以及慢跑跟在中年大叔身後的少年。不僅如此，那個少年還扛著一台微波爐，步伐沉重，臉色看起來也相當糟糕。
森野綠在原地站定，緊緊盯著迎面而來的兩人。她記得這個世界上依然有保留未成年人保護法。
可眼前的情形實在太像某種非法雇傭。
沒忍住旺盛的好奇心，森野綠出聲問道：「童工？」
中年大叔差點一個趔趄從代步車上摔下來。
「不不不！好心少女你誤會了！」
森野綠沒搭理他，轉而將視線移到旁邊的少年身上。
綠穀出久此時感到十分心痛與十分愧疚。
路人少女的質問大概是自歐爾麥特出道以來都不曾有過的冤枉！
沒等歐爾麥特繼續辯解，他便搶先上前一步，「沒、沒有的事！還、還請不要誤會！這只是普通的、普通的晨練而已！」
你喘得像頭牛這話真的可信度不高。
森野綠尋思了一陣，抬手接過少年抗在肩膀上的微波爐。
整個過程輕鬆，有餘——綠穀出久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女單手拎著那台微波爐，內心淩亂得不行。
裡面可塞著不少被歐爾麥特用蠻力壓縮成方塊的廢棄金屬啊！他剛上手的時候還被意料之外的重量沉得差點脫手。
難道是強化型的個性嗎……他暗自思忖，同時又不禁有些羡慕。
可惜森野綠不會讀心，也沒感受到人生不可承受之重。她轉身背對中年人，湊到綠穀出久耳邊，低聲說：「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兩次眼睛。」
「沒有就三次。」
生來十五年，綠穀出久頭一次跟同齡女孩子如此近距離接觸，近得能聞到對方頭髮上洗髮露的味道。
好像是薰衣草。
他的臉頰耳尖迅速變紅，但好在沒有忘記眨眼。
綠穀出久眨了九次。
三重否定表否定。
倒不是森野綠多好心多嫉惡如仇。她年幼無知的時候也曾經被各種研究組壓榨。出於不存在的共情，以及這位少年表露出的一點性格——內向，唯諾，和極度不自信。說了這麼多話，他全程低著頭回避著他人的視線。
森野綠依然不太放心，又問：「真的沒有？」
她沒見到身後中年人委屈出內傷一口老血梗在喉頭的模樣，反倒少年更加慌張也更加懇切，終於抬起頭直直迎著她的目光。
少年是普通的少年，丟進人堆裡絕對不打眼、放在學校肯定會被欺負、不常與好運往來的那種，野草般的孩子。
「真的沒有，您誤會了！歐——這位大叔是我的老師！」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也顧不上多忸怩，紅著臉拼命解釋。
「哦，行吧。」
森野綠把微波爐重新放回少年手中，停止演算。
覓食路上的插曲這才算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2018.9.17
捉蟲
☆、第四章
桌子上擺著三樣東西。
蛋糕、考試報名單和簽字筆。
雄英高中，國立，偏差值奇高。其設立的英雄科旨在獲取職業英雄所需資格，在全國同科中最具人氣與競爭力。
現下知名的英雄大多出身于雄英。只是這個大多中，並不包括排名第三的羽翼英雄霍克斯。
他雖然嘴上說著，「事務所不缺入職申請，只是從名校挖牆角可以省去考察步驟」，但森野綠覺得他的目的似乎並沒有那麼單純。當初她趨利避害選擇了霍克斯，而霍克斯接受她的速度卻也快得驚人，這其中的違和不免讓森野綠產生了一種自己撞上了槍口的感覺。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是栽在這兒了。
森野綠想起閒聊時，霍克斯提過的自己的夢想：創造一個連英雄都可以忙裡偷閒的世界。
當時森野綠對這個世界懵懵懂懂，只覺得這個夢想充滿了真善美，無私奉獻打死她也做不來。而眼下森野綠覺得這個夢想大概真的只是個夢想，霍克斯就算無私奉獻一輩子也觸及不到。
因為這事事關國家，人作為個體單位，實在太渺小。
過去十五年，森野綠所存在的社會之所以保持著假像一般的穩定，是因為司法、公安、軍隊的存在，是因為國家才是公認的暴利機器，縱使學園都市擁有足夠的資源卻依然需要「教育」的名義作為掩蓋。
但這個世界由於大範圍的「個性」產生的連帶效應，導致影響著犯罪率的關鍵因素變成了「英雄」。甚至有的時候，警方只能起到協助作用，真正在危急時刻力挽狂瀾的，仍然是「英雄」。
森野綠回憶起這些天看了許多與「歐爾麥特」有關的新聞，字裡行間都充滿了讚美與崇敬。於是她忍不住設想，如果被當做信仰的人突然跳反，這個世界會怎麼樣。當國家的公信力無法穩固民心時，這個世界會怎麼樣。
這個頗為惡毒的想法讓她笑出了聲，只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大家能夠倖免於難，依舊好好的活著，努力工作生活，是因為支撐著他們、社會、國家的人是個偉大的人，是個「英雄」。他正直善良，有堅不可摧的信念。
其實說白了，霍克斯的願望是皆大歡喜。不僅不需要出動暴力機器，也不需要英雄拼死奮鬥。
但無奈現實是個王八蛋，偏偏要讓人二者取其一。
霍克斯那麼聰明肯定不會不知道自己的願望有多難，但他的言下之意決絕又一目了然——別廢話，吃完蛋糕，填了單子，安安分分當情報員，也不枉我供你白吃白喝這麼多天。
好在森野綠不排斥上學。況且去見識見識這個世界炙手可熱的「英雄搖籃」總比在公寓裡自閉好得多。
「可我的戶籍檔還沒下來吧。」森野綠提出關鍵所在。
「那是入學時考慮的。」霍克斯說。
不詳爬上她的脊樑，「……你別是想讓我先去體驗考試氛圍吧。」
「哇！我們綠可真聰明！這都能猜到！」
「……」
髒話在少女的牙齒後翻滾。
儘管把霍克斯毒打了一萬次，在心裡，但森野綠還是乖乖的去了「推薦入學測試」。
關於為什麼參加的推薦入學，是因為她有霍克斯的推薦信。
帶著些許走了後門的微妙心情，森野綠拿到了她的號碼牌。
24。
第一場是雷打不動的筆試，座位安排是很傳統的Z字形。
森野綠找到位置坐下後距離開考還有五六分鐘，她閑著無聊環顧四周，一抬頭就被半紅半白的腦袋吸引了目光。
真是太有「個性」了。她不禁感歎真是個「個性」鮮明的世界。
拿到卷子森野綠掃了兩眼，整體難度對初中生而言的確偏高，她寫完的時候還沒到可以交卷的時間，只好用空白的草稿紙折千紙鶴玩。直到有人率先交卷，才緊跟著走上去。
順便瞥了眼那個女生的名字，八百萬百。
MOMO的發音比MIDORI可愛。
第二場測驗運用「個性」最快速度跑完3000米。
如果沒有前提條件，森野綠估計會當場放棄考試資格。原因很簡單，因為假使森野綠沒有能力，她就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體力廢，純靠體力跑完三千米估計會死。
監考老師是個興致高昂的大嗓門。不僅把考生番號報得提神醒腦，還會附贈激情解說。
湊巧她與那個筆試坐在她前面的半紅半白腦袋的23號，又被分到了相同考試場地。但與他同組的是41號，一個看起來就很熱血的平頭少年。雙眼炯炯有神仿佛在燃燒。
「哇哦————！23號考生竟然製造了冰牆進行高速移動！不得不承認他把自己的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Bravo！！！」
「41號選手也不甘示弱緊隨其後！究竟兩人誰能更快抵達終點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明明是個計時合格的考試科目為什麼會被歪成對抗性質啊……森野綠聽得太陽穴發脹，側頭看向身邊才發現又是個有些奇怪的人。沒有嘴唇和牙齦，這麼描述起來可能會有些驚悚，但意外的會讓人覺得清秀。
森野綠覺得自己的審美正在跑歪。
對方感受到她的視線，轉過身問好，「骨拔柔造，請多關照。」
她點了點頭，沒拿出同等的友好。反而把骨拔柔造弄得手足無措，無辜的反省自己是不是冒犯到別人了。
森野綠與骨拔柔造一同起跑。削弱自身重力的同時順帶更改了重力方向，輕鬆愜意的跑完了3000米。最後的面試她不想參加，反正霍克斯沒要求堅持到最後，於是藉口身體不適，直接離場。
雄英高中在山上，一路往下走就有規模不小的商圈，店鋪繁多，不一而足。森野綠在公寓裡關了兩個月，難得出門遛彎，同樣是個路癡。
但有道是替身使者會互相吸引，路癡似乎也總會得到路癡的青睞。
面前問路的人——其實森野綠並不確定他是否屬於人類的範疇，但姑且保留了這個稱呼——身體絕大部分都由機械組成，看起來也無心刻意遮掩這一事實，穿著一件無袖背心，露出兩條機械手臂。
他指著兒童簡筆劃程度的地圖問道：「請問您知道這家零件店怎麼走嗎？」
啊，聲音還挺好聽。森野綠想。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第四章突然想起這是個綜漫文（…
安排一下新角色
我以前是個紅心藍手當燃料的打字機！但是晉江只有留言和收藏！
沒人理我我會死的！多給我點回饋哇求求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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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錯字
☆、第五章（實驗章節）
庫斯諾博士一生作品無數。
可庫斯諾博士手中最傑出的，卻不能被稱為作品。
他甚至不享有命名權。
「你右手食指第二段的碳纖維骨節該換了。」老人說完這話，躺在工作臺上的傑諾斯沒有順從答應，而是問：「為什麼，博士？」
他抬起手，眼睛掃描到的每一顆螺絲都牢固嵌在自己的位置裡各司其職。
彎曲時並不會感到滯塞——說是「感到」，但其實是肉眼與感應裝置接收到資料後進行分析與判明的結果。
「按照你原來的身體資料推算，現在這裡應該再增加0.2釐米。」庫斯諾博士說。
那是會影響機能的因素嗎？
傑諾斯思考過這個問題，可來的路有些遠，繞了點，叫他將庸人自擾的想法拋卻腦後，用那根與預算資料不符的右手食指點了點太陽穴，發出篤篤的聲響。
現在這個問題又被人提了出來，明明一小時前傑諾斯還在思考它，棘手困難的程度卻忽然翻了幾倍。
他盯著手裡的地圖，聽見對面的女孩說：缺乏運動，睡眠不足，營養不均衡，事故意外，或者基因突變，甚至連你現在心情不好，找不到路，都可能導致這0.2釐米的偏差。
說到底，就算身體百分之八十由人造的金屬部件構成，但腦子還是你原原本本的東西。
庫斯諾博士給的店鋪地址根本不存在。
他剛開始並不知道。攔住路人問，可沒人聽過。
他遇見森野綠，這也是個不認路的，只能摸出手機說幫他查一查。網頁上卻沒有出現任何有效資訊，連名字相仿的都不存在。
年紀不大的少女摁滅手機螢幕，環起雙臂。她被耽誤的這段時間裡太陽已經下山，溫度驟然降低，但華氏攝氏度早四年前就已經變成了幾個拼在一起的數字，必要時它們才會浮現在傑諾斯眼前，提示他部件是否還能正常運作，畢竟是金屬，耐低溫總歸有個限度。
「改造你的那個人還不錯。」森野綠吸了吸鼻子，像在挑剔一件商品。
傑諾斯點點頭說是的，庫斯諾博士非常了不起。四年前，15歲的我還是個實實在在的人類。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裡與家人過著還算平穩幸福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一台失控的改造人襲擊了我們的城市，那台失控的改造人，或許是因為改造的失敗，導致了暴走，說到底都是製造他的人的錯，這就跟父母生養子女，卻不對他們進行約束……
森野綠一言不發的，沉默的，不樂意的，聽著。
完全沒有料到居然會直接開始訴說生平這個改造人是不是心太大了！！
「……庫斯諾博士是正義的科學家，於是我請求他給我做了改造手術。
我獲得了新生，成為了正義的改造人，並且發誓一定會親手毀掉那台失控的改造人！」
「哦……嗯，沒了？」
「是的，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所以之前的就有嗎？！森野綠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跟改造人一般見識，氣出病來無人替。
她瞥了傑諾斯一眼，覺得那位博士為了不讓這個腦子被「復仇」兩個字塞滿的傢伙變成巴甫洛夫的狗，用心真是堪比任天堂卡帶般的良苦。
「我要回去了。」她的手機螢幕突然亮了，連著跳出好幾條消息提示。
傑諾斯想，可能是父母催她回家。
霍克斯來興師問罪了。倒不是沒有參加面試的原因。
【回來好好解釋一下你的成績。】
【吃人.gif】
【暴打.gif】
「不是父母。硬要說的話是老闆。」像是看出傑諾斯在想什麼，森野綠沖他擺擺手，「祝您今後的人生心明眼亮。」
「哦，好的。」傑諾斯應道。
升入小學之後森野綠便不再和人說「再見」了。
這不是個好習慣，起碼離去時只留下一個後腦勺毫無疑問會將印象分打個對折。但她禮數周全與否、給人印象如何、是不是為人所愛，與他人利害無關，與研究課題無關，也自然不會有人去關心。
當有人問「那孩子是不是有些奇怪」的時候，一般都會得到前輩這樣的回答。
「啊，畢竟是Level5嘛。」
傳言中風評最好，唯一人格正常的Level5超能力者似乎是常盤台的超電磁炮。
森野綠曾經非常想要一睹這位「性格溫柔平易近人」的千金小姐尊容，可惜雖然第十八學區雖然毗鄰第七學區，但長點上機到常盤台的直線距離遠得能讓情侶害上相思病，把體力和腦力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面可能是真的腦子有問題——這個剛剛成型的想法胎死腹中，卻在森野綠的腦子裡留了個模糊蜿蜒的印。
順著這個印，森野綠總能想起一方通行。
十歲之前森野綠的世界只有虛數研那麼大，而她是世界的中心，全部的科研人員都要以她為先。還是那句話，畢竟是Level5嘛。但好日子總要到頭，也許快點也許慢點，總之它就是來了，毫無預兆。
一方通行呆在虛數研的四十八天裡，森野綠與他共同參與了七十三項能力分析的實驗。穿著白大褂的大人們對著螢幕上的波谷峰值進行處理分析，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作為「比較樣本」的森野綠的心理狀態，且在——重要的不是「樣本」本身——這一觀點上達到了高度驚人的默契與統一。
森野綠十二歲時，虛數研因為一場火災損失了總計三兆日元的資料與實驗器具宣告破產，正在進行的所有計劃被全面凍結，研究所的位址在學園都市的地圖上徹底消失，研究人員也遣散到世界各地。
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森野綠已經連夢都夢不到了。
人有時候會把不樂意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稱為「甜蜜的負擔」。這是種很常見的自我暗示與心理安慰，而換種說法它也可以被叫做自欺欺人。
森野綠翻白眼說自己死也無法達到此般境界，語氣像是整根沒入棺材口的長釘般的篤定。她下巴高高仰起，露出光潔漂亮的腦門。霍克斯一肚子火，屈起手指往上頭敲。
然而驟增的重力根本沒給他碰到森野綠的機會。
「把你的『個性』解除了！」霍克斯試圖將牢牢貼在地板上的手臂抬起。
「別吧，你看起來真的很凶。」少女認真道。
「考了個中等偏下的名次還想我給你什麼好臉色嗎！？」
「哎呀，拿了你的推薦信還沒考高分，」森野綠陷進沙發裡，「是我不對。」
她這麼說著，臉上倒沒有露出一絲半點的愧疚。
「……小屁孩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啊？誤會？」
「誰管面子問題。」
「不然是什麼？」
「高分通過保送考試等到正式戶籍檔下來之後你就不用再考一次了。」霍克斯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右手了，「現在，立刻，馬上，解除，你的，『個性』。」
面對如此狂躁的霍克斯，森野綠的回答是：「哦，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實驗章節，用了寫短篇時的文風，好像不太適合這種輕鬆的連載（。
百度不到的都是我編的，這文不考據哈！
以及這個充滿了私設和個人理解傑諾斯是遇到琦玉老師之前的傑諾斯噠
☆、第六章
等到街道兩邊的櫻花落完，吐出羸弱的新芽，雄英高中正式行課的第三天。森野綠才拿到正式的戶籍資料。她忍不住瘋狂腹誹這個世界低下的辦事效率，但這還是霍克斯托市役所的朋友幫忙才得到的最快結果，所以也只能腹誹了。
雄英的插班考試與保送考試，難度並不持平。
至今還沒有過直接轉學進入英雄科的先例，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哦——像個會動的大型毛絨玩具的校長老師如是說道。
霍克斯點頭應好，森野綠站在他身後，還游離在狀況之外，她扒開霍克斯的翅膀，看見校長毛茸茸的腦袋：想抱在懷裡蹭一蹭……天啊他還有肉墊……我要死了死了死了……
「綠。」一雙手搭上她的肩膀。霍克斯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身，臉色不太友好，「考試，加油哦。」
「……哦。」森野綠應道。
不過即使難度不在同一梯級，考試科目還是萬變不離其宗。
筆試、技能測試、面試。
等到森野綠做完全套走出作為面試考場的會議室，發現霍克斯竟然還在。
「你那副見了鬼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因為你不是很忙嗎？」
「是很忙。」
「這種事上浪費時間……」
——真是蠢。霍克斯讀出森野綠沒有說出的話。
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多多少少把這個來歷不明少女的性格摸清了一些。她的行動往往比某些成年人更加成熟，但某些時候的思考方式更像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自私，以自我為中心。尤其是關係到自身利害時更加明顯，換而言之，答應來雄英上學也只是考慮與他利益互換之後的結果。
這並不是能成為「英雄」的性格。霍克斯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點才對。
「少廢話，去吃飯。」他一巴掌拍在少女腦袋上，疼得森野綠咬牙切齒。
從前事務所剛剛創立的時候，為了業績能夠迅速增長，霍克斯接過不少活。其中也包括在雄英高中校運會期間巡邏的工作。比起完全不認路的森野綠，他起碼知道食堂怎麼走。
·
「你再讓我吃青椒我就把你摁進地心！！！」
路人甲同學覺得這句話很對。他也討厭吃青椒，完全能理解這份強烈的抗拒。
他循著聲源看過去，意外發現那個女孩子威脅著要將摁進地心的對象……
「媽媽，我見到霍克斯真人了。」
插班考試結束正巧趕上上午課程結束，午休午餐的時間。霍克斯的翅膀就是他的招牌，要說雄英高中裡有不認識排行榜上第三位元羽翼英雄的人才是怪事，因而引發了好一陣騷亂。
「霍克斯啊啊啊啊是霍克斯啊！！！」
「死而無憾了。」
「霍克斯能要簽名嗎！」
「可以合影嗎！」
「呀啊啊啊啊——我的偶像來雄英了我是不是在做夢！」
「霍克斯好帥啊！！」
諸如此類，迷弟迷妹尖叫著湧來，硬生生的把森野綠從霍克斯身邊擠了出去。
而人潮中心的羽翼英雄，兩隻手根本忙不過來，甚至分離了一部分羽翼控制它們去簽名。
牛X。
森野綠決定單獨行動。
不過雖然這麼決定了，在抬腳準備走人時卻被一片剛羽掛住了衣領。森野綠想罵人。
真正坐到餐桌邊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畢竟午休只有一小時，雄英的學生沒有狂熱到忘記吃飯不禁讓人感到欣慰。
理性追星，前途無量。
但說不煩是假的。現在哪怕有人靠近他們森野綠都會炸毛。
「那個——」
「怎麼吃飯都還有人來找你啊……」
「不，看起來是來找你的。」霍克斯舉起勺子指了指森野綠背後。
「哈？」她皺著臉回過頭，看清來人。
「骨拔柔造？」
「你們認識？」
「不。」森野綠撇了撇嘴，「我只知道名字而已。」
骨拔柔造覺得自己被傷害了，笑容掛在臉上很是尷尬。對方看起來並不想搭理自己。
「你只知道？」霍克斯歎了口氣，隨後對站在桌邊的骨拔柔造介紹道：「這孩子是森野綠。」
「雖然還不確定會分進A班還是B班，但都是同學，以後請多關照啦。」
霍克斯笑得燦爛爽朗，聲音也大了幾分。少不了被坐在旁邊用餐的人聽到。
骨拔柔造看起來就是個老實的孩子，連聲應好。
而霍克斯這番話，首先斷了森野綠本來「拒絕與他人交流」的念想不說，還直接把她推上了風口浪尖。估計正式上課的那天少不了要被人在身後指指點點——「這個人是靠關係進的英雄科」——而如果想要安安穩穩的度過在這裡的高中生活，就必須要在這種輿論下展露實力，以此堵住悠悠之口。
完全沒留給她任何偷懶耍滑的餘地！
森野綠對著面前的豬排蓋飯掘仇人墳般的挖。
靠，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酸爽，明天更不更看情況啦
☆、第七章
上鳴電氣今天在上學途中遇見了一個超級可愛的女孩子。
她的瞳孔顏色有些淺，在陽光下十分剔透。
頭髮不長，剛好到背中。
上鳴電氣覺得自己的世界墜入愛河了。
最重要的是她還穿著雄英的制服！
可他沒來得及搭訕。距離上課鈴響起還有五分鐘，快遲到了，想想第一節是班主任相澤老師的課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抱著緣分肯定會讓我們再次相遇的想法，上鳴悲壯的踏入A班教室。他沒看見森野綠就跟在自己身後，並且在B班教室的門口站定。
她是很拒絕雄英的制服的。因為長點上機的制服太漂亮，尖領襯衫和紺色外套在森野綠心中無法被超越，此間落差固然讓她有些難過。不過森野綠還是乖乖換上了，並為了彌補自己，對長點上機的制服進行了一點改動，作為戰鬥服提交了設計圖紙。
布拉德·金，個性是操縱血液，雄英高中英雄科一年B班的班主任。乍一看是個兇悍魁梧的硬漢，實際上對女孩子說起話來不緊不慢的，憨厚的像頭大棕熊，有點反差萌。
「你先在門口等著，我說『進來』的時候你再進來。」他囑咐道。
「好的。」森野綠點點頭。
隨後布拉德走進嘈雜的教室，裡面立刻安靜了下來。
全世界轉校生的自我介紹都差不多，森野綠不打算獨樹一幟，老老實實的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森野綠，個性是重力操作，請多多關照。」
她站在講臺上，等待布拉德說完其他客套話的期間，教室的每一個角落因為高度差而一覽無餘，其他同學的目光毫無例外的集中在她身上。好奇啊，敵意啊，無所謂啊，各種各樣的態度都有。就這方面而言，雄英英雄科一年B班還挺正常。
「你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有人舉起了手。
布拉德點到那人的名字，「物間。」
「我想請教新同學的個性具體是什麼？」他盯著森野綠，像在看獵物。
「具體就是字面意思。」
森野綠今天起床吃到了喜歡的三明治，喝到了鮮牛奶，眼下心情還不錯，回答了他的提問，但敷衍意味顯然。
新同學這麼刺兒是物間寧人沒想到的，吃癟之後他的神情立即變得深晦起來。
好在布拉德會發出刻意的咳嗽聲。不如說太刻意了，刻意到有些可憐。看在他是班主任的面子上不當場掐架，在日後差不多成了一年B班集體恪守的原則底線。
然後他又說：「你們要是想交流心得的可以等下午的課程。」
彼時教室裡二十一個未成年人產生了強烈共鳴：
「個性」不同有什麼好交流的……
班主任的圓場功力很令人憂心。不過好歹算是把課前的小波瀾掀了篇。
第一節課是英語。
這把嗓子再過三十年森野綠也難忘，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保送考試時的那位監考。
佈雷森特·麥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張生面孔，直接點了森野綠起來回答問題。
能讀懂句子前後意思這道題就很簡單，「選B。」
「F撤銷後物體做勻減速運動。」
「由此《宅地法》的實施，加速了西部的開發，促成了農業資本主義發展中美國式道路的勝利。因而，於十九世紀末期，美國一躍成為世界上最先進的工農業資本主義大國。」
直到上午的課程全部結束，插班生森野綠順利榮升各科老師的寵兒。
她趴在桌子上。腦子沒什麼事，心倒是很累。
以前沒享受過如此「待遇」全在今天補上了。畢竟長點上機沒有老師不知道森野綠等級五的威名。授課自然不管她睡覺發呆還是畫小人，甚至有的會害怕她認真聽課，反過來挑刺兒。
B班的班長拳藤一佳，是個俏麗的姑娘，親和力極強。森野綠雖然不怎麼吃這套，但該給的反應都給了。比如她說有什麼事可以找我幫忙的時候森野綠回以了微笑，比如她說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的時候森野綠回以了微笑。
這是個無往不利的萬用表情。
她甚至覺得自己來到世界後耐心變好不少了。
「『個性』名字起得挺好，沒有那個實力可就有意思咯。」
不然光是挑釁的物間寧人就夠被拍進牆裡幾百回了。
「你說對吧？森野同學。」
森野綠淡淡瞥了眼嘴沒有歇過的物間寧人，真誠發問：「你不累嗎？」
「啊？」
「說這麼多話，不會很浪費體力嗎？
「有時間來嘲諷，還不如去老師辦公室找我的檔案直接看了。」
暗中旁觀的拳藤一佳發現森野同學對上物間似乎完全不虛。
「看來森野同學很有自信嘛。」
「有沒有自信不好說。」森野綠看見物間寧人挑起眉，接著道，「對付你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至此，拳藤一佳松了口氣。
她不再擔心新同學會被物間欺負，對方甚至看起來遊刃有餘。
下午排課全是英雄科專業課程。
今天是搜救訓練，除了班主任布拉德，還來了另外兩位職業英雄。
空間英雄13號。
以及，英雄排行榜榜首，曾經被森野綠惡意揣度的「國民支柱」，歐爾麥特。
真人看起來比電視裡更有衝擊力。光是他的身高和體量就能產生足夠的威懾力。
大概不僅是人氣，實力或許也在霍克斯之上。
至今他的個性都沒有向大眾公佈，看上去似乎只是單純的強化系，力量大，速度也快，相當的純粹，也正是因為在懲戒「敵人」的時候拳拳到肉的打擊才會給人如此強烈的安心感吧。
總感覺在除了媒體以外的地方見過他。森野綠托著下巴盯著那張線條粗獷五官深邃的臉，當然無法將面前其與兩個月之前在買早餐路上遇到的，仿佛骸骨一般，隨時都能被風吹走的中年大叔聯繫在一起。
「森野，你的戰鬥服還在製作，今天就暫時穿學校的訓練服吧。」
「瞭解。」經歷了一整天的點名，也不差班主任再來一次，現在的森野綠已經變得十分麻木。
不想吐槽歐爾麥特美漫白銀時代的服裝與這間教室的畫風究竟相差幾許，也不好奇13號老師為什麼要在這種回暖的天氣裡穿著宇航服。她只是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訓練服，腦子裡冒出一個想法：
好看，能穿。
·
重力操作。
顧名思義，能力者可以任意操作重力的方向，並對其進行削弱或增強。
森野綠作為等級五的超能力者，依靠對空間座標施加重力加速度，能夠將任意物體加速至超音速，或撕裂物體。進階應用包括製造超重力空間，零重力空間等。
能力覆蓋的距離超過三千千米。
故此，森野綠對所有對流星許下美好願望的人們嗤之以鼻。
「流星能實現願望？呵，那我早就成為新世界的神了。」
畢竟只要她願意，以及條件良好，完全可以單獨製造出這種「罕見」的天體現象。
要是能將重力操作提升至Level6，森野綠甚至可以製造黑洞，扭曲時空。
就算是光也可以吞噬殆盡。
聽起來十分中二帥氣。森野綠曾經為此心動不已。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就算是光也可以吞噬」這句話是她努力學習的最大動力。可惜依據樹狀圖設計者的演算結果，森野綠並沒有能夠到達Level6的潛力。
所以當她聽到13號介紹自己的能力時，出於「我畢生都無法達到的境界竟然有人生來就被賦予了」的挫敗，經不住有些幻滅。
以及好奇。
「請問老師您的能力原理是什麼？」
「發動需要經歷正黑洞演化過程嗎？」
「製造的黑洞本身屬於哪一種物理特性品質呢？」
「體力耗盡仍然可以發動能力嗎？」
「自身存在是穩定的嗎？為什麼不會被吞噬？」
「這套航空服有什麼特殊工藝嗎？」
她整張臉幾乎貼到了13號宇航服的面罩上，個性覺醒後頭一次被人如此窮追猛打刨根問底的13號以及圍觀的B班全體懵在了原地。
森野綠同學的人設原來不是「高冷」哦……
兩個月前發生的「童工」事件尚且鮮活無比的存在在歐爾麥特的記憶裡，可同事的慘狀的確不可言喻。歐爾麥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布拉德，努力使眼色拜託他去制止。
那可是你的學生啊布拉德！
但是她今天才轉來我也完全不瞭解啊歐爾麥特！
他們無言對視了好一會，最後還是13號靠自己的力量苟活了下來。
「那個……森野同學。」
「是，老師請說。」
「關於你說的那些。」空間英雄的聲音被罩在面具的另一側，又悶又吞吐，「我其實，完全沒有研究過！」
如果一定要形容森野綠當時的感受，只能說，這個是世界是不負責任胡亂產生超能力的渣男，森野綠則是那個在異世界裡希望科學原理能夠看自己一眼死不回頭的賤女。
在被無情的始亂終棄後，森野綠重新回到了佇列裡。
她的背影真是落寞，落寞得像個怨婦。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下森野綠能力的說法，還有真的不要在這篇文裡找科學原理依據
作者筆力和智商都有限，寫不了高大上的科幻，只有一顆瑪麗蘇的心還在活蹦亂跳
☆、第八章
缺席了之前三天課程，只公開了「個性」名稱的森野綠，現在在眾人眼裡仍然是個被半路塞進來的關係戶。
雄英高中的英雄科，排除4個推薦入學名額，每個班固定只招收18名學生。
只有森野綠成了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21。
暫且不論霍克斯在這之中花費了多大力氣，單說這名關係戶的能力若是無法企及眾人期望的話，影響到不僅是她個人，甚至雄英和霍克斯的聲譽都要為此留下污點。
「那麼，首先是暴風區救援訓練。」13號領著眾人來到暴風區門口，「訓練內容是三名行動不便的獨居老人，由於聽到了災難預警警報卻無法自由行動，導致被困在家中。」
看來這個世界的老齡化和單人家庭程度也相當嚴重啊，森野綠又開始在異世界找共同。
「根據資料，你們可以得知老人們具體的家庭住址。」
13號的聲音和肢體動作大了起來，情緒高漲的一巴掌拍在門邊的按鈕上。
「來吧！看看你們在這種情形下，能如何利用自身個性做出最優解！」他的話音被身後暴風驟雨的呼嘯裹挾吞沒，森野綠聽見身邊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這是哪門子暴風啊啊啊啊！！！」
按分類，應該是生成於西北太平洋上空的強烈熱帶氣旋，準確來講名稱應該叫做颱風。
按風級，看樣子起碼也是處於14到16級之間的強颱風或者超強颱風。
連在戶外行動都十分困難，更別提在這種惡劣環境下救援行動不便的老人。
短暫的見識過暴風區的「厲害」後，B班全員都被濺射的雨水淋成了落湯雞，森野綠也不例外，又濕又冷的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覺非常不好，這副模樣倒給了物間寧人借題發揮的機會。
「啊嘞，新·同學的表情有點凝重哎，難道是害怕了嗎？要退出的話現在還有機會哦，不然等到真的丟臉的時候可沒有後悔藥給你吃哦。」
森野綠連餘光都不想給他，默默擰著衣角的水。
森野同學看起來不是個善茬，物間寧人也沒好到哪去，拳藤一佳站在中間，最後選擇了給先挑釁的物間一手刀，然後又面向森野綠露出歉意的笑容，「對不起啊，森野同學。物間君就是這樣的性格，你別介意。」
我要是介意他已經在天上飛了。森野綠看了眼拳藤，覺得班長真累。
13號隨機點了泡瀨洋雪、鐵哲徹鐵和吹出漫我三人扮演受困老人。
由森野綠、鹽崎茨、黑色支配以及……物間寧人，四人，組成救援隊。
所謂「孽緣」說的大概正是此刻。拳藤一佳心好累，只祈禱這兩個人不要吵架，如果吵架了只希望鹽崎同學和黑色同學能夠拉住他們。
當事人之一森野綠對此倒是沒什麼別的想法。假設物間甯人真的立志成為英雄，這個註定要獻身熱心人文關懷的職業，那麼縱使他嘴壞、煩人、欠揍，也絕對不會來給同組的成員使絆子。
能在這種情況下刺激他嘲諷的，只有森野綠所犯的錯誤以及沒有考慮到的細節。
回顧森野綠的一生，自私自利十五年，忽然讓她立志成為英雄只能是天方夜譚。毫無疑問她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與英雄科B班眾人之間存在的嚴重差異，會被發現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起碼別在第一天就露餡吧。」霍克斯跟她打商量，「英雄啊，只要每個月解決事件能夠達到國家標準就能有補貼金，好歹是個鐵飯碗。」
「況且也不是所有英雄都能為民眾奮不顧身。」
「你要不要先把這個當成目標去試試呢？」
「只是成為『英雄』，而不是英雄。」
·
在黑暗的理性到來之前，用於丈量童年的是聽覺、嗅覺以及視覺。
沒有人盲目聽信謠言，也沒有完全不懷疑轉學生的實力。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森野綠的身上。
這至少能說明B班的人基本脫離了過於單純的童年時期。
物間寧人踏進暴風區的那一刻，風便停了下來。
應該是機械故障。他在原地站定，等待通知。
一邊的森野綠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身邊沒了動靜。回過頭看見其他三人站著沒動，滿臉問號：「走啊？不是要救人嗎？發什麼呆？」
「機械故障了。」物間寧人雙手插兜，一臉不耐的解釋。
「這樣也只有等待維修了。」鹽崎茨無不遺憾的歎氣，「這一定是主的考驗。」
黑色支配點點頭。
知道自己再說也是徒勞，森野綠氣定神閑的等待13號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來。
「各位，制風機並沒有壞。」他的聲音有些遲疑，「還請解釋一下是哪位同學的個性吧。」
物間寧人，個性[複製]。
鹽崎茨，個性[藤蔓]。
黑色支配，個性[黑]。
森野綠，個性[重力操作]。
過了好半天，她總算在眾人的沉默中不耐煩的解釋道：
「我用重力改變了氣壓，風暫時不會往這個方向吹了。」
之後的山區救援訓練，在鐵哲徹鐵「那兩個人竟然只摔斷了腿」的吐槽中，森野綠帶著救援托板直接跳下了山崖，然後將傷患組一個個托舉到安全地帶。
水災救援。森野綠選擇直接把渡輪從漩渦中抬了起來。
地震救援。她製造了零重力空間，斷裂的水泥預製板和被埋在底下的機器人全部浮空，然後安全轉移。
火災救援。這個有點麻煩，只能通過增加重力降低氣壓，將小範圍內的氧氣含量減小之後，一路滅火再進行搜救。
圓場硬成說：「好好奇森野同學不能做到什麼。」
「幾乎萬能的個性。」吹出漫我的文字泡上如是印出端正的黑體文字。
「不是說只有重力嗎？」
「但是——」
「能將自己的個性活用到這種地步，同齡人裡也沒有幾個吧……」歐爾麥特抹了抹額頭，上面冒出一層冷汗，相當充分的理解了那個向來我行我素的霍克斯，為什麼會將這個孩子送進雄英。
「她的個性本身也決定了相當的泛用性。」13號低頭又將森野綠的學生檔案上個性一欄中填寫的字樣，仔細琢磨了一遍。
比起「觸碰」的限制和單一的「消除」或「增強」。森野綠的「重力操作」的確是真真正正的操作。
布拉德·金只覺得，自己大概是撿到寶了。
「有點好奇森野少女是否有鍛煉過戰鬥方面的能力！啊啊，要是有鍛煉過就太好了。畢竟是那個霍克斯帶來的孩子。」歐爾麥特露出標誌性的笑容，「說起來也該我出場了吧？」
·
當那個自稱是「敵人」的面具男跳到B班眾人面前時，森野綠的第一反應其實是喊老師。
但是對方一句話都沒多說，直直的向她沖了過來。
減輕了自身重力並在腳底設置了重力加速度的座標點後，森野綠得以高高躍起，並且選擇懸浮在天上，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
目的性太強了，完全是無視了其他同學，加上雄英校內各處設置了感應裝置的不可能潛入的先決條件，還有那個壯碩的體格……
森野綠有了答案：是歐爾麥特吧。
大人真是無聊啊……她看著地面上慌亂的同班同學們，抑制不住吐槽的欲望，並且放下了警戒。
可這也只是，森野綠所認為的，安全距離而已。
對於這個她只見識到了皮毛的世界，還有許許多多的不同等著幼小的旅人去發現。
「拋下同伴，一個人呆在天上……」
地面敵人的聲音與人一同出現在了森野綠所在的高空區域。
「你是不是太悠閒了？！」
「什——」
這是人類可以輕鬆跳上來的高度嗎？！
好快！來不及躲開！話說真的要打上來？！這個學我不讀了行不行！！！
她緊緊閉上眼睛，預計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但的確發出了擊中什麼東西的聲響。
……藤蔓？
藤蔓的話……森野綠立刻向下看去，果然發現了後方的鹽崎茨。
「森野同學！你沒事嗎！」拳藤一佳站鹽崎茨身邊，仰著頭聲嘶力竭的確認她的狀況。
「……還好……」
真的嗎！沒有受傷嗎！」
「沒有。」
還飄著，能受什麼傷……
「太好了……」拳藤一佳看上去快虛脫了。
森野綠非常想吐槽說這種熱血少年漫劇情展開，是她最討厭的套路。
現實裡根本沒有這種純粹又美好的感情。互利互惠，互相算計，各取所需。人與人的本質就應該如此。
她之前問霍克斯，「擅自的關心就真的是別人需要的嗎？」
霍克斯當時正在看資料，嘴裡叼著一串炸裡脊，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
沒管他耍寶，森野綠接著問：「這麼想的話，這種擅自的關心其實也是自以為是的傲慢也不一定呢？」
男人囫圇吞下嘴裡的食物，回答道：「問題是你不知道對方需不需要啊。」
「而且被關心的感覺，不算壞？」
森野綠記得自己給出的答案是「或許吧。」
作者有話要說：
試圖讓森野同學的能力看起來很科學（。
等A班USJ事件出來森野綠同學就要被自己天真的「雄英不可潛入」的想法打臉了（。
「幼小的旅人奏響開端的鐘鳴」是第一季的歌詞噠！
☆、第九章
雄英英雄科一年B班有兩個班級討論群組。
一個加了布拉德·金，一個沒加布拉德·金。
加了布拉德·金的那個，名字規規矩矩【雄英一年B班】。
沒加布拉德·金的那個，名字有些一言難盡，叫【Ultra B】——激進的B班？這是把「激進」當褒義詞了嗎？
結束驚喜的USJ救援練習，走在放學路上的森野綠一看手機，才發現拳藤一佳上午拉她進了兩個討論群組。
正規的那個幾乎是邀請的同時就放她進去了。群主是拳藤一佳。
非正規那個下午放學才通過審核。森野綠預感不妙，點開成員列表，物間寧人的名字排在最前面，後面跟著個標明管理員的系統圖示小王冠。
有那麼一瞬間，森野綠想退組。但她在「追求一時刺激（隱藏結局，物間寧人的嘲諷·永無寧日）」和「忍一時，退一步（隱藏結局，風平浪靜海闊天空）」中搖擺權衡了十秒，最終選擇了後者。
雄英高中在靜岡，霍克斯的事務所在九州，平時他們之間的聯繫全靠短信和電話。排除這個必要連絡人之後，社交軟體對於森野綠而言便失去了它的意義。她想反正自己潛水，不虛。
而除了必要聯繫之外，霍克斯基本忙得處於失聯。森野綠一直很好奇他的工作肝成這樣怎麼還沒有禿。或許跟據這個世界人類的體質有關。
普通人的身體素質幾乎與學園都市的無差，但「英雄」則稍微特殊，他們似乎要更堅韌頑強，能夠接受的重力也有所增加——這意味著森野綠演算公式中的資料該更新了，而資料的更新又意味著舊的演算無法在第一時間得出最精准的結果。
以前的公式雖然能作為底板挪用，但徒增多餘的演算時間會導致致命的空隙。為此森野綠不得不開始重新設定，將慣用的公式從頭更新了一遍。
要改變之前十幾年養成的演算習慣說難不難，卻過於瑣碎，使得第二天上課時森野綠原形畢露重操舊業——打瞌睡。
「那邊的！森野！就是你！你給我起來！」
有笑聲傳來。大概率是物間寧人在作妖。
森野綠捂著被飛來的半截粉筆砸中的後腦勺，覺得是時候該把學習一方通行給自己設置一層屏障提上日程了。她從座位上站起來，一臉無畏的與講臺上的午夜對視。
「覺得困就去走廊或者教室後面站著！睡覺睡得那麼香你周圍一圈都被影響了！」
森野綠無辜的環視周身，發現的確如此。隨後她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走廊。理由是「聽課會困」，到時候站著都能睡著會惹得老師更生氣。生氣可是女人的大敵，皮膚會變差不說還會導致內分泌失調，總之不太好。
午夜雖然正在氣頭上卻又不能不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最後還是擺擺手隨森野綠去。
十五年來第一次因為上課時睡覺被罰站的感覺其實還好。森野綠在這方面並不存在羞恥心，然而也正是因為她這幅厚顏，落到剛結束體育課回來的普通科學生眼裡，道路相傳，才有了往後「英雄科一年B班的轉學生基礎課成績超爛」的傳聞。
排除經營科和輔助科，大多數人都是志向成為英雄才選擇了雄英。英雄科和普通科之間的落差難免會使得AB班的學生在其他入學新生心目中產生「不可一世的精英」的印象——雖然後來大家都通過體育祭知道了英雄科打架打得更凶更野蠻，但至少目前為止這個印象是安然健在的。
「森野~看這裡~」
相機連拍暫且不提，大白天還故意開閃光燈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有毛病。
森野綠使勁眨了眨被閃花的眼，盤算著什麼時候教教物間寧人謙遜的活下去。然而直到晚上，班級討論群組依然風平浪靜，並沒有意料中的「黑歷史」出現。
實際上物間寧人發現自己的拍攝技術，至少是在人像方面的拍攝技術有了長足的進步。
照片裡的少女沒穿校服外套，白襯衫的袖子翻卷到小臂中央。第一張是她的正側臉，連拍到最後是她被閃光燈晃到後眯起一隻眼睛的模樣。
這傢伙有表情的話看起來還不錯嘛。物間寧人退出圖片上傳的介面，摁滅手機，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睡覺。
一夜無夢的睡眠對森野綠來說很難得。她難得不會夢到些什麼，而許多時候，夢裡的她都在對著一副破碎的牛奶拼圖不知從何下手。醒來之後產生的無力感會讓她陷入非常嚴重的自我厭惡。
一般這種情況，森野綠會選擇賴床。可她現在是雄英的學生，不是長點上機的Level5。雖然布拉德·金看起來很好相處，但這個世界的老師在原則問題上的態度似乎要更加堅決。
現在是早上八點，已經遲到了，除非使用能力走直線距離。
說起來為什麼我要為了這種事情動腦子啊好煩！——即使這麼抱怨，她也還是在糾結了五分鐘後爬了起來。然後在發動能力直奔學校的路上，森野綠邂逅了今日份的災難。
「看制服，你是雄英的學生吧。」面前的男人全身漆黑，不修邊幅一詞仿佛就是為了形容他而存在的。可吐槽對方外貌這件事的優先順序太低，眼下森野綠只想知道：到底為什麼自己會無法發動能力！
「校規第五條，排除威脅生命的狀況，嚴禁在校外使用個性。」
「知錯犯錯。」捆著森野綠的布條又被纏緊幾分，「你是哪個班的？」
鐵定是雄英的老師。比起讓他捆到學校挨個去問自己是誰的學生，不如在這裡說了。森野綠按捺下冒頭的狂躁，還是努力把自己勸住了。
「一年，B班。」
「布拉德班上的？」他微眯著眼，像在回憶什麼，「你是那個轉學生？」
「是。」
「回學校寫一篇5000字的檢討交上來，週五之前。再有下次就不要在雄英待了。」
說罷，他放鬆布條，但也只是鬆動到不算難受的地步，並沒有完全將森野綠解放出來。而森野綠發現，自己可以重新使用能力了。
觸碰不是條件，全程這個男人根本沒有碰到過森野綠一根手指。總之一切都發生的很突然，然後回過神，她便發現自己被這些堅韌的布條從天上生生拽了下來。
那麼是聲音嗎？或者視線？還是說有具體的範圍？
「喂，你聽見了沒有？」
這顯然不是位脾氣太好的老師……森野綠瞟了眼他陰沉的臉色，決定裝乖，點頭道：「好的。」她話音一轉，「該怎麼稱呼老師您？」
並沒有直接回答，男人盯著她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道：「相澤消太。一年A班的班主任。」
·
常言道隔班如隔山。
森野綠是個非常規學生，不太瞭解，卻多少看出了A班與B班之間如山一般的隔閡，也能理解是為什麼——同為英雄科，起跑線雖然會因為個人實力不盡相同，但能進入英雄科則說明兩個班的人都通過了篩選，被作為英雄搖籃的雄英看中了潛力。
可偏偏一個班只有20個人，編成兩個班就註定了首先要在名稱上被區分開。
A比B聽起來要更好——這般幼稚的想法竟然還不在少數。即使理智上非常清楚兩個班的生源同樣優秀，感性上卻無法接受由於名稱導致的落差，從而明裡暗裡的互相針對較勁。
知錯犯錯還偏偏被A班的班主任抓包。森野綠不太願意想像等下布拉德·金來領人時臉上的神情。而她現在還有更好奇的事情想知道。
「可以問相澤老師的個性是什麼嗎？」
「知道這個不能讓你少寫一千字的檢討。」他雙手插兜，駝著背，慢吞吞的走在森野綠前面。
可憐森野綠還被捆著不能亂跑，照這個速度下去估計連上午第二節課都趕不上了。
「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而已。」少女放輕聲音，「答疑解惑不是教師的職責所在嗎？」
相澤消太停下腳步，轉過身再次仔細的將森野綠打量了一遍，好像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他會在立即虛脫似的，不情願的開口：「消除。」
「發動條件呢？」
「……注視目標。」
「持續時間呢？」
「你的問題是不是太多了點？」
「哎呀……」森野綠又笑起來，「第一次見到這麼特別的個性，很好奇嘛。」
這話絕對屬實，畢竟森野綠在學園都市時連神之右手上條當麻的面都沒見過。她也曾經想過兩個世界之間的超能力除了發動的條件不一之外是否存在共同的地方。
至少現在，有答案了。雖然這個答案完全不會讓森野綠開心，不過好在她現在是雄英的學生，而對方是雄英的老師。
一路牽著森野綠進入雄英校區，相澤消太才徹底鬆開了她身上的布條。
雄英英雄科A班和B班，其實是相鄰的。
而要去B班，就必須經過A班。
之前我們提過，森野綠的羞恥心部分相當薄弱。
即使她站在宿敵一般的A班門口被相澤消太語氣不善的囑咐，也依然一臉無謂。
「記得，週五之前——」
「交五千字檢討。」森野綠搶白道，不想又被布條緊緊纏住了腦袋。
簡直就跟緊箍咒一樣嘛！疼疼疼疼疼好疼！
「老師說話不准打岔！」
「……是……」
這個女生到底是什麼情況……！
在A班一眾驚悚的「竟敢挑釁相澤老師」的面孔之中，只有綠穀出久和上鳴電氣在驚悚之餘露出了訝異的神情。
作者有話要說：
綠就是那種很會打蛇上棍得寸進尺的死小孩，而且在比自己厲害的大人面前很會裝（。
應該沒人不知道上條當麻吧！不知道自己百度一哈哦！
關於AB分班的問題，實力方面感覺是沒差的。如果夜瀾沒去世傑的話估計就在B班了，而夜瀾保送考試的總成績似乎是比轟好的
還有雄英所在的地區，是根據哢和出久的出生地推出來的，感覺這兩個人上學基本沒離開過家…
☆、第十章
雄英高中學生手冊第五條：除非危及自身人身安全的緊急情況，否則嚴禁在校外發動「個性」。
「剛才那孩子是B班的，我沒有開除的權利。」相澤消太懶散的話音倏地一轉，臉上露出A班已經非常熟悉的惡意微笑，「但如果是你們，下場可就不一樣了。」
不會發動的！深諳班主任在在此方面的嚴厲，A班諸君在心底大聲呐喊。
「那麼開始上課，書翻到15頁。」
相澤消太，是個過於讓學生捉摸不清的老師。
總是首當其衝的綠穀出久是個過於不幸又過於幸運的人。生活的大起大落雖然沒讓他流幹眼淚，但好歹鍛煉出了一顆堅強的心。
要形容有多堅強的話，大概就是能在鼓起勇氣與曾有一面之緣的人搭話被對方端詳了五秒鐘結果還是被問了句「您哪位」後依然可以強顏歡笑的程度。
真是令人敬佩。上鳴電氣拍拍他的肩膀說：「沒看出來綠穀你那麼勇啊。」
「不……我們見過……某次晨練的時候……」在對方完全記不起自己的狀況下這話的確太缺乏說服力，但上鳴電氣立刻摟住他的肩膀，臉上浮現出一種此事你知我知的私密又狗腿的神情，小聲問道：「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綠穀出久搖搖頭。
然後上鳴電氣就鬆開了他——準確來說是推開了他，並且立刻劃清了界限。一連串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想必是做過許多次了。
于此同時隔壁B班的氣氛略顯凝重。
遲到兩節課姍姍來遲的森野綠，在眾目睽睽之下風風火火踏進教室，來到物間寧人的面前——將手伸了出去。
看來不是要打架。B班眾人松下一口氣，目光仍然集中在教室後方的風暴中心。
「要飯？」物間寧人看了看森野綠的掌心又看了看她的臉，「起碼拿個碗來吧。」
「複製我的能力。然後對著桌上這支筆發動。」少女提出要求。
「哈？你讓我複製我就複製？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的確很沒面子，於是森野綠問：「要怎麼樣你才願意複製？」
「求我啊。求我我就複製。」
「求你。」
「……」物間寧人打好腹稿的嘲諷忽然被這麼全部被哽在了喉嚨裡。他完全沒料到森野綠會這麼快答應，一丁點猶豫和遲疑都沒有。
老老實實的在少女的掌心拍了一下，將注意力放在桌面的中性筆上後，嘗試著發動了森野綠的個性。
結果是沒有結果。
輕巧的中性筆紋絲不動。
森野綠面色平靜，看上去像早就料到了。她轉身返回自己的座位，拿來草稿本開始在上頭飛速的寫，等到字跡佈滿小半張草稿紙才將本子遞給物間寧人。
「注意力集中在目標物體上，」她指了指筆，又指了指草稿紙上的內容，「同時把這個在腦子裡過一遍。」
「這是你個性發動的條件？」物間寧人看著草稿本上一長串的運算過程。
森野綠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太鬼畜苛刻了吧……雖然物間寧人數理化成績相當淒慘，但多少還是在那堆蝌蚪一樣的字元中認出了最基礎的重力計算公式。清秀的五官寧在一團，好在他記性並不差，死記硬背了一陣，總算使得那只筆浮在了空中——僅僅一秒鐘而已。
腦仁疼……物間寧人決定把森野綠的個性壓箱底，「你發動個性的時候難道要一直算這些嗎？」不但條件嚴苛發動的持續時間還竟然這麼短。
「對啊。」森野綠歎了口氣，「所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們的『個性』了嗎。」她把「個性」兩個音從牙縫間生生擠出。本來以為依靠演算的超能力和僅憑感覺的個性是兩個獨立的體系，結果誰知道會在這方面具有共同性。
能被相澤消太的個性抹消能力已經讓她很難受了，眼下唯一讓森野綠感到慶倖的是學園都市所開發的超能力，發動所需要的演算過程依舊不可或缺。不過……
「說起來，物間你是不是學習很爛？」
物間寧人氣得想打人。
·
英雄科每週要進行一次「個性掌握測試」。
從名字森野綠大概能知道這項定期專案與長點上機的例行體檢類似。實際上她猜的也沒錯，不如說會定期檢測學生「個性」才是合理的選擇。
但合理是一回事，覺得麻煩又是另一回事。
森野綠有些懨。
換上訓練服被布拉德·金拉到操場，還有另外班級在準備。
物間寧人嘴角一牽，「唉，A班的精英們也在啊。雖然被叫做『A班』可是這並不代表大家就真的認為你們是『A』哦。只不過因為家庭地址距離比較近就能得到『A』的稱呼真幸運呢。」
拳藤一佳：「物間！說話注意點，都是同學。」
鹽崎茨：「主啊，請寬恕物間的張狂吧。」
鐵哲徹鐵：「實在不是英雄應有的發言。」
森野綠想，有時間勸他還不如直接打暈來的快。
不過這個提議在未來真的被採用又是後話了。
無辜的A班，第一次接觸到嘲諷體質這麼強的乖僻份子，一臉「我們招他惹他了嗎」「這人怎麼回事」的懵逼。
「物間，安靜！」布拉德·金卷起登記本，象徵性的往物間的後腦勺上敲了一下，「我剛剛接到委託工作，需要離校。所以今天你們的測試就交給A班的班主任相澤消太老師了。」他指了指身旁還在打哈欠的同事，言罷瀟灑離開，徒留B班一群突然變成沒人愛的小白菜以及因工作量翻倍神色變得苦大仇深的同事。
「你們之中有第一次測試沒參加的人吧？」相澤消太面對眼前四十一個小鬼頭，頭疼，決定從最獨樹一幟的那個抓起，「森野綠。」
「是……」森野綠應道。
「不要拖長音！回答『是』就行了。」
「哦。是。」森野綠改口。
是上午那個女生！A班眾人對其擦邊球的挑釁行為倒抽冷氣。
「嗚哇……她就是那個轉學生？」
「長得那麼可愛為什麼偏偏分在B班……」
「你們這麼精神要不然先去跑幾圈？」相澤消太沉著臉對身後嘰嘰喳喳的麻雀們威脅道。
收穫一片寂靜後，他接著問森野綠，「國中時投過壘球嗎？」
「沒有。」
不僅是相澤消太，連帶AB兩個班的同學都不禁為此答案一哽。
投擲壘球難道不是文部科學省規定的每學期必須測試的體力專案嗎……竟然說沒有投過……莫不是從火星來的……
「那你知道怎麼投嗎？」
「電視上看過。」
「用上你的個性，盡可能投出最遠距離。」相澤消太用眼神示意她腳底的白圈，「只要不出那個圈，幹什麼都行。」
森野綠接過壘球。說實話她已經很久沒碰過體育器材了。
最遠距離……那只要消除這個球的重力不就好了嗎。她顛了顛手裡的球，然後輕輕一拋，動作幅度小得都算不上是「投擲」。
等到壘球化作天邊一顆星，相澤消太才亮出手裡的計量器。
螢幕上的符號代表無限。
「哎！是跟我差不多的個性嗎！」麗日禦茶子瞪大眼睛。
「難道也是消除重力？」
「只有這個可能了吧，不然怎麼可能丟出無限……」
A班的討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被一字不落的聽見了。
B班：不，你們太年輕了。
「森野的個性可不只有消除哦。」物間寧人又想起了少女發動個性的條件，臉上露出傲慢的笑容，然後遭到同班同學的無情吐槽，「所以說又不是你的個性幹嘛那麼得意……」
既然從B班的森野綠開了頭，順其自然B班的測試順序排在了A班的前面。
森野綠第一次近距離仔細觀察了他人的個性。
她發現雖然這個世界不夠科學，但是還挺有意思的。順帶直觀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取名方式……真的非常直接粗暴。幾乎能從名字得知主人的外貌甚至個性。
舉兩個例子。
同班的角取波妮臉圓圓的，與森野綠曾經中意的彩虹小馬畫風非常非常相近。頭上有一對彎曲的角。
因為在美國長大，日語水準相當差勁，經常被班裡的人教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吹出漫我總是跟在她的身後用自己的文字泡充當翻譯。
然而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個性是「角炮」，威力大到完全超出「反差萌」的範圍。她舉著壘球，懸置在兩隻角的中央，在鬆手的一瞬間發動能力。巨大的衝擊波將壘球擊飛出了801米。
已經是自走炮級別了吧……
另一例，黑色支配……他是森野綠見過的最最最最最正統的「黑皮」，全身的皮膚都像在墨汁裡浸泡過。就連個性的名稱也叫作「黑」。
而根據上一周在班裡的觀察，森野綠總覺得他跟A班的那個什麼常暗會很有共同話語——兩個人的說話方式如出一轍的中二，畢竟能大喊著「前往恩仇的彼岸吧」投壘球的人森野綠是真沒見過。
A班爆豪勝己的「去死」給森野綠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以及他聲音，和一方通行……太相似了，不禁勾起了很多她曾經被那個人吊打的不美好回憶。
八百萬百名字的發音和轟焦凍半紅半白的腦袋，讓森野綠想起自己在保送入學考試時見過他們。
創造的能力怎麼都聽都很BUG，但是發動條件肯定也不簡單。半冷半燃對於森野綠而言，打起架來有凍結能力的那半邊會更難應付。
而綠谷出久……其實森野綠是記得他的。學園都市Level5的記憶力還沒差到幾個月前的事情都忘了的地步。只是當時在A班門口，他身邊另一個男生的眼神，熱情的讓森野綠不太想多呆……
她看著綠穀出久因為無法承受自己個性造成的衝擊，而骨折變得青紫的右手中指，不禁想，如果這個測試真的要每個星期進行一次，這雙手遲早有一天會廢掉。
「原來你有個性啊。」她突然出聲問綠穀出久，這幅任意妄為的態度倒是與幾個月前清晨時的模樣重疊到了一起。
「增強型？」
說完森野綠又覺得自己的推測很不合理。
明明是必須建立在自身身體素質足夠強大的基礎之上的個性，綠穀出久的情況卻像是沒有足夠堅強的「器」。他的「量」的確強大，擁有能夠重創敵人的實力，但在力的互相作用下也同樣會重創自己。
缺陷致命得讓人難以相信這是他自身的個性。
「噫？森野同學你還記得我？」面對森野綠的突然搭話，綠穀出久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願意的話就記起來了——所以你當童工的時候不使用個性是因為這個？」她歪著頭想仔細看看綠穀出久手上的傷。
「不，那個真的不是童工……」綠穀出久覺得歐爾麥特大概是跳不脫非法雇傭的人設了，但少女的問題又提醒了他。他下意識的將手藏到身後，吞吞吐吐的解釋道：「我……我現在還掌握不好自己的個性……」
「明明是自己的東西？」
少女的話像根錐子，挑開綠穀出久「強大個性」的輕薄假像，狠狠刺進腠理。
他耷拉下腦袋，盯著自己鞋尖，囁嚅道：「啊……明明是我自己的東西……」
看他的模樣，森野綠撇了撇嘴便不再說話。而這一小段幕間插曲，同時落到了在旁爆豪勝己的眼裡。
作者有話要說：
歐爾麥特在開學第一天說過「愚人節是上星期的事情了」
推了一下時間線，A班遭遇USJ時間應該是在開學的第一個或者第二個星期
如果以後平哥出了官方時間線，對不上被打臉了就當bug吧
——
說著不更新還是更了請你們誇我一下（臉呢
被親友吐槽了物間老爺的戲份太多。沒辦法啊綠是B班的啊A班她現在都不認識幾個人，都沒有上市怎麼買股！以及這真的是個綜漫文，但是綜的部分都在有點後面了你們信我…
所以想必你們都看出來我寫文很慢熱了，所以不要急先讓物間跳一會！
B班真的很可愛我越私設越喜歡（你
☆、第十一章
比起長點上機一系列縝密繁雜的體檢，雄英高中的個性掌握測試稱得上輕鬆愉快。
五十米和八百米。森野綠分別跑了2秒48和1分10。相澤消太問她有沒有用全力。她說沒有。全力雖然可以直接加速到超音速，但身體沒辦法承受那麼強的衝擊。
握力。森野綠捏壞了計量器，實際上她的手沒有握緊，只是增強了感應裝置上的重力。
立定跳遠。森野綠在原地蹦了一下。與許多同學一樣，與其說跳，不如說是從沙坑這邊飛到了另一邊。
反復橫跳和仰臥起坐。前者在身體兩側設置方向相對的重力加速度，後者則是在身體的正面與背面。不過等到測完仰臥起坐森野綠直接躺在了墊子上，拳藤一佳問她還好嗎，森野綠氣若遊絲說頭暈。
最後，也是森野綠成績最差的一項測試：坐位體前屈。
真的很慘，慘不忍睹，遠遠低於平均水準，也不怪物間寧人會跳出來。
「森野你是在搞笑嗎？你是八十歲的老奶奶嗎？這個僵硬的程度是怎麼回事？真的是正統女子高中——嗚！」
「咚——！」
忍了這麼久終於發飆了呢……
將注意力從角落裡正拿出手機拍照的森野綠，以及對著被重力摁在地板上的物間寧人身上挪開。B班其他還在測試的人，見怪不怪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安撫身邊驚異的A班同學，「別在意，繼續吧。大家已經料到他會有這天了。」
·
某種程度上來說，森野綠是雄英的名人。
皮相好，成績差，關係戶，但是在英雄科讀書——毫無疑問的千夫所指。
偏偏當事人自己對這些流言蜚語還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於是在普通科學生眼中，尤其是那些勵志成為英雄卻落榜了的普通科學生眼中，她的氣定神閑便成了「有恃無恐」。
然而不在意並不代表不知情。
上午課程結束後，拳藤一佳詢問森野綠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她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態度堅決得仿佛要堅持百年路線。可惜她沒在拳藤一佳又露出了那天在USJ遭遇「襲擊」的神情時強硬到最後。
森野綠摁了摁發脹的太陽穴，擺了擺手，「情願變成篩子的話倒也隨便你。」
「有什麼請願不情願的！」拳藤一佳眼睛亮晶晶，握住森野綠的手。
森野綠估摸著拳藤如果有泡瀨洋雪的焊接個性，說不準就要對自己用了。
而拳藤一佳的臺詞也非常符合少年漫「友情努力勝利」的話風，她說：「我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就行了！」
可惜森野綠完全不願意抓住話裡的重點，「我們……？」並且好想找時光機回到一分鐘前。
這個「我們」，大概就是能夠坐滿食堂裡一整張長桌的數量——包括森野綠在內，總計十個人。
已經是小型聚會的規模了啊……森野綠歎氣，越發後悔。
只是拳藤根本沒有給她反悔的機會，不僅一路都跟在森野綠身後取餐，回到餐桌前還把她擠到了中間的位置上。
落座之後，森野綠一抬頭就可以看到正在胡吃海塞的鐵哲徹鐵。骨拔柔造先前勸了他一句下午還有訓練少吃點，看起來完全沒被他聽進去。
斜對面是物間寧人，森野綠希望他能永遠保持切牛排時的安靜。
黑色支配面前是一份墨魚墨汁義大利面。難道是因為攝取色素才造成皮膚這麼黑的嗎……說起來這個學校的食堂怎麼連這種都有賣……
來自中國的麟飛龍同學看起來還處在對壽司十分感冒的階段，他已經吃完了三份軍艦壽司，並且還在追加，硬是把食堂吃出了自助餐廳的架勢讓人肅而起敬。
這種時候就不得不承認雄英的食堂真的很實惠了……不吃多點的確會有種「血虧」的感覺。
而比起大開大合的男生，本來以為女孩子們會文靜得多，但現實總是不樂意如森野綠所願。
雄英的課程說是「苦難」也不過分，別說閒聊的時間，就算放學後他們都會自覺留在班裡進行訓練的反省會，雖然森野綠從來沒有參加過就是了——不，正是因為她從沒參加過，所以才導致了眼下眾人仿佛憋了十萬個為什麼終於有機會挨個八卦的現狀。
「哎！霍克斯真人也跟電視上一樣帥嗎森野！」
「問骨拔柔造，他見過。」
正在呲溜麵條的骨拔柔造突然被cue，驚慌的將臉從碗裡抬起來。
「森野國中是哪裡出身？」
「說了你也不知道。」
鐵哲徹鐵被她這麼懟了也不生氣，甚至還贊同的點了點頭，「有道理哦，感覺我們班的人家裡都離學校很遠。沒聽過很正常。」
森野綠在心裡給這人貼上「單細胞」的標籤。
「森野平時有喜歡的漫畫類型嗎？」
「獵奇。」
「哎真假的——那方面的話我涉及不多，但是漫我那傢伙肯定有推薦！」
「…………」
「森野的個性發動有什麼限制嗎？」
「問物間。」
「對哦，物間你複製過了，怎麼沒見你用？明明森野的個性那麼厲害。」
物間寧人正在切牛排的刀一歪，在骨瓷碟上刮出刺耳的聲響，笑眯眯陰惻惻的看向身邊的中國boy，「鱗君，大悟無言的道理你還要仔細體味一下才行。」
「啊？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所以都讓你仔、細、體、味、了。」
「……明白了。」
「綠的個性除了上課那些還可以幹什麼？」
「製造流星。」怎麼就直接叫名字了……
「噫！真的假的？！」
「要不要我現在弄一顆下來給你看看？」
「不了！」小大唯腦袋搖得飛快，「等我有願望的時候再說吧！可以嗎！」
不是……怎麼就成可以不可以的問題了……
森野綠心好累，感覺這些人自帶敵意篩檢程式而且無敵自來熟。
她鬱悶的攪著碗裡的蕎麥面，就不能輕易地被挑撥生氣了然後讓我瀟灑退場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
等到森野綠在醫務室午睡回到教室之後。
她發現這個「不能」仍然在往不可控的方向上狂奔……至於那股天然的自來熟，似乎已經擴散到了整個B班……
「綠！唯說你可以製造流星是真的嗎！太帥了吧！」取蔭切奈尖叫道。
「獵奇向漫畫的話，我推薦伊藤老師。」吹出漫我脖子上的文字泡還用紅色加粗標明了「伊藤」二字。
「森野！你這傢伙，怎麼吃完飯就不見人影了？」
「……」森野綠不想說話。
但英語課代表柳靈子幫她回答了，「別人去哪和你無關吧，不說這個鐵哲你英語作業完成了嗎？沒完成抓緊，麥克老師要收。」
「What？！不是今天不收嗎！」
柳靈子一語驚起無數波瀾，好幾個正在閒聊的角落在驚恐中沉默了。
「突然決定的，跟我喊也沒用，有本事去找麥克老師議論。」
誰敢跟他爭嗓門啊！
B班頓時哀鴻遍野。
抄作業這種事，是會大大激發人的求生欲的。所以在此情況下，剛剛得知「距離交英語作業還有二十分鐘」的物間寧人會拉下臉跑來找森野綠，說實話她並不驚訝。
因為角取波妮的作業正在回原旋手上，拳藤的作業正在圓場硬成手上，鹽崎茨的在穴田手上……總之，物間甯人在生存與尊嚴之間，選擇了不想死亡。
所謂風水輪流轉說的大概就是現在。
「求我啊，求我我就給你抄。」
「你這個記仇的女——」
「吹出君，你借到——」
「求你！」
「啊嘞，可我記得剛才好像有人說我記仇？」森野綠裝模作樣地陷入沉思，「哎，是誰來著……」
物間寧人在拿到森野綠英語作業本的那一刻，立了個FLAG：這輩子死也不會再找森野綠借作業。
順便他還想起自己有張慘照存在森野綠的手機裡，舊恨新仇一齊湧上心頭，物間寧人恨得牙癢癢。他手裡一邊抄，一邊還抽空抬頭瞪優哉遊哉的森野綠……的後腦勺。
森野綠不太看黑板，更不怎麼關注坐在斜後方的物間寧人。她上課不睡覺的時候幾乎一直盯著窗外的那棵樹。直到太多老師回饋森野綠上課走神，布拉德·金才無可奈何將B班的窗戶封死。
角取波妮問森野綠樹上有什麼嗎？
森野綠說有貓。
不就是貓嗎……物間寧人聽到後就想，哪個學校沒兩隻流浪貓呢。他以前讀的國中，貓多到不行，還經常能見到小貓從灌木叢裡鑽出來。
的確許多學校都有貓。
森野綠以前在長點上機也投喂一隻三花，明明只有腦門上有點橘色，硬是長成了胖子。
B班窗外經常爬到樹上的也是只三花。不過它要瘦很多，而且大腹便便。一看就知道肚子裡懷有小貓。
森野綠從前上課時盯著它，總想著這傢伙什麼時候會從樹上掉下去。
今天中午去醫務室的途中，不能再盯著窗外的森野綠又見到了那只貓。它的肚子已經癟了下去，她決定跟著它，去看看被它天天揣著上樹遠眺的小貓。
野貓這種生物，其實居無定所，森野綠跟著它翻山越嶺，卻至始至終保持著距離。
她有動物會討厭自己的自覺。本來也只想遠遠看一眼的。
結果到了地方，貓沒看到一隻，人倒見到一個。
那人手裡拎著一小袋貓糧，察覺到有人靠近，轉過身，沒什麼神采的眼睛將她打量了好幾遍。
「森野……綠？」
「還有空來關心貓……英雄科的精英大人都這麼悠閒嗎？」
不遠處沒有被樹冠遮映的天空澄澈如新。少年的聲音帶著股沉鬱，風穿過葉間的聲響切碎了他尖利刻薄的話語。
明明是陽光好得不像話的天氣，心操人使卻把自己一整個藏在了濃郁的樹蔭裡。
作者有話要說：
綠這種青苔一樣的死小孩就是要多感受這種天使的光輝才能有長進啊！（wait
我流B班，平哥哥你快讓我們B班全員出場吧T T
沒存稿了！我要捋一捋後面的劇情！
體育祭你們想看森野綠搞事還是稍微低調一點？
順便這文真的是我一時興起的爽文，我筆力有限智商有限，請不要深究科學原理謝謝
☆、第十二章
「所以精神系的『個性』並不多？」
森野綠摁滅手機，她發現這個世界精神系能力者的占比似乎遠低於學園都市，但是互聯網能在這方面提供的資訊少之又少。
「對啊，很罕見。」拳藤一佳仔仔細細的搜刮著十五年的記憶，攤手，「我甚至還沒遇到過個性是精神系的人。」
「瞭解了。」森野綠將整盒巧克力塞進拳藤手裡。
結果遭到了對方的拒絕。
「不要。」拳藤一佳說。
「為什麼不要？」
「因為很見外！」
拳藤伸手捏住森野綠的臉，補了個更加強力的理由，「而且我在減肥，送巧克力給我就恨你一輩子。」
比起人情還是被恨一輩子更可怕。
森野綠旋即將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給了離自己最近的泡瀨洋雪，臉頰肉還被掐著，她一句話說得含含糊糊，「裡還在長森體，多次點。」
拳藤一佳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鬆開了她的臉頰肉。
「說起來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遇到了一個精神系個性的人，有點好奇而已。」
「哎！這算好運吧！」
揉了揉被掐得泛紅的臉，森野綠伸手托住右腮，聲音變得有些低落，「怎麼想都不算吧。」
在這一側下排的第二磨牙中，藏著一樣能將森野綠AIM擴散立場中不斷產生的微小勢能，轉換成為電磁屏障的微型轉換器。
那是為了防止再次被精神系能力者控制，森野綠給自己安裝的保險裝置。
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用上。
「拳藤，你們入學考試的實技測驗科目是什麼？」
「和機器人對戰。」
「哈，難怪。」
「總感覺森野今天心情不錯。」泡瀨洋雪一邊往周邊派發巧克力，一邊看向明顯比平日歡樂明朗的教室角落。
恰好物間寧人從教室外回來，他直接伸手從盒子裡抓了一大把，撕開包裝往嘴裡塞，「傻子都是那樣的。」
「可我聽布拉德老師說森野的筆試成績是滿分。」泡瀨洋雪低頭發現巧克力盒見了底，「物間你是強盜嗎？」
「沒吃午飯，餓了，下次買盒新的給你。」他說著又撕開一顆，「說起來不該是戰鬥練習嗎？為什麼會突然改成自習課？剛才路過辦公室也沒看見有老師在。」
泡瀨洋雪抬頭看了眼黑板上「自修」兩個大字，聳了聳肩。
「誰知道呢。也許有什麼要緊事吧。」
「畢竟昨天被那麼多記者入侵校區了啊。」
大抵世界上沒有哪個班級的自習可以一直保持長久的靜默，總會有人率先發出些小動靜。
仔細想想，或許的確缺乏紀律性，但本質上依舊是十五六歲的孩子。
在這方面他們誰都不比誰特殊，也誰都不知道在校園封閉的訓練場內，還有一群與自己同齡的少年們正在經歷苦痛的劫難。
·
森野綠看到新聞後的第一想法是覺得自己太蠢了。
脫離學園都市之後日子舒坦太過放鬆，以至於當初在USJ訓練演習作出「敵人是歐爾麥特」的判斷時，完全沒有考慮到這個世界也存在空間系的能力。
「所以空間系和精神系不常見啊。」
森野綠喃喃著，沒想到聽見了回應。
「是的，不常見。」
她面無表情的側過頭，失聯許久的霍克斯正斂著翅膀，從陽臺的窗戶鑽進公寓客廳。
「雖然這是你的公寓，但是下次能走門嗎？拜託了我不想弄出命案。」
「嚇到你了？」
「差點在你身上設置座標點發動能力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霍克斯走到森野綠身邊，拍了拍她的腦袋，「最近過得怎麼樣？」
撇開他的手，森野綠乾巴巴的擠出一句「還行」。
「英雄科好玩嗎？」
「還行。」
「那看來挺好玩的。」霍克斯伸懶腰的時候，翅膀也會完全張開，骨節發出咯咯的聲響，「啊，我也好想重新回學校當學生啊。」
少女窩進沙發，「你的工作結束了？」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電視螢幕，「雄英高校遇襲事件」的新聞畫面正好切到雄英的校園正門。金屬製成的校徽，仍然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
那麼AU組成的信仰還能維持多久的人心呢……
男人從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罐啤酒，「工作怎麼可能會有『結束』一說。」
他露出嫌棄的神情，拿著還有些涼意的易開罐貼在森野綠的臉上，然後在她發飆前縮回手，「綠果然還是小孩子啊。」
「休假啦休假，我又不是機器人——哇你這副『我信你有鬼』的樣子是跟誰學的，很傷人的好不好。」
森野綠撕開一包薯片，興致缺缺的聽他胡扯。
「好想念你當初起碼還會裝乖孩子的虛偽啊……」霍克斯無不惋惜，終於在顧左右而言他了半天後透露了些許真心實意，「雄英的大活動要開始了。」
森野綠皺起眉頭，「什麼活動？」
「這幾天應該會宣佈了，驚喜保留到那時候吧。」
「嘖，大人說話怎麼都喜歡藏一半。」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麼誠實小孩。」
「我怎麼了？」森野綠知道自己明知故問，卻還是問了。
「『個性』，」霍克斯伸出右手食指，「『能力』。」接著伸出了左手食指。
「稍微注意一下都能統一的稱呼方式，你一直沒有在這上面花功夫掩飾吧？」兩根手指交疊，組成了一把叉，「又或者說根本沒打算花？
「直到今天，我所認識的，都是十五歲零六個月又八天之後的森野綠。
「比起現在和以後的你，曾經的你對我而言也同樣重要。」
「人都有秘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他揭開易開罐的拉環，白色的啤酒沫立刻湧出，「前提是你乖乖聽話。」
「我超聽話的。」森野綠棒讀道。
「……你在逗我笑嗎？你當我不知道你天天上課發呆睡覺？就算腦子好不想聽也稍微體諒一下監護人的感受吧！布拉德可沒少給我打電話！而且好幾次都是在開會的時候！很丟人的好不好！」
「難道不是甜蜜的負擔嗎？」
「你哪來的自信？」
「長相可愛，腦子聰明，能力強悍，聽話懂事。」森野綠伸出四根手指在霍克斯面前晃了晃，「顯然是你血賺。」
「長得帥，頭腦好，能力強，國民知名度高。」霍克斯學她的語氣，「有多少人只能在電視上見到我啊。」
「啊，說起來我們班有你的粉絲哎。」森野綠想起那天在食堂經歷的被八卦。
霍克斯忽然陷入了沉默，他盯著沙發裡的森野綠，良久才露出透著點傻氣的驚喜神情。
「看來把你送去雄英是對的！」
「哈？」
「來來來，我簽名，你明天上學的時候轉交給我的粉絲吧。」
「不，別人是歐爾麥特的鐵粉，粉你只是順便而已。」森野綠撇撇嘴，「霍克斯也是歐爾麥特的粉絲嗎？」
「不是哦。」霍克斯從茶几底下拿出簽名板，三兩筆簽完名。
「竟然不是嗎？」說實話，森野綠曾經一度認為這個世界除了她都是歐爾麥特的粉絲。
「嗯，我的偶像另有其人。」
森野綠失去了繼續詢問的興致。
「你不接著問了嗎？我還打算順勢安利呢！」
她又擺出了那副信你有鬼的神情。
「哈哈哈，不會直接告訴你而已。不然太沒意思了。」他將簽名板塞進森野綠懷裡，「但可以給提示。」
森野綠緊緊盯著他。
「他的孩子也在雄英英雄科就讀。」
「……你這跟直接告訴我答案有差嗎……」
「欸？」
「除了隔壁班的轟焦凍，我可不知道還有誰的家長是職業英雄了。」
「啊有種本來以為一輩子都不會發芽的白菜終於從土裡冒頭了的欣慰。」
「把白菜換成別的可以嗎？」
「胡蘿蔔如何？」
「讓成年男人貫穿十層樓需要多少重力來著……」
「因為綠一開始完全沒有交朋友的打算真的很讓人擔心嘛。但是看你現在連隔壁班的情況都掌握了。」他沖森野綠豎起大拇指，「小姑娘混得不錯啊！」
「現在也沒有那個打算。聲音就在耳朵邊還能不聽嗎……」我可沒有一方通行的反射……森野綠的心情忽然變得惡劣了。
「哈哈哈哈明明連同班同學是我的粉絲這種事都知道了，綠你這麼不坦率很容易——嘶！」
將薯片包裝袋揉成團投入垃圾桶，抽出面巾紙擦乾淨手上的粉末，刻意放緩速度做完這些動作之後，森野綠才看向整個身體，包括翅膀，都被「黏在」地板上的霍克斯。
她卸掉霍克斯右手的重力，「願意閉嘴就敲下地板。」
地板被重重的錘了三下。
·
在眼下世界總人口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擁有了某種特異體質的超人社會，從前的奧運會名存實亡，每況愈下，而接替它，成為全國最大的活動慶典之一，並被舉國期待的、新時代體育盛典！
竟然是個高中的體育祭嗎……
坐在教室一片歡騰之中的森野綠，如是漠然地腹誹著。
僅僅一個高中的參賽總人數就不說了，能大放異彩的估計也只有英雄科的幾十個人吧，而且竟然只舉辦一天，上午開始下午就結束了，除去娛樂性質的項目，真正具有競賽觀賞性的也只有三項而已。
大霸星祭比這個強太多了……
那是學園都市一年一度，所有學院都會參與的超規模綜合體育祭。參賽者達到一百八十萬，而且歷時七天，光是學園都市的經濟收益就能在此期間增長三個百分點。
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來自異世界的少女無力扶額。
「全員都要參加。當然身體不適可以請假。」
布拉德站在講臺上，望著底下一雙雙會發光的眼睛，不禁慨歎年輕真好。就連那個平常沒幹勁的森野看起來都這麼有活力了！
早班會結束後，物間寧人起身走向教師角落，「森野，要不要來討論一下怎麼對付A——嗚哇！」
「怎麼？」
「你這傢伙……興致高漲過頭了吧……」
「有嗎？」
「有啊！」人設都不對了吧！
「布拉德剛才說的是全員可以參加吧？是吧？」
「啊，嗯……」物間點點頭。
「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是有可取之處啊。竟然連我都可以參加體育祭，不，不如說正是因為是這個世界所以我才可以參加這種活動吧。啊啊，這是何等……」
「她在自言自語什麼……」面前少女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巨大反差，讓物間寧人感到陌生。他側過身，詢問一旁的同學們。
「聽不明白呢。」只與森野綠座位之間隔了條過道的柳玲子也是一頭霧水。
「但是——」泡瀨洋雪湊了過來。
「你們不覺得——」拳藤一佳聞言趕到。
「綠這樣——」小大唯加入其中。
好可愛啊……
嘛，別人自言自語本來也不該聽就無所謂啦……
曾立於學園都市兩百三十萬人之巔的七名超能力者（Level 5）之一，重力操作（Gravity Change），森野綠——大霸星祭參與次數：0。
按理來說，參與的學校都是為了拔得頭籌，會派出最優秀的超能力者應是必然。然而正是為了預防過大的實力差距的產生，大霸星祭競技中明確規定了「禁止使用干涉數值5以上的能力」。可無奈學園都市的Level 5中，無論拎出哪一個，無論怎樣調節都會超過。
於是便乾脆禁止了Level 5參賽。
所以對森野綠而言，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人生頭一次的體育祭。
何況她以前一直對大霸星祭很感興趣。
森野綠，前言撤回！
當然，與她同樣興奮的人也不在少數。鐵哲徹鐵也屬其中。
尤其是在A班遭遇敵人襲擊全員得以安全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的現下，幾乎是隨著放學鈴的響起，鐵哲徹鐵便沖出了B班教室。
「這個熱血笨蛋，肯定是跑去A班門口放狠話了吧。」物間寧人歎氣，「真是沉不住氣啊。」
「我看你也沒好到哪去吧。」圓場硬成瞥見他桌上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列著好幾套方案。
翻到封面定睛一看：對A班專用。
「綠，你去把鐵哲帶回來吧。」拳藤一佳抱著一遝作業，跟森野綠打商量。
突然被點到的森野綠好不開心，「為什麼是我。」
「你的個性能把鐵哲從人堆里弄出來吧？」她又用眼神示意了懷裡的東西，「那拜託你啦，等下請你吃霜淇淋。」
以前在長點上機誰敢這麼使喚我啊……森野綠不情不願的往教室外走去。
從B班出門，沒走兩步就可以看見堵在A班門前的人群。
嘈雜，擁攘，甚至有人舉著手機在拍攝。
鐵哲徹鐵在同齡男生中個子雖然不夠高，但嗓門肯定能名列前茅。他才聲嘶力竭的吼了兩句，下一秒便在眾目睽睽之中漂浮了起來。
「這個個性……！」鐵哲徹鐵朝著自己班級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同樣與他漂浮在空中的森野綠——不這樣的話，身高一米五四的森野綠根本沒辦法找到他所在的位置，順帶餘光瞥到了正站在A班門口的心操人使。
「喂！森野！放我下來！我話還沒說完！」
直接拖回去估計會叫喚一路吧……森野綠著地之後，鐵哲徹鐵仍然在空中活蹦亂跳手舞足蹈，接受眾人的目光洗禮。
為了世界能夠清靜點，她歎了口氣，「這種時候來挑釁宣戰浪費體力幹嘛，比賽的時候直接拿到第一位的打臉效果不是更好嗎？」
不，你這話更像挑釁啊！
本來便在爆發邊緣的汽水，又被人拿起來使勁晃了晃。怎麼看都快要爆發了，偏偏這時候還有人往裡頭投了顆薄荷糖。
「喂，森野的話……不會是那個轉學生森野吧？」
·
業績出眾的大型英雄事務所擁有專門的觀賽席，空間獨立，視野開闊。
霍克斯左手一桶爆米花，右手一瓶2升裝的可樂。坐在他身邊的潮爆牛王揉了揉眉心，「霍克斯，你是來郊遊的嗎？」
「嗯？啊，你說這個。」順著潮爆牛王手指的方向看去，霍克斯旁邊的座位上還放了個裝著薯片餅乾軟糖麵包的環保袋，「這個不止我一個人的份，放心吧，吃得完。」
「我倒沒問你零食……」
羽翼英雄的行事風格在業界內外都是出了名的我行我素，自事務所成立四年以來從未親臨現場觀賽。
「難道你也是沖著安德瓦的兒子來的？」坐在後面一排的第四異類問道。
「嗯，有這一部分原因。」
「一部分？」
「還有別的學生能讓你看好？哪來的內部消息？不介紹一下也太不厚道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別這麼說。」比在座所有人都要更加年輕的羽翼英雄撓撓頭，「只是剛好收留了那孩子，然後把她送到雄英了而已。」
暴虐殺人鯨抓住他話裡的關鍵字，「『她』啊……」
「嘛，性格雖然很惡劣，但是『個性』相當出色，腦子也不笨。」霍克斯望向觀賽席外，學生入場已經在一片鼎沸中開始，「如果她有機會成為在座各位事務所的一員，還請以後多多包涵了。」
「接下來這個班雖然熱度稍遜，但也聚集了一批實力派。」
「英雄科！一年B班！！！」
鐵哲徹鐵雄赳赳氣昂昂走在前頭，森野綠不緊不慢的綴在最後。她捂嘴打了個哈欠，昨晚太興奮了，硬是沒有睡好睡足，半夜爬起來看電視還被霍克斯罵了一通。
參賽宣誓的學生代表是隔壁A班的爆豪勝己。個性暴躁，性格暴躁，聲音與一方通行超絕相似是森野綠對他的全部印象。
「這傢伙竟然是入學考試的第一啊。」
「只是『英雄科』的入學考試罷了。」有聲音從旁邊普通科的佇列中傳來，「而且有的人甚至連『英雄科』的入學考試都沒參加。真是好笑。」
面對這種拐彎抹角卻又意味明顯的諷刺，B班有挺多人不明白森野綠為什麼總是沉默以對。直到又一次食堂「聚會」才從她的嘴裡撬出理由：懶。
「被嘲諷兩句又不會少塊肉，真暴跳如雷才如他們的願了。」她當時正和因為沒有具體要求而被烤成了全熟的牛排作鬥爭，手上用力嘴上語氣也生硬使勁了幾分，「要在這裡呆三年呢，誰玩誰可還不一定。」
而那次聚餐，物間寧人恰好不在，沒聽到森野綠此番沁人心脾的發言著實可惜——
「怎麼說雄英也是頂尖的英雄培育學院之一，既然會選擇這所學校就讀，那說明你們是清楚這一點吧？雖然雄英建校歷史上的確沒有出現過中途轉入英雄科的例子，但憑什麼就認定這所學校沒有設置相應的轉學考試呢？大家都是高中生，思考獨立應該都能做到，道聼塗説的謠言有多少可信度暫且不提——嫉妒別人可以轉入英雄科之前，不如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實力和腦子看看淨含量多少之後再說話如何？」
在B班一片「物間總算幹了件好事」的心聲中，森野綠扭頭望向身後的少年。
「你今天吃火|藥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月餅節快樂！把兩章的內容放在一起了，寫得有點急，看起來可能會很糙嗚嗚嗚以後有空修一修！
如果有bug和錯字麻煩告訴我麼麼噠
才發現我看得那版翻譯的「飛翼英雄」跟霍克斯百度百科上的「羽翼英雄」不一樣啊好生氣！
順便USJ被略過了，不是很想讓B班去硬摻一腳，所以直接進入體育祭好啦！
綠能力的英文借鑒了一方，這個始終沒出場卻在森野綠心中佔據了無與倫比位置的男人！！！（不是
☆、0924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可愛說想看流星許願，剛好有腦洞就寫了這篇偏題的番外
時間線是一年多以後，成為二年級的一年A班與B班，主要視角在茶茶身上
先前有看到評論說 綠的能力是茶茶的高配版，忍不住腦補了一下她和綠之間的小故事
麗日禦茶子說：「哇。」
森野同學真的能製造流星啊。
可她明明在喝奶茶，大杯少冰。店員說MIDORI真人比電視裡還要漂亮，忘乎所以的往兩份抹茶裡多加了幾勺糖漿。
·
二年級第二個學期，英雄科兩個班的關係好了許多。其實本身B班就挺好的，只是物間同學太能嚷嚷，叫他放下成見不容易，不然現在他們也不會在合宿期間聚在山頂，等流星落下。
議案是上鳴提出的。
三百年一遇的英仙座流星雨，不看也太可惜了吧。
然後這句話從早上開始我傳你你傳他，兩個班合宿住同一棟樓，到下午就人盡皆知了。
「攝像機！」
「望遠鏡！」
「帳篷！」
「BBQ！」
相澤老師縮在睡袋裡：「衣服穿厚點就行了，十二點前必須回來休息。」
「唉……怎麼這樣。」蘆戶三奈鼓著臉抗議，「萬一那時候還沒有流星雨呢！」
老天爺賞臉才能看到的東西，哪能說準時來就準時來啊。
「沒有就回來看電視轉播。」相澤老師鐵面無私極了。
A班碰了個硬釘子，訥訥將燒烤的火爐、帳篷的支架、冰箱裡的食材放回原來的地方。
物間寧人說你們是不是傻，出了合宿地，再往北邊走二十公里就有市場，不准自己烤你們還不知道去買嗎？
好有道理哦，他們想。
然後八百萬被好幾個人一起抱著大腿哭著央求：「八百百你造幾輛自行車給我們吧。」
扯開妄圖趁亂佔便宜的峰田，八百萬說今天的脂肪已經在訓練中消耗得差不多了實在愛莫能助啊。
恰好此時出現在會客廳的森野綠理所當然成了眾人的仰仗。她的個性太強又驚人的便利，可沒人敢讓森野綠跑腿20公里只為買41人份的關東煮薯片燒烤奶茶。
「也沒什麼不可以啊。」她忽然這麼說了，「剛好我也想喝奶茶。」
「但是要去的話，麗日同學可以跟我一起嗎？」她的眼睛掃到坐在沙發上的短髮女孩，順便摁死了幾個男生蠢蠢欲動的心思，「你的個性跟我的類似，願意幫忙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麗日禦茶子想，自己的能力跟森野同學可差了太多了。
哪裡還是類似啊。
·
採購迅速順利的結束了，因為森野綠連清單都沒看，直奔奶茶店，然後在周遭驚異的目光中一口氣連點了三十九杯原味和兩杯抹茶。
抹茶是她們兩個人的。
麗日禦茶子莫名因為這一點特殊生出了小小得意。
「回去吧。」森野同學對她說。
回去之後自然沒人敢埋怨，大家也知道能有奶茶喝就很不錯了，雖然口味清淡的轟焦凍被高糖齁了半天。
「所以該去看流星了。」切島和鐵哲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整裝待發。
拳藤和飯田說你們兩個清醒一點現在還是夏天。
蘆戶三奈一語成讖。
十一點四十五分，雄英英雄科AB兩個班呆在山頂，不僅沒見到流星雨，還招來了烏雲。
爆豪勝己罵浪費老子時間。
常暗說天意弄人，黑色支配說錯的都是這個世界。
世界做錯了什麼要被你這麼嫌棄。麟飛龍和瀨呂範太無聲的往後退了一步，決定離他們兩個遠點。
麗日禦茶子發現森野同學正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好像只有她在的地方會安靜一點，小大唯靠在她的肩膀上打瞌睡。
「森野同學，」麗日禦茶子輕輕戳了戳她的手臂，「怎麼了嗎？」
「集中精神而已。」
「噫！我打擾到你了嗎？！」
麗日禦茶子知道自己其實有點害怕森野同學，當然也不是討厭。
那種黏黏糊糊，複雜又酸澀的心情，大多源於兩個人略有相似的「個性」。
「零重力」能做到，「重力操作」也做得到。
「重力操作」能做到的，大部分「零重力」都無法做到。
然而森野綠搖搖頭，她說：「沒有，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嗎！綠你太棒了吧！」小大唯從她肩膀上彈起來，起身往人多的方向跑，一邊跑還一邊喊，「大家！再過一分鐘應該就能看到流星雨了。」
有人問為什麼。
小大唯老神在在的說：天機不可洩露。
·
實際上只過了四十八秒。
風吹散了烏雲，流星像夏季的驟雨，第一滴雨水在滾燙發白的地面砸出灰色的點，緊接著傾盆落下。
麗日禦茶子說：「哇。」
森野同學真的能製造流星啊。可她明明在喝奶茶，抹茶味的，大杯少冰，然後……
然後森野同學拿著杯子碰了一下她手裡的，「唯一年級的時候跟我說，『能不能把看流星的願望留到以後』，剛才她用掉了。所以還麻煩你保密了。」
沒有完全融化的冰塊碰撞發出嘩嘩的聲響。
麗日禦茶子聽見自己喊：「好！」
中氣十足。
無所畏懼。
☆、第十三章
凡戶固次郎是名普通高中生。
他個性是「接著劑」，能夠從體內噴射出具有超強粘性的膠體溶液。並不是什麼視覺效果華麗的個性，甚至有些平淡無奇，同類的個性不勝凡舉。
但如果一定要說他身上有哪裡特殊的話，那就是在今年春天，凡戶固次郎通過了雄英英雄科的入學考試，並成為了一年B班的一員。
開學後三天才轉入B班的森野綠同學，是個個性非常強大的女孩子。不僅是凡戶固次郎看來是如此，換誰大概都會這麼認為。即使環繞在森野同學身邊的流言不絕，但B班許多人都認為，是因為她還不曾在大眾面前展現過自己的個性。
能夠自由自在的操縱重力，看起來也不存在「承受能力不足」的限制而導致的身體不適，又或者說，她可能為了更加契合個性，已經將自己鍛煉得相當強大，與此同時開發出了相當高的泛用價值。
同齡人的差距。自己也要努力才行。凡戶固次郎望著向自己走來的森野同學，不禁想到。
……等等？向我走來……？
「凡戶同學。」
忘記說了，森野同學雖然不會仗著自己的個性強大恃強淩弱，但她看起來……也並不是很容易親近的類型。
就是這樣，待人略顯冷漠的森野同學，竟然朝他露出了笑臉。
「可以跟你商量一下嗎？——關於等下的障礙競速。」
凡戶固次郎是名普通的高中生。
考入雄英英雄科，都不會缺少展現自己的心情。
可是，凡戶固次郎，從未預料到，自己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得到大眾的關注。
森野同學的個性能夠輕易令人漂浮在空中，所以凡戶固次郎在聽見午夜老師喊出「開始」之後，甚至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已經騰空，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著他向前沖去一樣，瞬間通過了擁擠的起點。
與此同時，一陣涼意擦過他的側臉，等到森野同學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才得以向身後望去。
剛剛才勉強通過起點大門的人的腳底，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A班的人氣之星轟焦凍已經率先追了上來。而緊隨其後的除了A班的人，還有同班同學。只是A班大多人看起來反應都很迅捷。
凡戶固次郎想，也難怪吧？他們朝夕相處，互相瞭解是很正常的事情。
「凡戶同學，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啊。」他聽見森野同學的聲音，才想起競速開始前她囑咐的話。
——嗯？你很重？哈哈哈，沒關係，我會減輕你承受的重力，拎起來很輕鬆的。那說好了，我負責低空飛行，到時候就麻煩你利用你的個性接著劑，困住後面的人啦。
的確，冰或許可以凍住許多人。但比起冰，更棘手的是他噴射出的可以凝固的接著劑！
「森野！凡戶！你們幹的好事！」
同班同學的咆哮在意料之中。
「可惡！這是什麼東西！」「凝固了！完全動不了啊！」
此起彼落的哀嚎叫喊也仍在繼續。
但依然有好幾個身影正在後面追趕著他們。
「哎，果然。困不住的還是困不住啊。」森野綠如此歎道。
「森野同學！注意前面！」
·
「第一關！機器人地獄！」
真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啊，麥克老師。聽著在破音邊緣反復橫跳的實況廣播，森野綠還是選擇了減緩速度，停止了前進。
數十米高的機器人巍然聳立在他們面前，並且以龐大的外型完全擋住了賽道。
即使看起來格外笨重，但攻擊力也絕不會低。
「0分假想敵？」
「凡戶同學見過？」
「是的……入學考試的實技測試時見過。」
「欸……」森野綠抬頭望著假想敵正在不斷聚焦捕獲目標的電子眼，「那還真是簡單呢。」
「簡單？！」凡戶固次郎覺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點毛病。
「嗯。簡單。」森野綠抬起握成拳的右手，朝著假想敵的方向。上一刻還完好無損甚至壓迫感驚人的機器人，在她張開手掌的瞬間被撕裂了臂膀，「只是外強中乾的玩具嘛。」
「森野同學……？你做了什麼？」
「嗯？你說那個？」
凡戶固次郎望著那堆廢銅爛鐵點了點頭。
「你真想知道？」
凡戶固次郎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要知道在B班，沒人不好奇森野同學個性的發動條件和其他應用方式。
眼下森野綠心情不錯，閑著也沒事做，解釋道：「那先給你說明剛才的原理。
「簡單來說就是在物體上的兩個座標點施加兩個強重力，朝著不同的方向拉扯，最後得到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如果向一點集中的話，高度壓縮會快速增加物質內能，然後由於分子內能的增加，使原來不燃的混合物成為可燃、可爆系統……」
學習成績並不怎麼優異的凡戶固次郎覺得自己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最後，順帶一提。我並不想伸手做那麼中二的動作。會做只是因為我的個性自由度太高，在這種沒辦法完全集中注意力的不安定的環境中，如果不以自身作為參照系確定座標，想要瞄準物體做出精確的操作就會變得有些麻煩。
「所以千萬不要誤會，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做那！個！動！作！你記住了嗎？」
「哦……哦！」凡戶固次郎忙不迭點頭。
雖然沒怎麼聽懂，但比起面對流言蜚語時的安定，森野同學似乎在這方面話會變得比平時多很多呢……殺氣也會重很多……
還是答應比較好……
·
「率先通過第一難關的人是！1-B，森野綠！呃——以及被她拖在半空中的，1-B，凡戶固次郎！！！這可真是爆冷殺出了一匹黑馬啊！但是1-A班的轟焦凍也不甘落後，雙方之間的拉鋸十分焦灼！」
「欸，說『爆冷』也太過分了吧，」觀賽席上的霍克斯灌下一大口冰可樂，「我們綠很強的好不好。」
「但整體而言還是A班更優秀吧？在瞬間決策的方面，經歷過敵襲對他們來說也不完全是壞事啊。」
「哦，為了活命當然不能猶豫。」
凡戶固次郎被森野綠一路拖到了第二關·THE FALL面前，他扶著額頭，「森野同學，放我下來吧。合作結束我也沒理由再拖累你了。」
「拖累不至於，你要想自己跑我也沒意見。」
「麻煩了……」
第一次，凡戶固次郎覺得能夠腳踏實地是如此的安然舒心。
而對於森野綠而言，THE FALL比應付機器人還簡單，一路往前飛就行了，全程腳都不帶著地的……
不過也正因如此，觀眾看不明白，沒接觸過森野綠個性的麥克也不清楚，「從剛才我就想問了，沒有翅膀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她究竟是怎麼保持長時間浮空飛行的？喂，木乃伊人，你來給各位解說一下？」
佈雷森特·麥克將話筒遞到相澤消太嘴邊，傳出的第一個音是被拖得老長老長的「哎」。
「森野綠，雄英英雄科1-B班，個性重力操作，按照字面的意思解釋就是可以自由自在的操縱重力的大小和方向。」
「真是言簡意賅呢。」
「更具體的應用就看她的發揮吧。」
「那麼還請各位拭目以待！當前在障礙競速中一路順風的第一位還會為我們呈現出怎樣的驚喜！她已經到達了最後一關！地雷區！」
「既然知道我會飛為什麼還要這麼隆重的介紹……」森野綠在地雷區前停下，也就這麼一小會的功夫，轟焦凍的冰已經蔓延到了她的腳下。
森野綠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轟焦凍先走。
「喂！！1年B組的森野綠為什麼停下來了！而且還這麼和諧的停下來了！爭鬥呢！你死我活呢！這可是比賽不是什麼謙遜禮讓的場合啊！」
佈雷森特·麥克撕心裂肺的吼叫並沒有觸動當事人。
「遭了……果然變成這樣了……」布拉德·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好歹全力跑完第一關吧！」
「怎麼了？」神射手問。
「森野她啊，是那種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就不會想再去做的類型。」B班班主任忍不住的歎氣，「簡而言之就是很任性。」
「……某種程度上來說，跟她的監護人很像啊。」一旁的歐爾麥特想起那位羽翼英雄。
「啊，是啊。」
與此同時，另一側觀賽席上的霍克斯打了個噴嚏，「怎麼感覺有人在說我壞話。」
「虧心事做多了是這樣的。」潮爆牛王理了理劉海。
「好冤枉啊，我這種排得上國家高額納稅者榜單的良民能做什麼虧心事。」
暴虐殺人鯨拍了拍向來不太對盤的兩人的肩，提醒道：「結果出來了。」這才揮散了空氣裡淡淡的□□味。
第一輪，障礙競速最終排名。
第一位，綠穀出久。
第二位，轟焦凍。
第三位，爆豪勝己。
第四位，森野綠。
雖然沒有繼續比賽的動力，但是跑在前面的三個男生打架還挺有意思的。
多虧如此才願意跟在他們後面圍觀，順便拿到了第四。
真是難為森野綠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咳大家喜聞樂見的裝逼環節
你們不覺得這種「我能輕易做到但是我就不做」的感覺更爽嗎！
管你觀眾和麥克老師怎麼說！我森野綠就是天邊最獨特的煙火！（…
霍克斯和潮爆牛王關係不好也是我私設的，原作目前這兩個人都沒有接觸
「自由度」過高這一設定參考了結標淡希
雖然也有考慮過她的能力製造「虛空爆炸」，但是看了下資料重力粒子不能被加速啥啥啥的太麻煩了不想管了就還是按照原來的設定感覺最靠譜（你
☆、第十四章
「之前把障礙競速第一的位置拱手相讓也就算了，現在還拋下熟悉的同班同學跑去找普通科的人組隊你到底是哪個品種的笨蛋！」
「笨蛋說不上，自我主義是真的。可惜平時沒什麼機會表現出來就是了。」
十五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拿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蘇打水，森野綠一派悠然的環顧搜尋目標群組隊人物的蹤影。
物間寧人被她不知道該說是厚臉皮還是厚臉皮還是厚臉皮的直白自述驚得無話可說。
在他的計畫裡，個性超強的森野是B班碾壓A班的關鍵所在。
可計畫總趕不上變化。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因為「普通科有個人的個性很有意思，我要和他組隊」的理由拒絕自己。
當然不止是他。
障礙競速絕對的前期焦點森野綠還拒絕了拳藤一佳、鹽崎茨、小大唯以及仗著只不過是一起參加過個性掌握測試就厚著臉皮來邀請她的A班綠穀出久——想到這裡物間寧人就恨得牙癢癢，可惡的A班套近乎都套到他眼皮底下了，到底是有多自以為是！
其實我認識他比認識你要早這話，森野綠看了眼臉黑得能擰出一陣暴雨的物間寧人，決定還是不說了，省得他又要原地爆炸。
然而她一門心思想去找普通科的人組隊是物間寧人死也拉不回來的。
「我們班裡沒有類似的能力可以替代一下嗎？！」
「有的話就不會找他了。」
「那結束這場比賽之後你再——」
「有沒有關注度我不在意，A班也不是很招我討厭，這兩樣都沒辦法煽動我所以先勸你放棄。」森野綠被物間寧人弄得頭疼，一通搶白，「而且，我為什麼要為了這麼無聊的計畫放棄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啊？」
「幫你扳倒了A班我能得到的利益幾乎可以不計。壞處也只是會讓你覺得不爽。綜上所述，我拒絕。還有別跟過來了，不然……」
說完她腳邊的地面立刻皸裂開來，裂痕一路蔓延到物間寧人面前。
求生欲使少年迅速向後撤去，可轉眼他又暴跳起來：「你不是不跟同班的組隊嗎？！」
「可是騎馬戰至少要兩個人一組啊。」
「那你拉鐵哲幹什麼！」
「眾人拾柴火焰高。」
B班同意物間寧人計畫的人不算多，鐵哲徹鐵算一個。他也是個對A班抱有相當對抗心的激進分子，但比物間寧人要單純得多。說服鐵哲徹鐵跟自己組隊，森野綠只說了兩句話，花了不到三分鐘，其中兩分半還是鐵哲徹鐵的考慮時間。
——你知道我很強吧？
——跟我組隊你不僅會得到關注，同時還能拿到一千萬分達成扳倒A班的目標。
一舉兩得。
望著遠去的兩人，物間甯人心痛得難以呼吸，他縝密的計畫被森野綠打亂不說，還被她挖了牆角！
早先知道了森野綠一開始就想要組隊的人就讀于普通科，鐵哲徹鐵還是有些好奇。
「森野，你想組隊的另一個人在哪？」
「在找，一晃眼又不見了。」
鐵哲徹鐵心裡咯噔了一下。
「我問一句，你們兩個之前認識嗎？」
「見過。」
見過是什麼啊！！！
「他之前同意跟你組隊了嗎！」之前見過問題不大，跨班問題也不大——不如說正是因為跨了班才會認為兩人之前就認識並且說好了吧！
「沒有啊。」森野綠發現了目標，朝鐵哲招招手，「不過他會同意的。」
森野綠說話時總是沒什麼表情，語氣卻輕飄飄的像對什麼都不在意似的。可她說自己可以做到，不知道為什麼鐵哲徹鐵本來懸著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但也僅限於直到她找到那位普通科的學生。
「喂喂喂，那邊發生了什麼啊！」麥克驚叫道，「十五分鐘的組隊時間可是不允許戰鬥的哦！」
「森野綠你這樣是要被紅牌罰下的！」
「只是交涉而已。」森野綠朝著解說臺上的佈雷森特·麥克喊道。
「普通的交涉會把人丟到空中嗎！」
「他又沒摔下來！」
「哦……你這麼一說……」
的確，那位被森野綠丟到空中的學生，保持了漂浮的狀態。
「但是你的手段是不是太粗暴了！午夜你不管嗎！」
「交涉手段並沒有相關規定，這算校方考慮不周。就算你們現在亡羊補牢，我也是無罪的不知者。」
她振振有詞言之鑿鑿，把午夜和佈雷森特·麥克堵得語塞，甚至仔細一想覺得她說得十分有道理。
同為班主任，相澤消太忽然有些同情布拉德·金。A班也有問題兒童，但是加起來估計都抵不過森野綠一個。
霍克斯在觀賽席笑得前仰後合，手一抖爆米花撒了滿地。
結束了與麥克老師的辯論，森野綠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面前的非暴力不合作對象。
剛剛經歷了一場高空速降的少年胸口還在劇烈起伏，他的膚色本來就有些蒼白，被這麼折騰了兩下之後更是沒了什麼血色。
「心操同學，你考慮好了嗎？
「被我針對，還是跟我組隊？
「前面一個選項會死的很慘哦，可能連決賽都進不了。
「後一個不僅能拿一千萬，作為交換還會告訴你為什麼你無法洗腦我。
「你這麼聰明，不會不懂權衡利弊吧？」
少年的呼吸聽起來十分沉重，不知道是因為貪婪還是壓抑。
他沒讓森野綠等太久，「因為個性強大就能輕易得到那麼多關注，多少人想要的東西就被你輕而易舉的直接捨棄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微微顫抖，「我可不想當你這種人的隊友。」
「喂，那邊的，」他的話頭接著對準森野綠身邊的鐵哲徹鐵，「你是她同班同學的話，應該比我更瞭解她才對吧？」
森野綠有多善變，有多自我，即使平時在班裡沒有明顯的表現，這次體育祭也完全將她的這些缺點暴露無遺了。
鐵哲徹鐵嘴唇翕動，話在嘴邊雖然沒有說出，卻遂了心操人使的願。
他冷笑著望向森野綠，眼睛裡藏著份得意。
可對方並沒有因為這些話露出憤怒的神情，甚至更加靠近了他，「『他人的關注』——『那個孩子肯定會成為優秀的英雄』的目光，這不才是你話裡的重點嗎？」
想幹什麼壞事都不會有人發現吧？
還不會被抓到呢。
真是便利。
哇，真好，我也想要可以洗腦的個性啊哈哈哈。
「靠著老天的眷顧，他人看我的目光只會是充滿善意與期冀——我能輕易得到了，這種你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對吧？」
「欸，森野，過分了吧。」氣氛過於不對勁了，鐵哲徹鐵終於忍不住出聲勸道。
「開什麼玩笑啊！」
對著少年光滑的額頭，森野綠突然一頭撞了上去，挾著又沉又悶，重若千鈞的氣勢。
「目光注意關注……那種，別人想給就給，想收回就收回的東西……」煩死了。
「會在意這種東西的人都是白癡吧！！！」煩死了！
「別露出那副表情啊！」別露出那麼難過的表情啊！
「看著就火大的要死！」
她緊緊的拽著少年的衣領，那雙沒什麼神采的眼睛，仿佛又讓她看到了當年那個在研究所嚎啕哭泣的自己。
「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怎麼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一點。」就算成為自我主義的自私的人也無所謂。
「那種偽善，那種期待，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最好把這些話全部記住。」
而這話到底是說給自己的，還是給心操人使的，很多年後再追究起來，那時候稍微變得坦率了一點的森野綠想了想才回答說，也許兩個都有。
作者有話要說：
森野綠發病的一章，不管是對心操還是她的自我主義
學園都市的level 5除了炮姐沒一個正常的哈哈哈（……
她還有好多毛病要改的
我明明原本打算寫嫖文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Orz
以及看了最新章199話，我是神算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一屆真的是霍克斯第一次來雄英選學生啊！！！而且還說想跟一年A班的人直接聊一聊！四捨五入就是我們森野綠會去B班是天註定的了！！！（你醒醒
平哥我愛你！！！！
S8要來了我的RNG要比賽了，我寫文太差被關起來了
☆、第十五章
頭疼。
心操人使想。
是真的疼。物理傷害及非病理神經性的雙重壓迫。
當初奧本海默有多後悔發明□□，現在他就有多後悔招惹了森野綠。
她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氣瘋了的那種，連個性都沒用直接用腦袋撞了上來還盛氣淩人的說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話。
保守估計也是理性蒸發EX的程度。
然而漫長的十五分鐘還沒結束。他的衣領還被森野綠攥著，而對方在大放厥詞之後還警告了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鐵哲徹鐵最好保持沉默，不然連他一起揍。
「『再在意別人的目光我就是大腦發育不完全的白癡』，快點把這句話重複一遍。」
「不然你就要用拳頭往我臉上招呼？」
「怎麼可能，剛才拿頭撞你是我近五年來幹過的最蠢的事情。」她說著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我不希望這個記錄再被刷新了，所以你要重複我的話並且跟我組隊還是希望在騎馬戰進行的十五分鐘裡在三百米低空中保持不間斷的升降？」
坐地起價，強買強賣。
不僅如此，森野綠還要當騎手。
「你明明可以減輕自己的重量吧？！」
「我又不重，沒必要增加多餘的計算量。」
鐵哲徹鐵真情實感發自內心的感謝心操人使，不然今天要被揪禿的那匹「馬」說不定就是他了。
綠谷出久依然是那個與「首當其衝」十分相稱的綠穀出久。一千萬分的頭帶比唐僧肉還香。
騎馬戰一開始必然會被各方勢力圍攻，擁有空戰能力和發動遠距離攻擊的人並不多，依靠同組同學的能力和裝備，逃到天上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而當他看著周圍漂浮在空中同學們，綠穀出久才發覺自己感受到的失重感是真的。
「別讓老子知道是哪個混蛋搞得鬼不然把他千刀萬剮！」
「剮不剮等之後吧你別亂動了！膠帶要被扯斷了！！！」
「轟轟轟你的冰是不是太厚！好冷！」
「再削減厚度的話會裂。」
「……」
「要是沒有鹽崎的頭髮我們就完了吧……」
「畢竟誰都沒料到她會這麼玩啊……」
「圓場，你的個性還能做這種空氣愛斯基摩小屋嗎？」
「別跟我說話……缺氧頭暈……」
「呵呵呵呵……這個是森野的零重力空間啊……這種沒有同學愛的無差別攻擊是怎麼回事！」
「物間你冷靜點別被她聽到了……」
「怎麼樣，看起來很好玩吧？」
「惡趣味——疼！你別捶我頭行不行？」心操人使咬牙切齒忍辱負重，「而且也不是全部的人都中招了啊。」
森野綠聞言環顧四周，「當然啦，能考進這所學校智商和應變能力都不會低才對。」
四十二人分別組成的十二匹馬，現在只剩下一匹，三人，好好的佇立在場地中央。
「究竟是怎麼回事！！！雖然並沒有產生預計的混戰，但是面前的一幕想必大家都已經看呆了！」佈雷森特·麥克求助的望向相澤消太。
「大概率是森野的能力。」
「又是她？！這傢伙的能力到底有沒有限制！」
「暫時沒發現。」
實事求是的大實話引得全場譁然。
而相澤消太緊接著，又用麥克風無法捕捉到的音量輕聲說道：「但是身體素質上的缺陷已經差不多要暴露出來了……」
·
焦味、熱度、在眼前乍現的光亮，嘶吼的叫喊。
「是你這傢伙幹的好事啊！！」
硬物的碰撞聲。
「森野別發呆！」
以及隨後才被傳送至大腦中進行神經學與意識翻譯的信號。
「好疼……！」
「喂！你沒事吧？！」
心操人使扭頭向後望去，森野綠正用手緊緊捂著右側的臉，發動突襲的人被一根長長的膠帶帶回來了原本的「馬背」。
麥克大喊：「嗚哇——！他離開戰馬了啊！這樣沒問題嗎喂！」
「因為富有技巧性所以OK！」並不反感學生鑽規則空子的午夜觀戰興致反而更加高昂，「只要不著地就行！」
布拉德金一顆老父親的心懸到了嗓子眼，「臭小子！對著女孩子的臉出手過分了吧！」
「冷靜冷靜，比賽失手難免。」歐爾麥特在旁勸道。
「哈！還要感謝你特意製造了這麼方便飛行的環境！不然我的奇襲還不一定能奏效！」火花從爆豪勝己的掌心迸出。按照他的個性，飛行需要不斷地引發轟爆，同時也意味著會產生難以忽視的動靜。而森野綠製造的零重力空間正好給他提供了能夠減少發動個性的條件。
寫著分數的頭帶被搶走了，疼痛使得森野綠的計算停止了下來，重力忽然恢復了正常，如何安全降落又成了漂浮在空中的人們的難題。
「鐵哲，」失去了分數稍微讓森野綠得到了能夠等待疼痛緩解的時間，她眨了眨眼睛，「往一千萬分那邊走。」
「你現在的狀態還能搶嗎！？」
無法確定少女有沒有傷到眼睛，鐵哲徹鐵問道。
「沒事，沒什麼別的明顯的不適了。」
「無法維護管理好自己身體的人是笨蛋。」
「那我肯定比心操君你聰明。」
「真敢說。」
「你們倒是走啊。」
「就算這麼說，你有什麼戰術？想突破那個黑影的防禦可不簡單。」
說話間，綠穀出久的隊伍正在抵禦同班峰田的進攻。
「那不是招招手就能過來的東西嗎？」
確定座標，添加重力加速度。
「一千萬分的頭帶自己飛到森野的手裡了！！！」
「那是她的能力……」相澤消太有氣無力的解釋。
「布拉德金你的學生到底是什麼怪物啊！」
在成為眾矢之的後，森野綠的隊伍這次選擇了停留在高空。
不用擔心無法預料的無聲突襲，也給了她相當充足的反應時間。
「森野TEAM你們是不是悠閒過頭了。」
他們的高度與解說席齊平，扭頭就能看到麥克老師和隔壁A班的班主任相澤老師。
鐵哲徹鐵沖著師長們點了點頭，隨後將注意力放回腳底的戰場。
峰田實的葡萄果實也無法投擲到這個高度。森野綠的重力把鹽崎茨的藤蔓和轟焦凍試圖延伸到空中的冰牢牢地摁死在地面。裝備受損的綠穀出久隊伍更加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
在這種情況下，依然擁有追擊能力以及對第一位的渴求欲望。
「還剩下最後半分鐘虧你敢跑上來啊！」
森野綠對爆豪勝己的印象，在A班中僅次於在開學前就有過一面之緣的綠穀出久。
他和一方通行的聲音真的太像了。
「嘰嘰喳喳吵死了！我必須是絕對的第一！」
【不是Level 5，不是學園都市的TOP，不是這種無聊的東西。】
【我想得到的，是不准他人挑戰我的絕對力量！】
那個無論森野綠怎麼努力，都追趕不上的一方通行。
「這話，等你有第二次飛上來的時間再說吧。」
比起選擇直接用增倍的重力，將正在直直沖向他們的爆豪勝己砸下去，森野綠選擇了更加惡劣的方法——增加重力降低氣壓，減小爆豪勝己雙手範圍內的含氧量。
發火能力者，成也氧氣敗也氧氣。
「Time up！！！」
「你這個重力混蛋幹了什麼！！！」
「你猜吧。喂！底下跟他同隊的！接好哦！」
第二輪，騎馬戰最終排名。
第一位，森野小隊。
「果然是讓人羡慕的能力啊。」
「下次再說這種話我就當你想高空速降好了。鐵哲幫我跟拳藤說中午不跟她一起吃飯。」
「哦！」
第二位，轟小隊。
「有滯空能力也太無賴了！」
「不過幸好沒有一直糾結於一千萬分啊。」
「抱歉，是我能力不足。」
「轟同學別這麼說！多虧了你我們才能拿到第二。」
第三位，爆豪小隊。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還是別安慰他了吧……」
「我想也是……」
「現在靠近他純粹找死啊……」
「嗯……」
第四位，綠穀小隊。
黑影的手中，抓住了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於把哢放出來了，以及一方通行真的不會在正文出場！
買一方股的注意一點！可能只有薛定諤的番外看哦！
卡文卡到哭泣，想到還要寫第三輪的戰鬥更想哭泣
這幾天要跟同學做項目，我努力日更，但是也不要對我抱有太大希望！
這文本來一頭熱血寫到現在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喜歡，謝謝你們看我寫的東西！
——————
看評論有人說一方和哢的替身梗Orz
雖然劇透了，但我還是真情實感的解釋一下好了
一方通行對森野綠而言，是曾經想要超越的目標
是那種見面就恨不得把對方打趴下的關係
☆、第十六章
大概沒哪個祭典不會掛橫幅。
雄英體育祭也不例外。
森野綠倒希望它例外，這樣就可以不用看到那句國民度超高的校訓「Plus Ultra」了。
她實在不喜歡這句話，甚至說得上討厭。
不要忘記自己的原點，以此為動力沖向更遙遠的彼方。
就像在告訴這裡的學生，你們擁有無限的可能，努力就絕對有回報一樣。
那如果一開始就被否定了可以繼續前進的資格呢？
將目光從那條橫幅上移開，在偌大的雄英學生食堂中，森野綠只花了三分鐘就找到了霍克斯。
不管在哪都是大眾焦點的傢伙，今年已經是第二次光顧這裡了。
比起第一次來時給森野綠造成了不痛不癢的流言的麻煩，現在圍觀的學生已經會主動讓開位置了。
甚至還有幾個湊上來道歉的。
這種只是為了在她身上尋求原諒然後方便安慰自己的行為，森野綠沒接受也沒拒絕。
她轉身看見桌面只留下油漬的餐盤，往霍克斯的椅子上踢了腳。動作狂躁得嚇退了周圍一圈羽翼英雄的粉絲。
「我記得你在看比賽的時候已經吃了很多零食了吧。」
「咦？你知道啊？」
「飛起來的時候順便往你的方向看了一眼。」
閒適得讓人火大，就差為他安排一張懶人沙發。
「對啊，觀賽席凳子超級硬的，一點都不舒服。你們學校這點也太不人性唔唔唔……」
剩下的抱怨被森野綠塞過來的飯團全部堵在了喉嚨裡。
森野綠想，霍克斯上輩子說不定是鷯哥。
她不喜歡運動，平時也不太出門。能送上門的東西就絕對不出去自己買，膚色因此白得沒什麼血色，顯得右臉從眼角蔓延到顴骨下方的紅腫看起來有些嚇人。
「沒傷到眼睛？」
「嗯，那傢伙有留手。」
「額頭呢？」
「應該青了。」
「去找治癒女郎……」
「不！要！」
諱疾忌醫的死小孩。
霍克斯放下手中的籤子。
決定換個更加沉重的話題。
·
看到自己名字旁邊出現了「森野緑」三個字的那刻，上鳴電氣內心悲喜交加。
長久以來苦於沒有搭訕理由的他如今終於得到了一個天賜的機會，但一想到對方碾壓全場的個性。
「上鳴，同情。」蘆戶三奈幸災樂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鳴電氣由衷希望，「能不要一開始就把我摁到地板裡就好了……」
不然未免也太遜了。
「呃……這個我覺得不太可能。」蘆戶三奈示意上鳴電氣看向B班的方向。
「拳藤，拳藤！森野怎麼了？」泡瀨洋雪指了指一旁的少女。
「不知道。」拳藤一佳搖頭，「好像中午是和霍克斯一起吃過飯之後就是那樣了。」
「真的假的？」
「就算你這麼問我，我也沒有頭緒……」
「可是可是可是！她現在的樣子真的很恐怖啊！」
森野綠方圓三米空無一物，面上的神色怎麼看都只能歸入「差」「很差」「非常差」之中。
為了誘導綠穀出久開口而說了許多的心操人使，原本還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又被森野綠弄到天上。而站在賽場內的少女，現在看起來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別人的心思。
「秒殺！——我再說一次！秒殺！」
上鳴電氣如願以償，沒有在開始的話音落下的瞬間就被摁進地板裡。
可實際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彼時他還在詢問對方是否有意向在比賽結束後去學校對面飲品店嘗嘗新推的慕斯蛋糕，並睜著眼睛說瞎話給自己壯膽，而說話間森野綠腳下的水泥地板瞬間皸裂，鬆動的碎石浮在空中，在一秒破空擊中上鳴電氣的胸膛。
他抱頭亂竄，根本找不到蓄電攻擊的機會，直到不斷落在身上的疼痛消失，上鳴電氣才抬起頭，不知道什麼森野綠已經走到了他身邊。而他身後五釐米就是比賽區域的白線。
「拜拜。」
風和日麗的下午，上鳴電氣仰躺在地上，看見藍天如洗，白雲萬里。
他被森野綠一把推了出去。
「奇了怪了，不是說要轉眼拿下比賽嗎？？欸，反而被秒殺了喲？你們A班不是比我們B班優秀好多好多倍嗎？剛才的騎馬戰也是……」
當森野綠直接跳回自己班級的觀賽席，就看到了正趴在牆上瘋狂嘲諷的物間寧人。
「直接打暈怎麼樣？」她提議道。
拳藤一佳從善如流，拎著後頸挨了一手刀的物間寧人回到座位。
破壞是能夠有效發洩負面情緒的管道。但這並不代表有人敢去跟剛剛單方面完虐了別人的森野綠搭話。她獨佔了觀賽席的右上角，將雙腿搭在往前一排的椅背，闔上了眼睛。
這種不良的人設是怎麼回事！雖然森野綠她平時站沒站樣坐沒坐樣像個沒骨頭的！但總的來說還算是個行為舉止相當規矩的好女孩！
然而物間寧人要是KY起來是無人能敵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總算繃不住原形畢露了吧森野！我就知道你這傢伙唔——！」
黑色支配整個人都掛在回原旋身上，他身邊本來坐著物間寧人的椅子被碾得粉碎。他現在挨了拳藤一巴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醒來後好好感謝拳藤的救命之恩和森野的不殺之恩吧，物間。
于此同時隔壁A班的觀賽席雖然不算安靜，但好歹還算和諧。
「上鳴君的個性的確很強，但是森野同學之前在個性掌握測試時就展現出相當驚人的實力。跟麗日同學的零重力有些相似但是看起來不僅僅只是削減重力。而且不需要觸碰物體以及至今都沒暴露出的個性副作用已經很棘手了。之前騎馬戰的時候她也製造過範圍相當大的零重力空間，反而言之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製造超重力空間？那這麼說來要近身接觸她豈不是天方夜譚？不對啊，既然直接可以完全克制對手那為什麼剛才要特意靠近上鳴同學然後將他推出場外？森野同學看起來也不是會主動增加比賽風險的類型……」
綠穀出久記錄和絮絮叨叨的習慣也是第一次如此明顯的暴露在全班同學面前。
相比經驗豐富的三年級，一年級的實戰比賽質樸得多。在轟焦凍的巨大冰牆往後，賽況逐漸趨於平淡。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森野綠不太記得了，但她是在觀眾們發出一陣又一陣倒彩的噓聲醒來的。
場館中心的實戰賽場被炸得一片狼藉。
站在中間的兩個人，爆豪勝己與他的對手，麗日禦茶子。
因為個性與森野綠的能力有些相似，所以姑且留了個印象。
「她的個性可以負擔那麼重的重量嗎？」她忽然問道，把旁邊的泡瀨洋雪嚇得不輕。
「哦，森野你醒了？」物間寧人不知死活的搭話讓全班人為他捏了把汗。但對方只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權當回答。
「快到極限了吧。那個女生看起來都站不穩了。」回原旋歎氣，「真可惜，我還期待她對上森野呢。」
「看不出來你還有種惡趣味。」麟飛龍睨了他一眼。
「不是，你想啊！森野和那個女生的個性差不多吧！」
「回原你是笨蛋嗎？」物間寧人忍不住冷笑，「你們是不是不知道森野個性的發動條件？」
「森野的個性原來有限制的嗎？」
森野綠已經快習慣話鋒與目光都突然轉到她身上了。
二十雙求知若渴的眼睛粘著自己的感覺讓她十分彆扭。敷衍的點點頭，卻發現他們的目光變得更加炙熱了。
「我的個性需要演算。」不得已，她解釋道。
「演算——是我理解的那個演算嗎？」
無數公式掠過B班眾人的腦海。
「啊，這麼說來，上次森野讓物間複製自己個性的時候寫了很多公式給他，我還以為是物理作業！」
「然後似乎只發動了一秒。」
「好的，聽起來不像是學渣能擁有的個性。」
「你理解的真快。」
「所以物間才不用森野的能力吧。」
拳藤一佳一針見血，成功將話題牽引到物間寧人上次數學小測試的不合格的慘狀上。
·
實戰比賽八進四。
綠穀出久敗得激烈，轟焦凍贏得有驚無險。而霍克斯的偶像，烈焰英雄安德瓦，森野綠總覺得他看自己兒子的目光，與曾經研究人員看她的目光有些類似，卻不盡相同。
她在通往比賽場地的走廊裡遇見了這對父子。
轟焦凍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反倒是安德瓦對她說了些鼓勵的話，並明確表示了希望之後的職場體驗能夠選擇他的指名。
謝謝您，我會好好考慮的。森野綠乖巧禮貌的笑容在步伐邁出走道的瞬間消失乾淨。
對付飯田天哉也沒讓森野綠覺得費勁。不出所料他躥到森野綠背後，試圖將她推出場外。而當飯田天哉碰到森野綠肩膀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卻停在了原地。引擎並沒有熄滅，要解釋他的現狀很簡單。森野綠只是在他的小腿位置添加了一個反作用力。
摁在對方肩膀上的手是少年現在唯一能夠翻盤的點，他當然不能輕易鬆手。可森野綠心情不佳，掙扎了兩下發現無果之後，直接抬腿往身後飯田天哉的膝蓋上踹了一腳，將對方踢出了四強。
重新回到班級觀賽席，森野綠又接受了一輪熱血少年的咆哮應援。
耳朵疼……癱在椅子上，她瞥了一眼在身邊坐下的少年，「想好再說話，我今天心情不好。」
物間寧人裝模作樣的環抱雙臂，捏細聲音喊了幾句好怕好怕，旋即沉下臉，低聲問道：「為什麼不製造零重力或者超重力空間？」
「不想咯。」
「騙誰啊，以你不喜歡給自己製造麻煩的性格，竟然不採取開局剝奪對方行動能力的取勝方法。你真的是森野綠嗎？」
「你好煩啊。」
「合理好奇而已，告訴我也沒什麼關係吧？」
少女沉默得太久，久到物間寧人以為自己都沒有聽到原因的機會。
但她在這時開口了。
「我正在證明，即使不製造重力空間並且在觸碰到對方的情況下，自己依然能夠取勝。
「有人說我太依賴能力了，這樣下去是不會有進步的。」
物間寧人點頭，並在心裡做好了挨打的準備，「我覺得他沒說錯。」
可少年預計中的重擊並沒有落到身上。
賽場中的呼聲起起落落，像是連綿的海浪，推著他們奮力向前，朝著更遙遠的彼方。
森野綠就在這片盛大的喝彩中，蜷在觀賽席的角落。她像累極了，又像已經膩味了眼前的一切。
【樹狀圖設計者的預測演算】
「可我的確無法進步了。所以作再多努力也是徒勞。」
物間寧人問她為什麼。
森野綠忽然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也問過好多為什麼。
為什麼不再關注我，為什麼不再在意我，為什麼不再看著我，為什麼他比我厲害，為什麼我不如他？
是不是成為了絕對能力者就可以超過他了？
【學園都市中的七名超能力者中，確定只有一人有機會進化為絕對能力者（Level 6）】
「嗯……因為很切身的感受到過自己和他的差距吧。」
「然後就想，啊，這輩子就這樣也不錯啊。」
森野綠很難得會笑。
她懶洋洋的，做什麼都沒有幹勁。
上課也總是睡覺，可她成績好啊。
大家都覺得這個女孩優秀極了。
可大概只有那個同她說「你這樣不會有進步」的人看出她的自甘墮落。
物間寧人聽見森野綠慢悠悠的反問自己。
「反正我已經很強了，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
學園都市能成為Level6的只有一方通行啦。
之前第五章就說過，森野綠跟一方曾經在同一個研究所呆過，一起做過很多實驗。
她對一方的強大有很直觀的感受。一直想超過他，但是被樹狀圖設計者判定為沒有進化成為絕對能力者的潛力。
然後她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嗯。
水尼祿沉船了，我悲傷，不想寫文，國慶緣見。
☆、第十七章
四進二的半決賽進行到第六分鐘。
彼時爆豪勝己被牢牢地釘在地上，腦子裡正在飛速思考該如何應對她這棘手的超重力空間，身上卻倏地一輕。本以為是對方疏忽大意出現了紕漏，沒想到等他抬頭定睛，才發現森野綠自己走到了場外。
午夜將其判為負方。
爆豪勝己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勝利。之前的六分鐘他一直在逼迫這個能操縱重力的女孩，製造使用她最銳不可當的重力空間。
從騎馬戰他就發現她身上的缺陷太多了。
動態視覺不夠優秀，反射神經慢得出奇，攻擊方式也過於單一。
這是擁有強大個性的人的通病，想必那個轟焦凍也同樣如此。
然而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在一開局就使用自己的個性。甚至給了他近身的機會。
結果就是在爆豪勝己即將觸碰到的，轟爆引燃的瞬間，森野綠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並發動了能力，將飛躍在半空中的少年狠狠地砸在地面。
【那你證明給我看吧。】
【不製造重力空間，並且觸碰到對方一次。在這樣的條件下你如果可以成為冠軍，我就再也不說讓你去提升自己的話。】
爆豪勝己狂怒的沖向站在一旁發愣的森野綠。她在爆豪勝己的叫駡中回過頭，又在觀眾們不解的噓聲中望向霍克斯所在的觀賽席。
霍克斯說：「啊，我要被恨死了。」
安德瓦瞥了他一眼：「你看起來也沒多傷心。」
「真正的心傷是看不到的啦，安德瓦先生。」青年話音漸低，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興致高漲起來，「安德瓦先生，你上次提到的那個很厲害的改造人還有消息嗎？」
·
這大概是雄英建校以來最為慘烈的頒獎典禮。
冠軍被拘束帶捆在半米厚的水泥柱上，沖著兩側的亞軍殿軍用狂躁的肢體動作表達著內心的強烈憤慨。
英雄科AB班首次在此達成共識，「這個第一名真不像話。」
切島銳兒郎倒是能理解爆豪勝己的不滿，「畢竟連著被兩個人……嗯……」
鐵哲徹鐵點頭附和，「是啊……這要是換我，我也不會好受的……」
頒獎次序從低到高。
歐爾麥特背地裡是個授課需要小抄的菜鳥教師事實，已經將他原本在眾人心目中遙不可及的印象摧毀得差不多了。
可他仍是大家心目中和平的象徵。
和平的象徵意味著豐富的戰鬥經驗，閱人無數的人生經歷，以及所擁有的發言的權威性。
「恭喜你，森野少女。」美漫風的和平的象徵，將獎牌掛到森野綠的胸前，「沒有用全力的原因我也知道了，是霍克斯的要求，對嗎？」
她嗯了一聲，低頭看著顏色灰撲撲的銅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會怪他的。」
和平的象徵被陡然一噎，幸好多年來被被媒體磨礪出來的隨機應變能力不弱，躬身給了森野綠一個禮貌但並不疏離的擁抱。他的手掌十分寬厚，足以揮出改變天象的重拳，也能輕輕落在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女的背後。
「雖然不知道你心目中的強大是什麼，但是我們也常常將精神和技術作為衡量的標準。」
「英雄啊，要能做漂亮的事，也要會說漂亮的話才行。」
森野綠扭頭看向一旁的爆豪勝己，對方注意到她的視線，扭過頭來，嘴裡還咬著獎牌的緞帶，含糊不清但氣勢逼人的沖她放狠話：「森野你和轟那個陰陽臉給我一起等著！」
太滑稽了。森野綠望著他上翹的三白眼，沒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後淹沒在最後觀眾們「Plus Ultra」的高呼中。
實在是太過忙碌也太過充實的一天。
英雄科A班爆豪勝己回到班裡也仍然帶著拘束裝置的消息不脛而走，B班森野綠是個關係戶的謠言不攻自破。體育祭之後，緊接著就是職場體驗。
不過在此期間，作為在全國人民面前殊死拼搏嶄露頭角的雄英高中生們，得到了兩天的調休。
只是比起班群Ultra B裡清一色的「在家好好休息」的回復，森野綠的安排要稍有不同。
霍克斯在雄英體育祭結束後便立刻返回九州的事務所，路上才抽出空給森野綠發了條連標點符號都不帶的郵件。
【去這裡[位址]找一個改造人】
說是地址，倒不如說是大致的範圍。範圍大到找人全靠天地緣分，雖然對方是個改造人……
森野綠當即打了個電話給霍克斯。提示音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搶在對方開口前問道：「把話給我說明白。」
「製造那個改造人的博士是我知道的唯一應該能幫上你的人啦，這方面我不太瞭解也沒什麼人脈，你就死馬當作活馬醫好了。不過他已經隱居很久了。線索的話只有這一條。現在你聽懂了嗎？聽懂了我就掛了哦，工作都快堆成山了。要養你可不容易，你知道你上個月的帳單刷了多少錢——」
森野綠掛斷了電話。
她重新把那個地址看了一遍，現在動身坐新幹線過去大概要五個小時。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直接用能力飛過去啊！她又想起那句「死馬當作活馬醫」，氣得往霍克斯經常坐的那張沙發上踢了幾腳。
而郵件往下滑，還有一個附件，點開是張網路新聞截圖。
配圖是狼藉的被焚燒過後的城市街景，最為矚目的還要屬街道中央的一條裂痕，與樓房表面像是噴漆塗鴉一般潑上的大面積暗紅。
再往下翻才是標題。
Z市鬼級災害——蚊女，殲滅成功
Z市是個什麼地方？
即使是來到這個世界滿打滿算才半年的森野綠，都能從印象裡扒出好幾條關於Z市的重大災害新聞。
據報導，在十多年前Z市還是全國排的上名號的經濟發達地區，只是迫于怪人與敵人逐年增加，使得居民不斷往市中心方向遷移，大量加工業工廠的荒廢與資源的停止開採，城市規劃基本終止，才造成了它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現狀。
而霍克斯給森野綠的地址，恰恰位於Z市怪人頻出的無人區內。
這是要多粗神經的監護人才敢放心讓我一個人來啊。她不禁想，好歹我也是個女孩子吧。如果他是覺得派人來保護我說不定還會拖後腿那當我沒說。
排除了曾經遭到過高溫灼燒的樓房區域，森野綠漫無目的的在無人區打轉。
手機電量快見底了，這不免讓她有些焦灼。
這種情況下就算遇見不算熟人的熟人，都是很能讓人感動的。
「傑諾斯？」森野綠認出來人，醍醐灌頂，「最近在Z市很活躍的那個改造人是你？」
「我的確是改造人，但不太活躍。」他點出少女話中不對的地方。
「蚊女不是你消滅的？」
「不是我，是其他人。」傑諾斯皺起眉，「你不要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
不，那個新聞社好像還挺大的……森野綠想。
傑諾斯看她陷入沉默：「你想問的就這個？如果只想敘舊的話就算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森野綠抬手攔住他：「我要找改造你的那個博士。」
「庫斯諾博士？」
「嗯。」
「博士現在不見外人。」傑諾斯一口回絕，「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了……不，你什麼時候辦完事。」
「順利的話一個上午就行了。」說到這裡，傑諾斯忽然興奮了許多，森野綠甚至能從他那雙機械眼中看出亮晶晶的神采。
但轉瞬他就低落，變得憂愁了起來。
「有點緊張。」傑諾斯說。
「緊張什麼？」森野綠問。
「其實我今天是要去拜師的。我怕他不願意收我——對了！你也一起來怎麼樣！說不定個體之間的異性效應會有作用呢！不也有男性教師會更偏愛——」
「停。」森野綠打住他的話頭，問：「我去了有什麼好處？」
「好處？好處當然多了。那位大人真的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甚至只用了一拳就消滅了那只蚊女然後解救了本來計畫自爆的我。」
被「自爆」一詞哽得不輕的森野綠開始討價還價：「陪你去可以，但是我不保證你拜師的成功率會因此上升，同時你也要答應即使失敗也要帶我去見庫斯諾博士。」
「成交嗎？」
「成交。」
傑諾斯態度相當爽快，甚至讓森野綠產生了一種自己虧了的感覺。
在前往「那位大人」自宅的途中，傑諾斯繪聲繪色的為森野綠描述了那天自己是如何搜尋、觀測、對戰蚊女，然後又是如何輕敵，以至於將自己逼進自爆的絕境。
「就在那時『那位大人』出現了——」
「只用了一拳就消滅了那只蚊女然後解救了本來計畫自爆的你，對吧？」
「是的。」傑諾斯點頭，「所以想必經過我這麼多的描述你也能理解了『那位大人』的實力是有多麼的……」
改造人之所以是改造人，是因為在摒棄了一部分屬於人類益處的同時，獲得了只有機械能提供的便利。
比如說再多話都不會口渴……
森野綠忽然覺得，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這句話，說的真對。
她想起自己平時懟物間寧人的時候有多過分，現在在傑諾斯旁邊就有多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
傑諾斯噠！
國慶快落！明天不更，真不更，我要出去玩！
☆、第十八章
縱使如森野綠這般從小在研究所長大，對人際關係只有紙上談兵書本理論的人，都知道登門造訪應該要帶上見面禮。
可傑諾斯硬是靠著一腔壯志，空手敲響了救命恩人的家門。
真真可謂是死皮賴臉。
死皮賴臉跑到別人家作客的後果是主人從門後探出半個腦袋，像防賊似的防他們。
死皮賴臉跑到別人家作客而且對方還並不歡迎的後果是只有一杯茶水，沒有零食。
死皮賴臉跑到別人家作客還死皮賴臉的請求對方收自己為徒還沒被趕出去的後果是。
森野綠再次成為了傑諾斯的不忠實聽眾，之一。
關鍵在於這個之一。
在名為埼玉的，也就是傑諾斯口中的「那位大人」說過「不用，我不想瞭解你的生平」之後，改造人少年依舊選擇了深情款款娓娓道來。
「他一直這麼不聽別人說話嗎？」
埼玉轉頭面向森野綠，企圖尋找一絲絲共鳴。
森野綠想了想，如實道：「其實我和他今天是第二次見面。」
你也很不容易呢。埼玉同情的望了她一眼。
由此，森野綠發現要刷埼玉的好感其實很簡單。
那就是學會沉默是金，以及身邊安置一個會說故事的改造人。
傑諾斯講故事的能力憑心而論，還不錯。
主線清晰，遣詞考據。
但他的聽眾顯然都對他的故事不感興趣。
早些年森野綠練成了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好功夫。
只可憐埼玉不堪重負。
還沒等傑諾斯抒發完自己對強大力量的渴望之情，就被指著鼻子罵道：「給我在二十字內概括完畢你這混蛋！」
一看就是會被擺上促銷貨架上的陶瓷杯，一喝就知道是幾百元促銷裝的茶葉，一開口就會暴露自己話癆屬性的改造人。
終於在茶水最後一絲熱氣消散之前，總結概括好了一句（自認為）會決定他和森野綠人生未來的話。
先生のように強くなる方法教えでください。
加上標點符號，正好二十字。
森野綠安靜的坐在角落，盡可能的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或許是傑諾斯之前提到過的異性效應起了作用，埼玉在聽完這個問題後，竟然還徵求了她的意見：「你也想知道嗎？」
不了吧——她是想這麼說的。
無奈傑諾斯一臉「不答應我就跟你同歸於盡」的決絕狠厲，森野綠點了點頭。
會這麼顧及傑諾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摸不太准自己打不打得過對方。
從新聞圖片裡就不難看出他焚燒攻擊範圍之廣闊，還有個隨時可以從胸口掏出來說引爆就引爆的能源核。
重力固然能夠解決很多問題，但森野綠也知道自己拿移速過快的對手沒什麼辦法。
她的確可以持續進行「反射」的運算，不過「反射」成功的前提是必須清楚或預測到對手的攻擊方向。
這一點要歸結於「重力操作」過高的自由度。
「空間任意座標」聽起來非常便利，但在實際轉換成具有防禦性的「反射」之後，運算量則遠遠超出了「皮膚接觸」的限制條件。
就算是保持演算簡單的重力空間，即使不會對大腦造成負擔，也會給日常生活帶來不小的影響。
總而言之，除非那位庫斯諾博士真的能提高並且確實提高了她的演算能力，否則森野綠不想跟包括傑諾斯在內任何擁有超強機動性的改造人或人結仇。
於是在這兩人與眾邪惡的改造人「惡鬥」一番，提出要去所謂的「進化之家」不然趕不上明天的超市促銷時，她選擇了留守。
令人信服的理由是：萬一等下再有人來拆家怎麼辦？而且我們學校規定在校外不准主動使用「個性」。
比起一口一個「先生」卻總是在自說自話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傑諾斯，埼玉只覺得這女孩聽話懂事還很明事理。
「那就拜託你了！書架上的漫畫可以隨便看！回來給你帶霜淇淋！」
男人認真起來的樣子尚能看出沒禿之前是個清新爽朗的池面。
刻意無視改造人忽然高頻聚焦的瞳孔，森野綠沖他們擺了擺手：「早去早回。」
一個二十五歲，生理發育正常男人的一居室裡有什麼？
至少明面看來乾淨整潔並且無不良癖好。
陽臺上還有盆仙人掌，從土壤的濕潤程度推測，遲早會死於根部腐爛。
正在森野綠盤算著要不要為這棵可憐的仙人掌換土，她的手機螢幕亮了。
不是電量已滿的提示，而是班群裡有人@了她。
女生們正在討論明天去哪裡玩。
男生們儼然無法插足這個話題。
「MORINO：明天可能沒空，你們去吧。」
森野綠發完這句話，就發現自己的輸入框被鎖定。
「系統提示：您被管理員禁言三十天。」
「拳藤：？？？物間？？？」
「Ui：？？？你幹嘛？？？」
「MAMONO：我的群，我做主」
長久以此，國將不國。
為了維護自己的發言權，森野綠選擇了退群。
「泡瀨：……」
「Dark Lord：……」
「麟：……」
「鹽崎：……」
「拳藤：同意另外建班級小群的人扣1」
「漫我：1」
「鐵鐵鐵哲：1」
「空氣硬成：1」
「回原：1」
「MAMONO：22222222！！！」
「拳藤：那你後天記得把綠勸回來」
「拳藤：微笑.JPG」
·
時尚的完成度是靠臉判斷的。
靠外形就能夠獲得不少粉絲的傑諾斯，在跟著埼玉回到一居室時，儼然與他手裡塞滿蔬菜的環保袋達成了一定程度的協調。他一邊破損的，並不斷流淌著黑色機油的臉頰，顯然提供了不少幫助。
和傑諾斯剩下的一隻眼睛對視，森野綠盡可能中肯的評價道：「中年大嬸的爆炸頭好像不太適合你。」
往傑諾斯對準森野綠的右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火焰器這才停止了發動，埼玉拿出三隻霜淇淋，問女孩：「巧克力，抹茶，香草，你要哪個？」
「巧克力。」
「欸？嗯……好吧，給。」
「傑諾斯要哪個？」
「巧克力。」
「巧克力只買了一隻啊。」
「那香草。」
「怎麼！？你不喜歡吃抹茶的嗎？！」
「……那抹茶。」
「好耶。喏，你的。」
狡猾的大人將抹茶霜淇淋遞給年輕的改造人，然後拆開了自己還算喜歡的香草味。
無意顯露出的金字塔關係，不得不讓改造人開始思考帶森野綠來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
結果大概是錯誤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傑諾斯有些不開心，也不能反悔不帶她去見庫斯諾博士。
但不能反悔，不代表他必須為對方因跟不上自己的飛行速度負責。
將什麼東西從天上拍下來，對森野綠而言是件太容易的事。
「我說啊，你渦輪發動機的轉速是不是太快了？」她蹲在傑諾斯身邊，戳了戳他的爆炸頭。
「你、做、了、什麼？」一字一頓倒不是因為傑諾斯多生氣，而是改造人的發聲裝置在巨大重力之下無法正常流暢的運作。
「你飛的太快了，超音速我的身體會受不了。」森野綠一臉無辜，「希望你能體諒一下我是個普通人類。」
就生理構造上而言。
「除非你飛出大氣層，不然還是死了甩掉我的心吧。而且假設你以每秒9.7米的初速度做自由落體加速，在近地面時以時速120公里的速度往下掉——這還是在通常重力的情況下，你覺得你的身體還能像剛才那樣摔幾次？」
傑諾斯忽然就想把臉埋進地裡，而他旋即又想起了什麼，坐起身來：「你們不是在校外不准使用『個性』嗎？」
「不，我沒用。」
「那剛才瞬間增加的重力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某種超自然現象吧。」
傑諾斯還想追究，森野綠轉而問：「你是不是沒看雄英體育祭？」
「沒有。」
昨天雄英體育祭如火如荼進行的同時，傑諾斯正在被蚊女重創。
人類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的快速通達理想依舊無法基於當代的常規運輸方式實現，為此從聯繫庫斯諾博士並將自己送回實驗室，傑諾斯花了十個小時。然後在機床上躺了兩個小時四十五分鐘，緊接著用五個小時從實驗室趕回Z市拜師。
「途中與你閒談又花去了寶貴的三分鐘。」
「哇哦。」
那我還真是罪孽深重。
「可是托我的福，你吃到了埼玉老師買的霜淇淋對吧？」
「有點牽強，不過的確有你的原因。」
「聽我說，傑諾斯。人類演化至今已經窺見了足夠多社會關係學中的基本對稱性和邏輯性，關於利害的抉擇也有相當充分的自我理解。也有學者提出了人生來就是自私的觀點。這麼想的話，埼玉老師請我們喝茶是出於禮貌，但是買霜淇淋如果不是發自想要親近的心理，就完全沒有任何必要了。你覺得呢？」
「有道理。」傑諾斯抬起他的爆炸頭，「你的存在確實對提高我拜師的成功率有很大幫助。」
「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森野綠附和道，「所以剛才將你從天上拉扯下來的重力，是超自然現象，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
「不然，你可能就要失去我這個強有力的幫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森野綠為什麼無法像一方通行一樣進行「反射」的演算
關於B班的網名
MORINO：森野的羅馬音
Uii：小大唯
MAMONO：物間的羅馬音，反過來，意思是「魔物」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Dark Lord：黑色支配
空氣硬成：圓場硬成，個性是凝結空氣的那個
以及最後森野綠求生欲極強的關於人際關係的發言，那個理論不是我說的，是理查道金斯說的
☆、第十九章
調休假期結束後，行課的第一天。
老老實實步行前往學校的途中，森野綠遇見了在這個世界上最不想見到的人——A班的班主任，相澤消太。
在體育祭期間被繃帶包得嚴嚴實實，還得到了「木乃伊人」戲稱的男人注意到了她。
這下諒她森野綠再怎麼裝聾扮瞎，也不可能不回應老師的招呼。
「早上好。」森野綠從抬起的傘沿，看見他的右眼下方多了條疤。
相澤消太其實很白，尤其是在這種陰雨天中還撐著一把漆黑的大傘，加上瘦削的身形和鬍子拉碴的臉，讓他看起來十分憔悴萎靡。
「您看起來已經痊癒了。」
其中自然少不了治癒女郎的功勞，但這個世界的人無論是身體的承受能力與自愈力都與學園都市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哦，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老太婆包紮的太誇張了。」
「這樣。」
臉部骨折、雙手粉碎性骨折、眼窩底骨碎裂是大不了的傷嗎……
就算是為了讓學生安心，雖然效果會差一些，但選擇正面突入戰場的代價無論怎麼想也太大了。
要怎麼形容森野綠在雄英眾多老師的印象呢？
她的個性強大，成績優異，身體能力上雖有不足卻也能得到充足理解。
啊，一定要說的話……
相澤消太忽然想起了博物館中的鯨魚的骨架。
那東西乍一看上去有著會令人感到驚異于震撼的龐大。可終究只是一具骨架。沒有滾燙的血肉，被許多鋼索所桎梏，高高懸置於人們頭頂，沉靜漠然的觀望著一批又一批的給予它盛讚的遊人過客。
「相澤老師為什麼會成為英雄？」
但和骨架不同，她身高大概還會長，眼珠會骨碌碌的轉，也會說話。
到底還是個孩子。
「想當就當了。」
「就沒有更具體的理由了嗎？」她將傘柄在手中轉了一圈，「錢，名聲，關注度，被人崇拜的感覺，之類的？」
「如果想要那些東西的話就不會成為隱秘系了啊。」
「欸，倒也是。」她應道，隨後低著頭，跨出的每一步都踩在地磚中央，顯然是陷入了無法被外人干涉的思考中，又或者說是在發呆。
相澤消太記起同事們在辦公室聊到森野綠，總會抱怨說她在課堂上的表現實在讓人胃疼。沒想到竟然走在路上她也能進入這個狀態，或許真的不是要故意與任課老師作對。
即使上課時間與上班時間相錯，這個時段路上的車輛依然不少。相澤消太只好放慢速度，走到女孩的右側，將她往人行道內牽引。
不過，有時候想想。發呆但不需要擔心成績的學生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在青少年們沸騰起來需要發動個性的時候，能夠少盯一個人。
「代號也跟之前和你們提到過的『職業英雄指名申請』有關。」眨了眨有些乾澀的眼睛，相澤消太將指名資料公佈在黑板上。
體育祭第二名的轟焦凍，指名數量反而比第一的爆豪勝己多出許多。
「順帶一提被指名最多的是隔壁B班的森野綠。雖然她的個性本身就很強大，但是從泛用性的角度而言，相信你們也在體育祭的時候清楚感受到自己和她的差距了。」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沒有得到指名的上鳴電氣癱在椅背上。
指名只有個位數的物間寧人攤在椅背上。
可惜沒時間給他們沮喪。
在一節課的時間裡決定好自己的英雄名並在全班同學面前公開處刑可真的太慘了。
「所以到底為什麼要起MIDORI這種槽點太多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的英雄名啊？」
拳藤一佳照例組織的午間聚餐，物間寧人的目光在森野綠臉上不斷逡巡，試圖找到一絲端倪。
「你又不是鐵哲，他就算用本名好歹也能看出點東西。」
「因為想這個很麻煩啊。」
還很羞恥。
點了一人份壽喜燒的森野綠正在慢條斯理並毫不講究的往鍋裡扔食材。
聞言，物間寧人點點頭：「森野，你這種敷衍的態度肯定會讓選擇你的事務所後悔——唔！拳藤！又打我幹嘛！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稍微學習一點語言的藝術吧你。」
莊田二連擊問：「森野決定好去哪所事務所了嗎？」
圓場硬成瞥他一眼：「怎麼可能立刻決定好，她的指名可有近五千哦！光事務所名單就有四頁紙！」
「奢侈的煩惱。」骨拔柔造喝了口骨頭湯泡飯的湯。
「啊，其實知道有這個的時候我就決定好了。」話題中心人物終於把最後一片牛肉塞進了鍋裡。
「咦——？！」
「那麼驚訝幹嘛……我當然是去霍克斯的事務所啊。」她理所當然的說道。
去霍克斯的事務所，首先可以排除需要打雜的可能，其次能夠適當拒絕派出任務，光這兩點就足夠森野綠心動了。
她想得超級好。
可現實又又又又又打了森野綠一耳光。
近五千家事務所，印滿四頁紙的名單。森野綠一字不落翻看了七遍，都沒有找到與羽翼英雄相關的任何字眼。
她在物間寧人肆無忌憚的笑聲中，撥打了霍克斯的電話。
忙音。
登時摔手機的動作一出，拳藤一佳立刻上前攔住，勸道：「別別！它是無辜的！」
「你還有其他選擇的，對吧！」
「不，這是尊嚴問題。」
下意識相信霍克斯會指名自己的森野綠感到十分懊惱。
她還是太年輕了。
大人都是傻X！
物間寧人咳嗽兩聲，順平氣息：「萬一羽翼英雄剛好猜到你去他事務所是想偷懶呢？」
「……」
的確，按照霍克斯對森野綠的瞭解，猜到她的心思也並非不可能。
但是理性上能夠理解和感性上的憤怒是不會衝突的。
當天下午霍克斯處於關機狀態的私人電話便被銀行發來的短信塞滿了。
·
指名申請是個雙向選擇。
沒得到指名的學生由雄英校方安排職場體驗的地點，學生最多可以選擇三家事務所，按優先順位填進志願表中。
而對於有指名的學生來說，托各事務所的福，填寫志願會變得簡單許多，也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調劑到第二第三志願。
被霍克斯無情拋棄的森野綠，當機立斷，選擇了所有指名中全國排行最高的事務所。
前往事務所的新幹線車票是學校統一訂購的。
目的地相同的自然會在同一個檢票口，同一節車廂中相遇。
森野綠提著戰鬥服的箱子，站在她座位所在的過道中央。
向右看，是拳藤一佳和A班的八百萬百，她們相談甚歡。
向左看，是據說指名數量還沒有體育祭第二名多的，在爆炸邊緣卻無奈身處公共場合不好發作的爆豪勝己。只是森野綠的出現，明顯讓他變得更加暴躁了。
向前看，森野綠決定先將箱子塞進座位下方的空隙裡：「本來還以為轟同學跟家裡關係不太好，看來是我想多了。」
想起體育祭第三輪實戰比賽時，在走道中見到的安德瓦和轟焦凍。
少女的心情忽然複雜了起來，本來就不對職場體驗抱有好感，現在更是出師未捷心先死。
順便又往霍克斯身上記了一筆仇。
難道這一個星期她都要夾在這對父子僵硬尷尬的氣氛中嗎……
想想就好可怕。
「的確不太好。你的想法沒錯。」
不過即使面對的話題並不友好，轟焦凍也沒有表露出特別多的情緒。
他沉靜自然的模樣倒像在陳述早餐吃了什麼。
「我們只接觸過一次吧？」他對森野綠的印象也只存在於體育祭期間。
森野綠點點頭：「是的。」
「那你的觀察還真細緻。」
這話換別人來說，大概率會成為嘲諷。
畢竟是森野綠挑起的話頭。
可從少年嘴裡說出來卻像一句讚賞。
沒怎麼跟A班打過交道的森野綠發現轟焦凍同學坦率得驚人。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然系嗎……
在學園都市研究所中長大的少女在內心表示震驚。
老半天才擠出一句：「謝謝。」
然而話題並沒有在此結束。
轟焦凍問：「可能有點唐突，我可以請教關於你『個性』的具體問題嗎？」
「欸？嗯……」
「覺得為難的話就——」
「可以。你問吧。」
少女打消了他的顧及，做了個「請」的手勢。
同樣的動作轟焦凍在體育祭的障礙競速中見過。
怎麼想都是挑釁或者揭傷疤的行為，而少年依舊沒有生氣。
真的是天然系。
森野綠決定稍微走心的為轟同學解疑答惑。
作者有話要說：
魔改了一下小英雄和一拳的時間線！不然調休就剛好是週末失去調休的意義了！
潮爆牛王事務所的地址原作有說明是東京
安德瓦和蟒蛇的事務所所在地都是我私設的
物間當初問問題的態度要是有轟一半好都不會被森野綠懟了
今天在後臺發現好多小天使送的營養液和地雷，哭了，謝謝你們
還有，這篇是明天的份，明天在車上應該沒法碼字了哈哈哈
☆、第二十章
黑皇后已經連續將三位白國王從王座上推了下去。
為她帶來勝利的少女，依然沒有停止前進的步伐。
森野綠說：「Checkmate。」
轟焦凍和爆豪勝己一敗塗地。
拳藤一佳不忍直視的扭過頭去，發現八百萬百還在堅持。
「再來一把，森野同學！」
事情的起因還要從一小時前，當森野綠說完「總之你們就當我使用個性的期間每時每刻都在計算風阻係數好了，在全部演算過程裡那個比較簡單」之後，說起。
解釋完自己的個性，又枯坐了二十分鐘的森野綠忽然道：轟君，你國際象棋的水準怎麼樣？
她這麼一邊問，一邊從裝著戰鬥服的箱子裡掏出了兩台掌機。
先不論為什麼來職場體驗會帶遊戲機，問題在於這個人的戰鬥服箱子的寬餘程度有些太誇張了。
轟焦凍說還行，跟姐姐學過。
「嗯……那正好，能省事很多。」啟動，連線，打開遊戲，進入對戰介面，森野綠將其中一台掌機遞給轟焦凍，「我先跟你講一下三維國際象棋的規則吧。所有棋子跟普通國際象棋的走法是一樣的，只是在每一個小平面都可以移動到大平面的上方或者下方的時候會有點費腦筋……」
看著面前的少女，倒豆子似的數著規則，轟焦凍不禁有些懵。
不如說他一直沒回過神來——從森野綠解釋自己的個性開始。
作為同班同學的拳藤一佳早就放棄了理解。
同一車廂內剩下的三人，也只有作為A班智商天花板的八百萬百艱難的消化了過量的資訊。
至於是怎麼發展成為A班三人輪番上整卻仍舊節節敗退的慘狀。拳藤一佳感慨兩個班之間還是太過陌生。
A班同學當然不會知道。開學距今兩個月，森野綠在棋牌類遊戲上的統治力幾乎全方位制霸B班。
除非純拼運氣，玩投骰子買地皮建房子的大富翁——沒有炒股系統的那種。不然物間寧人大概這輩子都沒機會在她手下翻身。
這要是勇者鬥惡龍，那他們就是拿著傳說中村裡最好的，實際上裝備等級只有3級大劍，剛出新手村的勇者。大無畏的直奔Lv Max惡龍所在的山峰，然後被對方打瞌睡時的一個噴嚏產生的氣流吹出魔窟，繼而滾落山崖。
其中尤數爆豪勝己的敗狀最為淒慘。森野綠像只惡劣的喜愛玩弄獵物的貓，等到爆豪勝己的棋子被鯨吞蠶食得七七八八，才優哉遊哉氣死人不償命的將這位白國王送上斷頭臺。
對抗心暴露無遺的森野綠在拳藤一佳看來心有戚戚。
說沒挫敗感是假的。
不管是在體育祭放棄了比賽的森野綠，還是眼下在棋盤上落得慘敗的爆豪勝己。
刺頭少年壓低聲音罵了好幾句混蛋，隨後掏出手機開始研究三維國際象棋。
反觀轟焦凍比較佛，他自願接受了遊戲對決，輸了也只反省自己不自量力。
可惜當八百萬勇者第三次攀上高峰，並打算再次喚醒沉睡的惡龍時，列車到站了。
惡龍看起來十分神清氣爽，甚至臉上有笑意。
她語氣頗為遺憾的，指向性相當明顯的，對著爆豪勝己說道：「快樂的時光總是結束的如此之快，真是讓人不舍。」
你明明虐他們虐得很開心……拳藤一佳拍了拍身邊八百萬的肩膀，以表安慰。
少女十分消沉的捂著臉，「我果然還有很多不足……」
不，這不怪你，這是分班問題。你要是在B班呆上一星期就會習慣了。
不堪受辱的爆豪勝己跳了起來，「你這得寸進尺的重力混蛋在嘲諷誰？」
「爆豪同學怎麼會認為我在嘲諷呢？明明是很感激你們願意陪我玩遊戲。」
「感激？你表達感激的方式就是陰陽怪氣？」
「爆豪同學，你知道當一個人討厭另一個人的時候很容易對對方產生偏見嗎？換而言之偏見也是種狹隘。你剛才的發言中的二難推理就能很好體現這點。我用這幅語氣說話你會覺得我陰陽怪氣然後討厭我，我不用這幅語氣說話你雖然不會覺得我陰陽怪氣但你還是討厭我，總之你就是討厭我。」
「誰說我討厭你了！」
「你就差寫臉上了？」
「你是自大狂嗎？！」
「你是小學生嗎？」
兩人一邊吵，一邊往前走。
拳藤一佳忽然又覺得分班並沒有問題。
不然A班B班總有一個要走向消亡。
而轟焦凍十分務實。
「森野，你弄錯方向了。」
「我老爸的事務所要往這邊走才對。」
他突然插入爆豪勝己與森野綠的戰場中。正處上風的森野綠，忽然就被他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硬生生的削去了大截氣勢。
她看向轟焦凍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怨懟，無奈對方和她的腦電波並沒有對接，甚至從包裡翻出了一根美味棒，遞了過去，「你是不是餓了？先拿這個應付一下？」
拳藤一佳想，轟焦凍同學，大概是個可以拯救世界的天然系。
·
森野綠很討厭公共交通工具。
尤其是無法保證乘客能夠確實乘「坐」的公共交通工具。
人滿為患的電車車廂中，甚至不用攀附扶手。
當然，以森野綠的身高，就算想也攀不到。
新幹線的車站到安德瓦的事務所，電車要轉三條線。
森野綠思考了很久安德瓦為什麼不直接派人來接送他的寶貝親兒子。
這樣的明明要高效得多，她也不用被擠得整個人都快貼到轟焦凍身上。
還要忍受來自周圍的，投在身上的目光。
「喂，你看你看，那邊兩個……」
別看……
「欸，那不是安德瓦的兒子嗎！天啊真人比電視裡還帥！」
「等下，那個小姑娘是不是第三名的『重力操作』？」
我不是……
「雄英今天不上課？怎麼會來這裡？」
來職場體驗。
「意外很嬌小呢。女孩子能殺進前三很厲害了呀。」
其實我本來可以拿第一。
「真是好青澀好可愛啊……年輕真好。」
「難道是蹺課出來的小情侶嗎？」
左半部大腦萎縮了嗎？見過哪對情侶蹺課出來會穿校服？
她後知後覺的才發現自己有夠無聊，今日份的內心戲大概又破紀錄了。
盯著不斷放映近日新聞的車載螢幕，「雄英體育祭一年級RANK！！」的出現以及爆豪勝己被公開處刑的照片讓森野綠的心情輕快了許多。
「森野，你要是夠不到扶手可以抓著我。」
聽聽，多麼貼心的話語。
可森野綠怎麼這麼氣呢。
身高一米五六是她的錯嗎？
「謝謝。」
轟焦凍覺得手臂有點痛。
下午一點整他們抵達了安德瓦的事務所。
卻被工作人員告知烈焰英雄暫時外出。
為避免森野綠再次從她的掌機裡翻出什麼奇奇怪怪的遊戲，吃過午飯後轟焦凍提議做點英雄該做的事。
英雄飽和，司法系統人員逐年減少，即使監視攝像頭就算多如學園都市也還是會有小混混——更別提目前的東京還沒有達到那個程度。
適度的工作移交儼然是合理分配人力資源的方法。
總之有相當多的理由解釋為什麼英雄要巡邏。
早就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森野綠也已經提前為自己做過了無數次心理建設。
只是當真的從別人口中聽見「去街上巡邏」的那刻，她發誓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想念自己曾經在學園都市作為Level5被各種研究實驗填滿的生活。
時至今日森野綠仍然不想成為英雄。
體育祭的確讓她身上的某些東西改變了。然而不管是去雄英讀書還是去找庫斯諾博士，森野綠都只是在按照霍克斯的話混日子而已，即使上課發呆睡覺也不會遲到早退。甚至連會這麼聽霍克斯的話都是出自雛鳥情節與從前生活狀態的影響。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楚門一樣有勇氣撕破幕布走出巨大的，已經被安排好的人生。
也沒有電影續集講述真的走出片場之後的楚門會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茫然不知所措。
而現在轟焦凍只是看著森野綠，看出她不太情願，於是打著商量：「回來的時候請你吃霜淇淋？」
「成交。」
她深呼吸幾次，終於站起身。
向著幕布外的世界伸出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是因為想看留言所以大半夜發存稿的存稿箱！（瘋狂暗示
內容提要是小英雄第二季op1的一句詞
大意是為此所需要的那份勇氣，我也在一直求索
不知不覺寫了二十章了，時間過的好快啊啊啊啊啊啊
森野綠終於要慢慢改變了，具體表現為暴漲的吐槽欲（？）
她要是能開始在意自己之外的東西就太好了ˊ_>ˋ
☆、第二十一章
安德瓦是傍晚時分回來的。
彼時他站在餐廳門口跟正在呲溜蕎麥面的轟焦凍對視——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轟焦凍對父親的厭惡表現的很明顯。
挪開視線後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跟森野綠說慢慢吃不用著急。
森野綠成迷的身世，是霍克斯不想掩蓋，也不能掩蓋的事實。
實際上只要稍微調查就能發現她之前十五年的人生一片空白。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種話說出來很簡單，但顯然烈焰英雄安德瓦有一顆能夠依言踐行的強心臟。
當安德瓦剛說完「絕對不會讓你後悔選擇了我的事務所作為職場體驗的地點」不到一分鐘。
森野綠就已經後悔了。
似乎並不顧及有外人的存在，安德瓦沖著神色冷淡的轟焦凍說了許多「我會幫你走上霸道」之類中二又是非常典型「將自己無法實現的理想全部寄託在孩子身上」的問題家長發言。
森野綠對父母的印象稀薄到幾乎為零，也沒現場圍觀過這幅場面。開頭兩句她還覺得新鮮，但沒過多久便開始哈欠連天，找起了別的樂子。
知名職業英雄的收入應該不會低。
至少是可以負擔得起家裡三四個青少年的日常開銷，以及……有個能夠媲美大型株式會社的辦公室。
好在轟焦凍的回應也相當富有個人色彩。他也不在意自己的父親是否會因此在外人面前顏面難堪，相當乾脆的拒絕了安德瓦的提案。
「我會走我自己的路。」
之前在體育祭時，就已經能從安德瓦的種種行動中窺得這位父親對孩子的「寬容」。
然而森野綠還是覺得自己推測錯誤了。
安德瓦的寬容，大概是因為他堅信終有一天轟焦凍會擺脫叛逆期的稚氣，接受自己的幫助。
很多時候父母總意識不到自己的孩子早就成為了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個體，不再是自己的附屬品。就跟有種冷叫做爸媽覺得你冷是差不多的道理。這種由「父母」的身份而產生的自信心多少包含著蠻不講理的成分在其中，區別只在多與少。
這對父子之間看起來還有更深刻的矛盾，不過光是體現在面上的，連森野綠這種沒體驗過家庭的人都能看出很多的問題。
兩個高中生拎著箱子跟在安德瓦身後，準備出發前往保須市。
臨近東京，還算繁華，沒聽過名字。
只屬於這個世界的城市。
事務所招待廳到烈焰英雄的辦公室，有一條長長的走廊。空曠但不單調，兩邊的牆面都懸掛了許多風景油畫，色彩明快又豔麗。
森野綠想安德瓦或許是個非常細膩的英雄，卻顯然沒有成為轟焦凍的英雄。
順帶一提，這些油畫看起來並不便宜。
「轟君你原來是個少爺啊。」
竟然還有油畫……以貌取人是我不好。
「你對『少爺』這個詞的定義是什麼？」
「性別男，家裡有錢。」
轟焦凍露出恍然的神情，「那就是吧。」
·
職場體驗第三天。
不習慣早起的森野綠坐在餐桌邊，對著面前的餐碟發呆。
這可能是她一天之中智商最低谷的時候。
食物的味道成了某種安眠的熏香，低血糖讓她有些難受。
「森野？你沒事吧？」轟焦凍從取餐區帶了杯橙汁給她，並言簡意賅的說明用意：「你看起來胃口不太好。」
酸的開胃。
又接著補充道：「不要空腹喝。」
「好的，謝謝。」
森野綠接過杯子，鮮榨橙汁怎麼想都不可能是溫熱的，於是這才注意到轟焦凍是用的左手。
同樣留意到轟焦凍偷偷用個性加熱果汁的還有一個人。
藤原慧。
成為烈焰英雄事務所的一員六月有餘。有幸被安德瓦點名作為助手一同前往保須出差。
昨天第一次見到安德瓦家的小兒子，感慨真人和電視裡一樣安靜沉穩之餘，又非常意外——雖然很笨拙，但他的確在照顧身邊的女孩子，還說如果剛吃完霜淇淋沒胃口的話可以晚點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飯。
天啊，聽聽聽聽！這是什麼貼心可愛的池面小男孩！！！藤原慧捧著心口，覺得自己要是再晚出生個十年八年她鐵定倒追！
不過森野綠很平靜，她的反應跟藤原慧想像中的反應有些落差。
甚至只喝了一口橙汁，就開始龜毛的跟煎蛋作鬥爭。
說龜毛，是因為煎蛋是半熟的，尚且處於液體狀態的蛋黃被一層薄膜裹著。森野綠正試圖用勺子撇去撒在上面的胡椒粉。她專注得不行，動作又輕又慢，像個開鎖匠，只不過她挑戰的是銀行金庫的鎖，隨時都會功虧一簣的那種。
然後森野綠就功虧一簣了。
「直接要讓廚師做新的不行嗎？」
「轟君，人不能邁入同一條河流兩次，也不能擁有兩個同樣的半熟煎蛋！」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則，總之這就是原則問題——經過兩天的相處，轟焦凍發現自己已經能理解森野綠的言外之意了，真是驚人的進步，上兩個入此境界的還是身為監護人的霍克斯以及同班的物間寧人。
而說起兩天的相處，轟焦凍和森野綠第一天軋馬路巡邏，第二天軋馬路巡邏。
即將開始的第三天，他們依舊要軋馬路巡邏。
其中的區別只有地點從東京轉移到了保須，並在軋馬路巡邏警惕敵人的同時，收集關於「英雄殺手」的情報。
已知的是他迄今為止出現過的七個地點，每一處必然要殺害或者重創四名以上英雄。
而在保須，目前為止只出現了一位受害人。
無可避免的，他們來到英雄「英格尼姆」遇害的人跡罕至的小巷。
即使巷口的警戒帶不撤走，大概也不會有人會光顧。巷內十分昏暗，可能只有在太陽直射的正午，頭頂上過於狹小的縫隙中才會漏下一點光來。
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大片已經乾涸變成黑色的血跡。
安德瓦的面色很凝重，轟焦凍看上去也不好。
至於那位英格尼姆，森野綠記得他是A班飯田天哉的哥哥。被醫生確診已經無法再作為英雄繼續活動下去了。
晚餐時，森野綠問轟焦凍：「英格尼姆的話，是位怎樣的英雄？」
少年的回答很誠實：「我沒接觸過，聽老爸說為人很正直，飯田也是受他影響才夢想成為英雄的。」
「夢想？」
「嗯。」
「那他可真厲害啊。」
「誰？」
「英雄殺手啊。」森野綠將勺子向著煎蛋的中心摁下，半熟的蛋黃不堪重負，立刻四散流淌開來，「某種程度上來說，很該死啊。這種一次性就否定了兩個人以上的夢想的，不管是人，還是機器。」
都很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人：斯坦因。機器：樹狀圖設計者。森野綠有點生氣了（。
因為樹狀圖設計者以前跟她說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Lv6啦超越一方通行做夢去吧大意為此的話（…
我知道你們想看森野綠裝逼，但是英雄殺手好可憐哦（…
順便解釋一下新封面！！雖然是我自己糊的有點醜但是包含了很多彩蛋（並沒有
上面的是數學和物理公式，黑白格子對應和底下的棋子是國際象棋！然後就是物理問題中很經典比薩斜塔，兩個手寫草稿是量子力學和誇克計算的一部分步驟，蒸汽船呃，是我覺得好看才加上去的，一定要解釋的話是工業革命人類生產力的大進步！（你
最後感謝土豪們給我的地雷和營養液！也感謝這麼多人願意看我寫的東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二章
拳藤一佳是森野綠見過的，人緣最好的人。
她同時也是森野綠在雄英最主要的情報來源。
否則依照森野綠的性格，雄英的內部消息要想傳到霍克斯的耳朵裡，大概要等人類往進化樹上再爬一個梯級。
「大多數都是雜魚，最讓人害怕的還要屬那個叫『腦無』的敵人。」
「大腦外露了哦！想想都很毛骨悚然吧。」
如果要是B班遭遇了那種襲擊……光是想像都能讓拳藤一佳手腳冰涼。
物間寧人悠哉的切著牛排，挑她話裡的骨頭，「你是傻瓜嗎？警方都沒放出公開腦無的照片，這種道聼塗説的東西也信。而且大腦外露，不就等於把缺陷暴露的很明顯了嗎？」
「不說肉體強度，我就先問你確定自己可以碰得到他的腦？對方可是能重創那個Eraser·Head的存在啊……」
當時森野綠剛吃完飯，有點犯困，剩下的對話早已模糊。
只有那句「大腦外露」還存在記憶中。
在轟焦凍丟下位址跑遠之後，森野綠選擇了繼續跟隨在安德瓦身邊。
轟焦凍實力不弱，A班的事情她也不太想參和。警報沒有停止，濃黑的煙霧騰騰翻卷攀上夜色深沉的天空，遠處有疊疊尖叫不斷傳來。
作為生物的人類太過矛盾，堅強柔韌，且脆弱無力。
比安德瓦的火焰更快落到腦無身上的是森野綠的重力。
烈焰英雄詫異的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毫無聲息的少女發現她沒有奔跑，而是在距地十釐米的高度中保持懸浮，並進行著移動。
安德瓦的出現仿佛蓋世英雄降臨，讓面前一對驚恐不安的情侶迅速安定了身心。
「還用問嗎？因為我是英雄啊」這句話，森野綠聽好多人說過。
包括霍克斯。
能被人往身上安置「我行我素」「隨心所欲」之類的詞，怎麼想都不是個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人，可霍克斯不僅要扶，有空的話他還能直接將老人送回家，而做完了這麼多佔用自己時間的事情之後，他還要發出「真是閑不下來」的疊疊抱怨。
閑得下來才有鬼吧。
森野綠嫌他煩，懟他說不幫不就好了。
霍克斯的回應就是那句「因為」，以及沒說出口，卻已經昭然若揭的所以。
「安德瓦先生，這傢伙不是人類吧？」森野綠指著火焰熄滅後，本應失去意識卻仍在成倍的重力之下掙扎著想要爬起的腦無。
正常人類能夠承受的最大重力是31.25g，而面前的腦無，在五十倍的重力中堅持了半分鐘還活蹦亂跳的像條只靠脊髓反射的蟾蜍一般令人惡寒。
明明外表已經醜得慘絕人寰了，連特性都這麼噁心也太黑泥了吧……要天天跟這種東西戰鬥的話還是饒了我吧……
森野綠好嫌棄。扭過頭不想看的瞬間，有熱浪忽然襲來。
安德瓦在腦無「返還」的火焰中辟出了一塊安全的區域。
火焰在他們身邊翻湧而過，靠著這點空隙，依靠豐富的經驗，安德瓦很快分析出了腦無的個性。雖然沒有料想到它還擁有肉體強化的個性，但當腦無真的像只蟾蜍似的從地面高高躍起的時候。森野綠非常惱火，她覺得自己的能力和知識儲備都遭到了質疑。
自己的攻擊沒有產生打擊感。
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格蘭特里諾還聽到了一聲相當劇烈的撞擊聲。等老人家定睛往聲源方向看去，才發現那只腦無已經完完全全嵌合入了人行道中。因為受力面積過小，而所承受的力又太重，所以才說是「嵌合」。
他看見那個跟在安德瓦身邊的小姑娘狠狠往腦無外露的大腦上踢了一腳，嘴唇翕動。
用除了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森野綠說：「就不信一百倍還弄不死你。」
「森野！你剛才挪開視線了吧！沒有確認敵人失去行動能力之前放鬆警惕可是大忌！」安德瓦的聲音如雷貫耳，教訓起人來真的一點都不留面子。
可他說的都對，森野綠只能在心裡頂嘴。
「但是判斷力和執行力很好，戰鬥中一瞬間的猶豫也是致命的，好好記住這點。」
「……是，很抱歉，謝謝。」她懨懨的應著。
打一棍子再給顆糖的大人實在太卑鄙。要是被他知道剛才的判斷只是因為生氣了的話會被教訓的更慘吧……
又是一陣爆炸聲。
有火光竄起，映亮天空。
為了防止繼續被安德瓦教訓，森野綠難得積極主動的提出，「我去確定一下位置。」
高空中視野十分開闊。
爆炸的發生地不算遠，距離他們只有三個街區。
那是什麼……圍觀群眾？
遠處蓄水箱上的兩個人形卻吸引了森野綠的注意力。
普通人會選擇在那種地方圍觀嗎？
然而時間緊迫容到容不得她多想。趕到第二隻腦無的所在地，千鈞一髮之際，安德瓦的重拳再次救下了一位英雄的性命。
明明這裡聚集了不少英雄，也在不斷奮戰，可他們就是對面前的腦無束手無策。
明明自己也是英雄，卻被別人拯救了。這大概是會高興的事情，也是會難過的事情，更是會憎恨厭惡自己的事情。
能力者有優劣高低，英雄也有強弱之分。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總是如此令人絕望，是包括森野綠在內，許多人很早以前就認識到的殘忍的現實。
如果說第一隻腦無是沒了腦袋依然可以活蹦亂跳的脊蛙。
那麼第二隻擁有再生能力的腦無在她看來，就成了蛞蝓……
不要想了！快停下來啊！！！
使勁搓了搓手臂上浮起的雞皮疙瘩，森野綠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重力操作該怎麼應付這種擁有快速再生的敵人，在不確定對方的能力能否在被碾成肉糜的狀態下繼續再生。森野綠一邊想了想，覺得大概真的只能用重力把他們盡可能往地心方向拉扯，然後高溫致死。
「蛞蝓」的腦袋在幽藍的火焰中變成了一塊焦炭。
對敢於徒手觸碰腦無的安德瓦，森野綠肅然起敬。
就在安德瓦將轟焦凍的具體位置告知其他英雄的間隙，第三只腦無出現的同時還掠走了一位已經放鬆了警惕的英雄。
嗚哇……有翅膀……還會飛……蒼蠅嗎……
快對這種長相酷似卻又不盡相同的怪物感到麻木的少女狠狠抹了把臉。
這個世界果然無時無刻不在想盡一切辦法將她的審美扭曲。
·
森野綠是個普通人類。
還是個身體素質不太好的普通人類。
沒有像傑諾斯一樣強度堪比戰鬥機的身體。
更具體一點的情報是，她感冒了要磨蹭兩周才會好，受傷之後的痊癒速度也不算快。
腦門中央至今還上次體育祭熱血上頭而留下的淤青，如果沒有劉海遮擋肯定會很滑稽……
雖然實際上並不能隨心所欲的將自己加速到超音速，但卻擁有許多人都歆羨的移動手段和速度。
森野綠比其他負責支援的英雄更快的找到了轟焦凍。
彼時他正在用不知道哪來的繩子將敵人的雙手捆在背後。
而除了轟焦凍，還有兩張熟悉的面孔。
雄英英雄科一年A班的飯田天哉和綠穀出久。
兩個人皆是一副疲勞脫力的模樣，身上的刀傷還在淌血。飯田天哉還能站著，綠穀出久更慘一點，似乎連行動能力都失去了，被人背在背上。
周遭有大量融化的積水與殘存的碎冰，牆面上火焰灼燒的痕跡，以及被水汽沖淡，卻依舊能聞到的血腥味。
地上還分門別類擺放著許多刀具。
看見森野綠，轟焦凍眨了眨眼睛問她，「老爸那邊結束了？」
少女聳了聳肩，「他說他一個人就夠了，讓我來支援你。」
「不過看起來你們已經結束了——所以這人是誰？還有你繩子哪來的？」
「英雄殺手。垃圾桶裡翻出來的。」
此言一出，森野綠立刻嫌棄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飯田天哉提出讓他來拖拽英雄殺手的建議遭到了轟焦凍的否決。
土著人一邊背著綠穀出久往巷外走，一邊感慨自己成了累贅。
在此期間森野綠也從他們口中得知英雄殺手的個性是「凝血」，舔舐目標人物的血液即可剝奪對方最多長達八分鐘的行動能力。雖然會因為血型不同導致時間遞減，但在一對一中這點缺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轟焦凍總結道：「三對一的情況下，還是因為他忘記了綠穀的行動能力恢復的時間，我們才贏得這麼勉強。」
啊……難怪那些刀大多都是鋸齒邊緣，或有放血槽的設計。
近戰的風險真大啊……森野綠不禁感慨。
「話說回來，」綠穀出久趴在土著人的背上，側頭看向身旁的轟焦凍和森野綠，「轟君和森野同學，是一起在安德瓦的事務所進行職場體驗嗎？我還以為森野同學肯定會——」
「不用以為了，霍克斯是豬。」
繼歐爾麥特的非法雇傭之後，森野綠再次的語出驚人完全在綠穀出久意料之中，但他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直白。
少年只好乾笑著安慰她，說羽翼英雄肯定有自己的考慮。
森野綠當然知道人都會有自己的考慮。
而這些考慮，好或不好都不是人們自己說的算的。
過程固然很重要，但往往人們更加看重結果。
甚至有人會為了結果，不去問及過程中所要付出的代價，也不計較可以達成的途徑。
英雄殺手斯坦因就是如此典型的例子。
他用他的憤怒用他的刀，斷送了數十人的生命。
「有什麼好被震撼的……總不可能因為說了那些話就原諒他吧。」
「先不說有多少英雄能夠成為像歐爾麥特一樣的存在。光是為了一己私欲就去苛求別人也太自以為是了吧，這種比我還要自我中心的人難道給全世界的英雄付錢了嗎？」
這是職場體驗結束之後，拳藤一佳問起「為什麼新聞裡的她看起來那麼自若」時，森野綠的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固定晚上十點半更新
這麼看起來英雄擅自關心人的「自以為是」還算比較可愛吼！
還是讓斯坦因說了他應該說的臺詞，這個角色對小英雄後面的劇情也有好大影響= =想了想算了，沒他敵聯盟可能就沒荼哥了欸！！
——————
昨天跟親友開玩笑，討論了一下森野綠現在的股市
我說沒辦法想像森野綠以後當家庭主婦的樣子，她這輩子都只會負責吃
跟霍克斯→下館子
跟相澤→點外賣，相澤老師雖然可能會做飯但手藝肯定不咋地，森野綠嘴挑不吃
跟哢→哢做飯（…
跟轟→轟家的少夫人不用做飯！（不是
跟綠穀→回婆家蹭飯（。
跟薛定諤的一方→點外賣下館子
漏了誰一下記不清了，可以評論區提示我！
☆、第二十三章
繼上次森野綠的退群風波之後，拳藤一佳不顧物間寧人的拼死掙扎，建了另外的班級小群。然而失去了群主位置的物間寧人，依舊很囂張。
「物間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A班也太丟人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物間寧人：森野GOOD JOB！！！」
「森野綠：……幹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物間寧人：無意的？！你說你是無意的？！！」
「物間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想看看A班那群傢伙的表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統提示：物間甯人被管理員禁言三十分鐘。」
「拳藤一佳：你先進去冷靜一下吧」
「小大唯：其實我也很好奇為什麼綠會公主抱那個A班的男生……（小聲」
「柳玲子：我也」
「泡瀨洋雪：我我我我我也想知道！」
「骨拔柔造：好奇」
「回原旋：森野！滿足一下群眾的好奇心吧！」
這種隔著網路都能感受到的熱情是怎麼回事……這個班到底有什麼毛病……
「森野綠：有什麼好好奇的……」
「森野綠：後來突然出現了一隻腦無把他抓到天上去了而已」
「小大唯：嗯嗯？？天上？」
「穴田獸太郎：而已還行」
「麟飛龍：請說得再詳細一點點，愛您！尊敬您！」
這個班果然有毛病！
森野綠不耐煩的敲著手機螢幕。
「森野綠：然後我把那個腦無的翅膀給拔了，他從天上掉下來的時候恰好接住了而已」
她想起當時的綠穀出久全身麻痹，喪失行動力，被腦無抓走的樣子。
真是像極了經典RPG遊戲中，公主被惡龍抓走的名場景。
「泡瀨洋雪：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公主抱不是重點了嗎……」
「鐮切尖：我是不是看到了『拔』？？？」
「取蔭切奈：難道是運動會上對付機器人那招嗎……」
「回原旋：那個原來是能對人用的嗎……」
「回原旋：呸，對怪物」
「森野綠：任意座標任意座標，跟你們說過多少遍。為什麼還會在意任意座標上的東西是人還是怪物？？？」
「泡瀨洋雪：……」
「鐵哲徹鐵：……」
「柳玲子：我們仍未知道物間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麟飛龍：……嗯……其實中國有句老話」
「回原旋：什麼？」
「麟飛龍：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遇」
「取蔭切奈：噗」
「麟飛龍：別噗啊！大家可是在數千所學校中通過了層層選拔才被分進B班的！」
「麟飛龍：是奇跡啊奇跡！」
「回原旋：年輕人，你重點錯了。物間沒被森野打死才是奇跡。」
「回原旋：他撞了大運。」
「他撞了大運！！」上鳴電氣從沙發上跳起來。
「上鳴電氣：這種世界名畫的主角為什麼不是我！」
「上鳴電氣：可惡！羡慕死我了！」
「峰田實：可惡！羡慕死我了！」
「八百萬百：你們是指飯田君、綠穀君和轟君遇到英雄殺手的事情嗎？」
「切島銳兒郎：哦！我今天在新聞上看到他們三個了！」
「切島銳兒郎：好厲害！還有B班的那個女生！竟然還救了綠穀」
「常暗踏陰：平安無事就好。」
「上鳴電氣：高亮！重點就是這裡！！！」
「峰田實：能被B班的高嶺之花公主抱！！！」
「峰田實：綠穀上輩子到底積了什麼德！我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嗎！！！」
「耳郞響香：死心吧峰田，再過八輩子都不可能輪到你的」
「瀨呂範太：上鳴，你和峰田兩個人加起來等於混蛋的平方吧……」
「上鳴電氣：不是！憑什麼我要被高嶺之花丟出場外綠穀就能被公主抱！」
「上鳴電氣：我也想和香香軟軟的美少女親密接觸啊！」
「瀨呂範太：都過去兩個星期了你怎麼還對體育祭的事情耿耿於懷？」
「蛙吹梅雨：而且 香香軟軟和丟出場外是不是有點衝突？」
「上鳴電氣：哪裡？」
「瀨呂範太：放電傻子沒救了……」
「蘆戶三奈：你們是不是對公主抱有誤解？」
「麗日禦茶子：欸！公主抱是什麼！」
「上鳴電氣：禦茶子！你沒看英雄殺手的新聞嗎！綠谷那個混蛋被公主抱的樣子被媒體拍到了！」
「上鳴電氣 分享了視頻網頁連結」
「麗日禦茶子：欸欸欸沒有！沒注意！我等訓練完再仔細看看！」
「麗日禦茶子：大家！晚點見！拜拜！」
「蘆戶三奈：小禦茶子，聊天全是感嘆號了呢」
「蛙吹梅雨：看起來很忙的樣子」
「耳郞響香：現在不是午休時間嗎？？」
「蛙吹梅雨：所以小禦茶子很努力呢」
「蛙吹梅雨：我也繼續工作去了，大家加油，Plus Ultra！」
聊天記錄翻到底的時候，班群裡被「Plus Ultra！」嚴嚴實實的刷了屏。
人類的本質一覽無餘。
綠穀出久不禁露出笑容，臉上的雀斑也隨著蘋果肌躍起，眼睛又酸又熱。
他知道自己的淚腺遺傳自母親，發達得不行。從小被小勝嘲笑成愛哭鬼。
歐爾麥特在體育祭後也經常跟他說這個毛病要改一改了。
可這是天生的，生理上的「缺陷」。
就像他右腳小腳趾上多出的關節一般，不能追究任何人的責任。
難道要怪生養他的父母嗎？要怪無個性的自己嗎？還是說要怪那位殘忍揭示現實的醫生？
包括綠穀出久在內，所有人都何其無辜。
明明只是有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周圍人的白眼與諷刺卻仿佛是在鞭撻一個罪無可赦的死刑犯身上。
擁有One of All之後的每一天都是奇跡——這個念頭使綠穀出久充滿決心。
「綠穀出久：Plus Ultra！」
「上鳴電氣：公主抱混蛋出現了！」
「峰田實：綠穀快點老實交代你給別人灌了什麼迷魂湯！」
我不是，我沒有。
被醫生嚴令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綠穀出久有些生無可戀。
他心虛的悄悄側頭向右看去。
森野綠今天穿著米色的襯衫，坐在窗邊的病床上和陽光裡，像塊快要融化的黃油一樣。她披散的長髮顏色非常淺，又十分明亮。
在見到森野綠以前，綠穀出久腦子裡的「白金色」一直只是個朦朧的意向。
她自然不是因為受了傷才在出現在醫院的。只是轟焦凍需要暫時休養，安德瓦也有許多事件的後續工作要去處理。「閑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該去哪而已」的理由很簡單太充分也太有說服力。
於是職場體驗第四天，A班，轟焦凍，飯田天哉，綠穀出久以及B班森野綠，四人在保須市綜合醫院的病房聚首。
三個男生，一個女生，共處一室。
再怎麼粗神經，也該感到些許不自在吧。
至少綠穀出久感覺自己的腦漿快要被高溫蒸發得乾淨了。可這份忸怩似乎與森野綠無關。她表現的比任何人都要安然。
她拿著兩台掌機湊到綠穀出久身邊說：「綠穀，轟不陪我玩，看在我們認識那麼久的份上——你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傷口太疼了？要來點阿司匹林嗎？」
別把止痛藥說得跟拉麵套餐一樣隨意啊森野同學……
綠穀出久乾笑著搖搖頭，「不是因為傷口。」
森野綠直愣愣的盯著他，像是一定要盯出個所以然來。
綠穀出久撓了撓頭：「多愁善感的壞毛病而已啦。說出來還挺丟人的……」他的聲音越來越細，到最後幾乎變成了除了他自己便沒人能聽見的氣音。
「有什麼不好嗎？」森野綠終於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對綠穀出久的煩惱十分不解，「不是還有之類的祝福嗎？網上。」
「欸？」
「『希望你永遠熱血滿腔，希望你永遠熱淚盈眶』這樣的。」
「多愁善感也是『溫柔』的體現吧，大概——所以你能陪我玩了嗎？」
說了大概呢……哈哈哈……
「森野同學想玩什麼？」
「三維國際象棋。不會也沒關係，我保證包教包會。」
不管會不會都必須要玩——她想表達的絕對是這個意思。明明給人的觀感應該是十分霸道，不過大概是因為她長得可愛，綠穀出久的脾氣也好。
他答應的不緩不急，結果連跪三局。
被吃的棋子雖然變得越來越少，堅持的回合也越來越多——即使少年在以如此驚人的速度進步著，卻依舊逃不過被□□的悲慘命運。
對此，森野很快膩味了。
她轉身去倒騰擺在轟焦凍床頭的果籃，見到飯田又問他小腿裡是不是真的有完整的引擎驅動裝置。
飯田天哉說有。
這句話在接下來的五分鐘裡像打開了潘朵拉的魔盒，又或者說像是叩動了一架槍口對準自己胸膛的加特林的扳機……
森野綠立刻接著問，我記得飯田同學你在體育祭的時候，因為引擎過熱導致自己無法移動。既然會過熱，那是否意味著你的個性會燙傷自己？可至今你都沒有表現出來過任何受傷的痕跡。冷卻的問題是如何處理的？難道個性覺醒之後全身的血液都會變異成為液體冷卻劑？還是說腿部的排氣管就是散熱材質？阻絕導熱的又是什麼？——飯田同學？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綠穀出久想，森野同學的確是花。
只不過，大概率，是會食人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看起來很善解人意實際上只想快點讓別人陪自己玩的森野綠
☆、第二十四章
「成為英雄毫無疑問要經過以下四個問題的拷問。」
森野綠提筆寫到。
「一，你會全心全意保護民眾的整體利益不受損害嗎？
二，你曾經傷害過他人嗎？或者曾經目睹他人被傷害而袖手旁觀嗎？
三，你能夠嚴格服從命令嗎？（當該命令與第一、第二道問題情景衝突時例外）
四，你可以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嗎？」
好吧，其實這些全是她在機器人的三定律和零定律的基礎上胡亂改編而來的。
雖然放在英雄身上似乎多多少少能夠適用，起碼出發點總結起來都是「保護人類」「服務人類」。
但遣詞用語總有些彆扭。
森野綠拖著轟焦凍幫忙作參考。
轟焦凍提出建議：「聽起來有些奇怪。」
「維護社會安定，服務社會大眾——這樣感覺會不會好一點。」
看見他點頭，森野綠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低頭繼續為自己的「職場體驗報告」添磚加瓦。
現在是職場體驗第五天上午，轟焦凍帶傷出院兩小時，回到東京事務所一小時以後。
離開病房前，他帥氣又冷酷的與綠穀出久說要回去把能從安德瓦身上學到的東西全部學過來。
但現實骨感得令人沮喪。安德瓦還在處理保須事件的後續，光是警局的筆錄就花費了大半天的功夫，而今天他仍深陷於採訪的囹圄。
「英雄的時間都這麼充裕的嗎？」
森野綠想起霍克斯。
那個人對媒體的態度向來愛答不理。有空就說兩句，沒空餘光都懶得賞一個。不過追著霍克斯的媒體也不多，畢竟他溜得快，飛得高。性格也不總是那麼友好，甚至經常會反過來回懟記者。
「其實往常不會這樣的。」事務所的工作人員捧著杯子，歎了口氣，「主要還是因為英雄殺手創下了歐爾麥特出道之後單人犯罪的最高殺人數，弄得人心惶惶的。」
說白了就是鬧了個不可以避而不談的大新聞。
網路上不斷被上傳被刪除的，作為英雄殺手的斯坦因，最初也是最後在公眾面前說的一席話，將人們的目光吸引到了盛光未曾照射到的黑影之上。
英雄教育體制是否的確如他所說已經腐朽？好像的確有越來越多的英雄比起幹實事更喜歡參加電視節目哦？
類似的討論不勝凡舉。
網路上「普通英雄論」與「斯坦因英雄論」各成一派，吵得天翻地覆。
在這片爭論之中，希望「執其兩端，庸其中於民」的人自然也是存在的。
但是森野綠沒想到自己面前就有一個。
她靠在辦公椅裡打了個哈欠，當聽見事務所的工作人員說到「要是英雄殺手的想法和做法不那麼極端就好了，他的話不無道理，就不能取長補短嗎」的時候，沒忍住笑出了聲。
工作人員一頭霧水的望著她，「這麼質樸的願望哪裡好笑了？」
並不是說這種想法不好，實際上會產生這種想法的人大概是最可愛的人了。至少是個充滿了LOVE&PEACE的，希望所有結局都能皆大歡喜的人。
可問題就在於此。期盼皆大歡喜的結局，卻忽略了前提。
「會從赤黑血染成為英雄殺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與常人的想法無法相通。你的願望聽起來的確很質樸感人，但實際上就跟讓唯心主義者和唯物主義者互相承認對方認識世界的方式才是正確的一樣滑稽。」
然而，世界上滑稽可笑的事情，怎麼可能只有一件。
東京都非常大，總面積兩千一百五十五平方千米。
東京都也非常小，否則兩個事務所的人哪能那麼容易相遇。
能把爆豪勝己的刺頭弄得這麼服帖，是用了多少髮膠啊……
不……重點甚至還不在這裡。
又盯著爆豪勝己服服帖帖油光發亮的短髮看了有十秒，直到對面的少年不堪受辱地沖森野綠和轟焦凍吼：「看什麼看！挖了你們的眼珠子信不信！」
森野綠認真道：「不，爆豪君長得好看，長得好看的人怎麼樣都好看。」
爆豪勝己剩下的髒話都被這一句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森野綠的誇獎好像還挺誠懇的，並沒有聽出多少陰陽怪氣的成分。
轟焦凍點頭：「嗯，你表情再放鬆一點會更好些。」
「你這個陰陽臉混蛋給我閉嘴！」
潮爆牛王揉了揉眉心，他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遲早有天要長眉間紋：「爆豪君，跟你說了多少次作為英雄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潮爆牛王是個人氣超高實力超強的模範英雄。
人氣超高、實力超強的英雄不在少數，可擔得起「模範」一詞的就少之又少了。
歐爾麥特絕對算一個。
至於往下兩位排行第二第三的安德瓦和霍克斯，基本不能跟這個詞挨邊。
因為英雄不僅要遵紀守法為民除害，有時候還要像個明星，得抽空照顧粉絲的心情。
「隨心所欲」的羽翼英雄暫且按下不表。同他相比，從不給粉絲簽名的烈焰英雄更加硬核。
而潮爆牛王無論是事務所的業績，還是面對粉絲的態度都無可挑剔——他沒架子，言行舉止有尺有度，身邊還有一個不用對比就能自動產生差距的爆豪勝己。
即使知道自己的問題很愚蠢，可森野綠還是想問，並問出了口。
「潮爆牛王先生。」
「怎麼了？」
「爆豪君的頭髮是您弄的？」
「是哦。」
「那他的緊身牛仔褲？」
「這是我們事務所的規定服飾。」
「哇哦……」可事務所的規定不就是你定的嗎。
本來從新聞上知道了廢久他們在保須同敵人斯坦因的戰鬥，就已經在爆豪勝己的焦躁上添了一把乾柴。而他這六天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事情也只有巡邏！巡邏！和巡邏！
除此之外還要被潮爆牛王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挑刺」。
結果現在這幅丟人的樣子竟然被森野綠和轟焦凍一起看到了！！！
爆豪勝己氣得青筋暴起，偏偏重力混蛋森野綠還在嘰嘰喳喳不停的問東問西。
他捏著拳頭，三步作兩步地向森野綠沖去，「你這混——！唔唔唔！！！」
然後爆豪勝己就在森野綠肆無忌憚的挑釁眼神中，被潮爆牛王的牛仔纖維捆回了事務所。
「轟君，你剛才拍照了嗎？」
「沒有。」
「欸，怪我，剛才太開心給忘了。」森野綠好不遺憾。
「我們該走了。」轟焦凍看了眼時間，提醒她還要趕車，「以及，之前就想問你了。」
「什麼？你問。」
「你面對爆豪時表現出來的對抗心，是因為體育祭的事情嗎？」
「大部分是，小部分不是。」她難得坦誠。
轟焦凍看著她的側臉，「我還以為你是個沒什麼勝負欲的人。」
「很久以前有，現在佛了。」森野綠聳了聳肩，「不過從實力來講，本來冠軍也是我的東西。」
「其實領獎的時候都還挺無所謂的，回過頭就後悔了。」
「那剩下的『小部分』是什麼？」
「剩下的『小部分』啊……」森野綠的眼神放空了些，似乎在斟酌用詞。
轟焦凍比森野綠高一個頭，他發現從這個角度，自己能看清少女的眼睫。
是和她頭髮一樣的顏色，非常淺，像覆了層雪。
又過了會，森野綠才道：「人的劣根性吧——遷怒什麼的。」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
可雪沒落下來。
轟焦凍不著邊際的想。
·
從東京新宿區出發，不用換乘，半小時就能到橫濱。
森野綠以為遇見腦無已經用掉了她這七天的全部運氣——雖然太陽之下本來就無新鮮事，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森野綠才會信口開河的跟轟焦凍胡扯：「英雄」總是不甘於平凡。
「聽說橫濱黑手黨活動挺頻繁的……想看。」
但他們現在正在平凡的送檔，再平凡的從那所會社走出來。
「所以為什麼不快遞？」森野綠感到迷茫。
「好像是保密級別很高的文件。」
「保密級別很高，卻讓高中生護送？」
還囑咐了一大堆讓他們不要亂用個性的話。
想起他們走前工作人員橫飛的唾沫星子，轟焦凍無言以對。
其實他也懷疑這是老爸為了不讓他們閑下來想出的鬼主意。
走出會社，迎面就是一條寬敞筆直的三車道馬路。
馬路另一邊則是河堤。
雙眼視力1.0，走路不看路又總愛亂瞟的森野綠，扯了扯身邊轟焦凍的衣袖。
「轟君……我好像看到人了。」
聞言轟焦凍環顧四周，空無一物，甚至連專門為了彰顯環境「荒蕪」的風滾草都沒有。
轟焦凍問：「哪裡？」
森野綠答：「河裡。」
「……」
·
職場體驗第六天正午。
轟焦凍和森野綠。
從橫濱北野大橋下不緩不急的水流中撈出了一個……
……人。
一個男人。
一個全身漆黑，沒被衣物遮蓋的地方纏滿了繃帶的，年輕英俊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後天入V，入V當天有萬字更新。怕放在公告有小可愛沒注意，所以在這裡也講一下。
寫東西其實挺久了，第一次嘗試這種連載長篇，當時就想著來晉江連載會不會好一點，會被這麼多人喜歡真的是意料之外。
無論是文筆還是劇情構思都有很多不足。
還是那句話，謝謝你們喜歡我寫的東西。
————————
新出場的角色……我覺得很好猜！
☆、人生總是苦澀（修文）
人是社會動物。
人必須對社會負責任。
社會會以它的方式回饋於人。
而英雄是人, 同時, 也是吃力不討好的職業。
具體有多吃力是森野綠早就清楚, 並在剛剛過去的一星期親身體驗到的事情。
而具體有多不討好——雖然在幾個月前就與霍克斯討論過，關於「英雄多管閒事的『善意』是否真的被所有人需要」的問題，也非常能理解不是所有人都會願意「被救助」。
但這並不代表, 當森野綠成為了援助方後, 會心甘情願毫無異議的接受，來自那些不願意被援助的人們的譴責和批評。
好在森野綠本來也不是會在意別人的類型。
所以當那個男人醒來後, 看著她和轟焦凍嫌棄道「你們做了多餘的事情啊」的時候。
森野綠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為了救人把自己弄得像只落湯雞的轟焦凍會為此感到難受嗎？
霍克斯處理過那麼多事件, 說不定也有過這種經歷。
那麼他會感到難過嗎？
曾經在某一節英雄基礎學的課上, 歐爾麥特說：「如果只依靠著想要去拯救別人的心情，是無法成為頂級英雄的。要好好記住這點啊, 青少年們。」
而這句話反過來說，既然能夠成為頂級英雄，自然不會缺少「想要拯救別人的心情」——同樣也是能夠成立的吧？
可如果這種心情被否定了該怎麼辦？
能得出的答案大概不會有多好——這一預感在森野綠置換了自己和英雄們的立場後, 猶如當頭一記悶棍, 惡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所幸它不會成為森野綠用來自擾的問題。
於是面對那人的指責，森野綠直接懟了回去。
你跳河想自殺，關我什麼事？
同理, 你家被碎裂的隕石砸沒了, 關他埼玉什麼事？
·
本來是去實驗室找庫斯諾博士的森野綠, 又坐到了這間狹小的一居室裡。
原因是，因為庫斯諾博士有事外出了，又因為她在實驗室門口偶遇了正準備來埼玉家的傑諾斯。
職場體驗後好不容易得到的調休總不好浪費——雖然這麼說了, 但其實森野綠的真實態度是，反正去哪都是去。
呆在公寓裡太無聊，班群裡又死氣沉沉。
B班大多人看起來都還沒從職場體驗的疲勞中恢復過來。尤其是拳藤一佳，聽說她這一周跑遍全國各地就為了平面廣告和CM的拍攝，還參與佈置了幾次握手簽名會的會場，業務能力與日俱增。
不顧傑諾斯的臭臉，為了前兩天從互聯網上的消息中得來的一點點好奇心。森野綠跟著傑諾斯來到了埼玉家。
而作為主人家的埼玉不嫌棄她，傑諾斯那句「老師我馬上就幫您把她趕出去」的話老老實實的滾回了胃裡。
看改造人吃癟真是開心了。森野綠想，這大概是唯一一個能與「對於如何提升你的能力，庫斯諾博士已經有頭緒」媲美的樂事。
只是，即使早就知道Z市不是個好地方，森野綠還是被它的多災多難震驚了。
「地震？」
「不，是隕石。」
「實際上，是老師把隕石打碎，才挽救了這座本來無法逃脫毀滅命運的城市。」傑諾斯解釋道。
一口茶差點嗆進被他中二氣息沾染到的，森野綠的氣管裡，「等下，你說打碎？」
「是的。」
「體積？品質？下落的時速呢？有那顆隕石具體的資料記錄嗎？」
「不清楚。」
「為什麼你會不清楚？！」
「英雄協會的任務發佈通告上沒說。」
「他們不說你也不問嗎？！」
「為什麼要問？」
為什麼？原因當然有很多。
「要是你無法摧毀隕石怎麼辦？」
「當時沒想過自己會因為能力不足而導致任務失敗。這點的確是我考慮不周。」
「……不是讓你反省自己——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無法摧毀，你難道打算給這座城市陪葬嗎？」
「雖然很對不起給了我第一次生命的父母以及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庫斯諾博士，」傑諾斯的瞳孔收束了一下，「但我有做好這種準備。」
一口老血哽在森野綠的喉頭。
更要命的是埼玉從廚房走了出來，兩個人就著「自私的金屬騎士波附議波伏伊」聊了幾句以後，傑諾斯開始給埼玉科普災害等級。
森野綠覺得自己不該來的。因為她和這兩個人格格不入。因為她覺得波伏伊保全自己的做法才是對的。
不如說正常人都會以保全自己為優先——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這話，雖然不大中聽，但其實對雙方都有好處。
不過說起這個災害等級，在森野綠的印象裡，通常只有英雄協會會使用。
而提到英雄協會，森野綠也稍有瞭解。
它由大富豪阿格尼的孫子被怪人襲擊又被人所救的事故為契機，三年前才正式投資設立的特殊機構。
性質特殊，與類似於政府編外部門的私人英雄事務所截然不同。
硬要說的話，或許更像是自主發起的民間組織，和政府之間最親密的關係也僅限於收繳稅金。聽聞在他們名簿上登錄的英雄中甚至還有在監獄服刑的囚犯……總結下來就是魚龍混雜。
從兩個人的對話中，森野綠這才知道埼玉之前的三年，既沒有去參加政府的英雄執照考試，也沒有在英雄協會掛名。
他一直是個「英雄」，卻沒有成為「英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參加考試的結果是，傑諾斯的等級評定為S，而埼玉則因為筆試分數太低成了C。
沒親眼確認過埼玉的實力，森野綠其實一直對傑諾斯想要拜埼玉為師的執念持有質疑態度。
畢竟，也沒誰能看出這個懶懶散散的光頭男能毫髮無傷、僅憑一拳就打穿距地只有千米並足以摧毀一個城市的隕石。
但！是！
這並不妨礙森野綠傾瀉自己對英雄協會的吐槽欲。
「……為什麼是筆試分數？你們筆試考了什麼啊？難道要寫三萬字英雄職業規劃加身體素質報告，然後看看誰的方案更加腳踏實地具有可行性嗎？還是說要抒發一下心中的崇高理想與美好夢想，比一比誰的思想覺悟更高，更有可能成為歐爾麥特一樣的下一個群眾心目中的偶像？」
「太不合理吧！想出這個評審制度和知道這個評審制度還去參加考試的你們都是白癡嗎？！」
一手刀落到了森野綠的腦袋上。
「疼！」
「說別人傻瓜的人自己才是傻瓜哦。」埼玉皺著眉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
森野綠覺得自己的知識和常識在Z市並不通用。
英雄協會的災害等級分為虎、鬼、龍、神。由低到高共四種。
那為什麼不用ABCD呢？
森野綠不能理解這種多餘的命名方式。
明明直接用數位或者字母都可以更加清楚明確的表示災害等級，卻偏要起名字，起的還是這種聽起來還是很花裡胡哨的名字——如果只是為了花裡胡哨那當她沒說過。
「通常英雄都會根據自身實力然後參照災害等級，決定自己是否需要出擊。」傑諾斯說，「不過這些對老師來說都無所謂吧？」
「當然咯，英雄要是當了逃兵，誰來戰鬥啊。」
【還用問嗎？因為我是英雄啊。】
森野綠想，也就只有這點共通，還能證明她沒再次穿越到異世界了。
·
埼玉要出門。
傑諾斯看起來很不放心。
埼玉不准傑諾斯同行。
傑諾斯就將森野綠推了出去。
「她沒有在英雄協會登記！不會妨礙到老師的！」
然後森野綠就在傑諾斯快要眨壞眼睛的眼色中，重複了一遍「我沒有在英雄協會登記，不會妨礙到老師的」之後，與埼玉一起出門了。
Z市的損毀程度相當高，不知道的可能會以為剛剛經歷了一場特級地震。
這種情況下，按常理人們尚處於大難之後的倦怠中，烈性傳染病的預防和居民的食宿安排，本該是日常的一切，放到現在都成了亟待解決的大問題。
可之前就說過了，森野綠的常識，在Z市，是沒用的。
她自然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還會有兩個穿著背心的大漢跳出來對埼玉進行人身攻擊。
順帶一提，之前驅使她來Z市打發時間的那一點點好奇，就是因為早先在網上看到了各種詆毀「埼玉」的發言。
「陰險」「下流」「為了升級不擇手段」「白癡禿頭」，罵的挺難聽。
面前兩個沒什麼真本事的跳樑小丑倒也很懂得引導輿論走向。
這種人去網上當水軍說不定能得到比成為英雄更高的收入和報酬。
但可惜水軍享受不到民眾的注目，也不能滿足他們的虛榮心。
當他們沖埼玉大喊著「別幹了」「放棄吧」「卑鄙小人」的話時，森野綠打了個哈欠，甚至有些開心。
如果說之前三年的默默無聞不算什麼的話，那麼現在鋪天蓋地的異樣目光和不負責任的叫囂把人逼瘋都實屬正常。
與森野綠剛進雄英時纏身的流言相比，眼前的情形簡直是小學生周記和博士論文之間的差距。她想起嘴巴上總在說羡慕的心操人使，又想起與自己一同被指著鼻子責怪「多管閒事」的轟焦凍。
人是社會動物。人生活在社會裡。
社會由人組成，由許許多多的人組成。
而人又有一張嘴。一張能顛倒黑白的嘴。
森野綠很好奇渾身上下都充滿著謎團的埼玉會作何反應。
她的好奇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埼玉打飛了背心猛虎，又捏碎了背心黑洞的掌骨。然後沖著那些人大喊：「我又不是為了你們的幾句評價才去當英雄的！而是因為我想當才去當的！」
這下，森野綠又想起了爆豪勝己。
那個人在體育祭上，無論是宣誓發言還是被授予獎牌前的一番話都相當富有自我主義色彩。
霍克斯曾經問森野綠，你要不要試著成為「英雄」，而不是英雄？
前一個說的是端著鐵飯碗的公務員。
後一個說的是能成為人們心靈支柱的救世主。
然而就算他這麼說，在這個世界，森野綠也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成為英雄不可呢。
她遇到的每一個想成為英雄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歐爾麥特的影響。
雖然霍克斯和傑諾斯算例外，一個偶像是安德瓦，一個偶像是埼玉。
反正，每一個人都逃不過是因為憧憬著某個人繼而走上了這條路。
可森野綠誰都不憧憬。她雖然沒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成為英雄。
因為說想有鐵飯碗，她的腦子就是最好的生錢工具。
因為說想要別人的注目，她也不在意哪些人的眼光。
而當森野綠把這個問題告訴埼玉時，第一次，有人覺得她的想法很奇怪，並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埼玉問她：「你對當英雄也不是興趣全無吧？不是那幹嘛不當呢？」
「別人怎麼看我我才不關心呢，我覺得我是英雄就行了。」
興趣使然的英雄如是說。
聽起來好有道理。
人們也常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有一瞬間森野綠都被埼玉話中，高飽和度的理所當然，弄得以為自己在庸人自擾。
然而森野綠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是庸人。
不管是智商測試結果還是期末筆試成績，絕大多數擺在同班同學與老師面前的事實，都能證明森野綠是個聰明的孩子。
聰明，卻還是個孩子——這句話正確的解讀方式是擔任森野綠期末演習考試的考官，相澤消太給出的。
即使她的腦子裡非常清楚的知道何為最優解，卻依然會因為各種稱得上矯情或者執拗的原因，導致無法坦率的做出抉擇。
「森野！你想好了嗎！只剩下四分三十秒了！」
「想好了！」
物間甯人心下一喜，以為她總算想開了，正打算發動個性，就被森野綠接下來的話硬生生的打斷了。
「打死我都不要接受你的提案！」
靠！！！
物間寧人氣得都顧不上思考該怎麼對付相澤消太，甚至開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懷疑森野綠昨天晚上是不是吃了降智食品！
想他物間甯人高中之前向來都是運籌帷幄的贏家，哪知道自從進了雄英他的領袖地位就成了只能默默封塵，只有翻國中畢業相冊時才能回想起來的，過去的記憶！
根據拳藤一佳得來的情報，雄英高中的入學測試和期末演習考試一脈相傳，學生們總是逃不脫被機器人支配的命運。
臨時改成對人實戰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隔壁A班的多災多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甚至在老師們列成一排杵在B班面前時，腦子靈光點的小幼苗都已經意識到了考試內容變更的悲慘事實。
甚至，森野綠連自己的考官是誰都猜到了。
這個學校裡能被自己當成「天敵」的人。
可她沒想到這是個需要TEAMWORK的期末考試，分組還不是隨機的。
老師，我能不能單獨考試？再說B班二十一名學生，兩人一組多我一個吧？——的問題被「這種事情不需要你擔心」給無情駁回了。
物間寧人，個性是複製。複製了別人的個性後，可自由使用時間只有五分鐘。
顯然是個腦子不好就用不了的個性。大腦小腦都包括在此範圍內。
個性不同，發動時所需要的「感覺」也不可同日而語。就好比回原旋曾揚言非常羡慕隔壁A班障子目藏同學的六隻手——抄作業太方便了吧！
可如果真的忽然多給他加上四條手臂估計有得受。
物間甯人雖然文化成績爛得一塌糊塗，那也只是因為他學不進去。如果能把一半的歪腦筋從對付A班轉移到認真學習上來的話，也不至於會在筆試結束後生無可戀面如死灰。
一個是以龐大演算作為能力發動先決條件的，來自學園都市的超能力者。一個是憑藉長年累月不斷積累「感覺」而發動的個性。
「不斷的製造眾多難關，讓學生們一一克服」一直是雄英堅定實行的教育方針。
想必布拉德正是從班上其他同學的口中聽說了這一隻存在於，森野綠和物間寧人之間的，極差的相性，才會選擇將他們放在同一個組裡。
「現在是給你鬧脾氣的時間嗎？！演習考試要是掛了林間合宿可就去不了了！」
「反正你筆試成績不合格也不能去啊！而且你怎麼不反省一下自己的問題！要是你腦子好使一點可以發動我的個性還用得著跟我爭嗎？！」
昨天剛下過一場雨，空氣濕度雖然不是使用小森希乃子個性的最佳條件，卻也不至於苛刻。
既然已知對手的個性，沒理由不去針對對方的弱點制定戰術——沒錯，當前物間寧人能想出的可行性與成功率最高的方案就是，複製小森希乃子的個性，躲在暗處，讓森野綠全身被長出的蘑菇覆蓋，以此阻礙相澤消太的視線。隨後再讓森野綠沖出去，利用她的重力操作給考官拷上手銬或者拖著他逃出生天。
「讓我全身上下長滿蘑菇這種光憑想像中的畫面就能殺死人的主意虧你好意思說出口啊！」她停頓了一下，將已經附著有夏季燥熱的空氣填進胸腔。
保持自身懸浮的演算沒有停止，迎來無比熟悉的失重感的瞬間，森野綠的第一反應是拽著還在發愣的物間寧人奪出藏身的地方。
「反應還不錯，但是你們覺得自己能跑多遠？」相澤消太的聲音緊緊的綴在他們身後，為了不耽誤跑路，森野綠甚至沒空回頭確認他們之間的距離。
相澤消太是人，個性再厲害也需要眨眼這一點森野綠當然想到了，更何況他還有乾眼症，上次USJ事件也給他的眼睛留下了後遺症。
如果能一直這樣，趁著相澤消太停止發動個性的間隙加速向前，利用速度差沖出演習場門口的話倒也不錯。
然而他們的演習場是一片待拆的老舊居民區。因為規劃不周，樓與樓之間的間隔異常狹小。
地形曲折其實對考生而言相當有利，相澤消太會因此無法持續捕捉到兩人的身形，再加上森野綠開考前背下了地形圖。
理論上來說，找到通往逃出出口的捷徑不是難事。
但地形圖並不是即時街景。
距離出口還有幾百米的一段路上鋪滿了尖角泛著寒光的鐵蒺藜。
「雖然料到可能會有這麼一手，親眼所見還是很讓人震驚啊。」物間寧人的笑容快繃不住了，「森野，往哪邊？！」
她聽見物間寧人又叫了自己一聲，聲音忽遠忽近，還夾雜著一陣嗡鳴。
「咳！……右……」
「兩分十秒。」物間寧人跑到前頭，森野綠成了被緊緊抓著手腕，拖著跑的那個。
四百三十步。四百三十一步……肌肉在□□，骨骼在慘叫，每往前奔跑一步都會想要放任自己向前栽倒。不知道什麼時候，氧氣是窮兵黷武的殖民者，一寸寸擠進乾澀的喉管與劇烈起伏的胸腔。
呼吸仿佛成了一種痛苦卻必須履行的義務。
物間寧人不明白，他一直不太明白。B班每個人都很好懂，只有森野綠，他根本猜不到她心裡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沒嘗試過輸的滋味啊森野。」
「說認真的，我想來想去都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你會這麼消極了……即使被人否定過，你也還是擁有比別人強得多的個性。」
筆試也好，平時的訓練也好，個性掌握測試也好。就是這樣的你，無論做什麼都很順利的你，無論做什麼都很輕鬆的你。
「是不是覺得偶爾輸一次也無所謂啊？！」
為什麼一樣跑了這麼久，這個人還能說麼多話啊……森野綠咬住舌尖，企圖用疼痛緩解貧血帶來的眩暈。相澤消太那個充滿心機的老男人，完全就是在用這種貓追老鼠的方式消耗她的體力，連帶著演算速度也變得遲緩起來。
才不是。
森野綠很想告訴物間寧人。
才不是。
可她沒力氣了。
「吵死了……你能不能少嚎兩句……」
當物間寧人的複製進入最後一分鐘倒計時，托了接二連三出現的拐角的福，這場好像沒有邊際的追逐戰才進入短暫的休戰期。
他們又跑進了另一條長巷。
森野綠甩開了物間寧人的手。
好幾次利用相澤消太無法捕捉或者眨眼的間隙瞬間，差點能夠擺脫這個凶神，可森野綠的體力實在太弱太弱——絕對不要指望這種學園都市的Level5的體力有多好。能力強大差不多也意味著他們疏於鍛煉。
重力控制的加速，和她無法加速時的減速這麼如此兩相抵消。說實話沒被抹消英雄的伏索捆到真的算運氣好。
「這才跑了幾步？」少年壓低的聲音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至少八百米！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森野綠幾乎沒什麼發動能力的機會，差不多是靠著兩條腿跑了史無前例的八百米！！
少女瞥他一眼，呼吸急促，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氣。顧不上物間寧人的急躁，她倚著牆滑坐在地上。
相澤消太果然緊緊的咬在他們身後，沒過多久他的聲音便從長巷的一端遠遠傳來，「怎麼？放棄抵抗了？」
在其他人看來非常奇怪的事情是，明明擁有那麼厲害的能力，森野綠卻總是在放棄許多唾手可及的東西。
如果說不聽課是因為課程太簡單，體育祭放棄繼續比賽是因為霍克斯的要求。那麼在體育祭後清楚的暴露並意識到自己在體力與反應速度上的短板，森野綠會採取怎樣的舉措，一直是班主任布拉德金相當關心的問題。
可她的舉措是什麼都不做。
只是機械的重複著每一天，每一天。透著一種從不刻意掩蓋的消極意味。像個等待鍘刀落下的死刑犯人。
在心跳還沒停止之前，在世界還沒放棄她之前，她就已經放棄了自己。
「喂森野！快起來……！」物間寧人試著發動小森希乃子的能力，果不其然又被消除了。
相澤消太想起自己考前去瞭解物間寧人與森野綠的個性時，布拉德金說：「看到那孩子總是趴在桌子上，就會想讓她變得精神一點。」
「為什麼？」
「你沒見過她剛聽到要舉辦體育祭時候的表情。」布拉德歎著氣。
「物間，你的提案，真的很差勁。」
「時間快到了，而且就算你現在改主意想實施也沒用了！」
「誰要改主意啊。」她又白了少年一眼。
物間寧人今天說的話，基本沒對幾句。關於他的智障方案，其實有更好的辦法。關於他對森野綠的認知，更是錯得徹底。
對於森野綠這個人而言，「輸」是曾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事情。
她曾經每天都要說一次「アクセラレータ！勝負しようぜ」這樣的話。根本不顧及自己在其他研究員眼裡，是不是像個瘋子似的沖著立於學園都市頂點的第一位宣戰。
真的是一段恨不得掐掉重來的人生。森野綠想。自己當時怎麼會那麼煩人呢，就好像這輩子的KY和惹人嫌全用在一方通行身上了一樣。
可如果不這樣一方通行就總是懶得理會她，總是刻意的忽視她，總是把她提出的挑戰當成過家家。
說起來他的確是有這樣輕視輕蔑別人的資本的。
誰會喜歡輸呢，即使是從沒輸過的人。
誰又會厭倦當贏家呢，即使是生來就已經站在頂峰之上的人。
想要什麼的話，總要用等價的東西去交換。
想要超過誰的話，不弄清楚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是不行的。
因為想要贏才會願意「輸」。
因為想要贏才會什麼都去做。
至少曾經是這樣的。
至少現在是這樣的。
「咳……待拆居民區的意思就是能拆吧。」她的呼吸依然不太順暢，總覺得喉嚨裡像剛剛吞下一塊烙紅的鐵塊。
「如果不甩掉你，不跑到這種稍微有空餘一點的地方來。」
有碎裂的聲音，突兀的插入她的話裡。
「就沒時間找出承重牆。以及，在承重牆倒塌之後——」
老居民區的住宅樓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坍塌，斷裂的預製板裹挾著濃厚的煙塵從天而降。相澤消太驟然向後撤去，閃身躲進自己的左手邊的一條小巷。
「不僅沒辦法把你逼進死路，還會讓自己陷入危險。」
「那種損己利人的事情，傻子才會幹。」
在眼睛被灰塵迷住之前，相澤消太想自己大概理解了布拉德金的心情。
森野綠笑時的眼睛像倒映著天空的湖面。
長巷被坍塌的牆體堵死了。
退一萬步考慮，就算他相澤消太能爬出近二十米高的障礙物，這段時間也足夠森野綠和物間寧人逃跑。
「結束……收工。」
走出逃生出口，校長燈牌上的「がんばれ！！」變成了「よくぞ！！」，少女的聲音輕飄飄的，又恢復成了平時的語氣。
可物間寧人知道，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滿心滿眼的，去注視著某個人，或者某樣東西。
「走了，物間，你在發什麼呆？」
沒了相澤消太的威脅，現在她又是那個厲害得要命，做什麼都是一副遊刃有餘樣子的森野綠了。
「那條長巷的兩邊都是死路嗎？」物間寧人忽然問她。
「相澤老師右手邊的那條不是。」森野綠氣若遊絲，很快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意識到這個結果並非既定，物間寧人瞪大了眼睛，他這才想起森野綠破壞的是相澤老師身體右側的承重牆，預製板也是從他的右上方落下的。而人一旦遇到危險，潛意識會告訴調動他們的身體往反方向逃跑。
在原地站了一會，森野綠的語速變得更慢了，「物間，背我回去。」
「為什麼要我背你回去……」
「我是功臣。現在功臣累了。」
沒辦法反駁！
物間寧人蹲下身，「……所以，你的指揮路線在看到逃生出口那堆鐵蒺藜之後就改了？」他得找點話題轉移注意力。
「對啊，從那之後就變成到那條長巷的最短路徑了。而且入口方向還不能弄反，不然白費功。啊……開考前把地形圖背下來真是太明智了，對付相澤老師那種人還是實實在在的物理攻擊更可靠點——你耳朵為什麼這麼紅了？很熱嗎？」
正常人都不能在十分鐘內夠記住一張跟迷宮似的地形圖吧？！而且正常女孩怎麼都會看在男女有別，多少顧及一點點！起碼不會這麼嚴嚴實實的趴在他背上吧？！
物間甯人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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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有什麼，比期末考試結束之後還要返校更加過分的事情嗎？
森野綠覺得大概是沒有的，而將希望寄託於期盼校方能夠明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顯然也是不行的。
林間合宿，為期一周。請自備生活用品。
附監護人同意書一張，必填項為聯繫方式與監護人同意的簽名。
剩下的就是關於合宿所在地的設施介紹和預訂日程表。
從早到晚，每一分鐘都沒有被浪費。
森野綠認為這不是合宿，是練兵。
「值得表揚的是我們班只有物間一個人筆試成績沒通過。」
久違的B班集體心音：原來只有物間沒通過就是值得表揚了嗎……都不知道該吐槽這個標準是高還是低了哈哈哈哈哈……
圓場硬成說：「物間連平面幾何都解不出來，你們到底是為什麼還指望他期末考試能通過二次函數的考驗？」
「這個傢伙的國文也慘得不行，漢字基本上寫不出幾個。」
「但是英語成績好的得離譜。」
「剛剛誰說的離譜？！給我出來！」
「因為外語環境好。」回原旋爆料。
「物理和化學也是低空飛過呢……」
「噫？物理和化學竟然過了嗎？！」
黑色支配點頭作證。
或許這一幕落在其他班同學的眼裡，是件很傷人、很不尊重別人的事情。但若是知道物間寧人的基礎文化成績差到了全班皆知——B班所有人都幫他補過課——的地步的話，大概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因為幫物間寧人補習真的很難，甚至會讓幫他補習的人懷疑人生，所以大家決定採取輪換制——除了森野綠，她才是讓物間甯人懷疑人生的一方。
要說補課中最麻煩的兩個部分莫過於解釋概念和解析題目。
前者容易把自己繞進去，後者毫無疑問是給自己找麻煩。
沒錯，就是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那麼討厭麻煩的森野綠竟然會答應幫物間補習物理！
然而有幸在課間目睹了森野綠授課現場的B班眾人表示，那絕不是補習！
是真實人間地獄！
概念解釋直接跳過，例題解析直接報答案。關鍵在於她根本沒看參考答案，正確率還是百分之百。
如果物間寧人問過程怎麼來的，她就會用看白癡的眼光看他，「過程？這種難度的題目不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了嗎？而且連答案你都知道了還不能反推？」
原來答案是用來反推過程的。
不是一個次元的呢。
「不過說起來生物這次的考題還真是……相當的……」
「變.態！！」
「出題老師肯定存了弄死我們的心。」
拳藤一佳加入聊天，「可年級最高分在我們班哦。」
「竟然不是支援科的同學嗎？！」
「是綠。」
為什麼會突然感覺如芒在背……森野綠打了個冷顫，回頭望去，不出所料與好幾束正凝視著自己的目光對上了。
「……你們幹嘛……」
麟飛龍說：「學霸。」
取蔭切奈問：「那年級第一是誰？」
拳藤一佳答：「是綠。」
麟飛龍：「全科學霸。」
優等生骨拔柔造對中國文化也略有瞭解，「我記得天天睡覺的好像叫做學神？」
「對不起，」麟飛龍從善如流改口，「學神。」
「突然都看我幹嗎？？喂喂喂開玩笑的吧，你們那種『物間你這傢伙也太可憐了吧』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回原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寬慰，「可能是因為，你是我們班最後一名吧——筆試成績。」
「Don』t mind？」
「波妮你這安慰也太補刀了。」
今天也是吵吵鬧鬧的B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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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有什麼，比期末考試結束之後還要返校更加過分的事情嗎？
森野綠想果然世事無絕對，她不該把話說的那麼死。
如果這世界上有什麼，比期末考試結束之後還要返校更加過分的事情的話，那只能是被告知，暑假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用靠枕將腦袋捂住，森野綠躺在沙發上裝死，悶聲悶氣的大喊：「校規第五條不能在校外使用個性！」
有雙手把靠枕扯走了，「這個不用擔心，我已經幫你開好證明了。」
「我們有規定暑假不能長期外出！」
「最多三天，不算『長期』。」霍克斯把她從沙發裡挖出來，好似在挖一顆眷戀大地的土豆，「而且就在橫濱，坐車一小時，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當天去當天回。」
「不去！我要睡覺！」
「別這樣嘛。知道你不喜歡公共交通工具，我還特地讓別人順帶來接你了。不會讓你自己坐新幹線去的啦。」
「不！去！」
「臨時支援」聽起來就不會是什麼好事。說不定還很麻煩。
「對面有個跟你個性很像的傢伙哦，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我還以為你會感興趣哎。」
「……很像是多像？」
「更多的就是保密協定的內容了，不能說。」霍克斯一臉高深莫測，又或者說像是在哄騙。
森野綠恨不得給他臉上來一拳。
「反正，你不去就什麼都看不到。」
「那你怎麼保證我去了就一定能看到？」
「嗯，猜到你會問這麼有你風格的問題了。」霍克斯顯然早有準備，「我們這邊有『先知』——這話說出來你信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一年不鍛煉跑八百米我都會死，我們森野綠跑八百米說不定要咳血（……
忘記說了アクセラレータ！勝負しようぜ，意思是來決一勝負吧，一方通行（……
☆、飛來橫禍
不知道大家對黑手黨的觀感如何。
反正光從羽翼英雄口中不斷蹦出的極其富有個人色彩的□□, 森野綠只能判斷出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嫉惡如仇。
還是等下直接上網查吧, 實在不行就直接黑進警視廳內網好了……森野綠想, 並將霍克斯扔進了混亂善良的陣營中。
她前段時間沉迷將人用帶有「群眾性文化妄想」的性格標籤進行分類，又在發現自己身邊的人們，絕大多數都只能被分進「守序善良」和「守序中立」兩個陣營後, 徹底對此舉措感到了無趣。
人用陣營九宮格或是星座將自己的性格分類, 然後以此為基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朋友。
它們無一例外的, 都是在以一種較為通俗易懂的方式, 向世人闡述著自己的「立場」。
畢竟這是個屬於「英雄」的時代。活在光下的人們都期望曾經的「黑暗」可以去不復返。
所以無論是收留森野綠, 還是把森野綠送進雄英。羽翼英雄的初衷都不是源於「覺得這個孩子可憐」的同情。
霍克斯只是做了站在英雄立場上應當做的事——與其放任一個看起來就不普通的女子高中生在外遊蕩，不如將這份「未知」放到自己眼皮底下監管——為了維護社會的安定, 預防潛在危險的發生。
於是當自己以上的猜測得到了霍克斯「雖然不全對，但是差不多」的實錘後，森野綠心中本就存在感稀薄的, 只有在刷卡時才會產生的一丁點「負罪感」, 更是被一度削減到了接近於零。
森野綠對她的監護人有著非常直觀的認識。這一事實反推同樣成立。
否則霍克斯也不至於次次都能夠盯著森野綠的痛點造成精准打擊了。
「你還沒告訴我先知是什麼？」
「哦，一個英雄的個性。」
「預知未來？」
「嗯。」
「剩下的我問了你會告訴我嗎？」
「不會。」
「嘖。」
森野綠自暴自棄的將自己摔回沙發裡放縱睡意，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
暑假第一天, 森野綠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棉被加毛毯, 森野綠覺得霍克斯可能是在認真嘗試怎麼把她整出熱傷風。在床頭櫃上找到手機，開屏十幾個未接來電和06：00成功的拉滿了森野綠的怒氣槽。
打開房間門，門外的人沒有翅膀,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某個歷險記動畫片主人公——的健碩版。
「呀！早上好！」
歷險記動畫片主人公開口說話了……
「直接闖進來真不好意思！沒有嚇到你吧！」
空氣沉靜了下來，在「你不回應我我就不繼續說下去」的僵持中，被低血糖弄得頭暈目眩的森野綠率先放棄了抵抗。
「沒有。」
「哇，不愧是羽翼英雄推薦的臨時支援，很有膽量！」
「……謝謝。」
「不好意思，差點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通形百萬，雄英高中三年級英雄科在讀，姑且算是你的直系學長！請多指教！」
「前輩好，請多指教。」
「為了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來解釋一下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間公寓內部，並且敲響了你的房門吧！」
「您請。」
「其實我也有任務正好在橫濱，來接你是順路的。如果打電話給你沒反應的話，就讓我直接進來敲你房間的門！有許可就不算私闖民宅！」通形百萬頓了一下，「『她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不會怪你的放心吧』——霍克斯是這麼說的。」
「……我知道了。那麼能麻煩前輩等我一會嗎？」
「沒問題！」
關上門森野綠立刻撕下自己臉上虛假的平靜，去你大爺的懂事孩子！
·
臨時支援，全稱為「臨時編外支援」。
名字不長，聽起來也不怎麼厲害。但實際上能成為警視廳特聘的臨時支援的人一直不多。
至於原因，就算不問，森野綠也能差不多猜到。
畢竟「英雄飽和」這個總是出現在網上以及老師們的口誤中的詞，正是當下超人社會的現狀。
飽和不僅代表著事務所之間存在激烈的競爭，同時也意味著個性的供過於求。
越是稀有強大的個性，就越會搶手。
越是平凡普通的個性，就越會存在同等或者更好的替代品。
「能成為特聘的臨時支援的人，其實都很了不起！」
通形百萬，不算自來熟，但有絕對足夠的熱心，細膩，否則不會那麼容易捕捉她剛才一瞬間露出的負面情緒。
以及……
「所以森野你完全可以引以為傲稍微表現的開心一點哦！哈哈哈哈哈哈！」
「……」
以及，不知道該說是爽朗還是沒心沒肺的，魔性洗腦的笑聲。
三明治在冰箱裡放了一晚上，有些串味。森野綠咬了一口便不願意再吃，乾脆解放了雙手，抱著資料夾認真閱讀任務相關材料。
內容梗概是「先知」通過自己的個性，預測了某位正在追查港口黑手黨走私案件的警官的未來。
等到森野綠看完全部的材料。她才確信，自己又被霍克斯坑了……
因為材料全篇，從頭到尾，只有「集裝箱會以不正常的運動軌跡從天而降」這一句能看出與重力有那麼一！丁！點！的關係。她會被叫過去完全是為了充當「保險」。
「通形前輩，我覺得自己難當大任——」
「『既然起床這麼難的事你都做到了，那去一下想必就更容易了。雖然只是直覺，但我認為你真的有很大概率可以遇到和自己個性差不多的人』。」
「以上，全部來自霍克斯。」
「啊，補充，『遇不到回來你想買什麼都行』。」
「什麼時候出發。」
「隨時都可以！」
不用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令森野綠感到開心，而具體的移動手段又讓她很好奇。
難道通形百萬的個性是傳送門之類的空間系嗎？不對，機動車也有可能。既然三年級了說不定已經考取了駕駛執照——就在森野綠如此猜測的時候，通形百萬在一輛摩托車的旁邊，停下了腳步。
「……前輩……難道說……」
「哈哈哈哈哈哈！沒錯！就是你猜的那樣！」
一路吹風從靜岡到橫濱還不如坐新幹線呢！
·
要怎麼形容現在森野綠的心情呢。
說鬱悶不對味，說憤怒倒也不至於，更多的是心疼自己。
心疼自己暑假第一天六點鐘起床。
心疼自己暑假第一天就吹了一小時冷風。
心疼自己暑假第一天又重蹈了職場體驗的覆轍。
森野綠又又又又又要參加巡邏了。
準確來說，是搜查。但是沒有結果的搜查，顯然就是巡邏。
還是跟員警叔叔一起。
短短一個月換了三個地方沿街搜查的感覺如何森野綠不太想聊。
其實無論是東京、保須，還是橫濱的橫濱港，都沒太大區別。也沒有因為大材小用而感到不滿——不如說正是因為被「大材小用」了，工作內容只有簡單的搜查，森野綠才沒有想要暴跳。
整個巡邏過程，除了讓森野綠的「今日步數」爬到了好友列表榜首之外，基本也沒有其他驚險刺激的成分了。
基本。
·
中原中也覺得很奇怪，他今天明明只是出來例行視察的，根本不想搞事。
畢竟前段時間的走私生意和最近的頻繁活動都有些太惹眼了，很難不引起警方和異能特務科的注意。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踏進倉庫區的範圍，他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而且看什麼都不順眼。
被這種莫名的煩躁殃及的池魚有跟身邊的部下，和一個擺在面前的四十五尺高櫃規格的集裝箱——前者被中原中也撂翻在地，後者被中原中也一拳打了出去，飛到了空中。
中原中也想完了，等下自己還要善後。
真是不盡人意的一天。
而如果要用一個詞概括本該是愉快的暑假第一天，森野綠會選擇「不盡人意」。
如果要用一個詞概括本該是輕鬆的「陪同」工作，森野綠想，前半段是「無趣」。
而至於剛剛刷新的後半段，還是改成「飛來橫禍」會比較貼切。
巨大的集裝箱從橫濱港的另一端——大概五百米的距離之外——正在筆直的，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森野綠砸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救太宰是在職場體驗的時候。現在的時間線是職場體驗之後的暑假，文野時間線的兩年前，minic事件鬧大前夕（…
選擇綜兩年前文野是我太高估自己的智商了！我想日常我想放飛！
關於中原中也為什麼會如此暴躁以及集裝箱究竟會花落誰家讓我們拭目以待……我只能說他那一拳不是亂打的
群眾性文化妄想理論來自謝爾敦，百萬是來打醬油的
☆、暑假，你沒得好慘啊暑假！
如果要說同性相斥, 中原中也又覺得有些不對。
他現在很矛盾, 非常非常矛盾, 矛盾得想精分。
他盯著面前的女孩，盯了大概有一分鐘。
而對方神色安然的滑動著平板流覽著菜單，仿佛他們剛剛成了朋友, 甚至還問他有沒有忌口。
中原中也這才想起自己正坐在火鍋店裡, 「我不吃辣。」
「欸，你早說啊, 我都點了。」
點了你還問我？！霎時中原中也就想抄起手邊的調料罐向她扔去。所幸理智尚存, 沒讓他真的跟小孩子計較。
很難想像兩個昨晚還在橫濱港互相投擲集裝箱的人, 會在事發的十八個小時後，面對面坐在橫濱中華街的一家川味火鍋店裡吃火鍋。
這個議案是森野綠提出來的。她辣癮犯了, 卻又不太想一個人去火鍋店那種地方。
於是在街上徘徊彳亍的過程中，她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中原中也。
又或者說，中原中也好死不死的遇到了森野綠。
中原中也是誰？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之一, 是今年剛好十八歲的成年男性, 更重要的，他是異能「重力操作」的本身。
作為異能本身是個什麼體驗，中原中也說不太清。反正他活得跟普通人類沒太多區別。能吃能睡能打架, 還能被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克制。
之前十八年他雖然身涉黑暗, 雙手染血, 但和下屬們喝酒聊天時他會感到開心，一個人躺在沙發上午睡後醒來也會內心平靜，等人等久了會生氣。
不站在港口黑手黨幹部的立場上考慮和看待問題的話, 不喜歡拐彎抹角的中原中也其實是個相當簡單和純粹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他吵架總是吵不過太宰治還要被氣個半死的原因之一。
只不過現在看起來，能把中原中也氣得半死的人大概又多了一個。
看著一盤又一盤的菜被端上桌，青年逐漸沒了耐心，「你難道要讓我等你吃完火鍋嗎？！」
森野綠反問道：「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
青年被她噎得不輕，仔細想來對方好像的確沒說過「請等我吃完這頓火鍋」的話，只好憋下一肚子火氣和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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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弄清楚中原中也為什麼會和森野綠一起吃火鍋，就要先知道他們是怎麼相遇的。
實際上在今天下午碰面之前，中原中也和森野綠都沒有過正面交鋒。
他們既不知道昨晚跟自己互相投擲集裝箱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的模樣。
但要說什麼「全世界七十億人，八百零九個島，二百二十四個國家，七大洲四大洋，讓我遇見了你」這種話又難免太噁心又偏向概率學了。
因為中原中也發誓自己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森野綠的存在。
這種過於明顯的存在感，就仿佛他中原中也變成了地雷探測器，而森野綠就是那個雷。
只要一靠近，他就會瘋狂回饋信號——變得易怒、敏感、神經質、以及油然而生出某種類似於見到了「親人啊！」的欣喜激動……
這他媽什麼鬼？！青年被最後出現的親人啊氣得暴跳如雷。
縱使中原中也本性暴躁，卻也懂得什麼時候該克制，什麼時候該放縱自己。
情緒會被輕易的煽動，實在是件過於可怕的事情。
他必須弄清楚原因，耐著性子順藤摸瓜，找到會讓他變得這麼奇怪的源頭，然後質問清楚才行。
而莫名其妙變成了「吸引物」的森野綠認為自己挺無辜的。
畢竟上一次被尾隨已經要追溯到自己還在學園都市的時候了。
小混混陰險下流的目光到現在都留在她的印象裡。
「習慣」某件事情的發生，只意味著人對此逐漸感到麻木。
損失卻仍在被造成。
就好比習慣了被欺淩，別人的拳頭仍舊會落到身上。
就好比習慣了被孤立，想要朋友的心情並不會減輕。
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
森野綠覺得有些噁心。想起霍克斯幫她申請的戰鬥許可還沒到時限，於是靜默的脫離擁攘的人群，向著巷道深處走去。
跟上來的是個衣冠楚楚的「小矮人」倒讓森野綠挺意外的，她誠摯的建議道：「這麼眉清目秀老老實實去找個不嫌棄你身高的女朋友不就好了嗎？幹嘛非要當癡漢？」
太直白了。
真的太直白了。
宛如被史蒂夫·達爾科夫斯基時速一百七十七千米的超級投球直擊面門一般，中原中也愣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生氣被diss了身高還是該高興她好歹誇了自己。
掙扎到最後，他選擇了開門見山。
當中原中也問出「小姑娘，你昨晚有沒有去過橫濱港」的問題的同時，森野綠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面前一身漆黑的青年，不出意外就是霍克斯曾經提起的「跟你個性差不多」的重力操作者本尊。
「哦，你就是昨晚那個用集裝箱砸我的人啊。」森野綠雙手環抱在胸前，氣勢洶洶的反問，「我能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您不開心了嗎？」
「你的存在就讓我很不開心」這種話聽起來太欺負人了！何況別人小姑娘的確沒招他也沒惹他，于情于理都是中原中也不對。
他雖然是個黑手黨，但對方也不是什麼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仇敵。
這個問題，中原中也答不出來。
「看來是沒有了。」對方的沉默倒給了森野綠蹬鼻子上臉的機會，「那麼，作為賠禮，能拜託您陪我吃頓火鍋嗎？」
本來打算拒絕森野綠的中原中也，在聽到這種不知道該說霸道還是可憐的要求後，莫名軟化了一些。
一個人吃火鍋的確挺難受的——抱著這樣的同理心，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幹部之一中原中也，成為了雄英高中一年級在讀森野綠的臨時飯友。
以上是為什麼「地雷」森野綠走在街上，會被化身「地雷探測器」的中原中也逮了個正著的部分的原因以及過程。
·
中原中也不能吃辣。
森野綠不情不願的讓服務員將他們的點單換成了鴛鴦鍋。
直到鍋裡咕嚕咕嚕的湧起被辣椒油包裹的泡泡，森野綠這才夾起一片牛肉丟進紅湯的半邊鍋裡，正式宣佈，「首屆橫濱圍爐會議現在開始——」
中原中也忽然精神一振，皺起眉頭，「等下……什麼會議？」
「圍爐啊。」女孩指了指面前的火鍋爐。
「兩個人哪算『圍』？」
「手把手就能算了。」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不該跟思維跳躍的高中生耍嘴皮。
搶到了話語主動權，秉承自己能不說謊就不說謊的原則，森野綠接著指著自己的鼻子道：「自我介紹一下。森野綠。」
「中原中也。」
「雖然遲了，但還是要說一下。初次見面，中原先生。」森野綠笑道，「讓我來猜一猜，您是黑手黨吧？」
這話風變得快了吧……「如果我說不是呢？」
「那就是我猜錯了唄，反正又沒什麼損失。」她聳了聳肩，臉上寫滿了無所謂。
中原中也面部肌肉一抽，不知道為什麼越和這個小鬼相處——尤其是她輕飄飄的語氣——越容易讓他想到太宰治那張欠打的臉。
「只是如果我猜對的話，剩下很多問題就變得明瞭啦。」牛肉煮久了有點老，森野綠咬了一口就把剩下的丟在了一旁的空碟子裡。她反手又放了一疊豬血和腦花進去，中原中也看得目瞪口呆，森野綠食譜刷新了他對人類胃袋極限的認知。
「畢竟深夜出現在橫濱港，衣品也很有保障，第二天還能精神奕奕的尾隨我。至少說明了您適應夜間工作並且不是搬運工之類的人。」
啊，被誇衣品了。中原中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三件套。
「剛才就有注意到您的手臂，肌肉線條實在太漂亮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中原先生平時一定很注重鍛煉吧。」她特意重讀了「鍛煉」一詞，隨後瞬間沉下輕快的聲音，「不過以上都是廢話，能讓我判定你是黑手黨還是你身上的硝煙味太重了。」
中原中也沒想到她會陡轉話鋒切開平和的表像，他挑起眉梢，望向火鍋爐對面的女孩。
正期待著她接下來的發言，誰知道她又說：「所以我向您推薦大衛杜夫的冷水，中後調的肥皂香味停留時間相當長，很適合您。」
「…………」
他愈發覺得這個小鬼在耍自己。
「哈哈哈哈，希望您能吃下我的安利。繼續我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推理。您找我肯定不是因為組織的事情。」
「原因的話大概是中原先生看起來是個好人——雖然會因為不知道怎麼跟女孩子搭訕而做出尾隨的舉動。」
中原中也摁了摁暴起的青筋，告訴自己這裡是公共場合不能跟這個死小鬼動手。
森野綠繼續說：「如果是關於黑手黨的事情，我大概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吃火鍋了。所以我覺得中原先生找我是為了『私事』。」
「然後然後，至於『私事』是什麼，我大概也猜到了哦。」她的語速有些快，吐詞流暢清晰，帶著解開謎題後的愉快，向中原中也輕快的訴說，「在不清楚我的長相、只知道我的能力也是『重力相關』的狀況下，卻很準確的找到了我。這就說明我身上，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中原先生吧。」
AIM擴散力場。
超能力者在無意識之間向全方位釋放出的微弱力量。如果對AIM擴散力場進行偵測，就可以判斷附近是否有能力者，甚至還可以瞭解對方的方位，能力種類與能力等級。
對人體無害，理論上也無法被人類感知。
但除了這個，森野綠不認為自己身上有其他能暴露自己並吸引中原中也的東西。
一開始，警方希望通過巡查找出港口黑手黨最近活躍的原因。他們通過英雄「夜眼」的個性，看到了對面擁有一位相當棘手的重力操作者。
作為能應對對方重力操作者的「保險裝置」，森野綠就是這時被霍克斯從美好的暑假中挖了出來。
然後預言中「集裝箱會以不正常的運動軌跡從天而降」就警方一無所獲，正準備無功而返之際發生了……雖然最後當警方趕到時，集裝箱的起點位置已經沒了人。
所以，是我的出現，才讓這個未來發生了嗎………………
這種，自己毀了自己暑假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森野綠氣得要命，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她現在鬱悶得連火鍋都不想吃了！
「現在我已經把我全知道的都告訴您了。」森野綠說，「輪到我提問了。」
「中原先生有提到過自己對我有敵意和親切感吧？」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
「敵意我大概能理解是出自『領地意識』，」她撇了撇嘴，「但是『親近感』……」
還是類似于失散多年的親人之間的這種……
「中原先生，我身上散發出來的AIM擴散力場，理論上是無法被人類感知的。」
除非依靠工具，或者能力——ITEM裡就有個Level4的女孩，能力就是「AIM追蹤」。
「所以你是不是黑手黨其實對我來說不重要。」
「我比較在意你為什麼能感知到我。」
「您能解答我的問題嗎？」
森野綠當然沒有指望自己能問出個所以然來，可是不問又總感覺太吃虧了。
面前這個男人的能力跟她相當，限制也只有「觸碰物體」這一樣，看起來體術也比她強太多。所以森野綠才選擇儘量避免麻煩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他，並且挑選了人多的火鍋店作為安全的保障。如果昨晚他們會回避員警，那麼也意味著中原中也腦子不正常才會在這種地方動手打架。
但是麻煩總會自己找上門的。
「呀，中也！你已經開始對女子高中生下手了嗎？」
「混蛋太宰你給我去死！」
森野綠告訴自己該習慣了，她就從沒和好運交過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中也不能吃辣是私設！！！
垃圾推理是森野綠不讓自己被看出跟警方有關係，有漏洞請不要diss角色，是作者智商不夠的鍋
這文收藏的人和看的人都越來越多了……我寫東西很容易被影響，心態不容易放平，說白了就是玻璃心。當然跟我自己寫的不好也有關係。而且要準備考試，加上既然入了V就應該好好寫不能放飛不然對不起讀者這種壓力對我來說是卡文的源頭！所以這文以後可能是日更也可能隔日更（也可能隔好幾天更）（喂！
總之請大家多多包涵啦（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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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評論好多小可愛都想讓織田作活下來。其實這個……我……
關於織田作的死啊，我覺得是太宰治人生很重要的轉捩點，因此還特地去看了一遍小說原著，看完後的結果是更加想不出怎麼讓他回避死亡了，除非我瞎掰狂蘇（被打
再說一句！小野賢章配喬魯諾表現真的特別好！希望所有人都能去看JOJO！
最後感謝Amuro、竹下月、桃酥、顧挽。、陶陶、臨Yu、nana、彼爾維棠、銀桑俺嫁、世界第一哢吹！
感謝土豪們的地雷還有營養液！！營養液人太多了就沒放了Orz之前一直不知道要貼在文後面感謝的！很抱歉了！
☆、光是活著就夠了
太宰治什麼都吃, 腦花也吃, 下水也吃。
森野綠也什麼都吃, 豬心也吃，血也吃。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跟他們格格不入。他守不住面前逐漸被沸騰的紅湯「污染」的白鍋，只好放下筷子, 等待太宰治先發制人。
中原中也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搭檔是來拼桌吃火鍋的。
雖然就現在的情形看來, 太宰治大概真的是來吃火鍋聊天的。他連火鍋炒料的成分，花椒該放多少這種問題都知道！
只要太宰治不想冷場, 他大概可以永遠這麼健談。
可他不是個好人。中原中也想。自己也不是。
「說起來上次還沒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啊, 還有那個半冷半燃的小哥——嘶好辣。」太宰治一邊抱怨著喊辣, 一邊把一塊雞胗塞進嘴裡。
森野綠白眼差點翻進天靈蓋裡去了，「你上次被救起來之後不還說我們多管閒事嗎？」
「那是因為——啊, 不好意思，請幫我追加一份蟹棒謝謝。」他一邊說著，又立刻扭過頭向路過的服務員提要求。
對方笑著說好。太宰治也擠出了更燦爛的笑容, 並如同一朵向陽花般送走了漂亮的服務員小姐姐。這才重新轉到自己的話題上來, 「因為回頭想想，入水實在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自殺方式啊。」
「想要咳嗽卻會嗆進更多的水。而且眼睛和鼻子都會變得很酸脹很難受。」太宰治鬆開掐住自己的脖子和捏住鼻子的兩隻手，甕聲甕氣的聲音驟然變得輕快起來, 「不過雖然過程很痛苦, 但是從河水裡看見的天空很漂亮哦。」
「欸, 是嗎？」森野綠很給面子的表示出一丁點好奇。
「是啊！是要把眼球裝進藍色的波子汽水瓶子裡才能看見的景象哦。」
「為什麼是波子汽水的瓶子？」
「因為只有波子汽水裡會放玻璃珠嘛。」
何等奇妙又噁心的比喻。中原中也看了眼自己手邊的波子汽水，雖然不是藍色的，但他可以確定太宰治是故意的, 森野綠也是故意的。
這兩個人不僅不想讓他吃火鍋，還不想讓他喝飲料。
至於為什麼不喝酒，是為了不給未成年人森野綠造成不良影響。
「所以就算是為了還能找到的、更美妙的自殺方法，也必須好好感謝你才行。」太宰治舉起汽水瓶，仰起頭幹掉大半，「畢竟要是中也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他闖禍了，出事的可是你呀哈哈哈哈。」
「哈？！」中原中也拔高聲音，「我沒打算告訴她任何關於自己的事情好嗎？！」
「名字年齡也包括在內哦中也。」
「名字年——那個都算還怎麼混啊！」
「騙你的。」
「我今天就把你切了做青鯖刺身！」
「自己的事情也是組織的事情？你們是賣身進去了嗎？」森野綠抬起眼皮，視線越過火鍋爐，太宰治正在往自己的味碟里加味精。
太宰治說起話來語調抑揚頓挫，很適合做話劇的旁白或者電臺的廣播；臉也好看，或許去當演員也能吃得開；身材修長，大概成為模特也不是什麼難事。
他比中原中也看起來更清瘦些，下巴也更尖。
如果有人會把「稚氣未脫」這個詞摁在他們頭上的話，森野綠也不認為這會是什麼稀奇事。因為他們早早的就帶著「一身稚氣」站在身為黑手黨的立場上看待面前的問題了。
「所以才說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那麼天真無邪真是讓人羡慕。」青年的臉藏在水汽後面，說不出是更加扭曲還是變得溫柔了。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吧。森野綠想。
就算人不想被群眾性文化妄想影響，也要強行被自己所處的環境分門別類的，從而做出不小的犧牲和改變。
就像森野綠曾經是個相信科學能夠解釋一切的人，而現在只能勉強堅持唯物論了一樣。
森野綠提出的吃火鍋，結帳的人卻變成了中原中也。
原因是太宰治一句「讓初次見面的女孩子請客也太過分了吧，會一輩子都交不到女朋友的哦中也」，就乾乾淨淨的撇開了自己吃得最多的事實。
夏天的橫濱這時候還沒來得及日落，人們的影子被綴在天邊的太陽斜拉得老長老長。
太宰治拎著自己沾滿火鍋油煙味的風衣，朝森野綠揮手說有緣再見。
中原中也倒是心情複雜地瞪了她半分鐘，最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海風流竄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風中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重播的晨間劇裡，女主角又正在大喊道：
「光是活著就夠了！」
活著意味著還有很多的可能性。即使是太宰治，也能在剩下的、活著的時間裡尋找到更完美的自殺方式。
而可能性同時也意味著，未知。
人應該對「未知」保持敬畏之心。人也正是因為敬畏著「未知」才會願意向前求索。
但這不意味著森野綠會喜歡「謎」之類的書籍……
而且還是兒童彩插版的……
「我能知道直男挑禮物的原則嗎？」
「欸，你不喜歡嗎？」
「已經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了吧……」森野綠反手將書拍在霍克斯的臉上，「你給我看清楚！這上面明明寫著『適合七至十歲兒童閱讀』了吧！」
特別無聊的特別支援過後，霍克斯大概是良心發現或者是回憶起了假期對學生的重要性，自掏腰包——雖然森野綠平時都在用監護人的錢，但實際上霍克斯還從沒親自送過她什麼東西——他買了一套《世界未解之謎》。
森野綠花了大力氣才把眼睛從封面上，大腦袋、大眼睛、脖子只有牙籤粗細的外星人身上挪開。
她決定自己去書店看看，順便轉換一下心情。
明明是暑假第三天，但森野綠總覺得自己仿佛在橫濱呆了一年。
當然也可能是她不怎麼見到A班的人，才會產生出這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木椰區購物中心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然而能在這麼多人裡遇見A班的八百萬百……不可謂不巧。
別跟我打招呼別跟我打招呼別跟我打招呼……森野綠低著頭，為了遮住臉，還抬起了手裝作在整理劉海。
「森野同學？」
然而事與願違。這都能認出我是長了對鷹眼嗎！
「啊，真的是森野同學。」八百萬百今天穿著一條粉白的連衣裙，「竟然能在這裡碰到，好巧啊。」
很可愛！可是森野綠多一眼都不想看！預感告訴她接下來會有很麻煩的事情發生！趕緊走人才是最佳方案！
「日安。」她說完就想往書店沖去。
結果被八百萬的同行邀請攔了下來，「森野同學也要去書店嗎！」
「啊……嗯……」
好刺眼……這個プリプリ的笑容是怎麼回事？新型閃.光彈嗎……
「我……我！我可以跟森野同學討論一下平時閱讀的書籍嗎！」
「哈？」
「因為，那個，森野同學是期末考試的第一對吧？」
「啊，」拳藤似乎說過，「好像是的。」
「雖然成績並不能說明一切，但是從森野同學平時的表現就能看出你一定有相當龐大的閱讀量吧！」
閱讀量不能保證，計算量倒是很多……森野綠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才好。
「這麼說可能會讓森野同學不高興，但我還是想試著問問……！」
問什麼？
平時看的書嗎？
七至十歲兒童彩插版的《世界未解之謎》算嗎！？
當然不算！
這種否認自己的智商、自降身價的事情森野綠這輩子都不可能做。
她一時熱血上頭，重重頷首，「可以的！」
·
森野綠本來該煩惱自己看過的書在這個世界是不是也有的問題。
可她現在陷入了更嚴重的疑問的泥沼之中。
雖然知道這個世界的異形人類數量相當的多，甚至森野綠已經對六隻手四條腿倆翅膀大腦外露之類非同一般的外貌產生了「啊也就這樣嘛」的麻木感時，生活總會給她新的驚喜……
這是骨架吧？！這是骨架吧？！這是骨架吧！！！這就是每個學校的生物教室裡會擺一具的人體骨架吧！！！
六隻手四條腿倆翅膀都算了起碼心肝脾肺腎是健全的！但這種喝水吃東西都會被人質疑會不會直接從下巴漏出去的會動還會說話的骨架是真的存在嗎！！！
「大腦裡面是空的嗎？真的是空的嗎？沒有心跳也沒有腦活動的話難道不會被判定為生理性的死亡嗎？」
「沒有聲帶是怎麼發聲的？」
「你需要呼吸嗎？」
「你是靠光合作用提供運動的能量的嗎？不對這是室內……日光燈也能提供能量嗎？！」
「你！真的只是一具骨架嗎！」
新刊入庫忙到死·剛才為了搬運海外漫畫折斷了倒數第二節脊椎骨·還被難纏的客人纏上了·本田，大！危！機！
哪個前輩都好，誰來救救我……骷髏兩個空洞洞的眼眶中都快溢出了淚水。
因為今天真的很忙！後面倉庫裡還有一堆沒加特典等待塑封的單行本！
即使這位顧客的疑問顯然是發自內心的！但本田真的沒時間浪費在解答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具單純的骨架」這種問題上！
不如說他每天都沒時間去解答關於自己的問題！
光是詢問《Ten C○unt》擺在哪個分區的哪個書架上，和回答慕名而來正準備入坑《世界第○初戀》誰在上誰在下這種他已經駕輕就熟了卻還是會很羞恥的問題就已經很費力了！
——雖然只要告訴她們「方下巴在上尖下巴在下」就可以了！但還是很羞恥啊！他就算身體是個骷髏但心靈還是健全的成年男性啊！
「森、森野同學……你冷靜一下……」八百萬百顯然還沒見識過這個模式下的森野綠，她甚至還在嘗試毫無意義的安撫行為！
「八百萬你看見了嗎？不對——八百萬我跟你說我剛才看到了一具會動的骨架！還會說『失禮了』然後把書補充到書架上哦！骨架哦！」
唯物主義者的三觀受到了不亞於「第二次衝擊」的衝擊！
作者有話要說：
プリプリ：讀作噗哩噗哩！寫作興奮！
「第二次衝擊」是EVA的梗
新番書店裡的骷髏店員本田太可愛了，沒忍住放進來了，順便為唯物主義者森野綠的三觀崩塌大計鋪路！
方便吐槽自動把本田代入成男性了，但漫畫原作其實是個女孩子！（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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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墨陽和我叫望眼鏡小可愛的地雷！
營養液是誰灌的硬是沒刷出id= =？？以後補！
☆、だが斷る！
不知道有沒有人經歷過睡眠癱瘓症呢？
就是那種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動彈, 只有意識清明活躍, 被人稱之為「鬼壓床」的情況。
即使現代醫學能夠提供充分的解釋，但是會陷入束手無策的慌亂害怕之中，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吧？
或許是前段時間見到了會動的骷髏的原因。
總之森野綠這幾天一直睡得不好。
而她又是那種一旦睡不好, 黑眼圈就會特別明顯的人。
走在街上就很容易被像是什麼溫泉保健、盲人按摩、竹鹽桑拿、除靈會所之類的「健康體驗館」塞傳單。
發傳單的人形形色色, 但會站在一群獸耳女僕裝的可愛女孩子中間，穿著黑色詰襟制服的少年真的已經不是別樹一幟或者鶴立雞群這麼簡單了……
現在的中學生都這麼勤工儉學了嗎？森野綠盯著面前的男孩, 看起來也就國一國二的模樣。鍋蓋頭, 兩眼無神, 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很廢的氣息，存在感異常稀薄。
如果不是他出聲攔住森野綠, 她可能真的不會注意到他。
「那個，你要瞭解一下除靈套餐嗎？」
……除靈套餐是什麼……？
森野綠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接過了一張。
首先入目的是一排大字：
【除靈的實感！首屈一指的除靈會所！
致力於削除附身於您的靈！】
接下來是價格從低到高A、B、C三項套餐。
「……」
泡沫經濟過後幹啥行當的都有呢……這年頭果然已經餓不死人了。
森野綠將傳單翻到背面看了一眼。
跟之前產品專案樸實無華的排版相比, 森野綠認為自己現在看著的「背面」才是這張傳單的「正面」。
背面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男人的半身像。
金髮, 濃眉大眼，笑得宛如上世紀的畫報女郎。
腦袋上頂著已經快變成時代眼淚的3D立體藝術字。
【21世紀の新星】
【靈幻新隆的相談所！】
似乎是海報上男人的名字，被P在他的胸前。
最底下是【聯繫電話：xxx-xxxxxx】和【相談所地址：xx路xx號, 2樓右轉207室】
「……」
「所以你要瞭解一下嗎？」
「……不, 不用了。」
森野綠想自己是瘋了才會花時間看這種東西。
「啊……這樣, 我又失敗了啊……」他很是失落的垂下了拿著傳單的手，「那祝您七夕祭快樂。」
七夕祭能祝快樂，那盂蘭盆還能嗎？森野綠忽然發散的思維, 讓她發現自己似乎完全沒有過過七夕或者盂蘭盆節。
又或者說每一天她都找不到慶祝的理由，包括生日。
節日之所以會是節日，不正是因為人給日期賦予了特別的含義，然後再借著這個含義，偷懶或者給自己一個活得更有「儀式感」的理由嗎？
「物間寧人：森野，這就是你不對了。」
「物間寧人：所謂『儀式感』，可是能讓生活變得更多彩的調味品啊」
「森野綠：……」
「物間寧人：所以你到底出不出來？」
「森野綠：不。」
這年頭約個姑娘出來放河燈都這麼難了嗎！物間寧人啪嗒啪嗒地摁著手機。
「物間寧人：你就沒什麼願望嗎！好不容易的七夕祭！」
其實日本的七夕跟愛情沒什麼關係。人們更在意的是和牛郎相聚後，心情說會變好的織女。
因為神明或許也會像人一樣，心情好看什麼都會順眼。
「七夕向她許願的話，被應允的可能性會比平時大很多吧」這樣天真到可愛的想法被代代傳承，牢牢地根植在了人們心裡。
「森野綠：提個問題，為什麼願望一定要放在新年和七夕祭這兩天許？」
「物間寧人：……你還可以在生日這天再許一個……」
「森野綠：成本好低啊，這種願望真的能實現嗎？」
古時候的祭祀也是一種「許願」，人們殺牛殺羊祭天祀地。
甚至在瑪雅和阿茲特克的文化中將「殺人」當做可以安撫死靈取悅神明的儀式。
森野綠特地找了相關資料貼到她和物間寧人的聊天室裡。
她的同學太無知了，有必要幫助他長長見識。
我要死了。物間寧人想。死於心肌梗塞。
「物間寧人：有個詞叫做『福至心靈』」
「森野綠：看不出來你還信這個」
怎麼回事……這種隔著螢幕感受到的類似「你這傢伙怎麼還會相信聖誕老人的存在啊」的嘲諷是怎麼回事！！！
果然就算放暑假了她也還是那個森野綠啊！
說起來自己為什麼要約森野綠出來？
物間寧人將自己攤在椅子上，手機離眼睛有些近，被父母看到了肯定會被說教。他前兩天發現森野綠的頭像換了。
從本來聊天軟體預設的灰色圖示，變成了一片髒兮兮的深藍。
不點開看的話，像塊用得太久的橡皮。
但其實是風景照。
還是沒什麼技術含量的風景照。
大概率是森野綠自己拍的。
她去哪裡了？
——這個問題像是薪火落在了乾柴上。它們倏地被點燃，光與熱將少年的心臟填得滿滿當當。
他點開森野綠的頭像，放大才看出那是片海。
海上沒有星星，更沒有月亮。燈塔的光束背對著她的鏡頭落在遙遠的海面上，變成一個斑點。而更靠近她的地方擺滿了集裝箱。
是碼頭啊。那又是哪裡的碼頭呢？
森野綠不玩臉書不刷推特，也不怎麼在班群裡說話。想知道她的動向可能要雇私人偵探或者直接去問才行。
然後物間寧人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真的去問了。
他花了半小時給自己做心裡建設，又花了二十分鐘編輯問句。
「森野你真的沒有參加攝影培訓班的意向嗎？」
摁下發送鍵的那刻物間寧人就後悔了。他想撤回的，可森野綠秒回了——一個問號。
「森野綠：？」
「……」物間甯人莫名好慌。
「森野綠：你暑假在攝影培訓班幫忙拉皮條？」
「物間寧人：有點自知之明好嗎？是你拍的照片太醜的意思」
「森野綠：哦」
把天聊死了大概說的就是這種。物間寧人追悔莫及。
「森野綠：是不太好看」
竟然沒計較！物間寧人立刻跟進。
「物間寧人：對吧！」
「森野綠：不對。」
「物間寧人：……」
「森野綠：為什麼我要把照片拍好看？」
「物間寧人：難道不是你要記錄什麼才拍的？」
「森野綠：是啊，可這不跟做研究實驗的時候一樣嗎？」
「森野綠：對焦保證不糊，主要記錄物居中」
物間寧人發現森野綠意外的很務實。
務實得沒有丁點屬於女孩子的、輕飄飄的粉色羅曼幻想……
「物間寧人：因為生活需要儀式感」
他隨便抓了句流行語，於是兩人就隔著網路開始了，先前提到的，關於「儀式感」一詞的辯論大會。
那麼再回到眼下最緊要的問題上來。
物間寧人到底為什麼要約森野綠出去？
說實在的，個中緣由少年自己也不清楚。
就是想了，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物間寧人能解釋出來的，就只有為什麼自己會想到森野綠了。
因為他今天出門看到有不少女孩穿浴衣。
她們走在物間寧人前面，牽著的手晃啊晃，衣袖上的金魚、紙風船、蝴蝶之類的紋樣也跟著晃啊晃。
繡花的大概是絲線，在太陽底下底下容易反光也無可厚非。物間寧人被這光晃得眼暈，總感覺會有碎玻璃隨時落進眼睛裡。
「物間寧人：出來請你吃粘米糕」
「森野綠：第一，我不想吃粘米糕」
「森野綠：第二，粘米糕完全體現不出邀請的誠意」
「森野綠：第三，你今天太反常了」
「森野綠：綜上所述，我拒絕」
並不是意料之外的答覆。
不如說要是森野綠真的答應願意出來，物間甯人才會驚訝。
已經是下午三點。陽光往常會在這時候鋪進物間寧人的房間裡，今天也不例外。夏天會這麼熱，有一多半是因為光線太烈了。
沒人會去抬頭直視這時候的太陽，也不會有人願意被這種陽光下的鏡子反光照到眼睛。
可如果要主動去找「鏡子」，性質就又不一樣了。
期末考試之前最後一節英雄基礎學課程，歐爾麥特說今天輕鬆一點，大家來玩「躲貓貓」。
而這個「躲貓貓」，實際上只是為了檢測他們是否能在隱蔽行動中活用自己的個性，從而達到不被「敵人」察覺的目的。
真是無聊。物間寧人提不起勁。
森野綠就更提不起勁了。她雖然是公認的優等生，但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發色」會變成拉低森野綠平時成績的秤砣。
因為發色太淺了，那天太陽又大。所以就算森野綠縮在陰影裡也能被人一眼發現……
鐵哲徹鐵甚至相當耿直的說出了「發現不了才怪吧」這種大實話，然後遭了拳藤一佳的正義鐵拳。
是啊。當時物間寧人揉著被森野綠白金色腦袋晃花的眼睛想，發現不了才怪吧。
簡直就像是放在陽光底下的一面鏡子，順著反光找到她的同時，也會在視網膜上留下一塊模糊的殘像。
退出和森野綠的聊天介面。物間甯人發現班群裡也不安靜。
消息一條條的被刷出螢幕。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比起跟著父母，果然還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會更有意思。
啊！對了！物間寧人倏地坐起身。
讓拳藤去約森野不就行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だが斷る：但是我拒絕！露伴老師金句之一
鋼鐵直女森野綠（不是
高中生談戀愛這種事情，是要一個一個開竅的，我決定讓物間寧人首當其衝（。
日本的七夕有的地方是西曆7月7，有的是西曆8月7，這裡選了八月。
以及他們的七夕真的沒啥戀愛要素，但是我覺得放河燈太棒了嗯！
三加一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17 08:12:33
浮游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17 08:40:50
讀者「搞事鶴」,灌溉營養液2018-10-17 16:21:31
讀者「午似銘」,灌溉營養液2018-10-17 15:00:03
讀者「朱雀の空」,灌溉營養液2018-10-17 10:35:05
感謝！
☆、你眼中的光怪陸離
「七夕不想出門, 夏日祭總歸是要出去的。」拳藤一佳側著頭, 將手機夾在腦袋和肩膀之間, 聲音不徐不疾，「夏日祭不想出門，女孩子買新衣服總是沒錯的。」
而且女孩子的浴衣, 就像是男孩子的衣櫃裡一定會有一套整齊的西裝一樣。
是必備品。
「是嗎？」
對面女孩的聲音被電流分解再重組, 傳進拳藤一佳的耳朵裡，略有失真。
像會偷偷跑出氣球的氫氣, 拳藤一佳常常覺得森野綠也會在某天, 悄無聲息的跑到誰都不知道的地方去。她漂亮的插班生同學, 來時盛大得像裹挾著七八月的雷鳴。
可是不巧，森野綠雖然存在感極強, 卻從不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消息。
平時沒人同她說話，她就趴在課桌上，把自己的腦袋用手臂圈起。如果不拖著她去吃午飯, 說不定就要跑去校醫務室睡到下午上課, 直到大家都發現她不在教室裡。
拳藤一佳連忙回答：「是呀。」
「是和女孩節的人偶一樣重要的東西。」
她的話裡有像泰迪熊毛茸茸肚皮一般的，十分柔軟的感情。
「這樣。」森野綠抱著靠枕，盤腿坐在沙發上, 忽然有些恍惚。
公寓不算大, 陽光好得不像話, 外賣的盒子壘在茶几上。空氣裡沒有任何吵鬧、閒聊、甚至哭嚎小測試成績之類的聲音可以給她捕捉。
森野綠有點想問拳藤一佳，那種看起來瘮人得要命的人偶，又和什麼東西一樣重要？
愛因斯坦說過, 所謂常識，不過是人在十八歲前對世界形成的偏見。
而鄰居家的陽臺上，肯定沒有一盆養了三年都不曾打苞的杜鵑花。
因為這裡不是學園都市啊！不然以她森野綠的聰明才智，怎麼可能會時常對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理所應當」感到茫然疑惑？
畢竟這個世界光怪陸離又古怪無比。
科學側的知識不能解釋森野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也不能解釋骷髏為什麼會動、13號老師會為什麼能製造黑洞、中原中也為什麼會能清楚她的存在，以及……
浴衣對於女孩子有多重要這種事情。
破天荒的，森野綠覺得買浴衣這事需要問問霍克斯的建議。雖然比浴衣更貴的東西都自己買過，可怎麼說呢……大概就跟班主任說要去打電話給監護人告狀時，腦子裡必然會冒出一個人的感覺是差不多的。
電話的另一端無人接聽，森野綠將手機放回包裡。
拳藤一佳讓她決定好了就發消息。
一年B班班長秒回消息的速度令人驚異，有種無論何時她都會守在手機面前，就為了能在第一時間回你消息的感覺。
森野綠告訴拳藤一佳，我自己出門看看。
「拳藤一佳：『所以讓物間寧人死心吧，合宿之後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想見到我了』」
「拳藤一佳：她是這麼說的」
「物間寧人：………………」
·
爆豪勝己是被爆豪光己連環的電話攻勢懟出家門的。大意是逛街東西買多了，你這個臭小子天天呆在家裡鍛煉不如出門幫忙提東西。
少年臉比馬路縫裡的瀝青還黑，一路罵罵咧咧的趕到商業街的某家成衣店。
門是紙拉門，嘩嘩推開就能聞到很清淡的花和熏香燃燒的味道。
除了地板不是榻榻米，其他都是和室的裝潢。
「嘁——！一把年紀了還跑到這種小姑娘的店裡來挑衣服。」
爆豪光己看模樣根本不像個十五歲高中生的媽媽，她的皮膚光滑緊致，整個人精神奕奕。
一般只要她走進這種成衣店，就會有導購員諂媚地迎上來，圍在她身邊滔滔不絕的推薦。
然而現在，爆豪勝己竟然看見他家老太婆，正安然地坐在顏色樸素的布藝沙發裡喝！茶！
沙發邊還堆著好幾個盒子和封口仔細的紙袋。
「臭小子你說誰一把年紀了！？」
「除了你這個老太婆這裡還有誰的年紀三十以上了！？」
帶風的一巴掌，在導購小姐驚恐的目光中拍在了爆豪勝己的後腦勺上。
嗚哇絕對很痛……跟那個女孩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兄妹呢……
站在試衣間旁邊的導購員，不小心說出口的心裡話，以及爆豪夫人和爆豪勝己的爭吵，全部落進了森野綠的耳朵裡。
「自己出門看看」能遇到同學家長的運氣……完全不想要。
「我和他不是兄妹。」森野綠掀開簾子，拖著長長的腰帶從試衣間裡走了出來。
當那種凶獸的妹妹，就算媽媽再漂亮溫柔也會夭壽三十年。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可爆豪勝己，本來就是個紅眼睛。
少年挑起眉梢，嫌棄而仔細地打量著不遠處的少女。
能把浴衣的腰帶纏成麻繩，也是沒誰了。
「哈？！哪來的鄉下野丫頭？又擺這副死人臉給誰看啊？還連浴衣都不會穿。」
說得跟你會一樣——這樣的回駁，如果爆豪光己不在的話，可能森野綠就會脫口而出了。
「閉嘴勝己！跟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這麼說話你是皮癢了嗎？」
「誰跟她第一次見面！弄清狀況啊臭老太婆！」
「怎麼？你們認識？」
「嘁！」爆豪勝己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體育祭，他可能連自己班上的同學都認不全。
森野綠恰如其分的向爆豪光己解釋道：「有緣和爆豪君打過幾次交道。」
「嘖，就知道裝乖。」
爆豪勝己的後腦勺又挨了一巴掌。「也是，我們家勝己的臭脾氣怎麼可能有女孩子受得了。」
這種情況下，森野綠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過多發言以及動作。
而對於爆豪勝己來說，看到自家親媽走到森野綠身邊幫她系腰帶，簡直是比腦袋被扇還氣人的事件展開。
「你這老太婆把叫我來難道不是打算回去了嗎？！」
「囉嗦！那都是半小時前的決定了誰讓你來得這麼慢！給我坐一邊去等著！」爆豪光己的嗓門，無論是其實還是音量都不輸
所謂「親媽」，說的大概就是這種。
望著竟然真的乖乖坐到了沙發上，安靜等待起來的爆豪勝己。森野綠不禁想。
「綠，把手抬起來一點。」
森野綠沒告訴過爆豪夫人自己的名字。
同樣，森野綠也只是在見到爆豪勝己出現後，知道了面前的夫人姓爆豪而已。
這一聲突兀的稱呼，像是溫水滴落在後頸上的感覺。
因為「水」是多出來的東西，必然會感受到「多出來」的存在。
可爆豪光己的聲音很溫柔。
「是森野綠對吧？」爆豪光己抱歉地朝森野綠笑了笑，「年紀大了記性就不好了。突然叫被名字，嚇到你了吧？」
森野綠搖搖頭，「不會。您記性很好。」
「看到勝己那張臭臉就突然想起來了。」她抻平腰帶上的褶皺，往森野綠的腰上纏去，「之前見到你的時候還覺得眼熟，剛剛才想起在雄英體育祭直播的時候見過你。」
「這樣啊。」
想來也是，作為家長怎麼可能不關注自己的孩子。
「勝己很難相處吧？那小子超級記仇，能讓他吃癟的女孩子可不多。」
「其實還好。」
真的吵架的話好像還是森野綠占上風的時候比較多。
「說起來綠的父母呢？工作很忙？」
果然一個人來看浴衣這種事果然一個人會很奇怪嗎？
「稍微有點。」
「要說出來才行啊！」
「……欸？」
這對話的展開是不是有點奇怪？森野綠一時竟然跟不上爆豪夫人的思維。
「你啊，長得可愛，性格也很安靜。看起來就是完全不需要多餘擔心的好孩子——跟勝己不一樣。」爆豪夫人的指尖乾燥又柔軟，落在森野綠的臉側，輕輕地點了點。「可是太懂事了也不好。什麼事情都不說出來也不好。不是有句話叫做『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嗎？」
可我一直都是有糖吃的那個啊。她在心裡反駁道，而且森野綠跟「懂事」可沾不上邊，和她相處過的人，估計沒有不對她的任性印象深刻的。
「什麼都不說，別人就沒辦法知道你的心思。」
「開心也好寂寞也好，不明白的問題也好。」
「想讓別人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就要全部說出來才行。」
「……」
「抱歉抱歉，被剛見面的人這麼說教了會覺得煩吧？」
浴衣的腰帶終於系好。
爆豪光己站遠打量了一會才滿意的點點頭。
擅自的關心不會成為一種傲慢嗎？她又想起了這個問題。
「……不會。」
「您系的結很漂亮。」
·
衣服付了錢就可以直接走人。
而森野綠決定留下來，給爆豪夫人作參考。
只是苦了爆豪勝己，又要多等。他正處於一點就炸的爆發邊緣，森野綠還好死不死的坐在了他身邊。
「這裡就一張沙發。」她在爆豪勝己破口咆哮之前掐住了他的喉嚨。少年立刻像躲避病原體一般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走到一旁站著。
森野綠順其自然的霸佔了整張沙發。
這種「討厭的人不開心就是我開心」的做派也太幼稚了。遠遠看著他們的導購員小姐輕輕歎氣，感慨高中生真是青澀可愛至極。
「爆豪君有個讓人羡慕的好媽媽呢。」森野綠突然不著邊際的來了一句。
隨後，意料之中的，得到了爆豪勝己不明所以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的疑惑眼神，「那種老太婆哪裡好羡慕了？」
「我以為你會更有氣勢的吼出來呢。」
「你這混蛋是不是想打架啊？！剛好這裡離學校不遠！」
「沒那麼激烈的反駁就說明你也這麼覺得了咯？」
「…………」少年像個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看吧，被我說中了。」森野綠面無表情的揭穿他，再次在爆豪勝己發怒的邊緣踩了兩腳。
「你給老子閉嘴！」
「爆豪君的媽媽很溫柔。」然後，她又將那個沒頭沒腦的話題繼續了下去，「其實爆豪君也很溫柔——不對，應該是細心。你還不到溫柔的程度。」
「你腦子進水了？」
「剛進門的時候你說我『又擺這副死人臉給誰看啊』了吧？」森野綠抱著靠墊彎下身子，手臂剛好可以環住膝蓋，像是嬰兒蜷縮的姿勢。
「總之，謝謝你和光己阿姨——主要是光己阿姨。」
她側著頭，又細又軟的頭髮貼在臉上。等候區的燈光有些昏暗。可森野綠大概是個自走的，給一點光就會發亮的螢光燈。
「螢光燈」朝著爆豪勝己的方向輕輕笑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示好讓爆豪勝己心臟驟停了兩秒。
一股從胸腔泛起的，極度的彆扭讓他難以再佇立在原地。
講真，爆豪勝己覺得森野綠這人莫名其妙。
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爆豪光己跟他說，自己是在準備回家的路上遇到森野綠的。
「那孩子就站在那家店門口。眼睛霧濛濛的，看著嚇人，」爆豪光己回憶著，「也很可憐。」
「哈？」可憐？「是老太婆你同情心過剩了吧。」
「你記得你體育祭剛結束的時候什麼表情嗎？她當時那樣子跟你一模一樣。」
「什麼什麼表情？」
「又茫然又不甘心的表情啊！——想起就來氣！你下次要是再擺出那種死人臉可別給我看到！」
爆豪光己又是一巴掌，但這次爆豪勝己低下身子，順利躲過，並揚言再這樣他就把她新買的衣服全部轟爆。
「臭小子你敢的話就試試啊？！」
「臭老太婆你真以為我不敢啊？！」
後來到家，爆豪光己又絮絮叨叨的說了點別的東西。
大多是些比較。
什麼羡慕別人家的女兒乖巧懂事，自己的兒子卻是個不可愛的刺球之類的話。
爆豪勝己聽得煩了，抬腳打算回房間。
又聽見爆豪光己最後囑咐道，「勝己你以後少欺負人家。」
「鬼才欺負得了她！」爆豪勝己立刻翻臉吼了回去。耳尖有點紅。
他想起那個不明就裡笑容，煩躁地帶上了房間的門。
森野綠那種奇怪又讓人火大的傢伙，鬼才欺負得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要標題和內容提要結合起來看，本章關鍵字「死人臉」（不是
之前有人說B班很煩，我要為B班正名，大家都是好孩子
森野綠會對這個世界感到迷茫是很正常的事，因為她之前的生活在正常人眼中才是「不正常」
我也不想讓森野綠改變性格，她性格定型了，該懟人懟人該揍人揍人，這些不會改的，只是希望她能更積極的活下去
以及之前提到過她從不會在社交軟體上留下自己的動態也不怎麼在班群裡說話，這是性格使然，同時也是她沒完全接受這個世界，也不懂得怎麼接受這個世界
所以才會借著光己阿姨的口告訴她「要說出來才行」
我覺得這種話還是要成熟穩重的大人來說啊！
關於一方，我很早之前就說過了，他真的不會在正文裡出現，他出現了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收場……（。
你們反響太熱烈了，我以後一定寫個他和森野綠的番外補償吧！！！
竹下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18 14:35:35
不知初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18 20:33:35
無謂秋冬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18 21:46:54
讀者「gh自來水」,灌溉營養液2018-10-19 11:20:42
讀者「旗木皮卡丘」,灌溉營養液2018-10-19 01:4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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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八點了該睡了」,灌溉營養液2018-10-18 14:48:54
感謝！
☆、同學少年都不賤
森野綠氣勢洶洶地將一遝報告拍在通形百萬胸口上。
她眼下有黑青, 臉上沒表情, 「前輩, 必須提交報告這種事情應該要提前告知啊！」
「抱歉抱歉！當時著急離開，一下給忘了！」通形百萬縮了縮脖子，愧疚地道歉, 並風馬牛不相及的開始安慰, 「但是好在趕上了呢！不愧是優等生！連夜就趕了三份報告書出來！」
森野綠眼珠子都快從黑眼圈裡瞪出來了，她今天零點剛過的時候, 被通形百萬的電話吵醒, 對面說了七八句對不起後才終於切入正題。
「森野, 抱歉！」
好的是九句。
「我忘記告訴你臨時支援之後要提交報告了！！！一共有三份！當地警局、警視廳和內務省！要寫的東西都不一樣！抱歉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困也怪我不好但這個一定要交啊！」
「……」十句。只有天知道森野綠當時有多恨不得順著電話線爬過去，用枕頭捂死通形百萬。
而再過八個小時她就該去學校集合了, 因為拳藤一佳昨天特地在班群裡提醒了三次，還有合宿這麼一項日程待處理。
不交報告，不去合宿。選哪個都不行。
前者會給她的監護人找麻煩, 後者會讓拳藤一佳來找她「麻煩」。
森野綠乖乖打開電腦, 花了兩個小時碼字。
和中原中也的「集裝箱」衝突是當著員警的面發生的，不能省略，必須詳盡。
實際上, 彼時如果不是旁邊的警員拉著森野綠, 她可能就要衝到對方臉上去幹一架了。畢竟好不容易有了個性使用許可還不讓她自由放飛, 也挺難受的。
而至於中原中也為什麼沒有順著AIM擴散力場的感應摸過來，甚至主動選擇了避戰，森野綠就有些想不通了。
除非還存在別的會讓他們忌憚的理由。
否則按道理, 港口黑手黨這種組織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員警也不怕才對。
不然還當什麼黑手黨？
淩晨兩點，森野綠帶著沒答案的問題，關上電腦，回到了已經沒什麼溫度的被窩。
早上七點，森野綠拖著合宿行李走進列印店，嘴裡一邊罵著髒話。
早上七點三十五分，森野綠氣勢洶洶地將一遝報告拍在通形百萬胸口上，揚言「沒有下次」。
早上七點四十分，森野綠首次成為了「第一個到教室」的人。
早上七點五十五分，布拉德拉開門，發現教室中竟然鴉雀無聲。
這群小鬼今天怎麼了？！布拉德金被這一反常態的怪異嚇得放輕了動作。
直到坐在前排的骨拔柔造低聲向他示意：森野正在睡覺！沒人敢吵她！老師你可以繼續！
「……」行的。
布拉德金心情略微複雜的抽出了花名冊，清了清嗓子。隨後在被震醒的，森野綠煩躁憤怒的眼神中，開始點名。
早上八點，雄英高中英雄科一年B班，全員到齊。
·
眾所周知人類進化中的標緻性階段，是從爬行學會了直立，又從徒手學會了使用工具——即解放雙手，讓人類擁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去發現、去創造、去改變……
以及，去嘲笑。
「要幫你嗎？」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的？」
「怎麼可能，當然是你求我我再考慮幫不幫你啊。」
「……免了！」
森野綠和物間寧人的對話進行到這裡，一旁的物間派系成員——回原旋和黑色支配沉默觀望了一陣，決定還是放任死守著自己可悲尊嚴的「領頭人」。
假期過半，雄英校庭空蕩蕩，只有一年A班和B班被要求返校，集體乘坐校車前往林間合宿的地點。
相較於只能複製「大拳」五分鐘，還沒有經過力量訓練，且仍在同自己28寸行李箱作鬥爭的物間寧人。森野綠則再一次展現了「重力操作」強大的泛用性。
畢竟幾個箱子再怎麼重，也比不得橫濱港碼頭的集裝箱，更不比過大氣層外漂浮的流星體。
她面不改色的伸出食指在空氣裡劃了兩圈，就輕鬆地做出了只有仙女教母能做出的事——班上絕大多數人的行李箱都跟自己長了隱形的翅膀一樣，排成整齊的一列，在物間寧人不甘以及其餘眾人豔羨的目光中，飛到了大巴旁邊。
「這種華麗又實用又厲害還能提高學習成績的個性我也想要……」
「羡慕死我了！！！」
「別哭啊鐵哲！土味也沒什麼不好的！起碼隔壁A班就有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怎麼看切島跟他都沒血緣關係吧。」
「那義兄弟！」
「你們在瞎扯什麼？這種時候難道不該高呼『綠大人萬歲』嗎？！」
「哦哦哦！飛龍說得對！」
「有道理！」
「那一！二！三！——」
在B班男生們（除物間寧人）的slogan喊出來以前，話題的中心人物終於忍無可忍的回過頭，望著身後亂舞的群魔，一字一頓：
「我勸你們謹言慎行。」
旋即她低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這段路的是用石磚鋪成的——下巴或者嘴巴磕上去一定會血流成河。
霎時世界一片寂靜。
此前喊了好幾聲安靜、身形高大魁梧、卻完全鎮不住場子的現役職業英雄兼B班班主任，布拉德金，不禁開始反思自己平時是不是對這群臭小子太溫和了。
取蔭切奈有些傷心的問道：「……拳藤，我們班的男生還有救嗎？」
「有也不是你能治的。」拳藤一佳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少在意省得影響心情。
「有救沒救不是關鍵。」柳玲子聲線天生略低，放在眼下的此情此景中難免略顯幽怨，「主要是浪費了他們的臉。」
然而大家都知道她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畢竟人比人氣死人，A班至少還有轟焦凍是公認的安靜美男，而B班……
小大唯實事求是，「其實黑色挺可愛的。」
「回原也還行。」
「鱗君的小辮子也很加分。」
「物間不說話也能算個池面」
「但是只要說起話來就像帶了能面。」
「能面也太過分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當我是聾的嗎？！DISS也留到晚上的睡衣派對再說吧！」
「物間……你比較希望自己在那種場合的那種對話裡出現嗎？」
泡瀨洋雪一臉「你這傢伙好沒追求好沒夢想」的震驚和嫌棄。
「嗚哇，」一旁森野綠語氣平平的，在物間寧人的心口上又補了一刀，「好噁心。」
有些話，從在意的人和不在意的人口中說出來，完全是兩個效果。
當然，物間寧人絕不承認自己會在意森野綠怎麼看自己。
反正一開始雙方對彼此的印象都不好，之間的偏見更是與物間寧人（單方面）對A班的敵視一般根深蒂固。
「欸？這不是A班嗎？這不是優秀的A班嗎？這不是比B班優秀好多倍的A班嗎？！聽說你們班竟然有人要參加補習？就是說有人期末考試不及格嗎？真是做夢聽到都能笑醒的笑——唔唔唔唔！！！」
下顎往上，頭頂向下，兩個方向的力狠狠地將少年的嘴封了起來，讓他只能從鼻子裡發出支吾的氣音。
有些話，從在意的人和不在意的人口中說出來，完全是兩個效果。
只是那把刻意提高音量的大嗓門和嘲諷意味十足的言語，即使A班沒人想理會物間寧人，也足夠惹人煩了。
一年B班能制止物間寧人發病的人只有三個。其中布拉德金折回辦公室取東西，拳藤一佳正在清點人數，至於森野綠……她是不想管的。
可班上大多數人「丟人不關他的事，難受的是我們」的哀求目光，還是讓森野綠把物間寧人從A班的候車區拖了回來。
只不過說「拖」，也不對。
繼體育祭前夕跑到A班門口放狠話的鐵哲徹鐵，和體育祭騎馬戰時的心操人使，物間甯人成為了「眾目睽睽被扔上天」的幸運第三人。
不遠處正密切關注對面動態的麟飛龍搖了搖頭，感歎森野綠此舉太過狠厲。
「此話怎講？」鐮切尖捧哏反應相當機敏。
「當著物間最討厭的A班的面，讓他丟人——殺人誅心，殺人誅心啊！」
鐮切尖點點頭，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懂了。」
總之，不要惹森野綠。
不管是親眼見識，還是親身經歷過的人，都會對這句表示出非同一般的深刻認同。
「噗……！」麗日禦茶子沒忍住笑了出來，在物間寧人找到聲源前，捂著嘴藏到了綠穀出久的身後。
同時也將森野綠的注意力順了過來。
「森、森野同學……好久不見。」黑眼圈！好嚴重！
自斯坦因事件後，綠穀出久再也沒遇見過森野綠，即使只是隔壁班都沒碰巧遇見過。
因為綠穀出久雖然被相澤消太當做問題兒童，但他依然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學生。按時上課，出勤滿點。
跟已經能讓布拉德金漠視遲到（森野綠限定）的森野綠相比，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啊？不太久吧？」算起來也才一個月的樣子。
森野綠不以為意的應了一句。她手裡還拽著尚且飄蕩在空中的，物間寧人的後領，像抖抻剛洗完的衣服似的，抖了抖物間寧人。
「這傢伙管不住嘴，你們別介意。」
「不……不介意……」話說物間君是不是要吐了！！
「介意也沒關係，反正是客套話。」
「……哈哈哈哈……這樣……」
有些尷尬……綠穀出久想，完全不知道該跟森野同學聊什麼。
而就仿佛是為了推翻綠穀出久的認知，轟焦凍適時地插入了他們的對話，「森野，你之前暑假是有別的安排嗎？」
「本來沒有，之後有事出去了兩天。」森野綠反手將物間寧人扔回了B班的大巴旁邊，正巧砸到了處於鋼鐵狀態的鐵哲徹鐵身上——他正在向圓場硬成展示暑假的鍛煉成果。
「怎麼了嗎？」
「沒。老爸本來想讓我問你，有沒有暑假也去他事務所學習的意向。」少年波瀾不驚的聲線竟然聽起來頗為無辜，「霍克斯最近一直很忙聯繫不上，我給你打電話寫信也沒見回復。」
轟焦凍的話，讓森野綠忽然想起自己當初剛拿到手機的時候，就設置了拒絕未知來電……而如果沒有班群的話，可能連同班同學都沒幾個人能加上她的社交軟體好友。
至於公寓的信報箱，森野綠更是看都不會去看。
看在「寫信」的份上，森野綠內心才有了500元硬幣大小的愧疚，「抱歉，現在跟你交換行嗎？」
轟焦凍點了點頭，「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寫日常真開心！
B班已經變成大型森野綠吹水現場了（。
楓丸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20 11:46:47
竹下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20 18:03:43
讀者「我沒有錢」,灌溉營養液2018-10-20 15:25:51
讀者「安」,灌溉營養液2018-10-20 09:37:21
讀者「風若水」,灌溉營養液2018-10-19 23:51:25
讀者「路由」,灌溉營養液2018-10-19 23:29:54
感謝-3-
☆、這就是人間地獄
盤山公路蜿蜒曲折, 微燙的風從敞開的窗戶灌進車廂之中。
甜度過高的糖球在牙齒之間翻來滾去, 發出咯噠咯噠的細小聲響。
物間寧人拍了拍前排的椅背, 一隻淺金色的眼睛出現在座位間的間隙，直勾勾的望向他。
「你吃糖的聲音太煩了。」
然而在他說話時，大巴前排正在播放ACDC的搖滾。
「物間……你聽力有這麼好嗎？」圓場硬成驚疑地瞪著物間寧人, 他怎麼什麼也沒聽到？還是說這小子又在挑事？
回原旋眉頭一蹙, 覺得事情有些離奇，忍不住在物間寧人身上留了個心眼。畢竟找茬能找到這種地步, 哪怕是單細胞中二病的黑色支配, 都會覺得物間寧人病得不輕。
好在相處久了, 大家知道森野綠懶得跟計較物間寧人的毛病——不然他早就被送上天了，哪等得到剛才在A班面前。
「對噪音敏感不行？」物間寧人乾巴巴的編了個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在森野綠收回視線後，煩躁地縮回了靠背的海綿墊裡。
他其實想問森野綠為什麼會跟A班的人那麼熟悉。
可這個問題仿佛一支架在金屬罐頭上，蓄勢待發的開罐器。只要物間寧人當眾吐出隻言片語, 就能在罐頭上破開一道口子。
隨後不管情願還是不情願, 總之在昭示天下的那一刻，變質便會開始。說不定森野綠還會為此感到更加的不開心。
你憑什麼管我啊？
他都能猜到她會用什麼樣的表情和語氣反過來兇悍地問自己。
對！沒錯！兇悍！
暗戳戳的，物間寧人給森野綠貼了個標籤。
他的位置能看見森野綠靠在車窗上的腦袋。她估計是睡著了, 不然哪會這麼隨著顛簸一下一下地敲著玻璃。
本來就只有聰明這麼一個優點了, 為什麼還不對自己的腦子好點？
他伸出已經逐漸變得骨節分明的手, 趁著大巴上顛的瞬間墊在了森野綠的腦袋底下，並將她往旁邊拳藤一佳的方向撥了過去。
然而這段車程實在不平整，少年一不小心, 沒收住力氣。
森野綠的太陽穴直接撞上了拳藤一佳的肩骨，兩個女孩因為疼痛，同時發出的呼聲讓他忙不迭將手收回。
卻還是慢了些。
下一刻，森野綠踩上座位。
她一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居高臨下地死死盯著物價寧人色變的臉，神色陰翳。
估計此時此刻把哥斯拉扔到森野綠面前，她也能生吞下去……
「你等著，下車我們算總帳。」
她扔下這麼一句話，隨後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坐回原處。
旁邊目睹一切的回原旋，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太慘了！！！簡直慘絕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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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的地方不是合宿地，而是飯館的停車場。
聽說再往山林更深處是私有地區，許多遊客的步伐通常只能到此為止。
但由於暑假只是學生的福利，依舊在工作的社畜們自然無暇在工作日光臨。本該熱鬧的飯館裡反而除了一年B班找不到其他客人的蹤影。
拳藤一佳從背後抱住已經臉黑成鍋底的，正準備跟物間寧人幹架的森野綠——鹽崎茨的藤蔓牢牢地拽著她的手，小大唯安慰她讓她平復心情。其他人和布拉德則橫在她和物間寧人之間，圍成了一堵人牆。
否則一旦讓森野綠捕捉到物間寧人的位置，後果可能是布拉德還要帶著物間寧人折回學校，找治癒女郎處理傷勢……
實在看不下去的回原旋，還是鼓起了勇氣。他賊兮兮地小聲把自己目睹的全過程傳達給拳藤，再由拳藤轉告「颱風眼中心」。
「真的嗎？」顯然「颱風眼」對回原旋的消息態度存疑。
但回原旋搗蒜般的點頭頻率實在逼真，以及物間寧人那副「反正錯不在我，你有本事打死我」的神色實在氣人。
幾經波折，一場即將爆發的單方面「虐殺」才得以平定。
「不過不是說來合宿嗎？」莊田二連擊仔細打量著這間平平無奇的餐館，「為什麼直接在飯館下車？」
鐵哲徹鐵大膽猜測，「難道是考慮到我們餓了？」
骨拔柔造瞥了他一眼，「才吃完早餐一小時你就餓了嗎……？」
「而且就算吃早餐，也用不著讓我們把行李也一起搬下來吧。」麟飛龍吃力地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果然還是森野的個性好用啊！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說起來A班的巴士不見了欸……」
森野綠腳步一頓，立刻轉身，想回到大巴上。
然而從一旁閃出的布拉德·金如同從天而降的門神，嚴嚴實實的擋在了大巴的車門門口。
「真的假的……」森野綠望著自己鐵面無私的班主任，心涼了半截，「能用個性嗎？」
「從這裡開始往前十公里，不能使用個性，你們要帶著自己的行李走到那片私人區域！」
在布拉德金向B班宣佈嚴令：不要嘗試使用個性，被我發現了要抓回到起點重頭再來」的瞬間，森野綠的心徹底涼了。
物間寧人敏銳地捕捉到班主任話裡的另一個關子，舉手問道：「老師，合宿地在私人區域內部嗎？」
布拉德金點了點頭。
「……可以問距離多遠嗎？」
「二十五公里。現在就會把地圖發給你們。」
「………………」
抱歉了，諸君。
你們的合宿，要從這三十五公里的負重跋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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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野綠從不羡慕別人。
她甚至時常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會去羡慕？
因為天賦這個詞已經將最殘忍的差距攤開在人的面前，比起不接受事實讓自己痛苦，倒不如坦然地看淡那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更何況，與其把時間花在這種擾亂自己心理的胡思亂想上，倒不如做點切實的事情。
可這話出自森野綠之口，講真並沒什麼說服力。
因為她自己就是令人望塵不及的，站在鴻溝另一側的人。
沒有體會絕望的人是不懂絕望為何的。
而沒有體會過豔羨的人，自然同理不能理解為何要去豔羨。
如果說短時間內的八百米是直接致死的毒.藥，那麼長距離的徒步簡直堪比慢性自殺。
真羡慕傑諾斯能變成改造人……不，哪怕讓她有拳藤一佳或者角取波妮同等的體力都好啊！！！
三十五公里徒步負重跋涉的翌日，清早六點。
被拳藤一佳從床上挖起來的森野綠杵在原地，一步都不想往前挪。甚至要不是拳藤一佳拽著森野綠和小森希乃子，她們兩個肯定當場就要躺倒在地。
吹出漫我的氣泡上浮出幾個形象的打瞌睡擬聲詞，回原旋和取蔭切奈兩個人的哈欠從剛開始就沒停過。鐵哲徹鐵和黑色支配更厲害，硬是站著睡著了。
「弱爆了。」物間寧人扯著嘴角笑得明晃晃的，明顯是忘了昨天那一頓沒落到他身上的暴打。
布拉德·金說這次合宿，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鍛煉你們的個性。
二十一個人就有二十一種個性……哦，除了我。森野綠想。
「拳藤……你怎麼會這麼有精神……」森野綠整個人像被抽掉了全部的骨頭，靠在拳藤一佳身上，「我們在生物上的分類真的沒錯嗎？」
「是綠你太缺乏鍛煉了。」拳藤一佳無奈地將她扶正，然而森野綠腳下發飄，走路都走不出直線。
之前要是問B班的人，「重力操作」的森野綠有沒有弱點，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然而自從期末考後，森野綠在體力上的弱點便徹徹底底的暴露了出來——她當時可是被物間寧人背回候考區的。
森野綠的個性有多強，這種事無需贅言。
至於森野綠的身體素質有多差，回憶起當初的個性掌握測試……那副僵硬的被物間甯人嘲笑成「八十老太」的身子骨……
而國家又有明文規定，如果沒有取得專門的執照，人是不能在公共場合自由使用個性的。
泡瀨洋雪甚至問出了「森野你是怎麼健康活到現在的？」的問題。畢竟鍛煉缺乏成這樣，想來抵抗力肯定也不會高到哪去……
「就，那麼活的唄。」森野綠掩著嘴打了個哈欠。
隨著布拉德·金一聲「突破極限！超越自己」。B班眾終於走出了小樹林，有幸直擊，並即將加入面前的「焦熱地獄」。
提高能力上限。森野綠想了想，不大可能。
雖然理論上，重力操作可以作用於「任意座標」，但因為能力的自由度實在過高——想要精確捕捉距離過遠的物體，同時也意味著需要準確的位置資訊——森野綠實際曾捕捉到過的最遠距離的物體，還是大氣層外的流星。
怎麼說她森野綠也是被樹狀圖設計者實錘，無法再進一步的超能力者，一輩子的Level5。
要是在這個世界還能提升能力，那麼學園都市所謂的「超級平行處理器」不如乾脆變成太空垃圾算了。
而且說實話，從傑諾斯曾說庫斯諾博士已經對如何提高森野綠的演算能力有了頭緒後，又過去了一個多月，她本就不指望石沉大海還能有什麼回應。更不期待現狀下，雄英有什麼能夠提高自己演算能力的手段或方式……
總不可能讓我當面做那些簡單得要死的練習題吧……如果真那樣直接寫完去睡覺好了……
森野綠有些煩躁的踢開腳邊的一塊小石子。
而迎面走來的相澤消太，雙手空空，顯然是不打算如她所願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來到實力至上主義的教——呸，人間地獄
沒有B班助攻我覺得物間寧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的股市玩崩（鄧布利多搖頭
他和森野綠湊在一起大概是天生的諧星組
這一章，在留言裡抓幸運小朋友發小紅包然後煲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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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麼麼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相澤消太雙手抄在口袋裡。
兩條袋裝葡萄糖包裝上的鋸齒邊摩擦著他的手心, 有些刺癢。
他帶這東西在身上, 本意以備不時之需。
而目前為止, 只有森野綠享受到這份「特殊待遇」。
而享受了特殊待遇的人像條將要旱死的魚，此時正虛弱地躺在地上。她摁著自己的胸口，那種令人感到疼痛的突跳已經漸漸平緩了。
結束全部的熱身運動——三圈慢跑、兩組俯臥撐和仰臥起坐——總計花費一個小時。
體術的學習不算順利。她雖然能舉一反三知道什麼時候拆招, 知道該怎麼應對, 可身體跟不上反應，甚至一旦急躁就會下意識發動個性。總要以一種要將人致殘致死的, 不知輕重的程度, 對付自己的對手。
讓相澤消太摸著良心說, 如果森野綠是他的學生，可能早就被開除了。
她聰明又懶惰, 漂亮又任性，強大又自負——又或者別的什麼。
反正讓她變成這副不思進取，固步自封的模樣, 總歸是有原因的。
這個女孩的優點或許能抵過缺點, 但她的眼睛總是霧茫茫的。
於是如果能夠看到她這副模樣，相澤消太就會忍不住的想：這傢伙，究竟想不想要成為英雄啊？
「森野。」
「……是是……我起來行了吧……」
不爽。
看不慣森野綠這幅懶散的樣子, 相澤消太直接用伏索把女孩從地上拽了起來。
「疼疼疼疼疼！！」
明明連布拉德都沒動手教訓過我——森野綠目光怨懟, 肯定在這麼想。
相澤消太一直以為世界上有兩種最容易招人恨的職業。
一種是父母。
另一種是他正在做的事情。
可他也懶得向別人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成為老師這種問題。
他滿不在乎地回望, 直到森野綠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爬起來也沒挪開視線。
女孩洩憤似的將葡萄糖的包裝袋揉成一團，然後東張西望老半天沒找到垃圾桶，又只好憤懣地將垃圾塞回訓練服口袋。
因為森野綠不常曬太陽, 她的手臂又白又細，腿也筆直漂亮。可在相澤消太看來，只是四根在熱水裡翻滾了太久的麵條。拳頭估計也是麵團做的，軟綿綿的使不上勁，更打不疼人。
還總喜歡分神說話。
森野綠說，相澤老師笑起來好像龍貓。
直言不諱大實話的後果是被對方撂翻在地。
「再用點力氣！」
「力氣再大我自己的手也會疼啊！」
「……」
連不斷奔跑路過的飯田天哉也看出來，相澤老師的怒氣槽差不多已經滿了。
可森野綠被撂翻之後就躺在地上紋絲不動了，她又輕飄飄的抓來一個話題，「相澤老師好矛盾啊。」
「一般怕麻煩的人都不會選擇做老師吧。」
「『一般』是什麼？」
「就是正常來說的情況啊。」
相澤消太沉默著。
乾眼症患者的眼白總會有些泛黃，既不清明也不透亮。
老師的工作聽起來清閒又輕鬆，有雙休有長假，然而誰知道光備課就能讓相澤消太熬到半夜兩三點不睡。
他忽然說：「森野，你聽好了。」
「我會在這裡指導你，是以為你想變強。」
可相澤消太的眼睛，是森野綠見過的最黝黑深邃的眼睛。
像望不見底枯井。
發動個性時它們會變成吸血鬼那樣的紅色，還泛光。
真威風。森野綠想。
可是乾眼症患者就該有乾眼症患者的樣子。
森野綠也該有森野綠的樣子。
「那為什麼只有我在浪費時間？」森野綠將自己擺成大字，他們在的地方能聽到爆豪勝己和山口甲司響徹雲霄的大吼。
攤開的右手指尖，能感受到空氣正在冷熱之間不斷切換循環往復。
就在剛剛，裝著麗日禦茶子的步行球骨碌碌地從他們身邊滾過。
「大家都在做提升自己個性的事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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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麼說了？」羽翼英雄停在一座通訊塔的護欄上。
電話另一頭的人說：「是的。」
青年斂起了翅膀，被他收入眼中的城鎮片區看起來平靜又安詳，「這樣啊……實在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會。應該的。」
霍克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安靜地等待對方的問題。
在這種時間給監護人打電話，之前鋪墊了那麼多，總不可能是為了反映學生情況吧？
相澤消太沒讓他多等，也很直接。
「雖然很冒犯，但還是希望您能告訴我，不，是我們——森野綠以前經歷過什麼事情嗎？」
探尋學生的過往是讓老師深感無奈，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然而相澤消太並不期待森野綠的監護人——大名鼎鼎的羽翼英雄，霍克斯——能給出問題的答案。
因為森野綠的檔案一片空白是記錄在案的事實，沒人知道這個女孩從何而來，她自己對此也保持緘默。
霍克斯的一半私心是為了方便得到這所英雄育成學校的內部消息，另一半私心是希望她能得到雄英的監管和教育。
甚至可以說，他一開始就是沖著雄英高中有「抹消英雄」相澤消太這個保障前提在，才將森野綠送進雄英。
霍克斯在森野綠身上賭了兩項東西。
他賭森野綠一直不肯在他面前改口的「能力」，可以被「抹消」的個性克制。
而森野綠如果不是異世界的訪客，那就出身自沒通網的村落——森野綠剛剛住進那間公寓時，每天的網頁搜索記錄都能被霍克斯拉取查看得一清二楚。
於是霍克斯又賭，他賭森野綠不瞭解也不反感「英雄」。
如果他是贏家，那麼縱使森野綠的「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在雄英的監管下翻出什麼大浪花。
而比起讓這個女孩游離徘徊步入黑暗成為敵人，不如在此之前便將「英雄」的理念灌輸給她。
「很抱歉，相澤君。」
對方入行比他久，其實叫一聲前輩也應當。但霍克斯不拘小節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那孩子以前的經歷，說老實話我也不清楚。」
就知道。
相澤消太掛斷了這通毫無收穫的電話。
窗外的孩子們都在按部就班的繼續著自己的訓練，只有森野綠，又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伸手揉了揉愈發乾澀酸脹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相澤老師：腦闊疼
第三章寫過，森野綠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在網上瞭解這個世界，她自己也沒刻意清除流覽記錄什麼的
關於在霍克斯面前不改口的「個性」和「能力」，在十二章也提到過
關於自己來自異世界，森野綠給提示給的最多的人就是霍克斯了，監護人嘛……
竹下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22 23:4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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靴靴！！
☆、鐵鍋燉自己
「大家都在做能夠提升自己個性的事情不是嗎？」
發現自己的問題使得相澤消太陷入啞然沉默, 森野綠無聲地提起了嘴角。
她擠出了一個笑容。一個小孩子在惡作劇成功後, 惡劣至極又洋洋得意的笑容。
顯然這個問題成功的傷敵一千——刺痛了相澤消太作為老師的尊嚴, 因為他和布拉德·金拿不出能夠提升她個性的合理方案——卻毫無疑問的，同時讓她自損了八百。
於是森野綠在相澤消太離開後，立刻將對方「在這裡等我回來」的叮囑拋卻, 毫不猶豫地逃離了。
她跑到拳藤一佳的身邊, 對方揮舞著自己巨大化的拳頭，一下又一下地重擊面前的山岩。看得森野綠都覺得手痛, 她裝模作樣打了個冷顫, 又看到旁邊的圓場硬成。
圓場硬成的個性需要鍛煉肺活量。他也忙, 忙著吹氣球——橡膠表皮，超級厚的那種。直到氣球膨脹到不堪重負的程度, 隨後再放掉裡面的空氣，重新來過。
而鹽崎茨正在操縱自己的頭髮……布拉德的要求是能夠達到操控自如，並且衍生出足夠多的數量就行。所以鹽崎茨選擇了編造。
她用自己的藤蔓給森野綠現場表演了, 如何憑空編出「東京鐵塔」、「凱旋門」, 以及只有拇指大小的草蛐蛐……
鹽崎茨拉起森野綠的手，將草蛐蛐放在她的掌心。
森野綠頭也不抬地問：「給我？」
「嗯，我還另外編了四十只。」
言下之意是包括A班在內, 每個人都有……
「……謝了。」
塞口袋裡怕草蛐蛐被壓癟, 森野綠想了想, 決定撩起一捋鬢髮，將自己的新夥伴捆在上面。
突然多出的墜感讓她有點不舒服，但這麼久過去, 她身上終於有了點「綠色」，也算對得起自己的名字一回。
畢竟「森」在人們的印象裡是綠的。
「野」也是。
「綠」就更不用說了。
可森野綠的名字，跟這個起名方式簡單又粗暴的世界格格不入。
還總是一臉淡然的，做一些令人驚訝又無法理解的事情。
炙熱的火焰和冷冽的冰棱，不斷鞭撻著森野綠身前的空氣。
叫她的鼻尖上，冒出了一層細小的汗珠。
冰與火交替的中心，轟焦凍正坐在他的鍋裡。
破天荒的，森野綠安靜地等待轟焦凍完成了一輪練習，而不是順從自己想要隨便找個人聊天就好的欲望，打擾對方使其分心。
她只是有些好奇那麼大口鍋是從哪里弄來的而已。恰好轟焦凍也沒讓她久等。
越過交替的火焰與冰，飛到轟焦凍面前的森野綠，盤腿坐在半空中。
加上她老神在在的神情，莫名有些像印度童話裡的擦一擦油燈側面，可以為人實現三個願望的精靈。
轟焦凍抬頭望著她問：「森野？怎麼了？」
「看熱鬧。」她直言。
明明以前還會好好稱呼「轟君」，現在看起來不像是「熟悉」而更像是放飛天性了。
「你的練習結束了？」
她一副這問題簡直不可理喻的模樣，用不滿的哼聲代替答案，回答了少年的問題。
轟焦凍抬手拭去差點滾進眼睛中的汗水，就在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裡，森野綠便穩穩在他背後的鍋沿上落了腳。
沒等扭過頭，他聽到森野綠問：「這鍋能再裝個人嗎？」
轟焦凍跟這口鍋相處了差不多一上午，背後的空隙能不能再裝個人要看情況。他如實告訴森野綠：「要看那個人是誰。」
「能裝下我嗎？」
其實森野綠的身形相當嬌小，物間寧人甚至曾經嘲笑她是顆「豆芽菜」。
但後來B班的人都潛意識的將她的「氣勢」含括在內，才導致了大家談論起森野綠時，總給人一種這女孩身長三尺的錯覺。
轟焦凍說：「應該能。」
正想問她為什麼好奇這個，森野綠便搶在他之前開口，「那我進來了啊？」
「……哦。」
「『哦』是什麼啊？」她頗為不滿的踢了踢腳下的鍋，「可以，還是不可以。給個准話！」
雖然森野綠不是科學家，但她同樣討厭「曖昧不清」的答案。
從震驚中回過神，轟焦凍決定先問個所以然出來，「為什麼你要進鍋裡來？」
「因為只有你在泡澡啊。」
「要是想洗澡，你可以回宿舍。」
「相澤老師在裡面，不想進去。」
她蹲下身，開始跟轟焦凍打商量，「我不煩你，你當我不存在就行。」
然而商量並不是商量，而是通牒。
說完森野綠就跳了進去，和轟焦凍背對背坐在鍋裡。
光看這一幕，可能會讓人誤會以為這裡是什麼食人族大烹活人的現場。
即使是與姐姐轟冬美，轟焦凍也不曾如此近距離接觸過。
說背後靠著一個女孩子，不彆扭是騙人的。
然而森野綠信守承諾，跳進溫水裡之後，趴在鍋沿上便不再說話了。
仿佛只是將這鍋水當成了恒溫的溫泉，目的單純得讓人語塞，更無法將她趕走。
於是為了避免尷尬，反而變成了轟焦凍主動挑起話頭，「相澤老師不是在教你體術嗎？」
森野綠嗯了一聲，沒多說其他的，但也不回避這個話題。
「成果如何？」
「不太好。」她盯著發梢上的草蛐蛐，它浮在水面。
「為什麼？」明明是相澤老師親自在教，認真一點總歸可以學到東西。
「因為我不想學。身體素質也很差。」
她坦率又直白。平鋪直敘的語氣，好像只是在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似的。
轟焦凍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有種預感，很強烈的預感——答案就在面前，只差一步——關於這個正同他背靠著背的女孩，為什麼總是這副捉摸不清的模樣。
沉默片刻，他試探地說道：「你這樣，不就跟我以前差不多了嗎？」
轟焦凍以前是個什麼樣子？
狹隘地活到了人生中的第十五年，總之轟焦凍自己並不覺得有多好。
想要去承認自己的不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而即使承認了，他也掙脫不開混帳老爸口中所說的「小孩子脾氣」。
那個想法——那顆種子從最陰暗的仇恨中、偏見中發芽生長，然後長成了那副盤踞了許久的、根深蒂固又遮天蔽日的模樣，將他的心填得滿滿當當，容不下一點別的東西。
背後的森野綠似乎也是如此。
她的眼睛總是無神地望著某個方向。有什麼東西形成的陰影至今籠罩在她的心頭。
說她在放空也好，走神也好。
反正比起以痛苦和憎恨為動力的曾經的自己，森野綠則是乾脆地放棄了前進。
但是森野綠避開了這個問題，她忽然說道：「可我們職場體驗前都不熟啊！」
這倒是真的。轟焦凍想了想，放棄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想森野綠回擊了轟焦凍，她用後腦勺撞了一下他的，然後問：「不過聽你的語氣，你以前不是什麼好樣子吧？！」
「疼……」
「轟君，你這樣很失禮欸。」森野綠得聲音刻意拔高了些，咄咄逼人起來，「快點道歉。」
「抱歉。」
「好，原諒你了——可是話說回來，我又不像你們。」
「我已經很強了。就連老師也拿不出能夠提升重力操控的方案。」
看不見她的神情，只有上揚的語調讓她口吻聽起來比平時更加輕快。
有可能是因為他背後靠著一個女孩，荷爾蒙和多巴胺作怪；也有可能是出於「好像見到了曾經的自己」的同理心；少年頓了頓，還是問道：「你很開心嗎？」
「當然。」
少女回答得果決乾脆，沒有任何猶豫。
但無端的，轟焦凍卻覺得森野綠並沒有表現得，像她自己所說的那麼高興。
曼德勒充當上下課鈴的心靈感應，提示休息時間結束。上午第二輪練習開始了。
左手拍了一下鍋的外側，轟焦凍釋放出的火焰開始重新加熱已經變得微涼的水，「你以前是怎麼提升自己能力的？可以提供參考嗎？」
森野綠知道自己不應該笑的，可轟焦凍的單純發言卻讓她笑出了聲。
「轟君，我的『以前』可是連霍克斯都不知道的高級機密。」森野綠刻意將「霍克斯」的名字重音念出，「而且遊蕩的孤高靈魂不需要羈絆之地！」
「這樣。」少年見怪不怪，他已經從自己的混帳老爹那裡聽說了關於森野綠「空白生平」的事情。
空氣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火焰燃燒、冰塊凍結、以及轟焦凍拍鍋的聲響。
又過了一會兒，森野綠又用後腦勺撞了一下轟焦凍，「你這就不問啦？」
「你不太想說的樣子。」少年吃痛的縮了下脖子。
「很好，以後誰再說你直男不懂少女心，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森野綠威風凜凜的向轟焦凍保證道，「水有點燙，轟君你別走神！這鍋水沸了我們兩個可就完了！」
轟焦凍聽著，一邊抬起右手釋放冰霜，一邊仔細回憶，「……沒人這麼說過我。」
「騙鬼啊，」森野綠翻了個白眼，「別當我不知道普通科的女孩子遞情書給你，你連看都不看，直接拒絕很傷人的。」
「你怎麼知道的？」
「女孩子的課間八卦，不想聽也得聽。」少女哼哼唧唧的，不太情願地承認了自己也曾經「被迫」參與了其中。
不知道為什麼，森野綠的座位周圍是B班眾人最受歡迎的「地區」，沒有之一。
有事沒事大家就會圍在她身邊聊天。明知道森野綠會凶自己也不曾轉移陣地。於是久而久之，森野綠便放棄了。
她自暴自棄的放任他們自流。
結果便是不想知道的想知道的全部都進了她耳中。
這難道不說明你受歡迎嗎？當時聽到森野綠這樣抱怨，再加上她皺著的整張臉，讓霍克斯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笑了十分鐘之久。
大家都喜歡你才這樣啊。
他們都喜歡你所以才告訴你呀。
森野綠掰著手指給天真無知又懵懂的轟焦凍數到，「還有什麼爆豪把跟自己表白的女孩子凶哭了、我們班物間和回原也被外班的孩子相中了、然後還有普通科之星心操人使今天又帶了什麼牌子的貓罐頭喂貓……多了去了。」
可你的語氣有點像在菜市場挑西瓜。
轟焦凍啞然地，將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裡。
這樣才算是「開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相澤老師找不到森野綠是因為她躲在鍋裡了（喂
【遊蕩的孤高靈魂不需要羈絆之地】大老師說的！
圓場硬成就是動畫裡騎馬戰製造空氣屏障的小哥哥啦，雖然他的屏障被哢醬大力爆破了（…
竹下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24 23:59:58
讀者「加菲的咖啡」,灌溉營養液2018-10-25 08:58:45
讀者「鈴蘭」,灌溉營養液2018-10-25 07:40:15
讀者「冬青」,灌溉營養液2018-10-25 00:28:17
讀者「雜生」,灌溉營養液2018-10-25 00:21:00
讀者「醬子魚花花醬」,灌溉營養液2018-10-25 00:16:39
感謝麼麼噠！
☆、說給了不起的你聽
林間合宿不沒收手機。
因為除了森野綠, 也沒人有空玩手機。
亮起的螢幕上有幾條新聞推送和LINE的消息提示。
【八月速報！！各大英雄事務所事件解決綜合排名！】
歐爾麥特的事務所暫停活動後, 安德瓦理所應當的晉升到了第一位, 緊隨其後的是霍克斯、潮爆牛王和艾基修特。
【S級龍卷小姐特訪！——復蘇的古代王！成功殲滅！】
【鬼城Z市的絕代怪人！——英雄協會戰力不足遭受重創？！】
難得能在新聞版面上見到這麼多關於英雄協會的報導，森野綠留心看了兩眼，然後才切入Line的介面。
消息提示來自最近風頭正盛的英雄協會所屬, S級英雄「魔鬼改造人」——傑諾斯。
講真森野綠覺得英雄協會命名稱號的水準好土味好沒品。
因為她初次接觸「魔鬼改造人」這個稱號, 還是從一年B班知名中二少年，黑色支配的口中聽到的……
在知道這個稱號的所有者是傑諾斯以前, 森野綠一直以為對方會是什麼掀起第二次人類與人工智慧「知識革命」的高危存在。
如果與「羽翼英雄」作對比的話——後者雖然也很土, 但起碼聽起來, 可以令人下意識認為是個正派，而不是什麼殺紅眼的或者邏輯錯誤的瘋狂殺人機械……
「傑諾斯：能夠令人感到熱血與熱淚的少年漫畫——篇幅控制在十卷之內不要太長、適合二十五歲成年男性、題材要新穎！」
發送時間是十分鐘之前。
至於這一溜的要求, 多半是因為埼玉老師書荒了，並且在網上搜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然巴不得二十四小時竭誠為埼玉老師服務的魔鬼改造人，才不會騰出時間還如此「低聲下氣」地, 來問森野綠問題。
因為在傑諾斯眼中, 森野綠能對自己「首席弟子」地位威脅最大的存在——琦玉老師給她的巧克力霜淇淋至今仍然儲存在改造人的大腦中！
可惜作為非典型高中生，森野綠只在吹出漫我的強烈建議下看過幾部漫畫。
她沒多想，發了個「《全○獵人》」給對方。
然後立馬得到了魔鬼改造人的超速駁回。
「傑諾斯：老師他看過了, 而且是追的最新連載！」
他追到最新連載你字裡行間都透著這麼一股驕傲幹嘛……森野綠嫌棄地撇了撇嘴。
「森野綠：那《劍○傳奇》」
「傑諾斯：太老了, 篇幅也太長了, 更重要的不是正統王道漫畫！」
「森野綠：你又沒說要正統王道漫畫！」
「傑諾斯：能令人熱淚盈眶熱血沸騰的少年漫」
「傑諾斯：不就是王道漫畫嗎！」
……真的很想把《食夢者》全集連塑封一起拍到這個改造人臉上，讓他好好長長見識……
但森野綠決定放任傑諾斯的無知。
畢竟無知才是真的丟人。
但她還是把木椰購物中心○○書店的具體地址發了過去。瀟灑轉手將問題拋給了一無所知的無辜店員本田桑。
忽然間，森野綠便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偉岸了起來——她把自己在漫畫方面認識的最權威的人物, 無私介紹給了傑諾斯——就好像來到這個世界後，整個人都產生了自己在超人社會的陽光下變得積極開朗友善了許多的，錯覺。
不然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答應物間寧人這個笨蛋教他使用重力操作……
不就是幾個公式嗎……怎麼就能讓他進行得如此困難仿佛在生吞大象一般……
森野綠漂浮在自己製造的重力空間中。裹挾在衣物纖維中的水分，被不斷變換的重力分離了出來，像一條條透明無色的果凍。
為什麼這人的個性還能上位替換甩幹機啊！
物間寧人抬頭看了看飄在「果凍」中心的森野綠，又低頭看了眼手裡的本子。
上面寫滿了，據說是重力操作的基礎演算公式。
「不要求你理解，記住這個框架，代入目標物體的重量。」她的語速不快，吐字也清晰，但拼成句子會讓物間寧人感到頭疼。
嘖，明明只是想把森野綠從A班的轟焦凍身邊支開而已……
「然後堅信自己可以改變重力讓這塊石頭浮空——物間，你在聽嗎？」
「嗯。」
物間甯人平常得意張揚的乖戾傲氣，往往是一半掛在上揚的嘴角邊，另一半生在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裡。
然而現在他低著頭，臉上的表情藏在陰影裡。
陰陽怪氣的傢伙……
物間寧人發覺本子上多了塊陰影。他有些煩躁地抬起頭，結果看見了森野綠疏於打理、過長的劉海，以及她因為不滿而眯縫著的淺金色眼睛。
森野綠的睫毛也是淺金色的。物間寧人第一次見到她時甚至不著邊際地猜測這個人是不是得了白化病。
而事實是，她只是白過頭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近過頭了。
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溫熱的氣息。
以及洗髮露的味道。
好像是薰衣草。
「？！」呼吸瞬間窒住，少年慌亂地向後踉蹌地退了兩步，「你幹嘛？！」
「你幹嘛？」森野綠氣勢洶洶地反問道，「剛才開始就不知道在生什麼氣。」
簡直莫名其妙。
「……你管我！」
忽然被倒打一耙的森野綠立刻回擊，「不是你讓我教你怎麼用重力操作的嗎？」
分明是你寧願跟A班的人呆在一起浪費時間，被自己拉走也一臉的不情願。
這句聽起來惡意滿滿的揣測，在物間寧人的牙齒後翻來滾去。
他掙扎了半天，最後卻還是沒說出口。
算了算了，他物間寧人不跟女孩子計較。
而對方大概是覺得自己「贏了」，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森野綠真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可恨的人！物間寧人咬牙切齒地想。
可他又不能不承認，森野綠笑起來時候的眼睛，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不對！為什麼都這種時候了還覺得她好看啊！
氣死了！煩死了！
白癡森野綠！傻子森野綠！智障森野綠！
物間寧人把自己不爭氣的腦袋揉成了雞窩。
下一秒，仿佛聽到他心裡想什麼似的。
有著淺金色眼睛的森野綠漫不經心的問：「物間，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呢？」
「沒有！」
物間甯人清楚的知道兩件事情——要是點頭承認，立刻就能得到一頓完全不放水的暴打。
以及，森野綠不可能真的能聽到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她又不會讀心。
又假設她會——或者其他某個人會也行。
反正若要告訴別人自己心裡所想的東西，語言仍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那些輕如鴻毛的字句，會由於無法撤回又變得擲地有聲重若千鈞。
因為那些都是人的心。
·
比起昨晚的饕餮盛宴，第一天林間合宿只有手握飯團和木魚花高湯的午餐，就顯得相當寒磣了。
不過寒磣歸寒磣，這麼吃的優點也很明顯，簡單快捷管飽，且有效杜絕了部分人員挑食的問題。
譬如成功的讓森野綠吃到了自己最討厭的青椒。直到下午的合宿開始之後，她終於沒有像個沒事人一樣到處亂跑圍觀其他同學練習，而是蜷縮著手腳，乖乖的縮在合宿樓客廳的沙發裡。
骨拔柔造走前把門帶上了。
房間裡變得安靜了許多，卻又做不到完全隔音。
少年少女們熱熱鬧鬧的叫嚷與嘶吼，就在門板之外，仿佛觸手可及。
森野綠不太想聽。她抬手捂住耳朵，髮絲摩挲發出嘶嘶聲顯得細小又龐雜。
直到一句「對不起」被塞進凝固的空氣裡。
這是什麼新的懷柔政策嗎……
森野綠繃起全身神經，警惕以對。
往往以她的身量和個頭，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相澤消太佈滿血絲的眼睛。
雖然現在也看不到，但相對的，她看見了相澤消太亂糟糟的後腦勺。
一梳子下去說不定能把頭皮都扯掉……
森野綠見過許許多多的眼睛。
十五歲往前的記憶中，那些眼睛大多都長在上了歲數的臉上。
旁邊伴有細紋、脂肪粒、或者總是熬夜熬出的黑眼圈。
放在十歲前，森野綠或許還會對他們說，請注意照顧自己的身體。
但森野綠現在十六歲了。
學會如何跟吃人不吐骨頭的大人討價還價非常必要。
而在此之前，弄清楚他們的目的是更加首要的事情。
「相澤老師，你現在是恨我恨到，想讓我夭壽至死嗎？」
可是這招對我又不管用……
消失兩個小時，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向森野綠道歉。
換做普通學生來面對老師九十度的鞠躬與道歉，大概會感到堂皇慌亂之類的。
然而這種負擔完全不會出現在森野綠身上。
因為總不能奢求一個被喊到走廊上罰站，也不會覺得丟臉的姑娘會為此感到不安吧？
她有很多同齡人沒有的東西。
她也有很多不應該在這個年齡匱乏的東西。
「好吧，讓我猜猜，你道歉是因為你們拿不出提升我個性的方案，所以感到愧疚了？」
——那孩子為什麼不能更進一步呢？
——要是能成為絕對能力者研究價值會更高吧。
——真是太令人遺憾了。
——無所謂啦，反正現階段的研究也不需要Level 6的「重力操作」。
「當大人還要管理問題兒童，真累啊。」
她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語。
像在感慨「教師」的辛勞，又像在諷刺著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相澤消太模樣嚴肅又認真，他一言不發，目光至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森野綠。
「什麼啊，這個反應……好沒意思。算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森野綠忽然像個泄了氣的氣球，擺了擺手，「我能不能提升自己的——個性，跟你們沒關係。」
她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被人摘了面罩，丟進了太空裡。大腦小腦心肝脾肺腎都很不舒服——雖然如果真的將普通人丟進這種惡劣環境裡，正常情況下應該膨脹得像個不堪負重的氣球一樣才對。
「是我自己的問題。負責開發我的個性的……老師，嗯，他就是這麼說的。」
不關一方通行的事情，不關研究人員的事情，不關那對父母的事情，甚至不關樹狀圖設計者的事情。
在「素養判定」的結論報告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寫著。
所有人都是這麼告訴她的，包括她自己。
與他人無關。
無法成為Level 6是森野綠自己的問題。
「如果真的是你們的錯，」她冷靜克制的，陳述著事實，「按我的性格早就把雄英拆了。」
「可你也不想接受增強個性之外，其他方面的訓練。」相澤消太終於開口說道，「體育祭的時候你答應了霍克斯。」
「如果在跟爆豪的比賽中使用了重力空間，就要收回自己說過的話吧？」
森野綠皺起眉頭，顯然是把這件事忘得有些乾淨了。
而遺忘也是一種逃避。
她想起那頓「圍爐會議」進行到尾聲，自己嘲笑太宰治用自殺逃避這個「腐化的世界」的方式過於懦弱。
中原中也表示了贊同。
活下去努力面對才是最難的事情。
五十步笑百步，遺忘其實不比自殺好到哪裡去。
霍克斯和她，當時都說了什麼？
【你為什麼總想著用自己的『能力』教訓別人？】
【一拳打在別人臉上的感覺難道不會更好些嗎？】
【你剛才，沒有聽到那個叫做綠穀出久的小子喊了什麼嗎？】
【『那也是你的力量』——不是嗎？】
即使現在想來，森野綠也不禁在心底啐了一聲。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能變成Level 5嗎？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能這麼順利的考入雄英嗎？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有什麼別的剩餘價值嗎？
熟練掌握了個性的人能夠得到青眼。
個性強大的人可以占得先機。
即使在這個世界，認為「個性」至上的絕大多數人也同樣沒有錯。
「相澤老師你剛才不會是去跟霍克斯打電話了吧……」
森野綠露出「你這個叛徒竟然給他打小報告」的嫌惡神色，「當時敷衍他的。」
「反正我也不會變得更強了。相澤老師你和布拉德老師就不要管我了。」
而且練習體術真的很討厭。
「這話也是你以前的老師說的嗎？」
「啊？」
「『你不會變得更強了』。」他頓了頓，「『會導致這個問題的原因，全在你自己身上』。」
「……算是吧。」她的眼睛躲閃著，又藏到了霧裡，變得濛濛一片。
相澤消太歎了聲氣。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收拳握緊，指節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往前走了兩步，平常耷拉的雙肩與略微僂著的背脊在這兩步路裡忽然變得寬闊挺拔。
「森野綠，你聽好了——」
相澤消太不常喊學生的全名。
他給人的印象總是不苟言笑，不能親近。
被這樣的人喊了全名，即使沒做錯事也會莫名產生緊張和心虛。
當然，森野綠還是森野綠。她完全不會有這樣的負擔心理，只是平靜地望向某個方向。
現在她平靜地望著相澤消太。
八月午後的光線，完全能夠映照出那張鬍子拉碴的臉。
「你的確有很多問題。」
「雖然即使我不是負責你的班主任，也知道你有很多缺點。」
「但你至少是我見過的那麼多的學生中，能讓我說『好』的。」
「什麼意思？」少女小聲地囁嚅問詢。
「你已經很好了。」
「但是你還能變得更好。」
「我是這個意思。」
森野綠看著相澤消太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一句有些誇張又肉麻的比喻。
【如果血液是冰冷的鐵軌，那麼飛馳的列車，總會在某個時間穿過心臟】
它會帶著隆隆的轟鳴，滾滾升騰的蒸氣，能夠撕裂漫長黑暗的人造的光明。
它在剛才貫穿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血液是冰冷的鐵軌 飛馳的列車 總會在某個時間穿過心臟」
出自寺山修司的《空氣女的時間志》
其實後半段推薦配合bgm 3055 食用，但是前半段比較歡脫啦，就沒把作話放前面了
別問我為什麼森野綠會知道絕對能力者進化計畫的，她就是知道！（。
感謝地雷和營養液！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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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好長的
曾經在同一事務所共事的同僚, 在聽聞相澤消太決定成為雄英教師的那刻, 瞪大了眼睛, 關係親近一點的甚至挨個擠到他的辦公桌前，對他提出了靈魂拷問：
Eraser你竟然跑去當老師了嗎？怎麼想的？你不該最討厭麻煩嗎？
眾所周知（限定熟人），相澤消太討厭麻煩。
因為「麻煩」一詞, 本身便意味著, 它們能夠造成不計其數的浪費時間的「不合理」。
而「小孩子」可謂是麻煩的根源。
更可怕的是，不同年齡段的小孩子, 有不同年齡段的麻煩。
最容易令父母感到心力交瘁的幼兒期先暫且不提, 就說說相澤消太就任的, 需要每天面對二十雙眼睛的「高中教師」一職。
作為一個老師，將二十張臉與二十個名字對號入座, 不算難。因為即使記性再差，也是個依靠時間便能磨平的問題。
而每日的備課，也不算什麼難事。戰鬥的技巧、對敵的手段、不同情況下需要作出怎樣的判斷才算合理——即在不違反規則的前提條件下, 如何順利的達成任務目標。這些都是能夠從抹消英雄Eraser·head曾經的親身經歷中總結提煉出來的內容。
他需要做的往往只有判斷對錯, 以及「雞蛋裡挑骨頭」。
真正難的是作為老師，作為一個合格的老師，他必須關心每一個學生的心理健康。
這麼做是為了那些小樹苗們好。
其次是為了相澤消太自己好。畢竟沒有哪個老師會希望能讓自己看對眼的小傢伙們, 利用自己所教授的知識, 彷徨彳亍, 甚至走上歧途。
作為驅動力的「責任感」，同樣也是壓力。
所以比起主動給自己惹麻煩，相澤消太更擔心這些毛毛躁躁的丫頭小子們, 能不能將自己的話聽進耳朵裡並且好好消化。
於是他只能問他們：
「記住了嗎？」
其中有些不乏像森野綠一樣沉默以對的「硬骨頭」，有點點頭便不再說話內心裡已經自演了一場堪比倫理劇的傢伙，也有些真心實意並中氣十足地喊「記住了」的聽話學生。
總之各式各樣。
但歸根結底，這些回答都只能被相澤消太歸為「完全不能讓人安心」以及「不能讓人徹底安心」的兩類。
說實在的，老師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得上「仁至義盡」。
他大可不必那麼累，不用撐著乾澀的眼睛與他們對視，更不用在他們轉身背對自己離去的時候，默默期望——
——要是能記住就好了。
「圓場，我都已經跟你說過三遍了，怎麼還是記不住要把胡蘿蔔切得比土豆小啊。」
森野綠大刀闊斧地坐在長桌前，沖著正在處理食材的圓場硬成和回原旋指指點點。
即使對方作勢掄起拳頭要打她，也仍是一臉不虛。
旁邊的爆豪勝己往他們的方向瞥了眼，手裡的刀將砧板剁得咚咚響，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森野綠好煩！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傢伙話多得像台老式收音機？
但作為同班同學的回原旋可以保證，森野綠平常一星期加起來說的話，可能都沒有剛剛過去的半小時多——除非她遇到了高興事，要麼有了什麼非常想得到答案的問題——詳情請參見13號老師的黑洞個性原理追究，以及飯田天哉的小腿為什麼不會被自己的排氣管燙傷。
又或者她立刻需要一個「棋友」。
「胡蘿蔔水分含量比土豆低，和土豆放一起煸炒的話體積要是小點才能同時出鍋。不然不僅影響口感還會浪費天然氣——你們的表情這麼微妙彆扭幹嘛？別一臉的『不就是一罐天然氣嗎』的不屑好嘛？要是你們知道全球每天要浪費多少立方英尺的天然氣就不會這麼想了，這些基於石油價格的副產品要是能被積攢下來……」
就沒有什麼讓她閉嘴的辦法嗎！
爆豪勝己忍無可忍，怒目而視。可惜他的怒火只驚動了願意被驚動的人。
而森野綠已經將話題發散到了當下可再生能源開發的轉型思路上了。
要是有還用得著你來問嗎？
圓場硬成和回原旋頂著自己寫滿了心如死灰的眼睛，無神地回望爆豪勝己。
經歷一整天高強度訓練的摧殘後，是神是鬼在面前說話都不得想聽了。
可他們面前的是人，叫森野綠。是刨除明面上的班主任和拳藤大姐頭，還有二不兮兮但姑且算個領導人物的物間寧人後的B班隱藏BOSS。
打架打不過，吵架吵不過，學習比不過，玩遊戲定輸贏的下場大概會更加淒慘。
學生也就這點東西能拿出來當談資了。
畢業旅行的時候我們去趟拉斯維加斯怎麼樣？我覺得我們可以靠森野賺一筆從此衣食無憂過上富足的生活！你們沒看到她剛才算牌算到——唔噗！
然後話還沒說完的圓場硬成就被森野綠的重力，摁在課桌上——臉頰貼著光滑平坦的漆面，它們如膠似漆了四十五分鐘。
A班的確多災多難，但縱使他們見識廣博也肯定沒有見證過森野綠是如何在物理課上，與神射手老師爭執了整整三十分鐘子彈飛行過程中動力勢能與風阻係數的名場面。
甚至驚動了布拉德老師，而恰好當時根津校長在查課。
於是那場本該在下課鈴響起後便立刻「戰爭」，變得「曠日持久」了起來。
真是悲傷又殘忍的回憶。為什麼作為同齡人的他們要體會到如此深刻的無知感受……
誠然，森野綠是個聰明的學生。腦子裡塞滿了超綱的知識。
但迄今為止B班的眾人都沒有享受到坐擁學神的感受。
因為森野綠既不會幫他們猜題，更不懂怎麼給別人補習。
取蔭切奈說：「因為知識就是力量。」
麟飛龍精神一振立刻道：「不，權利就是力量。」
「好冷！這是玩冰與火之歌梗的時候嗎！」
也是在那堂物理課之後，B班再沒人敢跟森野綠「抬杠」了。反正只要與爭論掛鉤的口頭戰爭，森野綠總能在最後結束時成為最有理有據的一方。
然而爆豪勝己既不是物理老師，對風阻係數不感興趣，更沒想過投身教育事業，費盡心思培養富有思辨的新時代青少年。
他瞪著自己兇惡的三白眼，一菜刀剁在砧板上，「你個臭女人嘰嘰喳喳半天到底有完沒完！！！」
其中一塊無辜的土豆被震飛了出去，正好砸在了端著切成塊的牛肉，不斷故意路過的上鳴電氣身上。
「嗷！好痛！」
日月可鑒他的真心，他只是想來看看這些人開開心心的在聊什麼而已！
「完了啊。」她立刻回道。成功的讓爆豪勝己的「拳頭」打進了棉花裡。
某種程度上來說，森野綠相當明白該如何與性格暴躁的人相處。
她知道爆豪勝己不是傻瓜，更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對女孩子動手——換做男的就不一定了——這點不同上仍然能體現他的暴躁。
至少面對眼前的森野綠，面對她這種在底線邊上踩一腳便立即撤開的行為。爆豪勝己只能一邊磨牙，一邊告訴自己，算了。
僅代表B班全員向爆豪勝己同學表示最深切的同情。
回原旋和圓場硬成手下動作一刻不停，爆豪勝己也重新開始料理自己面前的洋蔥。
剛才還是土豆，但它們全被切島銳兒郎端走了。
少年不生氣的時候，眼睛會變得溫柔許多。因為瞳孔不會收束，眼白不至於顯得更多。
而爆豪勝己的眼睛既不是豔麗的瑰紅色，也不是鋒利的血紅色。不算透亮，也不至於渾濁。一定要森野綠形容的話，它們更像是某雙因為缺乏色素，而透出血液顏色的眼睛。
仿佛融化的紅蠟。
但他很少有不生氣的時候。
「陰陽臉混蛋！給我點冰！」
不遠處的灶台邊，炙手可熱的轟焦凍停下了忙於奔波的腳步。
「做什麼？」
「凍刀！切洋蔥！」
「能把『請求』變成要脅也是一種才能呢。」森野綠嘟囔著往灶台邊移動。
為了給製造爆豪勝己冰塊，轟焦凍熄滅了另一隻手中的火焰。
那團火由盛及弱，變成小簇，溫順地躺在少年的掌心，像一條死去的金魚。
森野綠伸手去戳，察覺到她動作的轟焦凍立刻將自己的手掌攥緊。
「啊……」
「很危險的。你不怕燙嗎？」
「最底部藍色的焰芯應該還好啊。」森野綠臉上寫著「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不是所有藍火都不燙的。」
說這話時轟焦凍看起來平靜。
「如果你是說安德瓦的藍焰的話，」森野綠頓了頓，「我見過。」
森野綠看著他問：「你做不到嗎？」
「什麼？」
「像安德瓦那樣，藍色的火焰。」
他顯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的上限在何處，於是搖了搖頭，「還不行。」
「那能做到同時使用冰與火嗎？」
「現在還不行。」
「『現在』？」
「嗯。」
「你怎麼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一輩子的。」
森野綠忽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轟焦凍的眼睛。
一隻綠一隻灰。
只不過他臉上的傷疤太明顯，總會叫人忽略這雙同樣漂亮的異色瞳。
「因為你的一輩子很長不是嗎？」轟焦凍不緊不慢地說著，隨後又仿佛想起了什麼，「而且女性的平均壽命比男性多出5至10年。」
她知道轟焦凍想說什麼。
5乘以365，她可以多擁有1825天，43800小時。
43800個小時能做些什麼？
那個答案猶在火光之中。
她又想起了那條冰冷的數位與符號。
「這意味著我可以比你多四萬個小時發呆。」
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相澤老師：記住了嗎？！
森野綠：沒有哦
哈哈哈哈哈，慢慢來吧，能力至上的觀念在她心裡紮根了十多年，不可能那麼簡單一兩句話就搞定的。
就算是轟總的心結也沒那麼快解開（。
然後跟你們商量個事唄，十二月份我有日語N1和考研兩個考試，日更肯定要沒品質了。但我會儘量保持隔日更的好不好啦嗚嗚嗚！
順便求個作收啊！！！求求你們了！！！！
冬青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0-28 00:4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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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花開會落」,灌溉營養液2018-10-27 21:09:10
☆、也沒什麼不好啊
城門失火, 殃及池魚。
物間寧人期末考試不及格, 森野綠要負責幫他補習。
森野·池魚·綠問：「為什麼？」
她皺著鼻子, 瞪著眼睛。
不是討厭給別人補習，或者討厭給物間寧人補習，而是不明白這種帶有懲罰性質的「判決」為什麼會落到自己頭上。
同時落下的還有布拉德·金的手。
很大的手。張開時能把森野綠整個腦袋包住。
只要他稍稍用力, 森野綠的腦袋說不定會像個氣球一樣, 直接被這只手掐碎。
而布拉德·金大概是世界上最不人如其英雄名的英雄。
在森野綠轉學進入B班以前。就是霍克斯還不太忙，有心情跟她面對面聊天, 而不是超過七十二小時未讀消息還不回復以前。他還會跟森野綠說說自己知道的英雄業內軼事。
「可以操縱自己血液。」霍克斯揮舞著手中的烤串, 聲音抑揚頓挫的像在說書, 「你要是能親眼見到他發動個性的話，說不定會跟我一樣擔心這人會不會失血過多休克過去。」
「不過自從他和Eraser·Head成為雄英的老師之後, 英雄活動就減少啦。」他露出暴殄天物的惋惜神情，
雄英高中的良好教育，是以眾多優秀英雄減少活動作為代價, 換取而來的。
「可光靠空氣也培養不出英雄啊。」森野綠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就算是學園都市想要製造人工生命體也需要13萬的基礎成本。
而她的監護人好像就在等她這句話一般, 咧嘴齜出兩排大白牙，「你這麼明白就最好了。」
「手拿開！好多油！」森野綠驚恐地瞪著霍克斯油膩膩的，正要往自己頭上摁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大人總喜歡摸她的腦袋。
霍克斯說因為看起來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而布拉德·金是無差別對待。就算是圓場硬成的刺頭他也不嫌扎手。
想來森野綠能這麼快習慣布拉德的示好方式, 還要算霍克斯一份功勞。
「綠啊綠啊, 你知道嗎？我們人都是社會動物哦。」青年說完打了個酒嗝。
霍克斯喝酒特別容易上臉, 卻不容易醉，因為喝的總是啤酒或者果啤。
酒精會讓反應速度下降。但有些英雄表面上風風光光，背地裡還要被青春期的叛逆少女蹬鼻子上臉刷爆副卡。
總要有點排憂解難的方式。
森野綠嫌棄地抬起手在鼻子前揮了揮, 「知道。」
「欸！原來你知道嗎！」
「……《資本論》第一卷寫了的。」
「人天生是社會動物」。
生來便承了各式各樣的恩情——這其中不乏米飯魚肉，PM2.5指標合格的空氣，以及父母的生養、朋友的陪伴、師長的教誨。
「你們兩個在期末考試的表現，完全沒有團隊合作可言。」
那只看起來可以很輕易將森野綠腦袋捏碎的手，只是拍了拍她的頭頂，很輕很輕，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刻意控制力量時手臂上傳來的，細小的顫抖。
「如果說實戰考試及格線是50的話，你也就只是飄過的水準。」
什麼叫做飄過……從小到大的高分優等生森野綠不滿地望向自己的班主任，「可我們成功逃出來了。」
「這也是為什麼沒有判定你不及格。」他又拍了拍森野綠的腦袋，「並不是指責或者批評，期末考試看重的不光是個人的實力，還有你們的交流合作能力。」
「人類不可能獨活在這個世界上解決一切問題——這種話不需要我來說你也是懂的吧？」
「……那物間呢？」
「他啊。」布拉德·金歎了口氣，「沒有任何團隊合作的情況下，物間自己也沒有展現出實力，所以算作不及格處理。」
「怎麼聽起來像是我害他不及格似的。」
「是，也不是。這鍋你們兩個要對半分。」布拉德·金聳了聳肩，更像大棕熊了，「所以物間沒通過數學考試，要讓你幫他補一下了。」
順帶一提布拉德·金老師主教的是國文。對，這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硬漢教的是國文。
行吧，分就分唄……弄清了原委，森野綠便無所謂起來。
反正期末考前，全班都幫物間寧人補習過，也包括她。
有了先例，第二次想必也不會難到哪裡去。
而以上對話，發生在一年級第一學期的最後一天，也就是暑假以前。
於是，當物間寧人看見跟在布拉德老師身後的森野綠。
那一瞬間，他立刻明白了當初，森野綠為什麼會讓拳藤轉告自己「合宿過後保證他再也不想見到我」的話。
期末考前「不解釋定義」「不解釋解題步驟」甚至「用答案反推解題步驟」的噩夢，又出現在了物間寧人眼前。
不僅如此，他還要承受森野綠……怎麼說呢，反正就是看全天底下最可憐的人的眼神。
但森野綠不是菩薩，根本沒有慈悲之心。
注意到「暗黑角落」的蘆戶三奈往反方向縮了縮，「可怕。」
瀨呂範太搓著手臂，附和道：「好可怕。」
佐藤力道同情地望著那一衣帶水的地獄邊境，「我突然理解為什麼物間總是精神狀態不對了。」
「可惡我也想讓森野給我補習！」
「上鳴？？？你認真的嗎？？？」
「……對不起，我說笑的。」上鳴電氣含淚道，「到底為什麼森野沒分到我們班啊！」
「你該不會是以為同班就能好搭訕了吧？」瀨呂範太皺著眉，斜了他一眼，然後得到了對方如搗蒜的點頭回應。
「至少能讓她記住我的名字！」
「……不知道該說可憐還是活該了。」
「不過我們班也有跟森野關係好的人吧。」蘆戶三奈停下正在進行的計算，筆尖在草稿上無規律的輕點著。
上鳴電氣立即豎起耳朵，扭頭轉向蘆戶三奈，「誰？！」
「轟啊。」
佐藤力道一手握拳，往另只手裡一敲，「啊對的。我聽八百萬說過，坐新幹線去東京事務所的時候森野和轟是鄰座。」
「欸？！」
這間臨時騰出來充當教室的房間並不大，但集中注意力的話，還是可以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淅淅索索的破碎的字詞。
物間寧人的筆忽然重重在草稿紙上劃了一道。
森野綠見狀皺起眉，「千萬別告訴我連這種基礎題你都算不出來。我不想同情你到死。」
物間寧人心裡苦但說不出，幾次深呼吸後目光重新回到紙面。
而A班的八卦時間還沒結束。
「然後他們還一起打了遊戲。」
「什麼遊戲？！」共同話題就在眼前！上鳴沖啊你可以的！
少年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好像叫做什麼三維國際象棋？」
「那是什麼？？？」
「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佐藤力道摸了摸後腦勺。
蘆戶三奈湊近他們，「而且你們沒看到上午森野跳進轟的鍋裡嗎？」
四捨五入就是男女共浴！
「……」
上鳴電氣倏地站起身，三步作兩步地跨到門前。
瀨呂範太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問道：「上鳴你幹嘛？」
「去找轟請教怎麼跟森野搞好關係！」他急衝衝地說著，一邊推開門。
完全看清門口一米八三的黑色身形後，A班另外四個人捂住了臉。
而來人居高臨下的與上鳴電氣對視，「在那之前你要不要先跟我搞好關係？」
「……您的好意，學生心領了。相澤老師。」
九點後物間寧人還要接受布拉德·金的親切關懷。
比起A班一對五的教學，一對一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殘忍許多。
森野綠還是會展露出對體術學習的抵觸情緒。和相澤消太商議過後，布拉德·金決定暫時讓她緩一緩，雖然不知道是怎樣的原因和考慮，會讓森野綠固守並不肯踏出自己給自己畫的圈，但就像學習一樣，強制手段總是最低效的方法。
森野綠的反復無常，令班主任布拉德·金又付出了一頓酒錢的代價。
說「又」是因為，上一頓是他拜託相澤消太教森野綠體術時欠的。
只可惜做老師的苦心，當事人卻對此一無所知，也無從得知。
·
林間合宿第二天。
莊田二連擊和黑色支配刨土豆的技術，還有泡瀨洋雪的刀工，已經嫺熟到去餐廳打工也不會遭嫌棄的地步了。
「這是一門手藝啊！」麟飛龍捧著大小均勻的蘿蔔丁，一臉的驕傲自豪。
拳藤一佳看著他耍寶，嘴角抽了抽，「別人泡瀨切的蘿蔔關你啥事……」
森野綠端著試味的碟子，順著麟飛龍的話頭潑了盆冷水，「是啊，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機器代替的手藝。然後你就可以成為它光榮的傳承者之一了。很棒。」
一屍兩命……不對，一石二鳥。
這句冷漠的風涼話精准擊中了麟飛龍和泡瀨洋雪兩個人的膝蓋。
「骨拔你看她！自從來合宿之後就變得越來越毒舌了！」少年委屈地看向身邊的骨拔柔造，試圖尋找一絲安慰又或者同是淪落人的共鳴，「雖然話變多了是好事……」
骨拔柔造拍拍他的肩膀說：「Don』t mind.」
端著一鍋高湯路過聽到的瀨呂範太心頭一涼，腳下一軟，打了個趔趄。
上鳴電氣嘲笑他，「這個梗什麼時候能過去啊瀨呂。」
「等你把自己被森野過肩摔的事情忘了，我也差不多可以走出這片陰影了。」
上鳴電氣聽後一哽，咬咬牙，「你厲害……狠還是你狠！」
「彼此彼此。」
「大家都精神過頭了。」說這話的切島銳兒郎，尚不知道這是自己今天最後的快樂時光。
畢竟相澤消太曾道：作為補習聯盟的一員，勤能補拙，用別人玩試膽大會的時間學習才是你們通過補考的正確途徑。
不算被布拉德·金拖走的物間寧人，B班二十人，剛好可以等分為十個小組埋伏在試膽的路上。
抽籤分組的結果是森野綠和圓場硬成一組。
「啊……我還想跟骨拔或者玲子一組的。」森野綠說。
「你當我面這麼說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圓場硬成相當委屈。
「因為骨拔的個性可以把人埋進地底，然後浮出來啊。走在路上突然看見半個腦袋的感覺應該挺好的。」她完全不在意圓場硬成的抗議，客觀分析著同班同學的個性作用於裝鬼的實用性，「玲子的個性嘛，『鬼驅』。聽起來就很合適。」
「……森野你不怕鬼嗎？」
「不怕哦，好歹我也是唯物主義者。」森野綠言之鑿鑿，但圓場硬成總覺得她立了個不得了的FLAG。
敲定整蠱方案後，森野綠特意從背後的森林中扒拉出一大堆落葉。
她讓圓場硬成站在這些葉子中間，然後靜候「佳音」。
「這是幹嘛？」
「嚇人啊。」
圓場硬成還是一頭霧水，「我是問怎麼嚇。」
「等他們過來，我直接製造無重力空間。」她伸出手比劃著，「到時候你和葉子就一起飛在空中了。剛好這裡光線很差，氣氛很好。你記得放鬆身體，不然太僵硬了嚇不到人。」
「那我的個性可以幹嘛！？——不對！為什麼你不自己來！」
「你的個性可以幹嘛你自己想咯。」她眨了眨眼睛，「男女分工幹活不累啊圓場。我出了力，你當然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聽起來好有道理，圓場硬成完全無法反駁，撓了撓頭只能說：「行。」
言罷，圓場硬成就想起物間寧人說過的一句話。
說他覺得B班快完了。
當時正趴在鄰座忙著抄筆記的回原旋，很給面子的問了句為什麼。
「還用問嗎，大家都太把她當回事了。」可說這話時物間寧人的眼睛，卻往教室角落裡瞥去。
圓場硬成咬了口手裡的炒麵麵包，「包括你嗎？」
「當然不包括我！」
「那你說B班完了。」回原旋嫌棄地挑他的語病。
物間寧人如坐針氈地扭動了一下身體，「……反正就那個意思。」
——大家都太把森野綠當回事了。
圓場硬成看著一腳踹在樹幹上，硬是抖落了幾片葉子的森野綠。
剛開始她風風火火的來，全身上下都寫滿了「生人勿近」。
大家都覺得森野綠真可怕。
可一個學期過去了。看起來可怕的人是個天天上課被罰站的學霸、挑食、還是個出了名的體力廢。
也沒什麼不好啊。
圓場硬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算是綠總算差不多融入我私設的B班（傻缺）氛圍了，每天都在說相聲……
我才發現物間甯人的寧人，發音和「黏貼」差不多……（。
剛好今天是萬聖節寫到他們扮鬼整蠱了wwww開心，祝大家萬聖節快樂！
我微博是 曌呀爪哇 不太常用，有小可愛問了就說一下哈哈哈
謝謝營養液和雷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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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五分鐘
儘管兩個人之間的接觸不算多也不算少, 但在轟焦凍的印象中, 森野綠動嘴的時候總比動手的時候多。
再說說提及「森野綠」這個名字的時候, A班大多數人，通常只會聯想到她的「重力操作」，以及經常掛在實訓課老師們嘴邊的「泛用性」。
明明是很強的個性, 卻不經常與武力值掛鉤。
誠然這與森野綠單一的戰鬥方式脫不了干係——製造擾亂敵方行動的零重力空間, 又或者直接一點，在不威脅生命的情況下, 製造具有極強壓制力的超重力空間。
職場體驗期間, 轟焦凍也問過森野綠, 為什麼在對人戰鬥時只採取這兩種對敵手段。
彼時話音剛落，森野綠的神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讓轟焦凍以為自己問了個「太陽從東還是西升起」似的問題。
但她看在手裡霜淇淋的面子上——轟焦凍買的，還是向他解釋道：「因為很方便啊。不用考慮太多其他因素。」
「其他因素是什麼？」
「假設，我給某物體添加一個重力加速度, 將它打出去, 會出現三種情況。」森野綠一邊說著，一邊沖著轟焦凍豎起三根手指。
轟焦凍看著她的側臉，等待接下來的答案。
「第一種情況是, 侵徹力和停止力會搞出人命。原理與被推出槍膛的子彈相同。」她煞有介事地撇了撇嘴, 說得像真的幹過這種事一樣, 「第二種情況，當物體加速到一定程度，會在摩擦中產生高溫, 那個時候它就不是子彈，而一旦接觸到目標物就會立即爆炸的炮彈了。」
「第三種情況，這顆石子在擊中目標之前就會因為高溫燃燒化作灰燼——失去了作為武器的價值，同時也讓我浪費了寶貴的時間。所以在選擇材質的方面，我必須結合實際情況然後慎重考慮自己需要的是『子彈』還是『炮彈』。」
說到這裡，森野綠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畢竟這裡不是學園都市。而就算是學園都市，將言語上進行性騷擾的小混混打成殘廢也是要算作防衛過度，還要被風紀委員會請去喝茶。
「然後如果改變重力方向進行拉扯，造成撕裂——轟君，你聽說過五馬分屍嗎？」
「一種古代酷刑。」
森野綠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對對，要是下手太重的話，差不多就是那種效果。」
她鬆開手，霜淇淋包裝紙漂浮在空中，立即從被揉捏成的團狀展開，仿佛繃鼓一般，沒過多久便不堪負重，四分五裂。
「With great power，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她言之鑿鑿振振有詞，還玩了《蜘○俠》的梗，「綜上所述，零重力空間和超重力空間是最有效率而且省事的方案。雖然人能承受的重力是有限的，但只要把控好度就不容易出事。」
轟焦凍完全沒有被森野綠看似正氣凜然的模樣唬到。
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將注意力放在「省事」一詞上。
說白了，森野綠的行為準則，總結成一句話就是：
「可以做到，但是要看有沒有必要」。
又或者說樂不樂意。
怎麼看都不是標準的投擲姿勢，投擲的物體也只是她剛剛隨手從地上撿起來的碎石，卻在劇烈的作用力下，筆直迅猛的劃出破空聲，準確的擊中了敵人的肩胛骨。
拜她的攻擊所賜，齒刃的攻勢立刻停了下來，並瞬間回縮作為行動的支點，將月亮魚藏進了濃密的樹冠中。
——太好了，不是足以致命的關鍵部位。
看到這，轟焦凍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了下來。
明明對方才是敵人，但在剛才轟焦凍確確實實產生了「希望對方不要被重傷」的念頭。
相澤老師雖然下達了戰鬥許可的通知，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條許可的範圍往往限於「自保」的範圍。
他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學生陷入危險，更不允許他們主動涉及危險。
而關於重創敵人這件事情，作為「斯坦因事件」的經歷者，轟焦凍比在場所有人都清楚，「違反規則」會帶來多麼令人沮喪又無法為自己辯駁的惡劣影響。
至少她曾親口說過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可以在此時此刻驗明是即興哄人的好聽話。
畢竟森野綠剛才那副理性蒸發的樣子，怎麼也看不出她做好了承擔責任的準備。
·
五分鐘前。
美名其曰為了打探聽聞已經從起點出發的「麗日·蛙吹」小組的位置情況，實際是因為對試膽大會失去了興致的森野綠，決定去找點樂子。
「附近很黑的！你不要亂跑啊！」圓場硬成有些不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森野綠舉起手擺了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待機地點。
見不到皎潔的月亮高懸於天際，而星光過於細微，空中有很厚的高積雲。
蘆戶三奈在自己即將被抓走的彌留之際，還淒厲地大喊著分明是再適合不過的「試膽」天氣，卻慘絕人寰的被迫補習。
森野綠和圓場硬成所在的地點，是試膽路線上，拿到寫有自己名字的牌子後返途的中段。
而順著路，越往森林深處走，空氣中彌漫的焦味便越發濃烈。
第一個跑進森野綠腦海中的詞語是森林火災。
但今早剛下了場小雨，雖然炎熱卻怎麼也跟乾燥搭不上邊，就連腳底的土地都因為樹蔭的遮擋，仍然殘留著雨水浸潤後略微泥濘柔軟的觸感。
而這一塊區域因為私人所有的關係，出現人為火源的概率也不高。
可越往前走，那股焦味便越容不得有人將它忽略。
以防萬一，還是看看吧。
如果真是火災，他們可就要倒大黴了。森野綠這麼想著，正打算發動重力操作，飛到高空查看火源。
明明沒有風，也沒有樹葉摩擦發出的簌簌響聲，身後的灌木叢卻忽然傳出淅淅索索的動靜。
說不清是因為眼花，還是因為當人處於這種四下無光，兩眼抹黑的環境中感官會變得格外容易疑心生暗鬼的原因。
她似乎看見了一抹與自己頭髮相似的淺金色，在漆黑的林中掠過。
夜風帶著涼意刮過森野綠的脖子。
莫名的，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她的脊背。
作者有話要說：
森野綠，一個打架沒有畫面感的遠法，想要畫面感我只能讓她自己動手了（喂
我今天很短小，不要你們說我自己承認！
感覺自己有寫驚悚小說的潛質（醒醒你沒有
With great power，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本叔叔說給小幾句的話。被森野綠拿來唬轟了。
感謝雜生小可愛的地雷
感謝M露露子，nic醬小可愛的營養液
上個月月末誰投了營養液我沒看到對不起！！！QAQ總之謝謝你們！麼麼噠！
☆、讓你話多
毛姆曾在《月亮與六便士》中寫到：感情中包含有理智完全無法理解的理由。
誠然, 在原文中這裡的「感情」應該代入男女之間某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 絕非森野綠心底, 現在正不斷產生並瘋狂翻湧著的厭惡心理。而從真善美的角度出發，也不應該被森野綠當做自己會看不爽某人的理由。
不幸成為被森野綠討厭的人，正捧著因為情緒高漲而變得粉紅的臉頰, 「啊——！！是森野同學！聽我說聽我說啊森野同學！我剛才！看到了你哦！」
「就在那片樹林裡！看到了一點防備都沒有的你哦！」
說的跟我沒防備你就能傷到我一樣。
森野綠嫌棄地盯著她, 愈發覺得自己面前，看起來與她們同齡的少女是個心理扭曲的癡漢。
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黏黏糊糊的。
完全不會讓人產生被憧憬或被喜歡的快樂, 只能叫人感到噁心, 噁心的同時還很難擺脫。
簡直像是被水蛭吸附在全身的皮膚上一樣……
森野綠不禁打了個惡寒的冷顫。
她好久沒見過這種噁心的眼神了。久到再次遇上這種眼神的時候, 甚至開始懷念以前可以無壓力橫眉冷對的自己。
而上一次用這種眼神盯著森野綠，目不轉睛地瞧的人, 還是某實驗研究中的負責人員之一。
不過，如果努力忽略那身設計狂野奔放、毫無外觀設計的裝備，以及怪異尖銳的行為, 自我中心的偏激發言, 渡我被身子怎麼看都是個女子高中生——成績不會太好也不會太差，但是上學會經常遲到翻牆的那種。
穿著柔軟的米色針織衫，制服裙絕對不止過膝三公分, 綁著團子頭, 跑出發箍的碎發反而在無形之中, 增加了她身為女子高中生的青澀與笨拙可愛。
那把被她握在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小刀——沒有生銹，也沒有塗毒或者麻醉。
冰冷的刀鋒，與少女柔軟仿佛棉花糖一般的臉頰, 同樣成功的為她營造出了一種特有的「反差」。
至於這個反差是褒義還是貶義，大家各花入各眼，反正森野綠只覺得這人好欠打。
「沒能跟你打聲招呼真的好遺憾，不過是後來遇到蛙吹同學和麗日同學啦！好開心！她們也好可愛！」
可愛你就拿刀刺她們？？？
忍住想要爆粗口的衝動，森野綠決定轉移一下注意力，「麗日同學，你的傷沒事吧？」
被她擋在背後的蛙吹梅雨已經幫麗日禦茶子檢查完傷勢。麗日禦茶子說傷口不算深。
森野綠有些風涼地想，那也依然改變不了你待會兒要挨一針破傷風疫苗的既定事實。
「可是啊，雖然很喜歡你，但我一點都不想遇到你欸，森野同學。」渡我被身子的語調忽然低落起來，自顧自地說道，「因為打不過你，我不想死。所以只好繞開你了。」
「我要走了哦森野同——」
「砰——！！！」
她話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忽然砸在渡我被身子的腹部，將她整個人摔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硬是震落了許多仍舊綠意盎然的樹葉。
少女倚靠著樹幹滑坐在地上，猛然爬滿後背劇烈的疼痛將她想說的話變成了微弱的氣音。
站在森野綠身後的麗日禦茶子和蛙吹梅雨，緩緩放下了因為驚嚇而聳起的肩膀。
森野綠的攻擊太突然，一點徵兆都沒有。而且看不見摸不著，就算身為同伴，在不被提前告知的情況下，也不知道她會突然做出哪些舉動。
可這份不確定性，卻意外地令人感到可靠。
麗日禦茶子鬆開了攥緊成拳的手，也放下了繃緊的神經。
森野同學果然好厲害啊。
無法對剛才還在試圖傷害自己與夥伴的敵人產生同情，但麗日禦茶子還是注意到了對方的聲音中帶著委屈和哭腔。
渡我被身子在喊疼。
啊，真的就像是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麗日禦茶子不著邊際的想。
而在森野綠眼裡，這一幕只代表了這位「敵人」蟑螂般令人厭煩的頑強生命力。
讓她不禁有些火大，蹙起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怎麼這都沒暈過去？！」
抬起手臂，轉動手腕，將施加方向更加精確的集中在對方的頭部。
森野綠張開的手仿佛正扣著一個看不見的籃球，又或者說某個人的頭頂。像帶球過人那樣輕鬆地，隔空握著渡我被身子的後腦，讓其再次與堅硬的樹幹相撞。
一聲短促的尖叫與撞擊聲過後，森野綠這才走上前去，查看渡我被身子的狀況。
麗日禦茶子和蛙吹梅雨警惕地跟在她的身後，生怕面前瘋瘋癲癲的女子高中生倏地睜開眼睛，揮著刀朝森野綠刺去。
順從心意，並在相應代價找上門來之前的這段時間中，人的感覺總是非常良好的。
至少在渡我被身子因為猛烈撞擊昏迷過去之後，森野綠瞬間覺得神清氣爽了不少。
「都不打算跟你計較了，要走不走，非要多嘴說那麼多廢話。」
反派死於話多真的不是沒有道理的。
森野綠蹲下身，撥開渡我被身子的眼瞼，眼球依舊保有無意識的轉動。
真的好頑強……遭受了這種程度的撞擊，竟然才造成輕度昏迷。
簡直想起立為渡我被身子鼓掌了。
「那個，森野同學……」
「怎麼了？」
「她沒事吧？」
「你關心她啊？」
「不、不是的！」麗日禦茶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時間竟然被森野綠咄咄逼人的目光壓迫得語無倫次，她真的不是「關心」敵人！
「逗你的。放心，腦震盪導致的暫時性昏迷而已。」森野綠將渡我被身子的裝備扒了下來，用重力全部碾碎，順便收走了那把刺傷麗日禦茶子的小刀，將它折疊放進口袋中，「未取得資格者，在未得到保護管理者的許可前，利用『個性』造成傷亡——你想說這個？」
麗日禦茶子點了點頭，「嗯……」
森野綠聽後，「哦」了一聲，隨後便抓著渡我被身子的頭髮，又將對方的腦袋往地面砸了一下。
沒有留心地上的小石子，磕破了渡我被身子的額角。
「讓女子高中生破相了，我真是罪大惡極罪不可赦，南無阿彌陀佛。」她站起身拍去手上的灰，面上卻一派輕鬆，毫無悔改之色。
「……」
麗日禦茶子忽然就不太相信這話的真實性了。
「別那麼驚訝嘛，我只是想讓她多睡一會而已。」森野綠聳了聳肩，「我還沒蠢到會給自己找麻煩。」
她明明這麼說了，信誓旦旦的。
可麗日禦茶子卻依然不安。
蛙吹梅雨用舌頭充當了束縛渡我被身子的工具，與麗日禦茶子一同返回合宿設施。
那裡有pussy cats和老師們，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森野綠選擇了背道而馳，她要原路返回。自然遭到了麗日禦茶子和蛙吹梅雨的阻攔。
「啊？當然是回去找我們班的圓場啊。」
「我把他丟下了。如果那傢伙出事了說不定會變成鬼纏著我。」
要是哪個一年B班的，或者轟焦凍在這，說不定內心早就被「你睜眼說瞎話是打算哄誰啊」的吐槽填滿了。
他們都知道森野綠是個雷打不動的唯物主義者。
光是鐵哲徹鐵還相信聖誕老人的存在這件事，就能讓她單獨發表長達三十分鐘的，充滿現實主義色彩的批判。
「那我們陪你一起去！」
「不要。」森野綠果斷拒絕了這個在特殊時期，反而變得有些令人糟心的提案，「你們跟著我會扯我後腿。」
她說的是事實。
麗日禦茶子和蛙吹梅雨同她相比的確太弱了，如果路上又遇到個什麼敵人，還要抽空照顧。
森野綠趕時間，有必要她們意識到自己的貧弱，而不是不自量力的說出「我想幫你」這種話。
或許出發點是好的，心意也是好的，可森野綠不需要。
比起用言語傷害不怎麼熟識的隔壁班同學，令她們失落，還是同班同學的安危更為重要。
圓場硬成要是出事了，自己可能會睡不著。
這個預感像是平靜的水面下的暗流，正在瘋狂的企圖將森野綠拖入冰冷的旋渦中心。
她自以為的初衷相當簡單，不是因為什麼無聊的「交朋友扮家家」的遊戲，也無關少年漫的熱血與友誼。
只是希望自己絕對、絕對、絕對不要背上負罪感。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她嘴裡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猶如被催眠之後發出的，脆弱的嗚咽聲音。
·
「喂！荼毘！渡我那傢伙失聯了！十有八九被幹掉了吧！」
「什麼！渡我小妹妹竟然失聯了！快點去找她啊荼毘！」
合宿設施東南方的森林深處，圖懷斯的兩個人格唧唧歪歪地怪叫了半天。
敵聯盟開闢行動隊的「主將」荼毘，卻顯得相當鎮定，甚至能從他的話裡聽出幸災樂禍的意味。
「別擔心啊圖懷斯，那個瘋丫頭犯罪潛逃了那麼久都沒被警方抓住，」火焰從他貼在樹幹上的掌心中源源不斷地向外擴張著、炙烤著，「應該不會真的和外表一樣看起來那麼蠢的。」
「嗯……話是這麼說的沒錯……」
「荼毘你這樣以後很難交到女朋友欸！會注孤生的！」
青年連眼皮都沒抬，聲音波瀾不驚，「欸，聽起來還真讓人傷心。」
「對吧！對吧！」圖懷斯右手豎起大拇指，語調激昂，充滿對生活與愛情的期望。
「不對！你看起來根本不傷心！」圖懷斯左手豎起中指，幾乎要將自己的鄙夷懟到荼毘臉上。
荼毘抬起空閒的另一隻手，往自己的胸口點了點，「傷心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被你看到。」
「喔！有道理！」
「說得好聽！我呸！」
「另一個我到哪裡了？」
「嗯？哦，已經快接近他們的合宿設施了。」
「腳程好慢啊荼毘你個弱雞！」
等到火勢逐漸蔓延到毒氣瓦斯的範圍邊緣，荼毘才收回手。
幽藍的火光將青年瘦削的身形映亮，血水從他眼下皮膚拼接的縫隙間流出。
他神色平淡地抬手將其抹去。
盡情去製造麻煩的局面好了，反正也不需要你們收場。彼時死柄木笑得相當惡劣，又幼稚，像個故意給人添堵找麻煩的小孩子。
這種人真的能帶領敵聯盟顛覆這個虛偽的超人社會嗎？荼毘耷拉著眼皮，可轉頭想想，既然斯坦因會加入他們，想必是有可取之處的。
但死柄木說的話也不是完全不對。他想。
既然選擇成為「英雄」，就應該做點英雄該做的事情才行。
不然，不管是人還是機器，都會鏽掉。
到最後成為徒有其表的，虛偽的破爛玩意。
他抬手摁住有些酸澀的後頸，又聽到圖懷斯在一旁大喊：「喂荼毘！你個菜鳥被幹掉啦！！！」
「這樣，我好弱。」他坦然地接受了另一個自己「陣亡」的事實，「那就再增殖一次吧。」
可不能讓這群職業英雄和未來的英雄們閑下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連個熱點的功夫就過零點了……
圖懷斯好可愛哦，渡我也好可愛哦（。
森野綠打架從不多嗶嗶，直接動手就對了。
改了一下時間線，這個時候遇到渡我是在相澤老師下達戰鬥許可之前
沒有留言我真的會心痛到死的，真的我會死的（秦川rua
謝謝M露露子的仨地雷！
謝謝冬青，M露露子，修修，彌棗的營養液！
☆、公報私仇
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 將試膽大會的線路拉得這麼長。
可現在也不是追究罪魁禍首的時候, 因為大腦除了該怎麼暴揍敵人之外, 根本騰不出那種悠哉的空餘。
又或者說，光是能夠保持理智、清晰地思考該怎麼迎敵，就已經快拼盡全力了。
一雙三白眼被瞪得目眥盡裂, 爆豪勝己跨著又大又穩的步子, 怒氣衝衝地直直奔向正前方二十米開外的敵人。
他一面跑，一面緊緊地盯著面前蟄伏在黑暗中的身影。初衷只是為了不放過任何可能發動攻擊的前搖動作, 餘光卻還能借著微弱的星光瞥見對方腳下的斷手與血跡。
爆豪勝己發現自己不僅根本無法近身面前這個, 明明被拘束服裹得像條被裝在黑色塑膠袋中、腐爛的臭魚一樣的變態男。腦子裡還在忽然傳來了戰鬥許可之後, 緊接著又是一陣陣「勝ちゃん、勝ちゃん」宛如被公開處刑般僅僅針對他一人的特別提示！！！
連爆豪光己都不會這麼噁心的叫他！
全世界想必也只有混蛋臭久能想出這種讓爆豪勝己變著法丟臉的主意！
然而沒有任何徵兆，雪白的齒刃自敵人的口中伸展而出, 瞬間逼近爆豪勝己的面門。
幾乎在爆豪勝己產生了自己要被割裂的刹那，凜冽的寒氣切開了他的皮膚，鑽進了他的骨髓, 硬是在八月晚風尚未涼透的夜裡, 令爆豪勝己打了個冷顫。
他旋即反應過來——是陰陽臉的冰牆。
「剛才沒聽到嗎？你被他們盯上了！」
冰霜爬滿了轟焦凍的褲腳，他的冰牆作為防禦手段實際上相當被動。因為在阻攔敵人攻擊的同時，也意味著會遮擋己方的視野。
可只要想到那只斷手可能屬於常暗或者障子其中某個的, 爆豪勝己就惱火得不行。
同樣惱火得不行的, 還有從月亮魚身後靠近, 視力良好的森野綠。
她快氣瘋了！
冰牆造成的視線阻礙，只能讓她得知自己遇上轟焦凍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爆豪勝己估計也在旁邊。敵人看起來弱得像條雜魚。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鬼才知道那只手是誰的！
萬一要是圓場硬成的, 森野綠覺得自己可能要為此失眠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是什麼概念！太噁心太可怕了！
那種黏在喉管中難以咽下又無法吐出的滯塞感，比生吞小章魚還讓她覺得可怕！
畢竟是她要離開原地的！
而如果她沒有走開！圓場硬成根本就沒有任何出事的可能！
在面對極度壓力時，某些人的第一反應，通常是「甩鍋」。
森野綠就是這一類型的典範。
只是可以把森野綠逼到這種程度的事情相當少，因為能夠讓她感到在意的東西本就不多。
她一邊在內心詛咒硬要將自己送到雄英讀書的霍克斯，詛咒他羽毛和頭髮全部掉光；一邊彎下腰撿起兩塊石子，放在手心顛了顛。
大小材質合不合適不重要，因為即使氣得暴跳如雷，森野綠也還是會記得自己不能對著對方的頭打。
不然感化院的每月探訪名單上肯定要多上「森野綠」三個字，還要給她騰個房間和床位！——這些都是霍克斯跟森野綠說的，很久很久以前說的。
乖乖的來雄英上學，偶爾把媒體不會報導更不會知道的消息告訴霍克斯，比如說A班有個叫常暗踏陰的男生某些方面跟他很像，再比如說職場體驗時的指名數量與體育祭成績不成正比……
不論是上課睡覺，還是跟老師抬杠，霍克斯全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需要森野綠做到的也很簡單，那就是不違法犯法。
她知道霍克斯把自己送進雄英，是為了感受英雄世界「真善美」，感受少年之間「熱血、戰鬥、友誼」。
當然更重要的是作為飛翼英雄的霍克斯，的確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照顧看管一個隨時都能把他牢牢「釘」在地上的「不安要素」。
霍克斯縱然是頭豬！白癡！混蛋！
可他好歹不會主動給森野綠找糟心事！
如果，這只斷手要是真的是圓場硬成的……森野綠已經想好了，等警方來「找麻煩」，她就說是自衛過度！反正看對面那個醜八怪一幅窮凶極惡的樣子，想來不是在逃殺人犯就是在逃殺人犯！
而且戰鬥許可也有了，這不行那不行殺人放火不行！
打殘總可以了吧？！
她掄圓手臂，將手心裡捏著的石子擲了出去，並大聲喊道——
·
敵人相當聰明且富有實戰經驗。
短短幾次拉鋸的過程中，爆豪勝己和背著圓場硬成的轟焦凍發現只要他們每一次的試圖接近，對方總是可以利用地形輕鬆化解。
再加上那一口伸縮自如，且能夠切碎穿透冰棱的齒刃，都讓轟焦凍不得不將大部分的注意力用於嚴防死守。
利用齒刃作為支撐，即使雙手被束縛，月亮魚的移動方式依然非常立體活泛，難以捕捉。
轟焦凍的冰總是慢他一步。
只要一點就好！只要一點空隙就好！
只要這個變態醜八怪敢露出一丁點的破綻，自己一定能抓住這個機會然後用拳頭打碎他的牙！
爆豪勝己咬住自己的舌尖，適度的疼痛能讓人保持清晰的思考。
然而他和轟焦凍都知道，這樣一味的防守並不是長久之計。
前有狼，後有虎。
他們面對的不僅是敵人致死致殘的攻勢，因為在他們身後是濃度更高的毒氣瓦斯，單純的防守，不斷後退，同樣也是慢性死亡！
齒刃在微弱的星點之下泛出森白的光。
它們再次與「吱吱咯咯」的，鋼鐵不堪負重的響動，一同延展開來。
來了！這傢伙果然不會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下一刻，猛烈的攻擊卻並沒有如期而至。
反倒是一聲「去死吧！！！」的怒吼在充滿夏天的蘊熱與轟焦凍冰棱的寒氣中炸開。
一股不知道憑空出現的蠻力，將月亮魚連人帶著他的齒刃一起，像是壓彈簧似的，從數米的空中，被摁下到近地面！
森白的齒刃盡數碎裂，失去了它們的支撐，從空中墜落並且臉朝下的月亮魚，起碼會被堅實的土地奪走全部的門牙。
而這並不是全部。
因為轟焦凍很清楚的看到，在月亮魚下墜的同時，有什麼東西貫穿了他的膝蓋骨。並且隨後立即擊穿了轟焦凍釋放的冰牆，裹挾著戾鳴的風聲，擦過了他的鬢邊。
「……」
雖然不知道這位友軍是誰……
但是轟焦凍沒想到自己離死亡最近的時刻，會是自己人造成的……
摸著良心，說句實話。
有一瞬間，轟焦凍以為那聲遠遠傳來的「去死吧！！！」，是爆豪勝己喊出來的。
但很快轟焦凍就否認了這個想法。
因為距離和方向不對，爆豪勝己就站在自己身旁。
而且顯然聲音的主人是個女生。
只是轟焦凍和爆豪勝己無法將其與印象中任何一個人，與這一聲憤怒的咒駡相對應。
有點像森野綠的聲音，可那個女孩從來不罵人。
畢竟「牙尖嘴利」到森野綠那種程度，髒話反倒會變成「蒼白薄弱」的一方。
可偏偏在轟焦凍不斷否定「來人是森野綠」的想法時，走出了作為掩體冰牆的爆豪勝己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森野？！」
要不是眼前浮空的少女，所展現出來的一切能都與「重力操作」對號入座。
光憑森野綠這一身頗具反派風采的洶洶氣勢——不是有那種，在劇情好不容易進展到正義的主角團即將打敗邪惡中BOSS的時刻，實在對屬下的淒慘敗狀感到丟人羞惱，恨鐵不成鋼的將不爭氣的中BOSS下屬背刺，然後將對方作為「補品」還吸收了對方的力量，長久坐鎮後方聲名赫赫的大BOSS！——爆豪勝己都有理由相信面前的「森野綠」不是「森野綠」。
「你這重力白癡來這裡幹嘛？！」
不往森林週邊逃，還往內部深入！瘋了不成！
「當然是來救你們啊。」她立刻讀懂了爆豪勝己的言外之意，再加上心情不好，臉色很差，破天荒的扯了個充滿諷刺意味的笑容出來。
氣得爆豪勝己青筋暴跳，正要跟她懟起來時，森野綠立刻移動到了轟焦凍身邊。
吸入過量瓦斯，陷入昏迷之中的圓場硬成還被轟焦凍背在身後，森野綠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在看到對方雙手依然完好無缺的瞬間放了下來。
「那只手是誰的？」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一邊在心裡祈禱別是B班其他人的。
「不知道，」轟焦凍說，「有可能是我們常暗或者障子的……」
然而即使在確認了發生的一切都是「虛驚一場」後，人也需要尋找途徑發洩在這期間所堆積的負面情緒。
好巧不巧，剛從七八米的半空中，正臉朝下摔在地面的月亮魚，憑藉著極其強韌的生命力與抑制力，吐出齒刃爬了起來，唾液順著他的下巴汩汩淌出，他含含糊糊地用那副醜陋貪婪的樣子向前索求著，「給我……給我——血……肉……」
愣是讓察覺到動靜的三人被噁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剛才遇到那個瘋瘋癲癲的JK就想說了。」森野綠沉下臉，向前踏出了一步，站在轟焦凍與爆豪勝己的身前，從褲子側面的口袋裡掏出之前撿到的另一塊石子，「你們敵聯盟行動開闢隊，一個個都這麼頑強，真的一點都不想讓人手下留情呢！」
「森野！」
——別打頭！
轟焦凍尚未說完的話，沒能阻止森野綠的動作。
幸好只是貫穿了肩胛骨……
也沒有真的動真格……
月亮魚再次藏入了茂密的樹冠中，森野綠抬起手正打算碾平那片森林，側面又傳來了一陣嘈雜。
A班的「六隻手」——叫什麼名字森野綠沒瞭解過，他一馬當先跑在最前，身後跟著一個仿佛拆遷辦一般的巨大黑影……
正好撞在了藏進林中的月亮魚身上。
對黑影毫無辦法的森野綠，看著爆豪勝己攔下正打算阻止黑影暴走的轟焦凍，看著面前戰異常火爆的戰鬥場面——完全就是單方面的力量碾壓，漸漸的失去了表情。
散發著轟焦凍不陌生也不算熟悉的，佈滿陰翳風雨欲來的氣息……
轟焦凍側頭看向她，問道：「森野？怎麼了？」
怎麼了？！
當然是在生氣啊！當然要生氣啊！
好不容易來了個冤大頭能讓她暴打結果被常暗踏陰這個混蛋給搶先了她能不氣嗎？！
他常暗踏陰倒是情緒穩定了。
她森野綠的一肚子火要怎麼辦啊？！
再說森野綠本來就對常暗踏陰此人抱有不小的偏見，現在更是怎麼看都不爽這個……霍克斯的同類！！！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剛剛才擺脫自己個性反噬的少年低下頭，語氣誠懇，飽含愧疚。
就在幾個男生充滿同學情誼地安慰著常暗踏陰，說沒事，別介意。就是如此其樂融融的時刻，只有森野綠冷哼道：「呵呵，知道就好。」
「……森野同學？」
「我說的不對？！」森野綠惡狠狠地瞪著眼睛，將綠穀出久的疑問全部懟回了胃裡，「在霍克斯手底呆了一個星期還是這種德行，比起道歉還是好好反省自身吧。」
聽完她的話，轟焦凍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森野綠會如此刻意的針對常暗了。
當初職場體驗，每個事務所都擁有兩個指名名額。
NO.1和平的象徵，歐爾麥特，彼時已經暫停活動，在雄英任教。
NO.2烈焰英雄，安德瓦，指名了體育祭的第二名轟焦凍，與第三名的森野綠。
而NO.3羽翼英雄，霍克斯，同樣選擇了轟焦凍。而在另一個名額上，似乎是完全撇開了他身為森野綠監護人的身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同樣在體育祭奪得三位的常暗踏陰。
不僅令其他人意想不到，就連森野綠也因為不相信霍克斯沒有指名自己，當時她將印滿了五千所指名事務所的名單，反反復複前前後後隻字不漏地看了七遍。
愣是沒發現自己的名字。
雖然森野綠的確是考慮到霍克斯奈自己不何，再加上羽翼英雄總是獨當一面的行事風格，可以毫無顧忌地偷懶耍滑。
森野綠是真的沒想到霍克斯能這麼絕情！
更沒想到他會指名隔壁A班的常暗踏陰！
那種感覺就仿佛是全世界都覺得她厲害，但他們都不瞭解森野綠厲害在哪裡。
偏偏最瞭解她，還選擇了弱得多的其他人！
「真不知道霍克斯看重你哪裡了。」她壓低了聲音，在一旁的轟焦凍聽來，像小孩子在爭寵賭氣。
所幸平時森野綠用不著跟常暗踏陰抬頭不見低頭見，這種單方面結下的私仇也不容易爆發什麼矛盾爭執。
而在其他人（爆豪勝己除外）都在擔心她繼續說些打擊常暗踏陰的話時，森野綠轉過了身，「不想跟你們一路，我先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不准說短小啊略略略！
說森野綠拿常暗沒辦法的意思是，她沒辦法在保證對方無傷的前提下壓制黑影（喂
真的要她來壓制暴走的黑影的話，大概就是直接打暈常暗了（。
常暗被霍克斯指名是原作劇情！漫畫後面的
職場體驗的指名風波在序號第二十章哈哈哈哈，森野綠還刷爆了霍克斯的卡
感謝冬青的手榴彈和竹下月的地雷！-3-
還有鈴蘭、雨弓吾絲、淩燕、跟在法叔身後撿節操的營養液！
☆、番外：致模範教師
貓喜歡相澤消太。
相澤消太也喜歡貓。
這世界上有什麼比雙方都能給出肯定回應的喜愛之情更加令人陶醉的事物嗎？
想必是沒有的。
就算有, 也絕對無法代替臂彎中這份與溫熱共存的, 油光水滑的毛茸茸觸感。
「你從哪裡來的？」
他伸出手, 放在這只沒有項圈和貓牌的幼貓鼻前，耐心的等了大概五六分鐘，等這孩子放下一身因為陌生人接近而炸起的毛——很難見的顏色, 在陽光下白得反光, 但走到陰影裡又會發現像是被牛奶稀釋後的蜂蜜——慢慢湊近。用粉色的鼻尖碰了碰相澤消太的手指，嗅到了上面殘留的美味棒的味道。
當然, 相澤消太也不指望一隻貓, 還是一隻看起來只有幾個月大的小貓, 能回答「我從哪裡來」的問題。
他用指尖刮了刮它的耳後。等到這只沒精打采的小貓，順從本性從喉嚨發出舒服的咕噥聲, 才試探地慢慢將手挪到後頸，然後往上一拎。
果然，是個女孩子。
無論多少次相澤消太都忍不住的想, 明明看起來小小一團, 為什麼提起來的時候會像黏在舂杵上的白米年糕似的，能被拉得那麼長？
白金色的幼貓打了個噴嚏，相澤消太才將她放進自己的臂彎裡, 語氣無奈：「走吧, 帶你去打針。」
雄英高中的校長根津曾經遭到過人類的殘害。所以只要是能越過「雄英屏障」進入校庭, 流浪貓流浪狗一類的小動物，都必須「善待」。
而根津校長的原話是：成為英雄最重要的品質之一也包括同理心。我絕對無法容忍會虐待動物的學生。
挺對的。相澤消太想。因為即使不喜歡動物，也應當尊重它們的生命。
何況懷裡這只看起來那麼的幼小又那麼的可憐。
他查看著白金色幼貓的狀況。體溫偏高, 鼻尖卻有些涼，幾分鐘下來打了七八個噴嚏，懨懨地趴在他的手臂上，只有尾巴尖偶爾會動動。
「喵……」
相澤消太停下腳步，低頭。
不是懷裡這只發出來的，他探出頭，目光越過自己的手臂，往腳尖看去。
一隻墨綠色的……貓？而且月份看起來跟自己懷裡的這只差不多。
倒沒感冒，但是右前爪似乎骨折了。
難道是爬樹的時候不小心摔了？
相澤消太沒多想，從路邊的樹下撿起掉落的樹枝，用拘捕索為他做了簡單的固定處理。
現在他懷裡有兩隻貓了。
然而白金的幼貓顯然不滿自己舒坦的底盤被瓜分一半走，她伸出爪子拍了一下墨綠色幼貓的耳朵，把對方嚇得瑟瑟發抖。
隨後她就被相澤消太拍了腦袋，「不准這麼霸道。」
「喵！」她像是嫌痛，又或許是在反駁。
「不准頂嘴。」
「喵！」
「……」
為什麼感覺這傢伙聽得懂自己說的話……
但相澤消太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只能在腦子裡一閃而過，不能落實。
提著燈籠找遍全世界能聽懂人話的動物，就只有個性「高規格頭腦」的根津校長這麼獨一家，也是雄英高中唯一擁有獸醫執照的老師。
校長室在行政樓頂樓，發現兩隻幼貓的地方在操場旁邊的樹林，兩處地點理論上的直線距離有一千五百米米。
再次停下腳步的相澤消太不禁納悶，他今天也沒帶貓薄荷在身上，還是說雄英的貓已經氾濫到百米左右就能遇見一隻或者兩隻的地步了？
炸毛的是一隻淡金色的貓，體型幼小，但脾氣很大。
脊背躬得很高，齜著新長出來的尖牙，沖道路另一側，一隻半紅半白的奶貓大叫：
「喵！！！」
半紅半白的幼貓同樣虎視眈眈的緊盯著自己的對手。
相澤消太發現這兩隻新出現的幼貓身上都有抓傷，可想而知在他「打擾」到他們之前，這裡一定發生了一場相當激烈的戰鬥。
配色產生的既視感太過強烈。但相澤消太知道自己的學生這個時間點應該坐在教室裡，和B班一起接受午夜和特邀英雄「TransCats」的英雄情報學課程。
怎麼說也不可能被TransCats變成貓，還在操場去行政樓的路上掐架吧！
擔心傷口感染發炎，相澤消太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帶上他們。
為了防止他們再打起來，相澤消太把半白半紅的幼貓放在左肩，把淡金色脾氣暴躁的幼貓放在自己右肩。
又在他們不安分的用後腳相互攻擊對方時，原地跳了一下。
差點從相澤消太的肩膀上滾下去的兩隻幼貓，在懂事識時務的認清現狀後，終於安分了下來。
如果佈雷森特·麥克在這，肯定會當場為相澤消太冠以「貓咪大將」的光輝稱號。
幸好他不在。也幸好現在是上課時間。校園裡除了往不同授課地點移動的學生，就很難看到其他人了。
不然相澤消太大概會疲於解釋自己哪來的那麼多貓。
可貼在他頸側，溫熱柔軟的毛茸茸依然是全世界最能安撫人心消除疲勞的珍品之一。
懷裡白金色的幼貓又打了個噴嚏，安慰地撓了撓這個小傢伙的下巴，然後在她「喵嗚」地打了個哈欠後收回手。
怎麼說相澤消太也是經驗豐富的擼貓高手。大概是把白金色的幼貓伺候得太舒服，反而讓對方變本加厲地向他討要撫摸。
這年頭連貓都會得寸進尺了……相澤消太不禁歎氣，冷漠地與那雙白金色的豎瞳對視。
直到人類的堅韌戰勝了貓咪的傲慢。
相澤消太才終於，不知道該說是在他意料之中還是之外，遇到了第五只貓。
幼貓，毛色很正常，橘色。
唯一讓它比較出塵的特徵，只有前額的一道黑色痕跡，像閃電。
貓咪在人們印象裡大多都是，狡黠的，靈活的。它們腳步無聲且輕快，眼睛渾圓又清亮。
但是面前這只貓……像是機靈、伶俐、聰明這一類詞，大概是嫌他太傻，全部棄他而去了。
貓薄荷吸多了嗎這是？？
相澤消太有些失語地看著眼前不胖的橘貓，爪下踩著七彎八拐的步子，傻裡傻氣東倒西歪，還十分歡脫細聲細氣的喵喵叫著。
相澤消太喜歡貓。
貓也喜歡相澤消太。
沒狠下心視而不見的結果是，他雙臂環成的溫暖牢固的地方又小了許多。
引發了白金色幼貓相當不滿的掙扎，甚至扭過身想往男人肩上爬。淡金色脾氣暴躁的幼貓就更不能容忍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了，於是奮起反抗。
害怕打鬧給墨綠色幼貓骨折的前爪造成二次傷害，相澤消太無奈地將白金色的幼貓放進自己圍在脖頸處的拘捕索裡。
根津校長也很喜歡這裡。
如果他想給來開會的老師們製造點驚喜的話，相澤消太的拘捕索絕對是最佳選擇的藏身之所。
既視感已經強烈到過於詭異的地步。
相澤消太認為有必要在安置好這群小傢伙之後找人問問了……
首先他要去醫務室處理墨綠色幼貓手上的前爪，和兩隻打架幼貓的抓傷。
然後不知道根津校長有沒有注射器和藥劑，否則可能還要帶白金色幼貓去寵物醫院打針，順便帶傻乎乎的閃電小橘貓做腦部CT。
好忙……相澤消太心累的抱著五隻貓，感覺自己是個貓爬架。他平生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祈禱：以及別再讓自己遇到更多貓了。
然後相澤消太就發現自己錯了。
大錯特錯，錯的離譜。
因為布拉德·金全身上下掛著的貓加起來，總數是相澤消太身上的兩倍。
和布拉德·金比起來，相澤消太哪裡能算貓爬架，但頂多是個貓抓板。
就在兩個班主任大眼瞪小眼對視的這一會。
那只白金色的幼貓突然從拘捕索裡探出了頭，猶如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老父親一般，拼命往布拉德·金所在的方向扒拉。
「森野！」布拉德指著相澤消太身上的貓，先開口：「對了，Eraser你不是沒帶手機嗎？怎麼知道的？」
「……我什麼都不知道，解釋一下！」
「TransCats上課為了示範……把學生變成貓了。」
「…………變貓的總數是多少？」相澤消太的太陽穴聽完開始突跳，「午夜呢，她不是在旁邊嗎？」
「全員，四十……」布拉德對此也十分頭疼，「就是幸好她在旁邊釋放了睡眠香才只跑出來二十只。」
「剩下五隻呢？」
「麥克找到了一隻，神射手找到了三隻，學生幫忙找到了剩下兩隻。順帶一提，我身上這十隻裡，有六只是空靈靈魂找到的。」
「……」
饒了我吧。
相澤消太摁住額角，深深歎息。順便在TransCats的名字底下記了一筆：不靠譜，以後少讓這人跟學生有接觸！以及永遠都別再想成為他相澤消太學生的客座講師！
但他懷裡的、肩上的、拘捕索中的，都是無辜的。
他們有著渾圓清透的眼睛，或活潑或狡黠或安靜的性格，不會太粘人，也不會完全不粘人。
相澤消太喜歡貓。
貓也喜歡相澤消太。
貓是全世界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與溫熱共存的，油光水滑的毛茸茸。
即使到今天，這個想法也依舊穩如泰山，無可動搖。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邏輯的全員向沙雕日常！
評論裡有人說相澤老師今天生日，我就寫了番外嘻嘻嘻嘻嘻
寫完一查發現布拉德老師10號生日！他倆都出場了！我真是太機智了！請為我奏樂！（臉呢
謝謝M露露子的倆地雷！
謝謝冬青、楓丸、排球君、雨弓吾絲、梓楸、ymh的營養液！
今天愛著我的天使讀者們！
☆、遠與近
森野綠說走就走, 頭也不回。
幾個男生不可能真的在讓她單獨行動, 簡單排布隊形後嘩啦啦的一齊跟了上去。
正如綠穀出久所說, 目前的人員陣容，就算面對的敵人是歐爾麥特，正面硬碰硬他們也有不曉得勝算。
爆豪勝己走在大家認為的最安全的位置。
森野綠卻對此不置可否。重要的東西應該由自己握在手裡、放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才對。
但是誰會跟怪物一樣小孩子硬碰硬呢？
可恨的大人之所以會變成可恨的大人, 是因為吃了比小孩子更多的鹽和米飯, 走過了更多的路和套路，聽過了更多的真心與謊言。
海峽對岸的蝴蝶扇動翅膀掀起風暴。
如果不是為了避免與「重力操作」發生正面衝突, 繼而主動放棄了「節目效果」的話, 或許他們還能借著壓縮先生的娛樂精神, 握住一絲奪還的希望。
爆豪勝己和常暗踏陰像兩個肥皂泡，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可能是三分鐘、五分鐘, 甚至更長時間。
空氣與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直到綠穀出久終於從久久無法平息的震驚中理清了現狀。破碎的嗚咽率先從他的喉嚨深處溢出。
漸漸的，它們被放大、放大, 最終衝破理智所砌成的圍欄壁壘。
不是躲在角落裡低聲咬牙抽泣, 也不是開心的手腳無措。
麗日禦茶子第一次聽見綠穀出久這樣的哭聲。
撕心裂肺，淒厲萬分。
「誰來把他打暈。在這樣下去他的嗓子會壞掉的。」
沒有從麗日禦茶子帶來的醫藥箱中找到鎮定劑，森野綠左顧右盼, 發現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滿了順著綠穀出久嘶嚎找來的, 正呆愣的望著他的同齡人們。
他們之中大部分是第二次面對敵人的襲擊, 但卻從來沒有體會到「失去」的滋味，更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經歷了「失去」之後的人。
「別發呆了。」森野綠伸手在切島銳兒郎的背後推了一把，「等腦供血嚴重不足可就真的沒救了。這裡沒有氧氣瓶給他吸氧。」
切島銳兒郎被推的往前趔趄兩步, 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然而不等他沖向綠穀出久，或許是因為太痛了，又或許是因為體力透支精神也終於消磨殆盡。
綠穀出久陷入了昏迷。
所有人同時擁了上去。
於是他們又聽到森野綠說：「先檢查呼吸，脈搏，還有眼球運動。」
「——看著我幹嘛？有這個時間不如多關心你們面前兩隻手都斷的人。」森野綠雙手環在胸前，依然是平常那副靜水流深的模樣。
唯獨只有她沒有挪動腳步，依然站在原地，落在所有人的身後，又或者說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而眼下發生的全部，於她而言就仿佛發生在螢幕的另一端，正因為事不關己，所以才能夠冷靜客觀的給出，不近人情卻又正確的建議。
簡直和圓場硬成遇險時判若兩人……
障子目藏從森野綠的話中感到冰冷與茫然。
他不由得盯著她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又在視線錯開的瞬間發現了另一雙注視著森野綠的異色眼睛。
因為只有轟焦凍，聽見了一聲從後方傳來的，輕輕的，幾乎被淹沒在眾多倉皇之中的歎息。
在唯一重傷的少年意識遠走的這段時間裡，員警、消防人員、醫務人員紛至遝來。
被森野綠打暈的度我被身子，在麗日禦茶子和蛙吹梅雨走出森林與pussycats們回合時蘇醒。在刺傷蛙吹梅雨後，成功與斯賓納和馬格尼一同，借助黑霧的傳送門逃出。
面對自責的兩人，實際上跟她們不熟甚至都沒想過要要追究「為什麼讓敵人逃了」的森野綠只「哦」了一聲，不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成功的讓兩人陷入了更深的愧疚。
僅僅進行了三天的林間合宿，休止於最惡劣的事態。
參加合宿的四十名學生中，其中因毒氣失去意識十五名，重輕傷者十一名，而剩下的十三名，即使表面上看起來安然無恙，事後的心理疏導想必也是個不小的工程。
說到心理疏導這事，總免不了要去見心理醫生。
而見心理醫生這事，對於幾個月前的森野綠而言，差點變成了家常便飯。
在等待出生證明等戶籍證明辦理的四個月中，森野綠除了上網查資料和錄入個人資訊外，還進行了一系列相當周密的身體心理檢查。
當然，重點是心理。初衷是為了評查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是否具有反社會人格等，存在犯罪潛質的隱患。
然而結果卻是，森野綠通過分析長達半小時談話過程中的遣詞造句習慣、動作表情、以及辦公室內陳列擺放的個人物品，揭了三位醫生的童年傷疤，兩位醫生的失敗婚姻，以及一位醫生的喪女之痛並令他失聲痛哭了半小時。
總計六名心理醫生且浪費了三周的時間以後，束手無策的警視廳與員警廳負責人員，才不得不聯繫彼時距離東京一千二百公里，正位於九州事務所的羽翼英雄。
等到霍克斯趕到，剛剛趕走了第七位心理醫生的森野綠正坐在沙發裡。
進門前兩位探員剛給他聽了森野綠與醫生的談話錄音。
十分鐘前她在質問自己的醫生是否存在戀.母情結，現在卻將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垂著眼睛。
直到霍克斯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森野綠都沒有像平常那樣立刻追上他的目光。
「我以為你會直接說出來。」
「說什麼？」
「『我不喜歡這種事』。」
「如果說了很可能拿不到出生證明——不過四個月能讓你變得這麼理解我，時間和距離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
「不不，我比較善於觀察而已，不然我跟你實際相處的時間除以120，平均下來一天一小時都沒有能看出什麼啊？所以出生證明那麼重要嗎？」
「證明你出生的東西能不重要嗎？」
怪小孩。霍克斯撓了撓自己的眉毛。他一直在想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厲害的不得了的小鬼頭，總會在這種莫名其妙又不合時宜的時候露出自己脆弱又執著的一面。
讓森野綠乖乖呆著不做亂很簡單。可想讓森野綠聽話就不那麼容易了。
當他幫她安排好了一切——她那麼聰明，想要應付心理測試對她而言簡直和寫卷子一樣簡單，卻還是要不服氣的反抗掙扎。
霍克斯只能歎氣說行吧。
接著他又問：「今天你生日，謝謝你出生了——生日願望可以許『去吃霍克斯最喜歡的全東京都最好吃的燒烤』行嗎？」
「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開玩笑的吧，你會信這個？」
於是森野綠在十六歲生日的零點嘗到了霍克斯傾力推薦的號稱「全東京都最好吃的燒烤」，並自那之後再也沒見過其他心理醫生。
那家店特別偏僻，用雙腳丈量從店門口到綠穀出久所在醫院的距離，大概是森野綠從公寓到雄英校門口的二十倍。
綠穀出久昏迷兩天。
既不知道翻湧在學生們之間的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家長們對雄英的失望與失信，只猜到肯定會有媒體代表社會中的某些聲音，發表對雄英校方的非難質疑。
他的眼睛空洞洞的，始終無法聚焦在燈，或者只有三葉的電風扇上。
忽然聽見，「啊醒了。」
「醒了醒了！」
「比圓場他們醒得早呢……」
「廢話，這是外傷又不是瓦斯。」
直到一隻手從綠穀出久視野的右側邊緣探出，拍在他病床床頭的呼喚鈴按鈕上。
順著那只手看去，綠穀出久花了十秒鐘弄去辨識、回憶、然後張開乾裂的嘴唇，試探的喊出對方……們，其中幾個的名字：「森野同學？……還有，拳藤同學、物間同學？B班的人全來了嗎？」
「我們班的人也在這個醫院。拳藤提議順路來看看你。」森野綠退回到身後的同學之中，漂亮的臉上寫滿了真情實感的「非自願」，「剛好你就醒了，哎……」
她真的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
「有這個時間探望你，還不如回去多刷兩套題提高偏差值。」物間寧人雙手抄兜，居高臨下地乜著綠穀出久。
正義的鐵拳從天而降。
落在森野綠和物間寧人的頭上。
「拳藤！你瘋了嗎！」
「……原來被拳藤揍這麼痛嗎……」
「是你們兩個太過分了！」拳藤一佳壓低聲音沖他們吼道。
鐵哲徹鐵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謊言：「物間你的偏差值，刷再多題也不會提高的。」
「這樣啊，謝謝你們。」綠穀出久看著有些陌生的隔壁班同學們，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森野同學，拳藤同學。洸太君他沒事吧？」
森野綠立即空口胡謅：「他好得很，活蹦亂跳每頓能吃兩碗飯——」
「抱歉，綠谷同學，洸太君沒事。」拳藤一巴掌拍在森野綠背後，疼得她立刻蜷起身子，「昨天剛和我們班一起做完心理疏導。」
「是嗎……」綠穀出久終於看起來精神了一些，「那其他同學呢？」
「你這傢伙，剛剛從深度昏迷中醒來的前三句話到底能不能問一句關於自己的事情啊？」
「什麼？」
森野綠又挨了拳藤一佳一巴掌，這才悻悻道：「……沒什麼。」
沒帶遊戲機，手機上也沒有有意思的遊戲，森野綠悶聲站在角落裡，給小森希乃子梳辮子。
拳藤一佳不愧是在長蛇英雄手下曾經混跡過「娛樂圈」的B班一班之長，長得漂亮說話好聽，氣氛雖然不會變得太尷尬，但也沒辦法更加熟稔親昵。
再考慮到綠穀出久重傷初愈，已經走到病房門邊的B班眾人，恰好與綠穀出久的主治醫師和護士，以及A班其他人，撞了個正著。
可能是森野綠在遇襲後，冷靜到漠然的態度給人的印象過於深刻。
走在最前的上鳴電氣首當其衝，忽然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森野綠為什麼在霍克斯面前還算乖（沒有）的原因（。
這麼努力的想要戶籍證明不想當黑戶就是她希望自己能夠有「存在的證明」啦
講真Level5裡除了一方，基本都是充話費送的（手動再見
主線上一章的時候也寫了，得知出事的人不是圓場硬成也不是B班其他人之後，森野綠就把事情歸為「虛驚一場」了
無論是A班B班對她，還是她對A班B班都存在「態度」的差距啦
不如說我覺得會有這種「差別對待」才是人之常情，甚至無關森野綠是否是個自我主義了
謝謝冬青和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粽子和默子（你們兩個是約好的嗎哈哈哈哈哈）的營養液
☆、五個臭皮匠
北半球的夏天, 夜晚來得太晚。
約摸著東京時間七點出頭的時候。好不容易等到路邊屋台小店撐起雨棚, 將澄亮的高湯倒進關東煮的鍋中。沸騰的水泡抵著年糕魚丸和竹輪蒟蒻不斷翻滾……明明只要咬下一口就能嘗到只屬於木魚花的鮮美, 森野綠卻無法安然享受這近在眼前的人間至福。
她現在更好奇為什麼轟焦凍和切島銳兒郎會一起出現在這裡。
除了森野綠，估計也沒人會為了一頓隨處可見的關東煮而在【醫院附近】的路邊等到晚上八點。
切島銳兒郎乾巴巴的回答說：「吃晚飯。」
「晚飯不該回家去吃嗎？」森野綠顯然不信。
切島銳兒郎立刻反問：「森野你不也沒回家嗎？」
「你覺得羽翼英雄會有空給我當保姆做飯嗎？」
「……抱歉。」
以為自己戳到了別人的傷心處，少年無措的撓了撓後腦勺。然而對於自己為什麼還會守在醫院旁邊, 卻依然不肯吐露一星半點。
本來森野綠也不打算從切島銳兒郎嘴巴裡套到答案, 畢竟她和切島不熟。
但是森野綠萬萬沒想到，轟·耿直·焦凍, 這次竟然會面對自己的問題選擇避而不談。
他們這副「一定要堅守共同的秘密」的決絕, 讓森野綠本來只是花生粒一般可有可無的好奇心, 瞬間膨脹到了「不弄清楚不行」的氣象氣球的大小。
行吧，不說就不說。
森野綠在兩個少年看不見的角度翻了個白眼, 起身結帳，大搖大擺的離開。
然後在這條筆直街道的轉角處站定。正好她今天穿著一身黑，黑色的套頭衛衣, 黑色的長褲。帶上兜帽能讓她明晃晃的白金色腦袋能不那麼打眼。
而不得不承認的是, 有時候人類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總是能幹出許多喪心病狂的事情。
最廣為人知的還要屬某知名虐貓狂人。
以及提出「祖父悖論」——也被稱為「外祖母悖論」的，總想著回到過去殺死自己祖父祖母的某巴氏作者。
正如數學家會醉心沉迷尋找最完美最無懈可擊的推理過程。
同樣具有此類「刨根問底」不懈精神的森野綠, 也十分樂於通過自己的雙手找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站在上帝視角, 講句公道話。
森野綠現在的行為, 說白了就是「跟蹤」「尾隨」「斯托卡」。
但森野綠本人卻不這麼認為。
她有一套自己的邏輯。並且從某些方面上看來……十分的無懈可擊。
這套邏輯即，滿足好奇心=樂於求知=願意為答案付出代價=探索未知的先決條件之一=整個人類進步的關鍵！
那麼！試問！
還有什麼比「滿足好奇心」更重要的事情嗎！
人類進步的事能算跟蹤尾隨嗎！
至少對於現在的森野綠而言，至少對於東京時間七點二十六分此刻的森野綠而言。
是沒有的！
是不算的！
可惜人們常說「事事不如意」。
得到與過剩好奇心不相稱答案的心情,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讀到了一本高智商犯罪的推理小說。
就在所有人都等待答案抽絲剝繭，罪犯手法顯露原型的時刻，作者突然寫下「被害人死于食物中毒」一般。
讓人想跳腳，想破口大駡，想篡改劇情大綱！！！
森野綠這麼想了。
於是她就這麼做了。
她摘下兜帽，自陰影中走出。
大步跨到所有人面前，頂著他們驚異的目光，鄙夷的拋出第一個問題：「你們有話就不能換個地方說嗎？偏要站在醫院大門口喂蚊子？」
「森野……」
「閉嘴！我先說。」森野綠一通搶白，將切島銳兒郎的驚呼堵在。一點掙扎的餘地都不給，「轟君，你剛才說不硬闖，只救人——對吧？那該怎麼救人你們想過嗎？」
「你們憑什麼以為身上裝了定位器的腦無，就一定會跟爆豪和常暗處於同一空間？」
「好的好的，讓我們假設，腦無和爆豪常暗在一起。但是加上被救援的兩個人，你們一共七個人。」
「七個人，在很有可能是敵人老窩的地方——集體行動太打眼，分散行動太危險，而且逃出難度是一個人的七十七次方都不止。我覺得你們到時候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綜上所述，你們的救援計畫，失敗的概率大到我都不懂你們哪來那麼大的膽子。還是說《Butter-Fly》聽多了真的以為自己是被選召的孩子可以通過重重考驗化險為夷啊？」
森野綠的冷水潑到這裡，總算心情舒暢了不少。
然而她望著面前沉默的四個人，看見他們的拳頭依舊緊緊攥著，覺得要麼是自己說的不夠過分，要麼是他們的信念太過堅定。
但是綠谷切島飯田還有八百萬都算了……接觸不多，她不想管。
可為什麼連轟焦凍都這麼衝動啊！！！
平時不聲不響的，看起來既可靠又聰明，結果誰知道固執起來真的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更氣的是這傢伙一副「你有理，我不聽」的樣子……
森野綠失語的，抬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
她不覺得自己對於「爆豪勝己與常暗踏陰被抓走」這件事的態度過於冷淡，自然也無法理解轟焦凍的愧疚從何而來。
不……其實她最不能理解的還是切島銳兒郎。
沒記錯的話這人當時正在教室被布拉德老師堵著，如果說不作為是一種罪過的話，那全人類都該下地獄了。
在第一學期的英雄基礎學課程中，歐爾麥特曾說過一句話，令森野綠印象深刻。
他說：「大多數英雄都存在著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身體在思考前就先做出了行動。」
這種捨己為人聽起來真的非常厲害，非常非常厲害。至少森野綠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為了哪個人徹底放棄思考並且奮不顧身。
因為能踐行這句話的人，在森野綠眼中，也很傻。
她以前曾經看到過一句話，是這樣寫的：
【貪婪（我想不到更好的詞語）是好的，貪婪是對的，貪婪是有用的。貪婪闡明、解釋和抓住了進化的本質。對生活、金錢、愛情和知識的各種貪婪推動了人類的發展。】
的確是貪婪推動了人類的發展。
甚至連森野綠為了滿足自己好奇心的舉動都是一種貪婪。
然而貪婪仍然是人的原罪。
可在這個超人社會中，偏偏是由少數人（英雄）去給予，以此來滿足剩下多數人（民眾）的索求。
即使假設，這些少數人，他們都像歐爾麥特一般，強大，無私。
即使假設，這些少數人，他們都能十分鐘能救出一百個人，又能怎麼樣。
照樣還是會有人怨恨，為什麼不能救出兩百個、三百個、一千個、一萬個、甚至全部……
而又假設，即使救出了全部，也仍會有「為什麼你沒有早點來」的，摻雜著哭聲與怒吼的質問。
「和平的象徵」看起來光輝至極，可誰知道歐爾麥特的會不會每晚在夢裡，聽見那些無法驅散的，貪婪的聲音？
時至今日，被霍克斯和雄英灌輸了如此之多「我為人人」觀念的森野綠，依然覺得，為了素昧平生的人奮不顧身，真的是樁血虧的生意。
森野綠無奈地搓了搓臉，有氣無力的喊道：「轟君。」
「怎麼了？」
可會產生這種為了別人而奮不顧身的，卻大多都是森野綠身邊一些她無法理解的，熱血的，一根筋的少年人……
「你不去會死？」
「嗯。」面對森野綠態度超級惡劣的問題，少年點了點頭。
很輕，但是很堅定。
這哪是八頭牛拉不回來……這是八台F1都來不來……
森野綠頭更疼了。
哎……總不可能看著他去送死啊……
她的確有備選方案。既不用自己下水，還能大大提高成功率——不管是逃出還是正面對上敵人。
可是那個備選方案……太煩了。要欠人情的。森野綠幽怨的掏出手機，盯著螢幕上的時間。
晚上七點五十分。
她又用遊客帳號登錄了英雄協會的網站，查看最新發佈的委託。
這時候就體現了民間組織最好的一點——資訊透明。
雖然這麼說很市儈，但事實也的確是英雄協會一直在跟政府管控的「英雄事務所」們搶生意。
只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稅他們還是要交，委託也要公佈。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直接貼在網站上供「英雄們」應徵呢。
順便還可以省去發佈任務這一過程，節省人力時間成本。
按地域篩選的委託瞬間被拉取了出來。
一條條看過去，她發現今天Z市難得風平浪靜，沒有出現「鬼」級及以上災害。
想必駐紮在Z市的英雄們正愁沒有地方施展拳腳。
森野綠想了想，說：「要去的話帶我——反對我就立刻打電話給布拉德老師告狀，讓他轉告相澤老師你們的計畫。」
好的，夠狠。
於是綠穀出久沉默了。
切島銳兒郎咬牙隱忍了。
八百萬百的神色更加擔憂。
飯田天哉一臉的「你個叛徒」！
只有轟焦凍平靜如常，一雙異色瞳靜靜地望著森野綠，「你打算幹什麼？」
「找外援。」森野綠舉起手機貼到耳邊。
螢幕上顯示著：
【魔鬼改造人】
正在呼叫……
作者有話要說：
【貪婪（我想不到更好的詞語）是好的，貪婪是對的，貪婪是有用的。貪婪闡明、解釋和抓住了進化的本質。對生活、金錢、愛情和知識的各種貪婪推動了人類的發展。】
出自《華爾街》
關東煮被我寫的太美味了……好餓……
綠姐吐槽的那段有借用黃油飛的歌詞，今天聽這首歌突然想重刷第一部了嗚嗚嗚…
關於小英雄世界中的英雄嘛，槽點太多，這裡不多說了
感謝嵐羽、冬青、M露露子的地雷！
還是感謝M露露子、狗子要吃醬二魚、割雞雞焉用牛刀、朵拉誒萬、薩維斯、啾可、千穎、一米陽光、半夏琉璃、過客、洛笙的營養液！-3-
☆、哦豁
有自知之明不是件壞事。
就像森野綠從不認為自己「無敵」一樣。
因為學園都市中, 最不缺的就是仗著自己差強人意的能力, 然後變得陶陶自得, 眼高於頂，結果一腳踏空粉身碎骨的白癡。
更何況她的重力操作被一方通行的向量操作從十歲壓著打到十四歲……即使大部分時候都是她自找苦吃，但是挨的毒打以及留下的教訓還是相當深刻的。
再加上作為英雄協會的戰鬥力天花板之一的傑諾斯, 一直在森野綠耳朵邊叨叨的強調「埼玉老師很強！是我見過最偉大最了不起的人！」……
甚至當初為了提高拜師的成功率, 不惜拖著彼時僅僅只有兩面之緣的森野綠，一起登門拜訪。
講真這絕對算硬廣。還是洗腦病毒式的硬廣。
即使森野綠一直因為要上學的關係, 對埼玉的實力只聞其聲不見其名, 也不得不在腦子裡留下深刻入烙印一般的印象了。
更何況傑諾斯是個全身上下都充滿了「我很貴我很高科技」氣息的, 也的確很貴集中了相當多尖端科技的改造人。
每次戰損的維修費貴得令人咋舌，真不知道庫斯諾博士做那麼把他養到十九歲的。
於是在某天, 對森野綠對埼玉老師實力存疑態度忍無可忍的傑諾斯，終於狠下心來，將自己成為正式入門弟子, 與埼玉老師的首戰錄影傳給森野綠。
再然後那段錄影在結束後就自動銷毀了。
由此, 森野綠不僅感受到了入門弟子對掛名弟子的「敵視」，同時也驗明瞭身體機械化程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五（除了大腦）的改造人雖然荷爾蒙用不上了，但是多巴胺的分泌還是有在正常進行的。
這一示威之舉, 生動活現得能讓森野綠腦補出, 傑諾斯正透過螢幕用驕傲自得又輕蔑的語氣沖自己喊道：
你這個對老師一無所知的傢伙根本不配做老師的弟子！
她想了想, 覺得自己的確不配。
畢竟拿來跟她做比較的，是全心全意為埼玉老師服務——上廳堂下廚房還能系著圍裙刷馬桶的傑諾斯。
貼心得仿佛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甜餅。
順便還讓毫無建樹、四體不勤、只會蹭吃蹭喝的自己黯然失色。
不就吃了個霜淇淋嗎……盯著一片漆黑的播放機介面，少女撇了撇嘴。
決定認真履行自己作為掛名弟子的義務（在埼玉書荒的時候幫傑諾斯搜集漫畫）, 以備不時之需。
只可惜森野綠雖然是個腦袋靈光的小孩，卻未曾預料到會把自己精心（並沒有）經營的人際關係，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傑諾斯接電話的速度很快，「這麼晚了你有事嗎？」
森野綠沖電話另一頭噓了一聲，「你小聲點，別讓埼玉老師聽到。」
然後森野綠就聽到對面傳來「沒事我掛了，很忙」和碗碟碰撞的聲響。
十項全能好弟子傑諾斯在洗碗。
「你現在能出來嗎？一個人兩個小時到橫濱神野區來！」
考慮到埼玉能一拳打碎巨型隕石的殺傷力……森野綠覺得傑諾斯一個人就夠了。
他們是去救人的，又不是去打架的。
再說了如果真能放開手打架，森野綠哪還用得著找外援。
她自己就能一打十還不帶喘氣的。
與傑諾斯的通話總時長不超過一分鐘。
還是對面盛氣淩人的先掛的電話。
森野綠在胸口起落的一次深呼吸的時間內，迅速權衡好了「事後被布拉德教訓」和「現在被傑諾斯嘲笑」孰輕孰重的利害關係。
忍一時風平浪靜。
退一步海闊天空。
等埼玉老師看完現在他手裡的漫畫書，總有一天你會眼睛裡淌著機油來求我要新的書單！
森野綠面色陰沉沉，在心底惡毒地詛咒。
她扭過頭，看見身後五個人不約而同的盯著自己，於是揚起下巴，往大馬路的方向一撇：「走。」
也只有轟焦凍敢在這當口問：「森野你剛才打電話給誰了？」
「魔鬼改造人。」
呃啊，無論說多少次這個英雄名都能讓人恨不得當場中二病病逝……
少女打了個冷顫，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你說的外援就是他？」
「嗯。」他一個大概能頂你們五個。森野綠想。
「…………誰？」切島銳兒郎認為如果有哪位英雄能被森野綠搬來當外援，那起碼是有名有號的英雄。
然而眼下，他卻意外發現自己對這個兇惡程度與「爆殺卿」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魔鬼改造人」印象僅限於「聽過」而已。
還是說我記性變差了……
少年摸了摸自己毛刺刺的後腦勺，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恰好與一旁精神抖擻的綠谷出久形成了鮮明對比。
「魔鬼改造人！是那個魔鬼改造人嗎！」綠穀出久的雙手攥拳，兩眼放光，「首次參加英雄協會的測試就被評為S級的超級新星【魔鬼改造人】傑諾斯嗎！」
森野綠一陣失語，好半天才回答道：「是。是那個傑諾斯。
「不過你怎麼會認識英雄協會的人？」轟焦凍替大家道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
同行競爭分良性惡性。
即使同屬政府管轄的英雄事務所之間都存在明爭暗鬥。
更別提不同屬的情況。
英雄協會的新聞很少能像政府英雄的新聞一樣，迅速且準確的霸佔各大消息門戶網站的頭版頭條。
這也是為什麼林間合宿期間，森野綠看到手機上有那麼多關於英雄協會的報導，會下意識留心的原因。
如果委託的任務恰巧為同一個，那麼雙方英雄沒在大街上為了「誰來完成委託」打起來都算有職業操守心系民眾的了。
就是這麼惡劣的競爭環境中，【政府所屬英雄】與【英雄協會所屬英雄】之間的關係簡直勢同水火。
「走路上遇到了，就認識了唄。」森野綠沉思一陣後才說道。
她突然發現當初為了找到傑諾斯的初衷，似乎已經被自己拋在腦後很久了。
也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已經認識了很多人了。
時至今日森野綠也仍然是個不動如山的Level 5。而就在剛才，宛如水底細沙被驚浮而起的「學園都市」幾個字，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記憶。
勉強能想念的只有一個人，可森野綠知道根本不用想他也能過的很好。
再說也沒什麼好的回憶可以森野綠懷念的……畢竟他們留給彼此的除了被挑釁和被毒打之外就沒別的了。
真是……想掐掉重來的一段人生……
森野綠盯著票根上【橫濱】的字樣出神。
不知道港口黑手黨有沒把業務發展到他們的目的地神野區……
·
玩脫了。
森野綠瞪著面前鋥光瓦亮的光頭和站在他身後的改造人，心情複雜地向自己的同學們介紹道：「這位是英雄協會S級第14位的魔鬼改造人，叫他傑諾斯就行了。這位是……」
她頓了一下，「這位是埼玉老師。」
還是沒有把那個與埼玉實力嚴重不符的排名說出來。
大家都是好孩子。
認認真真的打完招呼，對兩個陌生英雄的存在多少感到了「不能在英雄協會的英雄面前給雄英丟臉」的壓力。
其中又以飯田天哉最拘謹，轟焦凍最隨意。
綠谷出久在意的卻是自己竟然不認識面前的光頭英雄，看來他對英雄協會的關注力度還是不夠大。
如果森野綠能知道綠穀出久在想些什麼，肯定會告訴他關注了也沒用。
因為英雄協會的評審機制與人員在她看來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笨蛋。僅僅是捕風捉影的流言就能偏移對他們的評判標準。
埼玉問：「為什麼你不說我的排名。」
森野綠面無表情的回答：「老師你又不在意排名。」
「可我感覺你在針對我。」
「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青年簡筆劃般隨意的五官上，寫著大大的不相信。
「真的沒有。」
森野綠筆直的迎向埼玉的目光，得到了對方「沒有就沒有嘛，你那麼凶幹嘛」的抱怨，以及轟焦凍「你是誰你不是森野綠」的震驚凝視。
幹嘛……平時不哄人是因為沒人值得她花心思哄好嗎。
森野綠回瞪轟焦凍，轉而抬起頭惡狠狠的剜了傑諾斯一眼。壓低了聲音，「不是說了讓你一個人來的嗎！？」
「老師說適當的飯後運動有助於消化。」傑諾斯理直氣壯，滿心滿眼的「老師聖明」。
森野綠覺得沒毛病，她心情複雜的點隻在於讓埼玉來幫忙太大材小用……
可這話落在另外五個人耳中，另外五個對埼玉的強大真·一無所知的人耳中，引發的則是別樣的思考。
例如這個光頭看起來好弱。
例如森野同學的外援的靠譜程度突然被拉低了很多。
再例如，這個光頭要是不打算換衣服的話，今天可就別想潛入救人了。
換裝建議是八百萬百提的。
少女格外興奮地指著一家知名連鎖店，森野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門口的LED版上顯示的折扣力度相當大。
又聽說八百萬百是個富家千金，想必是沒去過那種店裡採購的。
傑諾斯不置可否。
剩下的幾個男生顯然有被八百萬百說動的跡象。
考慮到此行目的是為了救人，還是低調點比較好。雄英體育祭的全國轉播，讓他們都上過電視。之前也和敵人打過照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然而對此提案，埼玉發表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他平常雖然看起來鬆鬆垮垮懶懶散散，但骨子裡還是個熱血青年。否則也不會從成為興趣使然了三年依舊對成為「英雄」而興趣不減。
他看著面前為了營救同伴，奮勇向前的少年少女，恍惚間見到了兒時同樣期望能成為英雄的自己。
誰願意以堅持三年中每天100下俯臥撐、100下仰臥起坐、100次深蹲、10公里跑，掉光了所有的頭髮，磨滅了幾乎全部感情的代價換取索然無味的勝利與力量呢！
可他想當英雄啊！
即使花費了如此大的代價，依舊想要成為一個能夠救人于水火的英雄！
「不就是救人嗎！變什麼裝！直接硬闖啊！」
光頭青年右手握緊成拳，重重錘在自己胸前。
咚的一聲，猶如鼓噪的心跳。
澎湃不息。
作者有話要說：
森野綠：完犢子了。
不過歐叔，該癟還是會癟的，該來還是會來的
關於森野綠為什麼要叫外援了，她不想回學校被罵而已，爆豪常暗被抓這事她本來就沒啥負罪感
甚至她願意幫綠穀都是因為把轟當自己人了（喂
不然她才不管這麼麻煩的事情
感謝冬青的地雷和M露露子的營養液
我的評論就像我的頭髮一樣，日益減少……
你們為什麼這麼對我……
☆、喜鵲失足
常暗踏陰, 年十五。
喜陰暗, 和蘋果。
正面臨人生重大危機。
事情要從兩天前的林間合宿說起。
當然他並不打算將整個過程回想一遍, 因為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總之，再次睜開眼，眼前已經不是爆豪勝己刺茸茸的後腦勺與黑漆漆的森林了。
空氣裡彌漫著酒水的麥芽香與可樂的甜味, 燈光昏黃, 很適合黑影活動。但這個念頭在他抬頭看見酒吧狹小空間另一頭的大功率戶外探照燈後，迎來了永恆的消亡。
他的個性最怕強光。
果然不能將期待放在「敵人可能並不知曉他們弱點」的天真想法上。
常暗踏陰的目光挨個掃過對面的每一張臉。
試圖找出他們的「大將」。
當初在USJ演習場遇襲, 常暗踏陰因為被敵方黑霧的傳送門, 被丟到了與世隔絕的颶風區, 不像爆豪勝己曾經近距離接觸過死柄木弔，能夠清楚明確的在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混蛋就是這群烏合之眾的首領。
然而死柄木一直處於眾星捧月之中央的位置, 再加上大家都不說話只有他一個人在努力給自己和爆豪勝己「洗腦」。
猜不到他的身份才算難事。
常暗踏陰忍不住歎息。為自己的無力，為當下窘迫的現狀。
沒錯，窘迫。
死柄木弔正在嘗試的事情, 令常暗踏陰感到非常滑稽。
試想。
夜半三更, 更深露重，把在讀高中生強行綁進某所非營業的酒吧之中。
然後將面前形色各異的犯罪經驗豐富的敵人介紹一遍。
再然後他們的——不管是叫老大也好頭領也好，臉上抓著一隻手的模型, 行為言語都將其不正常的精神狀態與狂熱激進的異端恐怖份子的思想表露得淋漓盡致, 不僅如此他嘴裡還總念叨著「加入我們就能改變人生！」之類的話。
再再然後, 在發言末尾，還強調了一番自己有強烈意向將【敵聯盟】繼續壯大的意志。
以上一系列行為，按順序, 完全可以套入【強制拉人入夥】、【假意示好的團隊破冰建設】、【煽動性質強烈的對未來美好藍圖的幻想】、以及最後【企圖發展線下】——的典型傳.銷手段！！！
與常暗踏陰的沉靜不同的是爆豪勝己。
他顯然已經被死柄木弔滔滔不絕喋喋不休的「英雄無用」「社會正在加速腐朽」的言論，逼到了不堪負重即將斷弦的邊緣。
這群白癡是有多自以為是啊！！！
可少年目眥盡裂、眼眶泛紅、牙關緊咬的表現，落在死柄木弔的眼中，就成了動搖的跡象。
全程直播的雄英體育祭在成為舉國翹首以盼的體育賽事以前，初衷是希望能夠讓人們看見，這所被稱為「英雄搖籃」的頂尖育成學院，依舊在為保護群眾而不懈努力。
同時也是為了震懾那些依舊蟄伏伺機而動的敵人們。
爆豪勝己在體育祭中的表現不可謂不「亮眼」。
大眾的正面評價與討論，基本集中在其強勁的實力與堅強的意志上。而負面則針對爆豪勝己毫不掩飾性格中極度的自我主義與暴戾進行了大肆批判。
誰能想到USJ事件後的敵聯盟能夠借此瞭解學生的弱點，對民眾心目中鐵壁般堅毅聳立的雄英發起如此瘋狂的進攻呢？
連學生安危都無法確保的學校，竟敢奢求社會的期待與信任。
真是何等的事態。
啊啊……光是想像那群無能的廢物英雄正在為面前兩個失蹤的學生而焦慮恐慌，就能讓死柄木弔蓋在手掌模型下的臉被惡劣的笑容所扭曲。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鐘錶的時間。
距離雄英高中的道歉記者見面會公佈，還有十五分鐘。
·
十五分鐘可以做些什麼？
至少森野綠認為，十五分鐘應該放不完這段雄英高中記者見面會的錄影。
厲聲拒絕了八百萬百的換裝提案，森野綠不打算多做停留。
但奈何她一轉頭，背後五個熱血少年個個都擺著副「傷在雄英身，痛在我的心」的表情……
新聞報導的男聲磁性好聽，卻已經讓人們習以為常。
然而在他說出「接下來，即將放送雄英高中緊急記者見面會錄影」後，幾個少年便忍不住，與湧動的人潮一同駐足停下，抬頭仰望高處的顯示幕。
畫面從演播廳切換至錄影。
從左往右，分別坐著根津校長、雄英英雄科一年級A班班主任相澤消太，與B班班主任布拉德·金。
從事件的說明、致歉，到記者咄咄逼人的連環提問。
人潮中逐漸湧起了非議與諷刺。
鋪天蓋地。
「什麼啊，作為英雄學院連自己的學生都保護不好嗎？」
「漂亮話誰不會說呢，真好笑。」
「什麼頂尖的英雄育成學院啊，真會吹。」
這些聲音聽起來尖酸又刻薄。
而至於那些，只有身為雄英學生才知道的事實。
即使被客觀的陳述而出，也還是會吞沒在這層層疊加的聲浪中。
綠穀出久想大聲告訴所有人：不是的，事情發展至今，絕非老師與學校的不作為。
甚至他們能夠好端端的站在這裡，都是老師們拼死覺悟與戰鬥的結果。
大多數人只看結果——二十六名學生負傷，兩名學生行蹤不明的結果。
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也是雄英必須反省改進的不足。
可他們身邊的許多人，只是迅速的將其當成了事不關己的笑談與抨擊或抹黑的根據。
綠穀出久感到了一股鑽心刻骨的冰冷，不由自主地發抖。
他知道爬得越高，腳下就會有越多的人等待、期待、甚至詛咒跌落的發生，卻從沒有像此刻一般，清晰的意識到這個社會是多麼的殘酷，又是多麼的冷漠。
而他們現在，經歷的僅僅是尚未正面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惡意。
一個人的力量是如此微弱……
微弱到仿佛連為自己辯駁的資格都在失敗的瞬間被剝奪了。
總被批評「愛哭」少年忽然又忍不住鼻尖一酸。
他感到了委屈——替自己的學校雄英，替那些拼盡全力的英雄，替歐爾麥特。
和平的象徵，一直站在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高度，承受著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壓力。
即使他已經變得骨瘦如柴，猶如風中的殘燭，卻仍要在人前維持所向披靡、無所不能的強硬姿態，在接受感謝與讚美的同時，承載著能將人雙膝壓彎的埋怨與斥責。
所以說為什麼要在意他人的目光呢？
在這些人眼中，喜鵲失足，就成了烏鴉。
一張嘴說話的成本，永遠比流汗流血的代價要低。
說的永遠比做的要簡單得多。
森野綠雙手抄在口袋裡，還是沒忍住扭頭看了眼正在摳鼻子的埼玉。
這個人連屬於自己的力量、自己立下的功績都要被懷疑。
絕對是這群人裡最深受流言其害的可憐蟲。
他注意到森野綠的目光，便低頭與她對視，有些不耐煩的問道：「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不是說來救人嗎，為什麼還這麼悠閒的看見面會錄影？」傑諾斯顯然也對他們的拖拉感到不滿。
太不合理了。明明是他們說著要救人，現在卻還有閒工夫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又不是我要看的！
森野綠絕不背鍋，反身一手刀砍在毫無防備的綠穀出久頭上，「你們還打算看多久？」
少年不要錢的眼淚，就這麼毫無防備的被森野綠的一巴掌從眼眶中震出。
他連忙伸手揉了揉濕潤的眼眶。
轟焦凍還像為了配合綠穀出久的演出一般問他是不是盯著螢幕看的太久，眼睛酸痛。
森野綠很給面子的沒有揭穿綠穀出久的小動作。
少年低著頭，他深綠的、昆布一樣捲曲的頭髮，總是很容易沉浸隱於最不起眼的角落，又如同堅強茁壯的植物。
攀過粗糲的岩壁，生生不息地向著更高的地方生長。
作者有話要說：
講真啊，小英雄這麼久看下來，敵聯盟在我心中真的是個傳.銷組織，弔哥就是頭頭
不過弔哥影響力暫時還沒AFO那麼強，看平哥的描述，AFO的鼎盛時期是傳.教（。
謝謝M露露子、竹下月、冬青、楓丸的地雷
謝謝寒、歪理、竹下月、歸壹思源、戚柒、懶寂、禾言子喵、松阪Mine的營養液
☆、Let them be！
立志成為英雄的少年們心性堅韌。
流言蜚語帶來的不虞來得快, 去的也快。
因為如果他們還準備賴在顯示幕前繼續磨磨蹭蹭的話, 森野綠真的要罵人了。
多愁善感為校傷懷也分清楚時候好不好？！
救人不抓緊還有空看新聞, 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
——之類的話在少女的牙齒後翻騰，幾欲沖出。
叫她深切懷念起自己在B班當山大王的感覺。
自己可能的確不應該趟這趟渾水。
直到現在，森野綠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一絲悔意。
三個半小時前的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還把埼玉老師也叫過來了？！
去他媽的同學愛！
森野綠煩躁的抓亂了自己的頭髮。
轟焦凍問她怎麼了, 森野綠什麼都不想說, 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埼玉跟在他們身後，喊了聲：別發呆啊, 傑諾斯, 等下回去到底吃烏冬還是蕎麥面？
眼下值得慶倖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雖然浪費了這麼多時間，但好歹他們的目的地是十分清晰的。
順著八百萬百的追蹤器指示, 他們很快來到了信號發出的地點。
是一間位於近郊的三層樓的小作坊。
而距離這裡不過幾百米的轉角外就是普通居民區。
時至深夜，人跡罕至，整條街一眼望去連一點光都沒有。
俗話說大隱隱於市, 小隱隱于林。
藏在這種人口密度較高的老居民區, 的確是個好主意。
一樓的門窗被封得嚴嚴實實，只有通過二樓的窗戶才能打探消息。
踩在飯田天哉的肩膀上，切島銳兒郎翻出了帶來的夜視儀。
少年花了大價錢自購的。
理由是「不做些什麼就會不安」。
聽到這裡, 踩在傑諾斯肩膀上的森野綠, 終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埼玉問他們裡面情況如何, 如果不是這群高中生拖著他，光頭披風俠早就已經掄起拳頭沖進去了。
切島銳兒郎只是顫抖著，連完整的句子都吐不出, 將手中的夜視儀遞給了綠穀出久。
結果綠穀出久看完後也是一陣驚懼。
森野綠見狀沒了耐性，一把搶過夜視儀。隨後又立刻心情複雜還有些犯噁心的把手中的夜視儀還給了切島銳兒郎。
腦無這種東西……職場體驗期間森野綠就見過三個，還用重力操作打爛過一個。森野綠不覺得他們可怕，也多少猜到了這玩意可以量產。
怎麼說也是改造人，不缺錢不缺材料的話造個軍團出來都不是問題。
只是森野綠見過的所有改造人，除了傑諾斯，都逃不脫「醜」的命運——也由此可見庫斯諾博士在傑諾斯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總之，在看見那幾個裝滿營養液，並暴露在外的大腦。
哦，還少不了夜視儀的綠色濾鏡特效。
森野綠覺得自己下次吃火鍋的時候，應該不會想吃腦花了。
打探完敵情。
滿面憂愁的雄英五人組站在森野綠的右手邊，壯志躊躇的埼玉老師和傑諾斯站在森野綠的左手邊。
森野綠沒有猶豫，立刻站到八百萬百的身旁。
「你把我和老師叫來就是為了在旁邊看戲嗎？！」
面對魔鬼改造人怒目的少女，巍然不動絲毫不慌，儼然打算做個沉默的觀眾。
「我們都還沒拿到臨時英雄執照，在外面用個性會被處罰的。」森野綠理直氣壯，狀似無辜地又愛莫能助的聳了聳肩，「英雄協會有內務省審批的【超常能力開業許可證】吧？」
對這個名詞感到陌生的切島銳兒郎，悄悄戳了戳綠穀出久，低聲問道：「綠穀，那是什麼？」
「超常能力開業許可證？」
「嗯！」
「就是個性開業許可證的書面名稱。」綠穀出久同樣小聲說明著。
「哦！我明白了！」換個說法，切島銳兒郎便立刻反應了過來。
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成為英雄，其實並不算簡單。
至少在明面上，報考英雄臨時執照，與換證考試——即在持有英雄臨時執照，並未過三年有效期的前提下，考取正式英雄執照——分別要在【英雄育成學院就讀期間】與【英雄育成學院畢業後十二個月】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四年時間內全部完成。
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四年過後，順利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英雄。
因為個性強大與否，先天因素絕非是棺材口上的釘子。
後天的引導與開發也同樣重要。
至於那些沒有在期限內完成，又或者甚至不曾就讀英雄育成學院的人們，如果想要合法使用個性，或者成為「英雄」，就必須投身為擁有【超常能力開業許可證】的會社或組織工作。
而擁有超常能力開業許可證的組織，最廣為人知的，則是傑諾斯與埼玉加入的英雄協會。
傑諾斯陷入了沉默。
森野綠說的話太有道理，導致他竟然一時間找不到反駁她的理由。
不，他大概只是看不慣這傢伙總是一副總是想要置身事外的態度。
無論是來營救同學，還是成為埼玉老師的弟子！
權衡利弊的確是人之常情。
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是雙向的，她卻總把別人當成傻瓜，然後順理成章的成為付出更少甚至不付出只索取的一方。
埼玉老師或許沒留意，可一直與森野綠保持著定期聯絡的傑諾斯卻從許多細枝末節的地方，將森野綠的自私看在了眼裡。
包括剛才她瞪轟焦凍的那一眼和那個不屑一顧的白眼都是！
但埼玉說：「那你們幾個呆在這不要亂跑哦，晚上很危險的。」
剛才來的路上就被幾個喝醉酒的色眯眯中年人搭訕了不是嗎！
接著他又問：「你的同學，長什麼樣來著？」
攔住有些急切向前踏出一步的綠穀出久和切島銳兒郎，森野綠搖了搖自己手機，「我把照片給傑諾斯看過了，他記得的！」
這傢伙！有時候真的讓人火大的恨不得揍她一頓！
傑諾斯攥緊了拳頭。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說不上是內疚還是惴惴不安的情緒，又或許都有。它們沒過了除了森野綠之外，在場所有雄英學生的心臟。
像在厲聲指責他們的怯弱與無能。
這種沉重的氣氛一直維持到傑諾斯和埼玉離開的半分鐘後。
森野綠忽然抬起手捂住了雙耳。
正在綠穀出久對其意不明行為表示疑惑時，五百米外的傑諾斯，直接用裝載在雙臂中的重火力焚燒炮對小工坊的牆體進行了爆破。
我就知道……
森野綠為自己先見之明感到慶倖。
而劇烈的爆炸和預製板斷裂的聲音，瞬間驅散了少年們的萎靡不振，並留下了一陣嗡鳴。
「……這就是魔鬼改造人嗎……」切島銳兒郎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試圖緩解鼓膜的陣痛。
「說起來……森野同學，方便告訴我們埼玉老師的個性是什麼嗎？」飯田天哉說。
「啊？你們不知道嗎？」森野綠愣了一下，「我以為你們聽到名號就會去英雄協會的官網上查嘞。」
「查是查了……但是上面登記的是『無個性』……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切島銳兒郎翻出英雄協會的官網資訊，又確認了一遍，的確是無個性。
而且在C級英雄中，排名也僅位於下游的324位。
但要說他是S級英雄傑諾斯的助手，看起來也不像……更何況森野綠和傑諾斯還畢恭畢敬的叫他埼玉老師……
「埼玉老師是『無個性』沒錯啊。」森野綠眨了眨眼，「但是埼玉老師的身體素質……能媲美鼎盛時期的歐爾麥特。」
「欸？！」
五個人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又主動捂住嘴。
看著他們寫滿難以置信的眼睛，森野綠把「這有可能還是謙虛的保守估計」的後半句話給吞了回去。
是啦是啦，森野綠必須承認，就算是她在第一眼看到沒有幹勁、鬆鬆垮垮、穿著熱狗紅黃配色的戰鬥服、個子一米七五、體重七十公斤的青年，腦子裡都冒出了「這人說要當英雄真的不是為了搞笑嗎」的念頭。
可根據傑諾斯透露，埼玉老師至今都沒有用過全力。
甚至只是稍微認真的沖著傑諾斯的面門打出一記空拳，就讓天不怕地不怕，隨時做好了拿出機體能源核自爆的改造人，感受到了即將迎來終末的恐懼。
·
魔鬼改造人爆破小工坊牆體後，又過了兩分鐘。
接到屬下報告的中原中也在靠近某條巷道的瞬間，全身上下泛起了一種熟悉的被輕微電擊的感覺。
不會吧……
他心下一涼，一邊壓下心中不祥的預感，一邊安慰自己高中生不可能這麼晚了還跑到橫濱來。
但回憶告訴他，上次的集裝箱大戰就發生在在他覺得「不可能」的深夜！
而與此同時，被警方臨時隱秘招募的潮爆牛王、山嶺女俠，以及pussy cats中的虎，也抵達了此地。
兩撥人，自南北兩個方向，分別看見了明明在警方提供的資料中所顯示眾多手工作坊的一幢，與其周邊一同變成了方圓數百米的平地。
以及六個靠在一堵被攔腰折斷的水泥板後的青少年。
被殃及的無辜的人們正在哭泣，呼救，有沖天的火光自某處升起，映亮了平地正中央的三個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哈！沒想到吧！我把中也放出來（打醬油）了！
怎麼說也是在橫濱，我們港黑的地盤怎麼能讓你們說炸就炸！（指指點點
【超常能力開業許可證】就是【異能開業許可證】啦，綜合了一下世界觀，不想完全改成「個性」，就用了小英雄原作裡另一個說法，超常能力
順便說一下，文野戲份主要在森野綠的下學期，不是現在
森野綠現在這個很毛躁心態就屬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關於埼玉老師和歐爾麥特的對比，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反正覺得埼玉老師更不是人一點（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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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15w字，昨天終於抽空擼了森野綠的人設圖！畫出來之後感覺她的嘲諷力太高了（…
請你們誇一誇她的美貌，我是個只會畫大頭的業餘選手！所以脖子以下看看就好！
估計要電腦端，或者手機登錄網頁版（不是wap版）才能看到
感謝神奇的東風醬和冬青的地雷！
感謝呀啦索、蒙村少女和夏末的營養液！
最後求一下隔壁《我的回合！抽卡》的預收和我可憐的作收！第一章鎖了是因為打回去重寫了！
☆、你變禿了
雖然不知道爆豪勝己和常暗踏陰是否就在面前這幢小工坊內部。
但森野綠想了半天, 還是決定讓躍躍欲試的埼玉老師去問問「敵聯盟把雄英的兩個學生關在了哪裡」。
畢竟花了大力氣, 還那麼有針對性的把人擄走, 自然不可能是為了撕票那麼簡單的目的。
不然林間合宿的時候多放幾隻腦無出來不就行了嗎？或者展開直接無差別的屠殺。
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呢？
再結合敵聯盟一直強調他們的目的「擊潰英雄在群眾心目中的光輝形象」。
那麼「成功的洗腦一名甚至兩名優秀的雄英學生」這一目的的暴露，也使得爆豪勝己和常暗踏陰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
至少敵聯盟不會因為兩個顯然無組織無紀律的「不速之客」而對兩個來之不易的雄英學生痛下殺手。
而這個由一群亡命之徒組成的「烏合之眾」，在森野綠的認知中則是最容易招供的物件。
因為讓他們抱團聚到一起的, 既不是堅定的信念與信仰, 也不是牢不可破的羈絆。
想從他們口中刮出消息其實非常簡單，需要的只是一點小小的技巧而已。
總之, 說白了。在森野綠看來, 即使爆豪勝己和常暗踏陰在不在這個地方, 只要能抓來幾個小嘍囉都是血賺不虧的。
但她沒想到從埼玉老師和傑諾斯明目張膽的突入；到他們被敵方發現；再到以培育腦無的作坊房間為圓心，方圓數百米被夷為平地。
期間, 只經歷了不到一分鐘。
「看來爆豪和常暗那個菜鳥不在這裡……」
蹲在牆體後的森野綠頗為遺憾的，跟自己顯然已經被嚇傻的同學們說道。
·
埼玉惘然地抬頭看著浮在空中的ALL FOR ONE。
覺得眼前的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不，他非常確定自己見過類似的場景。
可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青年撓了撓自己光禿禿的後腦勺, 直到目光下移, 落到對面某處斷裂的牆頭上——上面露出一排五顏六色的毛茸茸的腦袋頂。
夜色中，其中尤以森野綠的淡金與轟焦凍的半邊白色最為打眼。
哦！他知道了！
埼玉茅塞頓開，他想起森野綠也會這麼飛啊！
那個小姑娘懂得怎麼控制重力來著！
幾個雄英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平地中央。
不知道為什麼, 這種看起來顯然就是終極反派BOSS的登場卻沒讓他們感到害怕。
綠穀出久仔細分析了一下, 最後還是將原因歸結到了埼玉和傑諾斯的身上。
但是他們看起來太輕鬆隨意了！
尤其是埼玉！
這個全身都缺乏緊張感男人真的不像是能給人安全感的類型！
可就當所有人都這麼認為的時候, 森野綠卻覷著眼睛，努力的想要不漏過任何一絲狀況。
看樣子她真的是要落實事前決定的「好好做一位心安理得絲不慌的觀眾」的打算。
畢竟這還是森野綠第一次近距離直觀埼玉老師的戰鬥。
機不可失，失了可能要好久之後才會再來。
至於為什麼不去刨根問底無個性的埼玉老師到底是為何只靠著「100次俯臥撐, 100次仰臥起坐，100次深蹲，10千米長跑」就得到了如今的實力。
森野綠已經能夠很坦然的接受，在這個科學拋棄了自己的世界，大概只有「吾心即是宇宙」這種主觀唯心哲學才能解釋埼玉老師不現實的強大力量。
機械改造人已經擺好了架勢。
他的手指正逐一收攏攥緊成拳，想必會伴隨金屬碰撞的聲響。
明明是個機械改造人，但卻不難從年僅十九歲且容易熱血上頭的傑諾斯臉上看出某種「壯志躊躇」的激昂與年輕人的衝勁，他正準備在敬愛的老師面前，一展自己最近修行（更換了新裝備）之後的成果。
制動引擎的火光填滿了傑諾斯身體，猶如滾燙的岩漿，高溫產生的白煙自傑諾斯的身體表面升騰而起。
「二對一即使贏了，也有損老師的名聲——所以！這裡就請交給我傑諾斯吧！」
學過讀唇術的森野綠完美的將魔鬼改造人所說的每一句話複述了出來。
而就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傑諾斯剛才站著的位置上只剩下一片揚塵。
其實縱使已經接受了這個世界或許可能大概並不存在科學的事實。
森野綠也還是很想知道傑諾斯的身體材質是什麼……不然那個制動引擎的高溫在驅動傑諾斯動作之前就能讓他的金屬身體全部變成一灘液態合金。
而且裝載了那麼多重火力的武器，是怎麼在承受後坐力保持穩定的同時還能保證身體不會被弄得四分五裂——
「綠穀！飯田！趴下！」
重力操作同時將綠穀出久和飯田天哉的兩個人摁倒在地，幾乎是在兩個少年的大腦才剛剛對森野綠的喊話做出反應的瞬間，失去了行動力的鐵塊徑直砸碎了他們正藏身的，本就已經是斷壁殘垣的牆面，卻依舊速度不減地飛了出去。
並正好撞在了剛好聞訊趕到的，港口黑手黨的年輕幹部身上……
「中原先生！！！」
「傑諾斯？！」
·
「中原先生！！！您沒事吧！！！」
如果傑諾斯不是個身體基本全是機械的改造人，那麼現在綠穀出久等人面前的這一幕，肯定是他們的年齡所不應當承擔的限制級畫面。
怎麼說也是人丨彘欸……
換成真的話，晚上看了絕對會吃不進宵夜……
森野綠不忍直視地扭開了頭。然後就聽到了中原中也的怒吼：「臭丫頭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
普通人在那種速度的重物撞擊之後應該都死透了吧……
森野綠覺得胃痛。這個世界難道隨便拎個人出來都有這麼可怕的身體韌性嗎？
雖然也有可能是在接觸到傑諾斯的瞬間，中原中也改變了他身上的重力這種可能性存在也不一定——才怪！
這傢伙肯定只是單純的耐打而已！不然怎麼可能會被撞翻！
起碼我的重力操作就絕對不會這樣！森野綠哼哼唧唧的想到。
不對，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我認識黑手黨才是首要的……
不然要是捅到霍克斯那裡去就完了！！！
啊啊……果然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是對的啊，她就不該來趟這趟渾水！
短短一小時內二度翻湧的後悔之情，讓森野綠更加堅定了從始至今都未曾改變，甚至不曾動搖的，「我絕對不要成為英雄」的念頭。
·
「傑諾斯？！」
自己的弟子又飛出去了……
對此埼玉見怪不怪。傑諾斯還年輕，性子急躁，關鍵時刻容易掉鏈子，這都是正常的，但習慣並不代表他不關心自己弟子的傷勢。
雖然實際上，作為改造人的傑諾斯，只要不傷及大腦，或者想要拿出能源核自爆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但是……
「竟然把傑諾斯的四肢都拆下來了，你知道他的維修費有多貴嗎？！」
即使是AFO，面對如此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都不免語塞。
「明明是你們私闖民宅在先，怨不得我會正當防衛啊。」維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西裝革履的男人發出低沉的笑聲。
「可綁架未成年高中生的人也是你吧？」
「你是說我的弟子嗎？」AFO的聲音被面具蓋著，有些沉悶，「那是弔自己思考得到的結果。既然你也有弟子的話，應該是懂得這種希望他成長得更加成熟的感覺吧？」
「……弔是誰？」
「我的弟子……」
「哦。知道了。」埼玉恍然，隨後道：「我不懂。」
「成長得更成熟？」
「自己思考得到的結果？」
「明明知道綁架是違法行為，卻不制止？」
埼玉伸出手，筆直指向空中的AFO，「開什麼玩笑呢？你不是他的老師嗎？」
AFO再次低聲笑道：「正因為是他的老師，所以才會無條件地支持著他啊。」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母怎麼會不支持自己的孩子去做想做的事情呢？」
「就算是你，不也是放任了抱著『一擊必殺』心思的弟子攻擊我嗎？」
「還是說，你認為敵人就不享有基本的人權，可以隨意置之死地？」
埼玉皺起眉頭。愈發覺得這人不可理喻，「我也是閑得不行，竟然跟你扯了這麼多有的沒的。」
「錯了就是錯了。」他伸出小指頭，掏了掏耳朵，「趕緊結束吧，我還想回去吃宵夜。」
AFO的個性正如其名號。
可以奪取他人的個性為自己所用。
這一絕無僅有的力量，不僅衍生出了現在被稱為「和平的象徵」所持有的ONE FOR ALL，也強行為AFO本人延續了上百年的壽命。
實力與經年的經驗累積，造就了他現在這副無論發生什麼，都能夠波瀾不驚沉靜以對的模樣，「那就如你所願。」
接下來，「膂力增強」、「力量增幅」、「倍化」等一系列強化系的個性的名稱被AFO逐一道出。
現在的人怎麼都這麼喜歡胡裡花哨……
埼玉默然地等待對方率先出招。
當那裹挾著勁風的一拳被揮出，埼玉其實在心底稍稍期待著。
能那麼輕易的打倒傑諾斯，應該不會很弱吧？
而且他的出拳看起來的確更快也更強——比起傑諾斯跟自己玩的時候。
可靈魂的碰撞今天也沒有出現。胸中的那份熱情今天也依然在厚重的灰燼下變得愈發微弱。
在獲得了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之後，埼玉的感情與感覺也在變得越來越淡薄了。
所以才會在看到那群小孩為了同伴而努力的時候，想要去幫他們一把啊。
所以才會在看到森野綠明明還能哭泣、大笑、感動的時候，想要讓她學會珍惜啊。
即使傑諾斯總是很衝動，即使森野綠總是不懂為別人著想。
可老師之所以是老師，是因為小孩子還不懂事，需要人去引導。
既然答應收他們當弟子，就絕對不能讓他們走上歪路，或者步上自己的「後塵」。
AFO之前嘰裡呱啦說了那麼多歪理，卻仍然有一句是對的。
那便是即使是死刑犯，也享有人權。
埼玉的一拳打爛了AFO的面具，打凹了他的臉頰，斷根的牙齒與血沫一同從他的口中汩汩湧出。
而AFO本人，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當然知道不能打死你。」埼玉收起拳頭，張開手掌，垂在身側，隨後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他不禁想到，這傢伙竟然也是禿子啊……
當禿子有那麼自卑嗎……竟然要戴面具……
往傑諾斯飛出去的方向看去，森野綠正拎著傑諾斯的衣服後領，跟一個渾身漆黑的紅發青年……他們看起來在吵架。
現在的年輕人火氣怎麼都這麼大。埼玉耷拉下肩膀，又一次感到教育小孩子真是件太難又太累的事情。
「那個！」
潮爆牛王從後方趕來，據說歐爾麥特那邊雖然讓敵聯盟的人被黑霧之外的其他空間系個性傳送走了，但好在順利的成功的救出被綁架的學生。
周邊不幸被殃及的地區，救援工作已經有條不紊的展開，到現在尚未有人名出現在死亡名單之上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請問您的英雄名，以及所屬的英雄事務所是哪一間？！」
「……你真的不是來嘲笑我的嗎……？？」埼玉露出受傷的神情。現在的人到底怎麼回事啊？說的話一個比一個過分。
「你說的這兩樣我都沒有！」
潮爆牛王還想問更多，結果都被埼玉擺擺手當做耳邊風，不想再搭理。
今天已經很晚了。
再不走，街邊的屋台店可能都要收攤關門了。
「你們幾個！快點走啦！最近手頭緊，只能請你們吃關東煮要不要啦？」
如果剩下還有什麼事情。
還是等到明天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想必你們看出來了。歐叔不用變癟了（。
謝謝冬青、竹下月、陳雅、腦漿澆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id）的地雷
謝謝打死那個癢癢鼠、安倍紗季的營養液
☆、考證嗎朋友？
說要請客的埼玉發現人變多了。
多了一群面色不善的黑衣人。
為首的是個西裝三件套、模樣很嬌俏、隨身帶保鏢的年輕人。
他滿面憂愁地望著眼前烏泱泱黑漆漆的一群人。沒錢也並不打算請這麼多人吃關東煮。
他的二號弟子正指著那位年輕人, 言之鑿鑿：「這幅猶如教科書一般典型的大家公子哥形象你們都不認得？」
「如果不是心系家族產業, 會大晚上跑來查看情況嗎？」
「不會。」森野綠挑著眉自問自答, 如常露出了「你們都是笨蛋嗎」的鄙夷神色，語氣卻不似嘲諷時的銳利話鋒，更像頂在他人背後的刀尖, 散發著一股脅迫合作的危險氣息……
而把她逼到這步田地的轟焦凍, 其實只問了「他們是誰怎麼會認識你」這麼一個問題。
災難。森野綠想。她不喜歡說謊，因為如果想要圓謊的話, 麻煩實在太多了。
不不不, 怎麼看都更像是電影裡葬儀屋或者黑手黨之類的角色吧！
直覺敏銳的綠穀出久冷汗狂冒, 根本不敢把心裡話往外說。
他有種實話實說後會被滅口的預感。
這白癡小鬼說誰是公子哥呢？！
中原中也從後方而來的一巴掌拍在森野綠的腦袋上，疼得她沒忍住嗷的叫了一聲, 抱住後腦勺，扭過頭與漆黑的小矮人怒目相視。
——胡說八道也要有個限度吧？！
不然你要承認自己是黑手黨嗎？！
——那不說公子哥換個別的不行？！
……肯定不行。
他在女孩眼中看到了答案，心裡也的確沒有想出其他的合法身份, 順理成章的說明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是鬼才知道高中生為什麼會半夜不在家還跑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來！
這死丫頭就不能安分的呆在橫濱以外的地方嗎！日本就算國土面積在世界上排不上號, 也足夠讓兩個人一輩子都見不上面了！
中原中也壓低了帽檐，投下的陰影裡，青年的眉頭緊緊擰著。
面對這個僅有兩面, 加上今天也不過三面之緣的女孩, 他的左手總是想抬起來拍拍她毛茸茸的腦袋；右手卻恨不得給那張漂亮的臉來上一拳, 用能把她打出橫濱的力道。
要是必須形容這種緊密交織的感情，中原中也認為「愛恨交加」可能是最貼切的詞語。
一旦知道了她的存在，那麼從此往後, 無論森野綠是否存在，都會讓中原中也感到不安與痛苦。
他的領地裡，迎來了另一隻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幼獸。
有著近似的氣味，與同樣尖銳的獠牙。
腦子裡有個聲音說：你要麼殺了她，要麼擁抱她。
青年克制地向後退去一步，拉開距離後，再次望進她的眼中。
裡面有細碎的微光，只要它還在，她就會一直無意識地散發著所謂的「AIM擴散力場」。
「走了。」中原中也緩緩地將握緊的雙拳鬆開。
不知道是在命令身邊的下屬，還是在與另一個「重力操作」道別。
埼玉走近神色變得有些不明所以的少女，拍了拍她的腦袋：「走啦，吃關東煮去。」
森野綠舉起手中只剩上半身的魔鬼改造人——或許說破銅爛鐵更貼切：「可傑諾斯變成這樣了怎麼辦？」
當初庫斯諾博士儘量希望傑諾斯活得像個正常人，花了大心思幫他添加了味覺辨識系統，還讓被他咽下的食物可以被轉變為驅動能源。
對此，埼玉和森野綠的反應是：「哇哦，那他還真是個大好人。」
前者的出發點自然是針對庫斯諾博士的愛護。
後者的著重點卻在這個博士竟然把自己的時間與精力放在連傑諾斯自己都認為沒所謂的事情上。
而如果讓埼玉找自己的兩個弟子有什麼共通的特點的話。
這一點點相似之處，或許是他們各有的「偏執」。
傑諾斯放不下心裡的仇恨。
森野綠不願意成為英雄。
哪怕是「英雄」。
於是自然會有人問她：「為什麼？」
埼玉問了，傑諾斯問了，霍克斯也問了。
森野綠不是辦公室的常客，卻僅憑課上的「杠精表現」，在所有一年B班的任教老師心中，留下了異常深刻的印象。
所有人都在裝作按部就班的樣子，然後豎起了耳朵，或從暑假作業的作業簿中抬起眼睛。
現在，森野綠出走的注意力，被布拉德的沉穩渾厚的聲音重新抓回到這間辦公室裡。
·
神野事件過後一周。
傑諾斯在英雄協會的排名往上爬了一名。現在他是S級英雄第15位，距離埼玉隨口給他定下的「躋身前十」的目標又近了一點。
埼玉「沾了光」，縱身一躍從C級342位爬到C級第7位。
而多災多難雄英生的第二學期，準確來說，是在繁忙的入寮手續中開始的。
為了最大限度保障學生安全，雄英高中的管理層作出了「全日制寄宿」的決定。
家訪徵求同意那天，布拉德按時到了，作為森野綠監護人的霍克斯卻沒回來。
曇花一現的AFO與從歐爾麥特手中苟活存續的敵聯盟，就像冷水與鈉塊被放到了一起，最終還是沸騰了起來。
他們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更何況還沒死。
羽翼英雄忙得不可開交，全國各地到處飛。就連森野綠入寮的相關手續還是通過快遞完成的。
放古代說不定要跑死四五匹馬。
各家新聞媒體記者的圍堵也因為學生入寮而消停。他們的關注重點自然是爆豪勝己和常暗踏陰。但升級過後的「雄英屏障」，雖然沒有擺脫老掉牙的稱呼，卻以肉眼可見的厚度被加固，更加「高山仰止」了起來。
而雄英高中的食堂，一樓和二樓，分別新開了「巴基斯坦和印度菜」與「起司超人漢堡」的視窗，看上去特別容易討小孩喜歡。
至少黑色支配和吹出漫我，他們已經成功的被起司超人視窗宣傳海報上【隨套餐附贈「歐爾麥特限定貼紙」】的字樣深深吸引……
剩下的消息瑣碎到讓人產生想要躺在冬天午後的籐椅上一邊搖一邊聽的欲望。
它們大多來源於課間十分鐘的閒聊。譬如角取波妮的角長長了0.7公分，拳藤一佳胖了半公斤，鹽崎茨對戰鬥服做出了調整並提交了圖紙，鐵哲徹鐵找到了新的補鐵口服液。
「懶散得過分！」物間寧人又開始指指點點，「你們這樣怎麼能超過A班那群傢伙！神野事件他們可又出風頭了！」
「你可閉嘴吧。」拳藤一佳抄起手邊的教科書往物間寧人臉上扔，「被敵聯盟綁架算哪門子出風頭啊。」
少年反應迅速地將拳藤一佳嶄新的教科書抓在手裡，平整的書頁皺了大半。
「對啊！我也不懂！」他問道，「是要多弱才會被敵聯盟像耍猴戲一樣的抓走啊？」
聽到這，森野綠終於沒忍住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她走到物間寧人的桌邊，抽走了少年桌面上自己的暑假作業本，然後轉身，留下一片哀嚎。
「物間你個白癡！」回原旋捶胸頓足，要是時間倒流知道物間寧人這都能踩中雷點，他才不會讓給物間先抄！
「你又不是不知道森野當時也跟爆豪勝己和常暗踏陰在一起！」
還說什麼「耍猴戲」！物理作業寫不完才真的要神射手老師「耍」！
物間寧人失語一陣，好半天才說：「我忘了。」
回原旋恨不得沖他比中指。
新學期第一節班會課上。
布拉德·金拿出了新的課表。
文化課的行課順序有調整，至於英雄學的相關課程則被替換上了另外的科目。
鐮切尖舉手問道：「老師，這項『SKILL開拓訓練』是什麼？」
「為了讓你們能夠充分開發自己的『個性』，儘早研究出屬於自己的『必殺技』。」
森野綠差點被「必殺技」這個古早的詞彙嚇到以為自己又穿越異世界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起了「超電磁炮」……不是吧……什麼年代了還要擁有自己的專屬得意技啊……
少女盯著課表上的小小鉛字，露出嫌棄的神色。
教室裡吵嚷起來，多是躍躍欲試的興奮，少有害怕毫無頭緒的擔心，而森野綠像這種產生了不能理解的「厭惡」，找遍整個英雄科甚至雄英一年級除經營科外，估計都沒有第二個。
森野綠側過頭看見鄰座的取蔭切奈。對方正捧著臉，臉上的笑容像橘子汽水，騰騰地冒著泡泡。
對哦。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的同學們，他們都想成為英雄。
能夠得到力量；能夠站在頂點；能夠像歐爾麥特那樣耀眼；能夠十分鐘救出一百個人。
能夠有餘裕的，去説明全部、所有、任何，需要他們説明的人。
他們都想成為那樣的英雄啊……
物間寧人跟著問道：「老師，你剛才說了『儘早』——是有什麼時限嗎？」
除了成績差，物間甯人其實也不是傻瓜。他敏銳且懂得審時度勢。
至少從戰略戰術方面，物間寧人遠遠勝過許多不入流的「職業英雄」。
「學校決定讓你們這一屆，提前報名『臨時英雄執照』。儘早擁有臨時英雄執照，你們也可以在校外更好的保護自己。」
趕在自己的學生炸鍋前，布拉德·金使勁咳嗽了一聲，並拍了拍講臺，「安靜！還有別的問題嗎？」
森野綠不常舉手回答問題，也沒什麼老師希望她舉手。
如果這是正式課堂，她的這個動作，通常只意味著「你說錯了，我要糾正你」或者「你說的不夠好，我要挑刺」。
但森野綠還不曾在班會上舉過手。
因為問題總有人問，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同班同學們比她勤學好問得多得多。
布拉德·金惴惴不安地猜測。
這一次森野綠的舉手或許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或者好問題。
在布拉德·金點到她的名字後。
靠在椅背上的森野綠問道：「全部人都要參加嗎？」
「理論上是這樣的。」布拉德蹙起眉頭，有種噩夢即將成真的預感。可他必須實話實說，「但是報名表是你們自己填的。考試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你們自身的意願最優先。」
森野綠張開嘴，無聲的做了個「哇哦」的口型。
她看上去並不開心，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的等待他人的主動靠近。
「你問哪個問題是什麼意思？」下課後，物間寧人跑來問她。
拳藤一佳稍慢一步，站在一邊。她的座位和森野綠的座位正好是條對角線。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啊。」森野綠理了理劉海，不太想直視他們亮晶晶的眼睛，然後說出了他們所想卻不願意接受的答案。
「我不想參加『臨時英雄執照』考試。」
「為什麼啊？！」
·
「為什麼？」
班主任布拉德·金的聲音把她抓回這間辦公室裡來。
明明除了布拉德，還有好幾位老師也在。
可森野綠覺得這個房間裡安靜得出奇，也吵鬧得出奇。
因為太安靜了。於是她聽見自己的心跳鼓噪，聽見靜水流深的湧動，聽見迫人踏步前進的鼓點促音。
這是個不得不說些什麼的時候。
然而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有被這種壓迫感充斥，並被逼著奔走的瞬間。
最開始的時候，霍克斯問她：「你為什麼不去成為『英雄』呢？」
因為不想啊。
後來認識了埼玉，埼玉又問她：「成為『興趣使然的英雄』不就好了嗎？」
再然後是物間、拳藤、布拉德。
每一個人都問她：「你為什麼不成為英雄呢？」
就因為她擁有他人沒有的天賦，擁有他人一輩子都不敢肖想的強大力量，可她為什麼要去成為英雄呢？
她想起當初問轟焦凍的那個問題。
「你不去救爆豪和常暗難道會死嗎？」
少年的答案也是肯定。
當英雄有什麼好的？
如果想賺錢，如果想得名，她腦子裡裝著的知識便足夠自己揮霍一輩子。
英雄能得到的東西，她同樣能通過另一種管道得到。
當英雄有什麼好的？
動不動就傷筋動骨，把自己弄得破破爛爛，如果不是改造人，如果不是地表最強，可能早就不治身亡了。
可偏偏那些獲救的人又學不會知足。
他們無窮無盡的索取、索取、索取。但凡「英雄」出現一丁點錯誤，就要被釘在恥辱柱上，供人鞭撻，戳穿脊樑。
當英雄有什麼好的？
森野綠抬起頭望向布拉德·金。
她聽見辦公室外的天空中，有隆隆的雷鳴跑過。
在說出「不願意」之後，她終於如願以償甩開了身後的鼓點促音，心率逐漸低回正常水準。
辦公室外下起了大雨，落進她什麼都沒盛著的眼睛裡。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之前那麼多章，都是為了讓森野綠鑽進牛角尖裡（。
森野綠這個自私的小孩身邊，都是一群英雄和一群立志成為英雄的人。這麼久了她肯定會偶爾產生「想要幫助別人」的念頭。
但是大家都覺得做活雷鋒理所應當。所有人都在用自身行動給她灌輸著一個等價關係：「幫助別人 等於 成為英雄」。
然而埼玉和雄英的林間合宿之後，都讓森野綠看到了職業英雄有多不好當了
累死累活還要被人罵，她當然會有「當尼瑪老子不幹」的想法。所以考證是不可能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不過她這個牛角尖，其實很好拉出來啦。但是一直沒人發現，因為大家都不理解為啥這小孩這麼厲害卻不願意成為英雄還來雄英讀書了哈哈哈哈哈哈都是霍克斯的錯！（喂
順便中也埼玉穩坐家長和大哥的位置，沒股，別買，我提醒你們了，除非我反悔（
謝謝竹下月和葉子的地雷
謝謝冬青的營養液
☆、番外：向量操作與貓
00
有些罐裝咖啡的甜與酸澀的中間, 似乎總是隔著個「永遠」。
它們「永遠」融合不到一起, 正如油水總是分離。
他咋舌, 覺得自己是時候去尋找新牌子來代替舊的。
隨手拋出的易開罐距離最近的垃圾桶還有十米，卻依然準確的投入了可回收的桶口。
有一瞬間他差點想把左手拎著的牛皮紙袋也一起扔了。裡面放著一套紺色的學生制服，怎麼想這多此一舉的玩意都不該被拿回來。
可他就是拿了。
鬼使神差的, 下意識的, 伸出了手。
01
仲秋清晨的乍暖還寒，讓還堅守著絕對領域的女子高中生們吃了大苦頭。
清瘦單薄的少年坐在巴士的最後一排, 看著她們嘰嘰喳喳地湊近車上的暖氣, 像一窩鵪鶉。身上灰撲撲的制服代表著她們是某個下位排名學校的學生。
隨後又有兩位西裝革履, 看起來像精英人士的青年乘上車來。但他知道他們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風光，也許那身三件套西裝是租來的也不一定。而這種人他見的多了, 他們在各個研究所和學園都市外的企業之間來回往返。
說白了就是那些希望借助「尖端科技」發財的會社外派的業務人員，領一份勉強糊口薪資的可憐蟲們。
他心知肚明的闔上眼，停靠在車站旁的巴士再次發動, 向前行駛。
再過兩個紅燈, 三分二十秒，這趟巴士就會進入第四學區，學園都市餐廳最多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家庭餐廳鱗次櫛比, 土耳其烤肉就開在巴基斯坦菜和法蘭克福腸熱狗的旁邊。
食品許可執照編號為F03698的俄羅斯餐館, 兩年前因為被Level 5的「原子崩壞」衛生投訴與刁難, 失去客源，倒閉關門，轉而被一位酒吧老闆盤下來, 從此專門兜售黑啤與炸薯條。
三五年前，這條街上外售的大多菜品，他尚能照單全收。而三五年後，能讓他從住所橫跨將近半個學園都市，來到第四學區的理由，就只剩下了辣味炸雞塊。
這家店也是他在之前的三五年裡找到的。店員像韭菜似的換了一茬又一茬，除非那位店員轉過身來，沖著他大喊「來打一架！」，不然他只會在意配方變沒變。
照常，他點一杯美式冰和大份的辣味炸雞塊。
從店員臉上露出的古怪神色，和鬼祟飄忽的目光，他大概能猜到對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無非就是「這是什麼奇怪的組合」「明明還有更好的套餐選項吧」「炸雞配咖啡是搞笑嗎」之類的煩人心思。
為他點單的這位店員職業素養還算高，肚子裡的話就算翻江倒海，也終是沒有說出來。
果然只要她不在，就不會有人逕自直言建議他：「你要不要試試可樂？我覺得可樂配辣味炸雞塊更好吃。」
於是他叫住那位正拿起紙杯，打算現沖一杯即溶咖啡然後加冰的店員：
「喂，咖啡換成可樂。」
店員藏在咖啡機後，略顯敷衍地應了一聲。
即溶咖啡的機器啟動有不小的噪音。
櫃檯上除了功能表，還有一個木質的意見箱，旁邊放著一冊厚厚的本子。封皮上用油性筆寫著「員工手冊」幾個大字。
沒有什麼念想的等待時間總是過於枯燥。信手翻開，第一頁是店長。下面寫著性別女，年齡是個問號，喜歡吃什麼，討厭的動物是什麼——諸如此類，無關緊要的基本資訊。
他繼續往後翻，再往後就是店員。臨時兼職的和長期穩定打工的都有，因為末尾會加上一項「從開始到結束」的日期。
然後他在書頁之間，果然找到了那個只要被看見、被念出、被大腦接收後，眼前就會浮現起一片青翠葳蕤的名字。
只有三個字，六個音。
性別女，年齡十四，旁邊有標注（我社有史以來最小社員！）還畫了一朵小花。
而她只在這裡呆了三天。
因為第三天她就蹲守到了好久好久不見的目標人物。以至於見面的第一眼就瞪大了眼睛，然後沖他喊道：「跟我決一勝負啊一方通行！」
當時他眼皮都懶得掀，只說：「一份美式冰，大份辣味炸雞塊，外帶。」
於是她劈裡啪啦地把功能表扔了過來，又靈活的躲開被反射回去的向量。
拎著辣味炸雞和冰可樂，少年又乘上了巴士。
居住人口百分之八十都是學生的學園都市，行課期間的街道十分冷清，仿佛末日即將來臨。
監視攝像頭遍佈這裡每一條大街，卻不包括小巷。
「眾所周知學園都市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這一宣傳語，在那些小混混揮著小刀自以為是的喊他交出身上的現金時，立馬變成了笑話。
他倒不害怕，甚至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
起初也並不會像十五歲之後的自己一般，佝著背，耷拉著肩，將那些沒出息的陰溝老鼠摁進牆裡，或者地裡。任由血與腦漿弄髒地磚。
過度的力會帶來疼痛。他以前是懂得這個道理的，於是一邊學會下意識進行反射的運算，一邊不看不聽的任他們被自己的惡意刺傷。
但凡心存良善，頂多就是扭傷或骨折。
畢竟他不曾刻意去「操作變換」。
可事情總不是一成不變的。
人也一樣。
拉普拉斯的信條猜不到往後會發生什麼。
樹狀圖設計者同樣無法對未來進行預知演算。
凡事皆有可能，但是「一方通行」卻永遠不會被「重力操作」打敗。
「做夢就滾回家睡覺去。」
「你要是能抱著『殺死我』的意志，說不定還能撐得久一點。」
相似的話他同她說過許多遍。
如果她有餘力就會在原地狠狠跳腳，用成倍的重力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如果她沒有餘力，就安安靜靜的躺著，四仰八叉，毫無淑女做派，眼睛卻還要死死地瞪著他。
那眼神翻譯過來就是在說：「你給我等著。」
所以他知道，無論一腳把她踹到多遠之外，「下一次」永遠會鍥而不捨地捲土重來。
就像逗貓。只要給一根鐵絲上，系一片羽毛與鈴鐺，就會前仆後繼地沖上來，永遠不會讓他感到枯燥與無聊。
她真的有在認真履行自己的誓言。
——「殺死你沒必要，被我打趴在地上哭著求饒就夠了。」
認真到令人心生不忍，又覺得十分滑稽可笑。
他的記性總是很好。好到某些東西，永遠纖毫不漏地被記著。
往往他看過一遍《源氏物語》，就能背出一整本《源氏物語》；看過一遍紅與黑的歌劇，就能記住整場所有角色的臺詞。
於是理所當然的，一方通行記住了一個名字。一個總是跟他參加相同研究計畫的名字，也記住了一些與那個名字有關的消息。
過去的一年，也就是十四歲到十五歲的這一年裡，她鮮少再出現在他面前。
偶爾只能從少數研究人員口中道聼塗説，得知「重力操作」又輾轉去到哪個研究所，參加了什麼研究計畫。
可能是女孩子到了不喜歡洋娃娃的年紀，也可能是到了女孩子找到真正喜歡的人，想要黏黏糊糊海誓山盟永不分離談戀愛的年紀。
總之她離開了。像一隻防疫期到了頂的疫苗。
有什麼東西正趁著她離去之後的空檔，跋山涉水地朝他湧來。
02
少年在長點上機學園站下了車。
這所學園都市五大名校之一，排列于能力開發部門之首的學校，竟然有且只有一位Level 5。
而仗著坐擁第三位「超電磁炮」與第五位「心理控制」的常盤台中學管理層，卻沒少以此為由，與長點上機學園競爭教學資源。
言簡意賅的說，就是很丟人，有失臉面。
也不怪他們會想要爭奪位列頂點的「向量操作」，哪怕只是掛名的教育所屬權。
他盯著一塊立在校園前庭的電子告示板的一角。
上面有長點上機的校徽圖示。
不同于被戴在制服前襟，只有指甲蓋大小的金屬徽章。它第一次在少年的眼前被放得這麼大，每根線條之間的間距都被按比拉伸展開來，清晰又明顯。
「你是來參觀的新生嗎？」
忽然有個聲音問道。
順著聲音看去，是個女生。戴著鏡片很厚的眼鏡，齊耳短髮，胸前抱著一摞很厚的A4紙。
他垂眼瞟了一眼，是關於分子生物學的資料。
「算是吧。」他模糊的回答，讓女生不滿地蹙起眉頭。
「那你為什麼不穿制服來？」她騰出一隻手，就為了指著他身上黑底白條的長袖T恤說：「該不會是潛入的『偷書賊』吧？」
能把「竊取資料的入侵者」說成「偷書賊」，實在太為真正「偷書賊」的面子著想了。
這些書呆子的死腦筋裡都裝著什麼？
忽然他想到一個謊話。
於是他說：「我只是慕名來看看Level 5的『重力操作』。」
「噢。」女生露出了然的神情，天真地接受了他的理由，「你見不到『重力操作』的，還是回去吧。」
「啊？她在參加研究計畫？」
「不是。」女生搖了搖頭，「『重力操作』失蹤了。」
「失蹤？」他從嗓子裡擠出這個詞，紙袋裡裝著的辣味炸雞已經徹底變得冰涼，再也沒有一絲熱氣可以用來揮霍消散了。
「原因是什麼？」
「誰知道呢。」女生聳了聳肩，「有人猜是實驗事故，有人猜她逃離了。」
「反正，去了你也只能看到她的課桌。」她將資料扶正，透過鏡片清楚地看見少年變得有些怔愣的模樣，於是又心生不忍地說：「A5教學樓，1年A班，擺著花瓶的那張就是。」
03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像丟了一隻貓——雖然她肯定不會願意被形容成貓，而他與她的關係，也沒有養貓的人與貓那般親近。
可一定要說的話，那就像是丟了一隻貓的感覺。
丟在四月的某一天裡，悄無聲息，陽光大好。
他找不到那只貓，也無心刻意去挨家挨戶地敲門問，去在每一根電線杆上貼啟示廣告。
因為他想，丟了就丟了吧。
如果命大，她總歸是活著的。活在某個他看不見的，或者不想讓他看見的角落。
再不濟就算死了，他也不會知曉，不會見到。
課桌上的花瓶中，奶油玫瑰被在午後的微風吹得沿著瓶口緩緩滾動。
燦爛的陽光裡，綿軟的花瓣正泛著一層淺淡的金色。它們隱秘得如同少女髮絲上，微弱的光暈與溫柔。
04
可說到底，他丟了一隻貓。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雙更，請誇我。五十章了，你們要的一方番外終於從毒氣箱子裡被我抱出來了。
開心嗎！反正我寫得超開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番外的時間線是森野綠失蹤之後沒多久。
十四歲到十五歲那段時間森野綠知道自己一輩子不能成為Lv6之後就不去纏著一方了。
一定要說的話他們兩個的關係，就是一方一直在前面走，森野綠一直在後面追。類似于綠穀一直追趕哢醬的那種。當然啦，他不經常回頭的，因為綠一直是追著他的那個人。結果某天這個人一回頭，才發現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女孩就不見了
謝謝竹下月、冬青、Q團子的地雷
謝謝小小大、小程軟糖、懶寂的營養液
☆、網聊死得早
酒量不佳, 再加上自身約束, 阪口安吾通常只喝度數低的酒。
有時候甚至因為工作需要, 他會乾脆連酒都不喝——以避免眠眠打破的□□失去效力，直接枯坐在吧台前，點一杯加薄荷葉和切片檸檬的蘇打水。然後等待遵守時刻的約定, 或是不期而至的巧合。
從前剛和太宰治認識的時候, 身形瘦削的少年還會一邊戳著阪口安吾的手臂，一邊說些「不喝酒還來酒吧幹嘛啦, 這麼死板小心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哦」之類叫人不痛不癢, 卻又總是不由得放在心上的玩笑話。
然而阪口安吾不傻, 隨著下肚的酒水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瞭解太宰治。
他發現要是真的因為太宰治的話而渾身彆扭, 才是真的遂了對方的願。
於是阪口安吾逐漸學會了，該如何反駁和吐槽這位港口黑手黨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幹部。
但是「在酒吧不喝酒」這個梗，直到今天之前——織田作之助挺身而出, 指正太宰治話中的錯誤：「不啊, 最近女孩子都比較傾心安吾這種沉穩可靠的類型吧。」
才算被正式掀過。
「織田作，你的意思是我才是不被女孩子喜歡的類型嗎？」太宰治的臉頰，河豚一般地鼓起。
「我並沒有那麼說過。」
回答太宰治傷心質問的青年有雙棕色的眼睛, 在酒吧昏黃的燈光中顯得溫和又真摯。
比起自己, 織田作之助大概更不像個黑手黨。阪口安吾是個善於銘記的人, 腦子裡不光裝著比黃金還珍貴的組織情報，還會記住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他們像這樣，坐在酒吧裡喝酒聊天時的開場白。
一段時間不見, 阪口安吾發現友人臉上的嬰兒肥又稍稍褪去了一點，卻依然稚氣。
聽說前些日子，太宰治還在問廣津先生有沒有什麼比較鋒利的刮胡刀推薦——最好是能鋒利到在刮鬍子的時候，能夠不經意把脖子劃拉出一條血流如注的大口子，這樣就好方便他自殺了。
「不過，說起女孩子……」太宰治伸出手指，把被蒸餾酒浮力托起的球形冰塊往杯底摁，「中也前段時間又遇到那個叫『森野綠』的孩子了。」
阪口安吾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他在搜尋回憶時，總會不由自主地微蹙著眉頭。看起來像個認真求問的學者，「上次和你還有中原先生一起吃火鍋的那個？」
「是的，是她。」太宰治忽然垮下臉，滿面愁苦，雙手交疊放在左心口，「全世界唯一一個能被中也感應到的『重力操作』——雖然全世界是我的胡謅的，可你們不覺得太羅曼蒂克了一點嗎？」
「『全世界唯一』的話，的確挺令人羡慕的。」
「這裡應該吐槽他胡謅的部分才對，織田作先生。」
「哎，你們聽我說完嘛。其實這還不是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中也竟然連一點想要把她拉進組織的打算都沒有欸！」太宰治一邊歎氣一邊彈了彈玻璃杯口，鬧變扭似的說道，「如果那孩子加入港口黑手黨，說不定還能經常跟芥川君練練手——哇，萬一她被芥川君打敗，中也該有多生氣我快想像出來了。」
「……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阪口安吾推了下眼鏡，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友人與搭檔之間關係惡劣了。
只是他總感覺，【重力操作】和【森野綠】這兩個詞放在一起，應該是可以聯想到什麼不得了的結論結果的。
「但是你也說了，對方是和中原先生相似的『重力操作』，論強度不會差很多？」織田作抿了口蒸餾酒，辛辣的液體順著食道滑進胃裡，留下一路滾燙的痕跡。
「不哦，她絕對贏不了芥川君的。只有這點我可以用『一輩子自殺不成功』來發誓。」
太宰治笑了起來，「芥川君雖然有些笨拙，但好歹很上進。」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有些輕飄，尾音愉快地上揚。
「至於那孩子嘛，她還在原地打轉呢。」
·
說起來，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上了這麼多年的學，集體宿舍生活對於森野綠而言，還是初體驗。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討厭跟別人分享公共空間。
然而事實證明，「討厭」也是要分情況的。
至少在不用共用浴室、冰箱、以及擁有單獨房間的前提下。
森野綠認為，能看著大家一起坐在客廳沙發上連線玩遊戲，然後玩著玩著吵起來的感覺。
還是挺好的。
「回原你的控制呢？！被吃了嗎？！」
「不是跟你說了NP不夠嗎！我拿頭幫你控啊！」
「鐵哲你還好意思說回原！你一個戰士沖在我這個坦克前面是想幹嘛！？」
「是啊直接OT了，你們考慮一下牧師奶媽的感受好不好？！不然回原你切奶吧！」
「別，我活人不醫。」
「黑色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隱身蹲在角落！求求你進戰吧！這版本能刺客是爹！刺客無雙能玩！你怎麼就不信我！」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才算好刺客。」
「我靠破案了！物間這傢伙出了一身物理抗性裝，我還納悶你個龍騎怎麼輸出這麼低！！！」
「物抗怎麼了！這個BOSS就是物理攻擊占多啊！我這是在為團隊著想，莊田一個人刷團血很累的！」
「我猜他們再翻車一次就可以原地解散了。」森野綠同柳玲子吐槽完，面無表情地扭過頭，恰好發現拳藤一佳端著一口小鍋從廚房出來，邊走邊呲溜麵條。
被逮了個正著的少女，心虛地挪開了與森野綠對視的目光。
「你不是說胖了半公斤不吃宵夜了嗎……」
「就一口！」拳藤一佳沖森野綠豎起一根手指。
但是一袋速食麵煮散了，嘴巴長大點還真的能一口吃完。
森野綠倒無所謂，反正肉也不長她身上，於是聳了聳肩，擺出一副「隨便你」的神色。反而刺痛了拳藤一佳的心。
青春期的少女，多少會對自己的體重感到敏感。
拳藤一佳不巧偏偏是那種，敏感得不得了的類型。雖然她看起來還算纖細，實際體重卻一直下不去，踩上體重秤更是慘不忍睹。
而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鍛煉得太多，小腿和手臂，尤其是手臂上的肌肉，太緊實。
畢竟「大拳」這個個性，又不是給雙手充氣！體積增加的同時，品質也在增加！如果不好好鍛煉的話，拳藤一佳可能連發動個性後，自己的拳頭都舉不起來。
聽起來真慘。森野綠象徵性地表示了自己的同情，無所事事地在新宿舍轉悠半天，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還根本、一點、完全沒有整理過的房間。
但實際上並不多亂。
地上擺著幾個沒有拆開的紙箱，就是所有森野綠所認為，自己需要帶到學校裡的全部私人物品了。
而她的房間裡除了學校配備的桌椅床鋪，唯一能被森野綠的東西占滿的地方，就只剩下了衣櫃。
連鋪在她床上的床單都是學校統一發的。
——乏善可陳到不像個十五六歲女子高中生的房間。
至少轟焦凍是這麼認為的。
·
森野綠住五樓。轟焦凍也住五樓。
一年B班的宿舍樓在一年A班的左手邊。
再根據男左女右的分房規則。能在陽臺上遇見轟焦凍，而不是以「性丨欲化身」而惡名遠揚的峰田實。某程度上說來，已經算是人品爆發了。
畢竟五樓這個高度，兩幢宿舍樓之間的綠化帶根本沒有起到應有的「視線遮蔽」的作用。
森野綠坐在陽臺的護欄上，無言地與十多米外的轟焦凍對視。
少年應該是剛洗完澡，穿著沒有任何圖案的純色T恤，頭上蓋著一條幹毛巾。
幸好這個距離很遠，她保持沉默也是正常。用不著再經歷一次「不得不說些什麼」的時候。
然後，森野綠的處於靜音模式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
漆黑的螢幕瞬間亮了起來，將周圍一小圈黑漆漆的夜色趕跑。
「你還不睡嗎？」
From：車車車。
這是當初職場體驗，剛加轟焦凍Line的時候，森野綠故意備註的。
而他們上一次的聊天記錄已經要追溯到暑假以前了。
這個如今看來也還是很好笑的昵稱，忽然讓森野綠有了聊天的心情。
轟焦凍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很困，連睜著眼看手機螢幕都有些吃力。
但他並沒有轉身回到房間，而是低頭等著對方回復。
森野綠打開攝像，拍了張自己房間的內部情況。
「森野綠：房間沒整理。」
想睡也不能睡。
她是這個意思。
轟焦凍想了想，手指在鍵盤上摁出一個問句。
「車車車：要幫你嗎？」
「森野綠：哈？」
「車車車：整理房間。」
「森野綠：……你認真的嗎？話說你要怎麼過來？？」
「車車車：就當是謝禮之一……神野事件的。走過去。」
隔著十米、一條綠化帶以及網路，可螢幕上的回答看起不像是在開玩笑。而轟焦凍向來耿直，估計也不會有其他歪七扭八的打算。
於是森野綠沒忍住笑了起來，兩條懸空在護欄外的腿愉快地晃了晃。
「森野綠：轟君，雖然你長得很好看。但是保不准，下次你跟我之外的女孩子說這話，會有被當成性騷擾舉報的可能。」
轟焦凍被她這麼提醒一番，後知後覺地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森野綠對此並不放在心上。
可她忘了自己和轟焦凍之間隔了這麼多東西。
而猜不到她這句話是以何種語氣被說出的少年，心臟仿佛在一陣猛烈的跳動中被忽然揪緊，令他感到慌亂。
看見螢幕上出現轟焦凍的來電顯示時，森野綠愣了一下。
她破天荒地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玩笑開過了。
怎麼說也是NO.2英雄的孩子，被說性騷擾會不開心也很正常？但是要不要這麼開不起玩笑啊……為了當英雄這麼認真的活著不累嗎……
短暫的靜止後，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這熟悉的頻率也同樣是森野綠早上鬧鐘的振幅，正如一首喜歡的歌被當做鬧鈴後會產生生理性的厭惡一般，森野綠理所當然地在這陣來電提示中感到了再次被人催促逼迫的煩躁。
她抬頭往對面宿舍樓看去，轟焦凍正抬手將手機貼在耳邊，靜靜地站在自己房間的陽臺上。
算了。森野綠還是接起了電話，語氣不佳：「幹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聽見了對面少年的呼吸聲。像是屏息凝神了許久，終於攢足了全部的勇氣。
有什麼東西破壤而出了。
「對不起。」
電話另一頭的少年說。
「我沒有那些……齷齪的意思。請你不要生氣。」
——這傢伙之前說什麼了？
轟焦凍用詞的嚴重性，忽然讓森野綠感到了迷茫。甚至生出了回去重看聊天記錄的衝動。
她蹙起眉頭，摸不著頭腦地問道：「我沒生氣啊？」
「真的嗎？」
「真的啊。」
「……不過就算這樣我也要跟你道歉。」
轟焦凍說道。
「你是女孩子，就算真的不在意，我也不該那麼輕浮地說出那些話。」
「你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森野綠突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就像她第一次教轟焦凍玩三維象棋時那樣漫不經心。
於是她又說：「我真的沒在意。所以請轟君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你大可不必這麼敏感，我也沒你想得那麼脆弱纖細。」
「沒事了吧？沒事我掛了？」
然而電話另一頭沉默片刻，就在森野綠打算掛斷之際，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沒有過多起伏，再次響起。
「可我不想讓你誤會。」
「很晚了，早點休息，晚安。」
少年像逃似的，只留下一串忙音。
作者有話要說：
文野地圖快要開了
正文的牆頭還是那幾個，小概率我可能寫嗨了變心把埼玉老師或者中也加進來（。反正買股請慎重
給你們翻譯一下車車車的意思：不想你誤會=害怕讓你誤會=怕你討厭我
所以恭喜車車車也開竅了！
關於一方，還是那句話，他正文真的不出場！所以還是下一個薛定諤的番外見吧！
感謝竹下月、冬青、幼扉我的謝謝、依然墨然、MoNaaaa-kun、.、三色丸子的地雷
感謝鴻、黃少的口罩、泉也、片葉砂、暮幽的營養液
☆、深淵也在凝望你
金秋十月, 丹桂飄香——本該如此的季節, 卻因為一場又一場的降水, 讓空氣裡只剩下了尾氣和雨的味道。
霍克斯出門恰好看見天邊壘砌著一疊烏雲。
他想起幾個小時前看過的天氣預報，估摸著過不了久就要落下一場大暴雨。於是振翅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寧願烈日當頭，也不想羽毛沾水。
這是羽翼英雄埋在心裡的質樸願望。
理由也很簡單。
因為雨幕和昏暗的天色會阻礙視野。很有可能無法準確掌握敵人和犯罪分子的動向。
因為翅膀沾水會減緩飛行速度。救援爭分奪秒, 誰知道耽誤的那點時間會讓他錯過什麼。
還因為他不是神話裡用羽毛和蠟造出翅膀的伊卡洛斯, 理所當然不會產生「飛得太高，離太陽太近, 害怕蠟被融化」的憂愁。
而人的願望與憂愁都不可能只有一個, 更不可能一個都沒有。
比起下雨羽毛沾水變沉, 羽翼英雄更希望能儘快創造出「連英雄都可以悠閒度日的世界」。
比起用不著為「翅膀上的蠟融化」而煩惱，霍克斯更頭疼森野綠捅出來的麻煩簍子。
算上今天, 這已經是羽翼英雄，今年第六次坐在異能特務科專門用來會客的茶室裡了。
這個隸屬於內務部的部門，雖然不存在於明面, 實際上卻統括管理著佔據了全國總人口百分之一總數的「英雄」們與「特別人員」。
而諸如【英雄協會】此類由私人資金建立起來的機構或者會社, 若想在經營過程中，合法使用個性的話，就必須持有異能特務科頒發的【超常能力開業許可證】。
也就是被簡稱為【異能開業許可證】的註冊登記許可證明檔。
霍克斯現在所在的房間——本來是一間只有六張榻榻米平鋪面積大小的房間, 既不能充作茶水間, 也不能成為雜物間。
而之所以會被當成茶室, 並在三面牆上都掛上無法雅俗共賞的水墨字畫，只是因為此處特有的「逼仄」——能夠方便客人欣賞接客人蹩腳到難以直視的茶道。
「我們有話能直說嗎？」青年把耳機和護目鏡摘下放在身邊，目光筆直地望向坐在地爐對面, 正垂頭、拿著圓筒刷帚清洗茶碗的異能特務科最高指揮官，種田山頭火先生。
「你不是已經猜到我為什麼會請你來了？」
「猜沒猜到是另一回事。」霍克斯報復似的從旁邊的茶几上摸過盒火柴，一根根擦燃，再一根根往木炭堆裡扔。
那脆弱飄忽的火種，在抛物線劃完後，成功熄滅，只留下一溜白煙。
「你把我從九州大老遠招呼到東京來，具體什麼情況總要給個准話吧。」
種田司令官忍無可忍地拍開他幫倒忙的手，拿出點火器。
等到火舌慢慢爬上黑炭的表面，亮起橘紅明亮的光，種田司令官才無意再賣關子。
他拎起煮水的桶釜，架在地爐上，慢悠悠地開口道：「那孩子跟橫濱的港口黑手黨互相認識，這件事你知道嗎？」
霍克斯挑起眉，犀利地道出這位中年人曾經也是現在的煩惱：「難不成你家小子會跟你這個老光頭大鬍子無話不說，分享自己青春期的小秘密？」
「……嘴巴不要那麼毒嘛。」已經是個中年人的司令官垮下臉來，不再裝作老神在在的模樣，「我們可是得到了『兩個重力操作坐在一起吃火鍋』這樣的情報了。」
「火鍋能拼桌嗎？」霍克斯沒頭沒腦地問了個自己都覺得很蠢的問題。
「當初讓我把她送去橫濱的是你們，現在懷疑她的又是你們……」青年摸了摸眉骨，話裡透著無奈，「我這個做監護人的，夾在中間裡外很為難欸。」
「為了測試她個性的強度，能否與港口黑手黨的『重力操作』有一戰之力……把來歷不明的孩子送過去本來就是你們操之過急的失誤。」
種田司令官抬手磨蹭了一下自己的光頭，對此他的確心存愧疚，於是沉默地沒有用「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的理由為自己辯駁，只說：「有這種個性的孩子，讓她成為英雄總比敵人更好吧。」
「是啊，不然我當初為什麼要送去她雄英……」霍克斯望著鍋釜裡上浮的小小氣泡，「還要來這裡喝你煮的茶……」
「光港口黑手黨一個『重力操作』就夠受了。兩個『重力操作』要是有生之年湊成一丘之貉，豈不是直接可以砸穿你們特務科的特製隔離層，闖進指揮室大殺特殺？」
司令官尷尬地撓了撓臉，想反駁。
他們特務科的隔離層最近又在基地外牆加了一層六十公分厚的高強度裝甲。就算是用高溫熱熔，沒個二三十分鐘都不會被打不穿的。
但他轉念想想，還是決定不要強充胖子，言歸正傳比較好。
「所以，你有頭緒嗎？她到底是以上次『臨時支援』為契機，結識了港口黑手黨的人。還是一時疏忽，暴露了自己認識港口黑手黨的馬腳。」
「我又不能天天守著她，怎麼可能會有——況且按照你們的做派，肯定早就開完會決定好了吧。喊我過來只不過是通知個結果而已。」霍克斯斂下眼，語氣平淡沒什麼起伏。
「只是覺得前者可能性更大吧。那丫頭測出來的智商雖然挺高，但是不聰明啊。腦子有時候轉不過彎，說不定還特別容易把自己憋死。」
「聽你的意思，她是個無害的好孩子？」種田扶了扶眼鏡，將雙手交疊，縮回兩隻寬大的袖子裡。
「誰知道呢。關於自己的事情，她到現在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帶著那種連手指都不需要動一下就能將雄英的巨型機器人碾得粉碎的能力，憑空出現在深夜。她不安定的存在，對於他們而言，又何嘗不是望不到底的「深淵」。
自私的臭小鬼……
就算是想讓別人主動相信自己瞭解自己，多少也要拿出點誠意來啊……
霍克斯深深吸氣，心累。
監護人不好當，撿來的厲害小孩也不好養。
「那麼，按照會議討論的處理方案，我們異能特務科會為『編號X0912的特別人員』森野綠辦理休學手續，然後將她移交觀測機構。」
「作為她的監護人，你有其他意見嗎？羽翼英雄。」
種田山頭火並沒有直呼青年的本名，而是喊出了他的英雄名。
他的語調微沉，以這種帶有警示意味的稱號，提醒著霍克斯的立場。
說到底，在成為森野綠的監護人之前，他是個英雄。
必須不遺餘力，避免一切可能會發生的「萬一」。
儘早營造出一個，連英雄都可以悠閒度日的，安穩平靜的世界。
「沒有。不過是哪裡的觀測機構能不能透露一下？」
「嗯，暫定的是橫濱。不出意外不會有其他變動。」
「真的假的……？我能吐槽你們的惡意快具象化了嗎？」羽翼英雄撓了撓頭，卻只抱怨了這麼一句。
「堅定自己的立場，也是英雄需要的重要品質之一啊。」說到這，光頭中年人和善的笑了笑，「放心放心，如果她真的一點歪心思都沒有——這件事頂多就當做小孩子交友不慎處理了。大概半年後就能回雄英繼續念書。」
只是這方法治標不治本。
如果不說出自己的來歷，森野綠或許一輩子都要活在這些眼睛的注視裡。
羽翼英雄沉默半晌，最後揚起下巴，往地爐茶釜所在的方向一點，幽幽地提醒道：
「種田先生，水沸了，要撲鍋了。」
「……！！！你怎麼不早說！」
·
雖然睜開眼看見的白色天花板不算太熟悉，但也不至於很陌生。
森野綠睜開眼，油墨與固化膠水的氣味縈繞在她的鼻尖。
這股難以言喻的味道伴隨了她將近一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發散的源頭，都來自於她身邊的這一堆，還沒被拆開的瓦楞紙箱……
開學第六天，入寮第七天，下午兩點三十分，天氣晴，體感溫度略低。
饑腸轆轆被餓醒了的森野綠，收回探出窗外的手臂。從距離自己最近的已經被劃開塑封膠帶的紙箱中，翻出了一件夾絨的長袖衛衣。
愣是讓與她在電梯門前相遇的物間寧人感受到了一絲秋高氣爽的涼意……
「你有那麼冷嗎？今天才17度吧。」
而且還沒下雨。
平時大家都穿制服，根本看不出來西裝外套和襯衫底下到底塞了多少件衣服。
而問話的物間寧人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短袖，又望瞭望窗外明媚普照的陽光。
他手裡還拿著一盒鮮牛奶。
看見包裝上凝結的水珠，森野綠只是默默往電梯的另一側退了一步。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更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怕冷還體虛。
其實自己的體力差到人盡皆知，總會讓森野綠產生一種弱點被暴露了的不快。
重力操作看起來強無敵，但實際上做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就比如森野綠沒辦法給自己創造一個恒溫的空間，以防換季時天氣多變不小心患上感冒。
頭疼、頭暈、想吐、鼻塞、呼吸不暢、大腦供氧不足，這些身體上的不適，都會導致她的演算速度下降，都是嚴重削弱「重力操作」的debuff一般的存在。
物間寧人木著臉盯著森野綠看了一會。少年腦子裡彎彎繞繞老半天，直到電梯下到一樓打開門，都沒讓他在這半分鐘的獨處裡張開嘴。
森野綠一大步跨出電梯，物間寧人跟在她身後，沒走兩步就聽見客廳的方向傳來的嘈雜。
五六天的集體生活過下來，一年B班除了打遊戲的時間基本不會這麼吵鬧。但是不排除因為是首個即將在宿舍裡度過的週末，所以大家變得格外興奮了也不一定……
個鬼。
赭紅的翅膀，黑色的夾克，燦爛的金髮，爽朗的笑容，幾乎擋住了半張臉的護目鏡，還有天生自帶的騷包眼線。
一年B班的客廳，霍克斯宛如眾星捧月般坐在正中央的沙發上。
在這個看實力也要看臉的世界裡，池面霍克斯的衣品以及戰鬥服的設計，只從觀賞角度而言，講真能甩美漫風的歐爾麥特和將自己包裹在烈焰中的安德瓦幾十條街。
年紀輕輕就能躋身總榜前三的羽翼英雄，會受歡迎不是沒有道理的。
比起對歐爾麥特高山仰止的憧憬與崇拜，大家望向霍克斯的眼神大概要更加……森野綠不知道怎麼說了……但她覺得霍克斯如果去參加什麼選秀節目，C位出道大概是沒問題的。
然而為什麼自己的監護人會出現雄英的學生宿舍裡，而且還在跟自己的同學們詢問自己的近況就是森野綠想不通也不願意想的事情了。
反正每次霍克斯會從百忙之中撥冗抽空，與森野綠進行親切面談，基本都不是因為什麼好事。
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表現。
除了神野事件趟了不該趟的渾水——但她又沒用自己的能力，以及拒絕報考臨時英雄執照——霍克斯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想當職業英雄，森野綠真的認為自己已經很聽話很乖了。
自從搬進學生宿舍後森野綠連遲到早退的情況都減少了很多。因為拳藤一佳會每天清早來敲門喊她去上課……
那麼排除「霍克斯這次來是為了教育自己」的可能性之後，森野綠只能聯想到另一種可能。
霍克斯需要「重力操作」——不一定是幫他自己的忙，但肯定很麻煩。
就像那次把她送去橫濱當什麼臨時支援，結果實際上只是和員警叔叔在碼頭巡邏了兩天，還自費（雖然最後是中原中也買單）吃了頓火鍋一樣。
滾啊！！！
有事找常暗踏陰去啊！！！
他不是你徒弟嗎！！！
森野綠扭頭就想走。幾片羽毛輕飄飄地飛到她的面前與身後，將她包圍起來。
是霍克斯的「剛羽」——這些堅固且柔韌的羽毛，是利刃，也是溫柔的依託。
無論是呼吸、心跳、還是衣物的摩擦、微弱的哭聲，它們每一根都能夠捕捉到空氣中全部的細小震動，然後將人們解救，帶他們逃離。
不僅很適合隱秘行動的搜查，還能在災害救援中發揮極大效用。
可以隨心所欲操縱著自己全部羽毛的霍克斯，光從個性的泛用性上看來，似乎天生就是個英雄。而他本人，也是被當做「天生的英雄」培養長大的。
羽翼英雄比誰都要清楚，拯救萬難的「英雄」，只需要足夠強大的力量，以及一顆願意伸出援手的心。
而森野綠已經擁有這兩樣條件之一。
她還差另一半。
也只差另一半。
餘光瞥見走廊角落裡的少女，一直端坐在沙發上的青年笑意未失，只略微斂下了眼睛。
他是霍克斯。
踏著敵人和罪犯的悲鳴慘叫，只用了兩年殺進前三登上頂點的羽翼英雄。
他一定，一定會用最快的速度，創造出那個連英雄也可以忙裡偷閒，安然度日的世界。
哪怕是將這傲慢的意志與願望，強加給這個來自未知的孩子。
·
森野綠往左邁一步，剛羽就跟著她往左。
森野綠往前踏一步，剛羽就懟在她肚子上，把她整個人往客廳推。
靠！她暴跳起來，打算用重力把它們全部砸進地裡。
「綠！」霍克斯露出一口大白牙，笑著沖站在電梯旁的少女使勁揮舞著手臂。像個壞掉的節拍器，又像個站在船頭撚著素白手帕，依依不捨眷戀十分地與親人愛人揮別的少女一般。
他不喊這一聲還好，一喊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森野綠。站在她身後的物間寧人把沒有抓著牛奶盒的另只手抄在口袋裡，優哉遊哉地走到人群中間，挨著回原旋坐下，滿臉都寫著「看戲」。
森野綠倒巴不得是揮別，她站在原地巍然不動，卻挺胸抬頭，拿鼻孔對著自己的監護人，遠遠地沖他喊道：「你來幹嘛？」
「當然是有事才來找你的。」
他露出了那種「這個秘密你知我知」的狗腿又欠打的笑容。言下之意是你也知道我多忙吧？
「什麼事？你直接在電話裡說不就好了嗎？」
「就因為不能在電話裡說才特地來找你的啊。」
「急事？」
「這個……倒也不急。」霍克斯撓了撓鬢角，「你一定要站在那麼遠的的地方跟我說話嗎？」
森野綠一愣，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
霍克斯見狀將手放進了口袋，驚得森野綠立刻向後撤去，仿佛羽翼英雄即將掏出的不是一袋子軟糖而是一支要抵在她腦門上的手槍。
「懷柔沒用啊我告訴你！」
「知道知道，留了葡萄味的小熊軟糖給你你不吃？」
「……」
還沒吃早餐也沒吃午餐的森野綠屈服了。她抱著那一袋小熊軟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支支吾吾地說：「有事快奏，無事退朝。」
果然給點吃的就很好哄……怎麼就一頓火鍋跟黑手黨認識了呢……
霍克斯又從外套的另一邊口袋裡掏出兩支包裝可愛的拐杖糖，擺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都說了不急嘛，先跟你同學聊聊天。」
聊什麼聊？！有什麼好聊的？！森野綠警覺地從袋子裡抬起頭，威嚇與驚慌各自摻半的駭人眼神從剛才就持續保持沉默的同學們身上逐一掃過。
霍克斯伸手把她的腦袋摁了下去，「啊，鱗君，你剛才不是問我和綠是什麼關係嗎？」
麟飛龍突然被cue，他剛從森野綠的殺氣中脫身，恨不得找時光機穿越回五分鐘前把自己的嘴用膠帶封上，「那個……其實……也沒多好奇啦……哈哈哈哈……」
然而不好奇才是怪事哦！
一年B班的八卦之心安靜的熊熊燃燒著。
大家都在等霍克斯說話，而青年摁在森野綠後腦勺上的手一直沒鬆開，聽完反倒又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腦袋。
他笑著說：「你們看，我和綠的頭髮顏色是一樣的吧？」
「所以，森野和霍克斯，是親戚？」
啊，說起來森野從來沒談論過自己的父母，大家一直也沒放在心上……
要是被森野綠知道麟飛龍的腦子裡正在腦補【失去雙親的兄妹相依為命，為了將妹妹拉扯長大，夢想成為英雄的哥哥沒日沒夜地打擊犯罪，在出道兩年後以破竹之勢殺進英雄榜TOP3】的大愛無疆的故事，森野綠發誓自己絕對會把麟飛龍的名字和物間寧人一起排列整齊。
「猜的好！」霍克斯豎起大拇指，「然而不對。她是我從社區公園的長椅上撿來的。」
空氣忽然陷入了沉默。腦補的故事也戛然而止，哦不，應該說又衍生了。略有改動的是這次失去雙親的人只剩下了森野綠，而霍克斯在麟飛龍的故事中依然高大威武又勤勉。
「……所以你們發色一樣有什麼聯繫嗎？」物間寧人顯然跟不上羽翼英雄的腦回路，嘴巴邊上沾著一圈奶沫。
「沒聯繫，只能說緣分是我們相遇了！」
我呸！
在霍克斯出現後，森野綠的心理活動就變得豐富極了。但她嘴裡還塞著小熊軟糖，咀嚼兩下還是將真心話壓在了舌頭底下。
羽翼英雄傾情贊助的快問快答的環節，總算在森野綠將手伸向拐杖糖之前，宣告了結束。
大家依依不捨地望著羽翼英雄起身，森野綠跟在青年旁邊。
再也沒有什麼東西阻礙陽光的，仿佛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進軍，它們踏進了洞開的一年B班的宿舍大門後。
在青年與少年們的臉上留下微燙的印記。
五個小時前，東京在下雨。
五個小時後，霍克斯抬頭望向天邊，陽光三疊，如同羽毛般自叢叢雲端墜落，橫亙天空。
它始終在盡力照亮一切可以被照亮的地方，落在每一個貪圖溫暖的人的身上。
「會者定離，去者必返。」
森野綠忽然聽見霍克斯用只有她聽到的音量，低聲道。
他摁在森野綠背後的手，輕輕地將她往房間內推了一下。
「去說再見吧。綠。」
作者有話要說：
霍克斯，一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男人！是把森野綠逼進牛角尖的罪魁禍首之一哈哈哈哈哈
不過寫這段的時候很忐忑啦，害怕大家討厭這個我喜歡的角色嗚嗚嗚嗚，希望有把他想讓森野綠成為英雄的原因解釋好吧。
他想相信又不敢相信森野綠，不過她這麼久了還是沒有敞開心扉什麼都想不說啦，挺無奈的
放著一個炸.彈在都是小白菜的學校裡不太好，尤其是這個炸.彈還和另一個炸.彈認識了。森野綠被太宰和安吾賣了！（並沒有）
其實我在前文有說森野綠一直是等待別人「主動」來靠近她的。標題是深淵也在凝視你，森野綠對這個世界的大人而言是深淵，反過來對她來說也是相同的。
所以為了去見識更多的人和事！要換地圖了！
文野地圖的劇情基本是我自己原創的……更沙雕，更放飛（。）也更容易浪
哦還有，覺得憋屈的，森野綠自己一點都不覺得憋屈對不起，她本來就是不在意別人目光的性格，而且不上學對她來說更爽（。再說觀測機構不危險啊哈哈哈哈哈又不是要把她關起來！
謝謝依然墨然、幼扉我的謝、冬青、歸鶴深的地雷，感謝竹下月的手榴彈
謝謝殷八重、yang、奶油梅子醬（好餓…）的營養液
☆、你傻到我了！
那一天, 江戶川亂步的表情十分不悅。
他不太喜歡這種人多吵鬧得像個菜市場的地方。
但無論是橫濱的空港、碼頭、還是車站, 這些公共交通樞紐總是保持著如此摩肩接踵的人流密度。
真是令江戶川亂步費解。
好吧, 其實也沒多令人費解。
畢竟他江戶川亂步是天才，能理解愚蠢凡人們的趨利心。
這座城市在上一次大戰結束後，由於各派軍閥的入駐分割, 逐漸形成了享有的高度的法外自治權的自治區——實際上說難聽點, 就是養了一堆堆的土皇帝——各派勢力將這座粗獷的海濱城市鯨吞蠶食，他們殺伐割據, 劃分領地, 把橫濱攪得混亂至極。
不然橫濱也不會成為當代英雄和國家安全保障機構的心病之一, 甚至還保留了已經被外界傳為「上世紀的遺留物」——黑手黨等地下勢力。
就是這份糜爛的混亂，促成了腦袋落地和大發橫財的機會成正比。
當然啦, 作為經濟高度發達的港口城市，前來橫濱正常務工的人員也蠻多的。
總之是個鮮花與刀劍齊飛的，迷人又危險的地方。
持票的乘客從閘門的另一頭走出, 或多或少的隨身物品拖慢了他們的腳步, 也是車站出口會變得如此擁擠的罪魁禍首。
他和福澤諭吉已經站在這裡等了二十分鐘，按理來說載著那個「問題兒童」的列車已經靠站許久才對。而隨著時間分秒的過去，一直盯著往來人群的江戶川亂步卻漸漸沉下了臉。
福澤諭吉知道, 這個耐心向來不在此處的大男孩肯定等得不耐煩了。
不過比起儘快結束漫長的等待, 福澤諭吉還是更希望這個被異能特務科強塞給他的, 名為「森野綠」的女孩子，千萬不要是「聰明又乖僻的江戶川亂步的同類」才好。
可如果人的一生，真的能這麼事事順遂, 心想事成的話。
他們也不會天天把事與願違掛在嘴邊了。
森野綠根本不把霍克斯「記得立刻去找管理人」的囑咐放在心上。她下車後的第一時間是去站內的炸雞店，排了將近半個小時的隊，買了一桶炸雞。
即使她不討厭被老師管教，卻也不得不摸著良心說。
——這種與世界久別重逢催人淚下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她撕碎的車票被扔進出口旁的垃圾桶裡。橫濱這兩天降溫降得厲害，森野綠把下巴埋進圍巾裡，一邊慢慢悠悠地往站外走。
福澤諭吉在看到那張臉的第一眼，便立刻認出了森野綠。
對方應該也知道他是誰，還沒等福澤諭吉領著江戶川亂步過去，就率先迎了上來。
真人比照片可愛那麼一點點，就是江戶川亂步對這姑娘的第一印象。
然而只要想到為了拮据偵探社的開銷，必須給她騰出房間，自己還得搬去跟社長同住，江戶川亂步就不是很開心。
現在他更不開心了。
因為他看見了森野綠懷裡抱著的炸雞桶。
感情這小丫頭遲到半小時就為了去買炸雞？！還是在人流量想都不用想都會拍著一條長龍的站內店鋪買炸雞？！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除了故意為之，他根本想不出有什麼別的理由能讓她晾著自己的管理人！
「請問是福澤諭吉先生嗎？」
森野綠仔細打量著面前仿佛跟她完全不在一個季節的銀髮男人——一身竹青色的和服與墨綠的羽織，肉眼可見的單薄，令森野綠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是我。初次見面，森野小姐。」福澤諭吉伸出手，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面上沉靜，肢體動作卻暴露了他的局促慌亂。他將森野綠的目光帶到一旁的江戶川亂步身上，介紹起來。
四十歲的獨身老男人，講真不懂得該如何和小女孩相處，不如說他懂才奇怪。
福澤諭吉曾經是個拿起刀便能砍到百名惡徒，拿起槍來便能對抗一整只軍隊的獨行俠①。就連用鋼筆使出的居合也會令經驗老到的暗殺人員嚇得冷汗津津——不過前提是要把對方眼睛遮住綁在椅子上。
他從前不會也不想與人結識、甚至發展成為互有牽絆的關係。雖然這一略有偏執的己見，在遇見江戶川亂步之後，逐漸轉變成為了想要組建起可以保護他人的武鬥組織的念頭。
然而武裝偵探社建立了這麼多年，依然是個只有他和亂步兩個人的小團體——其中原因不光是因為事務繁多，心有餘而力不足，還包括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都不是什麼擅長與人交往這一點。
「叫我綠就行啦。以後請多關照了，福澤先生，亂步先生。」
森野綠大大方方地握住福澤諭吉的手，反倒叫他變得心情複雜了許多。人生閱歷多出許多的中年人只感覺自己的表現被未成年的小女孩襯托得太木訥太無措，卻不知道森野綠會這麼有禮貌的配合工作是因為心情好。
其實對於所謂的「觀測機構」，森野綠有過許多想像。
比如像研究所那樣把她們關在一個全透明的房間裡，記錄觀察注射藥物或者催眠電擊後的生理跡象，再比如說腰椎刺穿抽取腦脊液，啊那個真的很難受，是比電擊還讓森野綠惡寒的東西。就算知道不會對身體造成危害，可當冰冷的針尖貼上皮膚的那一刻，還是會有難以言喻的慌亂與恐懼掐住她們的喉嚨。
然而這些猜想都在她看到「武裝偵探社」的資料後灰飛煙滅了。
她開始吐槽。
正義凜然的，專門處理英雄與員警無法插手的危險事件，這種民間武裝組織她是能理解的。但「社」是真的沒有弄懂，只有兩個人的組織真的能叫做「社」嗎？顯然不能。因為哪怕是學校社團部員不足五個人都要被廢部的吧。
但偏偏這個武裝偵探社拿到異能開業許可證，還成了自己的「管理人」。
肯定是找關係了。森野綠想。不然英雄協會多沒牌面啊！人家可是大富豪出資建設的，名義上職員逾千的大型會社！
好在，瑕不掩瑜。
在得知自己不用被上學更不用被關進充滿變態科學家的研究所之後，森野綠就變得非常快樂了起來。甚至拿出了相當多的幹勁，拖著帶她辦理休學手續的霍克斯，在校長辦公室和教務處之間來回狂奔。
她才不管那個特務科怎麼評判自己，反正只要不用拘束服把自己綁起來，移送「觀測機構」之類的事情，對森野綠而言簡直比剛入學雄英那會兒的流言蜚語還要不痛不癢。
最重要的是霍克斯的副卡沒被收走。這意味著她森野綠就算換個地方，也還是一條白白胖胖的好米蟲！甚至不用早起上學還不怕擔心遲到早退！
森野綠快樂得不行。雖然明白這不過是大人們把她從一個籠子換到了另一個籠子而已，可她很清楚，自己天生就在籠子裡。
雄英高中是籠子，武裝偵探社是籠子，就連學園都市，也是籠子。
即使外面的世界有無比美妙的理由，能夠吸引著人們不管不顧地奔向未知的渺茫。
但至少，迄今為止，那個理由都還不曾出現在森野綠的面前。
福澤諭吉是開車來的，越野車。輪胎比森野綠腰高，車漆乍一看粗野斑駁得和橫濱這座城市一樣。結果走近森野綠才發現這輛車的前蓋上有被子彈打凹的痕跡……
是一輛身經百戰的好車！
新籠子看起來比雄英高中有趣太多了。森野綠差點沒繃住內心的喜悅之情歡呼出聲。
而福澤諭吉本來以為一個小女孩，就算是特務科強塞過來的問題兒童，想必也有不少行李。但是森野綠輕輕鬆松兩手空空的來了，還反問他說生活用品現買不就行了嗎？
這大概就是代溝。銀髮中年人想，自己果然是年紀大了。雖然曾經當過許許多多達官貴人和他們孩子的護衛，但是對小女孩的印象還停留在晚上睡覺要抱個娃娃不然不能安心的階段。
江戶川亂步像生怕森野綠這個外來人跟他搶位置似的，飛快地躥上車，坐在副駕駛座上開足了暖氣對著吹。一邊吹，還一邊側過臉虎視眈眈地瞪著森野綠。
傳聞這個「問題兒童」不簡單，是個貨真價實真金白銀白紙黑字權威認證過的潛在反社會人格的高智商。
即使江戶川亂步認定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像他一樣——帶上眼鏡，發動異能力，在橫濱外界被稱為「個性」的【超推理】後，只消一眼他就能看穿所有事件真相——的天才，卻還是在森野綠逼近的瞬間，察覺到了某種危機感！
那種感覺就像是！
一山不容二虎！
一社不容二……！二什麼呢……
江戶川亂步的思緒頓了一下，一時間沒想出什麼好詞既能凸顯自己的聰明才智又能看輕森野綠的平平無奇，隔著鴨舌帽撓了撓頭。
若是福澤諭吉知道他那顆聰明靈光的腦子裡在倒騰這些，估計會脫口而出給他接個「熊」。
熊孩子的熊。
現在森野·開心·綠坐在越野車的後座上，情緒仍然相當高漲。
車內空間小得有些不合理，不論是底板還是座位下的空間都顯然在壓縮人的活動範圍。那麼這個時候就可以來猜一猜，這些被霸佔的空間被用去做什麼了。
畢竟是武裝偵探社，人員不足，「武力」總該要夠吧。至於自己的座位底下到底藏著SKS狙擊□□還是因為遊戲而風靡全球的Kar98k，森野綠就不太想深究了。
江戶川亂步看起來是智力擔當，更可怕的估計還要屬福澤諭吉社長。
這個男人在被她故意晾了三十分鐘後，依然不動如山地站在車站出口旁，筆直得像杆標槍。
炸雞涼透，連外皮都軟了。森野綠脫下一次性手套，把炸雞桶抱在懷中，化身成為一顆縮在沙發裡的土豆，把江戶川亂步黏在自己臉上如有實質的目光當空氣，透過蒙著層灰的車窗往外看。
今天的橫濱表面也依然和平寧靜。
·
什麼叫做「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森野綠想，大概就是踏進武裝偵探社的那一刻，自己終於驚覺——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組織，根本不是骨感。
是瘦骨嶙峋！
比起英雄事務所——比起NO.2烈焰英雄安德瓦那雕樑畫棟散發著濃烈資本主義氣息的事務所！這裡簡直寒酸簡陋得讓森野綠情不知何起！
讀了半年的英雄科的森野綠，在雄英那種氛圍濃烈的校園中，再加上職場體驗和監護人的耳濡目染，怎麼說都還是被填鴨了不少關於開設「英雄事務所」的知識與技巧。
「城裡人」森野綠垮下了臉。
看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兩人的衣著風格，她本來以為武裝偵探社應該會是裝潢更加復古一點的地方。
哪料，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兩個人都是貨真價實的鋼鐵直男。
至少在偵探社選址這種地方他們應該、不，是絕對沒有過多考量——因為他們徑直在寫字樓租了一間辦公室就完事了！
簡單粗暴到把森野綠腦海中「位於成排紅磚房街角轉彎處」「要有很多綠植」「要有紅木書架」「要有就算不會轉也必須好看的三葉風扇」諸如此類的妄想全部付之一炬。
真虧他們能在行業競爭這麼激烈的超人社會裡活下來。森野綠眼光挑剔地打量著這間——只有懸掛在牆上的一副力道遒勁書法值得誇獎的辦公室，揉了揉太陽穴。
算了，武裝偵探社開得怎麼樣，關她森野綠什麼事……她到這裡是來當米蟲的！
福澤諭吉端著兩盞茶和一瓶波子汽水回來了。
茶是他和森野綠的，波子汽水是亂步的。
然後他就看見了森野綠的眼睛黏在了波子汽水上。
……失策。
他咳嗽一聲，試圖緩解空氣中沉默的尷尬。
室內比外面暖和很多，女孩雙頰被暖氣燙得微紅，摘下了圍巾。
而江戶川亂步接過汽水，眼睛卻一直盯著森野綠的脖子。
準確的說，是她脖子上的電極裝置。他見過這東西，在收押擁有異能力敵人的監獄裡。
這種電極即時監控著佩戴者的腦電波，一旦超出某種頻率就會釋放足以麻痹神經的電流。簡而言之，就是「項圈」。
他忽然覺得異常火大。
本來，異能特務科不由分說的塞來一個「問題兒童」拜託他們監管，就讓江戶川亂步十分的不開心。
武裝偵探社建立這麼多年規模卻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擴張這點，是有讓異能特務科內部產生了些許微詞的。
即使異能特務科的最高司令官十分賞識福澤諭吉，卻也免不了讓某些人產生了「武裝偵探社，靠著夏目漱石先生的關係，拿到了寶貴的異能開業許可證，做的實事卻不多」的自以為是的錯覺。
說難聽點，就是看起來很閑。
於是森野綠就這麼被扔到「很閑」的偵探社來了。
江戶川亂步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森野綠溫熱的頸側，激得森野綠差點下意識的用重力操作把他拍出去。
沒等森野綠橫眉冷對，江戶川亂步便問道：「這個能摘下來嗎？」
「不能。」回答他的是福澤諭吉。
「為什麼？」
「因為要確保她每次發動能力，都是在我的允許下進行的。」
而且光是允許還不夠，還必須要「理由充分」並且及時提交報告才行。
福澤諭吉感到頭疼。這個話題銳利得傷人。那個電極圈雖然撤銷了電流釋放的裝置，但仍舊每時每刻監控著森野綠的腦電波。
即使知道那些大人物們、那些璀璨無暇的英雄們，在擔心什麼。
可感性上，福澤諭吉卻無法苟同他們的做法。
而如果說福澤諭吉只是無法苟同的話，那麼江戶川亂步就是無法理解了。
因為在他看來這小屁孩就看起來難琢磨了一點啊！這年頭連自己的小秘密都不能有了？
他厭惡的皺著臉搖著頭，像只要把身上的水全部甩幹的大狗。
森野綠拍開他的手，向後縮了縮脖子：「亂步先生，你怎麼了嗎？」
聽見她的聲音，江戶川亂步神經質一般地停下了全部動作。他緊緊凝視森野綠的臉，倏地蹦出一句：「欸，幫你取下來要不要？」
「社長用刀很厲害的，絕對傷不到你。」
福澤諭吉對江戶川亂步的奇思妙想見怪不怪，但一個「不行」卡在他的喉嚨裡，翻來滾去老半天，還是被吐了出去。
必須堅守的這份「正義」，為了「國家的安危」，都讓他感到了一絲心虛與無力。
「為什麼？！這已經算侵害人權了吧！」江戶川亂步指著森野綠脖子上的電極圈，不知道是在為白做工的偵探社喊冤，還是在為森野綠的遭遇而憤憤不平，「如果她真的很危險，為什麼不收押在他們自己的眼皮底下，反而送到我們這裡。」
「說到底，不就是想要借助她的能力，還不敢信任她嗎？」
那一天，江戶川亂步的表情十分不悅。
他今年二十二歲，解決過的大小案件不說過千，也總夠百了。
福澤諭吉偶爾會跟他說：亂步，你這麼大了，該成熟一點，別那麼任性了。
那麼成熟意味著什麼呢？江戶川亂步總在想。
不再一口氣吃掉□□碗紅豆麻薯？不再喜歡收集波子汽水裡的彈珠？不再拒絕接受常識？學會好好與人共處？
成熟就意味著，一定要和世界妥協才行嗎？
——偏不！
「喂，說些什麼啊。」江戶川亂步氣得不輕，伸手推了推森野綠的肩膀。
正主一直沉默也不是個法，她如果說想要取下電極圈的話，社長說不定就會同意了！
然而森野綠只是茫然地望著他，問：「說什麼？」
「說你想取下這個啊！」
這傢伙真的是個高智商嗎！怎麼傻乎乎的！江戶川亂步恨鐵不成鋼。
「也不是那麼想取下來吧……」森野綠眨了眨眼。
「為什麼？！」稚氣未脫的青年一雙細長的吊梢眼瞪得大大的。
「取下來會被異能特務科的人知道，後續會變得很麻煩。」她又往後縮了縮，江戶川亂步的眼神讓她覺得有些難受了，「而且只不過是個電極圈啊。」
光是不用像學園都市那樣，整個腦袋上全部貼滿電極片都已經很好了。
只不過……什麼叫只不過啊！
這個詞像點燃了江戶川亂步一樣。
他隨即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轉身指著森野綠的鼻子罵道：
「離我遠點！」
「你傻到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亂步：氣死我了
森野綠：麻煩死我了
福澤諭吉：頭疼死我了
————————
①出自前傳小說原文，順帶一提被「鋼筆居合」嚇到的那個是少年時期織田作www
這兩個高智商的腦回路不同頻哈哈哈哈哈哈不過以後森野綠能浪也要多虧亂步了！雖然社長要寫很多報告！
四年前的社長我私設的還是個社交廢（喂
亂步也應該更幼稚吧，畢竟四年後都二十六歲了還是文野正劇裡樣子（。
謝謝Amuro、竹下月、冬青、MoNaaaa-kun的地雷，謝謝WoPo的手榴彈
謝謝MoNaaaa-kun、打死那個癢癢鼠、殷八重的營養液
☆、救救孩子
透過現象看本質是一項很重要的技能。
然而物間寧人抓破腦袋都沒想出為什麼森野綠休學了。
「你那麼想知道直接去問不就好了嗎？」
起居室裡只有泡瀨洋雪和物間寧人兩個人, 而泡瀨洋雪是個膠性戀, 他推了球賽就為了拼好自己的大玩具。誰知道物間寧人就在等他這句話, 立馬停下了在起居室中打轉的腳步，挪到泡瀨洋雪身邊。
「離遠點，你踩到我的螺絲刀了。」
泡瀨洋雪一腳踹了過去, 物間甯人從容退開, 全然不介意他有多嫌棄自己，兀自說道：「但是我覺得, 森野那傢伙有可能不會回我消息。」
不是有可能, 是有很大可能！
不對, 原來你是有【自知之明】這種東西的嗎？！
泡瀨洋雪驚愕地抬頭與物間寧人對視，內心油然生出種自家豬終於對白菜開竅了的欣慰, 恨不得擠出兩滴老父親的眼淚以表喜悅之情。
為了讓物間寧人轉移注意力不再煩自己，泡瀨洋雪真摯的建議道：「布拉德老師和拳藤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我問過了。拳藤也什麼都不知道。布拉德老師說她生病需要靜養——騙小孩呢。」物間寧人盤腿坐下，盯著手機螢幕裡的連絡人清單, 氣不打一處來, 「主要是她連什麼時候回來都沒說，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啊！」
請把「們」去掉好嘛？森野大王雖然人去座位空，但餘威尚在。
泡瀨洋雪悻悻瞥他一眼, 歎氣。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物間寧人的心情。
倒不是說暗戀喜歡那塊兒的……而是關於更加簡單直白的東西。
啊, 這麼想來有些矯情。可大家多少都以為, 他們相互之間，已經是朋友了。而朋友之間不就是，今天知道誰的八卦了昨天又看到街邊開了什麼新店了這樣, 什麼話都能說，什麼話都不說反而會死的關係嗎？
難道因為森野綠比較聰明，思考方式和他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她總是一言不發的一個人呆著，就連休學這麼大的事都一聲不吭的走了。
好像真的就像過了夏天八月後，再也難見的雷暴雨。
比起孤零零的被孤立，一年B班的情況倒仿佛反了過來。剩下二十個人被森野綠一個排擠了。
怎麼說她也是個女孩子吧。智商再高也是個女孩子吧？
謝爾敦都有三個鐵哥們能天天嘮氪星嘮復仇者聯盟呢……哦不對那是男的……
哎，女孩子真難懂……泡瀨洋雪撓了撓頭，最後無奈地安慰自己。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
屆不到的心意吧。
他又瞥了眼物間寧人。
可惜手邊只有零件、組裝工具，和圖紙。不然若是條件允許，他肯定要拿油性筆在物間寧人的臉上寫個慘字。
所以還是算了算了。
畢竟小小少年很多煩惱的歌詞不是白唱的。
·
所有的自由都是相對的。所有自由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森野綠躺在沙發上反復念叨著這兩句話，頭一偏就能看到江戶川亂步蹲在辦公椅裡，抱著一袋薯片跟只倉鼠似的啃啊啃。他旁邊不遠處就是正在整理資料的福澤諭吉。
看起來很遊刃有餘，但森野綠親眼見到了，這個氣場凜冽的中年帥大叔在接待委託人的時候，會意外顯得很生硬死板還有點反差萌……嗯，這方面福澤諭吉和布拉德老師有些相似……雖然如果布拉德老師能有這麼帥的話，估計蟬聯雄英最受歡迎教師獎不是問題。
她最近的煩惱是，外賣吃膩了。
準確說是雄英高中的食堂伙食太好，把她的嘴養挑了。
不然照著她剛到這個世界的OTAKU程度，武裝偵探社辦公室所在的寫字樓，方圓百里內的外賣供她吃半年應該都不成問題。
於是，「比較聰明的，思考方式可能跟普通人不太一樣」的森野綠，現階段每天最大的煩惱就是，「早上吃什麼」「中午吃什麼」，以及「晚上吃什麼」。
「我想吃火鍋。」森野綠說。
江戶川亂步撕開今天上午第四袋薯片，頭也不抬地盯著面前的案件資料，「太辣，駁回。」
「那壽喜燒。」
「昨天中午吃過。」
「豚骨拉麵。」
「寡淡，拒絕。」
「禦好燒。」
「最近的禦好燒店離這裡有二十分鐘腳程，十分鐘車程，前提是不堵車。」
「樓下便利店有賣盒裝的。」
「你的胃會滿足於那種需要經過微波爐加熱的速食品嗎？」
……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能窩在家裡吃兩個星期外賣的森野綠了。
都怪拳藤中午一下課就拖她去食堂。森野綠狠捶沙發，總算親身體驗到了「由奢入儉」的艱難。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裡。
森野綠不缺錢，武裝偵探社也……不算缺錢。
不是吃不起好東西，是沒時間！
因為所謂「觀測」，指的就是森野綠的一切行動都要在武裝偵探社成員——江戶川亂步或福澤諭吉的眼皮子底下進行。
而就在上個星期，福澤諭吉，曾經的「孤劍客·銀狼」，從橫濱警部的手上接了個與個性……與異能有關的大案子。
這不就跟英雄事務所一個性質嘛……
她果然不該指望拿著「異能開業許可證」的組織，能夠做點「幫助別人」之外的事情。
森野綠卸下渾身力氣，躺回沙發，翻出手機看了眼日期。
十月的最後一天，來到武裝偵探社的第十二天……
怎麼才十二天……
森野綠忽然發現，時間過得沒有自己想像的快。起碼沒有在雄英的時候那麼快。
可能是因為她一天到晚都有事做。
比如說上午趴在桌子上睡覺。偶爾會自然醒，或者被男生們弄出的動靜吵醒，又或者被恰好心情糟糕的午夜抓起來扔到走廊上罰站。
要是能安穩的睡到午休，接著森野綠就會被拳藤一佳拖去吃飯。一邊吃一邊聽班裡人八卦，說些沒營養但也不讓人討厭的冷笑話。
等飯吃完，如果時間省得多，森野綠就會跑去醫務室睡一覺。所以雖然她沒受過傷，但其實治癒女郎跟森野綠很熟，經常給她吃能補充能量的巧克力和軟糖。
下午上課前，治癒女郎會喊她起來。而要是治癒女郎也睡著了，那麼一般過來抓森野綠回去上課的人，不是拳藤一佳就是布拉德·金。因為英雄科的課程要是翹了，補學分會很麻煩……
江戶川亂步聽到躺在沙發上的少女，忽然莫名其買的歎了好長好長的一聲氣。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心心念念著某本書、某部劇的更新，故意不去看，就是為了等好久好久過去以後，能一口氣看個爽。
結果真的等到「好久好久」過去之後，你終於點開目錄清單，卻猛的發現：怎麼才更新了這麼點？！
讓人難受極了。
森野綠抓過一個靠枕，抱著那個靠枕，她把自己團了起來。又忍不住想，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在做些什麼呢？
三百六十五天前的，十月份的最後一天，樹狀圖設計者的天氣預報一如既往的準確，是個只下了三分鐘陣雨的晴天。
重力操作暫時得以從研究專案中脫身。因為那天，正好輪到長點上機學院進行例行身體檢查。
裝載著碩大顯示幕的高空飛艇像一條沉默的鯨魚，遊過學園都市上方的每一寸天空。
路邊的觀賞樹進入冬天後漸漸露出枯敗之色，公車從第六學區經過，能聽見遊樂場中放肆的尖叫。
那些熟悉卻又已經變得很陌生的景色，像是沉入海底的亞特蘭蒂斯一般，再次隔著冰冷鹹澀的海水，映入她的眼中。
·
福澤諭吉看起來冷冰冰的，卻出人意料的，還算健談。
森野綠發現他不僅知道哪個牌子的薯片和水果糖好吃，還跟路過樓下住在花壇裡的貓聊天……
接手異能案件前，福澤諭吉會主動跟森野綠天南地北的扯點閒話——畢竟她要在這裡呆半年，也不是真的囚犯。
正如江戶川亂步所言，如果森野綠真的無藥可救，那現在她應該位於特殊的專門收押異能力者特殊監獄的某個小房間裡，而不是無所事事的躺在武裝偵探社的沙發上。
關於該如何對付這種不平凡的小孩。
有江戶川亂步作先例，福澤諭吉也不至於把森野綠當成洪水猛獸。
要知道當年十四歲的江戶川亂步，可比眼前的森野綠還要麻煩……各方面的麻煩……不僅喜歡自說自話，還嬌氣得不得了……
想起自己艱辛的育兒日記，福澤諭吉便忍不住扶額。
可正因為有江戶川亂步，福澤諭吉才會他清楚的知道。
這樣的孩子，天生的才能與後天培養出的思考方式，註定了他們絕對不能成為被世俗與規矩所拘束的雛鳥。
自己養大了一隻。福澤諭吉想，或許還有餘力養大第二隻也不一定。
然而福澤諭吉怕的就是這個不一定……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遇見江戶川亂步的時候，福澤諭吉還是孤身一人，自由來去從不被任何東西桎梏，他只要專心教育江戶川亂步這麼一個「怪小孩」就夠了。
而十年過去，偵探社闖出了點名氣，想要委託他們解決的事件也越來越多……
害怕沒時間管教森野綠才福澤諭吉最擔心的事情。
他甚至不敢想像這個據說能製造星群隕落的孩子，萬一真的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走上歧途……
福澤諭吉揉了揉突跳的太陽穴，使勁眨了眨眼。試圖濕潤自己乾澀酸脹的眼睛。
森野綠忽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這兩人的一舉一動，總算被她抓到「機會」了！
既然工作性質和英雄事務所差不多，那麼也意味著，只有兩名成員的武裝偵探社，絕對會出現「人手不足」的情況！
不然，也不至於忙到連個帶她出去吃飯的人都沒有了！
為了火鍋！為了壽喜燒！為了熱乎乎的禦好燒！為了伙食更好的明天！
「福澤先生，我之前就在想了，」森野綠腦子轉得飛快，腰挺得筆直，面上的神情盡最大可能的流露出心中對食物的真摯與誠懇。
「你們的工作量這麼大，這麼累。」
「有沒有想過招點新人進偵探社呢？」
作者有話要說：
霍克斯和福澤先生的差距就在於有沒有「育兒經驗」啊！
文野前傳裡真的有這麼一句【這則短篇是某個男人苦鬥的記錄，成長的記錄——也是育兒的記錄】
哎，我的霍小鳥嗚嗚嗚！
謝謝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奶油梅子醬和鴻的營養液
☆、養孩子真難
織田作之助是個黑手黨。所屬組織是港口黑手黨。
然而他雖然作為黑手黨, 日子卻過得不像黑手黨。
不好意思, 有些繞口。可這些都是組織內部, 同為黑手黨的同事們對他的評價。
織田作之助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本來在世人印象中，應該是充滿子彈殼和硝煙味的刺激日子，硬是被他過得跟白開水一樣寡淡無味。
就連他收養的五個孩子, 其中都不乏懷抱「終有一天我要坐上港口黑手黨幹部的寶座, 然後提拔織田作！」這樣偉大的夢想……
不過這個願望剛脫口而出，就被織田作之助立刻被駁回了。
「就不能想當科學家、歷史學家、探險家之類的嗎？」織田作之助撓了撓頭, 「黑手黨的幹部很累的, 沒電影裡演的那麼風光。」
他想起友人太宰治的那張稚氣未脫的臉, 以及將他半邊臉纏得嚴嚴實實的繃帶。
「可織田作很帥啊！」
「哪裡帥？」
對汽車和軍械著迷大概是男孩子的天性，幸介一提到這個, 剛才還困頓惺忪的眼睛立馬變得神采奕奕，「衣服底下藏著槍就很帥！」
「……」
現在小孩子的腦袋裡都裝著些什麼奇思妙想啊……織田作之助盯著自家老大的睡臉看了一會，盤算著自己該騰點時間出來好好陪陪他們了。
可即使過著如同白開水一般的日子, 也不代表織田作之助很閑很有空很有時間去當個「好父親」。
因為與其說織田作之助是個黑手黨, 不如說他更像個居委會大媽——決不殺人、無心出世、專注收養孤兒，事無巨細地照顧著自己的一小塊轄區。
他通常七點起床，七點三十分以前出門。為了防止意外發生, 養子和養女都被安置在經常光顧的咖喱店裡。雖然日子過得不像個黑手黨,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位於組織金字塔中的最底層, 軍丨火販賣、貨物走私、人口買賣、這些「大生意」，都跟他沒什麼關係。織田作之助的主要工作是游走在大人物們沒精力關注的地方，收保護費、勸架、或者處理下線企業董事長被夾在妻子與第三者的修羅場……
今天的織田作之助仍然在履行著自己身為居委會大媽——呸, 黑手黨的義務。
誰家貓跑樹上下不來了，誰家門口來了條惡犬趕不走了，哪個小混混又把自己的槍給弄丟了，轄區內的那家店又遭人碰瓷了……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一寸寸難買的光陰就在這些瑣碎的雜事中過去了。
織田作之助拎著從便利店買來的便當，走到人少的地方，終於停下了腳步。
「跟了一個上午，你們還沒看出來我是個小人物嗎？」他沒有回頭，問題卻拋向了自己的身後。
於是立刻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出來，等到織田作之助回過頭，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兒站在不遠處。
年紀看起來稍大的吊梢眼少年數落著身邊的女孩，「都說他早發現我們了，好不容易有空帶你出來，到底還想不想吃火鍋？」
「可亂步先生不覺得他很順眼嗎？」
「為什麼我會覺得一個黑手黨順眼？」
織田作之助靜靜地站在原地，對他的評頭論足依然在繼續，他想聽下去，也有些好奇他們怎麼看出自己是個黑手黨的。
明明他總被組織裡的人說是異類，是個不像黑手黨的黑手黨。
於是女孩語氣平直，振振有詞：「他剛才扶那個老奶奶過馬路了。」
好牽強……織田作之助望向少年，顯然對方也是這麼認為的，卻還是挑起眉毛問她：「然後？」
「霍克斯也那麼做過。」
「所以？」
「所以，我覺得他很適合偵探社。」
「我覺得你的腦子被僵屍吃了。」少年一巴掌蓋在女孩的頭頂上——看起來毛茸茸的，手感應該很好——把她往來時的路上拖，「真以為招新是在給你找保姆？！這種事情可不是你覺得順眼就能決定的。」
「有什麼不好，你們不就需要這種一心向善，還特別喜歡管閒事的人嗎……別扯帽子勒到脖子了！」
心地善良……特別喜歡管閒事……
咀嚼完那段話裡的字眼，織田作之助忍不住地歎氣。他絕對不是因為喜歡才做這些工作的，只是工作和處境如此且無法改變罷了。
但是硬要說的話，他也不討厭扶老奶奶過馬路……
傳聞三年一代溝。而織田作之助想，自己大概和這兩個「自說自話」技能點滿了的小孩子之間，隔了條鴻溝。
還是走吧。吃完飯還要去港口的倉庫幫忙清點新來的「貨物」，要是換別的時候他可能還會有空觀看這兩個人的漫才表演。織田作之助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後頸，即使不再以「暗殺者」的身份活在世上，也仍舊保持著鍛煉。他的身體健康強壯，卻總會感到莫名的疲憊乏力。
或許是他做的還不夠多？織田作之助想。只是可以肯定的是，像自己這樣空虛無味的人，絕對寫不出能夠讓人想要繼續往下讀的小說。
「大叔。」女孩的聲音傳來，與小跑的腳步聲一同靠近織田作之助。
……我才二十三歲。青年沉默地看著那張可愛的臉，笑起來說不定能擰出陽光。可她沒笑，表情和語氣裡起伏一樣少。
「有跳槽意向請務必撥通這個電話。」她從棉衣的口袋裡翻出一張名片——對，棉衣，在十一月初的橫濱就穿上了棉衣……這是多怕冷？
織田作之助不打算跳槽，也不打算收下名片。他只是沒想到女孩會像惡作劇一般往人頭上丟碎紙片似的，將名片直接丟進了裝著便當的袋子裡。
不該是能代表著自己的重要的東西嗎……
「森——野——！」
「知道啦知道啦，你喊那麼大聲幹嘛。」女孩一溜小跑重新回到少年身邊，兩個人嘰嘰喳喳的離開，就好像剛才大白天的尾隨是什麼不值一提的事情。
不過，「森野」這個姓……有那麼常見嗎？
織田作之助拿出那張名片，仔細看了看，隨後陷入了沉默。
名片上哪有什麼電話，甚至沒有任何聯繫方式。
只印著【武裝偵探社福澤諭吉】這樣兩行豎排的鉛字。
翻過那張名片，背面也是一片空白，但至少指尖拂過，能感受到細微的不平整。對著光，織田作之助才在這張寫滿了「拒絕社交」意圖的名片上，看到了用指甲印劃出來的電話號碼。
路上沒有垃圾桶，他只好把名片放進外套的口袋裡。便當入口已經有些涼了，趕到港口倉庫的時候也有人早早的在旁側等待。一問才知道今天有上頭五大幹部之一要來。
還是港口黑手黨歷代以來最年輕的那位。
啊……是太宰。織田作之助聽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港口黑手黨內部有不少人知道他和太宰治認識，不乏有幾個臉皮厚的，覥著臉來問是怎麼和幹部搭上關係的。
彼時他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想著，都說性格上有相似地方的人會容易互相吸引，那或許就是他們同樣明白孤獨和迷茫的滋味？
自然這個答案被嘲笑了。因為聽起來過於中二，還又傻又肉麻。
織田作之助是否如此他們不知道。然而年僅十八就坐上了「五大幹部」座位的太宰治先生是個殺伐果決的人。一雙茶色眼睛總能把人心每一寸都剖開並曝於槍口的火焰之下，無情得不像個十八歲的少年。
——所以啊，那種大人物怎麼可能是個「囿於迷茫」的人嘛。你不懂不要亂說啊織田作。
有時候織田作之助會想，這個世界還真是不講道理。
然而不管希望活著還是想要死去，在目的達成前，都必須面對這個不講道理的世界和這群不講道理的人們。
不過即使如此，織田作之助還是想在今後的歲月裡老老實實的領一份微薄的薪資，養大自家的幾個小孩，起碼供讀到大學，只要他們願意的話。而即將過去的這麼多年裡，他總能慢慢積攢起一點東西，至少是可以寫進小說裡的東西。然後靠著這些東西，他可以寫一本小說，一本屬於他自己的小說。
一本即使是他這樣空洞又無聊的人，也會樂意讀下去的小說。
「我今天上午，很復古的試了一下割腕自殺法。」太宰治坐在Lupin酒吧的吧台前，他的臉色和左手手腕纏著的繃帶都在呼應他的「實驗」未成功，「結果好不容染紅了半缸水，意識都還清醒著，就有人打電話來讓我下午去港口的倉庫驗貨了。」
少年沒勁地擺擺手，說割腕不好，下次他想試試吃河豚。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打磨拋光的烏金木吧臺上有不少劃痕，靜靜地聽著太宰治的抱怨。
阪口安吾如果在這裡，就會說：織田作先生，這裡你應該吐槽他了。
可織田作之助不想吐槽太宰治的自殺行為。
他的友人，的確在尋求著一個可以將自己解脫的方法。頂著自己清秀的，笑嘻嘻的面具；藏著一張快要哭出來的，孩子的臉。
「孩子」真是世界上最複雜的人……
織田作之助想起自家的五個，又想起今天中午遇到一個，沉吟半晌。
後來他又聽見太宰治在評論另一個孩子，叫芥川龍之介。太宰治在成為港口黑手黨幹部的當天從貧民窟中撿回來的小傢伙之一。異能【羅生門】能將外套變成切斷一切的黑獸，哪怕是空間。
而在實力日益增長的同時，芥川龍之介也漸漸變得越來越鋒芒畢露，
「頭疼！」太宰治說，「養小孩太難了！虧織田作你能一次性照顧五個啊！」
「我家五個都很乖。」
「芥川君不是不乖啦。」太宰治晃了晃酒杯，「讓他聽話很簡單。」
「這話怎麼說？」
「太固執了。異能那麼具有破壞性，要是一昧慕強的話……」自己也是個少年的少年盯著酒杯裡的冰，聳了聳肩，「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毀掉自己吧。」
「其實這樣想來，芥川君這方面還不如中也在意的那個孩子呢。」
「那個『森野綠』？」
「對哦——話說，織田作你竟然還記得她的名字啊。」
「啊，今天在去倉庫的路上遇見了一個恰好也叫森野的小姑娘。」
太宰治忽然挺直背坐了起來，湊近織田作之助，「長什麼樣長什麼樣？很可愛嗎？頭髮是白金色的，很長很漂亮？」
「差不多吧。」
「欸……這個時候不該在學校念書嗎？」太宰治托著自己的右臉頰，語氣忽然變得像是醉後才會有的飄忽，「不過挺好的。」
「什麼挺好的？」織田作之助問。
「因為中也知道了會高興吧？」少年笑得像朵向陽花，過了變聲期後，他的聲音變得愈發低沉醉人，「要去好好問問他才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織田作和太宰都太難寫了，希望我沒有太OOC（躺平
森野綠就是看織田作順眼想拉他入夥當保姆！被孤獨和迷茫吸引了！（不是
之前評論裡預言織田作的預言家可以暴跳金水了
下個月2號考N1了，真希望自己有Lv5的腦子Orz
謝謝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紫月、旎旎、偷懶的貓、路過於此、奶油梅子醬的營養液
☆、不想要的答案
國木田獨步執教數年, 遇到過最難對付的學生, 大概要屬那類自暴自棄不思進取的小孩。他們油鹽不進的程度堪比生烤一隻全羊。破罐子破摔, 又或者說死豬不怕開水燙，總有幾百種方法惹人生氣，然後讓人有氣無處使。
不過出於某些原因, 國木田獨步再也不用在備課、批改作業、開會的日程裡擠出時間跟自己的學生談人生了, 因為他辭去了教師的工作。
這個決定雖然來的很突然，卻早就被他寫在了自己的手賬上——巴掌大, 線裝本, 竹青色的外封赫赫上書【理想】兩個大字, 裡面寫著國木田獨步的理想和道標，還有精確到年甚至月與日的人生規劃。
「哦, 明白的。沒有日程規劃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的感覺是吧？」
森野綠點點頭表示瞭解。不說雄英，光學園都市里，這種人便多如過江之鯽。每一分鐘都被他們規劃得宛如列車時刻表一般精准, 她對此見怪不怪不置可否。而江戶川亂步從來沒動過瞭解的心思, 反正對方是福澤諭吉領回來的人，再加上那張端正的臉和一身筆挺的西裝馬甲，呸, 是凜然正氣。
總之, 絕對能夠讓人脫口而出「是個好人」——絕對褒義, 無關髮卡。
可要說沒有日程表就活不下去也不對。人若是想活下去，是很簡單的。只是想到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改變人生，鄭重對待又有什麼不對？
畢竟, 人的一生又不能重來。
托國木田獨步的福，森野綠過上了一日三餐準時准點的好日子。不過這都是後話。
至少今天的國木田獨步還沒有正式入職。不能通過福澤諭吉設下的「入社考試」他就要被掃地出門，從哪來回哪去，接著過本來不該出現在人生規劃之中的，無業遊民的生活。
老實說，森野綠還挺喜歡國木田獨步的。因為對方看起來就是那種很好騙的大人，估計只在涉及原則的大事上會展露出異常的敏銳和清醒。
當然，這也是她為什麼會覺得織田作之助順眼的理由，縱使她連織田作之助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路面電車掐著叮叮鐺鐺的電鈴擠進線條流暢的現代車群中，接著歡快地從擁擠的車輛中晃過，沿著軌道消失在混凝土堆起來的樓宇之間。
沒有東西會擋在路面電車的面前，因為它是有自己專屬的軌道的，只是不太自由，只能走人們希望它走的道。
「說起來，好像還沒問國木田先生是為什麼主動辭職？」目送了一趟路面電車的離去，鐵軌暫時被解放了出來，起碼行人可以肆無忌憚的橫穿過這兩根軌道間的距離，「教師是個好工作吧？」只要不討厭每天被一群小鬼頭圍著的話。
被告知了面前小丫頭來歷的國木田獨步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工作上的事情，和大前輩產生了一些爭執。」
哇，果然是個好人。
森野綠眨著眼睛繼續同他套近乎，「什麼樣的爭執？」
「你要問的那麼清楚幹嘛？」
「老師會討厭刨根問底的學生嗎？」
你又不是我學生！國木田瞥了她一眼：「是關於數學課本上的一處錯誤。」
「編寫錯誤？」
「嗯。」
「所以你是因為指出了教材上的編寫錯誤，然後恰好編寫教材的人之中有你的大前輩，你們在這此產生了爭執，但『權威』終究是『權威』。即使他錯了也要等著你主動承認自己的衝動冒進，給他個臺階下。」
「結果誰知道你這個普通的在編教師拒絕了。大前輩惱羞成怒，他不好過，就弄得你也不得安生——然後被迫『引咎辭職』的你就得到了福澤社長的邀請。」
「是這樣吧？」
「之前你的自我介紹裡有討厭『權威』這一項。我猜了一下。」森野綠輕巧的越過軌道，她的目的地是靠近市中心的一家烏冬麵館。
而這種將的事件關鍵字串聯在一起的過程，大概連推理都算不上，頂多只是「聯繫上下文後回答問題」的程度。
想來江戶川亂步早就一眼看明白了。
「那恭喜你全中了。」國木田臉色發青，重提往事顯然讓他不太開心，「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問了你會告訴嗎？」
「看情況……」
「那我想想……嗯，還是請國木田先生告訴我為什麼想加入偵探社的理由吧。」她說，「您為什麼想要加入武裝偵探社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女孩的聲音裡摻進了海風，灌進國木田獨步的耳中，叫他喉頭與鼻尖同時發澀。他猛然發現，自己從教這麼多年，好像還不曾面對如此真摯的提問。
希望得到答案的那個孩子，她的問題遠比能寫在紙上的方程與幾何更難解出，其中的茫然又或許根本不是一張紙能夠承載。
它們如此沉重，又如此艱澀。
仿佛剛學會爬走的嬰孩，終於有了微弱的力量支撐起自己沉重的頭顱，卻又只能靠著自身淺窄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今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得不面對的陌生世界。
好半天，他才啞著嗓子，重複著她的問題：「為什麼加入偵探社？」
「對啊，雖然是福澤先生主動邀請你的，可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森野綠張開手比劃了一下，像天鵝湖的芭蕾舞演員一般舒展優雅，會在翅膀收攏的瞬間令人產生不舍的驚顫與恐懼，害怕她們再也無法綻露出光輝的羽翼。
「會計、公務員、家庭教師……薪水更高的輕鬆工作比山還多。」
為什麼？
國木田沒太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辭去教師的職位後，他首先翻開了自己的手賬，裡面有他的理想。
大概每個男人在年少時都做過「英雄救美」的美夢？他們至死都是少年，於是至死都把那個夢揣在懷裡還捂得嚴嚴實實。就像見不得光的黑歷史，承認它曾屬於自己過於難為情。
可要是有那個機會，要是當初做著那個美夢的男孩還沒有死去，他又會從餘燼中爬出，成為熊熊燃燒的星星。
「……因為社長太帥氣了。」國木田獨步輕聲說，「看見他制服那些地痞混混的時候，我根本說不出話。」
「說不出話是因為害怕？」
「你嘴巴可以再毒一點嗎？」
「請繼續。」
「普通人不能隨意使用自己的異能你知道吧？」
「哦。知道。」只有這個規矩，無論橫濱內還是橫濱外，都通用。
「總之……我被救了。」青年垂下眼睛，注視著自己的手賬，竹青色的封面上書著「理想」兩個大字，那個孩子的美夢還沒有消失。
「明白了。」森野綠點點頭，「你目睹了社長的英武，被感召了，毅然決然想要成為正義的夥伴。」
「……雖然莫名覺得你這個說法微妙的很古怪，但姑且算對吧。」
「國木田先生。」森野綠停下腳步，立刻落在了國木田獨步的身後。
「怎麼？」對方轉過頭問道。
「我不想吃烏冬了。」
「……？？？為什麼？！不是都計畫好了嗎？！」
森野綠聳聳肩，「女孩子的食欲，四月的天。」
「沒有這種俗語！」
「總之就是不想吃了。」森野綠梗著脖子，抬著頭與國木田獨步對峙。
常常都是這樣，國木田獨步一直將善變的小鬼視為自己的頭號大敵。但好在他是老師，還是個數學老師，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沒多少學生敢跟他拍案叫板。
然而森野綠不是國木田的學生。她是被送到偵探社的特殊人員，他需要做的就是恪守職責——從偵探社出門開始，全程不讓她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那你想吃什麼？」
她側過頭，看見一家家庭餐廳，就說：「漢堡肉。」
上午十二點二十六分，森野綠點了一份豪華兒童套餐，說想要代替光禿禿的牙籤插在漢堡肉上的小旗子。國木田獨步要了牛肉蓋飯。
上午十二點四十六分，國木田獨步的牛肉飯比森野綠的漢堡肉先端上桌。
上午十二點五十分，森野綠的漢堡肉還沒來，饑餓讓她整個人變得暴躁了許多。
上午十二點五十一分，森野綠無所事事盯著餐廳落地窗外來往行人，直到一個全身漆黑，衣著單薄的少年駐足在她的眼前，透過玻璃與她對視。
他看起來非常瘦削，臉色也十分蒼白，不仔細看的話，發尾的霜色幾乎要與他的臉頰融為一體。
尤其當他捂著嘴咳嗽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相當弱不禁風，甚至有些病態的孱弱，就像——
像什麼呢？
無端的，森野綠沒有把他當成神經病、變.態、又或者是別的什麼不需要在意的行人。她緊緊盯著少年的眼睛，這個距離還能讓她看見裡頭布著的血絲，看上去猙獰又不夠清明。
接下來的一瞬間裡，森野綠仍然在思考著「他像什麼」的問題。
落地窗玻璃被什麼重物擊碎，嘩嘩落下仿佛傾盆大雨。
啊……想到了。
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橫衝直撞穿過「雨幕」，嘶吼著朝她撲來。
是瘋狗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沒啥想說的，反正你們也不喜歡給我留言（小聲bb
請大家都去lof看kiri霧太太畫的森野綠吧，太好看了，今天我是流淚貓貓頭
感謝竹下月的地雷和深水魚雷，土豪破費了！！！
感謝楓丸、mola、悲酥清風、微瀾綺夢、紅棠、奶油梅子醬、納亦屋、鈴蘭的營養液
☆、學霸動腦不動手
往往人在受到攻擊——譬如一拳迎面打過來的時候, 第一反應是什麼呢？
大部分人應該都會選擇【閉眼】。
像感到害怕會止不住的顫抖、接收疼痛會想要失聲尖叫、觸碰到尖銳的物體就會想要縮回手一樣, 全部是不經過專門訓練, 便無法消除或削弱的自然本能反應。
即使身體的初衷只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是森野綠知道這是個壞習慣。因為它會勾起很多不太美好的回憶：從小時候將布偶熊用加速度打出去砸一方通行、到USJ演習遇到歐爾麥特假扮的敵人、體育祭被爆豪勝己乘隙偷襲。
以及，正在成為回憶的, 現在。
掀起的鐵質餐桌雖然對於銳利兇悍的羅生門而言不過是一張單薄的紙, 但至少為國木田獨步爭取到了把森野綠從座位上推開的時間。
漆黑的凶獸擦著青年的後背掠過，留下一道灼熱焦黑, 在它席捲而過的地面有同樣的痕跡。
耳邊有許多尖叫聲和腳步聲正在拼命逃離。
森野綠搖了搖昏沉的腦袋, 眼球捕捉到的、率先在大腦中成像的畫面是國木田獨步的臉。很近, 近得能看見青年鬢邊的汗水。既不是因為正在用餐，攝入了過多熱量導致能量釋放體溫升高的食物熱效應；也並非劇烈運動後人體需要選擇的一種散熱方式；準確來說那是由於緊張害怕……或者劇烈疼痛而迸出的冷汗。
試圖掙扎起身的過程中, 她的整個身體都在發麻，但還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牢牢地包著她的後腦勺，限制著她的動作。
——是國木田的手掌。
「沒事吧森野？！」國木田獨步壓低了聲音詢問森野綠的狀況。
「……不太好。」森野綠把腦袋挪了挪, 在國木田的手掌上找了個肉多的地方靠著說。
「沒事就快起來！那傢伙是你的仇家嗎？！」
「國木田先生, 你摸著良心再說話。我這種當代模範青少年怎麼可能有仇家。」森野綠從善如流從地上爬了起來，理了理頭髮，拍了拍身上的灰, 模樣閒適得一點都不像個死裡逃生的人。
國木田獨步臉色不大好看。他和森野綠的相處時間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半天……福澤社長只告訴了他關於森野綠的基本個人資訊, 毫無深入透露的打算這一點暫且不提。就算她這半天一句謊話都沒說, 她脖子上的那個電極圈都能代表很多——起碼能說明籠子關著的絕對不是啼鳴悅耳羽毛光鮮美麗用於觀賞的花鳥啊！
森野綠忽然又說：「國木田先生。」
「怎麼？」
「你快熟了。」沒吃午飯的森野綠指了指青年的後背，燒灼撕裂的傷口從國木田獨步的右肩為起始，橫貫了他的整個背部, 駭人不已卻散發著烤肉的焦香……令人驚異，國木田獨步還沒有直接因為疼痛昏厥。忽略他不時倒抽冷氣緩解疼痛的行為，竟然還有精神如此鎮定地同森野綠說話。
這個世界的人類體質果然都是鐵打的！
「……我知道！」國木田背後的傷口疼得厲害，心裡還要一邊篤定這個女孩不簡單。
可再不簡單她也是個女孩。十五六歲，連高二都還沒上，這半天裡喊得最多的就是要吃霜淇淋要吃烏冬要吃牛肉蓋飯。
這家家庭餐廳的出口位於點餐區，點餐區和用餐區被一面木質書架分開。之前森野綠被國木田獨步一把推開躲過了突襲，卻也抱著在地上滾了兩圈，反而更加遠離了出口位置。
不過也沒辦法……當時那個情形普通人類也沒辦法在懷裡抱著一個人情況下，空中轉體一百八十度，再反方向進行閃避翻滾……
森野綠認命地抬起頭，在他們對話的這段時間裡，身形瘦削的病氣少年已經從洞開的落地窗外走了進來。
玻璃渣被踩得咯咯吱吱地作響，在浮塵幾乎全部沉寂後他也站住了腳步：「初次見面，森野小姐。在下芥川龍之介。」
「……你好……你有事嗎？」
森野綠說完立刻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還特地跑過來沖她做自我介紹，她當代模範青少年的人設受到了重挫。
「你不是說不認識他嗎？」
「你問的是『他是不是我仇家』。」
「這兩者有區別嗎！」
「有，還很大。不過我真的不認識他。」
「姑且信你。」國木田獨步沒空再跟森野綠繼續扯皮，他的視線緊緊拴在芥川龍之介的身上。
老實說，這種危急情況在決定接受邀請加入武裝偵探社的時候，他早有預想。既然要伸張正義，就避免不了武裝衝突。不然福澤諭吉也不會在偵探社的名稱前加上「武裝」二字，國木田獨步甚至做好了上崗第一天就遇到需要自己出手的心理準備。
或許是人行道上狂奔而過的小賊，又或許是拿著小刀威脅便利店店員交出一天營業額的強盜，他們大概會很兇狠，但絕對不會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廣眾下發動異能試圖殺死一個……初次見面小姑娘……
「久聞森野小姐大名，慕名前來想要一睹森野小姐的風采。」
神經病！睹個鬼！森野綠在心裡跳腳罵道。
「那你看過了，可以走了。」森野綠雙手環胸，腳尖不耐煩地輕點著地面。她又壓低聲音，沖旁邊的國木田獨步問道：「國木田先生，你知道我脖子上這個東西的作用吧？」
「……不會讓你出手的。」
「可是我覺得你打不過他欸。」國木田獨步的異能【獨步吟客】雖然很實用——能變出任何寫在他手賬上的物品，前提是大小不超過手賬——但是並不適合正面硬碰硬。
「小孩子依靠大人就夠了！」
那也要大人靠得住啊……森野綠歎了口氣，她發現芥川龍之介沒有要走的意思，保持著沉默觀望的態度站在原地。
縱使不知道他想做些什麼，但傻子也能猜到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氣氛陷入了一種令人感到略微尷尬的僵持之中。
森野·萬惡之源·綠苦惱地摸了摸眉骨，無奈道：「那個，芥川同學。你要沒別的事，我們可以走了吧？」
「你看我……朋友，因為你重度燒傷了。雖然有『傷疤是大老爺們的勳章』這麼個說法，現在的天氣氣溫也不容易感染，不過我覺得還是儘早就醫比較好。但你如果只是想留聯繫方式賠償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的話就不用了，我朋友不差錢，剛好今天是工作日，公立私立醫院都開門營業……」
率先佔據了道德制高點，森野綠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通道理，把身旁的國木田獨步都講得暈乎乎的……
不禁在心中感慨：這小丫頭的嘴炮本事還真有點厲害……
「我無意傷及無辜。」終於，芥川龍之介打斷了她的表演。少年的語氣平淡又老氣橫秋，卻不容退讓。他的目光短暫的落在國木田獨步的身上，繼而迅速又吝嗇的收了回去。
宛如在俯視腳下低塵中艱難爬行的螻蟻。
對方的語焉不詳讓森野綠感到頭大，她又一遍濾過了腦海中所有的關係網，將眼前的線索串聯在一起。
另一個重力操作倏地躍進她的腦海……那也是個渾身漆黑的黑手黨，只是行事作風絕對要低調得多。可中原中也沒理由要弄死她吧？！腦力運動耗費體力，森野綠沒吃午飯，餓得不行，沒了耐心，直接質問：「趕緊把話說清楚，難不成我是被人在黑市上掛了懸賞嗎？」
你一個自稱當代模範的青少年為什麼會知道黑市懸賞令這種東西？！國木田獨步驚恐地瞪她，得到了森野綠的回駁：「幹什麼？違禁小說電影看得多不行嗎？」
少年側過頭掩嘴咳嗽兩聲，他這方面禮數周全得幾乎能讓人忘記他剛才破窗而入的暴行，「並非是懸賞。」
森野綠不想說話，沉默著等後文。
「是在下的一點妄執而已。」
「在下的羅生門，和森野小姐的重力操作，孰高孰低。」
「果然不直接來見您一面是無法得出結果的。」
他話音剛落，森野綠便感到了一陣勁風自頰邊擦過，不用回頭也能從背後傳來的動靜中得知餐廳被他攪得有多狼藉。
已經不是被找茬了，是有人上門踢館了啊，雖然說正好方便她達成目標吧……只是森野綠更加好奇自己是怎麼讓芥川龍之介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攀比心理……畢竟他們之前根本不認識，連面都沒見過，這種無端的中傷，簡直像有個變態家長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向芥川龍之介灌輸「隔壁家有個叫森野綠的小孩處處壓你一頭哪哪都比你好」一樣……
一個極度自卑又極度自負的孩子把自己所有的長處展露在人面前，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一句認同與誇獎。
更何況還是在這種極端情況下，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軍警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可他就是從人群中殺出來了。仿佛一頭嘶嚎的野獸，即使四肢戴著沉重的鐐銬，眼中依然只能看得到她的喉嚨。
神經病。
森野綠垂下眼睛，目光與國木田獨步相接。
青年沒聽見森野綠的低聲話語，僅從口型辨認出她在說：
快跑。
·
芥川龍之介是被太宰治從貧民窟撿回港口黑手黨的。
小時候他沉默地任由拳打腳踢雨點一般地落在自己身上，長大些就將眼睛藏在低頭落下的陰影裡。
他以前在那片荒蕪的廢墟裡還有個「不吠的狂犬」的名號。其實只是不懂那些人們，為什麼即使知道了高聲痛呼會浪費更多的體力，也還是要發出淒厲的嘶嚎。
仿佛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將他往下摁壓，芥川龍之介撲跪在了地面，他咬了咬牙，很快理解了現狀。
太宰先生曾經說過，這個女孩擁有與中原先生相近的異能力。
現在看來，大概是不需要觸碰就能控制重力的「重力操作」了……
羅生門在他的背後掙扎，猶如一隻困獸撕咬著籠子。
而在它成功掙脫的瞬間，森野綠擴張了超重力空間的範圍，芥川龍之介則釋放了羅生門的【顎】形態。
那只漆黑的凶獸，是可以吞噬一切，甚至包括空間在內的異能力。
他借此得到了片刻的自由，立刻從原來的位置上撤離。
森野綠不戀戰，心裡甚至湧起了「這傢伙終於走了」的歡欣雀躍。
再次向她撲來的羅生門卻打碎了這個夢。
「……」人生不易，生活艱辛。森野綠真希望這個世界充滿愛與和平。
天花板的預製板直接被森野綠拆了下來，即使攔不住兇神惡煞的羅生門，也足夠拖延一會讓她轉移陣地的時間了，在此期間她還不忘抬手，虛晃一下，把負傷的國木田獨步扔得更遠一些。
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有些奇怪。森野綠敏感地察覺到不大對勁的地方。
然而重力空間被吞噬是她無法察覺的，因為演算並沒有停止。照理來說，超重力空間只要座標不變，就會一直產生且不會消亡。
可在羅生門第一次從超重力空間的範圍內掙扎而出後，然而擴張的重力空間沒有留住作為異能發動本身的芥川龍之介。
麻煩了。她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便不得不打起精神用目光攫著對面的少年。
他又在咳嗽，體質孱弱，承載著如此駭人的怪物。
在剛才的一個來回中，不止是森野綠發現了芥川龍之介的古怪，同樣的，戰鬥經驗豐富的少年也觸及到了一點關於森野綠「重力操作」的規則。
首先，她似乎無法直接對羅生門發動能力。不然也不會選擇用障礙物阻攔。
其次，在將他摁在地面以及用預製板隔絕羅生門的時候，她都沒有任何的動作。只在保護同伴的期間抬起了手。
這是否說明她在進行精確操作的時候能力會受到限制？芥川龍之介壓低了眉峰，眼神愈發銳利。
他大概已經找了她的弱點，而森野綠沒能弄清楚羅生門的底細，折中想了個辦法。
芥川龍之介看見女孩迅速張開了手臂。這一突然之舉讓他感到莫名，但絕對不會放鬆警惕。
可時間忽然像是被拉入了一段被刻意放緩的長鏡頭裡，令他忽然產生了浮至空中的碎石就是一支盛大樂團的錯覺。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她一振臂。
因為只要她那麼做了，就會得到千呼百應！
於是樂音變成刀鋒，直指芥川龍之介，它們破開空氣發出細小的聲響。但是聲音層層疊加在一起，仿佛將芥川龍之介置身于雷鳴風暴的中心。
羅生門吞噬了從背後襲來的碎石，將他狼狽地拉出了中心地帶，只是芥川龍之介的右腿小腿還是被貫穿了幾處。緊接著一個紅色的鐵罐砸了過來，羅生門將其彈開。直到叮叮咚咚的聲響結束，芥川龍之介才看清那是個乾粉滅火器。
要是能砸中頭部，當場昏迷是保守估計。
森野綠的攻勢中斷了。
少年脫力的單膝跪倒在地。鮮血汩汩從他的腿上淌下，不過一會兒便染紅了他腳下的一小片。
「果然，你的能力保護不了自己啊。」
「雖然有點在意你是怎麼從重力空間裡逃出去的，但是只要知道你沒辦法全方位無死角的防住我就夠了。」森野綠與芥川龍之介之間保持著相當的距離，並絕對不會主動縮短這段安全距離。
暴露了弱點又怎麼樣？她又不是沒帶腦子出門。
除非是面對一方通行那個碾壓自己的傢伙，不然在她知道自己的短處前提下，白癡才會直接沖上去跟陌生的敵人近戰「拼刺刀」好嘛！
再說她森野綠明明是個實打實的遠程！打遊戲都要玩法師的那種！
真當學園都市的Level 5是傻瓜嗎。
森野綠的聲音遠遠傳來，輕飄飄的，倒像一支錐子，狠狠紮進了芥川龍之介的耳中。
他想起太宰先生說過的一句話，說過許多次——他的羅生門不止能夠用於破壞和毀滅，應該是還能夠進行防禦才對。
可芥川龍之介從來沒成功，一直沒有成功。
甚至直到現在，他被森野綠打傷，也不曾用羅生門成功擋下對方的攻勢。
忽然街道兩旁的小巷中魚貫湧出眾多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他們一齊擋在芥川龍之介的身前，宛如一堵鐵壁。
森野綠旋即心情複雜了小會兒，你們是不是擺明瞭欺負武裝偵探社沒人少……單挑還帶保鏢，還是荷槍實彈的保鏢！雖然與其說是保鏢，不如說是下屬……小弟……黑手黨……
而且看這一個個視死如歸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情況的，說不定還以為是她森野綠胡攪蠻纏欺負誰家小少爺！
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
芥川龍之介這傢伙……別是要跟她鬥個魚死網破至死方休吧……
她突然聽見少年喝退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幾個人。整齊的佇列豁開一道缺口。
望著人群中那雙怒火中燒的眼睛，森野綠本能地又往後退了幾步。
她總算是弄明白了一點。先不管羅生門是個什麼樣的異能力，首先芥川龍之介本人的燃點就很低。
果不其然，芥川龍之介甩開了屬下伸過去想要攙扶他的手，強撐著身體，艱難地站了起來。羅生門並不受他傷勢的影響，黑紅的類似電弧的棘刺纏繞在它的周身，依然是那副凶煞的模樣。
森野綠心下一沉，覺得自己看人真准。
她其實沒什麼好怕的，子彈再多。雜魚再多也是雜魚，只是國木田先生還在旁邊呢，他背後還有一道口子呢！
森野綠面色微沉。剛才把她的「暴行」看在了眼裡，幾十個大老爺們立馬警覺地端起了槍。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橫濱真亂！她一邊在心裡對他們的動作翻白眼，一邊將目光落在了遠處的乾粉滅火器上。
那是家庭餐廳內必備的滅火器，也是森野綠為了安全脫離，早就看准的煙.霧.彈。
至於為什麼要打芥川龍之介？
這傢伙一言不合偷襲，還害她摔得全身發疼，不報此仇她今晚死都睡不著！
實際上自森野綠遇襲（國木田獨步躺槍）到現在，僅僅過了五分鐘，甚至沒有聽見警笛自遠處傳來。
這個城市的警備力量總是如此疲憊，其中的陰暗裹挾著政治經濟等各個層面，即使是國家設置的「職業英雄」也不敢枉自涉足，畢竟光是橫濱外部就已經夠亂了。
她遠遠的看著芥川龍之介的眼睛，不禁想：裡面的戾氣真重啊，肯定不斷刺傷著他人，同時也荼毒著自己。
森野綠手裡握著一塊小石子。這是她常玩的把戲了，這次並不想用它貫穿誰的膝蓋或者肩胛骨，僅將它抵在大拇指與食指之間，打彈珠一般打了出去。只是在加速度的作用下，它變成了一顆「子彈」，目標是擊穿乾粉滅火器的鐵質外殼。內部高溫氣壓增大或劇烈碰撞都會導致這種壓力容器的爆炸。
只是剛才羅生門彈落它的時候運氣足夠好，沒有發生「意外」罷了。
石子足夠擊穿乾粉滅火器的鐵管外殼，摩擦空氣產生的巨大熱量也足夠引爆滅火器。
再加上距離夠遠，爆炸的鐵屑應該不會傷到人，惰性填料還能防止這群土匪流氓的傢伙亂開槍引起粉塵爆炸。
森野綠簡直想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拍手叫好，但沒這個時間。
花白的粉末自紅色的鐵罐中迸出的瞬間，幾十個大老爺們兵荒馬亂地把芥川龍之介護在了他們中間，而森野綠借著粉塵引起的騷亂，沖到了國木田獨步的面前。青年眼下發青，皮肉傷不至於讓他丟了命，卻也不好受，「死小鬼……你沒事吧？」
「好著呢好著呢。」她拉起青年一隻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不出意外，今天森野綠的全部動向都會傳回異能特務科，想來那群大人或許也是兵荒馬亂得不行吧？剛到橫濱沒有一個月就發動了自己的能力，簡直目無法紀。
「哎，說真的，國木田先生。」
「怎麼？」
「我能不能過好日子就看你啦。」
作者有話要說：
戰鬥經費不足了，森野綠打架能掏空我的想像力（
芥川實力是夠的，但是他有資料（雄英體育祭錄影）不看，還情緒波動的厲害，一直在觀察這個小丫頭哪裡比他強（。
說今晚更新就今晚更新！想趕六千字就晚了點！有朝一日我竟然能寫六千字，放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你們肯定很愛我不會介意的我知道！
至於為什麼是六千字！因為我把榜單給忘了！！！
謝謝竹下月和疏雨梧桐的地雷
營養液月末清空了= =不好意思我下次截圖感謝！！！
☆、人生就是不斷的做選擇題
十六歲前,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個頭相當。
十六歲後, 中原中也的帽子像一筆鋼尺, 穩穩當當摁在他的腦袋上。至於為什麼是鋼尺，是因為以前量身高，森先生或者紅葉大姐都會拿一筆鋼尺壓在他們的頭頂, 然後在他們背後的牆面上劃出一道杠。尺子往上移就是長個了, 只是十六歲後壓在中原中也頭頂的尺子再沒動靜。反倒是太宰治雨後春筍似的，身形變得越發修長。
年紀相仿的男孩之間總該有點共同話題吧, 更何況他們還長在同一棵樹上。
可就算是樹, 也會分枝。譬如什麼總狀分枝啊、合軸分枝啊、假二叉分枝等等等等……總之, 縱使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看起來可能是「有共同話題的同齡人」，那也只不過是看起來罷了。
現在太宰治投降般舉著雙手, 他的衣領正攥在中原中也的手裡，卻笑得無辜又無畏。他相當明白自己的搭檔為何而來。
即使從中原中也沖進屋內到現在的三分鐘裡，他半個字都不曾吐露, 就只是惡狠狠地, 目眥盡裂地瞪著太宰治。
像一頭憤怒的公牛，又或者說是護崽的老母雞？
反正不管是什麼，太宰治不在乎。
於是他放下了舉得太久有些發酸的手臂, 「先聲明, 我是有理由對她出手的。」
「說說看？」中原中也挑著眉, 頗有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就要把太宰治的臉打得開花的架勢。
「首先，芥川君需要一個實戰對手。順便讓他意識到天外有天也是很必要的，畢竟世界上比他厲害的同齡人一抓一大把, 總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遲早要吃大虧。」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在中原中也的面前晃了晃，「中也你也知道芥川君是很重要的戰力吧？他要是學不好，BOSS最後要怪罪的可是我這個負責教育他的人欸。」
「其次，最近有個叫武裝偵探社的小組織有點讓我在意。雖然對我們還造成不了威脅，但是如果與你能力相當的另一個『重力操作』加入他們那就要另當別論了。」太宰治的語調十分高昂，每一句話的尾音都在上揚，他舉手攥拳，琥珀色的眼睛裡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燒，看起來真像個一心為「黨」的好幹部。
深呼吸幾次，中原中也決定耐著性子往下聽著。到目前為止，太宰治這個渣滓說的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他沒法反駁。而照理來說，中原中也不該生氣，更不該找太宰治興師問罪，但他就是這麼做了。在聽到芥川龍之介鎩羽而歸後一邊放下了心，一邊暴怒地從椅子裡跳起，一路上都在心裡紮太宰治的巫蠱小人然後把他千刀萬剮詛咒他晚餐吃到鼻涕蟲。
他沉默地聽太宰治說「有理由」，只在心底卻總有個聲音在祈禱，希望這個能把人心剖開一覽無餘的傢伙不要戳中自己防備最薄弱的要害。
「以及，最後。」太宰治輕飄飄的，仿佛在表演落語的語調忽然沉了下去，將什麼本就昭然若揭的東西重新攤開在中原中也的面前，「中也，你不會以為BOSS不知道她的存在吧？」
「……」
無視搭檔變得愈發難看的臉色，太宰治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你為什麼不打算把她拉進組織的原因我也多少猜得到啦，看她昨天對付芥川君的手段就知道了，講真她就算把芥川君打成篩子都不會出乎我的意料，畢竟他的突襲還是一如既往的粗暴，雖然要是有人這麼襲擊我我當然會很高興啦，但是普通人會想要以牙還牙加倍奉還什麼的也不是怪事吧？」
「可她留手了哦，得虧這樣芥川君才撿了一條命。總之不管怎麼說，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呢，這種小姑娘要是成為BOSS的手下日子會更不好過的。」
「雖然你不過只跟那孩子見過……唔，我數數，好像只有五六面？——反正不十個手指數的清。欸！這麼一想真是太慘了。明明你們之間的關係那麼不一般，可到現在為止也就跟逢年過節才見上一面的遠親一樣呀中也！」
「閉嘴！」中原中也說著，鬆開了攥著太宰治衣領的手，壓低了帽檐。
他從太宰治的審視裡逃開了。
「所以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知，」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幹部見狀眨了眨眼，嘴角的笑意不曾被任何東西抹去，繼續平靜地闡述著令人無法反駁的事實，「中也你那慘澹到幾乎堪比單相思的個人感情，和組織利益相較對比起來——」
「你自己也清楚該選哪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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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剛走，國木田獨步背後的傷口上完藥，只能趴在病床上。
福澤諭吉坐在他的床邊，江戶川亂步和森野綠站在一旁。兩個人低著頭，一人手裡一台掌機，不知道在連線打什麼遊戲看起來非常專注。
大人之間的話題比較正經。福澤諭吉先是關心慰問了一下負傷的國木田獨步。隨後又談到武裝偵探社經常光顧的診所，有個擁有治癒異能的醫生，即使一息尚存，也能硬生生把人從鬼門關門口拽回來。只是恰巧她這兩天外出出診，而且國木田的傷勢也不算重，還是能少受點罪就少受點罪比較好……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就診會被稱為「受罪」，但沒等國木田獨步多問，福澤諭吉便轉過身，把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支出了病房。
接下來的對話中，國木田獨步總算明白了森野綠為什麼要說「以後有沒有好日子過就全看他」是什麼意思了。
於是，不可避免的，青年現在面臨著一個抉擇。
選項A，把森野綠沒經過同意，使用了能力的事情全部抖出去。
選項A導致的後果，縱使不太清楚具體後續，但如果福澤諭吉把情況如實上報異能特務科，森野綠將要面臨的大概是更加嚴密的監控管理。
而選項B，自然是國木田獨步睜眼說瞎話，謊報軍情。
森野綠救了他一命，幫她隱瞞權當報恩是在理的。只是有時候，有些事情，既不是能夠一眼望清的黑與白，也不是涇渭分明的是非對錯。
他回憶著與森野綠大概只有數小時的相處時間。現在擺在國木田獨步面前的難題是，是否應該依靠自己的直覺，又或者選擇信任「官方」，以它們其中任何一方所持的片面為依據，幫助大人物們裁定一個他瞭解甚少的小孩。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曾經的一個學生——準確的說，是那個學生的哥哥，在國木田獨步任教學校的高中部就讀，是個實打實的不良。每天用在頭髮上的髮膠估摸著能有個半瓶——國木田獨步親眼見過，然而他覺得這說法不對，畢竟半瓶髮膠想要弄出標準的飛機頭還挺難的。而之所以會知道對方是自己學生的哥哥，還要從某位老師嫌惡到指著他的鼻子，連名帶姓的罵道「你們這群平成廢柴！寬鬆世代！」說起。
國木田獨步也生在平成年間，難免對這句泛指的發難留了心。再加上那個不良叫成田太郎，他班上的學生名叫成田次郎，沒怎麼打聽就得知了這兩個少年的關係，也順帶得知了一點關於他們的故事。
倒沒有《我是大哥大》裡見不得別人欺侮弱小之類的正義感爆棚的血性不良。成田太郎把傳統不良的「教誨」貫徹的很好，欺軟怕硬，和外校的不良打架輸了，就喊更多的兄弟支援打回去。雙方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穿著漆黑詰襟制服，黑壓壓的一片豬頭精站在教務處裡挨訓的場景，彼時站在教務主任身邊的國木田獨步，至今記憶猶新。
只是他還記得一件事。在教導主任放人後，國木田獨步也得以解脫，他走在路上，看見成田太郎把自己的手掌攤開，往粗糙的水泥路面狠狠地剮蹭了一下。沒忍住多管閒事的心，國木田獨步還是走了上去問他為什麼要給自己添傷。
「你是八婆嗎？這都要管？——好好好，告訴你也沒什麼，增加可信度而已。回家可以告訴我弟我臉上的傷是走路上摔了一跤摔出來的。」
白癡啊這是！你弟弟又不是小學生！別人聰明著呢！就算國木田獨步不太會分辨謊言，可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摔跤是摔不出一隻豬頭精的。
在編的國中數學老師對不良高中生莫名的邏輯目瞪口呆。然而即使這一小段發生在散學後的插曲，與成田太郎斑斑的劣跡相比起來異常微不足道，卻依然讓國木田獨步心裡的某一塊瞬間軟了下去。
搞教育的，總跳不開各種從古至今各種「道理」。
有人信「人性本善」，有人信「人性本惡」——小孩子天真的殘忍尤其能體現此點。
只是國木田獨步已經見過了許多孩子，他們大多數是很乖的，很好的，溫順得像綿羊一樣，會眨巴著眼睛喊老師好。也不乏「異端分子」，愛跟「權威」作對，遲到早退作業不交樣樣都占。他還沒教過不良，也不想教，甚至慶倖自己在結束教學生涯前不曾遇到過像成田太郎一般令人頭疼的少年。
大人物們自有他們的無奈、他們的立場、他們的驕傲與高瞻遠矚。國木田獨步只是個剛剛「引咎辭職」的普通老師，他或許目光狹隘，但眼前的事情確確實實發生了。
迄今為止，她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甚至……
「她沒有傷害到除了芥川龍之介以外的任何人。」在回憶中沉浸了許久的國木田獨步忽然說道，「是我允許的。」
「我允許了森野綠進行自衛。請在報告上如此答覆他們吧。」
作者有話要說：
理一下噠宰的思路：他對森野綠一點想法都沒有是假的，給芥川找訓練物件是真的，覺得她是威脅也是真的，因為不管中也有沒有在中間護著森野綠，她的表現都不大可能加入港黑，再加上她之前還在雄英讀書（攤手
又因為不知道森野綠為什麼會出現在偵探社，而偵探社既不可能成為友方，也存在成為對立敵方的可能，那麼森野綠這個會莫名其妙影響到中也的小鬼頭就變成潛在威脅了（當聰明人好累啊，我當不來，不想寫噠宰了……）
國木田真是無敵好媽媽了（不是
但其實他被套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點蠟（你
今天買了石頭號去fgo的日服玩，父皇真的超愛我！！！我好想海豹但是怕被你們打！想想還是算了！！！
這章留言裡抓眼熟的和幸運小朋友送小紅包！
謝謝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片葉砂、跟在法叔身後撿節操、洛笙、寂靜山谷的黑兔子的營養液！
☆、你幹嘛不放過自己
「請這樣答覆他們吧。」
國木田說完這話就冒了一頭冷汗, 傷口上的新肉和胸膛裡的心虛在一起生長。
終於他下定了包庇的決心, 撐著頭望向坐在床邊的福澤諭吉。
對方在接觸到他目光之後, 扭過頭往身後喊：「你們兩個可以進來了。」
這間兀自陷入了綿長寂靜的病房裡有兩張病床，最近橫濱還算太平，沒發生爆炸火災的意外, 所以另一張是空的。沒有拉上的床簾可以看見之前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拉開, 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突然出現在門框邊上。
兩個腦袋疊在一起，嚇了國木田獨步一大跳。
「你們聽清楚了嗎？」福澤諭吉將手從袖中伸出, 拿出一枚紐扣似的圓片, 在指尖翻轉一下, 露出底面的收音孔，擺明瞭它作為監聽器的真身。
森野綠點點頭, 取下耳機，「收音效果挺好的。」
「那是，你也不看看誰買的。」江戶川亂步得意的哼哼, 徑直在發愣的國木田獨步的床邊坐下。
發愣的國木田獨步茫然地望向福澤諭吉, 忽然有點理不清狀況。
於是福澤諭吉又問：「森野，你有什麼想要指正的嗎？」
「有啊。」森野綠說。
「說來聽聽？」
森野綠如實道：「我收拾完芥川龍之介的時候國木田先生已經快兩眼一黑暈過去了，別說下達指令, 連喘口氣都難。」
喂喂喂, 不是說好了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就全看他了嗎？為什麼要主動自己揭自己的底！
國木田獨步沒有瞪大反倒是覷起了眼睛。他是個近視眼, 沒有眼鏡，模糊的視線就無法牢牢攫住站在福澤諭吉身邊的森野綠，但還是很看見她大概的五官輪廓。
因為嘴唇的顏色較深, 所以笑容是最好認出來的，就像小孩子最初學會畫的簡筆劃中，必然會有兩個圓點加一條兩端上揚弧線的笑臉那樣輕鬆簡單。
「瞭解了。」福澤諭吉的這短短的一句話一下把國木田獨步逼到了思考的死角，讓他生出了股無奈與「被背叛」的羞惱——自己之前為了撒謊，做了那麼多心裡建設是圖什麼啊！
「那麼就按照國木田的說法，你是在得到同意的前提下發動了能力進行自保。我去寫報告了……」福澤諭吉說著站了起來，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倦色，即使已經比預想的時間推遲了許多，但寫報告的日子終於還是如期而至了。「你們兩個在這裡繼續陪國木田還是跟我回社裡？」
「在這呆著。」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異口同聲道。
「……行，記得等下過了探訪時間早點回來。」
「好——」兩個熊孩子用故意拖長的尾音送了日夜辛勞勞苦功的社長，森野綠旋即將凳子拉得離床頭更近了點才坐下，國木田獨步這才勉強看清了她的臉。
「問吧問吧，特意留下幫你答疑解惑了。」森野綠跟他肚子裡的蛔蟲似的，他又往床尾瞟了一眼，江戶川亂步已經把腿盤了上來，催促道：「你們快點，我已經想好下一步棋怎麼走了。」
「你們在玩什麼？」趴在床上的國木田把腦袋靠回枕頭裡，聲音變得沉悶許多。
「三維國際象棋。」他一隻眼睛露在外面，看見森野綠忽然振奮地挺直了背，蓄勢待發。看樣子應該是在時刻準備著回答國木田獨步任何關於「三維國際象棋」的問題，「國木田先生有興趣瞭解一下嗎？」
「……不了。我玩不來。」國木田認為自己不能再繼續問下去，否則話題鐵定會跑偏。只是他又一時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於是放棄了掙扎，「那你說，我聽著。」
森野綠並不遺憾的哦了一聲，卻又忽然變得有些猶豫了起來，「你先保證聽完不生氣。」
「……我保證。」國木田說的很為難。
「好的。」她故作姿態清了清嗓子，「首先不管你選擇用實話還是謊言作為答案，社長都會用『我得到了發動能力的許可』上報異能特務科。」
國木田呆愣了片刻，臉色往深色中沉了些許。
森野綠繼續道：「所以，這件事跟我會得到什麼樣的懲罰沒有關係。關鍵在於你。」
「在於我？」
「是啊，因為國木田你看起來太死板了。」坐在床尾的江戶川亂步突然加入了他們的對話裡。
這種無端被diss的感覺並不好受，國木田獨步乾脆閉上眼睛，沉默地繼續聽他們說下去。
「你和社長是在劍道的道場裡認識的。說實話邀請你的時候社長還擔心你的性格會不會跟我們合不來。」
「為什麼？」
「因為我們不是普通哦該的偵探社，而是武裝偵探社啊。」江戶川亂步的語氣透著理所當然的天真，他看向森野綠，示意她接話。
「沒有英雄事務所那樣的條條框框，同時也意味著我們擁有更多的『自由』和更少的『保障』。出格的做法會伴隨一定的風險。那麼在承擔風險的同時，學會利用風險帶來的優勢就行了——福澤先生的原話。」
「所以你們覺得我太……死板，可能不擅長這點，剛好芥川來襲，給了你們測試我的機會——是這樣沒錯吧？」他斟酌著用詞，最後還是選擇沿用了江戶川亂步口中那個，帶著點說話本人不自知的貶義色彩的詞語。
「不不，死板也太過分了。國木田先生你頂多是看起來不大懂得變通，還很耿直容易被騙。」森野綠露出一副「你不要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的神色，語調高昂振奮人心——個鬼！國木田獨步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紮穿了。
隨後她又從身後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彩帶拉炮，「所以國木田先生，恭喜你通過入社考試啦！」「啪」的一聲糊了國木田獨步一臉的彩帶和亮晶晶的碎紙屑。
青年的怒氣終於突破了閾值，壓低聲音，抬起手臂指向門口的方向，「你們兩個給我出去！！！」
「為什麼連我都趕？」江戶川亂步無辜的摸了摸後腦勺，森野綠眨了眨眼，聳聳肩，胡謅道：「可能是知道順利入職太高興，害羞了吧。總之偵探社搬磚工喜加一，福澤先生會高興吧？」
「當然。」江戶川亂步篤定道。
老實說，福澤諭吉這種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一往無前的人，是森野綠討厭又喜歡的人。這份矛盾的，難以言狀的感情來自另一個問題：你會不喜歡以前的自己嗎？
至少在那些人向森野綠說道「謝謝你出生了」「謝謝你之前十五年好好活下來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學生」的時候，她無疑是開心的。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正如人雖然脆弱卻又意外的堅強。因為哪怕時間再往前推一百年，空氣、水和食物依然會是「生存的最基礎必須品」這一點絕對不會改變。那麼人為什麼會從甘蔗裡榨出糖？又為什麼會用可哥豆磨出可哥粉？用鹽和辣椒調味？以及想要呼吸更加新鮮的空氣？
或許有人會說：「當然是為了活得更好啦。」
蔗糖的甜蜜讓人上癮，可哥的醇香讓人陶醉，鹽和辣椒還有新鮮的空氣一齊灌進胸膛——「生存」不再是苦難與煎熬，「活著」的感覺是如此美好，「不需要」之所以會被歸類進「不需要」之中，是因為從來都沒有人和她說過那些話啊……
你會討厭以前的自己嗎？
她固執又囂張，是個沒用的小孩，可有人對她說謝謝你出生了。
十一月的橫濱，逐漸變得冰涼的海風依舊熱衷於跑過每一條街道與小巷，它們刮過人們的鼻尖和耳側便會留下一小塊淺淺的紅色，吹進眼中便會製造出令人想要落淚的衝動。
森野綠站在風中，把半張臉都埋進圍巾內側，輕輕地抽了一下鼻子。
忽然有什麼東西叩在了她的頭上。抬眼看去首先映入視線之中的，是一片棕色，棕色的偵探帽帽檐，內襯上還留著異常溫暖的溫度，像一塊柔軟的肚皮。
作者有話要說：
小英雄向善的環境是為了放大森野綠身上的毛病，不然她太麻木了，直接丟到文野世界的話，芥川找上門來按照她原來的性格說不定會被她打成篩子（。
所以文野世界是治癒，兩個世界都很重要，對她的功效不一樣。
謝謝竹下月和楓丸的地雷
下一章應該有雄英補習二人組的戲份……吧
你們戳一下我的作收和《抽卡》那本書的收藏好不好（目死
以及你們老說我文風意識流！！！我今天終於上了老福特把以前的老文扒出來給你們看看什麼叫做意識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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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尼·阿基曼是個優等生。出席全勤，績點優異，為人謙遜，教授們都喜歡他，幫他的獎學金申請書簽名寫推薦語也很爽快。三天羅馬尼要集齊七個簽名，現在他只差一個，以及最後蓋章就可以不用為接下來半學期的開銷花費過多的心思。他把那份厚厚的申請材料收進背包，往下堂課的教室移動。室內的走廊不寬，羅馬尼被裹挾在人流裡，即使只看骨架他也跟魁梧無關，更別說在成為人類後變得清瘦了許多。他有緣與兩個手挽手的姑娘並肩，一面被人流推著往前走，一面在旁邊聽著她們無不以自己為中心的閒談。在感到無奈之餘，他隱隱又有些煩躁與羡慕，把左手的戒指轉了一圈又一圈。無論人聲鼎沸還是萬物寂寥，這種情緒常常不分場合席捲而來，羅馬尼·阿基曼清楚原因。
一切都要歸咎於他變成了人。
☆、有話好好說
十五歲是個容易纖細敏感的年紀。
早冬的溫度尚不足以將人們呼出的溫熱氣息凝結成濛濛的白霧, 轟焦凍的目光越過紅色的消防栓、墨綠的地磚、枯黃的梧桐葉、漆黑的柏油路、新塗雪白的斑馬線, 輕輕落在站在街對面淡金色的少女身上。
他感到心臟兀自突跳, 紊亂得厲害。隨後車輛的鳴笛，身邊行人的細語，身後高樓螢幕中輪番放送的廣告織成這座城市。而現在, 所有的繁弦急管全部變成了沙沙的白噪音, 它們摩挲著他的鼓膜。於是自內部傳出的重音愈加清晰起來，咚咚咚的, 仿佛驚鹿的竹筒一下又一下敲落在池塘邊沿的石頭, 敲散一心遇事波瀾不驚的雅靜, 敲碎少年向來不露聲色的面容。
然而那三個音剛到嘴邊，就打了個轉, 卡在轟焦凍的喉嚨裡頭。他莫名開始憂心忡忡。
聽說是因病休學，聽說就算連B班的人聯繫她都沒有任何回信。那麼要是他現在出聲，會不會打擾到她？會不會將她驚走？
「喂！森野！」可有人比他先張了口, 輕輕鬆松喊出了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名字, 語氣還很不好，帶著股火藥味兒。
一點不像同學相遇，反倒像仇人尋仇。
街道這邊與對面, 一同等紅燈的行人與森野綠, 一起望向了他們的方向……有那麼一瞬間, 轟焦凍有些不知道該手該往哪放。
反觀爆豪勝己一隻手抄在褲子的口袋裡，另一隻手拎著安置戰鬥服的鋁箱，閒適地站著, 背有些弓。他抽空往轟焦凍的臉上瞥去，對方的反應沒有想像的慌亂，只是再次沉寂了下去，等馬路對面的少女隨著人流靠近後才說：「好久不見。森野。」
「日安，轟君，爆豪君。」森野綠隨手指了個方向，領著他們往前走，聽到轟焦凍的問候，皺著眉反問，「不久吧？包括今天嗎？包括就兩個月零兩天，不包括就兩個月零一天。」
這下輪到轟焦凍一哽，他本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沒想到爆豪勝己會直接叫她，再加上對方的無心發言出乎意料的有些傷人。
於是轟焦凍只好附和道：「嗯，其實也不算久。」
真尷尬，真的好尷尬，把天聊死說的絕對就是轟焦凍這種。
一旁的爆豪勝己只覺得渾身難受，又想掐死兩分鐘前忽然叫住森野綠的自己。
好在森野綠也不是全然不關心為什麼爆豪勝己和轟焦凍會出現在橫濱：「為什麼就你們兩個來了？」她又指了指他們手上拎著的箱子，心底湧起一股恍如隔世的懷念之情。
森野綠的戰鬥服完全照搬了長點上機的制服設計，就連材質都是完全相同的純棉。雖然支援公司曾經想勸她加點防具，再不濟將材質換成防水的迷彩的或者稍微結實一點點的也可以啊！這種跟普通學生制服沒有差別的戰鬥服真的不適合英雄——無論救援還是戰鬥！
然而彼時的森野綠大手一揮全盤否決：愛做做，不做就投訴你們違背顧客意願，自己看著辦吧。
然後，如願以償的森野綠，得到了一件長點上機制服的完美複製版。裝進標有雄英高中標誌的鋁箱中，占容甚至一半不到，理所當然的為她空出了兩台遊戲機的位置——也為森野綠打下了「無論在職場體驗還是林間合宿，隨時能用三維國際象棋大殺四方」的堅實的物質基礎。
扯遠了，回到面前的話題上。
只是很快森野綠就發現了，這可能不是個好話題。因為轟焦凍和爆豪勝己，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顯然她戳中了他們的痛點，而且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痛點。
森野綠立刻來了興致，沖兩位少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等下！別說話，讓我猜猜。」
轟焦凍心下一沉暗叫不妙，爆豪勝己的臉上陰得能擰出一場傾盆大雨。
讓森野綠在這裡抽絲剝繭當場處刑還不如他們自己坦白呢！
但煮繭繅絲總被說心狠，森野綠自然不會是個例外的「好人」。她這段時間在名偵探江戶川亂步的浸淫——不對，是影響，良好的影響之下，學到了不少東西。
她盯著轟焦凍和爆豪勝己身上的制服看了一會，首先推斷他們去的地方是「教育機構」，否則完全沒必要在假期特意穿著雄英的制服大老遠的跑到橫濱來，再加上還拎著戰鬥服的鋁箱，那必然是有訴求才會這麼做。
森野綠吸了吸鼻子，這兩個人身上聞到了相當濃郁的糖果甜味和奶香，旋即問：「你們去幼稚園了？」或者托兒所，還有兒童樂園，反正就這三個地方，不然森野綠想不到其他小孩子能紮堆的場合了，她自詡見識少——因為每次江戶川亂步只要一肚子指指點點剛到嘴邊，聽到她這話立刻就會變成得意的哼哼聲，然後青年一邊哼哼，一邊和福澤社長邀功說：社長你看，森野這裡不懂那裡不懂的，我都教她啦，我教的好吧！
說完還要在森野綠背後狠狠拍一巴掌，明示她點頭附和。
呵。新仇上頭，森野綠嘴角一扯，毫不掩飾的惡寒立馬爬上爆豪勝己的脊樑。他警惕地盯著森野綠，心想這個死丫頭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而這一切在轟焦凍眼裡就成了「療效」。他還不知道森野綠的病到底是哪一方面的，只不過有傳聞說是與心理相關。這麼想來會不會是因為她以前不常笑的原因？
可轉而轟焦凍又被另一個問題困擾：為什麼森野綠會孤身一人出現在橫濱的市中心？
「可是為什麼要帶著戰鬥服去幼稚園？」森野綠自顧自的嘟囔著，「按照相澤老師的性格應該是一分鐘都不想讓你們浪費的吧，畢竟備考英雄臨時執照——等下，不對，時間對不上，現在這個時候考試早結束——啊！」
她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一敲，轟焦凍只覺得腦袋上罩著口大鐘，被這一敲造成的鐘鳴回蕩震得狼狽不堪原形畢露……爆豪勝己因為生氣而扭曲的臉更加扭曲了。
「你們兩個是不是沒通過英雄臨時執照的考試啊。」準確的找到傷口，森野綠做的不是安慰不是縫合，而是幸災樂禍的往上頭撒了把鹽……真真痛得深入肌膚深入腠理深入骨髓深入五臟六腑，讓人恨不得欲蓋彌彰自欺欺人直呼寡人無疾。
「不是吧，轟君你都沒合格？那我們班那群笨蛋豈不是要全軍覆沒了？」森野綠掩著嘴，橫濱的日子越過越舒服自在。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說，想吃什麼還有人帶她去吃跟在後面買單——雖然這些錢依然要從霍克斯那裡扣，但自己給錢和別人給錢的感覺真的不一樣啊！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還都是棋迷，可以說森野綠的一天都是在吃喝玩樂中度過的，總結下來就兩個字：哈皮。
同學雖然偶爾想起，但也只是在很無聊的時候才會如此。而這個道理就跟放暑假一樣，很好理解。
通常只有在暑假無所事事的時候，人才會想起在校時被填滿的一天天，而當返校後，人又會想念暑假的悠閒。
「什麼叫做『轟都沒及格』？！你把我當什麼了？！」爆豪勝己暴跳如雷。
「把你當什麼……把你當爆豪君啊。不然還能是什麼？或者你還想是什麼？」森野綠把爆豪勝己的驕傲與不服曲解得很徹底，「爆豪君，我覺得吧，如果英雄臨時執照考試有救援環節的話，你肯定是被扣分扣得最多的那個。所以你不及格，不能說在我意料之內，但是聽到也不覺得驚訝就是了。」
「……」氣鼓得像個河豚的爆豪勝己迅速癟了下去，只剩一口白牙被他咬得死緊。
考慮再三，轟焦凍還是把考試結果如實告訴了森野綠，「B班全班……我是說，去參加的，都通過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少女，發現她不但沒有被排除在外的失落，反而因為這個好消息變得有些……驚訝？不該是驚喜嗎？
「真的假的？連物間那個傻子也考過了？！」
「……真的。這個消息還是物間君告訴我們的。」
少年的聲音逐漸放低，森野綠猶豫一下，還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以此安慰。
在過去大半年中，她深受物間寧人的嘲諷之災，相當理解轟焦凍複雜的心情。
畢竟物間寧人那張嘴，即使活佛在世，大概也會有恨不得用膠帶貼起來的時候。
「說起來，森野你是獨自一人出來的嗎？」從剛見到她開始，轟焦凍就很在意了。因為如果真的是「生病」，按理來說應該都是需要靜養，或者在有專人陪伴的前提下出來散心吧？
「其實不是。剛開始不是。」森野綠說，「帶我出來的人被軍警帶走了。」江戶川亂步是個大忙人，誰能料到他剛準備帶森野綠出門吃海鮮火鍋就被警方半路截了胡去分析案情了呢……
江戶川亂步向來心大，把森野綠往馬路邊一丟說完「你自己打電話給讓國木田來接，我不管你了」之後，直接坐上警車揚長而去。
只留「需要嚴密監管」的森野綠孑然一身站在早冬的寒風中。
而這話落進轟焦凍和爆豪勝己耳中，則引發了一些微妙的誤會……
畢竟要是一般人，怎麼會被軍警帶走……可森野也沒有反抗和求救的跡象……
看著森野綠被風吹得有些泛紅的側臉，轟焦凍暫且放下了心，「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當然是等下一個人來接我啊……」沒了海鮮火鍋吃，森野綠顯得有些落寞，罷便轉身走進一家咖啡廳。爆豪勝己是拒絕的，英雄臨時執照的補習結束他就想回去了，只是轟焦凍站在門外，把心裡的猜忌向他坦白後，少年壓低了眉峰，沉默的踏入店內。
森野綠已經找好了位置，中央空調的溫度打得很高，吹得她有些發汗，於是脫下外套還摘了圍巾。
爆豪勝己和轟焦凍一眼就看見了少女頸間的電極圈，心裡陡然一跳。
爆豪勝己沉著聲音，問她：「喂，重力白癡，那是什麼。」
他的目光太有指向性，而自己脖子上的東西也的確不常見，森野綠旋即意會，解釋道：「監控腦電波的電極圈。」
「！！！」
啊……解釋得通了……
那個電極圈，會監控佩戴者的腦電波，超過一定的受損程度或者檢查到活躍的大腦活動，都會立刻釋放足以致人昏迷的電擊。
這樣就能理解為什麼她不會反抗了……也能理解為什麼她在說「等下一個人」來時會那麼無助了。
而至於不求救……說不定只是因為不想連累他們吧……
少女簡單一句話激起兩位少年心中千層浪。
他們攥緊拳，推著因氣憤而不斷顫抖的自己，走到森野綠的身邊。
與此同時，咖啡廳的大門再次被推開，掛在門簷上的門鈴丁當作響，國木田獨步站在門口，目光在店內掃視一圈，又在落地窗邊的座位上找到了森野綠。
這個小丫頭！！！工作計畫因此拖後了不說！她竟然還理直氣壯的坐在咖啡店裡和！人！聊！天！吃！蛋！糕！
明明可以自己回來還讓他來接！！！真把他當保姆了嗎！！！
國木田獨步面色極差，迅速逼近了森野綠，他周身散發著惡鬼——又或者說危險的氣息。
直接點燃了站在少女身邊的少年們。
「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就是你這混蛋要對她動手嗎？！」
國木田獨步被嚇了一跳，他茫然地看了看擋在了自己面前的少年們。
等等？？？不是這死妮子自己讓我來接她的嗎？？？
森野綠也被嚇了一跳，她茫然地盯著爆豪勝己和轟焦凍的後腦勺。
……什麼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轟絕對是腦補小王子！真的！他能想到綠谷是歐爾麥特的私生子就肯定是個內心戲賊多的boy！
還有上一章結尾……是亂步啊！！！我特意怕你們看錯還寫的是偵探帽！你們好傷我心！（滾
以及為啥你們都一副才知道我是月球人的反應哈哈哈哈哈哈，我水尼祿沉船的作話還在前面掛著呢我哭泣！！
有人問我老福特ID，我不會說的，裡面都是黑歷史短打。晉江也只有這麼一個號，這本書是我第一篇寫的長篇，第一次這麼詳細的講一個女孩子成長的故事！感謝有你們啦！（鞠躬
感謝竹下月的地雷和羅生若的營養液！
☆、這裡是天堂吧！
上回我們且說到：護友心切、腦補過度的轟焦凍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爆豪勝己, 兩人在達成共識後, 立刻遭遇了「找上門來」的惡鬼國木田獨步。
兩位立志成為職業英雄的少年, 在正義與友情的加持之下，究竟會與武裝偵探社新人發生怎樣的衝突，讓我們拭目以待——
「待個鬼！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國木田獨步身高一米八九, 視線輕輕鬆松越過了面前兩位少年築成的壁壘, 沖著他們身後「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姑且還是先保持觀（kan）望（xi）」的森野綠吼道，卻換來了兩個少年更加沉默與堅定的跨步逼近。
國木田連忙後退, 直到他抬起頭, 發現自己無法再從他們頭頂望見森野綠, 才明白他們的意圖。
真是考慮周全的保護啊！
暫且摁下心中詭異的違和感，因對方囂張氣焰而深感不悅的爆豪勝己眉梢一挑, 目光兇惡：「大叔，問問題可不是這個態度啊。」
那我要怎麼問？！我才二十歲怎麼就大叔了！？還有這小混混是從哪來的！
哦不對他穿著學校的制服……國木田獨步揉了揉緊蹙的眉頭，定睛看向爆豪勝己的衣領, 上面有用同色白線繡出的, 十分不顯眼的學校名稱簡寫——UA。
曾有從教經歷的國木田對它的赫赫聲名留有不少印象。畢竟是全國首屈一指的英雄育成學院，雄英高中。無數孩子們的夢想與憧憬都由那位歐爾麥特所起，便理所當然的將目光落在了他出身的母校身上。
「雄英的學生不在學校好好呆著, 沒事來這裡做什麼？」橫濱魚龍混雜, 而討厭英雄, 甚至仇視英雄的人更不會少。
保不准有人能認出他們這身制服所屬，然後伺機進行打擊報復……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與你無關。但能請您可以不要打擾我們同學之間敘舊嗎？」轟焦凍的態度顯得沉穩許多，只是說話也不好聽。
什麼叫做打擾你們敘舊！我自己還有一堆工作沒有做完！國木田獨步覺得好氣又好笑, 現在的青少年都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自我主義？！
「容我拒絕。我也有很多要事亟待處理，兩位要是真的想和死丫……森野綠小姐好好敘舊，不如下次挑個時間，登門拜訪前考慮一下預約如何？」
「預約？」爆豪勝己抓住他話中的一個詞，下意識地重複。
「對。」國木田獨步趁機遞出名片，「武裝偵探社。我們是預約制的。」
「……偵探社？武裝？」
「接手軍警或職業英雄無法干涉的麻煩事件，」國木田獨步說，「不過我們的看家本領還是疑難案件調查。」
「…………」
·
爆豪勝己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他也說不出這股違和感具體從何而來。他平時對同班同學的事情，基本持以不聽不聞不問的態度，更不要說隔壁一牆之隔的B班——畢竟森野綠再怎麼強再怎麼厲害再怎麼招他嫌，有空去打聽那個死妮子的消息，都不如多花點時間在自己身上，好好提升個性。
這種想法大體上是沒錯的，會導致的後果也莫過於他對森野綠「瞭解甚少」這麼一點罷了。
可正是因為「瞭解甚少」，情報不足，才會使得爆豪勝己，如此輕易地被帶入了轟焦凍的「森野綠被害妄想」的思路之中……
他是笨蛋嗎？！！怎麼就著了這個陰陽臉的道？！！！
「你們兩個是笨蛋嗎……笨蛋的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說話的森野綠扶著額，手掌與垂下的長髮把她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說實話，心有點累。
她還從不知道轟焦凍的想像力如此驚人！也如此單純！
爆豪勝己也是個笨蛋！漏洞這麼明顯的猜測怎麼想都不對啊！
哪個「邪惡組織」能這麼手可遮天還能逼迫她主動休學的？！又不是家裡欠了賭債！而且他們又不是沒見過霍克斯！不知道羽翼英雄是納稅大戶嗎？！
森野……生氣了吧。轟焦凍垂著腦袋斂著眼。他面前有一杯拉花拿鐵，圖案是只貓咪。餅臉圓圓的，左邊三根鬍子，右邊三根鬍子，一雙豆豆眼看起來是如此天真無邪不諳世事。
——想必是只不知道尷尬為何物的好貓。
於是轟焦凍端起白瓷杯，悲壯地喝掉了好貓的右耳，試圖得到些許能夠直面尷尬氣氛的勇氣。
然而國木田獨步的臉實在太黑，而對面的兩個小鬼他不認識更不好發作，只好一巴掌拍在森野綠的後腦勺上，然後又用力地揉了揉，「你沒資格說他們吧。」
「我怎麼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麼會以為我被『邪惡組織』控制威脅了啊。」被大棒蘿蔔一套連擊的森野綠好無奈。
天地良心日月可鑒，她全程都沒有產生過半分想要誤導轟焦凍和爆豪勝己的心思。
「嘁！還不是因為你脖子上那個破爛！」爆豪勝己嫌惡地瞥了她一眼。
「爆豪君，你這種對尖端科技嗤之以鼻的態度很不好。科技可是提高生產力的……」
「你閉嘴！」
「為什麼國木田先生你也凶我？」
因為等你說完這番話太陽就要落山了！見識過森野綠強大的思維發散，國木田獨步把草莓蛋糕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完趕緊回去。」
森野綠的進食速度相當快，放在同齡女孩中做類比絕對是異類，而且自帶吃播效果。
這種情況雖然僅限於口味足夠重的食物，只不過酸甜苦辣對她而言似乎同樣美味。
而在國木田獨步的記憶中，森野綠幹過最喪心病狂的事情，還要屬在福澤諭吉煮的茶裡放糖或鹽。
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會告訴他因為寡淡。
誰家小孩會養得口味這麼重？國木田獨步當時語重心長地同她說：不行，還是清淡點好。你自己天天科學道理一套套的總不可能連這個都不懂。
可道理總是強人所難。
不然也不會有「道理我都懂，但是……」的敘事開場白了。
森野綠說這話時，又往福澤諭吉的茶壺裡舀了一勺糖，「要是國木田先生你去吃個十年八年的營養餐，就不會這麼說我了。」
「營養午餐？」
「不是啦，是營養餐。」森野綠說，「米糊裡面加了一堆維生素ABCD還有脫水蔬菜，雞肉全是白味——就這些，你吃十年八年就懂了。」
可為什麼會吃那種東西十年八年？國木田獨步望著女孩。她正在把草莓蛋糕上的奶油慢慢刮下，堆在叉子上，全部送入口中。
光是看和想像，如此厚重的奶油，都會讓國木田獨步感到舌根發膩，只是森野綠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他想起在誤會解開時，她向轟焦凍和爆豪勝己解釋說，電極圈沒有電擊裝置，為了監控病情才戴。
「畢竟是心理疾病，切斷聯繫也是為了控制病情啦，你們也知道現在網路上戾氣很重吧，真的很容易把人看抑鬱的……」她絮絮叨叨地說，轟焦凍和爆豪勝己就安安靜靜的聽。
這場敘舊在下午兩點半之前結束，因為國木田獨步要回偵探社處理文件，不然工作真的堆積到明天會很麻煩。
「幫我和我們班的人除了物間問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轟焦凍的錯覺，又或者他還是跟森野綠的相處太少，她看起來開朗了一些。至少在揮手告別，轉身跟上國木田獨步的步伐的時候，隨著她轉身在空中畫出圓弧的發尾是如此輕快。
「你不告訴他們事實嗎？」問完，國木田獨步覺得自己有點多嘴。
想來也知道，這種事情是要對外保密的，不然也不會切斷她和同學之間的聯繫。
「為什麼要告訴他們？」森野綠反問，重新戴上圍巾，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悶。
「……比如不甘心，不服氣，很冤枉，之類的……」國木田獨步的聲音越來越小，「算了，你當我沒問過。」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沒有這個俗語！」
「不會啦。」森野綠仔細想了想，終於還是說，「告訴他們也沒用嘛。再說要是他們兩個知道了自己要守護的社會還有那麼陰險醜惡的一面要怎麼辦哦，夢想幻滅的感覺很討厭的。」
女孩吸了吸鼻子，一番話說得老氣橫秋，讓國木田獨步直在心裡嘀咕：別說得跟你經歷過夢想破滅一樣好不好……
「難道正常人都覺得應該要產生這種負面情緒才對嗎？」森野綠又問。
國木田獨步一愣，「你的意思是你不正常？」
「當然不正常。」她乾脆承認了。
「……」
「正常人哪會吃十年八年的營養餐啊。吃到生理厭惡都沒得挑，可設施裡就只有那些東西，還不准我們隨便出去。」女孩嘟嘟囔囔，搓了搓冰涼的指尖，突然把兩隻手都放進了國木田獨步大衣右側的口袋中，裡面溫暖得像個新世界。
剛想給森野綠腦袋再來一下的國木田獨步，正好對上女孩抬頭望來的眼睛。
她驚喜誇張地怪叫著。
「哇，這裡是天堂吧！」
作者有話要說：
哇，這裡是天堂吧！→指偵探社
森野綠是個見過世面的崽，國木田的年齡有魔改…不然他現在就只有18了（望天
別問啥時候摘電極圈啦，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幫她摘的
謝謝竹下月和楓丸的地雷！
謝謝奶油梅子醬、地北天南、呆毛王眼裡透出詭異的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id樂死我了）、青魚盞、白笑、煥煥的營養液！
☆、我童叟無欺
凡事有了第一次, 就會有第二次。
而有了第二次, 後面的三四五不用說自然也會發生。
·
自上次江戶川亂步被軍警帶走並且把森野綠一個人扔在路邊後, 武裝偵探社的工作量從各方面都減輕了不少。其中最大受益者，莫過於強行充當了為期一個月保姆的國木田獨步，畢竟成天到晚照顧一個不管看到什麼吃的都要喊「要」的小丫頭, 對於距離計畫「成為父親」少說也還有十數年的青年男性而言, 的確過於強人所難了！
然而當福澤諭吉說出「讓她一個人外出也沒關係」的時候，國木田獨步卻還是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焦慮。
他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將森野綠送到偵探社的門口, 面上神色……說「悲壯」難免誇張了點, 但森野綠確實從國木田獨步的臉上，看出了些許「托孤」的意味。
可森野綠旋即反應過來——這個邏輯不對, 因為按照她的思路，她自己就是那個「孤」！
呸呸呸！
然而國木田獨步並不知道森野綠腦子裡的彎彎繞繞，他只是對女孩說：「記得早點回來。」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回來。
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即使實際上他並不擔心她不會回來。但有些話說出來, 還是能讓人心裡壓著的那塊石頭變得小上那麼一丁點。
森野綠點點頭，「嗯。」
「過馬路要看紅燈！」
森野綠接著點頭，「嗯。」
「錢帶了嗎？」
「嗯嗯嗯。」
「路邊攤的章魚燒不准買。」
「嗯——為什麼？！」
「不衛生！」
「別人有經營許可執照！」
「車輛來來往往那麼多你吃灰？！」
「…………知道了, 不吃就不吃。」反正章魚燒又不是只有路邊攤才有。她小聲的在心裡嘀咕, 不耐煩地在原地蹦躂了兩下, 「我可以走了嗎？」
再過一會就是中午午休了！下班高峰期去餐廳吃飯要排隊的！
「不行，等下。」國木田翻開他的手賬，這個架勢看起來還有不少待補充事項要叮囑。
森野綠見狀捂著耳朵尖叫起來, 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差點沒把前任人民教師國木田獨步氣得背過氣去。
他嫌棄地伸手把森野綠往外推，「走走走！趕緊走！」
森野綠如願以償，步子邁得一點猶豫都不帶。
直到她又被從身後傳來的聲音叫住，「森野。」
她回過頭，看向扒在門邊一臉稚氣的青年，「怎麼了？亂步先生？」
對方嘴裡叼著辣味仙貝，聲音有些支吾，但還算清晰，「不能主動挑事哦。」
單看這是句警告，但「不能主動挑事」這句話，反過來理解成如果是自衛的話，那就完全沒問題了。
「哦對了！還有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帶最新的《J○MP》和《YO○NG ACE》！」
「知道啦。」森野綠走進電梯，在電梯關門之前伸出手，朝著武裝偵探社事務所的大門方向揮了揮。
這棟寫字樓是新建時間不超過一年，哪哪都還是□□成新的。
兩頁冰冷的鐵門閉合後，樓道裡只剩下一片寂靜。
國木田獨步突然意識到，其實森野綠不算是個「吵鬧」的孩子。
許多時候她甚至會乖乖的坐在棋盤前與福澤諭吉對弈，或者跟江戶川亂步一起，湊在國木田獨步身邊指手畫腳，美其名曰指導這個迷茫的普通人玩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填字遊戲。
最聒噪的要屬她願意發表意見的時候，不過那種時候並不多，也正因為罕見，所以往往國木田獨步回想起森野綠近一個月的「高光時刻」，除了與芥川龍之介的一戰，其他全是她站在沙發上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的欠打模樣……
國木田獨步扶了扶眼鏡，江戶川亂步轉身回到辦公桌邊。
他盯著這位大前輩的背影，問道：「亂步先生，這樣真的可以嗎？異能特務科那邊……」
「國木田君，你知道異能特務科是個很淒慘的國家機構嗎？」
「啊？」
「異能特務科，人員從簡，精英組配，不過這只是委婉的說法。用難聽的話就是勞動力稀缺，工作強度大到能給某個功能飲料的廠商創造出小半個季度的營業額——就是這樣的組織，卻管理著全國範圍內的重大異能事件。」
國木田獨步一愣。
國家公務員真難當！
「再說批閱報告和親自監視可是兩碼事。他們在橫濱的『眼睛』可沒空來盯著我們這邊——啊！說起來你上次的填字遊戲通關了嗎？」
「亂步先生，我們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
面前這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豁牙、還算壯實、非常話癆鬧騰的小學生，是森野綠出門十分鐘後，在武裝偵探社旁邊最近的一個月臺上發現的。
照理來說，這種萍水相逢的關係，完全沒有搭話的必要。
但這一片都是寫字樓，名副其實的辦公區。小學生和高中生看起來都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這塊地方的人群。
隨後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小學生，告訴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森野綠說，他的名字叫織田幸助，家住橫濱西面。
小孩子的友誼很是奇妙，只要有率先打開話匣子，就相當於把通向自己心裡的車票主動遞到了對方手裡。
於是森野綠問他：「那你怎麼跑到橫濱東面來了？」
織田幸助撓了撓後腦勺，「坐車……」
「坐車坐過站了？」
這事說來丟臉，幸助只能拔高了聲音，「幹、幹嘛？！你難道沒有坐過站過嗎？！」
「嘁，當然沒有。」討厭公共交通工具的森野綠一撇嘴，「記得自己要坐哪輛車回去嗎？」
織田幸助報了個數字。
森野綠蹙起眉，「那輛車不是剛才開過了？你怎麼不上？」
不知道織田幸助在嘟囔什麼，不過他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兩隻耳朵倒是紅紅的，暴露了他的窘迫——也就是囊中羞澀。
這個年紀的小男孩身上沒什麼錢其實是很正常的，不如說反倒是那種隨時能掏出卡大刷特刷的會比較嚇人。
然而織田幸助現在連公車都坐不起。
「你爸難道不給你零花錢嗎？」森野綠想起霍克斯的大手筆，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個類似於「他們為什麼不吃肉？」的問題……
「當然給！」織田幸助說這話時很急，急得差點跳起來，跳到與森野綠對等的高度上，像個嚴守國境的將軍一樣向她宣告「這條線神聖不可侵犯」。
但是他守衛的是那個不給零花錢的父親的威名……
霍克斯真大方！森野綠一邊在心底感慨，一邊提議，「那你知道最近的警局怎麼走嗎？」
「不知道……」
「……聽好，從這裡直走300米，換算成你的教程大概就是642步，然後在那裡的第一個十字路口左拐——」
「停停停！」織田幸助大喊著。
「幹嘛？」
「我不要去警局！」
「不去警局你難道指望我送你回家嗎？」森野綠冷著臉，生怕面前的小孩蹬鼻子上臉，「先告訴你，別以為交換了名字我們就是朋友了，流星街那套在橫濱沒有。」
織田幸助被她的話一哽，「用不著你送！我也不去警局！」
不去就不去，嚷嚷什麼……
森野綠瞪著織田幸助，而看見他急衝衝的模樣，又不免好奇。
因為他似乎並不喜歡員警，不然也不會表現得如此抗拒。
可在這個英雄世界裡，「科學家」、「考古學家」、「發明家」之類的名詞，仿佛早就被「英雄」所代替。
他們站在最明亮的地方無畏地笑著、站著、守護著——簡直跟奧特曼假面騎士以及魔法少女一樣啊！
誰小時候不想成為奧特曼或者魔法少女，力挽狂瀾然後獲得千萬掌聲呢？
啊，扯遠了。總之，森野綠想說的是，她以為這個世界裡的，正常小孩應該都不會討厭員警才對。
畢竟他們也是默默無聞的人民公僕之一，雖然光芒不如英雄強盛，但沒有功勞亦有苦勞，理應得到一句「謝謝」。
他自然是有自己討厭員警的原因的。
可幸助的不幸之處正在於，森野綠現在很想知道這個原因。
森野綠恐嚇道：「為什麼不去？我聽說橫濱人口販子很多，你這種白白胖胖的小孩最適合賣給別人做養子。」
織田幸助色厲內荏地哼了一聲，「才不會！織田作很厲害的！太陽落山前他肯定能找到我！」
「『織田作』是你爸的名字嗎？怎麼這麼奇怪。」森野綠吐槽著，「再說你爸太陽落山前能下班嗎？而且入冬了天黑的很早你不知道？」
被這麼一提醒，織田幸助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放完了最後一點撐腰墊底的勇氣後，眼睛裡只剩下了恐懼與驚疑，他緊緊地盯著森野綠。
仿佛用眼睛攫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可森野綠臉上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更找不到同理心的跡象。
「這樣吧。」過了一會，森野綠忽然開口說，「只要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討厭員警，我就送你回家。」
「怎麼樣？我童叟無欺，你穩賺不賠。」
作者有話要說：
刷高數刷到昏厥……Orz
最近降溫好厲害，大家注意保暖不要感冒了！我現在鼻子就堵著的超難受（躺平
謝謝冬青的手榴彈，謝謝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江有汜、楓丸、Rind、不夢遊、長夜的營養液！
☆、放棄很難但有用
都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師。
這話能被說出來並廣為傳播, 自然有其道理。
森野綠雖然沒見過自己的父母, 卻能明白成長環境對人的影響有多可怕。
就好比她自己, 只不過在這個世界呆了一年左右，已然能做出送迷路小學生回家的善舉了……
這事如果讓一年前的森野綠看來，她要是知道以後的自己做出此等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浪費人生的無謂之舉, 說不定會說出「有這個時間幹嘛不去多參加兩個項目多掙點錢？還是說你已經能保障自己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嗎？」之類的話。
其實也算不上無謂, 至少她是為了滿足自己。
而誘發這個問題的好奇心，也絕非是從前的森野綠能夠擁有的東西。
織田幸助等了半天, 聽見森野綠的問題, 露出了比聽到「警察局」時還要惡劣抗拒的神情。
「嘁！還以為你想知道什麼。」男孩惡狠狠地說道, 「英雄有什麼好當的！」
「穩定高薪，名利雙收。多少人削減腦袋都想爬上英雄排行榜。」
「管我什麼事？那些人裡又沒有我。」
森野綠深呼吸, 壓下心裡的不耐，擠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所以這不是在問你嘛。早點告訴我理由, 你就能早點回家。否則就算你不想去警局, 也得給我去。」
影影綽綽地，她覺得自己知道織田幸助的厭惡緣何而起。
就像世界八成的人口都擁有了個性，無個性反而成了特殊人群。
當整個世界——自己的身邊, 大多的同齡人都希望成為英雄時, 說「不」的自然會被投以異樣的眼光。
「理由理由！哪有那麼多理由！我想當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不行嗎？！」織田幸助急得跳腳, 「我要當上港口黑手黨的幹部！給我爸發工資！」
面前的高中生簡直比他們家另外四個兄弟加起來還要胡攪蠻纏不可理喻！而且同樣是女孩子，怎麼咲樂就那麼乖巧可愛聽話！不行不行，他一定不能讓咲樂長大後變成這副模樣！
有那麼一瞬間, 森野綠甚至想為如此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織田幸助鼓掌，好在她忍住了。她想過這孩子可能和當初在林間合宿時見過的出水洸太類似，又或者是單純的中二病逆反心理——比如說雙親都是父母，從小就把他當英雄的接班人培養，然後牽扯出一大堆童年困苦，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方面的家庭原因。
森野綠說再空不能空肚子。最晚的一趟末班車晚上八點半，現在下午兩點零六分，剩下的時間多到夠他們坐有軌電車環城遊覽一周，延後二十分鐘等個車輪餅吃是為了更好的實現更加長遠的戰略目標。
「而且聽說他們新出了抹茶味，我翻遍整個橫濱的美食攻略都沒見過抹茶味的車輪餅，你難道不想試試嗎？織田幸助！」
然後一大拖著一小，守在車輪餅店鋪前。
看著老闆把加糖的麵糊倒進模具，森野綠忽然想起，似乎她見過的黑手黨……都不窮。
「不對啊，黑手黨不該很有錢嗎？」
就拿中原中也來說，她見他兩次，中原中也次次穿的都是裁剪合身的西裝三件套。再說中原中也這人，是個肩寬腰細腿長的池面——就身體比例而言，實際上身高只有一米六。要不是森野綠的個頭在兩年前就在一米五八這條線上止步不前，否則估計踩雙運動鞋，身高都能壓中原中也幾釐米。而身高一米六的池面的西裝，怎麼想都是定制的。畢竟青少年服裝店裡可沒有這一分類提供購買。
至於曾經有過一飯之緣和一架之緣的太宰治與芥川龍之介，他們一個身上滿是繃帶，一個體弱愛咳嗽，給森野綠留下的印象都不是太好，甚至很差。
織田幸助盯著熱乎乎的車輪餅，「我家有五個孩子。」
「五個？那麼多？」大概是獨生子女的森野綠被這超乎預計的家庭規模驚到。
「嗯，大家都是織田作撿回來的。沒有他我們早就死了。」
「哇哦。」森野綠讚歎，點頭，「能理解你為什麼沒有零花錢了。」
織田幸助一哽，完全沒料到森野綠的思維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零花錢上面。
他明明是為了給織田作正名才說這麼多的！
於是之後回家的路上，除了給森野綠指方向，織田幸助全程再沒和這個漂亮的大姐姐說過一句話。
本來也只是看她漂亮……感覺人好才上去搭話想問問能不能借他點錢坐車回家的……
不過，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年僅六歲的織田幸助，在今天學會了不要以貌取人。
男孩的家是一幢很普通的二層建築。遠遠就能看見立在門口的招牌——特辣咖喱。
「你爸怎麼回事，有時間搞餐飲副業沒時間來接你？」森野綠嘖嘖稱奇，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想當初她入學考試的時候，大忙人霍克斯可是推了全部工作在外面等了她四五個小時。
「不是啦，我們五個只是寄住在這家咖喱店的二樓而已。」
「寄住？你確定真的不是你們五個妨礙過他戀愛相親嗎？」
「織田作沒有談過戀愛！」起碼從他記事以來從沒見過有女人出現在自己的養父身邊！然而織田幸助的辯解不但沒能幫他們自己開脫，反倒換來的森野綠驚異的目光，「收養孤兒就算了，為了你們連戀愛都不談……你爸真的是黑手黨嗎？那種閑到可以仔細排查每一面落地窗，目的就為了找出素未謀面的人出來跟他打一架一決高下的黑手黨？哦不對，他們還是有共通點的。」
「他很閑。」森野綠言之鑿鑿。
「才沒有！織田作很忙的！」織田幸助氣鼓鼓的，但他還小，再怎麼氣也比森野綠矮好幾個頭，氣勢敵不過面前的高中生，更躲不開她伸手過來捏自己充滿膠原蛋白的臉，「不，他很閑。」
「很忙！」
「很閑。」
「忙！」
「閑。」
若是放任下去，這場小學生吵架必然看不到結束的盡頭。
紅發的男人站在他們身後觀望了許久，幽幽說到：「我是忙是閑都無所謂。」
「但還麻煩你們挪個地方，不要站在店門口，會妨礙到老闆做生意的。」
·
織田作本名織田作之助，姓織田。織田作只不過是太宰治為他起的昵稱。
雖然偶爾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但這個昵稱幫他解決了「收養的小孩該如何稱呼自己」的大難題。
聽說幸助不見，織田作立馬推掉了手頭上全部的工作，好在他沒有消失多久，並心智健全四肢健在的回到了寄住的咖喱店中。
沒什麼能拿出手招待客人的零食，真嗣私藏許久的棉花糖被幸助強行充公，擺上了森野綠面前的矮幾。
這個牌子的棉花糖甜得齁人，深受嗜甜到極致的客戶的喜愛，糖度相當高，總而言之是絕非普通人能夠接受的糖果。拿出手招待客人大概率會被當成整蠱惡作劇，然後招來一頓媽見打。
然而森野綠卻是個重口味，甜辣不忌，這種程度的打擊報復於她而言正中下懷。甚至在織田幸助驚愕的目光與織田真嗣悲痛的凝視中記下了棉花糖的牌子。
小鬼頭之間的暗流湧動，大人是不好插手的。織田作坐在森野綠對面，只能等他們的戰爭偃旗息鼓後才開口：「所以，你是幸助的朋友嗎？」
「是的，我叫森野綠。」森野綠點頭說是。
「我沒有朋友！她不是我朋友！」站在森野綠身後的織田幸助矢口否認。
織田作之助掩嘴假意咳嗽幾聲，示意織田幸助別拆臺，起碼別當著別人的面拆臺……
然而森野綠從來不是個善茬，弄哭一個小學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沒有良心也不存在會不會痛的煩惱，可她並沒有生氣，只是平靜的、真摯的輕聲提醒道：「幸助君，你難道不就是我的朋友嗎？一飯之恩必償的故事你聽過吧？況且我只是想當你的朋友而已欸，不要那麼絕——情——嘛——」
她轉過身，故意拖長尾音。在織田作之助看不見的角度，對著身後的織田幸助再次露出了帶著脅迫意味明顯的，陰惻惻的笑容。
中國有句老話是這麼說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無論是從「兵」還是從「秀才」的方面進行對比，織田幸助都顯然過於稚嫩了。再說，森野綠的嘴臉顯然超越了秀才與兵的境界，已然是個不講道理的女流氓了。
面對對方機關槍掃射一般的語言攻勢，他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女流氓又往嘴裡塞了個棉花糖……
孩子氣的戰爭容不得外援，織田作之助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意見統一好了嗎？」
「好了好了。」森野綠端正坐好，「我們是朋友。」
要是有熟悉她的人在這，可能要吐槽她現在的模樣殷切得能讓人懷疑她被人下了暗示或者中了邪。
織田作之助的確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森野綠的這般禮遇，但她只是覺得這個人特別特別順眼而已。像是重新見到了很久不見的老朋友，又像是重新讀到了本一直很喜歡卻唯讀過一次的書。明明是個成年人了，卻能讓森野綠在他身上找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他大概，正做著「無謂的」事情。
而在有人告訴他這些努力都是白費之前，這個人或許會一直埋頭繼續走下去。
只是在努力化為泡影之後，他會做什麼呢？
森野綠想不出答案。
解不出的題目會讓她感到煩躁和焦慮。可她再也不想像當初的自己一樣，為了攀上不存在的頂端，沒日沒夜地撞向不可能突破的屏障，把自己弄得頭破血流。
反正，森野綠已經放棄了。
「好久不見，織田作先生。」她露出笑容，看起來又陽光又開朗。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估計沒哪個家長會不樂意讓自己的孩子和這種看起來就是個優等生的小姐姐一起玩。
「啊……嗯，好久不見，」織田作之助沒花多少功夫便想起自己確實曾經見過這個小姑娘，太宰治那天還特意問了她的名字和長相，「森野小姐，對吧？」他不禁留了個心眼。
能博得太宰治的注意，多半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只是她說自己是幸助的朋友。當他看向幸助時，他臉上的不情願，大概只是不想坦率的承認這位「朋友」的身份而已。
自己的孩子是什麼性格，織田作再清楚不過了。即使他很忙，沒太多時間陪他們。可他們天天掛在嘴邊的話，他還是記得的。
「想要成為港口黑手黨的幹部」這樣的夢想，放在「想要成為英雄」的呼聲之中會引來怎樣的目光，是一件光憑想像就能猜到概況的事情。
織田幸助其實很討厭「夢想」的話題。因為每當他說出「我要當上港口黑手黨的幹部！給我爸發工資！」的時候，那些如有實質的視線，就如同絲線一般，織成密不透風的繭，將織田幸助關在裡面。
他們對他避之不及，好像個個都當他是病原體似的。
但是織田作是個好人啊！他站在講臺上大聲念周記《我的爸爸》，說他爸爸扶老爺爺過馬路，幫老奶奶提菜籃，解決中年人的家庭危機，還上樹救小貓！
可大家都不信，哪有那種黑手黨呢？他做的這些事情，聽起來應該是英雄的光輝事蹟才對啊？
「織田是個騙子！」
他認認真真的夢想變成了其他孩子玩笑的把柄。
「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就想當黑手黨幹部！」他自暴自棄地朝著漂亮的高中生小姐姐喊到，感覺鼻子酸酸的。
可森野綠沒笑，她不顧「人設」，明目張膽沖著織田幸助翻了個老大的白眼，說：「我幹嘛要笑。」
「你……你問我為什麼不想當英雄，不就是為了看我笑話嗎？！」
「哈！真是自以為是的小鬼，你以為全天下就你不想當英雄嗎？而且看笑話我還用得著找你？！」
她仗著比他高好幾個頭，雙手環胸，垂著眼睛覷他。「再說了，夢想這玩意，沒實現就沒實現咯，忘了就行了。」
逃避可恥，但有用。
放棄很難，但長痛不如短痛。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九天……還有九天我就考完解放了……！！！
親愛的們，我們商量個事。
《抽卡》那本書重新開了文案預收，各位能不能！重新去戳個預收QvQ！
謝謝冬青和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片葉砂、跟在法叔身後撿節操的營養液！
推一篇文，RENj的《男友總認為我很柔弱[綜]》，這篇是網王主場，誰在找網王文的快去啊！這個人雖然已經是社畜了，但她是個有日更的心和手速的社畜！相信心就是她的魔法！（不是
☆、重力操使都好討厭
不知道森野綠有沒有這個自覺, 總之, 她是個很引人注目的傢伙。
當然, 太宰治所指的，並不是性格。他只是在單純地，欣賞著女孩明麗的容貌。
如果要用什麼去比喻她的話……太宰治想了想, 大概是冬日中的陽光？
能將冷與暖, 矛盾卻又無比自然地雜糅在同一處的。
奇妙的存在。
而性格是更加深層的東西。如果沒怎麼打過交道，或者沒有像中也那樣與生俱來, 所謂「重力操作」之間的共鳴的話, 貿然憑藉同吃過一頓火鍋的「交情」去對一個尚處青春期的女孩子進行評判, 其下場大概會比在火鍋紅湯裡翻滾了數小時、最終屍骨無存的麵條還慘吧……
「可不管看多久，還是會覺得森野小姐很可愛呢。」太宰治雙手支著下巴, 臉上蜜稠稠的笑容比蜂蜜還要甜……
也更加膩……
通常來說，「秀色可餐」是對的，是符合客觀事實的。
人是視覺動物, 喜歡漂亮美好的東西無可厚非。
但是太宰治清雋的模樣, 不僅沒有起到半點助興開胃的效果，反倒讓森野綠放下手中的勺子。
面積不大，甚至有些狹窄的咖喱料理餐廳中, 不算正在廚房中忙活的老闆, 現在擠著八個人。
從店內通往二樓的樓梯邊, 依次往外數來，長桌邊坐著織田作、幸助、咲樂、克己、優、真嗣、森野綠，以及太宰治。
小孩子總喜歡跟大孩子玩。大孩子見過的世面比他們多, 知道的東西比他們多，臭屁的樣子也比他們更加威風！
前有暗中稱霸雄英一年B班的經驗，收服織田家五個小毛頭只不過花了森野綠一個中午的時間。上午出門前，國木田囑咐的是「儘早回來」，並沒有具體規定應在何時回到偵探社。
反正去哪都是為了打發時間，咖啡廳、遊戲廳、還有織田幸助的家，都是同樣的性質。
與不能輔導數學英語作業、不看少年JUMP、還不懂怎麼給咲樂編蠍子辮的織田作相比，森野綠簡直是織田幸助從路邊撿回來的有求必應的阿拉丁神燈！
供起來都不足為過！
只可惜森野綠並不是真的神燈，也不能被供起來。
她也是要回家的。
被五雙依依不捨的眼睛黏住的森野綠絕情瀟灑得像個渣男，「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那可以吃完晚飯再走嘛！」織田克己和織田優一左一右抱住她的手臂。
「對啊，吃完飯再走嘛！大叔做的辣味咖喱可好吃了！」
「是啊是啊！」
「……」
放任五個小孩在自己耳邊嚷嚷同一句話的後果便是，宛如將自己關進飼養了兩千五百隻鴨子的養鴨場中。
於是大熊孩子森野綠揉著突跳脹痛的太陽穴，認命地領著堪比兩千五百隻鴨子的五個織田牌熊孩子，在織田作的殿后看護中，下樓、在桌邊落座、點餐、打開電視、跳過正在放送《英雄奇聞》的新聞台，最終將畫面定在某檔野外生存冒險節目上。
「去掉頭就可以吃了。」電視上的人神態自若地將一隻後腿還在抽搐的昆蟲放進嘴中。
太宰治就是在森野綠正在科普「昆蟲和脊椎動物不同，身體的各個部分都由各自的神經中樞控制」、織田作之助一臉欲言又止的卻不知該打斷這場硬核科普的時候，推開店門走進來的。
本意只是有點掛心朋友會不會真的因為找不到養子而消沉難過，但是店裡五個小傢伙一個不少，還全部聚精會神地將目光投向最末端的少女身上。
有點眼熟。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率先跟織田幸助打了個招呼，「喲，幸助。看樣子你沒事啊！聽說織田作推了今天一天的工作去找你還真是嚇人呢。」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濃烈的羞恥感裹挾了織田幸助稚嫩的幼小心靈。
只不過是在公車上睡著了坐過頭了而已！這種全世界都知道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悲憤地扭頭瞪著織田作，老父親只好舉起手對天發誓，「我沒告訴過別人，但是請假需要理由。」
太宰治的突然出現出人意料。不禁讓森野綠生出了「橫濱真小」的錯覺。能通過織田幸助再次見到織田作之助已經很是意外了。不過想想兩人同為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之間的聯繫密切一點也不算奇怪……吧？
趁著太宰治還在跟織田作寒暄的間隙，森野綠的眼睛盯著搭在太宰治肩膀上的黑外套看了一會，忽然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違和感讓她感到了……焦躁。
要是在森野綠在自己的腦子裡鍵入「港口黑手黨」和「黑外套」兩個關鍵字，搜索結果只有兩個——「中原中也」和「芥川龍之介」——這兩個皆是曾經帶領著一眾下屬出現在森野綠面前的傢伙。
再對比著裝平凡普通得如同一位普通市民的織田作之助，森野綠立即明白了違和感的由來。
——地位和階級。
織田幸助說過，他想當上港口黑手黨的幹部，是為了給織田作發工資。
先不說這種「假公濟私」的行為是否得當，但可以從這句話中得知的是，織田作之助應該是個港口黑手黨的基層人員，地位在「幹部」之下。
至於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間的關係，雖然是肉眼可見的「不佳」，卻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他們關係「不菲」。
「真嗣，你知不知道這位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啊？」森野綠雙手攏成一個環，湊到織田真嗣耳邊，悄聲問道。
看她這麼小心翼翼，同時也深知太宰治「厲害」的織田真嗣同樣小聲地與森野綠道：「太宰先生是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哦！最年輕的一位！姐姐你怎麼問他？」
「我以前見過他！」她說完豎起食指貼在唇上，「保密哦！這是我和真嗣兩個人的秘密！」
兩個人咬耳朵的動作不小，看起來很幼稚得不行。
等到太宰治笑容燦爛地看向森野綠，少女拍了拍男孩的腦袋，面上平和又寧靜，看上去就真的像是認識了很久的鄰家姐姐一般。
「呀！好久不見，森野小姐。沒想到能在這裡再次偶遇我的救命恩人。」
在側頭回應太宰治之前，接著長髮的遮擋，森野綠迅速抬眼試圖在織田作的臉上找到一絲驚訝，可她沒想到對方也正安靜地注視著自己。
那直白的目光，宛如一本攤開的書。
裡面寫著什麼，一目了然。
與織田作的視線沒有做過多糾纏，森野綠朝著太宰治擠出一個微笑，「我也沒想到今天竟然這麼湊巧，能遇見太宰先生。」
不就是裝嗎？當誰不會啊？
「欸？森野和太宰先生認識嗎？」織田幸助黑亮的瞳孔在森野綠和太宰治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森野綠點點頭，「認識。你給我好好叫姐姐。」
「才不要！」
太宰治則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道：「是一段很美妙的緣分哦！」
他從自己入水失敗的原因歸到森野綠頭上，又補充了他們曾經一起吃火鍋懟中原中也的過往。
他是怎麼好意思當著我的面營造這種「我們其實很熟」的錯覺的？？？
微笑掛在森野綠的臉上。
她笑得好看，是個賞心悅目的漂亮小姑娘，只是沒人知道這位漂亮小姑娘現在特別特別想打人。
因為心底的猜測還沒有得到完全的印證。
而在得到確切證據和線索之前。
正如同江戶川亂步所言：不成立的推理，想再多也只能是白日做夢而已。
·
森野綠放下手中的勺子，拿起了手邊的一杯冰水。
就在太宰治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甚至每一塊肌肉都在蓄勢待發，亟待躲開那杯即將潑面而來的冰水，森野綠反倒是一飲而盡，還含了塊冰在嘴中，使勁咀嚼著。
哎呀，忍耐力比想像的要好很多呢，比芥川君要更加安定。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小姑娘應該已經猜到他和芥川龍之介的關係了。
不動手只是不敢妄下結論而已……至於她脖子上那個小玩意能起到的限制作用，估計對她，或者說，對武裝偵探社而言，並不是多麼大不了的東西。
明明之前都會在至少跟著一個人的情況下出門，現在卻已經能放任她從橫濱東跑到橫濱西一個人玩了半天……那位福澤社長還真是信任你呢。
還是那句話，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想起自己的BOSS，太宰治倒是只想冷笑。
但是，想要冷笑才是對的。身居高位，哪怕走錯一步，都會摔得粉身碎骨。
更不要說森鷗外那種坐在血海屍山頂端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注視並期待著他墮入無間地獄。
只是有時候，無端地，太宰治會從港口黑手黨的BOSS，森鷗外的眼中讀到這樣的問題：「那麼那些人裡，是否有你呢？太宰君。」
啊，不好意思，說錯了。
並不是無端。
雄英的學生，重力操作的能力，武裝偵探社，再次出現在橫濱並停留了長達兩個月的時間，腦電波監控裝置……
這些零碎的線索拼接在一起，不用費力就能猜到這個女孩遭遇了何種對待。
可他也說過了吧？身居高位的人，必須要考慮良多。
而如果要避免威脅，當然得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
「說起來，還沒問森野小姐為什麼會來橫濱呢？學校不上課嗎？」太宰治坐直身子，目光越過少女的發頂，望向另一頭的織田作。
他胳膊肘往外拐的摯友，正在苦惱怎麼讓克己不要挑食，沒空關注這邊的情況。
胡蘿蔔可是好東西。
「不，暫時因為家庭原因休學了而已。」考慮到太宰治應該對自己的情況知根知底，沒了要圓謊的負擔，森野綠扯謊的語氣倒是異常輕快。
「家庭啊……能培養出森野小姐這樣出色的孩子，想必令尊令堂也是相當優秀的人吧。」
「優秀是很優秀……不過，是個有些太忙的傢伙。」
沒見過父親，也沒見過母親，導致森野綠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甚至懷疑過自己是不是人造人。
可後來知道學園都市里像她一樣父母不明的學生太多了。
包括一方通行也是。
再優秀，也不會有人管他們的死活。所以當初才會傻到把研究員想像成自己父母，並希望得到他們的關注啊。
森野綠垂下眼睛，想起以前像個跳樑小丑的自己，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勺子。
「……傢伙？」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等著下文。
「沒有令尊令堂，只有監護人。」她撇了撇嘴，不會顯得不雅，反倒有些孩子氣的可愛，「是個胸懷大夢和大愛的……嗯，鳥人。」她仔細斟酌著用詞，還是選了這個稱呼。
太宰治眉頭一跳，慶倖自己沒有喝水，否則可能會忍不住噴出來。
「森野小姐的監護人難道是英雄嗎？夢想是希望世界和平的那種？」太宰治忍住笑，上揚的尾音卻沉了下去，忽然有了聊天的興致，「那樣會活得很累吧。」
「對哦。我也覺得他活得很累，明明好多人都恨不得像太宰先生這樣一了百了，他卻希望世界變得更好。」森野綠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如同醫生面對著一位諱疾忌醫的患者。無法理解，卻依然無奈，「完全搞不懂英雄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哇，好過分。」太宰治一拳錘在自己胸口，宛如中彈一般的悶哼，「可我們這種人會想尋死也無可厚非嘛——所以你去考了雄英？」
「不，他送我去的。我其實不想讀雄英。」
「那可真是傲慢啊……」
「是很傲慢。」她輕輕的附和，「不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森野小姐，你這個家庭情況，已經算侵害未成年人了吧？」太宰治認真地提問。
「不啊。跟我監護人沒關係。」森野綠說，「無論是他讓我讀雄英啊，還是讓我來橫濱啊……雖然一開始只是交易啦，我乖乖讀書，他就幫我解決麻煩。」
聽完，太宰治換了個姿勢，單手托腮，「嗯，然後呢？」
「可我沒說過『不』嘛。」
「那傢伙再怎麼說也是個英雄欸……我要是要死要活的話，說不定他會看在我們兩個虛假的父女或者兄妹情分上拼拼命？」她戳了戳盤子裡已經有些涼的咖喱，「但是呢，我不覺得我遇到的事情是麻煩，也不想讓我的監護人拼命。他還有夢想嘞，估計到他死的那天都不一定能實現。可有夢想是件好事啊，太宰先生。哪怕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死去，都是很好的事情。」
太宰治深表贊同，「是的，正是因為我希望自殺成功，才有勇氣面對即將到來的新的一天。」
接著他想起了什麼，用沒有被繃帶覆蓋住的眼睛看向身邊的女孩，「冒昧一問，森野小姐。」
「請說。」
「你有夢想嗎？」
「沒有。」
「欸，好意外。」太宰治語氣平平，分明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有夢想是件好事。但是呢——太宰先生，你也懂吧？人們為了所謂的夢想，去做一些無謂的嘗試，那因為荷爾蒙和多巴胺的刺激，讓他們產生了一種自己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終有一天，歷經苦難的自己會像勇者鬥惡龍裡的勇者一樣達到Lv.MAX然後打敗惡龍迎娶公主的——他們會產生這樣錯覺。」她盤子裡的咖喱已經徹底涼了，於是森野綠推開了那盤咖喱，扭頭看向旁邊的真嗣，他正認真地盯著電視。在織田作的強權政策下，螢幕被迫切從野外生存，到了一檔正在放送紀錄片的頻道上。
森野綠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裡就是盯著這個頻道打發時間的。
從《地球脈動》到《自然大事件》，完全是BBC的主場。而今天的紀錄片主題，講的是大馬哈魚洄游。
這種生活在太平洋海域的魚類，每到春季，就會開啟一場長達三千英里的溯回旅程。
但科學客觀的解釋會告訴沉浸在自我感動中的人們：大馬哈魚的洄游是生殖洄游，是魚類成熟後，體內的基因遺傳特性以及生理變化所促使的。
可森野綠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人會以為，這些魚是因為「思鄉」，是因為「重歸故土」的夙願和夢想，才會踏上不歸路。
承認它們是為了繁衍生息又怎麼了？
難道沒有夢想就會低人一等或者低魚一等嗎？
「有夢想是好事。」森野綠說，「但沒有夢想也可以活下去。」
「我不想成為明知道夢想不能實現，還要熱血上頭勇往直前的笨……以為自己會成為Lv.MAX然後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的勇者。」
「嗯……」太宰治咕噥著，「森野小姐。我覺得我對你認知有偏差。」
「什麼？」
「你比我想的更自大更中二。」
「哈？！」
太宰治抬手指向她身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森野綠看見織田作正抱著昏昏欲睡的咲樂，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青年的側臉在橘色的燈光中顯得無比溫柔。可森野綠記得，江戶川亂步說過，說她覺得順眼的人都是危險分子，從事過殺手的工作。
「織田作的夢想是成為小說家。」太宰治說。
殺手轉職小說家？寫什麼？自傳體小說？說不定會因為過於真實，然後在被員警盯上的同時成功大賣……
或者銷量平平。
「有的人不是沉浸錯覺裡，而是接受了或許夢想無法實現的事實，並接著活了下去。」
他舉起自己纏滿繃帶的手，做出投降的動作，眼睛像是一口枯井，黑洞洞的，望不見底。他們正坐在一間不大的，甚至有些狹窄的辣味咖喱餐廳裡，周圍有算上森野綠自己在內的六個孩子，老闆還沒有從廚房中出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穿過門簾。
世界上還有七十億人，在和他們一起呼吸著。
可太宰治坐在高腳凳上，卻宛如是活在這個地球上的，最後的一個人。
今天太宰治自殺成功了嗎？
沒有。
今天太宰治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嗎？
也沒有。
那麼萬一，永遠都找不到該怎麼辦？
又或者，在得到之後，失去了能夠延長沉悶生命的價值該怎麼辦？
「哎……你們重力操使，一個兩個怎麼連討人厭的程度都這麼如出一轍啊……」
作者有話要說：
看你們講了幾章森野綠很溫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實根源並不是她溫柔，是因為她的中二and自我主義而已。但是說這種歐諾個中二和自我主義是她的溫柔應該也沒問題吼！反正來這個世界這麼久了，她的性格是有點改變的！（閉嘴
能理解別人追逐夢想的做法，所以她超級配合霍克斯的做法。
但是不苟同別人追夢，因為她沒有追夢成功，所以才會很輕易的跟幸助說「放棄」。
林間合宿一起煮湯的時候轟發現過她這個毛病，但是沒直說。她身邊的大人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也沒當回事。所以我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太宰了。讓他增加一個被打理由也挺好的。
今晚應該還有一更，但是別對我的手速抱太大希望！不過你們多留言的話我就會充滿拋瓦！
謝謝竹下月和冬青的地雷
謝謝顏錯、不夢游、冬青、張衍、江有汜的營養液
☆、相煎何太急
但凡事情有變壞的可能, 那麼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 它總會發生。
這一論斷由愛德華·墨菲提出, 並以他的姓氏命名。即是被世人稱為「墨菲定律」的著名心理學效應。
而對於此時此刻的太宰治而言，什麼樣的發展，才會被他認為是「壞」？
「負負得正這話是誰說的, 能不能起訴他欺詐？」太宰治收回目光, 仰頭將一整杯水連著裡面的冰塊一同囫圇吞下。
八角圓滑的立方體卡在他的喉嚨裡不上不下，氣管梗阻導致的窒息的確也是不失為一種自殺良方。
但太宰治現在不能死。
至少中原中也現在不能讓他死得這麼順心如意。
只見他踏進店門, 五指收攏, 握緊成拳, 然後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臉色已經略微發紫的太宰治的腹部。
答案非常顯而易見, 甚至自動水落石出，就像那塊被太宰治吐出來隨後骨碌碌滾到森野綠腳邊的冰一樣。
她嫌棄地往後退一大步，重新踩到店鋪角落通往二樓的樓梯上。
明天要上學, 織田作揪著五個小蘿蔔頭上了樓。在為真嗣解答完最後一道難度超綱的附加題後, 森野綠終於得以從名為「織田」的地獄中脫身。織田作說送她，被森野綠一疊的「不用不用」給堵了回去。
一樓的暴力小劇場動靜不大，至少二樓聽不到。而站在櫃檯內側的咖喱店的老闆, 圓臉上每一塊肌肉皆是紋絲不動, 宛如一副嚴絲合縫的面具, 看著就知道是過大世面的社會人。
「需要我問『發生了什麼』嗎？」
「不，這點小事還用不著勞煩森野小姐。」太宰治虛弱地趴在桌子上，嘴上卻一刻沒停, 精神的不得了，「中也，是森野小姐哦！你不打個招呼嗎！」他用一樓每個人都能聽到的氣音，「悄悄」詢問道。
這下中原中也倒是恨不得時間可以倒流回半分鐘前，好讓太宰治結束他罪惡的一生，「你給我閉嘴！」
「嘁——就知道耍帥，這年頭傲嬌人設已經不吃香了欸中也。」太宰治將下巴擱在桌面上，絮絮叨叨的，「雖然不知道你們重力操作之間的相互吸引是個什麼原理，但是有替身使者的先例也不奇怪嘛，可是替身使者也有很噁心的類型哦，像是那個……」
又是一拳，隱隱帶著重力操作的鏽色輪廓，貫穿了太宰治原本趴伏的木桌桌面。至於太宰治本人，幾乎是在中原中也拳頭落下的同時，直起了身子，並笑眯眯地起身躲閃開飛濺的木屑。
「中也，賠錢。」他又說。
無關重力操作之間的感應到底是否是雙向存在，反正太宰治有多煩人已經是兩個重力操使之間有目共睹的事實。
簡直比物間寧人的嘲諷程度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森野綠揉了揉太陽穴，決定脫離這塊是非之地。她走到兩人身邊，也就是店門口，朝中原中也點了點頭，「好久不見，中原先生。」
她覺得自己已經快麻木了。甚至連自己今天到底說了幾句「好久不見」都想直接從腦子裡清空。
「哦。你看起來過得不錯嘛。」中原中也輕哼了一聲。
森野綠說：「托您的福。」
「哦——等下，你過得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是您問的嗎？再說了，我只是在跟您客套而已。」森野綠皺起眉，神色疑惑。
她的話惹得太宰治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他最期待的畫面終於出現了！中原中也在另一個重力操作手上吃癟的樣子！
不辭辛勞陪森野綠這個中二小姑娘聊了兩個小時的天，雖然聊的越多，就越能感受到她恨不得在下一秒就要提起拳頭正中自己的面門。就算不能把中原中也澆築進混泥土中，再沉進橫濱灣，但面前一幕也足夠他回本了。側身躲開中原中也扔過來的調料瓶，太宰治從善如流地退出了辣味咖喱餐廳，「那麼我就不打擾兩位敘舊，先走一步了。」青年步履輕快，甚至哼起了小調。
中原中也這才想起他是為何而來，他沖著太宰治的離去的背影大喊：「太宰你這個王八蛋快去把賒在我名上的酒吧欠帳給還了！！！」
太宰治，是個狠人。
看著中原中也額角暴起的青筋，無神論者森野綠第一次想要向神明祈禱最好讓她跟太宰治後會無期。或者至少在弄清楚太宰治和芥川龍之介的關係之後，再讓她少見到這人也行。
只是如果讓森野綠知道，兩年後太宰治還會通過異能特務科的介紹進入武裝偵探社工作，她絕對絕對會譴責現在的自己為什麼沒有從一而終地貫徹自己作為唯物主義者的信念。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眼下的森野綠在祈禱過後，更多的注意力，還是用於好奇中原中也為什麼不直接追上去。
「中原先生，你不去盯著他嗎？」
畢竟太宰治一看就不是像是會乖乖去還帳的類型。不……或許摁著他的頭，他也不一定能聽進人話。
「不了，先送你回去。」他忽然說。
「啊？別吧！」森野綠已經看透港口黑手黨是個大麻煩的本質了。她才不想多接觸！
中原中也聞言側目，視線先是在女孩的臉上逡巡。沒瘦，甚至下巴還圓了點，看來她在橫濱的日子過得不錯。隨後中原中也又仗著自己稍高一點的個頭，看見了那個蓋在森野綠圍巾之下的烏漆墨黑的監控裝置。他眉頭一跳，身體裡另一半的暴躁立刻占了上風。
旋即一巴掌拍在了森野綠的頭上。
這一巴掌帶風，又重又狠，而且一點猶豫都不留，擺明瞭就是欺負森野綠反應慢躲不開。
森野綠疼得想尖叫想罵人。明明連霍克斯布拉德國木田福澤社長都沒這麼打過她！！！
再說同是重力操作相煎何太急啊大哥！
女孩捂著腦袋，瞬間準備好了一肚子的髒話和抱怨。子彈上膛了，保險也開了，可這些準備脫口而出的話，全部堵在了她的牙齒後面。
她看清中原中也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好像結冰的湖面。
下午六點的橫濱已經陷入昏沉的暮色，卻難得沒有起風，也沒有什麼悲涼的景象需要詩人和作家用孤苦的詞句襯托。
只是天空灰濛濛的。
雲朵像是乾枯皸裂的河床，再也落不下一滴雨。
於是她忽然了悟，冬天本就是個容易讓人難過的季節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中也：不想說話，只想打人，先從面前這個打起
森野綠：？？？？
二更！看！你們多給我留言我就會加更！我從不咕咕！（閉嘴
謝謝竹下月和冬青的地雷！
謝謝露露那莉、楓丸、顏錯、不夢遊的營養液！
麼麼噠！
☆、相煎何太急（二）
聽到中原中也的問題, 曾被譽為「立於學園都市230萬人頂點僅有7名超能力者之一」——重力操作（Gravity Change）——也就是森野綠, 一個能讓躺在棺材中的牛頓用腐朽的聲音喊出這不科學的, 想來自詡冷靜自持的小姑娘，差點在橫濱寬敞平坦的街道上現場表演平地摔。
拗不過中原中也與其稱為體貼，不如說是別有用心的……送行。總之酒足飯飽玩開心了的來自學園都市的重力操作, 和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看上去心情真的不大好的橫濱土生土長的重力操作, 現在正沿著人行道，慢慢悠悠地前往附近的車站。
森野綠勉強穩住身形, 成功避免了讓重力操作顏面掃地的後果, 站直身子問到：「中原先生, 您剛才說了話吧？我沒幻聽吧？」
「沒有。」中原中也看她一眼，按捺下心中暴漲的「明明是個重力操作為什麼還會差點平地摔？！」的吐槽欲望, 莫名覺得很累，從裡到外由心及身的那種。
「那麼，我確認一下。」森野綠輕咳一聲, 壓低聲線, 「『你那個什麼AIM擴散力場就不能關掉嗎』？」
「您問的是這個嗎？」她把中原中也語氣裡七分的憤懣和三分的焦慮複述得惟妙惟肖，就連中原中也本人聽到，也被自己話裡夾帶的負面情緒給嚇了一跳。
不應當。
哪來的這麼大的怨氣？
即使算上港口碼頭的意外和今天, 他和她面對面接觸交談的次數依然能用五個手指頭數清楚, 且平均時長不超過20分鐘。說過的話不算多不算少, 但大多白爛得很。而其中最有價值的資訊，不過是通曉了對方的名字和那個叫做「AIM擴散力場」的東西——無意識之間向全方位釋放出的微弱力量，如果沒有特定的精密儀器根本無法偵測, 更不可能為人類所感知。
但中原中也卻是個例外。除了個頭矮了點，工作是黑手黨，性格似乎有點暴躁，但迫真是個好男人，森野綠想。
至少他會送女孩子回家，還長得帥。
光這這張臉放在月九劇裡就絕對能壓過一眾路人角色。
可長得好看並不能成為胡攪蠻纏的資本。
「當然不行。」森野綠迅速且義正辭嚴地拒絕了。她甚至沒有經過思考，因為這個要求就跟醉鬼對著路燈大哭讓路燈給他唱歌一樣，根本沒考慮過路燈的感受，讓路燈很是為難。
「需要我為您解釋一下什麼叫做『無意識』嗎？」
「……不用了。」中原中也氣餒。就說說而已，怎麼弄得跟他欺負小姑娘似的？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乘車的月臺。這個時間飯點剛過，月臺的另一端還站著兩個拎著環保袋的大媽，她們的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還不時往這邊瞟來幾眼。
他被這些目光盯得煩躁，於是惡狠狠地扭過頭去抬起帽檐回瞪。大媽們立刻噤若寒蟬。
他又注意到森野綠不知道什麼時候挨著公車站的位置坐了下來。她躬著背，全身上下寫滿「鬆散」，像一灘稀泥，偶爾有風吹來才會打打哆嗦。
鬼知道中原中也有多想給森野綠腦袋上再來一巴掌。她要是會奮起反抗，那倒也還好，至少還能知道這個小孩怕疼，也不情願被一個只見過四次面的半生不熟的人打。
可之前的那一巴掌打下去後，她硬是抱著頭瞪了他半分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下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結果還是悻悻地放下了手。
謔！中原中也當時就氣笑了。仿佛有只噴火龍在他胸中咆哮，真是恨不得能一口炙焰把面前的死丫頭燒成煤灰隨風飄散眼不見心不煩才好。
太宰治雖然是個事精，還八婆得很。天下大事小事只要他想知道就沒有不能知道的。上到首領森鷗外是個蘿莉控，下到下屬老父要過八十大壽。
他把自己和森野綠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全部錄下來。整整半個G的音訊檔，還是用錄音時間默認命名的。彼時中原中也還是在信號不太好的倉庫裡清點新來的一批槍.械，光是接收就花了十多分鐘。女孩的聲音一出，無口無心無表情的三無形象瞬間「鮮活」的同時，中原中也的太陽穴也開始突突的跳了起來。
然而他還是自虐一樣，忍著想摔了手機的衝動，把錄音聽完了。
什麼勇者鬥惡龍，什麼人生巔峰白富美，什麼大馬哈魚洄游……
聽完中原中也就把手機給砸了。
他的心頭一片雪亮，森野綠的名字寫在上面，旁邊附注：傻x。
堂堂重力操作，竟然像條被人摁在砧板上的魚一樣——不，這樣都侮辱了砧板上的魚。起碼只要它不死，就會撲騰著尾巴求生。
但是中原中也知道自己也沒辦法去說些什麼。
難道還要告訴她，我其實就是「重力操作」異能的本身，跟你的異能同根同源，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所以我有責任有義務有強烈的使命感認為自己應該告訴你該怎麼去過日子嗎？
可這是森野綠的人生，她的人生就任她森野綠自己做選擇。
哪怕她活成人渣都好。
那樣至少不用中原中也像現在這樣恨鐵不成鋼地恨她，說不定還能手起刀落乾乾淨淨地把她揍一頓。
可她偏不。
既沒有想要保護的東西，也沒有想要實現的夢想。即使沒有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渣滓，卻也沒有好好的上學、好好的讀書。
更沒有好好的活著。
啊啊……
這傢伙，真的是跟我一樣的重力操作嗎？
「說起來，你的能力有限制嗎？」中原中也忽然問。
他沒指望森野綠會回答。畢竟這年頭除了要上電視追求曝光度的英雄，大家都把自己的異能護得死死的，跟眼珠子一樣寶貴。
「操作距離還是什麼？」
「就……你不能做到什麼。」
森野綠脫口而出：「製造黑洞啊。」
借由腦內個人現實對微觀世界造成影響，並因混沌理論而將其影響放大，從而形成超能力。
學園都市的超能力總結起來，就只有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
將受試者的現實「割裂」，越是能夠熟練掌握，能力就會越強。
但所謂「只要努力，能力就能得到進化」的話都是騙人的。
素養判定早就決定了一切。
「製造黑洞？」
「嗯。」
「你做不到嗎？」
「哈哈哈哈，講的跟中原先生你做得到一樣。」她的聲音冷了下來，不帶感情的乾笑著。時隔數年被踩雷，雖然心態早就沒有小時候那麼容易起伏，但森野綠依舊做不到絕對平和。她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鞋尖。
說到底，那地方只是結了痂。不過是膿血還是新長出來的肉，只有森野綠自己知道。
過了好一會，沒有聽到中原中也的答覆，於是她又扭過頭去。
青年像是已經等候多時，又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只能靜默地迎著她的目光。
森野綠盯著中原中也藍色的眼睛，月臺的廣告燈箱不算亮，給他鍍上了一圈毛茸茸的光。不時會有車輛經過，車燈撕開入夜的黑暗，短暫地將他的臉映亮。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面對這樣的沉默，還是在布拉德的辦公室。
她知道自己跟其他同學相比，肯定不是個能讓人省心的學生，也不是個特別乖的孩子，甚至是個問題學生。
可那些都是森野綠自己選擇。
【刪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個瞬間，我都不能成為今天的自己。】
然而這一次的沉默，格外的與眾不同。
既不會壓得森野綠喘不過氣，也不會叫她想要拔腿逃離。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一切都仿佛成為了一個遲來的答案。
·
森野綠大概並沒有想像中那樣活得像個……少年活佛。
中原中也為自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形容詞而感到滿意。
而正當他思考著這個問題，煙癮上湧，撓得喉嚨癢癢的時候，車來了。
不是公交，而是一輛私家車。
因為防窺玻璃，所以從外往裡根本看不清來者何人。
不過車裡的人沒讓他們多等，便打開了車門。
看著那張黑臉，森野綠等過了老半天，才呐呐的喊到，「國木田先生。」
國木田獨步很高。即使森野綠站在月臺上，都還比她高半個頭。當然，也比中原中也高半個頭。
「哦，你還認識我啊。」他冷冷一笑，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睛。
「……您說笑呢，我怎麼會不認識您。」森野綠的態度肉眼可見的從呆愣，變得諂媚了許多。
站在她斜後方的中原中也挑起眉梢，饒有興趣地聽著。
「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國木田問。
「我沒手機。」森野綠說。
「……晚上七點十五分！」國木田獨步暴躁了，把亮著的手機螢幕懟到她面前，「四十五分鐘之前我就應該下班了！結果某個小鬼上午出門之後到現在都沒回去，社長和亂步先生還在忙，只好讓我出來找那個小鬼。但是看你這麼有空，要不猜猜那個小鬼是誰？」
「不了不了，猜謎好廢腦細胞的。」森野綠搖搖頭，「國木田先生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調了事務所附近的監控出來，發現你坐了公車，想著碰碰運氣就沿線一路找過來了。」他說完揉了揉眼睛，要不是森野綠沒有駕照，不然回去還真想讓這丫頭代駕。
「還真是難為你這麼拼命了……」森野綠嘟囔。
「你說什麼？」
她深深鞠躬，「國木田先生盡心盡力為我著想大感謝！」
這麼隆重的肢體表達，反倒讓國木田獨步受寵若驚般向後退了一小步。
「所以我們趕緊走吧。」她說完，便自己打開了後座的車門，靈活得像條逃跑的泥鰍，呲溜地鑽進了又黑又窄的角落裡。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無辜地眨巴著眼睛。
好歹迎著這麼冷的風送了一路，實在沒想到她會連再見都不講……
作者有話要說：
要考試啦！！！還有一點存稿，但是留言肯定沒空回了。
你們不要因為我不回就不給我留言啊！我考完回來肯定要好好康的QAQ
謝謝楓丸，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山南敬血、露露那莉、鴻的營養液
☆、天下死小孩都討打
「她是怎麼了？」
江戶川亂步端著一杯放滿了棉花糖的熱可哥蹲在茶水間的角落中, 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他的問題也是國木田獨步的疑問, 國木田往杯中加茶葉的手一頓, 肩膀也塌下來，「不清楚，昨晚回來之後就一直是那副樣子。」
可別是好不容易放她出去放生, 又弄出了什麼么蛾子……
然而好不容易被放出去放生的森野綠, 自然沒有弄出什麼么蛾子。
不如說，正是因為她所表現出來的「無欲無求」（除了在吃這方面）足夠表裡如一——兩個月的觀察, 再加上早先的資料——在雄英體育祭那種萬人矚目的盛會中都沒有展現出稍微高漲的表現欲以及攻擊性……福澤諭吉才會寬心給她足夠的自由。
但向來吃嘛嘛香, 在沙發上一躺就能從上一個飯點睡到下一個飯點、或者為了吃火鍋/壽喜燒/禦好燒就能跟國木田扯上一大堆膳食均衡青少年健康發育成長所需的森野綠, 今天竟然在點外賣的時候，說出了「我沒胃口不想吃」這樣的話。
當即驚得福澤諭吉捧著茶碗的手一抖, 江戶川亂步哢哢嚼薯片的嘴一停，國木田獨步手機都沒拿穩，啪啦摔在地上, 裂了道紋。
「惹事倒不會, 」看出國木田的憂心，江戶川亂步抿了口可哥，「她那個樣子, 比較像受打擊了。」
「受打擊？」
「嗯。」江戶川亂步點頭, 「而且是非常了不得的打擊。要比喻一下的話, 力度大概不亞於上世紀的泡沫經濟時期對日本社會的影響。」
「……有這麼嚴重嗎？」
「你這是在質疑我作為名偵探的觀察力嗎國木田君？」
「不，不是。」國木田輕咳一聲，「我只是覺得……很稀奇？」
「噢？說來聽聽。」
「真的有能讓她在意到這種程度的的東西嗎？」
……說沒有, 是騙人的。
雖然森野綠不太想承認，可的確有。
「是不是全世界的重力操使只有我沒辦法製造黑洞了？」她躺在沙發上，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個問句，「不對，不是重力操使的也能製造……」
比如空間英雄十三號……
「還有你之外的重力操作嗎？」國木田獨步一愣。
回答他的是森野綠的沉默，和她宛如鹹魚翻身一般的蠕動。森野綠將身子側過，面向靠背，只留下後腦勺朝著國木田獨步，在十二月的陽光裡，那個金燦燦的後腦勺簡直能閃瞎人眼。
森野綠盯著布藝沙發上的花紋，上面有許多蜿蜒曲折的藤蔓。第一個冒出來的聯想結果是同班同學鹽崎茨，而第二個則又立刻成為了引力坍塌導致的時空扭曲率變大……連現在看江戶川亂步倒個水腦子裡都滿是萬有引力定律以及——
「我為什麼不能製造黑洞」。
物間甯人最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來著？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為什麼那麼大？
那麼，森野綠又比中原中也差哪了？
她冥思苦想，怎麼也想不到答案，於是便將自己的腦袋抬起，再重重地往沙發墊上一砸。
這種克制而又透露出一點自暴自棄氣息的動作，根本不像是森野綠會做出的。
就仿佛她的人設從一個偽三無的天才變成了家道中落人生前途渺茫的失足少女。
「你看，我說對了吧。她那個樣子絕對是受打擊了。」江戶川亂步走到國木田獨步身邊，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國木田獨步連忙沖著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生怕江戶川亂步對面前的玻璃心造成二次創傷。
作為名偵探——請注意，是名偵探——提起江戶川亂步，橫濱警部中跟他打過交道的，十之八.九會感慨這位名偵探是個讓人愛恨兩難的傢伙。
他太聰明。有他在，許多懸而未決的案件總是能夠順風順水迎刃而解。
但也是因為他太聰明，所以說出的話總是能正中要害，讓人語塞尷尬甚至無地自容。
雖然這種不自知的傷人行為，在充滿福澤諭吉諄諄教誨的年月中得到了些許改善，以及他不想為了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浪費腦細胞的性格使然。不然僅憑藉十五歲時江戶川亂步的情商，即使擁有一眼就能看穿事件真相本質的能力，他也依然是個討人嫌的死小孩。
單從惹人生氣這方面的來說，江戶川亂步和森野綠，實際上都屬於天賦異稟型的選手。
這種驚人的相似度甚至會讓人不禁產生「天下烏鴉一般黑」的，「天下高智商小孩都一般討打」的念頭。
前者十四五歲的時候，能讓被（森野綠私下裡）稱作「猶如活佛在世」的福澤諭吉產生大白天作噩夢的惡寒。
後者則是足夠叫國木田獨步這個卸任不久的人民教師做出動手猛拍其後腦瓜的，疑似「體罰」的行為。
而「死小孩」其實是個褒貶參半的詞語。
說不上好，卻也不說不上不好。
只是當你看著她頹在那兒，頹在這種不管是吃烏冬還是吃豚骨拉麵都會讓人開心的好天氣裡，便會不自覺地開始生氣。
就仿佛看了曾經的自己。為了那麼多不值一提的事情生氣傷心。
「喂，森野。」
江戶川亂步抱著薯片，挪到沙發邊，忍痛割愛，從袋子裡撚出一片，在女孩回過頭望向他時，把薯片抵在了她的嘴巴上。
「幹嘛？」
她立刻後縮，舔了舔黏在嘴唇上的粉末，嘗出番茄的味道，才接受了這份突如其來的投喂。
「你要真的靜不下心，不如跟我去辦案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年要考研的寶貝們，我真的強烈推薦你們背肖四，肖四牛X！
下周還有學校的期末考，笑不出來.JPG
啊對了，祝大家冬至快樂！
謝謝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無字碑、阿玨、還有昵稱是空白（真的是空白……）的營養液
☆、我呸！
「跟你？查案？」
面對江戶川亂步的「友善」建議, 森野綠沉吟一會, 眨了眨眼睛, 「你真的不是因為社長沒空陪同，需要一個跑腿小弟，哦不, 小妹, 才拉上我的嗎？」
她又指向坐在電腦前的國木田獨步，「國木田先生看起來很閑。」
兩個人說話聲音不小, 辦公室也不大。目標人物從電腦螢幕後伸出頭, 沖森野綠吼道, 「我沒有！」
而像是怕森野綠間接性失聰，江戶川亂步再次重複, 「他說他沒有。」
同時也算是默許了森野綠看穿他的小心思。
「而且你的自由行動時間在昨天就用光了。」他看著森野綠寫滿「你們這群大人都是騙子！」的臉，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卷熱敏紙，就超市便利店列印小票用的那種。然後清了清嗓子, 信誓旦旦的模樣看來是有備而來, 「車輛磨損的維護費、燃油費用、以及國木田的加班工資。我們社的加班工資是按小時算的，所以從下午五點開始到晚上七點的話，這段時間……」
森野綠一愣, 她從不缺錢, 有監護人之前就不缺, 有了監護人之後就更不缺了。縱使森野綠仍是一個被拎去教室外罰站都不會感到窘迫的鐵面美少女，但今時不同往日，實在沒想到江戶川亂步會突然掏出帳單從這麼清奇的方向展開攻擊, 「停！有透支選項嗎？」
「你的信用不夠。」江戶川亂步說。
「……信用評估的標準是什麼？」
「我的心情。」
森野綠呼吸一窒，頭一扭，又看見國木田獨步的眼神——一種慈母看敗兒的眼神，充滿了哀傷與懇求。
她猛然坐起身，懷裡抱著靠枕，無助的宛如一隻小浣熊抱著它的棉花糖。她有點迷失，仿佛全世界都在針對自己。耍無賴她耍不過江戶川亂步，比能力她比不過中原中也，還被太宰治指著鼻子說「你這個站在孤獨最底層的自大狂中二病」。
如果說以前在學園都市，起碼還能告訴自己，不用在意那些穿自以為是的大人們。他們什麼都不懂，那些透過鏡片的眼睛只能看見能浮動在顯示幕上的資料。甚至連重力操作的本名是不是叫做森野綠都不會在意。
然而那些大人有什麼錯呢？錯的大概是她自己。有沒有人會看著她是無所謂的事情，是用怎樣的眼神看向她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人會活得這麼累，就是因為在意的東西太多了。不想辜負父母的期待，所以害怕考不出好成績。不希望失去朋友，所以必須去維繫。
而食物不會說話，它們永遠是最好的。默默地散發著香味，默默地被填進胃裡。許多人傷心的時候就會想要暴飲暴食，經歷過或者沒經歷過這種傷心的人都會告訴那個暴飲暴食的人說：你這樣不行，你應該好好照顧自己。
可傷心的人還是傷心。他們只好碌碌地將心裡的空虛轉移到胃裡。
被說成中二病的小姑娘灰頭土臉敗下陣來，又往國木田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年皺眉，眼睛藏在鏡片後，卻清澈明亮。這目光讓她的心頭驟然湧起怒氣。焦灼的情緒來的異常快，仿佛一場迅速暴起的動亂。積怨和悲憤歷經了太過長久的時間，現在它們被丟進了水中，無比溫柔的水中，卻宛如鈉塊遇水，劇烈燃燒起來。
她倏地抬起頭，咬牙切齒，目露凶光。
「去就去！」
「可我們到底要去哪？」
三十分鐘後，時隔兩個月再次來到人頭攢動的橫濱站，帶著這個問題的森野綠，拿到了車票。
箭頭指向的目的地是池袋。
「但是緝.毒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交給偵探？」
「是名偵探。森野。」
「……好的，名偵探。」
「他們會把這麼麻煩的事情交給我——當然是因為我感興趣。」
森野綠不再說話，她的瞳孔顏色與發色一樣淺，如果壓低下巴抬眼瞪人的話，垂下的劉海又會略微擋住她的眼睛——總之，會顯得眼白很多，看上去又凶又狠。即使身高占不了優勢，氣勢上也要壓別人一頭才行。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她已經明白這個道理了。
「好吧，我對緝.毒沒興趣。」江戶川亂步聳聳肩，「只是找個好由頭去會會情報販子而已。」
「偵探社難道沒有固定合作的情報屋嗎？」森野綠問。
「沒有。大多數時候工作都是警方直接把資料遞給我們，實在沒有線索，社長還有很多老朋友，認識很多黑道上的人，橫濱的軍警也賣面子。但那些都是社長的人情。」江戶川亂步哼哼兩聲，「國木田加入之後我就在想，以後偵探社的成員和委託一起增加，要是大家都有自己的路子弄到情報那倒挺好，可如果都像國木田那樣身世清白沒有門路該怎麼辦。而且不是有人說過，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情嗎？」
雖然這句話的前提是要有錢，可對於他們這些常年混跡灰色地帶的人而言，付錢可比欠人情輕鬆。
森野綠對於欠下人情會帶來多大的麻煩有著深刻體會，因為她就是這樣「被迫」跟拳藤一佳混熟的，「懂了，所以亂步先生你現在是要去『試毒』。」然後以防萬一帶上了她。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江戶川亂步會覺得她是那種會乖乖保護別人的類型啊？
難道是因為上次她保護了國木田，所以才產生了這種認知錯誤嗎？？
但是不對啊，大家都知道那是為了國木田的入社考試演的戲，芥川龍之介也只不過是恰到好處的出現了而已。
後知後覺地，森野綠的神情又黯淡了下去。
所以江戶川亂步為什麼要帶她出去啊？！她又不會為了去保護什麼而戰鬥！
沒必要！也不值得！她又不想當英雄！他們要救人於水火，要背上太多的期望與怨恨，要付出太多得不到回報的努力……
周遭的人聲如潮水般退去，利弊的等式遲遲無法成立。
「試毒聽起來就很倒胃口欸。」空氣中江戶川亂步的聲音灌進她的耳中，「我不打算造福誰，會這麼做也不過是私心希望偵探社能更好的開下去。誰都有私心。再正常不過了。大家都是人，就算是那個被稱作『和平的希望』的歐爾麥特，肯定也有私心。只是不會讓別人看見罷了。」
「而與其說過於權量得失會很容易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亂七八糟，不如說喜歡『計較』的人能夠更容易也更清楚地感受到得到和失去吧。」
「這是你的想法嗎？」
江戶川亂步有很長的睫毛，和眼角上翹的吊梢眼。他睜開的眼睛清亮有神，那是旅人的眼睛。
他們居有定所，只是仿佛永遠走在路上。
前方有道標，身邊有夥伴。
「可即使……」難得在辦案之外的時間，長篇大論地講了這麼多話。江戶川亂步略微頓了一下。
即使他什麼都不做，只是按照父母的希望，慢慢的長大。慢慢的像個普通人一般長大，他也還是失去了他們。
「即使什麼都不做，我們還是會不斷地失去。」
他像喃喃自語，每一句話都又緩又輕，眼睛直直的望著面前的少女。
她只是沉默，像一塊石頭。
有俗語說石頭捂不熱，然而石頭又不是不導熱。他一把捏住森野綠的臉，大拇指抵著她的嘴角兩邊往上提，石頭有了張不太好的笑臉。
「因為我基本不誇人，所以要好好珍惜今天我的誇獎並開心的引以為傲哦。聽到了嗎？」
「……」
「聽到了嗎？」
「…………」
「聽，到，了，嗎？」
「……聽到了。亂步先生。」
·
東京，池袋。
繼新宿、澀穀後，又一頗具代表性的商業區。諸多學院林立於此，同時亦為人流眾多的交通樞紐之一。
而如果說橫濱是鮮花與刀劍組成，那麼池袋則是由歡聲與尖叫填充。
這裡人才薈萃，狂人雲集……
「等下，停一下。」打斷江戶川亂步對著維琪照本宣科的棒讀，森野綠提出了疑問，「你說『狂人』？」
「對啊。狂人。」
「什麼叫做『狂人』？」
「這是好聽的說法。」江戶川亂步收起手機，順勢從口袋中摸出兩顆糖，遞給森野綠一粒。
森野綠自如接過，接著問：「那不好聽的說法是什麼？」
「不好聽的說法——瘋子。」
森野綠撕糖紙的手一頓，有些難以置信地重複道：「瘋子？」
「嗯。瘋子。當街打架鬥毆的那種。」
「聽起來比橫濱還亂……」女孩嘟囔。不過話雖這麼說，除了被芥川龍之介不由分說地宣戰之外，森野綠也的確沒見過傳聞中「黑幫火拼」「人口交易」「軍.火走私」的刺激場面。
「不不不，橫濱的亂是亂在陰暗裡。白吃黑是吃不動的，只有黑吃白，或者黑吃黑的。」
江戶川亂步心情很好地向她解釋道。他能敏感地嗅到空氣中的躁動，這裡處處嶄新，而正是因此，才側面反映出公共設施頻繁更換的事實。
「池袋的槍.械可比橫濱少得多，在這裡的大家都溫順得像綿羊一樣，基本靠拳頭說話。如果混得慘，頂多身敗名裂落荒而逃或者被打成豬頭而已。」
身敗名裂和被打成豬頭都不能用「而已」結尾吧？也太輕描淡寫了……
仿佛有拳頭打在自己臉上一般，森野綠咧了咧嘴，「所以我們要找的情報販子在哪？」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路牌，「沒猜錯的話，他應該經常出沒在這附近。」
猜……森野綠被這個字眼一哽，內心不安，「亂步先生，你該不會連那個情報販子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吧？」
青年理直氣壯地點頭，「當然不清楚，我們又沒見過。」
「……那我們怎麼分辨出誰是他？『緣會指引我們』嗎？」街對面碩大的一幅EVA劇場版的海報。渚薰依然是個少年，眼神深邃且溫柔。旁邊的白字正是他的名臺詞之一——「緣會指引你」。
「這個不難。」江戶川亂步說。
森野綠環顧四周，酒吧網咖餐飲店遊戲中心鱗次櫛比目不暇接。奇裝異服的人是有的，長相平凡老實的人也是有的。街上唯一比較扎眼的只有一個身高兩米，體碩如熊，要穿上黑西裝絕對能被無條件被港口黑手黨錄用的黑人……不過現在，他頭上綁著擰成麻花狀的毛巾，穿著一身白底藍邊的……壽司店制服。
與其說是在攬客，倒更像是威嚇……會讓森野綠產生一種下一秒他就會沖到路中間喝到「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客官請進來」的打油詩……
「哪裡不難？？」她真誠發問。
也是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街對面——對，就那副EVA巨型海報底下，一個酒保打扮的金髮男人，正沖著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的方向嘶聲大吼。
不用看都知道他有多生氣，不用想都知道他捏緊的拳頭打人有多痛……
「亂步先生。」
「嗯？」
「你剛才說了吧。」
「我說什麼了？」
「『這裡的大家都溫順得像綿羊一樣』。」
「啊，我說過。」
我呸！哪裡像綿羊了？！
少女在心裡大聲反駁著。
作者有話要說：
池袋劇情就走個過場！
祝大家耶誕節快樂啊！！！緊趕慢趕趕上了！！！！耶！！！！！
咕咕這麼久謝謝你們給我留言嗚嗚嗚嗚！！！
謝謝竹下月的地雷，謝謝煩瀨。、夢生霧、藥藥、霍霍霍霍霍、歪理、露露那莉的營養液
☆、第六十九章
森野綠覺得江戶川亂步對「綿羊」有什麼誤解。
還是很大的誤解。
以及……可能是她見的世面還是太少, 不然怎麼會被面前兩位「沒有個性, 卻可以徒手擰斷阻隔在馬路與人行道之間的護欄, 並舉過頭頂再投擲出數十米遠」和「沒有個性，卻可以一邊中二兮兮的哈哈大笑，還能夠在高牆之間反復橫跳粗氣都不帶喘」的, 普通人, 所震懾！
如果說，生命在於運動。那麼連跑八百米都要喉嚨裡翻湧血腥味的森野綠而言, 剛剛從她面前宛如狂風過境般掠過的兩人, 顯然已經到達了世界的本源！
「亂步先生！你看著那只蜘蛛猴和那只狗熊精再說一遍？」森野綠氣勢如虹地朝街對面一指, 臉上寫著不清不白就不死不休的決然。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被稱作「蜘蛛猴」的黑髮黑衣青年, 幾個起落，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從地面爬到了消防梯的最頂上。
而剛才一聲驚雷平地起，站在EVA劇場版宣傳海報下嘶吼咆哮的金髮酒保打扮的金髮青年, 甩開了人行道護欄, 反手抄起了距離最近的，某家拉麵店的燈牌——上面還寫著「今日特價」。
隨後，站在街對面的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理所當然的目睹了「今日特價」起飛, 和「今日特價」砸牆墜毀的全過程……
「他們, 沒有, 個性。」名偵探字正腔圓地將半分鐘前講過的話再次重複道，「不然怎麼說他們是『綿羊』？你的重力操作不是還能製造隕石嗎？這麼驚訝幹嘛？」
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個性還能做出這種讓牛頓嚎哭的動作，我才會整個人都不好了啊！！！
忍住抹臉的衝動, 幾次深呼吸後森野綠才勉強平復了心情。
據江戶川亂步說，那個被她叫做「狗熊成精」的人，名為平和島靜雄。
而正在跟他纏鬥的黑髮青年，叫做折原臨也，是平和島靜雄最討厭的人。
「也是我們要找的情報販子。」名偵探聲音輕快，「不要質疑名偵探，我說過很好找就是很好找。」
行行行。森野綠敷衍地點點頭，決定先將心中「這個光是目測就能知道燃點極低的幹架傀儡，為什麼會有那麼歲月靜好的名字？？」的吐槽放一放。她站在原地，又醞釀了半天才懷疑地問道，「亂步先生，你真的確定這個一邊跑酷一邊大喊『人類LOVE』的神經——狂人，就是我們要找的情報販子嗎？」
而且沒聽錯的話，那個情報販子的聲音跟江戶川亂步的聲音，相似到就算說是從同一條聲帶上發出的都不會有人有異議！
「你看，你又在質疑我！」
「我沒質疑你！我在質疑他！」森野綠厲聲道。
有一點必須承認的是，她森野綠並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石猴，心是肉長的，人也是被霍克斯和國木田喂胖的。
而看著這一個個精神狀態詭異的「普通人」……
她甚至產生了就算等下折原臨也說自己是奈亞托拉提普的信徒，自己大概都不會覺得奇怪的平靜感……
人的適應力果然是驚人的呢。
可是奈亞托拉提普的信徒的情報怎麼能信？！萬一國木田因為錯誤情報死了或者落到哪個黑惡勢力的手上被灌成水泥柱填海了怎麼辦？！
「安啦安啦，情報販子最忌諱砸招牌了。」看出她的內心的動亂和麵上的不安，江戶川亂步無奈解釋道，「怎麼說把他介紹給我的也是橫濱的軍警。」
「呵。」森野綠冷笑一聲。
更不放心了！
畢竟橫濱軍警的辦事效率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但會造成他們辦事效率低下的原因，還是因為橫濱有自己的遊戲規則。正如江戶川亂步所說，在橫濱，白吃黑是癡心妄想。因為大家都不是好人，根本不存在涇渭分明的「黑與白」。
「森野綠，你『呵』就過分了。就算橫濱的軍警真的形同虛設你也不能情緒這麼外放啊。」亂步逮著機會，立刻擺出一副過來人的前輩模樣，不用想都知道他是照著福澤諭吉的葫蘆畫的瓢，「出色的大人要學會喜怒不形於色！」
「亂步先生你沒資格說我。」
「我當然有資格。」
「不，你沒有。你一不是我的監護人，二不是我的老師。」
「但我是你的前輩。」江戶川亂步說，「綠，你以後打算加入偵探社嗎？」
「不打算。」她斬釘截鐵地速答。
「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她煩躁起來。
「因為明明沒有讓你當英雄。」
☆、避無可避
人要是惡毒起來, 能有多惡毒？
有那麼一瞬間, 森野綠回望著江戶川亂步, 產生了種「你最好趕緊去死」的念頭。
這種念頭像一條毒蛇纏上了她的脖子，直到一陣風刮過她沒有被完全蓋住的後頸，冰冷刺骨的寒意才讓森野綠移開了視線。
上次產生這種惡毒想法, 還是在前天, 在知道中原中也能製造黑洞的時候。
逃避問題的方法特別多。
然而詛咒別人去死絕對不會比直接鑽進車後座黑漆漆的角落裡更好。她還必須要面對這樣的江戶川亂步小半年。
必須是什麼意思？是避無可避。
是既沒有車後座可以給森野綠鑽，更不存在有二十多個學區占地數十公頃的學園都市供她躲——甚至不用躲, 因為足夠大, 犯不上抬頭不見低頭見；一方通行也不可能主動來找她, 畢竟那樣他就崩人設了！
可就是因為沒有人主動來找過她，才會有現在的森野綠啊。
比起去面對, 更想要逃避。
比起被看穿，更希望能看穿自己的江戶川亂步去死好了。
江戶川亂步把糖塞進嘴裡，轉身朝向騷亂的中心, 池袋的一角走去。
如果說情報販子、名偵探和黑手黨幹部之間有什麼共通之處的話, 大概是他們都洞悉過太多的人心。
而要看懂一個小丫頭在想什麼多簡單，只要他們樂意就行了。
折原臨也收回目光，爛泥般癱坐在老闆椅中, 虛弱卻依然不安分地旋轉著。他渾身完好, 不過衣服卻在之前的打鬥中破損了一些, 身後的老闆椅多處邊緣也有人工皮革自然脫落的痕跡。
雙倍的慘澹，雙倍的寒磣。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被自動販賣機砸中，且對方只是跟他有私仇。否則這種生活品質與人身安全都很堪憂的情報販子的消息來源, 只會讓人感到難以名狀的不安。
「橫濱是個好地方啊。」折原臨也揮舞著手臂，語調高揚，猶如購物頻道中激情澎湃的導購員，「高風險高收益，遍地商機，一夜暴富的好去處！」
「要說毒.品，我這邊是真的沒什麼風聲，源頭太多，調查起來也很麻煩，容易惹禍上身。」他從桌子上抓起一塊仙貝，並沒有吃，而是裝模作樣地端詳著。
蒼天啊，情報販子竟然會害怕引火焚身。靠在窗邊的森野綠側過頭去，拆出了手上果汁的包裝吸管。雖然這瓶果汁還是從那台被砸壞的自動販賣機裡順來的，但她不想再盯著這個仿佛在用江戶川亂步的嗓子說話的年輕男人看了。
但沒能在江戶川亂步或者森野綠的臉上看見失望的神色，又讓折原臨也瞬間失去了吊人胃口的興致，他將手伸進衣服側面的口袋中，摸索著，「不過呢，有一樣東西，我覺得名偵探先生你會感興趣。」
他拿出的東西是一個透明的自封袋，裡面裝著的並不是五顏六色的藥丸，也並非白色的粉末，而是一個——
「針管？」江戶川亂步歪了歪頭。看容量，比一般的麻醉槍也要小上許多。
「對，我的『眼睛』從橫濱的黑市熟人那裡買到的。」折原臨也將袋子放在桌上，接著從抽屜裡翻出一遝報紙，扔在了袋子上，「這個呢，是上星期的新聞。」
【年少的孤膽英雄——烈怒賴雄鬥！！】
「咳咳……！」果汁嗆在森野綠的喉嚨裡，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手機被收走之後就回歸了山頂洞人的生活狀態，太久都沒見過這種新聞標題了……
只是現在，這種熟悉的句式完全沒有令她產生任何的懷念，反倒感到了尷尬和厭煩。
而且……如果物間寧人當初對A班糾纏不清拿來的「英雄名List」是正確的話，那位所謂的「烈怒賴雄鬥」，應該就是切島銳兒郎。
對她的反應，兩個成年人只是默默地看在眼裡，繼而將重心重新放回針管與報紙上。
「這篇報導記載了一位元雄英的一年級部學生的見義勇為事蹟啦。不過只有一點令人在意的。」折原臨也將手指放在一行字上方，「『暴徒在被逼進末路窮途的情況下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手.槍，但是所幸那位雄英學生的個性是硬化，麻醉彈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在那行字旁邊就是配圖，持有臨時英雄執照的烈怒賴雄鬥，和暴徒的兇器。
一把槍，和一支容量異常小的針管子彈。
「好的，剩下諸如黑市熟人是誰啊之類的問題，就是付費內容了。」情報販子彎著眼睛笑起來，「我要吃飯的嘛。」
·
小孩子吵架的後果會變得嚴重嗎？
國木田獨步的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小孩子要和好真的很簡單！！！只要其中一個示弱或者主動找另一個搭話就能再次和平共處了。
然而此前提是，他們必須真的是智商加起來不會接近五百，年紀加起來也不會將近半百的。
正常小孩子！
誰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去了一趟池袋為什麼回來就變成了仇人的原因。
問江戶川亂步，他只說不關我事。
問森野綠，她只會眼皮一抬，反問：「江戶川亂步是誰？我認識嗎？」
「……」
行了，我知道你們吵架了。國木田獨步左右環顧，他的左邊是正江戶川亂步，右邊是一如既往霸佔了沙發的森野綠。
眾所周知，森野綠怕冷，那是因為她體質不好。但國木田獨步怕冷，那是真覺得這兩個小孩之間放了座冰山……江戶川亂步比國木田獨步的年紀要大，但都說相由心生，前者孩子天性孩子樣，後者看起來則不免就……老成了許多。
而為什麼要讓他這個無論是人生還是工作上的後輩，來當這個緩和冰點關係的中間人呢？
國木田獨步認真思索了個中理由，最後還是從福澤諭吉掩面扶額的肢體動作中讀出了深深的，疲倦。
哇，好像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未來。國木田獨步想。如果森野綠會留在偵探社的話，
而說起「未來」這個詞語，對於國木田獨步來說，是相當明確的。
大概是為了緩和整個房間內的氣氛，國木田只記得當時的自己問正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呆的森野綠和坐在辦公桌後的江戶川亂步，「你們以前有沒有寫過『我的理想』之類題目的周記？」
江戶川亂步：「為什麼我要浪費時間去寫那種東西？」
森野綠：「寫那種東西的意義在哪裡？」
國木田獨步抬手捂住臉。
他覺得再這樣下去，這種莫名縈繞在工作室中的氣氛，會讓他變得裡外不是人。
自己遲早要犯神經性胃痛。他想。
光從相性是否合適為起點出發考慮問題的話，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的默契大概只存在于「教國木田獨步玩填字遊戲」這一件事上。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很多。
更多時候，他們更像兩隻刺蝟。各自縮在自己的角落裡，沉默以對，互不侵犯。
同性相斥嘛，道理大家都懂。
然而明明他們用這種相處方式，相安無事在同一個工作室裡呆了兩個月。
矛盾卻在一次外出後爆發了？
問題骨碌碌轉了一圈，又在原地停下。國木田獨步略帶痛苦地抱住頭。他還是弄不懂兩個的心理年齡加起來估計不會超過30歲的人，出門會因為什麼吵架。
「所以你們的工作結束了嗎？」
「……沒有。」森野綠立刻咬緊下唇。
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她覺得自己不能慫，更不能退出這次主動黏上來的緝毒任務。
至於是為什麼，具體原因，森野綠自己也不清楚。
但對手是江戶川亂步，那個問了她「沒讓你當英雄」的江戶川亂步。
只有她的自尊心在尖叫：「退了，就是輸了」！
「那麼至少告訴我你們吵架的理由吧？」
中午吃飯的時候，國木田獨步特意點了一份加量的巴菲，希望甜的東西能讓森野綠心情好點，省得她憋壞自己，也方便自己問話。
「回答完，我後天有空帶你去全橫濱最好吃的甜品店。」他深諳女孩的痛點為何，「以前的學生告訴我的，口碑很有保障。」
「下午就要去。」
「下午沒空。」
「免談。」
「……好的，下午。」他掏出手帳，劃掉部分工作安排。
森野綠拿起勺子，戳了戳巴菲上霜淇淋的部分，「我和亂步先生沒吵架。」
國木田獨步覺得自己被耍了，臉上的神情一僵，張了張嘴，「哈？」
「國木田先生。」她又問，「希望別人去死的人不可能當上英雄吧。」
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我今天看到以前隔壁班同學的英勇事蹟了。」森野綠垂下了眼睛，「我以前一直在想，自己不當英雄也可以的。英雄也沒什麼好當的。」
「可我比誰都清楚，即使沒有這種想法，我也是沒辦法當上『英雄』的。」
「想要去保護誰，想要去拯救誰的心情，難道不會成為『強大』的弱點嗎？」
第一次，森野綠在懟人和嘲笑之外，講了這麼多話。國木田獨步沉默著，也必須沉默著。
他有預感自己的答案或許會改變她心裡的什麼東西。
而人若是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用嘴說出來總是最直接的，也是最容易被誤解的方法。
他靜靜地聽著。
「我……我以前在學校，看到他們都想當英雄。大家看起來——嗯，都很弱。比如說受限於個性，於是災害救援只能用效率很低下的方法。或者因為個性不適用於戰鬥，總被老師當猴子一樣的耍。」她的語速越來越快，眉頭也皺的越來越緊，說出的話更是盛氣淩人，卻又蒼白無力。
「很多人的個性並不強，腦子也不那麼聰明，甚至他們自己也很清楚明白，大概他們這可憐悲慘的一生都會庸庸碌碌的度過，成為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再好一點，頂多成為員警之類的公職人員。總之，他們當不上職業英雄。」
「自私一點能活得更加快樂的話，為什麼我的力量要為別人使用？」
這個問題，落在國木田獨步的耳中，卻好像她在說服自己。
而沉默半晌後，女孩卻猛地把勺子狠狠地戳進盛放巴菲的杯子正中心，在空調暖氣下已經有些融化的霜淇淋，在忽如其來的衝擊下飛濺而出，殃及了坐在對面的國木田獨步……
就在青年正緊繃怒意，打算忍一時風平浪靜的當口，他突然聽見森野綠大喊。
用響徹整個家庭餐廳的音量，用以前她絕對不可能在公共場合發出的音量，大喊：
「江戶川亂步去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
我覺得森野綠要是每天能想想人類的本源，而不是把這麼多矛盾的東西塞在腦子裡的話，我會輕鬆很多。
下一章應該可以放芥芥出來，理了一下大綱，其實這本書快完了啊！現在大概就在四分之三的進度上。
然後我想了想，七十章了，再不定男主都要完結了。
所以最後男主是亂步。
明明我都把轟和物間的表白場景都想好了（。
跟基友商量了一下，如果大家真的想看的他倆表白的話，我可以等這本書完結之後把這兩段寫出來我知道肯定有讀者不太愛看橫濱篇哈哈哈Orz
就當各位一路走來買股不容易的補償了，以此安撫某些上天臺股民的心……
我咕太久了！！！今天考完也沒趕上2018年的最後一天嗚嗚嗚嗚！！！
給大家負荊請罪！留言的都發紅包！
最後謝謝大家的營養液！新的一個月資料又清空了我好委屈！
謝謝竹下月和冬青的地雷，謝謝嵐羽的手榴彈！
☆、有人在背後罵我（們）
「啊嚏！！」
江戶川亂步吸了吸鼻子, 仿佛被剛才的噴嚏吸走了精氣, 整個人癱在椅子裡, 看起來有些萎靡。
他剛跟福澤諭吉彙報完從池袋情報販子處買來的消息，以及抱怨完森野綠的惡行——就像小時候抱怨哪一個牌子的軟糖不夠好吃，自己不適合體力勞動那樣, 絮絮叨叨, 一字一句之間都充滿了執意與怨念。
性格孤僻乖戾，大腦開發程度遠超出常人, 慣用手是右手, 但左手寫字也很流暢——這是江戶川亂步在和森野綠玩填字遊戲時發現的, 不會對帶有拘束性質的監控裝置產生反感甚至習慣，代表她至少在封閉或半封閉的「設施」中接受教育培養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而且是以年為單位的時間長度。
「簡直就像是科幻電影裡在實驗室中長大的試驗品嘛……我們相性太差，社長你以後不要讓我帶她出去了，反正這半年有國木田照顧她不就行了嗎。」娃娃臉的名偵探不滿地嘟囔著, 揉了揉還有些發癢的鼻子：「她絕對在背後罵我！」
他說這話時, 語氣無比肯定，福澤諭吉不免感到頭疼，「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因為我現在就在心裡罵她。那丫頭太傻了, 想起她我就不開心！」他露出煩躁的神情, 卻還是承認了。因為問問題的是福澤諭吉, 是父親一般的存在。而父與子之間，大概只需要一瓶酒和一碟炒得香噴噴的花生就能無話不說。不過在偵探社，取而代之的倒是今年的新茶和一盒仙貝。
江戶川亂步從專門盛放點心的盒子中拿起一塊, 哢哢哢地啃起來，像只化悲憤為憤怒的倉鼠。
看起來他並非是對森野綠的事情不掛心，不如說正是因為太在意了，所以才會變得如此焦躁。
「我說，福澤先生。」他換了個姿勢，抱著膝蓋，蹲在椅子上。身上褐色的斗篷將孩子氣的青年大半個人裹了起來，加上頭上的帽子，他看起來就像朵生在辦公椅上的蘑菇。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偵探社建立之前，福澤諭吉還不能被稱為「社長」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對他的稱呼。
「我小時候就是那個樣子的嗎？」
哪怕直到現在，江戶川亂步也很清楚的明白，自己仍然游離於世界之外。雙親意外過世後，作為獨生子的他曾經過了很長一段不被任何人理解的日子。就因為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花言巧語，討厭繁雜的規定，嫌惡上下級之間麻煩的關係，所以被各種做工的地方逐出又或者自己主動逃了出去。
如果沒有遇到福澤諭吉，江戶川亂步甚至想過，自己可能遲早有一天會因為抑鬱而死去。畢竟那時候的他太討厭這個沒有父母的世界了，而誰會喜歡呆在一個聽到的話十句裡有八句是謊言的世界中？大人們為什麼都不喜歡說真心話？隱瞞的意義又在哪裡？
況且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有什麼用？
——可話說回來，那些被騙到的人，又為什麼會被騙到？
明明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真相的事情啊？
以上種種，都是江戶川亂步所不能理解的事情。用福澤諭吉的話說，那就是江戶川亂步思考問題的腦回路，與常人有著本質的不同。
他能一眼看穿的本質，在別人眼裡或許是個龐大的謎題。
他能瞬間搜尋得到的線索，於他人而言可能需要更多更多的時間。
天才並不是江戶川亂步狂妄的自詡。
而是事實。
只是「與常人不同」又意味著什麼？
是「少數」。
難以被理解的「少數」，可能會招來嫌惡的「少數」，甚至會被當成異類的「少數」。
他一個人在冰冷的孤獨中走了好久。
那種感覺特別可怕。仿佛他變成了最後一隻活在北極的北極熊，周圍盡是白茫茫的冰川，世界又冷又枯燥——其實還要考慮二氧化碳排放、全球變暖、冰川融化、海平面升高之類的問題，可這些大概跟北極熊沒什麼關係。
他都已經是最後一隻北極熊了，不關心自己的話，難道還要去關心世界的英雄嗎？
福澤諭吉闔上了眼睛，不過一會又睜開。短暫的回憶後，他才說：「你小時候比森野……可恨多了……」
不停的被各種打工的地方趕出來……能不能順利長大可能都是個問題。
只要回憶起曾經的江戶川亂步，福澤諭吉就很想歎氣。
對於孩子而言，深思熟慮遠比不諳世事可怕的多。
但對於社會而言，前者卻能比後者活得更開心一點。
有時候十五歲的森野綠比二十二歲的江戶川亂步更加圓滑。
比起名偵探任性自我的直言不諱，她在面對事情的時候，往往會選擇沉默以對。
然而他們兩人性格上的差異，是成長環境造成的。
「什麼嘛，我肯定有比她強的地方啊！」江戶川亂步不服氣地叫嚷，「論起問題兒童的程度，森野那傢伙可比我嚴重多了！」
她簡直是個矛盾的集合體！
如果想要做什麼的話，直接去做不就行了嗎？！
問題兒童就要有問題兒童的樣子啊！貫徹落實自我中心多開心！
而且……
能伸出手去幫助別人的人，又沒規定一定必須要是「英雄」！
縱使不能製造出黑洞，「重力操使」也絕對不可能是「廢物」！
想到這，他又氣不打一處來。
只是問了句「沒有讓你成為英雄」都能心虛生氣成這樣……
森野綠簡直是世界上最小心眼的女孩子！！
「啊嚏！！」
剛剛才一個人吃完整杯大份巴菲的森野綠吸了吸鼻子。她發出的動靜讓國木田獨步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惴惴起來，結帳的時候他還在擔心這麼冷的天讓女孩吃這麼多冰的會不會不好，預感能不能不要這麼靈驗？
像是看出國木田獨步在擔心什麼，森野綠接過青年遞來的紙巾，捂著鼻子甕聲甕氣的反駁道：「不是感冒，肯定有人在背後罵我！」
·
江戶川亂步和森野綠再次碰頭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他們先是坐在各自平時的位置上相看兩生厭了一會，維持了這樣的狀態大約半個小時，隨後像是終於按捺不住在沉默中達成了共識，兩人同時站起了身，一個口袋裡揣著大把的水果糖，一個抱著兩袋薯片，在偵探社不算狹窄但絕對容不下兩個人並肩同出的門口擠了半天，直到旁邊的福澤諭吉看得委實失語，往他們背後推了一把——宛如兩扇年久失修的門扉般朝外敞開隨機摔在了地上，菓子二人組才總算啟程前往橫濱的黑市。
因為在折原臨也的付費內容中，「麻醉彈」並非麻醉彈，而是某種能讓人短暫失去異能的……別的什麼物質。
福澤諭吉認為有必要查清這種「子彈」的來源，光是「失去異能」一點就足以讓人感到毛骨悚然，雖然對福澤諭吉和國木田獨步這種本身體質強健、異能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人而言，倒沒什麼所謂，但對森野綠這種過於依賴「能力」的孩子來說，失去了能力的同時，也意味著她大概會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綿羊。
「可這樣……派她出去豈不是更危險了嗎？」國木田獨步不安地攏著茶杯，水面沒有代表好運的倒立起來的茶梗。
「正是因為確定那種『子彈』的數量不會過多，起碼不會像普通手槍的多，才會讓她和亂步一起去的。」
「……什麼意思？」
「橫濱雖然一直是個半封閉的地方，但也不代表它與世隔絕。如果真有能讓人失去異能的便利武器，這個城市的勢力之爭，大概早就塵埃落定了吧。」福澤諭吉看著面前沉穩實質暴躁的青年，「何況她的能力是『重力操作』，失去異能的確可怕，卻也要能碰到她才行。」
「而且比起擔心他們受傷……」說到這，福澤諭吉沉默了。男人向來古井無瀾的面上難得露出了一絲微妙，國木田獨步見狀立馬心領神會，不禁歎氣。
比起擔心孔武有力的熊孩子會不會受傷，更加首要的大概還是希望他們兩個不要吵架搞內部分裂才好。
「啊嚏！」
正在公車上的江戶川亂步和森野綠，同時打了個噴嚏。
「早就說不要坐公車了！計程車不好嗎！」實名抗拒公共交通工具的森野綠抱怨道。天知道這裡的車載空調有多久沒有清理，裡面的細菌多到可怕，她覺得自己要不能呼吸了！
「走下樓就碰到公車代表好運！」江戶川亂步言之鑿鑿。
「哪門子的好運！」森野綠氣得想踩亂步一腳，但被他反應過來躲開了。
「這是寶貴的生活經驗，你不懂。」他用娃娃臉擺出大人眉飛色舞的模樣，這種仗著年紀壓人一頭的感覺實在太好了，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能讓江戶川亂步理解為什麼大人們都愛裝模作樣，不過很快他便放下了眉毛，神情變得稍稍嚴肅，接下來他們要去的地方實在算不上安全——不過仔細想想，走路上說不定都會被從人群中沖出來的持刀凶徒捅一下然後穿越異世界變成史萊姆，去黑市溜一圈也不過是讓這種小概率略微變多一點罷了。
不過實際上，橫濱的黑市是個很正常的地方。
起碼比森野綠想像的正常。
光看外表，它就是一條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商業街，一眼望去全是「全日本最好吃的炸雞」「全日本最好吃的拉麵」之類具有欺騙性的招牌，連國木田獨步不准她吃的鯛魚燒和章魚小丸子都有賣。
如果不是經人帶領，森野綠認為自己大概不會懷疑這條商業街的真實性。
俗話說大隱隱於市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那位「熟人」的店址就在一家章魚小丸子的隔壁，主要賣廚房用具……大到鑄鐵鍋小到不銹鋼勺子應有盡有。
老闆是個睡眼朦朧的老爺爺。讓人為難的是早在森野綠和亂步到來之前，已經有個年輕男人站在了這間小鋪前。
戴眼鏡，中分頭，西裝筆挺，光看外表是個死板的上班族，只有嘴角上方一顆小小的痣會令人印象深刻。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是大豬蹄子，芥芥沒出來，安吾出來了（捂臉）
哎呀看起來好多人對男主是亂步感覺好驚訝哈哈哈哈哈，但是你們要相信我拉郎的水準啊！你曌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們！（閉嘴
亂步小時候也可熊了，甚至惹社長生氣過，被打了一耳光，他能理解綠那種異于常人的孤獨啦
關於那個四分之三，嗯，是森野綠心路歷程的四分之三，並不是完結的_(:з」∠)_
謝謝竹下月、嵐羽、 瀧景、奶葉、永遠喜歡羽生結弦的地雷，顧挽。的手榴彈！
謝謝洛笙、空白！、梅林的襪子、六月的雨的營養液！
☆、想要面對的話
年紀不過三十。單身。右撇子。站姿不太好, 從他抬手揉捏頸後的動作可以看出這人的工作需要久坐, 但虎口和食指上的薄繭又說明他會使槍。
而這個打扮得斯斯文文卻儼然不是普通「上班族」的男人, 絕對，肯定，認識森野綠。
不然怎麼會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瞳孔放得那麼大？又不是上門討債的債主。
他收回目光, 順手連帶把森野綠側著打量青年的頭給扭正了回來, 一邊拔高了聲音，為她過於直白的目光打掩護, 「你這個花癡快別看！」
同時關注著對方的神色。
按通常情況而言, 身邊要是有這樣關於自己的騷亂, 怎麼想至少都該瞥兩眼才對。但可惜對方除了在注意到森野綠的時候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外，便沒了其他反應。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但不至於聽不清，對坐在櫃檯後的老闆道：「那我下次再來。」
隨後轉身離去。
「他說下次再來欸。」森野綠也壓低了聲音，湊近亂步。
「啊, 看來是熟客。」亂步抬眼往青年的背影看去, 點點頭。
「你們兩個小東西到底買不買東西？」老闆見不耐煩地敲了敲櫃檯檯面，顯然是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家裡缺鍋還是缺鍋鏟？想買就快點買走！」
老頭唾沫橫飛, 嗓門又大, 每吐出一個字都有種板磚上臉的衝擊感。與其說強買強賣, 不如說是像拿了把刀架在客人的脖子上。
森野綠隨手挑了個鑄鐵的平底鍋，剛給完錢就被江戶川亂步拽著手臂像是偷了東西一樣灰頭土臉地落荒而逃了。
「好凶！」
「比國木田還凶！」
他們倆抱著鍋，一邊跑, 一邊抱怨。
「不是說要調查那個熟人的店子嗎？」森野綠沒跑兩步就氣喘吁吁，主動放慢了速度，把鍋塞進了江戶川亂步手中，「你幹嘛要抓著我跑？」
「哪用得著我們自己調差他？」江戶川亂步的語氣變得輕快不少，「那傢伙認識你。」
「我知道他認識我，雖然我完全不認識他……但是這跟我們不要調查有什麼……」說到這裡，她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哇！我不幹！」
「他肯定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他肯定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他們異口同聲，不同的只有語氣。一個平靜一個略帶憤慨。
難得的，森野綠那張冷清的臉上露出煩躁反感的神情。
不用上學的確很開心很快樂，但是這不代表她會想再見到異能特務科的人啊。
「那群大人很煩吧？」亂步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相當明白這種打心底的厭煩，而並非什麼出自「中二」，「討厭透頂。簡直莫名其妙。」
他像是把森野綠的心裡話搜羅一通，然後言簡意賅囊括成兩個詞語說了出來，反倒讓習慣了沉默的女孩即使在心底也無話可說，失語了起來。
「我不跟你說『世界還是很美好啊』那種冠冕堂皇的話。」亂步接著說到，「否則我可能會被這樣的自己噁心死。」他作了個古怪的嫌棄臉，手裡還拿著一個平底鍋，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滑稽。
隨後他露出看穿一切的自得神情，笑眯眯的看向沉默的森野綠，「『可你還是想著要利用我去套消息』——你在想這個是吧？」
「這就是我們兩個之間的差距了。我可是個很有人文情懷的名偵探。」
「……你到底想說什麼……」
廢話好多！
「我想說——」像在賣關子似的，亂步拉長了聲音，「為什麼你不懂得反過來利用自己的身份啊？」
想要逃避的話，所有東西都會變成睡美人城堡周圍的黑荊棘。
想要面對的話，一切物品都會成為長髮公主走出高塔的工具。
「聽好了，森野。跟『大人』作對的最高境界呢，就是利用他們給你的全部不利條件——」
「反殺！！！」
他的話像一支投進枯井的火把。
點亮了女孩的眼睛。
·
一切都來的那麼突然。
突然得像是天降災禍般……毫無預兆。
阪口安吾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色是一片很有聯想力的白色。
是醫院的天花板啊。他這樣想到，捂著發疼的後腦勺，強撐沉重得宛如灌了鉛的身體，掙扎著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意外的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竟然就是普通的醫院病房。沒有任何拘束裝置……空氣裡有消毒水的味道，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往外看，還能看到過往的護士與病人。
隨身攜帶的公事包就放在床頭櫃上，裡面沒裝有任何重要的文件和物品。
不過即使如此，阪口安吾也無法安心。
比起公事包，裝在他腦子裡的東西才價值千金。難道說襲擊他的傢伙擁有能夠直接抽取大腦記憶的異能嗎？
而作為異能特務科的精英、港口黑手黨的專屬情報員，阪口安吾對自己的反偵察能力有著相當自信。
可這種被鈍器重擊後腦勺的攻擊，他竟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徵兆，甚至在昏迷前連人影都沒見到……
「唰——」的一聲，病房被拉開的門口傳來了複數的腳步聲。他側過頭望去，只見一個手拿平底鍋，披著經典偵探款斗篷的少年……或者說是青年？
總之他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阪口安吾記性不差，立刻回憶起自己見過他。就在黑市商店街的店鋪前，以及異能特務科的檔案上。
江戶川亂步。22歲。持有異能開業許可證的組織，武裝偵探社的核心成員。
而當時跟在這位身邊的就是……
「呀，你醒了。」
一個白金色的腦袋從舉起手向阪口安吾打招呼的青年身後鑽了出來。
森野綠……名不見經傳，卻聽說讓東京異能特務科總部提心吊膽觀察了許久，甚至移送了橫濱的小姑娘……
好吧其實她一點都不普通，無論本人還是能力。
阪口安吾按捺下心中騰起的，狠狠抹臉的欲望，翻身想要下床。他不太清楚自己作為潛伏在港口黑手黨內部的間諜身份有沒有被這位名偵探看穿，但這種情況顯然還是先走為上。
然而就在他動作的瞬間，一股力將他重新摁回了床裡。
想要抬手掙扎無果，試圖抬頭看向江戶川亂步與森野綠的方向亦無果。
「哦哦！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還是會覺得重力操作好神奇！」青年幸災樂禍的輕快聲音在空蕩蕩的只有安吾一人的雙人病房中打了好幾個轉，「幹得好！森野。」
面對名偵探毫不掩飾的讚美，森野綠嫌棄地咧了咧嘴，「能讓我用重力操作控制平底鍋隔空打人這種餿主意也只有你想的出來了……」
果然江戶川亂步的腦回路十分奇妙，在他的「空想」面前，連森野綠都只能遜色屈居「墨守成規」那一欄。
「因為我們又不是殺手，不擅長潛行。」
被摁在床上的安吾艱難地用餘光瞥見，他將平底鍋放在自己的床頭櫃上，也就是公事包的旁邊。
「不想讓他發現進行奇襲的話，這是最方便的方法。」
沒有覺察到任何的惡意，也知道了繼續掙扎是浪費時間，安吾從善如流地放棄了，他再次被迫望著天花板，「你們兩位，到底有什麼打算？」
但他們罔若未聞。
亂步說：「在問別人問題之前，難道不該自我介紹一下嗎？」
森野綠接著說：「再順道感謝我們把半路昏迷的你送到醫院來的善舉。」
連作案手法都被他聽到了，這兩個傢伙還想讓他抒發感激之情？！沒反過來要醫藥費就不錯了好嘛？！
而且沒記錯的話，「重力操作」的能力應該是被限制監控著的才對啊！
「被監控又不代表著不能用。反正就是上交監控報告嘛，社長會寫的，小事小事。」沒看著阪口安吾，江戶川亂步像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對方是個間諜，總要給間諜的苦心掩飾留點面子。
「……」異能特務科的面子何在啊？國家公務員心情複雜。
「總之，現在為了掩人耳目的人設是，我們是好心市民，你是積勞成疾的社畜，因為睡眠不足、低血糖、貧血而在了大街上。」森野綠抽了張椅子坐到安吾床邊，「而作為為你墊付醫藥費的補償——」
配合著森野綠的話音，亂步從斗篷內側的口袋中摸出裝有針頭子彈的封口袋，「我們想盡可能多的知道關於這樣東西的情報。」
「反正你的探病時間挺長。」
「啊，反正是好心市民嘛，放心不下病人，再加上住院觀察的時間不久，陪同到出院都是可以的。」
「而且醫藥費挺貴欸。我聽說這家私立醫院很難掛號的？」
「是啊，他躺這麼幾個小時我們半個月的伙食費就沒了。」
躺在床上的阪口安吾對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仿佛在漫才表演的捧哏逗哏忍無可忍，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但個人與職業素養還是沒允許他爆出粗口。
「所以你們現在是在威脅我嗎？」
兩人一同搖頭，模樣無辜，「不。」
「只是希望你知道自己立場。」
「僅此而已。」
阪口安吾認為自己應該收回之前那句沒有感受到惡意的發言。
他覺得自己被某種流氓思想給包圍了。
無助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一直在斷斷續續的發燒，咕太久抱歉了_(:з」∠)_
☆、不是你的錯
我叫阪口安吾, 今年二十二歲, 是一名普通的會社會計, 如你們所見，我的工作強度與我黑眼圈顏色的深淺成正比。
「好慘。」
「同時打兩份工的社畜好可憐——哦，並不是在說你, 請不要主動帶入。」
即使江戶川亂步畫蛇添足地附上了貼心的解釋, 阪口安吾還是感覺自己的心又往冰窟深處墜了幾尺。
有什麼比臥底暴露身份更致命的事情嗎？
沒有了。
阪口安吾絕望地放鬆全身肌肉，放任自己陷進不算柔軟的病床中。他的目光落在離自己較遠的森野綠身上, 想說些什麼, 但還是忍住了。
阪口安吾應該是個溫柔的人。森野綠想, 至少他沒有把自己的顧慮說出口。
可溫柔有什麼用啊。
從懷疑產生的那一刻開始，傷害就已經發生了。
幸運的是被傷害的那個人並不會在意。
「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這種話雖然是個莫大的FLAG, 但森野綠倒是覺得很貼合自己的心境。這種比波拉切諾製成的「麻藥」還要強效的，麻木的心境，是冰冷又堅硬的鎧甲。
在過於熱心的孩子中她是個異類。
在過於弱小的孩子中她也是異類。
第一個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輕慶市的會發光的孩子, 肯定也是當時人們眼中的「異類」。
「你們打算把我『治好』嗎？」
解除重力，森野綠直直地迎上安吾的目光。
問題兒童要接受教育才能變成對社會有用的人。
理性能羅列出全部的理由，但感性上還有個「森野綠」在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會被當成問題兒童會犯的事情？
蹺課？遲到？早退？和朋友吃火鍋？
問題無解。
因為「我好無辜啊」, 這種想法是絕對不能有的。不然就要陷入無邊無盡的自怨自艾之中。
比起無用功, 唉聲歎氣也沒好到哪去。
有那麼一瞬間, 阪口安吾非常的不明所以。
他沒太懂所謂的「治好」是什麼意思。甚至將思維發散到了「異能特務科什麼時候開附屬醫院了嗎」的問題上。
然而沒等阪口安吾將「診斷書」公之於眾，坐在森野綠身邊的江戶川亂步倏地站起了身，他皺著臉, 像在面前站著個傻子似的面露嫌棄。
仗著站與坐的高度差，巴掌拍在森野綠頭上的動作也變得輕而易舉了。
「啊！！！」森野綠慘叫一聲，疼得嘶嘶抽氣。
太疼了，她真不懂為什麼人人都愛拍自己腦袋。
但亂步散發的那種旁若無人、為我獨尊的氣場於森野綠而言十分熟悉。因為她杵在織田家的小鬼頭中間的時候，就是這種巴不得用鼻孔瞪人的俾睨群雄的架勢。
孩子王之所以是孩子王，首先必須要夠熊，熊得無人可比，才能鎮得住場子。
「治什麼治！沒病吃藥活該腦子出問題！」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架起了還抱著頭的森野綠。
看似瘦弱的青年還是有點力氣的。
他怕如果等阪口安吾反應過來，真的說出「好」或者「是」之後，自己可能要給社長惹出「毆打國家公務員」的麻煩。
當然，更加讓他不爽的還是森野綠的態度。
什麼治好不治好的？！
這種時候就該把「寡人無疾」這四個字鏗鏘有力地甩在這些人臉上才行啊！
「鍋鍋鍋！」森野綠將亂步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向外撐開，留給自己可以呼吸的餘地。
沒有重力操作的她，各種意義上都只是個除開腦子和臉之外一無是處的女孩子。
哦不，或許連腦子都不太好用，是個笨蛋白癡傻瓜。
至少在亂步看來是這樣的。
只顧著拖著她往前跑，亂步一把拉開病房房門，連頭都不回地說到：「送他了！」
乍一聽，這話可真是豪氣沖雲！但實際上落進安吾耳中則更像是江戶川亂步看到了一隻遭人厭惡的死毛毛蟲，或者能堆成一人高的檔書類……
兩個人風風火火地來。
又風風火火地，帶著一串乒鈴乓啷的動靜——諸如撞翻椅子、失去平衡的慌亂腳步、以及唰啦打開又嘭的關上的病房房門，離開了。
甚至等他們走到了隔著門板的走廊上，病房中的安吾還能聽到江戶川亂步在說：啊啊，再不走濱海區那家特別好吃的賣油炸點心的店就要關門了，得趕快聯繫社長或者國木田買回來才行。
「……年輕真好啊。」
重新陷進病床中，阪口安吾終於再次得到了獨處的清淨，也有了足夠的思考時間弄明白了什麼是「治好」。
「怎麼搞得跟我們是罪人一樣的。」他嘟嘟囔囔，然而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到愧疚。
另一邊，頂著諸多驚異的目光，森野綠被江戶川亂步一路拖行到了醫院門口。
要不是她全程冷靜自持沒有做出任何過激反應，估計在走出醫院之前安保人員就要衝出來攔住這個光天化日強搶女高中生的傢伙。
「亂步先生，我們打個商量。」她咳嗽兩聲，「下次，別這樣了好嗎？！」
人生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太好了。不然換個有喉結的男人哪遭得住這麼折騰。
「而且想要的情報根本沒有要到。」所謂的反殺也沒成功……
以及她好不容易克服厭惡情緒直面阪口安吾的勇氣要如何安置才好？！
面對森野綠的質問，亂步皺著鼻子哼了一聲，巧妙地用另一個問題將鍋扔了回去，「還不是因為你問了奇怪的問題？！」
我問問題和你套情報有什麼關係嗎？
這種破碎的問題發言，實在非森野綠所願。
我又做錯了什麼啊？
她忽然就地蹲下，剛才被打的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江戶川亂步下手實在太狠，完全可以讓人合理懷疑他是不是練過鐵砂掌。
「不是你的錯。」像知道森野綠在想什麼似的，亂步給出了她需要的答案。
只是這個答案讓她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你怎麼老知道我在想什麼啊？」
「啊？」亂步露出奇怪的神情，翻譯一下就是「你為什麼明知故問」的不解，「當然是因為我是名偵探啊。」
這已經是堪比心理掌握的讀心術了。森野綠想。
「想要弄懂你在想什麼還不簡單？把自己代入你的立場去思考不就好了？」
「為什麼你要把換位思考說得這麼簡單。」
「因為很多人都做不到。」他聳聳肩。
雖然經常保持著眯眼的樣子，但這不代表亂步總是笑著。不過又因為他睜眼的樣子過於少見，所以在那雙綠色的眼睛直視中，森野綠總覺得自己全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別看了，好煩！
她突然懂為什麼很多員警會尊敬但不喜歡亂步了！
但不管她理不理解，別人喜不喜歡，亂步還在接著說：「不過這些都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罷了。如果你不肯定的話我也沒轍。」
算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但森野綠還是有種自己被套路了的感覺。
「『超推理』難道不是需要帶上眼鏡才能發動的異能嗎？」她瞪著眼睛反問。
這是亂步沒想到的。他考慮過森野綠會炸毛，卻沒料到她會從這個問題上找切入點打算強行轉移話題，「……如果事事都需要發動『超推理』的話，『名偵探』的稱號就名不符其實了！」
「你的停頓好可疑？」
「閉嘴！現在正在說你的事！」隱去臉上的慌亂，他這樣說，「總之，你記住我說過的話就好了。」
「不記住會發生什麼嗎？」她大聲道出自己的不服。
「不記住的話你還會繼續問出比剛才更蠢的問題。」那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憤慨又來了。
「這是我說的！是我江戶川亂步說的！讓他們不服就來武裝偵探社找我江戶川亂步大人來對質好了！」
青年意氣風發的聲音乘著橫濱冬日的冷風拂過女孩的面頰。
沒有騎士誓言的鄭重與珍視，沒有守夜人誓詞的凝重與肅穆。
那就是很普通的一句話罷了。
像是「明天帶你去吃壽喜燒」「後天給你買奶茶」般普通的，隨處可見的承諾。
甚至帶著點賭氣的性質。
而就如同「感謝你出生了」「你比我見過的所有學生都要好」之類矯情到不能再矯情的話一樣。
「哈……亂步先生你果然很……特別啊。」
「嗯？」
「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這種話欸。」
「這都能算特別了嗎？」
——會這麼以為的大概只有亂步了。
「算是我身邊特別的了。」
畢竟她是「問題兒童」嘛。
問題兒童都來自異世界的說法可不是空穴來風的。
「那是你的世界太小了。」
言罷，恢復了笑眼彎彎的模樣，身著偵探斗篷的青年挺起胸膛。
時值正午，冬日難見的溫暖陽光照耀著每一個人。
倏忽間，亂步在光下張開了手，帳篷隨著他的動作敞開，像一對圓弧的翅膀。藍天大地與海洋都在他的身後綿延伸向更遠的地方。
「聽好了，綠——啊，果然比起森野我要更喜歡你名字的發音。」
「不是你的錯。」
「要把我的話記在心裡啊，笨蛋小鬼。」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個時候突然想起敦對芥芥的怒吼：「如果得不到他人的肯定，人是無法生存下去的，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為什麼就不懂呢？」（原話是沒人告訴他「活下去也是可以的」是活不下去的，這裡是我自己的理解）
對綠來說也是這樣的，不需要安慰不代表被安慰後不會觸動，不需要別人的肯定不代表被肯定後不會大哭，雖然她肯定不會哭（。
說起來亂步睜眼的樣子真的很帥，歡迎沒看過文野的旁友去百度啊！！！！他太帥了！！！
感謝冬青的手榴彈
xcvbnm、.的營養液www
☆、不是我的錯
「你們長大以後想變成什麼樣的人？」
森野綠還記得第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的人是個年輕的姑娘, 當然, 她指的是「那個時候」, 自己還只有五六歲，「年輕的姑娘」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穿著研究所統一發配的白大褂，胸前別著藍色的名牌。可奇怪的是森野綠竟然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只記得是虛數研新招進來的實習生。大概剛畢業不久, 一臉涉世未深的天真爛漫。
至少她還有閒心去關心作為「待開發」的她們。
「你們長大以後，都想成為Level 5嗎？」
對此, 當時森野綠脫口而出的答案是, 「想！」
「這樣啊, 那你們可要加油。」年輕的姑娘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像月亮河那首歌裡唱的月亮，「外人可以提供的幫助很有限，能否成為真正優秀的人, 全部要靠你們自己努力哦。」
然後她從口袋裡拿出了糖分給所有簇擁在她身邊的孩子, 那也是森野綠第一次糖。甜度那麼高的東西被她撕去包裝紙，塞進嘴裡。
味蕾接觸到新事物的那一刻，毫不誇張的說, 森野綠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亮堂了。
後來, 後來森野綠的記憶中, 那個姑娘就再也沒出現過。
聽身邊其他的研究員說，由於違反了規定，所以她被開除了。
至於原因, 要歸結到森野綠與她自己身上。因為那塊糖，森野綠沒有按照食譜用餐，挑食算是小孩子的通病，但在虛數研不被允許，貧血和低血糖產生的眩暈都會使得演算速度下降，拉低實驗數值。
「明明已經告訴她很多次不要對那些孩子抱有太多同理心了，又要重新招人……」
「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是這樣嘛，總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她要是能多為自己的將來考慮就用不著惹出這麼多麻煩了。你看這是最近森野的資料——啊！綠，你怎麼在這裡？是來找谷田教授的嗎？他剛打算叫你過來哦。」
研究員與她說話時都會這樣。他們先收起愁眉苦臉，再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能夠齊平的目光總比居高臨下的俯視好得多。
如果人不會長大，森野綠認為自己大概會一輩子都沉溺在這種親昵的態度與甜蜜的笑容裡頭。
如果她也有父母的話，他們肯定也會像這樣與她溫言細語地說話。
然而問題是她沒有。
不太記得是從哪本書上看到過的話，總之那句話是這麼說的：「如果一個女孩的成長過程中缺少了父親的陪伴，那麼她就會變得容易輕信男人的花言巧語。」
但那本書上並沒有給出「如果一個女孩的成長過程中缺少了父母的陪伴」會變成什麼樣子的結論。
於是森野綠只能猜，或許是連能寫著這種書的作者也沒見過像她一樣的傢伙。
「你們長大以後想變成什麼樣的人？」
第二次森野綠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已經上小學了。
國文課的老師要求全班寫一篇以「我的理想」為題的周記。
森野綠想來想去，果然還是認為自己應該成為一個Level 5。
彼時她已經是個Level 4了，也就是大能力者。這個理想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遙不可及，雖然表現形式是命題作文，但或許是教育較為超前，同班同學大多早熟，結果森野綠記得當時全班好像只有她一個人老老實實地寫了聽起來有些「狂妄」的理想。只是好在與沒有個性的綠穀出久想成為英雄不同，沒人會嗤笑認為森野綠在做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她站在講臺上念完自己的周記，底下鴉雀無聲，只聽到老師說「那麼森野同學可要好好努力，老師很期待你能成為超能力者的那天」。
期待是真的期待，不摻半點虛偽和謊言。
就像研究員對她的好也是真的好，處處為「它」著想。
等到終於，「重力操作」成為了比「森野綠」更加常用的，甚至隱隱有能夠代替「森野綠」的趨勢，森野綠第一次吃到了辣味炸雞。
那盒辣味炸雞放在監控室最打眼的位置，想不看到都難。
而等到買來辣味炸雞的冤大頭從實驗室中走出來，橫跨了大半個學園都市才買到的炸雞已經連裹在外面一層的麵包糠都沒有剩。她默不作聲地擦乾淨嘴角，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冤大頭的名字，準確來說是代號，叫「一方通行」。是個比她還像白化病病人的傢伙。一起躺在無影燈底下接受檢查的時候，森野綠感覺自己的眼睛要被他的白髮給閃瞎了。
有個很現實的問題是，大人總會更加關心比較優秀的孩子。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森野綠非常抗拒接受一直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轉移到一方通行身上的事實。
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他人的目光是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無論是「關切」還是「冷漠」，「如常」還是「異樣」。這些強加在她身上的東西，是別人給的。
既然是別人的，那麼他們隨時都能夠收回或者反悔。
所以最後森野綠得出的結論是，沒人靠得住。
一切好像打轉重新回到了原點一般。
她又想起了那句話。
——全部要靠你們自己努力哦。
「自己」一詞，在這個句子與這個世界中被無限突出且放大了。
後來，啊，森野綠真的認為後來是個充滿希望又過於絕望的詞。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未來之後，這個詞就宛如釘在棺材蓋上的釘子。
後來森野綠學會了安靜。她不再找研究員撒嬌，不與老師談心，想吃糖果和炸雞就自己去買。
只以自己為出發點去考慮問題的話，日子的確會快樂很多。
起碼那時的她以為，自己絕對不會做出像「實習生」會做出的事，更不可能給自己惹麻煩。
不過一方通行是個意外。
如果說人的一生中，或早或遲都會出現一面不撞不回頭的南牆的話，森野綠想自己的腦門大概在十歲到十四歲這四年裡已經撞爛了。
至於為什麼要選擇去「撞」而並非「逾越」的話，森野綠覺得這大概是自己有「自知之明」的體現。
在知道自己無法成為絕對能力者之前，重力操作的心中，有一小塊角落安放所謂的「萬一」。
那是被各式各樣的人說爛了的「可能性」。
即所謂的：人只要或者就沒什麼做不到的，做不到也只是因為不夠努力罷了。
可她努力過了。
靠自己努力過了。
很努力很努力過了。
那些曾經付出過的無用功像趕不走的小丑一樣，即使面對著光，它們依然藏在她背後又黑又濃的影子中，尖酸瘋狂地嘲弄。
誰能夠真正獨活在世界上？
至少在見到太宰治以前，森野綠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能夠孤獨到仿佛被世界流放了的傢伙。
又或者說他流放了世界？
反正都差不多。
無論選擇哪個都是孤獨。
人是社會動物。
人要對社會負責。
我們生活在這個大集體中，便終究擺脫不了與其他人的糾葛。
她想起自己還跟心操人使說過，不要去在意別人目光的大道理。
然而如果不是真的看開或者天生灑脫，那就只能選擇逃避與麻木。
「不是我的錯？」她的聲音沒有發抖，她把背挺得筆直，但是眼眶和鼻子迅速地泛起了紅，「不是我的錯？」
亂步斂起笑容，福澤諭吉說他板著臉要比嬉笑的樣子正經很多。
至少是一副適合承諾與保證的神色。
沒有殺過人放過火，也沒有搶過劫越過貨。
人類自有人類的正義，而正義從來沒說過它容不下一個異世界的來客。
如果沒人跟她說過不是你的錯的話，那就由他來說。
在這個時刻，對這個人說。
所謂名偵探，就是必須揭露真實的存在！
他要履行他的正義！
他要保護這個紅著眼睛快哭出來的笨蛋小鬼不會再被大人欺負，就像社長這麼多年一直以來保護著他那樣。
看似少年的青年沒有再次重複他剛才說過的話，卻也沒有放下張開的手。
大刺蝟和小刺蝟之間，過於僵硬的擁抱，就是從這雙沒有放下的手開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森野綠的前世今生（不是），重寫了七遍的一章
怎麼看都不太滿意，讓我接著喪一會……
感謝冬青、雨弓吾絲、花楽(中也女友粉)、竹下月的地雷
感謝夢生霧、鴻、神奇的東風醬、xcvbnmz、在(233,666)上的零點的營養液
☆、你的想法無懈可擊
實話實說。摸著良心說。
名偵探, 江戶川亂步, 現在, 完完全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森野綠了。
抱完就後悔。
這話聽起來雖然很像個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但是只要一回憶起幾個小時前中午發生的事情，除了愕然, 江戶川亂步再也做不出其他表情。
現在他已經在福澤諭吉的辦公室裡愕然呆愣了半小時, 一杯熱茶涼透都沒從擁抱的泥潭中自拔。
「所以你是後悔了嗎？」福澤諭吉幾乎想要歎氣，他本以為按照亂步的性格, 是絕對不可能在三十歲之前——好吧, 其實他已經做好了亂步這輩子都不會找到能夠——連結婚過一輩子這種願望福澤諭吉都不奢求實現, 能讓亂步像一般男孩那樣喜歡上一個女孩那樣他就算謝天謝地了。
在聽到亂步嚼著仙貝跟他坦白道出為什麼做出了那麼衝動的事情的原因以後，福澤諭吉卻愣住了, 他直直盯著亂步的臉，目光一寸寸地逡巡。
過了好半天他才重新靠回辦公椅中，一邊在心中苟同「父母大概是最不容易感受到孩子成長的人」的言論。
沒那麼多為什麼, 只是因為孩子每天都在父母身邊罷了。這種順其自然的感情就像是照顧一顆種子一樣。因為你知道種子遲早有一天會因為充足的水分和光照而發芽、結葉、開花, 只有不常看到種子的朋友會驚歎「哇！它長這麼大了」。
而福澤諭吉同樣清楚的知道，遲早有一天，亂步也會找到除了偵探社之外, 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或者人。
不出意料的是, 對這個問題亂步給出的答案是否定, 他飛快地搖了搖頭，「不後悔——我的意思是我不後悔想保護她！」
所以是因為做了衝動的動作才覺得後悔是吧……我懂了我懂了……
福澤諭吉扶著額頭。他大概能理解亂步的心情：無非就是尷尬、不好意思、以及一點身為名偵探的矜持。
「那容我再問一句，」生活不止遠方的苟且, 還有眼下的苟且，「異能無效化的藥物來源你們查的怎麼樣了？」
那當然是——
「完全沒有頭緒呢！」亂步一拍腦袋，主動拒絕免（阪）費（口）情（安）報（吾）源協同這種不理智的行為——即有失名偵探臉面的事情，打死他都不會說的。
然而打死江戶川亂步都不會說的事情，到了森野綠這裡就變成了（與她）無關緊要的閒聊內容。
「天大地大她最大」這種不知何時已然在女孩心中淡去的自我中心劣根性，如今仿佛再次在亂步「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教唆下，重新死灰復燃了。
今日的忠實聽眾照舊有且僅有國木田獨步一人。雖然對方正在整理錄入近來的委託資料，但這不妨礙森野綠坐在青年對面，向他抱怨中午發生的一切。
一切——動用能力打人的原因、額外開銷的住院費、為什麼買了口鍋、擁抱、以及江戶川亂步拖著她從免費情報源面前離開等，一系列無功而返又好像頗具意義事件。
泡在國木田杯中的茶包被拎出、沉入、拎出、再沉入。嘩啦啦的水聲在空曠雪白裝潢簡陋的寫字樓辦公室中回蕩，惹得國木田額角的青筋隱隱有向外暴跳的趨勢。
不過他的怒意很快消散了。
「以前沒人跟我說過『不是你的錯』這種話欸，國木田先生。」
有點像在抱怨，又似乎在感慨。她小聲地咕噥著。
「聽起來難道不會很像逃避責任嗎？」
忽然之間，國木田獨步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了。
森野綠端起他的杯子，用兩隻不大的手將杯身包裹起來，國木田抬頭望向她時，她的臉被茶水氤氳的熱氣藏在背後，像在玩鬼捉人時用故意窗簾裹著自己的小孩兒。他們不為了「贏」而藏匿，相反，比起取得勝利，這樣的孩子大概更害怕當「鬼」的朋友或父母找不到自己。
所以這種孩子並不會把自己藏在黑漆漆的衣櫃裡。
他們閃亮亮的像是寶石一樣，不需要刻意張揚也不會特地隱藏。
但是說到底，他們身上裹了層「窗簾」。
看起來不想讓人接近，更不希望有人唰地撩開簾子沖他們大喊「我抓到你啦」的這種勝利宣言。
當然，這些只是大多數「鬼」片面的，自以為是的想法罷了。
躲在窗簾後的孩子一定會因為靠近又遠去的腳步與呼喚而感到失落，並打定主意不被找到便絕對不要主動出現在大家面前吧？
「那你覺得討厭嗎？」
「嗯？」
「亂步先生跟你說的話。」
「討厭——當然不會！」出乎國木田獨步意料的坦誠語氣，森野綠不再盯著浸泡在杯中的茶包，清香微苦的味道順著蒸氣仍在縈繞而上，她抬起了頭。
「超開心！」森野綠說。
那個笑容……講真一點都不燦爛。
但大概是森野綠這個人的顏色太淺了，她是奶金色的，從頭髮到眼睛都是，站在大太陽底下保不准能晃得人眼暈的那種亮。
國木田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被看不見的子彈擊中了。就跟那種突然看見養了好幾年都不願意開花的盆栽忽然打了苞時候的心情一樣。
氣得想乾脆把她連花盆帶土扔掉的同時，忍著發酸的眼眶又笑了。
坐在電腦螢幕後的國木田獨步伸出手。
「那就好啊。」
和所有揉過打過森野綠腦瓜的大人一樣，他的手掌溫暖，聲音明亮。
「不過言歸正傳——你們兩個到底要摸魚到什麼時候？！做事能不能有點計劃性！？還有那個鍋！下次再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開銷就從你的零食費裡扣！」
……
……
於是雙雙收到老父親的叮嚀與催促的摸魚二人組又出門了。
很奇怪的是，明明森野綠不是偵探社的人，更拿不到工資，卻被福澤諭吉發配了協助亂步的任務。
這事的性質變化就像是埼玉從一個興趣使然的英雄轉正成為你職業英雄。
不過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都已經坐在公車上了。
她想下車。
但是當江戶川亂步直衝衝地走上車，又被司機逮著大吼「你為什麼上車不投幣！」的時候。
「下車」的念頭煙消雲散，轉而森野綠產生了名為「認命」的無奈情感。
其實硬要較真的話，也算不上無奈，反正森野綠已經習慣隨波逐流了。
因為若是真有一顆堅定的心，森野綠想她是不會改變自己想要成為絕對能力者的願望，更不可能會被一年B班的人們所影響。
人是害怕孤獨的。
無論是誰都怕。
森野綠也怕。
但她不像太宰治。因為太宰治好歹有在橫飛的硝煙與血肉中掙扎，有可以閒聊同醉的朋友。
而森野綠啊，森野綠啊。
「與其說是刺蝟啊貓啊，不如說是長了滿身豪豬刺的兔子吧。」江戶川亂步同福澤諭吉如是說道，「刺蝟獨居，只害怕無聊。但是兔子就不一樣了。」
「兔子是種太寂寞了就會死掉的生物啊。」
·
森野綠提議返回醫院找阪口安吾，但江戶川亂步並不樂意。他沒森野綠那麼大的心眼，想起阪口安吾的眼神就心煩，但是偏偏當事人過於麻木了，弄得他一個人生悶氣！
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憋屈！
好氣啊！
「可不是亂步先生你自己說要反殺的嘛。」這就跟做高中物理題一樣，森野綠習慣選擇最優解。
即使她對牛頓沒好感，但這並不代表自己要跟三大定律過意不去。
而森野綠的思路和江戶川亂步「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座右銘產生了嚴重衝突。
他看到阪口安吾就心情不好！所以不好！
「不去！」
行唄，不去就不去吧……森野綠撇了撇嘴。
反正也不確定後腦遭到重擊產生輕微腦震盪的阪口安吾是否出院，而且他們並沒有墊付醫藥費，錢是從阪口安吾的錢包裡掏的……算起來他們還侵犯了私人財產。
排除阪口安吾相關的選項，黑市成了最後的獨苗。
與商店街闊別幾小時，這裡當然不會有什麼變化——才是鬼來了。
在街口看見那個單薄瘦弱的黑色背影時，森野綠終於又想了起來，她是個隱性倒楣鬼，這點細微卻堅如磐石的特徵從沒變過。
「所以，那個少白頭就是傳聞中的芥川龍之介嗎？」
好不容易拉回差點臨門一腳踏入黑社會行列的江戶川亂步，森野綠打算躲在角落耐心等待芥川龍之介及其手下離開。
畢竟對方上次差點被她打成篩子——不如說森野綠現在非常後悔沒有把芥川龍之介打成篩子，要成真了今天就沒他什麼事了。
總之於她而言，芥川龍之介是個巨大的麻煩。能不正面衝突，就不正面衝突的那種。
這邊森野綠在暗自腹誹，跟她一起扒在牆邊暗中觀察的江戶川亂步卻忽然篤定道：「我們來晚了。」
「什麼？」森野綠側過頭，還沒等目光在身後的江戶川亂步臉上聚焦，她的頭就被青年的手給掰了回去。
浩浩蕩蕩的芥川龍之介一行，在鐵器鋪——也就是森野綠與江戶川亂步此行的目的地前，停了下來。
「…………別告訴我『異能/個性無效化』的藥劑子彈跟他們港口黑手黨有關……我不想聽。」
「事實已經擺到你的面前了，拒絕接受可不是名偵探應有的氣量哦。」江戶川亂步眯著眼，聽語氣倒不會讓人覺得有多驚訝。
我又不是名偵探！森野綠在心中尖叫著，如果國木田能保證不生氣的話，她能現在立刻馬上掉頭回去。
「亂步先生，你該不會料到他們跟『異能無效』有關係了吧？」森野綠木著臉問道。
青年皺起眉頭，露出「你是不是傻，你兩百多的智商是不是假的」的嫌棄神情，「你來橫濱這麼久還不知道哪個組織的動靜最多嘛？把他們列入考慮範圍是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情吧？」
森野綠哽住，打心底裡感到抱歉。
對不起，是她小看了港口黑手黨。
畢竟到目前為止這個黑社會組織整出過的最大動靜，也僅限於與另一暴力團火拼導致石油原油洩露。
個性犯罪/異能犯罪這種事情……除了芥川龍之介當街向她宣戰之外，森野綠沒有瞭解或接觸到更多關於港口黑手黨的事件。
「那個能夠暫時導致異能無效化的藥劑子彈是最近才進入出現橫濱的吧？而且數量不多。」森野綠有些心焦，事情越早解決她就越早解放，然而芥川出現的時機真的太差了，「難道他們最近惹的麻煩需要『異能無效化』的工具，所以來搞批發？」
「搞批發，虧你想的出。」亂步眯著眼，聲音忽然放得很輕。扒牆扒的累了，依仗著身高優勢，他直接把自己的下巴擱在了森野綠頭頂，於是聲音變得有些甕聲甕氣，「提問，黑手黨什麼時候會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烏泱泱十幾人隨行，恨不得整出總統出行的派頭。
「示威的時候？」森野綠挑起眉頭，「可為什麼偏偏是這家？要是想讓他停止兜售『異能無效化』的藥劑，比這個簡單的方法還有很多吧？除非……」
亂步點點頭，卻並不打算給森野綠更多的提示，「接著說。」
「除非，他們是為了做樣子給別人看。」
「目的呢？『別人』這個物件又是誰？」
「為了示威啊——這我們只是從折原臨也那裡偶然得知的情報。而港口黑手黨既然知道『異能無效化』藥劑的存在，還大搖大擺的找到了這裡，就說明他們肯定有更多的相關資訊。」森野綠的目光沒有在任何一個物體上聚焦，卻流露出驚人的專注。
「至於對象。首先不可能是軍警，因為社長那邊沒有聽到風聲。也不可能是有競爭關係的其他暴力團，因為極道之間的戰爭不可能會擺到這種明面上，他們不喜歡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尤其是在有異能特務科監控的情況下。」
在橫濱呆了兩個月，對偵探社「情報資源」這方面的，森野綠認為自己瞭解得還是很到位的。如果真的與異能犯罪有關，且橫濱警部有介入調查的話，福澤諭吉至少會聽到一星半點的動靜。
「所以……他們的目標又是異能特務科嗎？——我為什麼要說又……不過國家公務員真的好忙啊。」
「Bingo！花了一分三十秒，你總算理清思路了。」面對森野綠不成熟的推理，亂步很是遺憾的搖搖頭，「果然跟本名偵探比起來，綠你還是太稚嫩了！以及！你自己也在異能特務科的監控中！對那群社畜表達幸災樂禍才是你應有的情緒！」
森野綠不是土生土長的橫濱土著，江戶川亂步也不是。但他呆在這裡的日子足夠久，而港口黑手黨的行事風格，尤其是在龍頭之爭以後，便愈發變得張揚了起來。
港口黑手黨中，異能犯罪履歷斑駁的成員不是沒有，傳聞他們之中有個重力操使就曾是貧民窟中的少年「羊王」。
現在一群黑壓壓的西裝大漢站在鐵器鋪前，圍成一堵人牆。
不擠進去的話，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無法看見店內發生了什麼。
而現在，只要一想起上次芥川光天化日明目張膽的突襲，森野綠對黑手黨的好感就會跌落至冰點之下，「他們要是把那個店的老闆殺人滅口，然後分.屍裝進箱子裡我都不會覺得奇怪的……」
「你怎麼這麼清楚他們的辦事流程？」
「電影上都是這麼演的。」
亂步聽後，只好嘟囔，「最近的編劇都這麼有心了嗎？還會專門瞭解這些？」
「亂步先生，」森野綠打斷了他對於自身與世隔絕狀態的思考，「芥川出來了。」
被江戶川亂步吐槽少白頭的少年手中沒有拖著滴血的行李箱，他踏出門後掩著嘴輕咳了幾聲。也不知道是因為野犬的嗅覺敏銳，還是它在血海屍山中摸爬滾打地太久，總之芥川龍之介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刃，越過人群之間的間隙，狠狠地釘在了街口某處的牆壁邊緣。
要是目光會轉彎，芥川龍之介一定能看到近期又被太宰先生反復提到過的森野綠，正拉著江戶川亂步的領子，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他的搜尋。
「嗚哇！那是什麼眼神！綠你難道欠他好幾兆日元嗎？」
「……不，我大概只是打敗過他一次。」
「你被瘋狗盯上了。」
「我知道……」
「看起來不把你撕碎不會甘休的樣子。」
「我知道……」
「但是我們要跟上去哦。」
「我知——欸？！」終於理智還是打斷了複讀，森野綠一個激靈，「跟上去？！」
亂步一點頭，「嗯，跟上去。」
「為什麼啊？！」森野綠說完就知道自己又問了個明知故問的蠢問題。她自己之前也說了，港口黑手黨肯定跟這種「異能無效化」的藥劑有關係……
不，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問題的重點是為什麼她要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
「你得保護我啊！」亂步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中午才說過你會保護我的！」男人果然都是騙子！
「對啊，我會保護你，可也要我活著才能保護你啊。現在如果我一個人跟上去的話我說不定就要死了，所以你得保護我讓我死不了，我才有能力保護你啊。」
「你說對吧？綠。」
不對！一點都不對！！！
這個邏輯哪裡都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1.16一更
你的想法無懈可擊
我無懈你無懈我無懈可擊的無懈可擊——來自一個三國殺玩家的淚水
推理都是我的注水推理，不要較真哈
感謝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溫妮、幼白、篞的營養液
☆、番外：月下獸的某天（上）
中島敦依然清晰地記得。
那是一個, 非常、非常、非常安靜的早上。
太陽當空照, 花兒對他笑。
空氣中海風的鹹味與院子裡的青草香糅合成為橫濱特有的味道。
沒有因為自殺失敗的太宰先生給他打電話, 沒有聽到樓下谷崎兄妹的蜜聲尖叫，他還躺在有屋頂遮掩的床上。
總之，所有的一切都看起來那麼好。
一如往常他起床、刷牙、洗臉。透過不太乾淨明亮的鏡面, 看清自己因為營養不良而發黃的臉。
雖然那種不健康的黃色已經淡了很多, 隱約能透出血色，但中島敦知道, 不發動異能的自己, 依然是顆瘦弱的豆芽菜。
距離他第一天入職武裝偵探社的日子,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現在是夏天。
同時也是舉國上下學生假期的開始。
現年十八歲的無業遊民中島敦並沒有完成全部義務教育的學業，早在被趕出孤兒院的那刻開始, 他就已經是個浸淫在花花世界中的社會人了。
之所以會這麼清楚大學生的放假時間……還要從兩個月前，他剛入社說起。
——而若是將這個時間描述地更確切一些的話，應該是從中島敦第一次見到武裝偵探社的「頂樑柱」, 即江戶川亂步先生的時候。
與【旋渦】餐廳同處一幢建築物, 位於其正上方頂樓的，正是近兩年聲名鵲起的武裝偵探社工作室所在。
中島敦推開門，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
那是再和諧不過的景色。用中島敦貧瘠的英文詞彙儲備量來形容那就是「Harmony」——幾乎只存在於文藝復興時期油畫作品中, 仿佛神態悲憫的聖母與天真無邪的聖子降臨人間。
太宰治鍾愛的, 從街邊書攤上淘來的《完全自殺手冊》被放置在辦公桌上。
而太宰治本人, 正端坐在辦公桌邊。只見他十指交疊，抵在鼻下，撐著腦袋, 眼神清明，沒有故意食用毒蘑菇、合成農藥、以及其他什麼化學用品的跡象……
「國木田先生！國木田先生！」他壓低聲音驚呼。
手指正在鍵盤上飛舞的青年動作沒有任何滯緩，連眼皮都沒抬：「說。」
「國木田先生！你不覺得太宰先生今天很不對勁嗎！」
「哪裡不對勁？」敲擊鍵帽的喀拉聲急促且焦躁，和太宰治有關的事情，于國木田而言幾乎少有好事。
但今天例外。
「很安靜！很安分！」沒有作妖，沒有尋死！沒有任何不善舉止！！！
難道今天天氣預報說要下紅雨了嗎！？還是他中島敦錯過了今天從西邊升起的太陽？！墨菲定律是真實存在的嗎？！宇宙的邊緣又在哪裡？！
「停停停！！！」被中島敦震撼人心的碎碎念叨叨得頭疼，國木田忍無可忍地從螢幕前抬起了頭，「大魔王要回來了，僅此而已。」
「欸？大魔王？」中島敦陷入了呆滯。
「嗯。」國木田獨步繼續低頭工作。
「大魔王是……誰？」難道偵探社還有其他的隱藏社員嗎？！
「她的名字，是森野綠。」開口解釋的，已經裝模作樣沉思甚久的太宰治，「是個可怕的女子高中——不對，她現在已經在讀大學了——是個可怕的女大學生！」
可怕的……女大學生？中島敦更迷糊了，不過至少太宰治給了個有用的相關資訊。
月下獸刨了刨這兩個月中累積下來的記憶——它們堆得比中島敦過去兩年的記憶還要多，所以要在腦海裡檢索出這個名字，對於中島敦來說……其實並不難？？？
這種感覺很奇怪，畢竟關於「森野綠」這個名字的記憶本身過少。
可中島敦不但不認為這個名字陌生，反而有種十分耳熟的感覺……
於是不過一會，在少年的不懈努力之下，他順利地回憶起了自己在哪聽過「森野綠」這三個字。
而不回憶還好，一回憶起來，就差點沒要了中島敦的命。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因為曾提起過那個名字的人就只有……橫濱武裝偵探社的頂樑柱，也就是，江戶川亂步。
那個對糖果與紅豆團子有著無限熱愛、討厭常識、不會搭乘新幹線的，江戶川亂步先生！！！
而森野綠這三個字，之所以在中島敦聽來會覺得這麼耳熟，是因為亂步先生經常提到啊！！！而且重複頻率比他最喜歡的糖果牌子還高！！！
這難道不是很詭異的一件事嗎？！！！
「……小鬼，你那副見了鬼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國木田獨步一推眼鏡，「別不是覺得她不經常在社內出現就對她產生偏見了吧？」
老實人中島敦立刻搖頭擺手，「沒有沒有！」
「哎，國木田君真是過分啊，敦君可是好孩子！他絕對不會用那種惡毒心思揣測沒見過面的人的！」太宰治憤起拍桌，驚得國木田一身氣勢抖落大半，「快跟敦君道歉啊國木田君！」
「……抱、抱歉。敦君。」他又推了推眼鏡，只是眼神與動作都不復犀利。
太宰治滿意地在一旁點頭，一邊安慰受到驚嚇的月下獸，「別在意，敦君。國木田君現在太久沒見到那位森野小姐，所以一提到跟她有關的事情就會自動切換成『傻爸爸』模式，說話不怎麼過腦子。」
「欸……這樣。」中島敦心有戚戚，「太久沒見到是因為……她在上大學的緣故嗎？」
「是啊。」太宰治點頭道，「東大金融系，未來的操盤手哦。」
明明是句誇獎，但奇妙的是，太宰治上揚的尾音讓這句話變得有些古怪。
「東大啊……好厲害。」連義務教育都沒好好完成的中島敦不禁發出感慨。
「那是自然。她的大腦開發程度，在這個國家大概都很難找到能夠並駕齊驅的人。」與太宰治怪裡怪氣的語調不同，國木田話裡話外都充滿了自豪！給人一種自家孩子牛氣沖天，恨不得逢人就亮出來好好顯擺顯擺的嘚瑟到欠打的感覺……
「去年幾乎是以全科滿分的成績考上東大的！」他緊接著補充，「如果不是因為不想離開日本，出國深造對她也是很好的選擇。」說到這，國木田獨步的慷慨激昂轉而低落，變得溫柔繾綣起來——解讀一下就是，這一句話中，摻雜著老父親的依依不捨、老父親的無限期望、老父親因為女兒沒選擇常春藤的憤慨遺憾、老父親得知女兒選擇留在了身邊的欣慰——等一系列複雜情感！！！
站在一旁的太宰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同時還不忘貼心地給同樣打了個寒顫的中島敦解釋道，「那位森野小姐在國木田君身邊從十五歲呆到十八歲，差不多三年……他們情同……嗯，如你所見，是父女。」
「這樣……」中島敦忽然有些說不出的羡慕，輕聲喃喃。
他在孤兒院長大，聽過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你是連父母都會捨棄的存在」，所以他不配哭，跟不配被愛。
雖然不知道那位元森野小姐更多的資訊，但光從現在已知的內容看來，想必是位元十分優秀的女性，是個與他這種一無是處的傢伙截然不同的、值得被愛的人，「不過為什麼一直沒聽國木田先生提起？好像一直是亂步先生在……」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降到了幾不可聞的程度。難道說他不小心問了什麼不可說的難言之隱？現在撤回問題還來得及嗎？！
「放輕鬆，放輕鬆啦敦君。」像是看出他莫須有的慌亂，太宰治寬厚的手掌落到了少年單薄的肩上，「大家不提森野小姐的確是有原因的——但跟你想的沒關係。」
中島敦露出疑惑的神情，「啊？」
「因為那位森野小姐，是亂步先生的女朋友。」太宰治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他就是為了在中島敦臉上看見這種「怎麼回事怎麼連亂步先生都會有女朋友」的驚恐神色才把這個料留到今天才爆的啊！
「之前也說了吧？那位森野小姐一直在東京讀書，大學第一學期比較忙就很少回來。所以亂步先生現在，正處於很苦情的異地戀階段哦。大家要是無意提到森野小姐的話，亂步先生那和情緒高漲程度成正比的工作效率就會立刻減半。於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大家平時還是選擇了少說少錯。」
「……………………可亂步先生平時不也……」
「自怨自艾和被人揭傷疤撒鹽——你覺得哪個更紮心？」為了能讓中島敦更好理解，國木田獨步打了個很淺顯的比方。
「懂了。」中島敦選擇了後者。而他的目光同時也落到了偵探社的壁鐘上。
上午八點三十分，距離上班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而武裝偵探社的事務所中，包括已經坐在隔間辦公室中處理文書的福澤諭吉，現在，只到了四人。
「大家……難道都去接森野小姐了嗎？」他小聲問道。
「不，」太宰治搖頭，「大家都陪亂步先生夾娃娃去了。」
………………哈？？？
作者有話要說：
1.16二更
寫出來比想像的多欸，估計要分上中下（。
時間線在三年後惹
☆、總會給你新驚喜
芥川龍之介在身邊黑衣小弟的護送下, 乘上了一輛加長林肯。
不得不說人靠衣裝馬靠鞍。芥川龍之介這尊凶神竟然愣在資本主義奢靡氣息的強勢侵染之下, 被襯出了富家小少爺的貴氣。
而說起跟在港口黑手黨這輛林肯加長後面的計程車裡的三個人中, 森野綠是沒坐過加長林肯的，亂步作為名偵探大概曾享受過這種高貴待遇，但他不記車型, 於是也跟沒有經歷一樣。
至於計程車司機大叔, 他開了快一輩子的計程車，今天也在兢兢業業地努力工作養家糊口。本來他有個預約的單子, 正順風順水地前往目的地, 哪料忽然從商業街附近殺出了一個「你不載我就撞死我吧」的神經病。
於是一路上, 司機大叔眼神流露出的嫌棄不爽等一切負面抵觸情緒都快從後視鏡鏡面溢出來了。
對此，森野綠雖然熟若無睹, 但她卻在車中凝固的氛圍中感到了一絲窒息。
她不在意自己是否被司機當成了「神經病的看護人」，讓她難受的是亂步牢不可摧的決意。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形容的緊迫與無奈不足以形容森野綠現在的處境。
那不準確！準確來說她現在正處於「霸王硬上弓」的徹徹底底的苦逼心情裡——就在她抵死掙扎拒絕跟蹤的時候，亂步很乾脆的選擇了放手, 並說：「算了, 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暫且不論江戶川亂步此舉到底意味著天高任你飛還是欲擒故縱。但緊接著他沖上馬路攔下租車的行為，著實讓彼時猝不及防的森野綠兩眼一抹黑，差點沒厥過去。
以森野綠的演算速度, 強制停下一輛正在飛馳車輛的運動絕非難事, 卻可能會讓司機因為猛烈的慣性吃點苦頭。
好消息是司機緊急刹車成功。
壞消息是森野綠被認清了江戶川亂步「腦子不正常」的事實。
因為站在道路中央造成了嚴重交通阻礙卻毫髮無傷的亂步忽然側過頭。他細長上翹的眼睛眯縫著, 一臉「甚合我意」的滿足笑容，讓森野綠恨不得把他的臉打爛。
「看，我沒死。」
——我對你所有的承諾都是真的, 也依然有效。
他大概想表達的是這麼個意思。
卻令森野綠產生了一種常識被顛覆的感覺。
這種衝擊不亞於小時候很親近的（當然是她單相思）一位研究員在聊天時告訴她，「自己更傾向空間弦化而非圈化」一樣。
她在研究員話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幾近落淚，因為她感到了自己全部的心心念念所托非人的絕望。
——只有圈量子引力論計算出了黑洞的熵！！她身為自己——也就是重力操作的支援研究員，怎麼能選擇傾向「弦理論」？！這是赤.裸的徹底的背叛！
不過好在，江戶川亂步的行為，並沒有觸及，甚至一輩子都不可能觸及森野綠這鮮為人知的「原則」與「底線」。
可是被顛覆的震撼依然存在。
因為連森野綠自己都不確定，她到底會不會選擇搭救突然沖上大馬路的亂步。
她知道自己從沒產生過確實的「必須保護好某個人」的念頭。
即使有雄英「英雄主義」的教育觀念在前，還有國木田獨步的千叮嚀萬囑咐在後。
萬一司機沒急刹成功，她也沒有展開演算呢？
一直以來總是料事如神洋洋得意的名偵探會不會就這麼窩囊地死了？
要冒著死亡的風險去證明自己的確不會以「常人」的目光看待她，我說過「不是你的錯」的話也絕非玩笑話，並相信她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江戶川亂步……
這不是腦子不正常是什麼啊？！
放一個腦子不正常還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隻身跟蹤紮根本地數年的黑手黨幹員之一，豈不就跟自己剛才下意識的行為衝突了嗎？！
而更重要的是，今時不同往日，森野綠竟然沒覺得麻煩？
她自己都為此感到不可思議。
畢竟對方是那個芥川龍之介哦？那個眼神兇惡地宛如她是他殺父仇人的芥川龍之介哦？
怎麼想都不該主動招惹的芥川龍之介哦？
不過最終，森野綠還是決定從心。
往好的方面想，虎山行至少不是釜山行。
往更好的方面想，說不定幹完這票國木田獨步會帶她去吃刨冰呢……入冬以來她已經很久沒吃過刨冰了。
於是吃刨冰念頭使得情緒跌落低谷的森野綠重新充滿了信心。
於是現在敘事視角，終於再次回到了計程車裡。
與哼著小曲的亂步，一同坐在後座的森野綠一直以為，港口黑手黨之所以會叫港口黑手黨，是因為他們以橫濱港為依託，長久盤踞於此地。
所謂「港口」，只是為了彰顯自己身為橫濱一霸的身份。就跟長島冰茶之所以會被冠以「長島」二字，是因為它是在二十世紀的紐約州長島推廣開的。
「大部分的物資都儲備在橫濱的港口倉庫，活動行事主要集中在沿海邊緣——這就是他們最初被叫做港口黑手黨的緣由。以及海邊方便清理痕跡。等到死前就被毀壞面部特徵的屍體上浮，指紋差不多也已經泡爛了，再加上橫濱的人流量一直很大，所以除非是合法的常住居民，不然根本調不出牙科或者DNA資料。」
與門外漢森野綠不同，亂步精於此道，他的語氣平靜，條理清晰。
透過後視鏡，森野綠發現司機大叔的眼神已經變了。
從看神經病的嫌棄，變成了看神經疾病犯罪罪人的驚悚。
以至於他們下車之後，司機大叔從森野綠手中接過錢時，整個人都在不安地瑟縮著。
等到飛速離去的計程車產生的尾氣散去後，一直由亂步緊盯著的林肯加長剛剛駛入幾百米外的停車場之中。
而等到他們再次靠近，林肯加長已經人去車空了。
沒有芥川龍之介的影子，這讓森野綠松了口氣。有種寒假作業被取消的如釋重負的暢快感。
但這種負擔給她造成的心理壓力，也只能與「寒假作業」相媲美。
畢竟真讓她動手的話，森野綠認為自己勝算還是很大的。即使她身邊還有個拖油瓶的亂步先生。
比市中心更加濕潤咸腥的海風、渡輪的鳴笛、以及頭頂印著「橫濱貨物集散中心」大字的標牌，都在說明他們跟隨著芥川的腳步，來到了橫濱港的海邊。
來都來了，總不能空著手回去吧？
——付出部分努力卻沒能得到相應的勞動成果之後，會產生這樣觀念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森野綠也不能免俗。
她揣著這種念頭跟在亂步身後，踏進了貨物集散中心的望不見頭的集裝箱之間。
這是森野綠第二次來橫濱港了。
第一次還要追溯到她跟中原中也互扔集裝箱的第一學期。
「我還以為他們會給我驚喜……」森野綠的話語中不無透露著遺憾。
「例如？」
「例如實際上他們的老窩是一幢位於CBD中心的二十層高樓，首領的辦公室位於頂樓，特別大，能打高爾夫的那種。內部裝潢充滿了洛可哥時期的奢華氣息，牆上還掛著濃墨重彩的油畫。」她一頓形容，後知後覺自己這說的不就是烈焰英雄安德瓦的事務所嗎！
「不是跟你說了他們的活動集中在橫濱港沿岸嗎？」
「但是您也說了這是『最初的緣由』啊。」森野綠將話題扯得有些不著邊際，就在，倏忽間她心生了點不安。
從剛才踏進這片充滿集裝箱的區域開始，她便隱隱嗅到了某種山雨欲來的氣息。
在這種半封閉的空間中，視野與行動的阻礙是相互的，可對於能夠立體移動的森野綠而言，她完全不需要擔心他們是否會被圍追堵截。
因為天上是空的。
有意外發生的話，她隨時都能帶著亂步「跳」出去——的想法，卻並沒有給森野綠帶來安心的感覺。
長久以來她獨身一人，所有安全感都是自己給的。
如今她跟在亂步身後，反倒變得慌張怎麼想都是不合理的。
所以這種不安絕非因為自己身邊是否多了其他人。而來源於一種踏入了「未知」的隱隱焦灼。
「亂步先生，您確定我們跟過來會找到『異能無效化』的線索嗎？」
「不確定。」亂步毫不猶豫地說道。
「您是怎麼有臉給出這種浪費我人生的答案的？」她開始思考該如何勸亂步離開，「而且您是名偵探吧？一路過來就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嗎？」
沒發現異樣我們就回去吧。
她是想這麼順水推舟的。
然而江戶川亂步有他自己的矜持與驕傲，也從來不會按照森野綠的腦回路思考。
「把名偵探當什麼了啊你！又不是緝毒犬！」他的臉馬上就皺了起來，渾身散發著不滿，「這種跟隨我辦案觀摩學習多少人都求不來，你竟敢說是浪費人生！」
「是啊是啊，怎麼會是浪費人生呢？」
猝不及防地，有一個聲音與諸多槍.械上膛的聲響從他們身後傳來。
這熟悉的、尾音上揚的、輕浮的、帶著些許愉快意味的聲音，森野綠接觸過兩次。且時間都不短，足夠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好不容易來一趟沒怎麼來過的地方，總會有新發現的。」
「你說對吧？綠~」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你們喜不喜歡亂步，我就要喂他x森野綠的安利！（暴言
啊對了！！！忘記說了！老福特上的kiri太太又幫我畫了綠！穿和服的和長點上機制服兩張！！！歡迎大家去康！！！
感謝楓丸、竹下月的地雷！
感謝路由、幼白、雜生的營養液！
☆、千言萬語匯做一句
「好不容易來一趟沒怎麼來過的地方, 總會有新發現的。你說對吧？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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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稱呼是森野綠小時候在書上看到的, 關於該如何拉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一問題, 並經過諸多親身試驗後得到的最有效的解決途徑。
所以即使實在面對太宰治噁心吧啦、故作親近地直呼自己名字的時候，森野綠還是選擇了，忍耐。
畢竟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 她總會在句尾加個「叫我綠就行了」……
失憶裝傻不是她的風格。此類在凡人眼中看來的無聊的自尊, 卻正是身為天才才會背上的包袱。
「看起來變得可愛開朗很多了呢綠，最近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如果把面前有如此笑顏的太宰治放進少女漫裡, 他的專屬背景肯定是錦簇的玫瑰薔薇花團而非黑洞洞的槍口。
森野綠想, 真是白瞎了這張好看的臉。
她伸手沖著那些槍口比劃了一下, 「現在這種情形能算做好事嗎？」
「我指的是在來這之前——不過現在不適合閒聊，你介意換個地方聊聊天嗎？和身邊的這位先生一起。」
聽到這話, 森野綠自動翻譯過濾了一下，得到的結論如下：如果說之前跟蹤芥川的行為是偏向虎山行的話，那麼現在他們的處境, 更像是被摁著頭奔赴一場有去無回的鴻門宴。
而既然知道是鴻門宴, 就更不可能答應了。
只是在這種情形下，直接拒絕很明顯是通向必死結局的重要選擇肢。
森野綠不怕槍也不怕子彈。
她的顧慮源自面前的太宰治。如果當初沒有和轟焦凍一起來到橫濱，並且偶遇了正在入水自殺的太宰治, 森野綠這回大概就直接莽上去了。
可惜她的記性太好。
依然記得當初自己無法控制太宰治的重力將他從湧動的河水中抬起, 甚至連轟焦凍的冰碰到太宰治都會直接消散地乾乾淨淨。
太詭異了。如果這種體質能被善用的話, 簡直比相澤老師抹消的個性還要BUG。
以及再加上他的刻意提醒，森野綠再再再再一次意識地到，現在的自己, 已經不是「孑然一身」的人了。
不適時地，她又想起霍克斯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人是社會動物」。
總有一天，她會和一個人、一群人相遇、結成羈絆。
而「羈絆」一詞拆解開來，兩個字都含有「拘束」與「束縛」的意思。
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令森野綠覺得難受。
她從不習慣用自己擁有的力量與資源幫助別人。
可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她所得到的所有教育、受到的大多影響，都與「幫助他人」「救贖他人」有關。
拉著亂步再往後退了兩步，背後靠上集裝箱的鐵皮，同時也是死路，森野綠舉手示意：「等下！我們商量一下！」
得到太宰治的耐心回應。
她沉默地扭頭看向身邊的亂步。
名偵探感受到她的視線，蹙起眉頭環抱雙臂，嫌棄地往反方向後傾去，好在他不忘壓低聲音：「幹嘛要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我！你是Giant Baby嗎！這種程度的問題自己回答啦！」
「什麼樣的回答都行嗎？」
「當然。」亂步點點頭，「雖然很不服氣，但是現在會拖後腳的人是我吧。你既然是付出的那方，那麼在面對得寸進尺的人之常情時，保持自我才是你的權利！無論我說什麼，或者其他人說什麼，都該當他們放屁才對！」
聽起來很爽。但是森野綠又想起在學校的經歷，老師強調團隊合作，自我主義過剩的傢伙只能被歸為問題兒童，於是森野綠也成了問題兒童之一。
假裝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只是自欺欺人的麻木，而亂步過於獨特的想法，讓森野綠忍不住在這種緊張的場合不適時地追問道：「可這種聽起來好像個爛人哦？」
「是啊，人的本性本來就很惡劣嘛。有覺悟的傢伙早就成為英雄了。我們這些普通人，能坦蕩承認自己芸芸爛人中的一員才更值得佩服嘞。」亂步哼哼著，「再說你說過自己不想成為英雄吧？」
森野綠的答案是，是的。
但是，如果說她從來沒想過成為英雄——這是不可能的。
她垂下眼睛盯著自己發梢上的一處分叉。
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在希望「幫助他人」的願望探出苗頭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意味著森野綠再也不能踏入曾經踏入過的河流了。
改變已然發生，死不承認才是愚蠢。
而人們談及夢想時，那些眼睛望向的彼岸一定有異常絢爛的未來在等待。
他們每個人都發著光。
所以有過夢想的人會羡慕他們是正常的。
會想要靠近他們也是正常的。
因為人是有趨光性的。
而當腦子裡兩種觀念正在打架時，不免會有熱血上頭的情況發生。
只是在所有事件，包括神野事件過後，森野綠的發現是，幫助別人或許並不會讓她感到輕鬆與快樂。
那種難受的感覺也並非一擁而上。它是如同逐漸沸騰的熱水一般，會令浸入其中的森野綠感到焦灼、不安、與後悔。
她的本質如此自私，像個煨不熱的石頭。
無論霍克斯說過多少次「人是社會動物」，她能從這句話中感受到的，也只有自己身為「異端」的孤獨。
可意外的是，今天的森野綠發現自己能很自然地說出她想說的話了。
不用在意後果，不用在意其他人，不用在意同學情師生情還有多餘的人情。
不用擔心會不會懊惱，會不會後悔。
「我拒絕。」
說這話的時候她在想：會產生這樣輕鬆的感覺，大概是因為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說過要保護自己的江戶川亂步吧。
說出了那麼任性的話，要保護那麼任性的森野綠。
有這般胸懷的人。
肯定不會，也不能介意她的「自私」才對！
·
不出意料的被拒絕了。太宰治看著面前的女孩，忽然揚起一個笑容。
裡頭並沒有包含太多的友善，會讓他笑起來的原因大概是他得到了身為「觀眾」應得的「回報」。
劇本雖然被他猜到了七七八八，但是這個發展于旁觀者而言，不算頂好卻也不至於很壞。
迷茫的少女不可能一輩子迷茫下去。中二病的小孩子也不可能一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但很遺憾，人各有立場。
他們正巧對立。港口黑手黨的秘辛都是不太能見得了光的東西，而更重要的是……
想到這裡，太宰治歎了口氣，他轉過身，抬起手攏成擴音喇叭的形狀，沖著身後喊道：「芥川君，這裡就交給你了喲！難得有這麼厲害的人主動跑來給你練手，不要辜負綠小姐的一片苦心哦！」
他也有自己要考慮的事情嘛。比如說怎麼讓芥川君變得更強啊——多幾頓挨毒打顯然是最快速有效的途徑。
……？？？！！！
不知道該說什麼！
面對太宰治的厚臉皮和過剩的自我意識，森野綠陷入了短暫的失語狀態。
智商在這種情況下形同雞肋，她所能感覺到的，只有在得知被坑騙以後的不甘與震怒。
什麼叫做主動跑來給他練手？！什麼叫做不要辜負一片苦心？！
如同開合的門扉，人群自動朝兩側避讓，芥川龍之介從人群後走到太宰治身側，單薄得像張隨時能被海風吹走的紙。
然而隨海風離去的人，是太宰治。
他抬手拍了拍芥川龍之介的肩膀，不用想都知道他這番肢體動作表達的是「接下來就交給你啦」的意思。
「果然讓芥川來對付你了。加油，不然我們今天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亂步也學著太宰的動作，拍了拍森野綠的肩膀。
如果他說的不是「我們」，森野綠就有了充分理由懷疑他是不是港口黑手黨的同夥。
不過讓她更在意的是亂步所言的「果然」。
「你猜到了？」
猜到了還要來？
難道至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相信他們能不動聲色地逃出去嗎！
「猜到了，不過正是因為相信你能帶我逃出去，所以我才來了啊！」亂步又抬高聲音，顯得很得意，就仿佛他是「重力操作」本人一般，「你自己之前不也說了，他們的舉動是為了『釣魚』嗎？」
從口袋裡摸出顆糖塞進嘴中，料事如神的名偵探支支吾吾地說，「釣到異能特務科就是大賺，釣到我們……看情形算是小賺？」
什麼世道啊！她一個在長點上機被當成寶的Level 5到了這裡就成「小賺」了！殺人誅心都不帶這樣的！
森野綠在心底狠狠地啐了一口。
恰巧芥川龍之介的咳嗽聲再次傳來。
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對方已經將掩著嘴的手掌重新放回了風衣側面的口袋中。
芥川龍之介的怒火，通常一半藏在眼睛裡，一半壓在緊蹙的眉頭下。
這世上的自卑與自尊是能夠長在同一個人身上的。
他們亟待一個人說出一句話。用這句話肯定他們的價值所在，肯定他們的努力付出。
所以只要看清那雙眼睛，就能夠知道他對森野綠的怨懟有多深。
——明明是自己找上門，敗北也是因為他技不如人而已。
一想到這裡，森野綠就更氣了。
雖然太宰治才是始作俑者，但芥川龍之介卻也毫無疑問的，是個惹人討厭的麻煩製造機。
森野綠已經得到了她需要的肯定了。
而顯然，芥川龍之介還沒有。
只是「討厭的人做什麼都會討人厭」這點亙古不變的道理，很好的在少年身上得到了印證，足以壓下他們身上這一點點的「同病」，也理所當然無法產生「相憐」的共鳴。
「病弱就好好在床上躺著啊，跑出來禍害人幹嘛，不知道病毒會從飛沫傳染嗎？再說這種天氣還穿得這麼單薄，要風度不要命，活該你感冒咳嗽。」
森野綠向前踏出一步，將手無縛雞之力的江戶川亂步擋在身後。
那些只有距離她最近的，只有亂步才能聽到與感受到的碎碎念與怨念，如有實質。
然而萬語千言，到最後，也不過匯成了一句話。
「和太宰治一起去死吧你這行走病原體！！！」
作者有話要說：
然而病原體和芥芥在生物學上不是一個分類！森野綠犯了一個很明顯的錯誤！（喂
我也卡文卡到失智了……給你們土下座Orz
感謝竹下月的地雷
感謝楓丸、Giotto的營養液
☆、所謂天賦
喊人去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 而覆水難收說的大概正是此時, 而此時距離森野綠中氣十足地朝芥川龍之介喊出「去死吧你個病原體」的狂言, 僅僅只過去了不到五分鐘。
五分鐘前森野綠思考著該怎麼把芥川龍之介打得滿地找牙。
五分鐘後森野綠扛著江戶川亂步想盡了辦法企圖跑路。
會讓她的思考回路產生如此巨大轉折的原因正站在由三個集裝箱壘起來的高處。這裡是除了起重機的擺臂之外，整個橫濱港第二高的地方。距離地面高度適宜，不會太遠也不會太近, 像歌劇院二樓兩側的貴賓席。
言而總之, 那地方很適合想要看戲的人坐山觀虎鬥。
太宰治是個異能者，他的異能「人間失格」, 如森野綠所想, 是個與相澤消太類似, 能將他人異能個性無效化的BUG級存在。
區別只在於，抹消英雄的個性是主動技能, 而他的異能是被動，需要挨打才能啟動。
於是耐揍與堅韌，理所當然成為了太宰治為數不多、能令中原中也刮目相看的品質之一。
但除此之外, 太宰治的身體素質幾乎與普通人無異。
爬上三個集裝箱堆疊起來, 高度近九米的頂部，費了他不少功夫。
高處不勝寒，風大, 將黑風衣的衣擺鼓吹得獵獵作響。而戴著有邊沿的禮帽, 站在這種地方, 十有八.九會落得個帽子被掀飛的下場。
不過中原中也是個重力操使，沒被監控的那種，可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揮霍他的天賦。所以悄悄操縱重力將帽子穩穩地摁在自己腦袋上, 也不失為一種兩全其美的法子。
港口黑手黨的兩位幹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默契的在心中朝對方豎起中指，同時挪開了視線。
如果太宰治敢走過來，他就把他踹下去！
中原中也惡向膽邊生。然而太宰治一直缺乏應有的自知之明，他好死不死的挪到了中原中也身邊，刻意裝作沒看見這個大活人，「噢噢，芥川君竟然從那個和中也一樣的重力操作手下占到優勢了欸。能把羅生門運用到這種程度也是時候找點更刺激的事情給他了吧……不過好奇怪啊，為什麼不還手？明明——」
「你能不能閉嘴！！」
太宰治迅速下蹲，成功躲過了中原中也抬腳的一記重踢，「明明你們重力操作都不是那種會忍讓別人的性格，我說的對吧中也？」
「嘁！說的跟你見過全世界的重力操作一樣。」中原中也嗤笑。
「可我的世界裡就只有你們兩個重力操作哦。」
不用看太宰治的臉也能知道，他現在的神情肯定無辜地像朵盛放的白蓮。
天賦這個詞，說著平淡，細想卻十分殘忍。
正如同有人天生就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有些噁心肉麻的心裡話，有人卻或許一輩子也學不會如何像個普通人一樣去表達，他們要麼在沉默中爆發，要麼在沉默中滅亡。
讓他們從爆發和滅亡的死路中走出來很簡單，只要別再沉默就行了。
可該怎麼讓這種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開口說話」呢？
中原中也想，跟森野綠扯上關係的人，說不定都是上輩子欠了她幾千萬日元的。
而跟她同為重力操使的自己，大概是欠了好幾個兆億。
「喂，太宰，你注意到她什麼時候開始轉為防守的嗎？」
又一陣海風拂過，太宰治的頑強終於被冬大軍的鐵蹄踏底下，他放下常年挽起的衣袖，搓了搓手臂，「在芥川君用出他的『顎』之後。」
羅生門從不擇食。而野狗也從不奢求除了「只要能讓自己活下去」之外的更多東西。
「截斷空間，製造屏障，他以前不會這個嗎？」想起以前總是一身傷的芥川龍之介，中原中也又問。
「前兩天喂了他幾發子彈才勉強學會的啦。教小孩可麻煩了，真不知道織田作哪來的那麼多耐心。」太宰治抱怨著，「再說要是之前就知道用這招保護自己的話，上次他去找森野小姐麻煩的時候也不會輸得那麼難看。」
說這話時，太宰治的語氣相當冷淡。他像個對鬧劇毫不掛心的局外人，而在這場即使連湊熱鬧的人都會展露出些許愕然驚悚的鬧劇中，太宰治卻是其中的主角之一。
「……你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純度百分之一百的混蛋。」中原中也想不到更好的詞罵他。不過即使想出來了，太宰治也不會對此表示任何痛癢。
其實太宰治這人的腦回路並不迂回——除非想刻意作弄搭檔中原中也，不然在決策方面，他向來習慣選擇所謂的「最優解」。
人力物力財力都是海綿裡的水，要擠的。而身為擁有龐大組織系統的港口黑手黨，既得懂得開源，也要學會節流才行。
啊，說遠了。
總之，中原中也想表達的意思是——太宰治是個混蛋。
為了讓芥川龍之介學會用羅生門製造空間屏障，直接掏槍對著對方。
為了讓芥川龍之介融會貫通這一新技，讓主動送上門來的森野綠「陪練」。
地面被羅生門的黑刺撕裂，斑駁得像是被硝煙荼毒過的戰場。又一個集裝箱被森野綠舉了起來，扔了出去。
江戶川亂步的尖叫聲從剛才開始就沒停過，並不是驚恐的尖叫，硬要說的更像坐過山車時感受到的刺激與酣暢。
中原中也沒生出多少不忍與擔心。他覺得即使肩上多扛一個人，森野綠也能從這些形同虛設的槍口，與芥川龍之介瘋狂的攻勢下逃出去。
讓他在意的只是森野綠為什麼要「逃」。
正如太宰治所言，森野綠絕對不懂得「忍讓」——起碼在別人打上門來的時候，她不可能主動退縮，否則也不會在別人的地盤對著當地地頭蛇放狠話。
「啊，明明有那麼厲害的能力為什麼還要逃哦？這樣芥川君的小測試不就跟沒做一樣了嗎？」有那麼會沒吱聲的太宰治又忽然開始抱怨。
「難不成她還想逃一輩子嗎？」
·
過山車一般驚險刺激的失重感過後，眩暈感立刻卷席了江戶川亂步價值千金的大腦。
他現在正被森野綠扛在肩上——扛米上樓那樣。女孩瘦削，身上的肉不多，肩胛骨明顯突出，磕在亂步胸前說實話不太好受。
他覺得自己實在太偉大了，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替森野綠考量那麼多，不免狠狠感動了一把，同時又忍不住氣憤了一陣。
中原中也以為他們只是為了異能無效化的藥物一路追查到此。卻沒想過硬拖著森野綠來「自投羅網」的亂步，瞄準的恰好是芥川龍之介。
對港口黑手黨而言他們或許是小賺。但在太宰治喊出芥川龍之介的那一刻，江戶川亂步就已經釣到了他想要的「大魚」。
用進廢退。
這個詞的相關理論應用是：越是懶惰不動，大腦便越是難以正常運轉。
而對於森野綠這種經常發動能力需要龐大運算量的異能者來說，「怠惰」簡直是天敵。
正好近段時間江戶川亂步在思考這麼個問題：一個有強大異能的異能者，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才會坦然，甚至漠然地接受自己的脖子上套了個即時記錄並傳輸腦電波狀態的監控裝置呢？
首先她必然不介意自己被監控。
而其次。江戶川亂步想，她肯定做好了在被監管的半年中，甚至在她今後的人生裡，減少使用、甚至不再使用能力的心理準備。
因為不打算當英雄，所以不需要使用能力。
因為不準備繼續努力，所以沒必要使用能力。
亂步掙扎著扭過頭，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見森野綠的耳背以及毛茸茸的後腦勺。
他不太明白森野綠自暴自棄的原因來自哪裡，也不贊同「我們唯一的救贖是鋪張浪費」的開解道理。
時間是她的，才華也是她的。要將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揮霍出去——對此，本不該有人有資格發表異議的言論。
可「揮霍」是個好詞嗎？
亂步想。
這個詞和「後來」不一樣。
「後來」這裡有美好的明天也有即將落下的傾盆大雨。「揮霍」的對象卻是當下與眼前。
當森野綠一覺睡醒，從課桌上或者從偵探社的沙發上爬起來，一天要麼過去一半，要麼就即將在夕陽中落下帷幕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的，沒有手機與外界聯繫也不會主動索要。只有當國木田把新印著填字遊戲的報紙放到她面前，這個人偶般空空如也的女孩子，才會像活了過來一樣，一面露出鄙夷的嘲笑，一面轉著手中的鉛筆慢條斯理地審題。
所謂「天賦」，的確是老天爺給的東西。
不管浪費或利用，都是這些幸運兒自己的事情。
可人是社會動物啊。
群居，喜歡抱團，這樣冷與寂寞便不會靠近。
森野綠現在正背著一個人。
一個溫暖的，不斷尖叫著的人。
她淺金色的長髮在奔跑的起落裡，幾近融入這一方海濱的陽光之中。
又細又軟，如同蜘蛛的絲線。
「中也，你聽過『蜘蛛絲』的故事嗎？」
抬手打開被羅生門撕裂並直擊面門的集裝箱鐵皮，等到中原中也被遮擋的視線再次黏在愈逃愈遠的森野綠背後，他才漫不經心地打理太宰治，「沒聽過，怎麼了？」
「故事的主角名為鍵陀多，他在死後因為生前的諸多罪孽——殺人放火之類的，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飽受折磨。後來他的慘狀被佛祖看見，於是慈悲的佛祖將一條連接著極樂世界與地獄的蜘蛛絲放了下去。」
「然後？」
「然後，地獄裡的其他大惡人也都不想在這種鬼地方待下去，便跟在鍵陀多身後沿著蛛絲往上爬。而鍵陀多害怕脆弱的蛛絲斷裂，便伸腿將其他人全部踢了下去。結果還沒等他收拾完後來者，蛛絲便啪的一聲斷開，鍵陀多又掉回了十八層地獄，飽受折磨。」說完，太宰治裝模作樣地長歎了一聲。
中原中也屏住呼吸，那雙藍色的眼睛終於從正在努力逃離的森野綠身上挪開，他緊緊盯著自己的搭檔。太宰治安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帶腥的海風將他擋在眼前的額發吹開，露出層疊纏繞的紗布，那是他自殺失敗的證明。
「這種時候你講這種故事是為了什麼？」
「因為應景。」他被問，繼而看傻子似的瞪了眼中原中也，又在對方炸毛前繼續道，「一個人要是等不到其他人的救贖，又不能自我救贖的話，不免會讓旁觀者感到可悲的吧？」
他話音未落，話中那上翹的卻顯得不太輕快的尾音，被「嘭」的一聲截斷了。
「誰可悲啊！」森野綠將芥川龍之介扔到了太宰治的腳邊，像扔破抹布一樣。
之前就有提到，芥川龍之介的防禦手段是太宰治近段時間才逼迫學會的。他對此並不熟練，順其自然放走森野綠是最好的選擇，野狗卻不願意毫髮無損地放走送到眼皮子底下的獵物。
太宰先生說拿她給自己練手。
但說到底在太宰治心中，自己的學生是比不過現在的森野綠的。
這種高下立判的感覺令芥川龍之介感到折辱與不服，少年麻木的心臟一直在等待著的一句肯定。
然而芥川龍之介從沒等到過那句肯定，甚至連一丁點的盼頭都沒有。
將沒有盼頭的東西當做目標與堅持大概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可縱使活著如此慘烈痛苦，野狗卻要連活下去的資格都要從他人手底奪得。
他的異能，與生俱來的異能，是老天爺給予他活下去的「天賦」。這種天賦與常人相比自然強悍，但它如同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在真正的珠玉面前，暫時還抬不起頭。
森野綠強得像個怪物。
自卑的怪物——白日間能嚇哭小孩，轉眼又會在沒人的夜裡小聲哭泣的那種。
怪物大多沒朋友，長得又可憎，又可怖。
將它套用到森野綠身上屬實不大相稱，但亂步覺得這兩者非常契合。
芥川龍之介的屏障確確實實對森野綠的演算造成了不小影響。
他的羅生門吞噬空間後製造的扭曲，肉眼雖然不可視，但演算回饋的結果絕對不會是假的。森野綠所向無敵的超重力空間，就在芥川如此不自知的情況下被他廢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話說得沒錯。
然而森野綠是個小度量的人，芥川龍之介也不同于她那些友善天真的同班同學，是個殺紅眼的神經病。
她要是能對這個追著自己打的神經病能友好起來才是真的腦子進水。
而佔據在現在森野綠心中的，更多的還是憤怒與嫉妒。
她很難會將這種負面情緒表露得明顯。
上一次甚至要追溯到林間合宿的時候。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變得比昨天的自己更強更好。
只有森野綠除外。
這種能被清楚察覺到的落差感讓她異常難受。
但好在一直以來，森野綠想做到的事情，大多都能輕易做到。
她不由分說地搶過亂步攥在手裡的糖塊，在青年啊啊惋惜的慘叫中轉身立刻將其擲出。實際上糖塊在接觸到那片扭曲的空間之前，便因為高速運動中的摩擦熱度融化成了一灘黏膩的膏狀物，啪嘰一聲拍在芥川龍之介面前的屏障上。
他愣了一下，時間足夠森野綠從芥川身後眾多的雜物中挑一樣，用重力打出，將他砸得眼冒金星。
恍惚間，芥川龍之介感到自己的衣服後領被人拎了起來，後腦勺上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宣告著他的再次落敗。
太宰先生從沒看錯過任何人。
森野綠的確比他強很多。
那是她的天賦，叫他恨之入骨。
怎麼會有如此可憎的人呢？
比侵入胸膛中鹹澀引發咳嗽的海風更讓人厭惡。
貧弱的野狗即使崩斷牙者斷骨，也仍要為了生存而戰。
而怪物只消張開爪子就能嚇退所有擋在她面前的傢伙。
但是怪物逃了。
帶著她令人豔羨的天賦，收攏她的爪子，將可以輕鬆打敗的對手扔在身後，狼狽地、可恥地、灰頭土臉地逃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結一下就是，芥的慕強心理讓他不爽森野綠空懷力量自甘墮落（逃避）的態度
綠單純不爽芥進步了，她其實這方面很酸的，林間合宿的時候就是
這個心結快解開了，她的心結要特定的人來解才是最麻煩的
我卡文不是不知道寫什麼、劇情怎麼發展，是感覺怎麼寫都寫不好，很喪，喪到自閉不想打開word感覺自己寫的東西一無是處
雖然不會坑，但是讓我再喪一會Orz
謝謝竹下月、白白白君的地雷
營養液又被清空了，對不起你們Orz
☆、所謂禮物
中原中也點了根煙, 夾在指尖, 看著微弱的橘紅光亮點點將這一卷白色的煙紙蠶食, 在煙草燃燒的焦味散盡以前，微燙的灰燼終於還是在這顆星球本身的重力牽引之下砸在他的指背。像一顆從枝頭跌落的，腐敗枯癟的果實。說不清是樹木放棄了繼續為它供給營養, 還是它靠著這種方式離了群。
中原中也撣了撣手指, 煙灰從他手背再次跌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還留下一片遭人嫌的痕跡。
掃地機器人在屋子裡轉了一圈, 又骨碌碌挪回中原中也腳邊, 不辭辛勞將他剛剛才製造的垃圾清理乾淨。它正要走，百無聊賴的中原中也立刻伸腿攔住它的去路。
掃地機器人後退、左右移, 中原中也再攔、再再攔。
這麼重複兩三次，中原中也得了個自食其果的下場——機器人宕機了。
「……」
他失言地望著掃地機器人跳著紅色數位的電子屏緩緩熄滅，小小的馬達停止運作後, 不大的房間中瞬間安靜了下來。中原中也突然有些後悔當初租了這麼清淨的公寓, 遠離馬路與鬧市，窗外淨是葳蕤的綠植，等到夏天或許還會有纏綿不絕魔音穿腦的蟬鳴。
然而在寂寥清冷的冬天想像夏天的熱鬧光景無疑等同於望梅止渴。
他隨即站起身, 毅然決然得像個說走就要走的旅人。彎腰抱起掃地機器人, 匆匆幾步跨出自己的公寓大門。
接著在穿過四個街區、兩條長巷、路過他最喜歡的茶餐廳後, 中原中也在幾排紅磚樓圍成的十字街口見到了入冬第二次寒潮後，將自己裹得更加嚴實的森野綠。
要是上天再給他中原中也一次機會，他一定要選擇回到過去, 減少運動量，稍微不那麼熱衷於鍛煉體術，努力長高，至少要長到森野綠餘光瞥不到的高度——哪怕擦肩而過，只要她不抬頭仔細看，就能裝成陌生人不用承受她的目光「洗禮」。
其實說洗禮不對，準確而言，是「淩.遲」。
如果他們之前有仇，那必然是血海深仇。
但中原中也的氣虛也只是一時，他不自覺地抱緊了懷裡的掃地機人，挺起胸膛，抬高下巴，梗著脖子迎上森野綠的目光。
反正她不可能那麼無聊站在馬路上跟他乾瞪眼。或許是同為重力操作的緣故，反正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冒出的這種信心。
他們之間的立場要是沒有那麼微妙的話，大體上是能稱作一見如故的。
即使中原中也並非無法理解森野綠現在如此記恨自己的原因，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不能退讓的決意一直在他的心頭上翻湧。
·
背後說人壞話要遭天打雷劈。
太宰治沒被雷劈，倒是被從天而降的陷入昏迷的芥川龍之介砸了個正著。
「說誰可悲！？」
森野綠喊得像此地無銀三百兩。子彈在接觸到她以前被重力碾成了齏粉。
真要面對中原中也的時候，她還是慫的。
又慫、又心虛、又自卑、又恨。
恨自己，也恨面前的所有人。包括亂步。
恨中原中也的能力比她優秀。
恨太宰治說話不留一點情面——雖然于情於理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麼說都是他自己的事。
恨芥川龍之介有長進。不像她一直在原地被迫固步自封。
要是今天沒有來這裡就好了。
於是她還恨亂步。
他是今天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說你可悲說你呢！」太宰治咋咋呼呼地掀開芥川，中原中也想他還是嘴下留情了，卻還是開口道：「你能少說兩句嗎？」
裝瘋賣傻的太宰治遠比冷漠切黑的太宰治善良。
打個比方的話，前者是火氣沖天的叫駡，後者則是充滿壓抑的言語冷暴力。
這兩者並不存在好壞高低的差別，但光從個人感官而言，森野綠這種沒臉沒皮的死小孩大概會對叫駡更無動於衷一點。
言語之所以會對人造成傷害，不單只有說了什麼會傷人，還包括語氣、語調、說話人的神態動作。
森野綠沖他們喊，「去死！」
那雙淺金色的眼睛在他們之間來回，最後釘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她的聲音在橫濱港冰冷的空氣中蕩開，漣漪似的，在水面歸於平靜的同時，攪動這片水的石子也沉入了水底。痕跡歸於虛無，像一場無用功。
森野綠抓起亂步的手臂。沒了芥川龍之介的阻攔，中原中也似乎也不打算動作，她想自己終於能帶著亂步輕鬆離開。
年長的重力操使難以置信地抬手指向自己。
雖然他沒有為森野綠提供幫助、沒有提供保護、只是看著她被芥川龍之介窮追猛打，卻莫名生出種一片真心喂了狗的，被辜負的感覺。
如果說森野綠的經歷能被拍成一部電影，太宰治是那種能夠冷靜自持地看完、甚至在觀影結束後可以根據影片的優缺點，寫出一篇幾乎不帶主觀色彩的影評的人。
江戶川亂步是能夠稍有共鳴的人。他能從中窺見一點自己也嘗過的酸與澀。
而如果這部電影拍成了爛片，只能從細枝末節的地方讀到這個女孩迄今一生的故事，中原中也大概還是會在謾駡聲中用袖子狠狠擦拭自己泛紅的眼角。
該怎麼看待一個跟自己像又不像的另一個人？
每每想到這個問題，中原中也便巴不得眼前一黑大腦當機放棄思考。
他覺著吧，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交集倒還好，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森野綠像個藏在禮物盒裡的拳套，總是突然蹦出來給中原中也神情平靜的臉上來一拳。
因為她的出現必然會使得讓中原中也想起，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能弄得他渾身難受的重力操作的存在，而且是個又二又喪死小孩。
無視是不可能無視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無視。
可你媽的，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她是重力操作呢！她只要不是重力操作，就跟他沒有任何、哪怕是塵埃般微不足道的關係。
森野綠就仿佛一個長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良性腫瘤般，不至於危及性命，卻宛如一片盤在他心頭上的烏雲。
而患者在接受治療腫瘤或其他疾病治療時，醫生總會強調要保持良好的、樂觀的心態。
道理中原中也都懂。
「無視就好了」，「別去在意就好了」，諸如此類。
可他看著她逃開。看她瞪著雙眼睛，沒哭卻像要哭了，又或許在心裡哭了。
中原中也就無論如何都沒力氣回應太宰治的殘忍的玩笑話了。
中原中也想瘤子長在自己身上。
即使是良性，那也是個瘤子。
要是連他都不去在意的話，還能怎麼辦？
·
糾結一番，他還是決定問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照森野綠的性格，自然不可能真的把她的自卑和遷怒表現得那麼明顯——至少是她自知的「明顯」。
不願意好好交流，先嗆聲才是她的正常態度。
森野綠皮笑肉不笑的，「開口說話都要害怕情報洩露的人竟然敢跟我搭話？」
小半年前吃火鍋，太宰治當著森野綠的面對他說「中也你可以別透露自己的資訊給這小姑娘」的事情，她到現在都還記著。
中原中也眉梢一跳，「跟我湊巧見過兩次面就被送到橫濱監管的問題兒童，是不是該吸取點教訓主動躲開我才對？」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閒心關心我？」
這下中原中也是真的被哽住了。
「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是能乾脆脫口的答案。
然而他現在不能沉默。
否則顯得好慫啊，還搞得跟自己默認了一樣。
「隨你怎麼想。」他賭氣似的哼哼，鬼使神差般又問了遍，「你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立場問我問題？」森野綠被中原中也催得火大。
倏忽之間，她覺得中原中也連呼吸都是錯的。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在嘲諷她的無能，恥笑她的可悲。
若要追究個中原因，或許還是因為【嫉妒是世上最令人絕望的牢籠】。
從裡面鎖上牢門，親手把鑰匙扔到鐵欄杆外。
沒有人知道有人被囚禁在那裡。
中原中也聽完不再說話，但也沒有離開。年幼的重力操使怒目圓睜。
街上人來人往，車流不息，有無數聲息。他卻只能聽到火星落到槁木之間，引燃出劈啪的響聲。這種不加掩飾的厭惡與怒意，明擺著是在說：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好心。
而對於另一個人而言，森野綠能變成易燃的槁木，已經是長足的進步。
畢竟她來到橫濱之前的狀態，說是死灰都不算過分。
槁木好歹還能燒呢。
死灰不僅易散，還沒有彩雲好看。
「嘿，離開視野五分鐘，你就能跟別人生這麼大氣？」
帶著口罩的霍克斯推開餐館的玻璃門，他像個不懼嚴寒，正要去挑戰高峰的登山客，背著巨大的登山包，只有森野綠知道包裡沒有任何東西，除了霍克斯的翅膀。
喬裝是必要的。因為職業英雄在橫濱特區不僅不吃香，他們正直的信念與包容他們的法律，在這片土地上都只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包裹得再掩飾，也不妨礙霍克斯嘻嘻哈哈地徑直伸手，把手掌蓋在森野綠的腦袋上，「小丫頭脾氣見長。」
森野綠在霍克斯的手掌底下蹦來跳去，怎麼都甩不開他的手，「拿開拿開拿開！！！」像被壓在五行山下的石猴，急吼吼地喊。
「拿開了拿開了。」霍克斯見好就收，摁著森野綠腦袋的這段時間裡，他毫不避諱明目張膽地把站在旁邊的中原中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扭頭又指著中原中也問，「綠，你朋友？」
「不是！」她斬釘截鐵。
「哦。我就說。」霍克斯點點頭，「你在學校都不願意主動跟別人說話，來橫濱要是還能交到朋友，太陽可真要從西邊升起來了。」
諒誰生氣的時候都聽不得自己被調侃。森野綠扔下一句「滾啊！趕緊滾回九州去！」便噔噔噔地往回偵探社的方向跑。
森野綠跑了，中原中也沒理由追，他的掃地機器人還沒修，正打算走人，就聽到那個聲音轉而朝他奔來。
「你是她朋友嗎？」
中原中也在心底翻白眼，呵呵冷笑：「你沒聽到她說不是嗎？」
「誰知道呢，她嘴上那麼說，心裡怎麼想的卻從不告訴我。」登山客摸著腦袋嘟囔。
而明明是他唐突地喊住了中原中也，說到最後反而一聲招呼不打的先行離開。
好氣啊……
為什麼這些傢伙都不把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當回事呢？
·
再過一段時間是森野綠的生日。
這種正常人都不會忘記的日子，森野綠更不可能忘，她記性這麼好。
雖然願不願意告訴其他人自己的生日，還得看森野綠自己怎麼選。
但霍克斯來了。
實際上即使他不廢這番功夫大駕光臨，福澤諭吉也從資料上知道森野綠要滿十六了。
江戶川亂步對此沒有任何表示，甚至沒在心裡的小冊子上記森野綠一筆都算不錯了。自從橫濱港回來後他肚子被森野綠肩胛骨頂著的地方一片淤青，疼了兩天，連從辦公椅裡彈起來的小動作都做不出來。
可馬上要當壽星的小姑娘沒回偵探社。
霍克斯撓了撓摘下帽子後變得亂蓬蓬的腦袋，沖坐在辦公桌後的福澤諭吉乾笑，「綠……人呢？」
「你問我們，我們去問誰？」站在一旁的國木田沒好氣。他對霍克斯沒什麼好感。這種監護人他在學校見得太多，能理解這些人心中的偉大抱負與個人理想，也能理解他們所要承擔的責任與要面對的繁雜事務。
但站在孩子的角度，這樣的監護人儼然不夠稱職。她不是金魚也不是貓，不能真的一個人呆在封閉的空間中太久。
否則魚翻肚皮貓出走。等小孩真認生起來，當家長的怕是最後哭都沒用。
再加上往事歷歷在目。上次放森野綠獨自出門的後果，還是國木田獨步開車沿著公交線一路摸索過去的。他想這監護人也太不靠譜了，那麼大的小姑娘放在眼前也能走丟。
「你惹她生氣了？」江戶川亂步癱在椅子裡問道。
「大概是吧。」霍克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他發覺自己好像開始有些琢磨不到森野綠的心情，「她以前……不會在意我說她沒朋友——至少不會炸毛？」
「她現在也不在意有沒有朋友好嗎。」江戶川亂步嘁了一聲，「那你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說這話的？」
「旁邊有人看著。」
「誰？」
「她認識。身高一米六左右。模樣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沒等霍克斯說完，江戶川亂步便打斷了他的描述，「嘖，難怪她生氣。」
「怎麼？」
「我當著你最討厭的人的面，揭你的短，你能開心？」他拆開一片口香糖放進嘴裡。
霍克斯想起一個詞：女大十八變。
記憶中的小姑娘有張平靜的、哪怕原.子.彈在她面前爆炸都不會有任何色變的撲克臉。哪怕他們幾個月沒有聯繫，即使在今早當他敲響偵探社的門，朝一屋子仿佛活見鬼的人打招呼時，森野綠也沒有露出一絲半點的，諸如「想念」「高興」，甚至「怨懟」。
她看起來根本沒變。個頭沒長，臉頰上的嬰兒肥沒褪，能坐著就絕對不站著，能有沙發癱著就絕對不筆直腰杆坐著。
估計依然不會在意成績名次，也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甚至連表達喜好與厭惡對很久以前的她而言是不必要的，與其說沒什麼東西能被森野綠記掛，不如說是因為她心底的那潭死水死了太久，。
於是過了老半天，霍克斯才小聲問：「綠有討厭的人了啊？」
亂步露出鄙夷譴責的神色，拿眼睛睨他，「哼，她連喜歡的人都有了。」
「……？？？有嗎？？」
「有啊，你面前呢。」名偵探抬手拍了拍自己單薄的胸膛。有霍克斯做對比，亂步的自我感覺著實良好。他的心眼很小，小到只能裝下偵探社。他的精力有限，只能把心思集中放在幾個特定的人身上。
社長是一個，現在森野綠馬上會成為第二個。因為他得保護她不是嗎？
他才不會保護自己討厭的人。
那麼反過來，在單純乾脆的江戶川亂步的世界中，討厭的反義詞就是喜歡。而不感興趣的人甚至分不到他多餘的目光。
他忍著肚子上淤青帶來的隱隱疼痛，跳上辦公桌，說了一句他自認為帥氣，也的確非常帥氣的話。
「我來當她一個人的『英雄』！」
「……」
沖他嚷嚷幹嘛？有本事跟她說去！
霍克斯抬頭看著這位相識還不過五小時的少年，又或者說是青年，忽然憤懣。
·
沒回偵探社的森野綠坐在露天汽車電影院的臺階上。
現在是晚上七點，剛入夜。這裡的電影雖然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放送，但影片類型全部隨機，所以只有在恰巧有紅磨坊、羅密歐與茱麗葉之類的愛情電影放送時，這地方才會變得稍微熱鬧。
因為那時會有許多情侶開車停在臺階底下的空地，透過擋風玻璃，躲在狹小溫暖的鐵箱裡竊竊私語。
髒兮兮的幕布中央，正在播放的影片是一部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喪屍片。
等到森野綠的漢堡涼透，吃完，她都沒等到片尾的staff列表緩緩滾動而出，以及，她還是沒想好該要什麼禮物。
雖然霍克斯誇海口似的說想要什麼都行，然而現實和森野綠的自知之明，全部向她表明了這句話裡的誇大成分簡直好比堂吉訶德的白日夢境。
乾脆什麼也不要好了——她也不是沒這麼想過。
可如果什麼都不要的話，那豈不是很虧嗎？
女孩有些氣短地把漢堡的包裝紙揉成一團，番茄醬沾在嘴邊，扭過身子將紙團投進垃圾桶。
恰好電影演到喪失撲向菟絲草般的女主，面部腐爛，齒間滿是髒汙的喪屍猛然發出一聲嘶吼，嚇得中原中也直接跳向後跳著退了幾步。
」你是有多無聊！蹲在這裡裝鬼嚇人！」他使勁拍拍胸口，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修好的掃地機器人的按鈕。裝在底盤上的小輪子立刻迅速空轉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響，又嚇得中原中也打了個顫，手忙腳亂地關掉了這個作了一天妖的機器。
嗚哇，好遜……森野綠忍不住翻著白眼腹誹。
她一點都不好奇為什麼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還能碰到這位大爺，也不打算因為中原中也來了而讓出這片自己先找到的地方。
搓了搓泛著酸麻的後頸，中原中也還是不滿自己的身體會對這種「重力場」之間的相互排斥產生反應。
況且更過分的是，森野綠沒有任何不適，這種糟心難受的身體應激，估計全世界範圍內都僅僅只有中原中也能「享受」到。
「你又跑這裡來做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去，身邊人不會擔心嗎？」他語氣不善，還攢著些怨氣。結果問完的瞬間想起了，這妮子下午剛沖他大吼大叫說自己沒立場問問題。於是他又恨不得時光能夠倒流，或者說話能撤回，再不濟海風大點，讓她聽不清也行。
然而森野綠這次好好回答了他的問題，說：「我想看電影。」說完她還吸了吸鼻子，正巧這時街邊的路燈亮了，讓中原中也看清了她凍得發紫的臉，跟賣火柴的小女孩似的，看上去頗有些可憐。
他皺起眉頭，「那去電影院啊。」觀影效果好不說，還有暖氣可樂爆米花。
森野綠倒沒說不想去，只是她臉上的神情把這句話表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反問他，「讓你一個人去吃火鍋你去嗎？」
「找個人陪你不就行了嗎？？」中原中也搞不懂她在糾結什麼，可又想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上次跟你一起來橫濱港的那個臭小子呢？」
「別人年紀可比你大多了。」
「真的假的？大多少？」
「你幾歲？」
「嘖，你幾歲？」
「十五。」
「怎麼還沒滿十六？」
「……快了。」
「我十八。」
「亂步先生二十二。」
「……娃娃臉啊。」中原中也不禁感慨，「所以這跟你不跟其他人一起來看電影有什麼衝突？」
森野綠想了半天，沒說出話。
她想自己大概只是想一個人呆一會的。就算不認路，也會有國木田挨著路邊慢慢找來。
對於無家可歸者、或真正的獨身者而言，這毫無疑問是種奢侈的底氣。可聰明如她，卻儼然還沒有這個自知之明。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該跟她再繼續說些什麼。
說多是錯，可讓他少說……他又好像不太能管得住自己。
相對無言的尷尬狀態一直持續到有車駛入汽車影院。
氙氣燈撕開了他們面前逐漸深沉的夜幕，同時也映亮了電影幕布，將本就黯淡的投影沖得更加單薄。就在森野綠打算撿起腳邊的石子朝那輛車的後車窗砸去時，車主仿佛是掐准了時機，立刻把燈熄滅了。
今天來這的情侶們都不太走運，又或許是選擇影片負責放送的人員剛剛失戀，總之，森野綠從下午開始在這裡坐了四五個小時，看了兩場電影，《忠犬八公》和不知名的喪屍圍城末日生存片，全部與愛情無關。
現在第三場剛開，製作公司的片頭過後，出現的小男孩和他死黨們再次宣告了情侶們的美夢破滅。
講真，坐在汽車影院看一部愛情片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只可惜世事大多與願相違。
森野綠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味，剛好她又發現中原中也沒有離開，於是伸手戳了戳身邊的青年，問道：「這電影講什麼的？」
「講小孩子尋屍冒險的。」
「啊？」
「就是作死。和你主動跟蹤芥川，跑到我們地盤裡來是一個性質。」
「又不是我想跟蹤的。」她不太服氣，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亂步先生說要去的。」
畢竟她森野綠怎麼可能做這種蠢事，她絕不背鍋！
中原中也順著她的話往下問，「他說去你就跟著？」
「不然呢？萬一他死了怎麼辦！」
「欸，沒想到啊。你們感情這麼好嗎？」
森野綠問：「這跟感情好不好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想啊，他如果因為自己的莽撞而死了，又跟你有什麼關係？」中原中也瞥了森野綠一眼。
光看臉，她還是平常的偽三無。但內裡又仿佛忽然變了個人，思考邏輯充滿漏洞，像個不懂事，只會鑽牛角尖的孩子。
電影演到了一輛火車從遠處開過。
正在尋屍途中的孩子們，本來正悠然走在由軌道鋪成的橋上，轉眼下一刻，他們便忽然開始，被拉著汽笛嗚嗚大叫著的龐然大物追趕。其中的小胖子跌了狠狠一跤，丟了寶貴的梳子，不過好在最後四個人都還是四肢健全，小命尚在。
「這裡不是你的英雄學院，總不會有人跟你講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道理吧？再說，他才是監管人，你是被監管的那個。稍微弄清楚自己的立場好嘛，你又沒真的加入武裝偵探社。」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麼多耐心，慢條斯理地跟她梳理人物關係。
卻又像是在逼問，讓她趕緊直面自己的內心。
然而中原中也還是小覷了森野綠的善變程度，又或者說易怒程度。
她很快又搬出了那句懟中原中也專用的老話：「你管我幹嘛！」
換湯不換藥，反正她想表達的還是那個「你這個無關人員不要站在場外鹹吃蘿蔔淡操心」的意思。
中原中也忽然開始懷疑。自己跟太宰治見到的森野綠，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小丫頭的自尊心分明強得跟鑽石一樣，閃著光又很易碎。
哪像太宰治說的，什麼「死氣沉沉」、「無法自救」、「可悲可歎」？
至少她不符合死氣沉沉。
她討厭起自己的樣子倒是異常來勁。
於是中原中也，到底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森野綠，你到底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還一起吃火鍋了不是嗎？
那種重力場相斥的，會弄得自己整個人都異常難受的應激反應，也只有他一個人能感受到啊？
「不說也行。」他開始放狠話，「不樂意看到我，想躲著我是吧？那好，有本事你別待在橫濱！」
森野綠立刻理解了他的話外音，如臨大敵地往他的反方向挪了挪，「死變態！跟蹤狂！」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閑得很。」
無需多慮，他在騙人。
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表面光鮮，實際上背地裡為組織當牛做馬，有什麼危險工作大多得他們自己親自上場，根本沒空像個跟蹤狂似的騷擾小姑娘。
但可惜森野綠對這種暴力團瞭解的並不多，甚至連這些有限的知識量，也只有少部分來自于江戶川亂步，大部分源於架空時代背景的電影。
故而，縱使森野綠並不願意，也沒依據去相信中原中也說的話，但她也不想賭上自己以後的平靜生活。
於是就像電影裡被火車追逐，只能撒腿狂奔的小孩。森野綠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帶著她滿腔的妒忌與不甘，惡狠狠地瞪著中原中也。
「當然是因為嫉妒啊！這能有什麼好問的！」
「我有什麼你好嫉妒的？」
雖然很像吐槽，但這的確是中原中也的真心發問。
他們不都是重力操作嗎？
「你能力比我強還不准我嫉妒了嗎！」
「不是？我哪裡比你強？！」
「能製造黑洞就是最強的重力操使！」她壓低了聲音，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吼，「我花費好幾年都無法達到的目標，有的人與生俱來就能輕鬆做到。」
「我憑什麼不能討厭你！」
中原中也被她一大串問題砸得啞口無言。
可他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森野綠說的全是歪理。
世界上優秀的人那麼多，優秀的異能者那麼多，誰能說自己的能力就是最強的？
短板需要彌補，薄弱需要鍛煉。而結果的確重要，卻沒有人能否認，人正是因為努力的過程才能活得更加鮮活。
縱然「天賦」是個無比殘忍的詞語。
可是啊，可是啊……
中原中也想，果然還是沒有太宰治看不准的人。
他突然知道了所謂的「死氣沉沉」、「無法自救」、「可悲可歎」是從何而來。
還有一個猜想，太宰治的猜想，需要他自己去印證。
「如果這是你討厭我的理由，我當然沒話說。」中原中也撓了撓鬢角的短髮，抿了下被海風吹得乾燥的嘴唇，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想生氣，然而還是摁著一肚子的火問，「那你想從芥川身邊逃開的理由呢？是因為他變得比上次見面時厲害了嗎？還是說不想在我這個『比你優秀的重力操使』面前暴露自己沒有任何進步的事實？」
中原中也想，如果森野綠說是，他就把馬上把她扔進海裡。
而還沒等森野綠吱聲，電影裡的小孩便突然嚷嚷著躋身擠入他們之間。
「我倒想是你老爸呢！」
「這樣我就不會說出要跟我們一起上專科學校的蠢話了！」
「你明明那麼會講故事，但除非有人替你看好，否則孩子總是會很容易丟掉自己的禮物。」
電影是英語，字幕上翻譯的是禮物。
而禮物的單詞是gift。
這個單詞還有個譯意，是「天賦」。
「你剛才說自己快滿十六歲了？」這個問題現在倒顯得有些唐突，森野綠癟著嘴不打算回答。
而中原中也像是輸給了誰似的，耷拉下肩膀。
他想。
良性腫瘤是腫瘤。
那麼死小孩也是小孩啊。
「你一輩子還那麼長，即將要見到的人還那麼多，你拿自己跟我比幹什麼？」他放輕的聲音像在唱一首子守唄。面對這個自卑又自負的小姑娘，中原中也其實拿她沒轍，畢竟他又不懂該怎麼給青少年做心理疏導，甚至連他自己都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要是讓芥川知道你這麼自卑，他估計得恨死你。」
「他恨我管我什麼事？再說，他有什麼理由恨我？」森野綠把自己繞著繞著又回到了問題的原地。
「這下你又知道不關你事了？」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真是活該被芥川追著打。他沒好氣地跟她解釋，「你這就跟考試考了全國第二，結果還同其他成績比你差的人說自己一無是處有什麼區別？！」
「森野綠我告訴你，自卑是一回事。但是自卑過頭，可就是自負了。」
「你就是仗著自己被需要才能這麼輕易的自暴自棄的。」
「這世界上哪來那麼多人給你看好『禮物』。」
「不過我閑得很，以後我天天往你面前跑，有種你就別當重力操使！」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新年快樂！！
這章爆字數沒寫完還要補內容！！你們先看著吧啊啊啊啊！！！
電影是《伴我同行》
【嫉妒是世上最令人絕望的牢籠。從裡面鎖上牢門，親手把鑰匙扔到鐵欄杆外。沒有人知道有人被囚禁在那裡。】這段話是村上春樹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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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完。
之前看評論竟然有人看到七十九章才看出這文是篇教導熊孩子好好過日子的文。
哎還是那句老話，不喜歡這文真的不要強求自己看下去，棄文也請不要告訴我。因為我真的很喜歡看評論也真的很容易玻璃心，真是太對不起了。
☆、這我哪敢啊！
森野綠想了又想, 想了又想。
然後她發現了一個問題。
不當重力操作是不可能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這份力量是她自己的東西, 憑什麼她要放棄啊。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 森野綠的確產生過「泯然眾人」的想法。
她沒有夢想，沒辦法進步，不打算用這份力量去幹些大事。活脫脫的一條鹹魚, 連翻身都不情願。
能夠那麼坦然地接受異能特務科監控的原因, 不僅是因為參與過太多試驗形成了習慣，還得包括森野綠自己的態度。
如果這份超能力沒辦法讓她成為更優秀更厲害的重力操使, 森野綠想, 那她還有什麼必要繼續固執地堅守這顆開不出花結不出果的種子呢？
長久以來它的存在, 只會令她感到刺痛，嘗到苦澀。
雖然森野綠不信教, 但馬太福音其中一句所言的確說得合她心意：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那就剜出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一體，也不能叫全身丟在地獄。
或許當個普通的人, 普通的活著, 然後普通的死去也不錯。森野綠想。因為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的她都不敢去死。反正只有吃有喝就能迎來明天的話，把日子這樣勉強地繼續過下去也不是不行。
她的目光從中原中也的眼睛裡游離開來。
與此同時，電影裡的主人公也已經順著鐵路, 在森林深處找了他們要找的屍體。
那具屍體是個十多歲的男孩的屍體。
所以, 主人公們花了這麼久的時間, 甚至遭遇了被火車追趕的生命危險，浪費了寶貴的一天暑假，為的竟然是個名副其實的死孩子。
森野綠不太懂這個電影的意義是什麼。
它要表達的或許是友誼——能在盛夏的某天, 和朋友一同跋山涉水走上幾十公里的友誼。
不過她本來就是為了打發時間才看電影的，沒看出個所以然也覺得無所謂。
可電影看完，就跟森野綠聽中原中也說完話一樣。
說「醍醐灌頂」未免過於誇張，但沒有心生任何感慨又不大可能。
她忍住不地想：電影裡會有人在意裡死孩子的心情嗎？
畢竟死孩子之所以成了死孩子，是因為他被火車撞了出去。他死不瞑目，死得不明不白，甚至死得有些醜怪，臉上沾滿了凝固的血塊。
死孩子死得萬分不光彩。
然而即使是這麼不光彩的死孩子，也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譬如說，萬一他不想被找到怎麼辦？
他短暫的一生以如此滑稽的方式結束了。
死孩子的父母說不定還會在他的葬禮上垂著頭低聲抽泣，說，真是個愚蠢的孩子，連一輛從遠方開來的綠皮火車都躲不過。
但可恨的是，不管死孩子願不願意，不管森野綠願不願意，到最後他們還是被「找到了」。
電影的主人公們撥開葳蕤濃郁的深綠，指著死孩子說：「快看！他好像跟我們差不多大！」
中原中也坐在她身邊的臺階上，他有一頭微卷的棕紅色短髮，凸起的喉結即使在沉默時也會不時地滾動，他指著森野綠說：「有種你就繼別當重力操使啊！」
他們都是重力操使。
而森野綠這個重力操使在中原中也看來，真的活得格外窩囊。
她就算是條鹹魚，也該是條上等的精品鹹魚！要與眾不同才對得起全世界中偏愛著她的重力場啊！
僅有的相似將他們聯繫到一起，僅有的相似就是中原中也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話的依仗。
憑著對森野綠不多的瞭解，他直覺這個小姑娘會像上次在港口時一樣沖著他大喊：「去死吧！」
又或者是那句「關你什麼事啊！」的老話。
然而這次森野綠沒有從地上蹦起來，也沒有瞪大她淺金色的眼睛，像不安定又恨不得亮死人的燈泡那樣，發出危險的嘶嘶聲。
她嘟嘟囔囔地說：「我考慮一下。」
天上要下紅雨了嗎？
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嗎？
人類破解了世界上全部的未解之謎了嗎？
森野綠被海風吹壞腦子了嗎？
只懂得落跑的，藏到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的死小孩，這次竟然沒有像條灰溜溜的大尾巴狼逃走。
反倒說她要考慮一下。
因為她的回答，中原中也震驚地站在原地。
本來他只是想，這是個多管閒事的問題，所以森野綠想給出什麼樣的答案都可以。
中原中也搓了搓自己的後頸，重力場相斥的微小反應回饋到他身上，仿佛是有電流持續地通過，弄得他一陣酸麻痛癢。
世界上另一個重力操使，願不願意努力，是不是是在揮霍自己的天賦，有沒有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跟他中原中也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既然森野綠愛逃避，那就隨她去。
有種她就逃一輩子。
甚至哪怕她在自己的將死之際，忽然後悔這庸庸碌碌的一生也無所謂。
只要森野綠這個人別再跳到他面前就行。
然而現在，這種決心正視自己的發言竟然出自森野綠之口，讓中原中也忽然之間感到世界都變得玄幻了。
要說他多欣慰，那還不至於。
但眼看頑石在面前突然開了竅，大概換誰在這，都會為此奇景驚呼出聲。
她又看了眼掛在露天停車場中髒兮兮的電影幕布。
這時主角一行人已經為死孩子蓋上了隨身攜帶的，用來在野外過夜的毯子。
死孩子不光彩的臉上終於有了遮羞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沒人嘲笑死孩子死得不光彩。至少找到他的主角一行沒有露出任何帶有嘲弄意味的神色。
都是十幾歲的小男孩——還有好多好多暑假在等著他們、還有好多好多別的突發奇想的探險在等著他們——死了這些便都沒了。
正是因為他們與死孩子有些相似，所以才會感同身受。
悲傷又恐怖的想法讓他們說不出話。
也讓中原中也說不出話。
於是森野綠清楚的明白了，原來主角們的惋惜並非兔死狐悲啊。
死孩子說不出話，他們又怎麼會知道他想不想被找到呢？
再者，死孩子在想什麼，也只有死孩子自己清楚。
森野綠這個觀眾想得再多，也只是她的想法罷了。
她其實有好多想法，可她從來不說。
不跟霍克斯說，不跟布拉德說，不跟拳藤說，也不跟亂步說。
而不管死孩子想不想被找到，反正，森野綠又被找到了。
霍克斯沖她嘖嘖兩聲，像在招呼家養的貓開飯了一樣。
臉黑得跟鍋底別差的國木田還舉著電話，一面盯著她，一面沖電話另一頭說：「社長，我們找到她了——對，在亂步先生說的那個汽車電影院——人沒事——好的，馬上回去。」
令森野綠驚訝的是，斷然不可能閑著無事可做的大忙人霍克斯，竟敢在橫濱浪費了一天時間。
天上要下紅雨了嗎？
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嗎？
人類破解了世界上全部的未解之謎了嗎？
羽翼英雄霍克斯的腦子是被敵人砸壞了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他眯著眼睛，看上去頗為狡黠。目光在森野綠和中原中也之間打轉，隨後才伸出手拽起她的衣服後領，拎貓崽子似的把她拎回了自己身邊，然後指桑駡槐地問：「這夜不歸宿的毛病誰給養出來的？」
國木田感覺膝蓋中了一箭，卻有苦難言。因為這臭毛病還真是他們偵探社養出來的。自從森野綠知道自己即使沒有通訊設備且太晚未歸，也會有人來接的時候，她就變得有些肆無忌憚了。橫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光靠兩條腿她肯定一天之內走不完。
於是這個期限逐漸地變成了兩天、三天、一星期、半個月……為的是找吃的，填飽森野綠的胃。
美味的食物多少能給人的心靈帶來慰藉。
當她吃著好吃的炸雞塊，吃著美味的壽喜燒的時候，就更不敢去死了。
因為死了就什麼都吃不到了。
森野綠想，中原中也說得過分，但她必須承認，他說的沒錯。
她的確想過要將叫自己摔倒的「右眼」剜出來，說去他媽的重力操作，然後當個平凡人。
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她得靠自己的能力從研究所那裡賺生活費，她得在英雄科的授課中拿個好成績滿足自己心底放不下的自負，她得保護喜歡亂來的亂步。
她的重力操作被自己需要，也被其他人需要。
所以自暴自棄也沒關係。因為遲早都會有人沖過來拉她一把，說，你這樣不行啊！要加油啊！要有夢想啊！
即使她的能力弊端諸多，即使她再也不能更進一步，即使實際上她在中原中也面前自卑得抬不起頭，她也永遠不可能泯然眾人矣！
森野綠就是這麼糟糕又愚蠢的一個死小孩。
這麼糟糕又愚蠢的死小孩，還有人願意來找她，帶她在橫濱的夜幕中慢慢走回家。
她絕不會紅著眼眶說自己何德何能。
只是招呼都沒跟中原中也打一聲，就轉身將霍克斯和國木田往他們來的方向推。
一面推一面嚷嚷說我想吃宵夜。
想吃關東煮。
不過要是有熱的巧克力牛奶就更好啦。
作者有話要說：
森野綠的這麼多個死結一樣的心結都差不多結完了！！！我一定要在四月出文豪第三季之前把這文正文完結掉！！！
之前還有人說感覺中也不像中也……我想說的這個時候的中也十八歲，結合他在前傳裡的讓我心疼死了的天真表現：只要是同伴叫他走他就跟著走了而且一點都不設防結果被人背刺了，所以至少我心目中的中也是這樣的（撓頭）
不可避免會有OOC，除此之外我不想多說什麼啦，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謝謝白白白君、竹下月、冬青、L、楓丸、白喵洗結晶的地雷。
謝謝白喵洗結晶、佚佫、哦呼、L、楓丸、花開會落、昵稱是空白（真的是空白！）、偷懶的貓、阿泠兒、二嘰清蒸、長夜、Zooey·Young、西小殿、排球君、竹下月的營養液。
☆、獎勵
過去的幾個小時裡, 江戶川亂步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就是, 他發現森野綠不在的時候, 偵探社的事務所裡好像總是很清淨。
雖然這麼描述起來，或許會讓不認識森野綠的人可能會覺得那是個非常吵鬧的女孩。但亂步在房間裡任何能坐著或者躺著的地方打量了一圈都沒看到那個金色的毛茸茸的腦袋的時候，便無端生出了這種寂寥感。
少了個人, 房間就顯得大了很多。
具體是為什麼, 亂步說不上來。
然而連擺在桌子上的自走棋和填字遊戲都沒有森野綠在的時候那麼好玩了，於是他只能甩開被削得只剩下一小截的鉛筆, 像朵雨後冒出的蘑菇似的, 長在了椅子裡。
好無聊啊。他盯著窗外, 還能看到隔壁那幢挨得很近的寫字樓裡，依然亮著的燈盞與電腦顯示幕。
好慢……他又看了眼掛在牆上的時鐘, 距離國木田和霍克斯外出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十七分鐘。
其實森野綠不愛看電影。甚至她來橫濱這麼久，從來沒有提過要去電影院的要求。
所以當亂步告訴國木田和霍克斯「去汽車電影院找她」的時候，理所當然的, 他們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然後沉默地看著他，無言地問「為什麼她會去那裡」。
「直覺。」他說。
但在亂步心底，這個地名能被說出來, 就多少還是有點依據的。
熱鬧的地方常常能令人覺察到自己的孤獨。而要想證明自己不需要別人也能活得很好的話, 一個人去吃火鍋和一個人去看電影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因為等到電影放完, 湯鍋見底，他們就能從自己的安然無恙中汲取到一種牽強又麻木的心理滿足。
滿足于現狀，滿足於當下, 告訴自己即使這樣也能活得不錯。
霍克斯不清楚名偵探的聰明才智，認命般的拍了拍國木田的肩膀說：「我們還是沿路找吧。」
亂步聽後也不生氣，他聳聳肩又翻開了報紙上印著填字遊戲的頁面。
反正世界上的笨蛋多了去了，叫不醒的裝睡的人也多了去了，他並不會因為自己的建議沒被傻瓜採用而感到氣。再說了，霍克斯和國木田會不會在冬夜的瑟瑟冷風中吹幾個小時這種事情，跟他江戶川亂步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他只在意森野綠什麼時候會回來。
因為零點已過，她再不回來的話，一覺之後新的報紙又會被送來了。
散發著濃重油墨味的晨報被國木田攤開放在辦公桌上，放在他們手邊的鉛筆削得要比昨天要更短一些，填字的謎面是新的，答案自然也在隨之一天天的更改變換，可讓亂步感到厭煩的是躺在沙發裡睡覺的森野綠還是昨天的森野綠。
跟一本寫到一半便暫停擱筆的書一樣。
他把她從頭讀到尾，懷著一點點小小的希望、不太容易放下的牽掛，想看到她明天、後天、大後天的模樣。
然而只要新一天到來，當他打開事務所的門，目光越過幾張辦公桌，看見森野綠又躺在沙發上，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大概連地動天搖都不會打擾到她的時候，他心裡想要看到後續的小小期望就又被她親自掐滅了。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亂步已經快要睡著了，他在暖氣開足的房間中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這時已經夜色沉沉。寫字樓與寫字樓之間挨得太近，城裡還有光污染，頭伸到窗外，看不到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福澤諭吉揉了揉眉心，起身開門。在他側身讓出路後，亂步才能清楚看見被霍克斯抱在懷裡，正在打瞌睡的小姑娘。她身上裹著國木田的長風衣。
如果風衣不是黑色，光是那頭露在外面的金髮，儼然已經足夠讓亂步聯想到沒有剝開的玉米杆了。
滿面疲憊的國木田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地要把她快從霍克斯肩膀上跌落的腦袋扶正。
身在福中不知福。
亂步突然想起了這麼一句話。
比起一無所有的傢伙，森野綠簡直跟個應有盡有的富豪一樣。
她該知足了。
只要她懂得知足就會快樂很多了。
但是沒有哪個富豪會嫌自己的資本豐厚。
也沒有哪個孩子會不樂意收到比別人更大更好的禮物。
她甚至還會因為「自己的不如別人的」而產生嫉妒，感到悲憤，生出自卑。
實在可憐又好笑。
自救的蜘蛛絲放在眼前都不屑伸手去觸碰，不怪太宰治會把她和鍵陀多放在一起作比較。
「說了是汽車電影院，你們不信。」他發出不滿的哼聲，直到在國木田的臉上看見求饒局促的神色才放下咄咄逼人的架子，接著問，「她睡著了嗎？」
國木田點點頭，他有些茫然地站著。過了一會才記起應該讓霍克斯把森野綠放在沙發上。
沒開車出去是最大的失誤，半夜還很難攔到計程車，回來的時候他們吹了一路的風。而走出汽車影院不到三百米，森野綠就沿路坐下鬧著要背要抱，說想睡覺。
本來打算讓她自食其果的國木田不動聲色，甚至冷眼旁觀。
霍克斯卻朝森野綠張開了手臂，還說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啊。
再然後就成了森野綠窩在霍克斯懷裡，朝國木田做鬼臉吐舌頭。
生怕沒把低燃點的暴躁青年氣出內傷。
他對著亂步抱怨完，語氣才總算有所緩和，霍克斯已經輕手輕腳地把森野綠放到了她最常躺著的沙發上。
值得一提的是森野綠跟這張沙發的感情，可能比她跟自己的床還要要好。
原因自然是因為她跟這張沙發呆在一起的時間更多。
而她跟霍克斯呆在一起的時間看起來也很多。
比起三兩個月的相處，大半年已經是另一個量級單位了。
森野綠怕冷怕得人盡皆知。霍克斯看起來想跟她告別，不過縱使是能言會道的羽翼英雄，看起來也沒辦法跟玉米杆子說些什麼。
他走前與福澤諭吉寒暄，拍了拍國木田的肩，又看了亂步一眼。
事多。
亂步哼了一聲，表面不動聲色，心底歡天喜地地送走了這位不速之客。
森野綠的監管期是半年。
就像亂步會在無聊的時候，下意識地往沙發上瞧。
國木田也在入職後的兩個月裡，養成了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查看森野綠有沒有把蓋在她身上的毯子踢掉的習慣。
而霍克斯的出現……雖然他不曾表露出任何關於提前結束監管期的意向，但大家都知道，或遲或早，森野綠總歸是要回到學校的。
想到這，亂步皺著眉毛從辦公椅中站起身來，忽然嚷嚷著，「我要回去宿舍睡覺！」
說完他就走了，像生怕被什麼東西纏上，又像是畏懼自己可能陷進無法抽身的旋渦一樣。
「……明明下午才說了那麼帥氣的騎士宣言一樣的話欸。」除了森野綠的懶散和任性，國木田快要習慣的還包括亂步的善變程度。福澤諭吉對此見怪不怪，他收攏桌上的文件，同國木田告別後才不緩不急地離開。
這間辦公室不算大，甚至有些擁擠，內部裝修僅限於寫字樓建好時最基礎的粉刷。
森野綠的到來，再加上計畫中的擴招，都讓福澤諭吉產生了搬遷的念頭。但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而在社長和社中砥柱離開之後，這間房間又變得空曠了起來。國木田的目光在雪白的牆面上滑過，明明暖氣還開著，卻無端地感到了寒冷。直到他在自己辦公桌旁邊的牆面上發現一塊巴掌大的油漬，這種涼意才被某塊回憶摧枯拉朽地攆走。
那是某天，森野綠和亂步在搶關東煮裡剩下的最後一筒白蘿蔔。
其實那一整份的關東煮味道都不算好，白蘿蔔也沒有煮爛，但兩個小孩就是杠上了，兩雙筷子在餐盒裡打架，好像吃不到這塊蘿蔔他們就會死一樣。
福澤諭吉恰好不在，資歷最淺的新人國木田在這場戰爭中沒有任何發言權。他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他們在爭執的過程中掀翻餐盒，白蘿蔔在半空中劃出優雅的抛物線，砸在了自己辦公桌旁邊的牆上。
想想都覺得心累……他狠狠地抹了把臉，走到沙發邊，把裹在衣服裡的森野綠稍微剝出來了一點。
她露出的額頭一感受到溫差，就蠕動畏縮著往衣服裡鑽。
人，不僅叫不醒裝睡的人，還叫不起想要賴床的人。
雖然現在將近淩晨一點，與國木田的作息時間相差甚遠，但他還是得想辦法把這丫頭給弄回去。
一直沒說的是，自從國木田入職，森野綠就搬到了他家。美其名曰方便監管，實際上是因為她住膩了酒店，並十分怨念地將酒店的安保規定——外賣不能送到房間門口——給詬病了個遍。
「醒醒，綠。起來，回去了。」國木田的手掌輕輕落在她的腦袋上，拍了十多秒才被森野綠伸手給撓了。小姑娘起床氣上頭，這麼一頓折騰過後她就感覺不到不冷了，迅速從沙發上爬起來，又不耐煩地坐回去。
或許是因為吹了一晚上的冷風，她的呼吸聲變得有些頓塞，嘴唇發幹。可能覺得自己這樣還不夠可憐，還使勁地吸了吸鼻子，生怕國木田聽不到似的。
國木田在心底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心軟屈服於她。
實際上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甚至算得上暴躁。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國木田成為了讓諸多學生聞風喪膽的「赤鬼教師」。
當然也有懷疑過自己是否適合成為育人子弟的教師，但所幸這些問題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從事的工作中，很大一部分重心需要放到森野綠的身上。
對於國木田來說，照顧森野綠大可不必比如此費心費力。她出生在桃花盛放和充滿祝福的三月三日女兒節。很快就要十六歲，是個大孩子了。
但任務是任務，他還欠森野綠一個很大的人情。準確來說是救命的恩情。雖然事件因她而起，但把國木田從芥川龍之介羅生門的尖牙之下扯出來的，卻仍是這雙此刻正搭在他頸側的纖細手臂。
森野綠趴在國木田背上哼歌，調子聽起來怪怪的，可能是她自己編的也說不定。不過言而總之，她現在看上去心情不錯，國木田就沒忍住，小心翼翼地把心裡憋了一晚上的問題問了出來，「你剛才和霍克斯都說了些什麼？」
「剛才？」
「從電影院回來的時候。」
「啊……他問我是不是還沒改變想法。」談論到這個話題，她忽然變得有些心不在焉，哼歌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國木田對此瞭解不多，卻多少猜到了所謂的想法是什麼。
「雄英畢業之後的志願？」
「嗯。」
「綠你不想當英雄嗎？」
「不想吧。」
「吧？」
「我也不知道……」即使回答得這麼含糊，但她難得沒有回避的意向，反倒問國木田，「為什麼他們都想當英雄呢？」
「不想當英雄為什麼要去雄英？」
「霍克斯要我去的。因為你想啊，我的能力那麼厲害，所以成為英雄之後肯定也會很厲害吧。」
她的確有資本說這種自賣自誇的話，也經常這麼誇自己。特別是在遇到了令國木田感到苦手卻能被她輕易解出答案的問題的時候，會露出尤其欠打的得意神色。
然而國木田沒有照常順著她的話頭誇她表揚她，而是轉而問道：「那你想過自己以後成為英雄的樣子嗎？」
國木田背著森野綠，沒辦法看見她的眼睛，不然他真的很想看看她會用什麼樣的表情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一直以來她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得過且過嘛。
忽然談及理想、未來、打算之類的問題，即使聰明如森野綠，大概也會覺得迷茫吧？
「……有。」意外的很乾脆，雖然很不情願，但她還是承認了，「有的。」
「竟然有嗎？！」
「肯定啊！不信你試試去雄英讀書嘛！大家都想當英雄想瘋魔了一樣！」她開始據理力爭，又或者說蒼白地辯駁著，「有次上情報學的課……老師讓我們給自己起英雄名。」
「你起了什麼？」
「……MIDORI。」
「什麼？」國木田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MIDORI！！！」
那不就是你自己的名字嗎！國木田一陣失言，只能把她往自己背上扶了扶。
「現在想起來真的好蠢……」她又後悔地嘟囔著，「明明我不想當英雄的……」
「難道不是強制完成的作業嗎？」
「不是。」
「所以起名全靠自願？」
「……是又怎樣啦。」
「不，你之前不是說不想當英雄嗎？」
「是不想……但是他們都在起。」
「所以你是跟風？」
「都說了不是！」森野綠被逗煩了，狠狠地往國木田的大腿外側踢了一腳，疼得他嘶嘶呼氣，「就……他們看起來都很嚮往啊。」
「當英雄好像真的很開心，說不定連我都可以當得很好……」
「那為什麼不試試？反正當英雄對你來說不難吧？」
「不難啊——可我為什麼要為了別人使用自己的力量？」
國木田又是一哽，對她的矛盾想法感到了無力，還是異常深切的那種。
半天沒聽到他吱聲，森野綠哼哼道：「國木田先生也覺得我的想法很奇怪很自私嗎？」
「沒感覺自私。怎麼使用你的能力是你自己的權利。」他歎了口氣，「但是否奇怪……」
仿佛擁有兩個獨立且各方面見解皆不相同的人格在她的腦子裡大辦辯論賽一樣，森野綠的許多想法都有能夠阻止她行動的對應理由。
「就一定是我奇怪嗎？」她聲音壓得很低，近似呢喃地問，「明明也可以是這個世界很奇怪吧？」
「可能吧。然而你活在這個世界上。」國木田說，「山不就人，只有人去就山。大部分人都只能順從大流度過自己的一生，想成為『特殊』的代價可是很高的——幫我扶一下眼鏡。」
森野綠伸手推了推他的鏡框，又過了一會才小聲道，「……還是亂步先生最好。」
「哈？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因為他知道我不想當英雄也不會覺得奇怪啊！」
「我不也沒說嗎！」
「就算你剛才話沒說完，我也知道你覺得我的想法奇怪！」
「覺得奇怪是一方面，認不認同又是另一說！」
「誰管你！反正亂步先生最好！社長第二好！國木田先生墊底！」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字字誅心。
「……隨你怎麼說吧。」國木田好憔悴。
實在未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淪落到了金字塔的底層，還被天天跟森野綠搶零食的亂步先生越級壓了一頭。
森野綠又哼起了歌，然後她又像想起了什麼，趴在國木田的肩膀上小聲嘟囔道：「不過我有自己跟大家都不同的自覺啦。」
「畢竟我是天才嘛……」
她低落的聲音和吹進這個城市的海風一同灌進國木田的耳中，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有些難受。他沉默地背著森野綠繼續往前走了幾十米，又是一陣風拂過青年的面頰，帶走許多溫度，他才遲鈍地發現到底是哪裡不同。
這句自賣自誇的話……聽起來一點都不欠打。
這太不森野綠了。她只在能展露自己智商的地方尤其自得，甚至自負。
然而現在，該怎麼說呢……國木田還沒想過某天他會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心目中最熊的熊孩子。
他從森野綠的話中聽出了自卑的意味。還不止一點。
迄今為止，森野綠都沒有在誰的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如說正是因為國木田看不到，所以她才能這麼正大光明，又這麼隱晦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發出不像抱怨的抱怨。
簡直就跟在外面打架沒打贏的小孩子一樣嘛……可這世界上誰能盤得動森野綠呢？
國木田想了半天都沒想出個答案。哪怕戴在她脖子上的那個圈都被拿掉了電擊麻痹的功能。
她的異常甚至讓青年生出了「剛才在電影院是不是真的被誰欺負了」的念想。
不過這樣一想，他心裡又有了大概的答案。
因為那位中原中也也在。
那位讓森野綠躺在沙發上嚎了一天「為什麼他能我不能」的中原中也也在。
國木田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他想把森野綠放下來。可森野綠跟樹袋熊一樣死死地攀著他的肩膀、箍著他的脖子。像抱住了一根浮木。
他絕對不是她唯一的依靠，卻是此刻她只能依靠的人。
於是國木田想了想，只好無比真誠的，一字一頓地說：「你當然是天才。」
他希望自己的真誠能被森野綠接收到。至少不管別人如何，在他心中她始終是個獨一無二的天才熊孩子。
令人羡慕的、威風的、厲害的、有很多小毛病、還沒來得及傷害過誰、也不想去傷害誰的——
「綠。」
他突然停下腳步，指著街邊一台還亮著燈的娃娃機。
「要不要娃娃？」
玻璃窗內側躺著一個全身用不同質地、花紋的布料縫製拼接在一起的布偶熊。
它的眼睛一只是半球的玳瑁，一只是扁圓的紐扣，笑得和所有的玩偶熊一樣可愛。
森野綠乜他一眼，「無事獻殷勤。」
「有時候真想把你的腦子撬開看看裡面都裝著什麼……這是給你的獎勵！」國木田被她跳脫的思維和陰謀論弄得氣急敗壞。
「獎勵什麼？」
「獎勵天才。」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說想三月三女兒節更新的，森野綠的生日本來也定的這天。但是這個日子祝福太多了哈哈哈哈，總感覺晚一天的三月四日會更適合她吧。
謝謝竹下月、白喵洗結晶的地雷
謝謝營養液！又被清空了，我伏地謝罪
☆、玻璃晴朗（一）
第二天清早, 亂步在森野綠的臉上發現了一隻熊。
準確的說, 是森野綠側躺在沙發上, 懷裡抱著的這只熊的腦袋整好擋在了她的臉前。
也不怕把自己悶死。
線腳不夠細密、材質不夠柔軟、設計也不算出彩。
總之，這一整只熊都散發著幾個鋼鏰就可以換取到的廉價感。
他蹲在沙發邊，盯著布偶熊一大一小的眼睛看了半天。
想不通這個玩具的哪處閃光點吸引了森野綠挑剔的注意力——就不怕裡面塞著的是黑心棉嗎？萬一皮膚過敏了怎麼辦？
他想得並不出神, 垂眼就在森野綠通透的瞳孔中望見了自己的倒影。
像是祭典開始時的鼓聲, 咚咚地敲進亂步腦中。好像忽然之間，全部的聲色犬馬與繁弦急管就在她睜開眼睛的那刻停了下來。看得亂步呼吸一窒, 隨著嗚哇的一聲怪叫整個人都向後仰去, 跌坐到了地上。
所幸他是蹲著的, 這點距離還不足以傷到坐骨神經和尾椎骨。
「……亂步先生，你沒事吧？」森野綠象徵性地表達了虛偽的關懷, 說虛偽，完全是因為她臉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寫著自己正在看傻子。
跌倒的青年一言不發地從地上爬起來，在回答森野綠的問題以前, 他選擇了先回頭, 果不其然看見了國木田縮回腦袋的動作。
剛才的丟人被不止一個人看在了眼裡。如此羞恥的認知讓亂步的心情亂成了一團麻，簡直恨不得往他們每個人的腦袋上來一重擊以此達成物理失憶的目的。
然而，再怎麼說, 江戶川亂步都是個經歷了許許多多風雨、見過了大大小小稀奇場面的名偵探——在事件勘破方面, 這位天才過於輝煌的「零敗績」……根本沒有給他提供過必須「故作鎮定」的機會。
他忽然不知為何而表現出來的, 惱羞成怒的慌亂和欲蓋彌彰的焦急，不用多看都能知道快到達臨界點了。
而對於亂步突如其來的憤懣，森野綠毫無頭緒。
畢竟在她的視角看來, 她只是睡醒了，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就被摔倒的亂步嚇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
不過既然知道這件事情與她無關，森野綠便安心地把熊放在了沙發的扶手上面，準備裹著她的毯子去找坐在桌邊的國木田要零食。
某些時候，森野綠的自製力是驚人、甚至遠超同齡人的。
譬如該在多長時間以內完成課後作業、該在什麼時候看完一本什麼樣的書，她心裡門清，也從不拖延。這是在學園都市養成的好習慣，因為學園都市的每個能力者都必須付出一定量努力用以練習演算，高智商帶來的優勢只不過是未來更高的上限，但實際上，在最開始的時候，大家的起跑線都是相同的。
但又在某些時候，森野綠可以說得上是毫無自製力可言。就比如不管是一包小熊軟糖、還是一百包小熊軟糖。只要國木田敢放在她面前，她就絕對能夠在一天之內毫無節制地吃完。
所以她的全部零食都必須且強制交由國木田保管。
也只有在她去要零食的時候，江戶川亂步才會難得在森野綠這個據說跟他同樣是天才的天才身上找到異常強烈的……
優越感。
跟十五歲的小屁孩不一樣！二十二歲的成年人擁有想吃多少糖就吃多少糖的放肆與資本！
但比起糖，亂步還是好在意那只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大概或許，只是因為平時森野綠根本不會對這種適齡的女孩子喜歡的東西表現出興趣，所以他才會產生好奇……吧？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巧克力，即使在還沒過去的冬天，它也被體溫融得有些軟了。
森野綠已經撲到了國木田身邊，趴在他辦公椅的椅背上左右搖晃。亂步剝開糖紙，把巧克力放進嘴裡，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用兩根指頭拎起那只熊的耳朵。
「這麼醜的熊哪來的？」他一開口就帶著濃濃的嫌棄，甚至會讓人感到好奇，好奇他既然都這麼嫌棄了，為什麼還要追著問。
面對他的挑刺，森野綠紋絲不動，反倒是一旁的國木田露出了被暴擊的受傷神色。而熊的擁有者卻不痛不癢地回答：「街邊娃娃機夾的。」
「哦，怪不得這麼粗製濫造。」
放在平時，森野綠斷然是不會理會這種低級的激將法的。
但這只熊是國木田給她的獎勵，換句話說，這只熊意義有些特殊，還已經成了森野綠的東西。
她森野綠的東西，就算是被嫌棄，也只能被她自己一個人嫌棄！
「粗製濫造怎麼了？它便宜！性價比高不行嗎！國木田可是只花了這麼多就夾出來了！」森野綠氣勢洶洶地豎起三根手指。
沒夾過娃娃的亂步也不知道所謂的「這麼多」，究竟是三百円還是三千円又甚至三萬円。
不過看森野綠這麼理直氣壯，可能這只熊真的很便宜也說不定。
「再說，能夾出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夾娃娃最重要的是心意啦心意！」
森野綠說得言之鑿鑿真真切切，罕見地鄭重，就差把這熊與這份心意一併裝在玻璃展櫃中收藏起來。事實上她還從來沒得到過真心實意，毫無目的可言的「禮物」。
設施裡的工作人員給的糖果、觸碰與撫摸、歡欣的鼓舞，全部帶有強烈的目的性質。
因為小孩子總是很好哄嘛。
只要你誇她是天才，她可能就真的會以為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厲害的人。她會為了得到下次的「獎勵」與被誇獎的虛榮從而繼續努力。
於是這種逐日培養起來的盲目的自信，會一直保持到她遇見在一座自己無論如何都翻不過的巨峰，並在隨後跌得頭破血流的時刻破滅。
亂步鮮有這種會被她懟得沒話說的時候。
不過即使被懟到說不出話，他也是個記仇的人。心裡還有個專門記仇的本子。
於是在記下這恥辱一筆的同時，亂步還記住了森野綠大概可能或許更喜歡從娃娃機裡夾出來的布偶……即使她本身對布偶這種東西，似乎並不是很感興趣……
電話鈴響起的時機恰如其分。
不知道該怎麼回懟的亂步破天荒主動接通了電話。平時這種「累活」是絕對不可能會被他攬過來的，比起把時間浪費在應付人際關係上，他更樂意去閱讀四格漫畫。
「武裝偵探社，請問有事嗎？」
沒人對江戶川亂步的業務能力抱有期望，不如說會抱有期望本身就是不明智之舉。
但他這句問候聽起來真的好像在嘲諷對方「有病嗎」一樣。
森野綠端起手邊的保溫杯，呼呼吹開被放出來的水蒸氣。
亂步沒順來凳子，直接爬上桌子盤腿坐下。委託客戶提供的和收集來的資料多多少少被踩出了腳印。
在一連串的「嗯」「哦」和「瞭解了」的敷衍回答中，電話被掛斷了。
還沒等森野綠嘗出泡在保溫杯中的茶包到底是茉莉還是金銀花的風味，就看到亂步從桌上跳下，走過來攥住她的手臂，把她往門外拖，「別摸魚了！快走快走！」
「去哪？」
「去工作。」
門裡門外的巨大溫差讓森野綠死死地扒住了門框，「什麼工作？」
「什麼工作……當然是上次沒查完的那個能讓異能無效化藥劑的來源。」
「原來這事還沒完嗎？」
「不然你以為呢？要不是霍克斯突然跑出來佔用了一天的時間，早在昨天就該繼續調查了。」亂步又用了點力氣，拔蘿蔔似的把森野綠往外拖，「快！點！現在出門說不定還可以順路去中華街喝個早茶！」
「都九點半了……再說中華街離這十萬八千里，算哪門子的順路？」森野綠顯然不打算鬆開身上的毯子，她好像並不覺得披著毯子出門有哪裡不對的。畢竟考慮路人會不會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這種問題，只能是自找麻煩。
她只顧著吐槽。臉上的神色透著點不情不願，整個人卻還是順著亂步話音傳來的方嚮往外挪著。
國木田伸出的試圖挽留的手，帶著一絲蒼白的徒勞，只得朝他們揮了揮，然後說：「注意安全。」
他有些好奇他們該怎麼追溯一個幾乎線索全斷的藥劑來源。
但既然是江戶川亂步主動提出的繼續調查，那麼想來這賭上了名偵探尊嚴的探索過程，應該是不會無功而返的。
完全不知道威脅正在向自己奔赴途中的阪口安吾打了個噴嚏。
熬夜會降低人體免疫力，經常熬夜的阪口安吾在冷風中縮了縮脖子。他有些後悔為了風度沒在西裝外面多加一件外衣。畢竟暈倒在路上被人送進醫院的經歷……他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即使冬天已經接近尾聲，春風與暖意卻不會那麼快來臨。這種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就像是光的背面必然會生出黑影。而又必須有人去親自融入黑暗，成為連結與分割光與影之間的那條線。
而至於「中間」是個什麼樣的位置……說實話，這個問題太高深也太曖昧。
阪口安吾認為自己或許給不出完美的答案。
但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世上的某些惡是必要之惡。
髒活累活，甚至是會送命的活，也總要有人去做。
畢竟……這世界上可沒有誰會想主動成為潛入敵營偷送情報的間諜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上次把安吾抬進醫院的就是森野綠和亂步
哈哈哈哈哈哈基友說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日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連續兩天也是日更了我不管(:3っ)3
謝謝竹下月的地雷
謝謝秋名山車神、鶴丸太太、夜半雨聲遲、楓丸、西小殿、竹下裡紜的營養液
☆、玻璃晴朗（二）
今天橫濱的天沒有下雨也沒有放晴。
疊疊的雲層堆砌在目光所及的高樓頂端, 衣著厚重的人們走在它們投下的影子裡, 他們大多渾渾噩噩, 少有像江戶川亂步這樣比起將嘴藏在圍巾後更願意把嘴露出來走一步說一句，松針一樣帶著點尖刺、和冬天格格不入、生氣盎然的傢伙。
他一會嫌棄森野綠走得慢，一會又反問森野綠為什麼他們必須去處理這件事不可, 路過便利店還要走進去逛一圈, 然後再憤憤地同森野綠抱怨自己最喜歡的軟糖停產，老闆做了個鐵定虧本的決策。
總之, 江戶川亂步鬧起來能比一整個軍樂隊、五百隻懂得學舌的鷯哥、十幾個一年B班加起來還煩人。森野綠不想理他, 裹著毯子往前挪。可要真說她有多嫌棄這份聒噪, 倒也沒有。畢竟製造出一個低於大氣壓力的氣體狀態，也就是無法傳導聲音的真空空間, 對她而言沒比翻白眼難到哪去。
而既然有參照物，那就說明她是沒有製造過這樣別人聲音進不來、自己聲音出不去的，孤零零的空間的。
無論是最開始為了在學校打聽小道消息也好, 還是到現在已經習慣了自己身邊有人嘰裡呱啦嘟嘟囔囔也好。
森野綠神遊太虛得太明顯, 亂步不樂意被她當空氣，繞到她身後將毯子一掀，貯藏的熱量就這麼被放跑, 冷得畏寒的小孩直打哆嗦。
本來亂步還想叫計程車, 結果看到森野綠的慫樣瞬間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也不抱怨路遠工作麻煩了, 拖著森野綠頂著一路路人的視線晃晃悠悠地溜到了一家名為「Lupin」的酒吧。
橫濱雖大，但只要有了線索，想找個人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即使只與阪口安吾見過一面, 但好在亂步和森野綠習慣給自己留許多條後路，他們在那一面的時間中為此刻做了許多鋪墊。
舉個例子就是——在把阪口安吾打暈送進醫院的過程中，他們把阪口安吾全身上下以及他隨身攜帶的公事包翻了個遍。
安吾身上只有一點零錢。
他的包裡除了一把傘、一個日程記事本、一支筆、一個數碼相機、一張面巾紙外，便沒有其他更多東西。空落落的，根本不像是一個普通上班族應該帶著的公事包。
傘是整整齊齊疊好的，能看出主人是個細緻的正經人；記事本上寫了點東西，但森野綠看了兩眼就發現這是近一周的股市資料，會知道這個是因為國木田負責管理偵探社的錢款，偶爾她會坐在旁邊看他糾結應該買進還是拋售；筆是普通的中性筆，拆開也沒發現隱藏的小紙卷什麼的。
相機不新，沒什麼劃痕，想必它被保管得很好；啟動相機，裡面只有一張照片，而好巧不巧，照片裡的三個人一隻貓，除了貓，人都是森野綠熟悉的人，從左往右依次數來分別是阪口安吾、織田作之助、以及被森野綠幾乎永久拉黑的太宰治……只要眼睛沒瞎，都能看出他們三人之間關係不菲。
剩下的最後一樣東西，面巾紙，在其右下角用花體印著「Lupin」的徽標。
當天回到偵探社，森野綠就在網上查到了這個徽標的來處。
是個酒吧。即使是從解析度照片上也能發現，有一模一樣的五個字母被刻在某間酒吧門外的銅掛牌上。從上方投下的光線昏黃且柔和。
森野綠和亂步都心知肚明的是，他們能在到達酒吧門口那刻遇到阪口安吾是一件概率過於微小的隨機事件。
所以也不怪亂步一路念叨著這是件苦差事。
可他們又不得不去做。
畢竟這事交到他手上，要是沒個善始善終，的確有損他身為名偵探的威信。
不過若是此時此行真的毫無收穫，或許就沒有後面一串的說麻煩不麻煩的麻煩了。
兩年後森野綠站在臺上發表雄英體育祭學生代表宣誓，目光掃到觀看臺上某個正惹得國木田捏爆了礦泉水瓶的繃帶浪費裝置時，腦子裡就回憶起的往昔「崢嶸歲月」。
意料之中，他們當時沒在Lupin酒吧偶遇安吾。
卻發現了路過的織田作之助。
簡直是送上門來的肥羊——呸，送上門來的移動情報源。
然而兩人並沒有立刻尾隨上去。因為亂步說織田作之助是個殺手，反偵察能力一定很強，所以得小心保持距離才行。
真是震撼森野綠。
她好歹跟織田作有過一頓飯和陪他家小孩一起玩的經歷。包括上次不算萍水相逢的相逢——武裝偵探社招人，出去發傳單和名片的時候碰到了讓非常入森野綠法眼的織田作——統共，江戶川亂步只見過織田作兩面而已。
即使有了比亂步更多的接觸機會，森野綠對織田作這個人的瞭解也只限於「他是港口黑手黨基層人員」以及「他絕對不是普通基層人員」的直覺觀感。
「為什麼是殺手？」真想知道答案，森野綠是會虛心請教的。然而在初中畢業以後，她便基本失去了虛心請教的機會和必要理由。
亂步先是一愣，顯然不大適應和自己一樣熊的熊孩子會變得這麼謙虛，但很快他就開始在心底美滋滋的冒起了泡，頗有些得意又帶著點「你怎麼連這種程度的事情都看不出」的嫌棄回答道：
「他啊，年紀在二十中段，黑手黨基層人員，你第一次給他遞名片的時候他整個身子都轉了過來，而不只是下意識的扭頭，顯然練過體術，對背後的動靜比較敏感。走進巷子之前，有先抬頭往四周包括抬頭向上方觀察的動作，如果沒有被害妄想的話，一個體型健碩的成年男性通常是不會有這種反應的，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性就是，他自己就曾經在這種狹窄偏僻的地方有過襲擊或者被襲擊的經歷，但是他也沒有特意繞開這種『危險』的地方，所以我想他的經歷應該屬於前者。」
聽著亂步一通分析，森野綠也沒產生多少「為什麼他能我不能」的不服氣，大概是他們之間的差異一開始就被放大得太明顯，大家所擅長的各不相同，反而不會讓森野綠產生競爭心。
這麼說吧，跟亂步呆在一起，森野綠既看不到別人一天天在進步，也不會看到一個無論如何都追不上的背影。雖然你大可說她是在自欺欺人，但森野綠的的確確在這種環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與安逸。畢竟在放火燒了虛數研之前，她一直作為某個特定的參照被研究人員拿來與一方通行做比較。而在雄英，她又變成了映在大家眼睛裡的那個追不上的人。
真討厭。
亂步的滔滔不絕被森野綠不輕不重的噴嚏打斷了。像生怕被可能帶有流感病毒的唾沫星子糊臉，他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兩步，一年四季的感冒都是頭號難受的事情，還會導致大腦裡一片混亂，降智效果顯著。
亂步不想感冒，便選擇離森野綠遠一點。只是照常來說，他的所有行動都會至於後退的這兩步裡，現在這樣還往回走給森野綠攏好毯子的行為，在從前是能算作兼具多餘、作死兩項屬性的傻瓜才會做的事情。
「你想捂死我就直說。」為了避免好不容易再次積攢的熱量被掀走，森野綠藏在毯子裡的手揪緊了毯子的邊緣，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亂步把她包得嚴嚴實實，只剩下一雙眼睛。
「不，我是看你可憐。」孩子氣的青年面對自己的傑作，點點頭表示滿意。這下森野綠又能保暖又不會成為感冒傳染源，實在一舉兩得，這年頭像他這樣親切又貼心的名偵探，簡直打燈籠都難找。
不過言歸正傳，他們還是有在好好完成蓄意尾隨織田作的任務的。
森野綠的能力各種意義上的好用，能夠輕鬆做到飛簷走壁的立體移動，以至於織田作好幾次察覺通過路邊凸面鏡向身後打量時都沒能發現要麼趴在別人家屋頂上、要麼藏在茂密樹冠裡的兩個人。
森野綠有感而發：「殺手的直覺還真敏銳。」如果真的被他發現，說不定等他轉過身就能用眼神殺人。
亂步對此見怪不怪，滿不在乎地聳肩：「等你什麼時候有機會見到社長生氣的樣子，就不會覺得他有什麼了不起的了。」
又大概如此躲躲藏藏地跟了織田作好幾個街區，這個看似漫無目的的男人，終於在一幢公寓酒店的樓前停下了腳步。
亂步和森野綠一人拿著一根巨大的能夠擋住整張臉的棉花糖，都不認為織田作這個港口黑手黨的底層成員會約人來這種高級酒店碰頭。
倒不是說他窮，而是考慮到織田作作為黑手黨，比起如此顯眼的場所，顯然還有更好更隱蔽的選擇。所以即使是約見，也大概率是對方決定的地點。
「不過比起約見，我倒覺得他是因為有什麼必須來這裡的理由。」亂步嘴巴邊上有一圈白白的糖絲，他看向同樣一嘴糖絲的森野綠，強調道：「不准問為什麼，直覺！名偵探的直覺！你學不來！」
女孩在心裡嘁了一聲，轉而問道：「所以現在我們要跟著他進去嗎？」
亂步點點頭。好不容易碰到的線索，萬一跟丟了可就得不償失了。這一下午走的路、這一下午浪費的時間，都不知道能看多少本四格漫畫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忙完了！專案論文殺我！！
我會努力踐行四月完結的承諾的=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喵洗結晶 1枚、竹下月 1枚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溫妮 20瓶、白喵洗結晶 10瓶、寄山風 10瓶、大魔王 8瓶、L. 1瓶、譬諸流水 1瓶
愛你們！
☆、玻璃晴朗（三）
這間坐落于商務中心區的公寓式酒店, 其高度即使是在繁華的商務中心區內也足夠傲視群雄。南北通透的落地窗設計, 初衷是考慮到在擁擠的建築群中, 牆體的遮擋會導致採光有限，所以乾脆全換成了玻璃，還能讓入住的客人看見腳下如織的車流與夜晚如同銀河星光倒映在大地之上的霓虹街景。
搭載著織田作之助的電梯一路向上, 最後在位於大樓中間的十三層停下。見狀亂步迅速拖著森野綠竄了進去, 幸好這段時間內沒什麼客人，否則依照他一直堵著電梯, 一看就是不準備讓其他人乘坐的架勢, 就足夠讓大堂經理帶著保安聞訊趕來了。
酒店每層的客房只有兩間, 電梯位於樓層中央的位置，走出電梯門就能看見一條筆直的走廊, 筆直往前就能看到左右手邊兩扇錯開的房門。
亂步指著右手邊的門說：「這扇。」然後指向門口位置，示意森野綠往地毯上看，「被踩塌了一點。」
這大概算是名偵探最後的溫柔與體貼, 更多的他絕對不會再繼續解釋, 能不能懂全靠天地靠緣分靠聽者的智商和推算。
森野綠撇了撇嘴。她大概能明白亂步想說些什麼——酒店的定期打掃會用小型的清掃車打理鋪設在走廊上的地毯，而這塊地毯的絨毛被踩塌了一點，另一扇門前的卻沒有, 那就只能說明剛才有人拿出了站在這扇門前, 拿出房卡刷卡進入。
邏輯她是理順了, 但森野綠不能理解亂步這個眯眯眼到底是怎麼看出地毯的絨毛被踩塌了的？眼睛裡是裝了單反嗎？
不過要是真弄懂，森野綠估摸著自己應該也能當名偵探了。
亂步已經盤算好了，如果織田作突然出來, 就讓森野綠用重力操作撬開對面房間的門鎖，裝作入住的客人。雖然有合理發動能力的理由，但一天之內這麼頻繁的使用能力，大概又需要福澤諭吉多寫幾份麻煩的報告上交給異能特務科才行。
籠統算下來，這位常年與書劍棋盤作伴的中年男人，在近半年來，已經寫了將近三十二份死板又煩不勝煩的報告書，接受了六次異能特務科特遣人員的私下探訪。
這些暗中發生的事情，亂步知道，國木田知道，甚至連霍克斯也知道。
只有森野綠不知道。
不過她大概還是能感覺到這種刻意營造的屏障——啊，並非貶義，這層屏障應該是在保護她的。
只是與從前異能特務科「大題小做」的敏感程度相比，迄今為止都不知道跟港口黑手黨接觸了多少次的森野綠竟然在這將近半年的時間中，過得安安心心堪比米蟲，簡直是件過於不可思議的事情。
為什麼時間過得這麼快？亂步開始盯著擺在走廊上的花瓶，安置在裡面的馬蹄蓮最近在漫畫裡他見得也挺多。
大概是春天快到了，大家都從一股洪流中奔赴投入另一股洪流。這種趨勢就像萬物復蘇、枝吐新芽、女孩想穿漂亮的碎花裙子、學生該結束春假回到學校一樣。
啊，這麼說起來，等到半年期限到來那天，森野綠也要回學校了吧？
現在只要他的目光往旁邊挪上一點——像在偵探社的辦公室時，只要從椅子裡坐直身子——就能看見森野綠無辜的側臉。
事實上森野綠總是在走神，因為實在沒什麼東西能讓她長時間地集中注意力。
「你盯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
但她也是敏銳的。
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並不意味著不知道有人在注視著她。
亂步眨了眨眼睛。這是個很簡單的、還帶了點盛氣淩人意味的問題，卻令青年陷入了一陣思考之中。即使這段時間非常短，甚至遠沒有解決案件、推理事件那般有邏輯性——他當然也知道森野綠白白淨淨的臉上和所有人一樣，只有一張嘴、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根本沒有花。
可亂步還是聽見自己如此回答了：「嗯，算是吧。」
她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隨即又像想到什麼似的，皺著眉毛反駁道：「有也是食人花。」
「你怎麼不直接說豬籠草？」豬籠草也吃肉。
「豬籠草吃的全是小東西，」她發出得意的哼哼聲，「食人花光是聽起來就厲害得多。」
這下饒是連不怎麼通達人情世故的亂步都只能迷茫地扒了扒自己腦袋後面的短髮。
不懂哪有女孩子會說自己像食人花的？
再往後的五分鐘，他們的話題從食人花轉向了最近JUMP上連載的異世界新作，再從新作中推理的漏洞發散到柯南道爾筆下的人物，緊接著是哪個譯本翻譯得好哪個譯本翻譯得差，再到他喜歡有插圖不喜歡純文字的書。
五分鐘裡，江戶川亂步把自己的喜惡倒豆子似的跟森野綠說了個遍。而為了這場強買強賣的交易顯得足夠公平，亂步認為自己也應該知道森野綠具體喜歡和討厭什麼。
自己看到的，和聽別人自己說出來的，感覺總是不同的。
他難得睜開的眼睛很亮，裡面映著森野綠朝著他的方向偏來的側臉，和那束跟她一樣無論是在盛夏還是仲冬的陽光裡都能白得反光的馬蹄蓮。
在發覺某種感情忽然悄無聲息地生長成葳蕤模樣的同時，亂步又緩緩地挪開了視線。他忽然明白了那些在情殺案件中陷入偏執淩亂的瘋子們的愛意從何而起，也懂了為什麼會有人在見到另一個人的瞬間變成結巴的傻子。
那些能溢出眼睛的、緊張的、欣喜的、重複不停的、能把最鍾愛的糖果也分她一粒的喜歡，就像一聲槍響，擊中了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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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野綠指尖一彈，織田作進入的那間房間的門，便如同專門滿足小孩子學習空手道的成就感所特意準備的、薄薄的一塊木板那樣，從中間斷成了兩截，朝房間內部飛了進去。
雖然並沒有真的擊中誰的心臟，但槍聲的確不是亂步憑空想像，而是確實聽到了的。
躲在牆後的織田作與沖進來的森野綠和緊隨其後的亂步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哽了半天才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這個「你」當然指的是森野綠。織田作對亂步的印象稀薄，連眼熟的程度都說不上。
「路過。」森野綠一臉正氣，胡扯瞎掰的功力不減當年。她並不畫蛇添足地多解釋什麼，更不在意這個理由是否經得起深究。哪怕織田作已經猜到剛才一路上綴在他身後的兩個人正站在自己面前，森野綠也不虛。
她總有種來源未知的有恃無恐，而這種有恃無恐解釋起來，那就是她相信織田作不可能會對她和亂步動手。
縱使以前他是個殺人如麻的殺手，現在卻有一雙如此空空如也又似乎溫柔深囿的眼睛。
他果然什麼都沒做，只是歎了口氣，對他們說：「別再跟上來了。」
聽起來像勸誡，又像含著「後果自負」意味的警告。
作者有話要說：
學校電纜被挖斷停電停到明早哈哈哈哈嗚嗚嗚嗚嗚嗚！
你們肯定都看出來已經進入文野前傳的劇情了(:3っ)3
亂步超可愛，越看越可愛，睜眼還超帥，這種世界珍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取名好難 1枚、竹下月 1枚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夢生霧 10瓶、大魔王 10瓶、譬諸流水 5瓶、夜色淩寒 5瓶
☆、玻璃晴朗（四）
一整個冬天的風都有處可去。
它們越過沙灘、攀上高樓、乘著雲浪, 經過落地窗上四個拇指大小的空洞中竄進這間本就冰冷的房間之中。即將墜落的太陽孤獨地懸在地平線的上方, 鋪陳進來的黃昏暮色將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照片經年之後泛黃的顏色。
「不要再跟上來了。」織田作再次重複, 只不過這次他的語氣變得緩和了很多，硬要說的話，與國木田勸森野綠不要吃太多糖、布拉德求求她別再在課堂上睡覺時一樣, 帶著七分的無奈, 三分的愁苦。
而它們之間的共通點就在於，比起「森野綠的行為會給自己造成多大的麻煩後果」, 大人們更在意的是「麻煩的後果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影響森野綠的今後」。
要森野綠說, 織田作是個怪人。他洗心革面得太徹底, 像個把劣根性統統拔除的苦行僧一般，有著非同尋常的同情心與恪守的耐性。
誰能想到這種人以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Assassin？刺客信條的劇本都不帶這麼演出的。
可人不能不識好歹。
以前的森野綠大概是不懂這個道理的, 那個時候她的世界裡就只有她自己。
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種改變帶來的後果實際上好壞都有，然而森野綠也不知道是否該用「好壞」來簡單定義。
就拿亂步來說，亂步有時候比她還任性, 這很煩。
但如果亂步不在, 也很煩。
因為森野綠總是睡沙發，沙發正對著國木田和亂步的辦公桌。國木田的桌上總堆著如山的檔、以及能夠完全擋住他整個上半身的電腦顯示幕，而亂步就不同了, 他本人就跟辦公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桌子也是張各種意義上的遊戲桌, 上面有時候鋪滿糖紙，有時候用果凍疊起高塔。
所以往往森野綠醒來，她能看到就只有亂步的臉。
就好比醒過來的時候能看見自己家的天花板, 確實會讓人在稀習以為常之中感到稀鬆平常的安心。
他們看著織田作一路飛奔踏出酒店的大門，自然也注意到了從進入房間之後，才出現在織田作手中的小型鋁制保險箱。
亂步問森野綠：「你覺得裡面裝著什麼？」
「反正不是好東西。」女孩撇了撇嘴。房間內的狼藉景象、落地窗上的創面大小，一看知道是狙擊造成的痕跡。
四槍，按照□□無法連發的特性，對面的樓上肯定埋伏了不止一名狙擊手。這種惡劣條件下依然能夠安然無恙毫髮未損地活著，從「織田作之助這人命大」與「織田作之助有異能，而且是能夠預知的異能」這兩種可能性中，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森野綠絕不相信好運這種虛無縹緲又從來沒照顧過她的唯心主義產物。
絕不。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回憶起前些天晚上她和國木田蹲在娃娃機邊，花了五千円才夾到那種被亂步萬般嫌棄的布偶熊時絕望又羞憤的心情。
「狙擊點是古書路對面那棟樓吧？再往前走會出商務區，進入老城區的居民區……我記得來的時候查地圖有看到那邊的巷道還挺多的。」
對於完全不認路、甚至連公共交通工具的搭乘方式都一竅不通的亂步而言，只需要看一眼地圖就能完全記下方向，甚至推算出需要多少個人步數的森野綠簡直是個再優秀不過的領航員。
「巷道？」
「嗯。」
「那這麼說他們不是暗殺者了啊。」
森野綠覺得跟亂步說話真的很累。因為這就好比你聽學霸講解題目，學霸跳過了中間幾十步推論步驟，直接把答案告訴了你之後便事了拂衣去。中間的幾十步推論，森野綠不是想不到，但她的專精從來不在推理方面。她覺得自己大概懂學渣——也就是物間寧人的感受了。
她又在腦子裡將剛才自己說的話以及亂步說的話細細地理了一遍，才問：「你的意思是，那種狹窄錯綜的地形雖然的確很適合逃脫，但是換個角度想也非常適合前後伏擊。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安排兩個狙擊手的原因，因為完全不需要擔心暴露狙擊位置，甚至目的就是為了暴露位置以便目標人物能夠尾隨他們再次進入對自己有利的戰鬥環境之中？」
「正確率還行，但是反應太慢了。」亂步點點頭又搖搖頭，無視了森野綠臉上露出的一絲不滿慍色，「你要回去嗎？」
他這問題問得突兀，森野綠花了幾秒才弄懂亂步的意思——如果她不願意，可以繼續呆在這裡或者回偵探社。以及即使沒有森野綠，他也仍然會繼續一邊抱怨，再一邊搜尋事件的真相。
亂步看起來還是想將這件事件調查清楚，即使現在已經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已經展露了自己非同尋常的危險與尖利，但亂步看起來還是那副一往無前的模樣。雖然他總是被說太孩子氣，但事實上亂步比森野綠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東西。
借用很久以前福澤諭吉曾說過的一句簡單粗暴的話，那就是亂步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像社長那樣正義之士。
江戶川亂步也有過無比中二又自負的時期，他也曾對世界上大多數的存在心懷怨懟，總認為目之所及的大人都是樂於自找麻煩的傻瓜白癡。事實上，如果跟森野綠開一場比慘大會，說不定亂步會是最後的贏家。但好在森野綠擅長麻木，而亂步早就脫離了十五歲的行列。從各種角度上來說，如今二十二歲的江戶川亂步，都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為了想要的東西，付出點代價是必要的。
但這個代價不該是拖上森野綠，牽連著她一起陷入更湍急危險的漩渦中心。雖然這話現在聽起來就跟馬後炮一樣虛偽，但此一時彼一時。
森野綠不是偵探社的正式成員。在此之前，亂步還能心安理得的用「我很弱，可我得保護你，所以你要保護我」的強盜邏輯，再加以利用她萌發的那點善意，拖著她趟渾水。那麼在確定了事件的危險性和麻煩程度直線上升的當口，在離開雄英之後的眼前，她還得被灌輸「應該做什麼」與「不應該做什麼」的觀念的話……
未免也太可憐了。
想成為英雄、想成為名偵探、想成為正義之士——在這種願望的產生過程之中，可以被影響、可以被建議、可以被引導。
但它應該是一顆被埋在土裡的種子，擁有決定自己發芽與否的權利。
難得他設身處地為森野綠考慮了這麼多，連亂步覺得自己變得善解人意了——不如說本來他就是善於揣測他人心思的，只是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亂步根本提不起興趣。
然而森野綠聽完只瞪大了眼睛。
她現在滿心都只有一個問題：
江戶川亂步的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
「你是不是對自己的能力有誤解？——我是說生存能力。」
不會買車票都算了，江戶川亂步就是那種傳說中低頭馬路、沒有人在背後拉他一把絕對分分鐘就要被車撞的類型。雖然某種程度上，這種把亂步從車流邊緣中拽回來的行為，能讓森野綠得到類似於遛狗的體驗，但更多時候，她會產生自己才是被亂步遛的真實錯覺……
就是這麼個連生活自理能力都嚴重不達標、異能還是「超推理」沒有丁點武力值的傢伙，竟然說自己要繼續嘗試跟蹤兩名帶槍的狙擊手。
瘋了吧！
腦子有病吧！
不要命了是吧！
越盯著他看，森野綠就越不爽。
比起去理解亂步突發奇想的「好意」，森野綠現在更氣憤的點在於，這人親自推翻了他用來說服她、也的確說服了她的那番「我保護你你保護我」的邏輯。
要死也死得合理一點好嗎！熬夜猝死、食物中毒、甚至走路上坐家裡被雷劈，世界上千千萬萬種意外死亡的方式，都是江戶川亂步的選擇餘地。
但唯獨在森野綠能力能護到他的範圍中，就算是有有一輛F1賽車朝他直直撞來，被撞飛的也只能那輛F1！
而好心當成驢肝肺無疑形容的就是此時此刻亂步的心情。青年完全看不出已經二十二歲的臉瞬間黑得跟恨不得立刻地裂天傾、山崩海嘯，好讓幾十米高的大浪直接糊森野綠一臉。
言而總之，這份妄想，正是因為確信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才會顯得格外幼稚。
要是被福澤諭吉知道，大概將其評價為「很有亂步風格」的怨懟。
·
在清楚追查物件的大致逃跑方向與想要達成的目的後，搜尋工作會變得十分輕鬆。
再加上森野綠的重力操作使然，對於普通人而言彎彎繞繞仿佛走迷宮一般的巷道，從高空的視角看來不但一目了然，還能夠全部將點與點之間的路線全部變成最短的直線。
亂步必須承認高科技改變生活。至少他已經體驗到不少由高科技開發的超能力，所帶來的便利了。
當他們找到織田作時，正如亂步的推測，那兩名狙擊手並非是為了能夠成功逃出才選擇的這片區域，而是為了能夠確切殺死織田作——準確來說是殺死拿到那個不起眼的鋁制保險箱的織田作。
而如果說港口黑手黨的統一風格是一身黑，那麼這兩名狙擊手所屬組織的最大特徵大概要屬他們身上的破布斗篷……
趁著雙方對峙的期間，森野綠默默地給自己戴上了衛衣的帽子，防止夕陽餘暉灑在她的腦袋上讓她成為一個自發光的高瓦數燈泡……這種時候作為一個金髮的小姑娘，是真的很苦惱。她甚至還想起了曾經扮演「敵人」埋伏「英雄」時，因為在陽光下太過刺眼的發色從而導致自己被物間甯人抓包的恥辱經歷。
偷聽是個壞習慣。而對於森野綠和亂步這種程度的熊孩子而言，能達到目的的手段就是好手段，能抖出情報的方法就是好方法。
雖然他們很想用點東西掩蓋竊聽器光溜溜的外殼，但雜物的覆蓋會影響到收音效果，也無法直接將竊聽器「放進」警惕性極強的織田作的口袋中。
於是森野綠只能控制重力，將竊聽器降落在距離他不遠的雜物堆上。
被夾擊的織田作毫無疑問處於下風，即使他的異能有很大可能是「預知」，也照樣難以翻轉雙拳難敵四手的形勢。
本來森野綠和亂步是打算坐山觀虎鬥的，不到織田作快死的地步絕不出手。
但好在他們沒看到織田作瀕死的樣子。
因為太宰治帶著一眾下屬趕來了。
眼前的景象。在森野綠看來，一個能支使港口黑手黨高層幹部的底層人員的原因，就只剩下了兩種。
第一，他們有私下的交情，而鋁制保險箱關係的是織田作的私事。但這個理由太單薄。至少從織田作的性格出發考慮，她不認為織田作是會為了自己的私事而讓太宰治調動下屬的類型。
剩下的第二個猜測，要靠譜一點——那個鋁制保險箱是「任務道具」。並且還是很關鍵的任務道具，有足夠的理由需要身為幹部的太宰治提供支援協作。而傳聞港口黑手黨的四大幹部之上即是這個組織內部金字塔的頂端，也就是說，派遣織田作得到這個任務道具的命令的人，大概率就是那位只聞其黑深殘、不見其真容的「BOSS」。
或許實在是因為剛才的情形危急，太宰治有些感慨道：如果織田作不堅持秉承自己「絕不殺人」的信條，憑著他的能力，大概早就能被「BOSS」重用，成為組織內的中堅戰力，而並非「屈才」地作為現在的跑腿小卒。
隨後他們又交換了一些現下已知的情報。
比如說織田作進入的酒店房間，好巧不巧就是森野綠和亂步正在尋找的，阪口安吾的暫時落腳點。
比如說那兩位披著破布斗篷的狙擊手來自一個叫【mimic】的組織，他們身上帶著的名為「灰色幽靈」的古早槍械就是最大標誌。
再比如太宰治靠著一根鐵絲，就打開了從阪口安吾房間中搜出的小型鋁制保險箱。裡面安置的，恰好也是一把「灰色幽靈」。
再緊接著，根據太宰治的推測，阪口安吾很可能是【mimic】安插在港口黑手黨內部的間諜。
總之太宰治的推測聽起來有理有據，但對於並未見到相關場景的亂步和森野綠而言，光聽就夠了。可以當做參考，但要保留懷疑。
原因無他，只因為在織田作離開之後，太宰治立刻走到了竊聽器附近，用足夠清晰的音量說：「所以，一直跟到這來的你們又知道了多少東西？」
太宰治一面說著，一面抬頭往上看。
他的笑聲又低又沉，倒更像痛苦的悶哼。
每當對上太宰治的眼睛，森野綠就總有種熊孩子裝大尾巴狼被看穿的心虛。
因為在亂步道出她的怪異與孤僻沒錯的前後，太宰治是森野綠的世界中，迄今為止最讓她看不爽的傢伙——反正他大概也不覺得森野綠有多順眼。
比起森野綠的不願意融入他人又不敢接受死亡的怯弱，太宰治是個真真正正無法融入正常人的溫暖、與非正常人的喧鬧之中的怪物。甚至在對待死亡的態度方面，太宰治異常超脫，甚至認為這於他而言是件好事。
他並非無法理解森野綠的想法。
但正因為理解，所以才會報以輕視的態度。
偶爾——雖然他們只見過幾次，但偶爾，太宰治落在森野綠身上的眼神，總能讓女孩在另一個層面上想起那個曾經一度被自己單方面當做宿敵的傢伙。
他總是對她每一次的挑釁與宣戰不以為意。
十年來都是如此。若是有十年後大概也是亦然。
最後太宰治也走了。帶著他的一眾烏泱泱的下屬浩浩蕩蕩地離開。
一直趴在樓邊的森野綠終於爬了起來搓了搓手臂。
日落之後溫度變得越來越低，毛毯早就在半路上被她嫌礙事扔了，回去估計又要挨國木田教訓。
她咀嚼著太宰治的那個問題，不禁有些苦惱地看向亂步。
明明他們只是為了追查「異能無效化」的藥劑來源，誰才知道這個半路殺出來的mimic是什麼鬼啦！！！
作者有話要說：
啊……過十二點了……我覺得你們應該已經習慣我的不定卡文了！你們一定會原諒我這個大豬蹄子的！(:3っ)3
前天終於抽空去看了小英雄的劇場版，雖然是很標準的粉絲向作品，雖然在整個觀影過程中我一直在瘋狂吐槽，但骨頭社還是一如既往的良心(:3っ)3
看完之後還有點惆悵，主要是每次一想起漫畫後期的劇情我就很心情複雜……
但愛這種東西嘛，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票房還是要貢獻一下的……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下月 2枚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片葉砂 50瓶、洛笙 10瓶
愛你們！！！MUA！！！
☆、橘子輝煌（一）
森野綠今天中午打算吃咖喱。
就是那家二樓住著織田作寄養的小孩, 一樓是賣咖喱的咖喱餐廳。
「嘶——好辣！！」
森野綠端起手邊的冰水大口灌下, 她挑開碗裡的胡蘿蔔、土豆、洋蔥圈、以及豌豆, 「大叔，今天織田作還會過來嗎？」
她剛剛得知織田作一個多小時前才來過，還跟另一位全身纏滿繃帶的青年在這聊了許久。
但具體聊了什麼, 老闆也不知道。他是個清白無辜的無關人士, 也知道織田作的工作，不該聽的就不要好奇, 否則可能還要惹來殺身之禍。
只隔著一層預製板的樓上很安靜, 織田作收養的幾個孩子都是早熟懂事的類型, 很少給人添麻煩。
「嗯……要是他工作忙的話可能就不來了。」站在櫃檯內側的店主大叔又給亂步添了杯水，「前兩天幸助和咲樂還跟織田作提起過你。」
「提起我？」女孩舀起一塊沾滿湯汁的牛肉送進嘴裡。
「問你什麼時候會再來。」店主大叔歎氣, 「年紀大了，給他們輔導課後作業也力不從心……」
哦，感情是缺個家教。森野綠不緊不慢地「欸」了一聲。
上次她送迷路的幸助回來的時候, 閑著無聊給幾個小蘿蔔頭講了點題。不得不說的是, 這五個孩子比物間寧人要好教。
起碼教到最後，他們都自己解出了老師佈置的選做奧數題。讓森野綠產生了前所未有——至少是從未在給一年B班其他同學補習時得到過的成就感。
在品嘗到這種快樂的與人為善後，森野綠發現自己還是挺樂意跟小蘿蔔頭們一起玩的。
當然, 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們再熊都熊不過森野綠。這種重新當回小霸王的感覺, 這種擺脫了在偵探社長久與亂步分庭抗禮的牽制的感覺, 實在太好，令人開心。
不過很可惜，森野綠此行目的並不是來享受的。她午飯想吃咖喱不假, 可比這裡好吃的咖喱，全橫濱還能再找出幾十家。
然而資訊不對稱向來是導致效率低下的根源原因之一。
痛定思痛，森野綠和亂步決定今天分頭行動。
森野綠來咖喱店找織田作探口風。
眼下阪口安吾行蹤不明，又被港口黑手黨懷疑身份。照黑社會結社的做派，背叛者通常都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才行。
那麼既然大家目的相同，那麼要是能確定沒有較大利益衝突，暫時合作也並非不能考慮嘛。
至於亂步那邊，他跟著福澤渝吉去了警署，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其他線索。
然而或許是上次在酒吧附近把「偶遇某個人」的運氣用完了。森野綠一直等到晚上七點，都沒等到織田作之助再次出現。
即使不能排除那位老父親可能會像聖誕老人一樣半夜到來給自家孩子掖被角之類的可能性，但森野綠是真的沒耐心了。
因為她真的好無聊。
甚至無聊到搶過織田幸助的遊戲機玩俄羅斯方塊的地步。
這位學園都市的前超能力者善於應付此類需要眼手配合的遊戲。她曾經接受過的絕大部分的教育培訓都是為了大腦開發。
所以當森野綠攢滿了佔據一半螢幕的俄羅斯方塊，並一口氣消到只剩下兩層的時候，她的身邊立刻湧起了幾個小蘿蔔頭的疊疊驚呼。
「姐姐好厲害！」
「綠好帥！」
「嘁……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也想學我也想學！姐姐能不能教我？」
「為什麼我玩的時候就不能連消？！」
除了唯一的女孩子咲樂和性格靦腆的真嗣，另外三個男孩子已經很自然地把「姐姐」這個稱呼從森野綠的名字後去掉了。
森野綠之前還以年長的說辭逼他們更正稱呼。但後來她又轉頭一想，如果亂步天天逼著她叫哥哥的話，估計早就被她從寫字樓上扔下去了。
於是在經歷了這樣一番森野綠式的以己度人換位思考後，她當即決定，隨他們去吧。
森野綠並不討厭跟小孩子相處。不過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她習慣了比較準確。
小時候她的房間，可比織田家五個小蘿蔔頭的房間大多了。
雖然可供消遣的東西通常只有牛奶拼圖和魔方——布娃娃算是奢侈品，畢竟如果每個孩子都發配一個布娃娃，那又是一筆錢。科學家背後的商人們都很吝嗇，這個道理還是森野綠曾經不仔細看合同被坑過一次之後才懂得的。
但是房間裡勝在人多，十幾個孩子擠在一起總不至於寂寞。
「說起來你們為什麼不出去玩？」
他們跟森野綠不一樣，門是敞著，想去哪都可以。
幸助睨她一眼，無所謂地解釋道：「外面的小孩都不願意跟我們玩。」
森野綠聽後恍然，她總是忽略織田作是個黑手黨的事實。他的工作大多都是跑腿打雜收租這匯總沒什麼保密性的活計，想來這位養父的身份在周圍居民之間也不是秘密。
「你們有五個人呢！」五個人玩捉迷藏都綽綽有餘了。
真嗣說：「可我們不能去小公園。」
「為什麼？」
「還能因為什麼，他們會拿石頭扔我們唄！」說起這個，織田優就氣急。
他不太懂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明明織田作是個好人，還會扶老奶奶過馬路，可其他人都覺得他十惡不赦，還連帶著詆毀起這家咖喱店的老闆，嚇得好多客人都不敢再來，弄得店裡的生意也變得冷冷清清。
那個用石頭扔他們的孩子也是，一邊扔還一邊嚷嚷著，「正義執行！英雄要把黑惡勢力清除乾淨！」
正處於休學期的雄英生森野綠，立刻拍案而起，「你們不知道打回去嗎？！」
這個提案換來了小蘿蔔頭們的面面相覷。他們同時沉默著，小小年紀就有了難言之隱。
最後咲樂還是伸手拉了拉森野綠的衣角，跟她說：「上次克己還手了……」
「贏了嗎？」森野綠興致盎然，只在乎結果。
「贏了……」然而贏了的克己看起來並不開心，他們看起來都不開心。因為彼時織田克己出手太狠，愣是把對面的熊孩子的腦門打破，縫了好幾針。
織田作不覺得他們做錯了什麼，他們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話是這麼說的，但為了將來考慮——畢竟他們還得在這裡住很久，所以織田作還是去道歉了。
他自己一個人去的，連「主犯」克己都沒帶上。如果不是幸助當時正好去商店街買醬油碰到了這一幕，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織田作還在背地裡付出了多少。
然而登門道歉的織田作卻沒得到熊孩子母親的原諒，還惹來了不滿。
那位發難的婦人一開始還會忌憚他是個黑手黨，只敢指桑駡槐。後來大概是見他態度誠懇，像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養子們因此被排擠，便變本加厲地刁難起來。
什麼醫藥費、精神損失費、因為縫針耽誤的課業……亂七八糟的，聽得幸助頭暈眼花，仿佛一個又一個的砝碼，讓男孩的心沉沉地往下墜。
他回家就把這事抖了出來。咲樂窩在被子裡哭了一晚上，四個男孩聽著她的哭聲直到後半夜才擋不住睡意昏睡了過去。於是自那以後織田家的小蘿蔔頭們都不約而同的放棄了往外面跑的想法。
森野綠聽完前因後果，臉上沒什麼表情。她一撩頭髮，抓起真嗣的蠟筆就往牆上塗。留下一串數字，她沒手機，所以留的是國木田的電話號碼。
森野綠指著牆上的傑作，神色跟上課時老師敲黑板劃重點一樣鄭重，還屈起食指把牆壁敲得咚咚作響：「看到沒這個號碼沒？以後要是再出這種事，就給我打電話。」
「拿石頭砸人？我能製造流星我砸誰了嗎？」
·
除了一肚子的氣，森野綠今日顆粒無收。
兩廂對比之下，亂步那邊倒是顯得碩果累累。
甚至說碩果頗豐都不足為過……
晚上八點四十，森野綠回到了偵探社所在的寫字樓。
跟出門時獨身一人一樣，回來的時候她自然也不會帶著別的東西。
寫字樓中央空調已經關閉，不過好在近來天氣回暖，室內也沒有冷到會讓森野綠唇色發紫打哆嗦的地步。
她偶爾會想，可能異能特務科還是有考慮女孩子的感受的。
畢竟在十月開始四月結束的監管期內，大部分時候她都可以用圍巾或者高領掩蓋自己脖子上的監控器。
對於絕大多數不希望自己脖子上多出這麼個黑色項圈的女孩子們而言，這大概能算是他們最後的「體貼」。
只是森野綠從來不屬於所謂「大多數」。
她還是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不錯。
有這個項圈跟沒有一樣，用了能力也不會被追究，亂步還經常搓躥她多用能力，反正寫報告的人是社長。而且森野綠只要沒犯錯（譬如殺人放火虐待小動物之類），就算是沒理江戶川亂步都能給說出義正言辭之勢來。
電梯嗡鳴著運作向上，這個四四方方的鐵箱偶爾會讓她想起小時候的房間。雖然面積很大，但裡面也是這樣泛著金屬特有的森冷。
中原中也說這份力量是老天爺給她的禮物，森野綠卻覺得他的話不盡在理。
畢竟這份禮物帶來的殘缺是很多人所不能理解的。
但是正因如此，也正是如此。
殘缺才是救贖。
森野綠推開偵探社的大門，沖裡面喊：「我回來了。」
通常回應她的只有國木田，而社長會向她點頭示意，亂步能掀起眼皮多看一眼都算給面子。
然而今天。
此時此刻。
出現在橫濱武裝偵探社內的人數，顯然已經突破了這個房間的最適容量。
並且正在朝著「好麻煩」「好擠」「這群人到底什麼時候滾蛋」的心理極限容量（森野綠限定），不斷狂奔著。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章，（自認為）完結的味道終於出來了！
所以作收和預收的事就拜託大家了(:3っ)3
《賺不到錢怎麼好好談戀愛》，同人。妖魔鬼怪奇異事件單元劇。
每天都在賺錢與賺錢路上努力養活自己和女朋友的，男主視角言情。
四月一日放出第一章！
有興趣的可以點個收藏，屆時還請大家多多資瓷！
最後，你們真的不給我留言嗎這文都要完結了你們都不給我留言嗎？我要暴風哭泣嚶嚶嚶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竹下月 1枚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嵐羽 10瓶
愛你們！
☆、橘子輝煌（二）
說是快超出生理與心理雙重極限, 實際上房間裡也就只多出了兩個人而已。
一位青年, 一位中年。
一個瘦削, 一個健壯。
一個西裝革履，一個浴衣羽織。
森野綠認得其中年輕的西裝瘦子，他戴著圓片眼鏡, 臉上沒什麼表情, 卻總透著幾縷愁苦的味道。但森野綠印象最深的還是他嘴角上方的那顆痣。
這不正是他們踏破鐵鞋無覓處找了一天半的阪口安吾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阪口安吾看出她的疑惑，貼心地解答。
「你要回異能特務科？」森野綠一邊問, 眼睛一邊往沙發上瞥, 另一個中年大叔正與福澤渝吉推杯換盞, 兩個人面前擺著的小茶壺呼呼冒著熱氣。
亂步坐在自己位置上剪報，一片圓的一片方的一片五角星的……
「暫時不會。要等到剩餘事項交接完畢才行。」
「那你跟織田作道過別了嗎？」
「……你們兩個到底知道多少？！」安吾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 在得知不用擔憂自己的身份資訊外泄以後，深深的挫敗感乘隙擠了進來。
「你是異能特務科的人，同時是潛伏在mimic和港口黑手黨內部的間諜, 你和織田作太宰治認識, 以及你肯定知道有關異能無效化藥劑的消息。我數全了嗎？」
森野綠看向亂步，對方敷衍地點頭，還打了個不小的哈欠。眼角泛著點點淚花, 手裡的剪刀一歪, 直接在報紙上開了個天窗。
有森野綠的掀老底在前, 江戶川亂步的不拿正眼看人在後，阪口安吾一陣胸悶氣短，挫敗得不行。被夾在中間國木田只能安慰安吾讓他不要在意, 這些消息也是他們往外跑了一個多月才慢慢搜羅到的。
平心而論，一個多月就能把他這幾年在橫濱當臥底的老底全部翻出來還不夠？！
安吾失語地將臉埋進手掌中，又聽到森野綠問，「所以你到底和織田作道別了嗎？」鍥而不捨，刨根問底，絕不善罷甘休。
安吾一陣脫力，跟她說：「還沒有。」還沒來得及。
「那你準備跟他道別嗎？」
「……應該不會吧。」
「為什麼？你們不是朋友嗎？」
「是朋友。但是……」他陡然沉默下去。覺得不能再讓森野綠問下去了，況且他也有問題要問森野綠，節奏不能永遠被她抓得死死的。
森野綠等了一會，見他不再說話，這才哦了一聲，說：「我覺得你還是去和他們道個別比較好。」
瞬間衝垮了安吾給自己做好的心裡建設。
他突然不懂為什麼種田先生——就是那個正在和福澤渝吉品茶的中年人，異能特務科的最高指揮官——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這。
間諜是個苦到沒話說的工作。要提心吊膽，要小心翼翼，不能拒絕與人深交，又必須小心與人有過多接觸。不能沉淪，也不能眾人皆醉我獨醒。
每個曾是間諜的工作人員在結束任務後都應該及時回到總部接受心理疏導，他不敢說自己有多堅強，但大概也不會脆弱到哪去。
只是會者定離，去者必返。只是無奈而已。
不去想的話或許能當這些問題不存在。
但是森野綠把它攤開了。
她說完，旁若無人地跳到辦公桌上坐下，兩條腿無所事事地晃著，眼睛不時地在福澤諭吉、中年人和江戶川亂步身上打轉。但沒過多久就被國木田抱了下來，跟她說女孩子要斯文，而且表現好了指不定異能特務科還會提前放她回學校。
森野綠問完自己想問的，就不打算把阪口安吾再當回事了。她連看都不看安吾一眼，嘟囔著：隨便吧，反正他都知道你們不按規定放我一個人出門了，今天來這肯定也是為了來問我的事情。
國木田看著她垂下的眼睛，過了一會又放輕聲音，「那你跟他聊聊，他有問題要問你。」
「才不要！他們難道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嗎？這個項圈裡連定位裝置都有！」她翻開衣領，指甲磕在項圈塑膠的外殼上，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國木田徹底聲息，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糖給她。
這絕對是阪口安吾見過的最難應付的「特殊物件」，會先發制人把他懟得呼吸困難，還要拒絕配合。而就算她這麼任性，全世界卻好像都在幫她還要哄她。
那位看似老老實實一直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名偵探，說不定已經在心裡把他淩遲了一萬遍不止。
正如森野綠所言，他們沒有什麼不知道的。她每一秒所處的位置都會被即時記錄，腦電波的監控也是二十四小時全開，江戶川亂步總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寫份報告就好」事實上也並不好寫。時間和地點必須嚴絲合縫，理由可以不夠偉光正，但至少不能對他人與周圍環境造成危害與困擾。
聽起來很容易完成，森野綠也的確完成得很好。兩次長時間持續的腦電波數值起伏前因後果十分詳盡，報告書也基本符合監控錄影所記錄的內容。而關於放她一個人出門這個問題……是種田山頭火此行目的。只是森野綠回來得不趕巧，他們的話題已經從森野綠的問題遷移到了茶杯的釉面，沒聽到關於自己的事情。
阪口安吾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距離晚上十點整還差五分鐘。這一片的寫字樓在夜色中逐漸安靜，偶爾還能透過窗戶看見結束加班的社畜拖著疲倦的身體踏進明亮的路燈光下，晚風或許會拂開他們的頭髮，兇狠地刮撓著他們的臉頰。但風裡已經有了春天的氣息，帶著一絲溫暖的濕氣，像小女孩微潤的眼眶。
後來阪口安吾又跟森野綠說了很多話，單方面無回應的那種，對著牆壁說這些，牆壁可能還會撲簌簌地掉點灰下來。森野綠卻真的再沒理過他，比松毛蟲還不遭人待見。
國木田說她在鬧變扭。想跳出這種僵持局面的方法只有兩種：要麼你服軟，要麼你認輸。
因為想讓森野綠承認她根本沒犯過的錯誤是不可能的。
她可以被監管，也可以乖乖的不做任何反抗。或許在某些時候她看起來總是那麼的軟柿子、好拿捏、空有力量，但是有誰能知道這也是她的驕傲？
沒有做過的事就是沒有做過，承認不承認有區別嗎？反正她很厲害，厲害到會被覬覦、被忌憚。她的根紮得那麼深，她那麼努力賺來的這些能被自己緊緊握在手裡的籌碼，她有挺直脊樑反嘲冷眼的資本，她的出生已經被至少一個人祝福過了，並不是沒用的孩子，還有好多好多別的什麼東西或者人在等著她。
可異能特務科是沒錯的。即使這些落到森野綠頭上的決議不近人情、也談不上什麼顧及人權，但如果再來一次，安吾想他們的決議還是不會變。他們可以內疚、可以道歉，但絕不會後悔。
大家有各自的立場，有各自的願望。
人永遠不可能百分之一百地相互理解對方。
可即使這樣，霍克斯也還是在一遍又一遍地說：綠、綠啊，人是社會動物，你可要記好。
即使知道人生大多數時候是孤獨的，但誰知道哪一次的邂逅，可能就要變成能夠支撐人在孤獨中繼續走下去的微弱的光亮。
阪口安吾說：「作為道歉的賠禮，我會告訴你們我知道的一切。雖然應該沒比你們知道的多多少。」
森野綠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從桌子上爬起來，轉了個身。江戶川亂步也再次抬起頭看向他。
他摘下眼鏡，模糊的視線落在攤開的報紙上。目光因為渙散而顯得格外柔和，安吾覷著眼睛才勉強看清報紙上最大的「橫濱」兩字。
「先從你們查了一個多月的異能無效化藥劑開始講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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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森野綠和亂步肩並肩地走在街上。
他們兩個的精神狀態看起來都不太好，心情也不太美麗。畢竟查了一個多月的東西，忽然被全部漏了底……這種感覺就跟你正在寫一道題，寫得腦子發熱精神振奮，突然，有個人把答案丟到了你的眼前……瞬間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橫濱有個港口黑手黨，港口黑手黨裡有個非常非常年輕的幹部，名字叫太宰治。
他的異能，人間失格。能夠令碰到他或被他碰到的異能全部無效化。
就「無效化」這個概念而言，他的存在與相澤消太十分相似。同時也是稀有難得的。可除此之外，太宰治也沒有其他異于常人的特徵了——比較耐揍和腦子轉得快不算。
可說到底他是個人。被子彈射中了會流血也會受傷，所以在他不斷自殺的過程中，的確有好幾次差點真的死了。
看起來如此瘋瘋癲癲的太宰治呆在一個與他還算合拍的窮凶極惡的組織裡。還交到了兩個朋友，就是照片上的阪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安吾看起來木訥，織田作則比安吾還木訥，只有太宰治油嘴滑舌腦子裡天馬行空。這樣的三個人能湊到一起安靜地喝酒聊天大概是前面幾輩子攢下的緣分也說不定。
橫濱雖然是個有些特殊的特區，卻還屬於這個國家。這個城市自有它的野蠻與美麗之處，但「英雄」的不入駐只是國家給了他們這樣的權利和自由罷了。
所以同理，再窮凶極惡的組織也會畏懼國家機器的鎮壓。港口黑手黨就是這樣需要仰人鼻息的存在。唯一的解決方法，也是一切需要動用異能/個性的組織結社從事活動的大前提：獲得英雄職業執照或異能開業許可證。
於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森鷗外將mimic這個從歐洲遠道而來的恐怖組織引入橫濱。讓不便干涉橫濱這個半獨立地區的異能特務科感到危機，只能將「攘外」的任務交付給當地勢力龐大的武裝組織——武裝偵探社自然不在他們的考慮內，調動軍警可能造成的軍備損失又可能會引發諸多遺留問題。然而即使知道會這時主動提出合作的港口黑手黨絕對不安好心，卻還是無奈地讓他們成為了解決問題的最優選。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表示他們不畏懼為橫濱的犧牲，但犧牲必須要有回報。
只是被犧牲的人又是誰？
當然不可能是太宰治，他對於港口黑手黨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存在。森鷗外是個冷靜理性到無情的首領，折損太宰治對他而言得不償失，所以這個犧牲的人選只能是可以讓他甘願拋棄、又能夠對付mimic的強者。
「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多人能預知未來啊？」森野綠拿著漢堡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亂步嘴裡叼著雞翅支支吾吾地說他又不研究異能遺傳學。
他吐出中翅的骨頭，咂咂嘴，「反正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那種性格的人會選擇mimic，肯定是有信心和很多手準備的。」
「他的自信來源和準備工作有三點：和mimic首領同樣預知未來能力的織田作、作為備選的異能無效化藥劑、以及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動用的太宰治的人間失格。」
「不過因為死穢八齋會是橫濱外部的組織，他們提供的藥劑不能提供絕對萬無一失的保證，所以按照森鷗外的性格，不願意殺人——即不願意為組織使用自己力量的織田作，是很好捨棄的棋子。」
「可是織田作不會殺人啊。」森野綠皺起眉毛，坐直身子，「亂步先生你上次也看到了吧？兩個人的槍懟他腦門上了他都不打算還手……的……」
她的聲音逐漸消失在不斷湧來的回憶裡。
一股不祥爬上了她的脊樑。
織田作不會殺人，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就跟森野綠以前被一方通行打得哭都哭不出來，第二天也還是要衝到他面前一樣。
但人是會打破這種原則和堅持的。
想要打破這種原則和堅持其實太簡單了。
把他最不想看到的東西給他看見就好了。把他最最珍貴的東西毀掉給他看就好了。
那樣東西是什麼？
甚至不用多想，森野綠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五張笑臉。
缺牙，燦爛，臉蛋紅撲撲，會大聲附和她「才不要當英雄」的非主流觀點。
她立時從長椅上跳起來，撞得亂步剛拆出的薯條撒了一地，還沒送進嘴裡的漢堡被她反手投進十多米外的垃圾桶中。
「森野綠你瘋了嗎！？」亂步看著手裡空空如也的包裝盒，也跳了起來，轉身就想趁機走人。
那個織田作的事情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森野綠願意管閒事，他才不要也跟著參一腳嘞！
可扣著他手腕的手在輕輕顫抖。在森野綠馬上就要說出那句話的當口，她忽然退縮了。
那個可怕的問題又來了。
那個一直綴在她身後的，咄咄逼人的問題又來了。
哪怕她已經離開雄英這麼久，她也還是記得的。
「我來了，我來救你們了！」
「我要去，我要去救他們！」
這種話，是英雄才會說出來的。
像一句了不起的魔咒、像一句不可一世的承諾、像一句前程遠大的宣誓。
能讓說出的人與聽到的人一齊熱淚盈眶。
「沒有讓你當英雄吧？」
她伸出的手腕上多了一份溫度，是亂步回握的手，比森野綠的手大挺多，骨節分明漂亮。每一根手指都溫暖柔軟。
大概是多久以前亂步問過她這個問題呢？她只記得當時他們在人潮擁擠的池袋，在橫飛的自動販賣機面前。
「沒有讓你當英雄。我也好，社長也好，國木田也好。」
「你早就知道的。」
「……」
「你早就知道的。」
「……」
「你早就知道的！」
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早就知道答案的。
承認偶爾會做出的不以自己為基點而付諸的行動，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反正熊孩子開心就好了。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自私的。
自私到自我。
自我到如果想要幫助誰的話，根本不需要成為英雄，也可以說出——
「我來救你們了！」
——這樣帥氣得、閃閃發光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上五點鐘我突然醒了，我這種賴床星人莫名其妙下了床開了電腦
然後一口氣寫到這裡，心情有點複雜，但是我覺得可以結束了
所以按照我的節奏，下章完結，大概今晚？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楓丸、小荀、竹下月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冬青、樹底畫裡 70瓶；阿飄 32瓶；別來無恙、片葉砂 30瓶；小荀 20瓶；堯光 10瓶；夜影悠月、譬諸流水 5瓶；長夜 3瓶；阿Q 1瓶；
愛你們
☆、尾聲： 橘子輝煌
在橫濱的娛樂街上, 排列著色彩繽紛的電子看板, 直到夜幕落下也仍是車水馬龍。
在某個掛著橘色提燈的小酒館裡, 一位光看上半身身形便能窺見其身形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前。
那是一家很熱鬧的便宜酒館。然而中年男子卻滴酒未沾，因為他對面還坐著一個看起來才約摸十多歲的小姑娘，模樣文文靜靜乖巧聽話, 臉上的嬰兒肥還沒完全褪去, 儼然不是可以把酒言歡的物件。
太宰治撩開布簾，走進來看到的正是這般景象。
異能特務科的最高指揮官正苦悶地喝著碗中的茶, 坐在他對面的森野綠正拿著功能表, 神態認真, 仿佛在拜讀什麼遺世孤本。
太宰治踱步上前，走到他們的桌邊, 聲音帶笑，「內務省的要員竟然淪落到幫忙看孩子的地步……人生可真是變幻無常啊，種田長官。」
說是要員, 卻也不曾在媒體的攝像頭前露過面。異能特務科的最高指揮官絕對比橫濱外部絕大多數的英雄要低調得多。
種田聞聲抬頭, 在看清青年的模樣後，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是……」
「啊，失禮。初次見面還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 敝人太宰治。」他明晃晃地笑起來, 臉上少了繃帶的太宰治整個人不知道比以前清爽正常了多少倍。
但本性大概還是沒有變的。
森野綠能燙穿鐵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照樣紋絲不動, 甚至還徑直落座，將森野綠往靠牆的裡側擠。
沒有酒，也沒有好茶, 種田山頭火的雙手抄在寬敞的袖中，心中不由苦悶，「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這張經常出現在報告書上的面孔，以及他黑得如同煤球的履歷，長久以來都是異能特務科的心頭病之一。
太宰治聳聳肩，像個無憂無慮剛涉世不久的大學生，「種田先生您在那邊的世界可是跺腳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這種程度的事情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行了。」
這是什麼羞恥心爆表的比喻和奉承。森野綠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她為了不挨著太宰治，又往靠牆的裡側挪了挪，仿佛太宰治是個行走的病原體一般叫人避之不及。
然而當事人本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他拎起茶壺，只將種田先生與自己面前的茶杯斟滿，大麥茶的香味立刻沿著氤氳的熱氣漫出，然後把茶壺放到了離森野綠最遠的外側桌沿。憑著森野綠的小短手，恐怕站起身伸出手都很難夠到，簡直其心可誅。
「你銷聲匿跡了半個月，現在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來意是什麼呢？」種田一邊問，一邊接過森野綠遞過來的功能表，喊來服務生。
太宰治說自己離職了。正在尋找下家工作單位，異能特務科的最高指揮官想必人緣極佳人脈甚廣，要是有能供他雙向選擇的推薦那可再好不過了。
且不說一名黑手黨的幹部會被多少敵對人士記恨，光是他說得輕飄飄的「離職」一詞，就能讓種田沉默地盯著他微微帶笑的眼睛長達半分鐘。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語不驚人死不休嗎？」種田並起的摺扇輕輕地拍在臉側，「雖然想問你的問題堆得跟山一樣多……來我們異能特務科如何？憑你的能力……」
「等等等等，承蒙好意，但是異能特務科就算啦。」太宰治伸手扒了扒自己倒長不短的頭髮，「我不大適合規矩太多的職場環境。」他倒是很瞭解自己，苦笑又乾脆直接地推拒了種田的邀請。
於是種田問太宰治：那你想去哪裡？
說話間服務生已經將森野綠點的可樂送了過來。用啤酒杯盛的那麼大一紮的可樂，放在平時國木田在的時候，森野綠的耳朵可能已經要被碳酸飲料的一百種危害念出繭來。
除了太宰治的突然出現有點糟心以外，總的來說，今天她過得還是自由又快樂的。
可很早很早以前就說過了嘛，森野綠是個運氣不那麼好的小孩。她自由又快樂的一天，最終還是在零點鐘聲敲響之前結束了。
「殺.人放火的壞事做多了，所以打算去能夠救人的地方積點德——我覺得武裝偵探社就挺不錯。」
這話是太宰治盯著森野綠說的。
他想表達的可能是「武裝偵探社是個包容度很高的組織」，又或者是「反正已經有森野綠這麼大一個的問題兒童，再多個前港口黑手黨幹部大概也不是什麼難事吧」之類的意思。
無論他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於森野綠而言都很失禮。甚至讓她想跳起來把他的臉摁進面前灑滿了孜然與辣椒粉的燒烤盤裡。
而更氣人的是種田山頭火還真把太宰治的提議納入考慮範圍了。
「不過你的案底太多，要洗白可不容易。」
森野綠灌了口可樂，暗戳戳地在心中想，廢話，誰能把煤球洗得乾淨？
但隨後很快，她的呼吸再次一窒。
因為種田長官說：「兩年。至少需要隱姓埋名兩年你才能再次出現在這個社會之中。」
他一面說，一面看向森野綠，忽然笑開。中年人的臉上已經有了些皺紋，笑起來的樣子不知為何會讓人聯想到大麗菊。
「福澤社長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兩年後會接受你的請求也說不定。」
森野綠的心涼了。反觀太宰治則露出了屬於勝利者的得意神情。
後來他們又談了點別的話題。籠統概括一下，三分之二是關於太宰治往後棄暗投明路上要走的程式，三分之一是種田長官想要招安的私心。
只可惜太宰治意志堅定，在豐厚的獎金與工薪面前根本不為所動。
他只是笑，笑得令人無可奈何。
種田不再說話，看了眼時間發現自己該離開了，便站起身，拍了拍森野綠的腦袋，跟她說在這裡乖乖等偵探社的人來接。
「你買單？」森野綠叼著一串烤年糕，支支吾吾地問。
見種田點頭，她才灑脫地擺擺手同對方說好走不送。但很快她就發現種田走了，太宰治卻一點想要挪動的跡象都沒有。
她拿著吃光的籤子指向青年，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太宰治便搶在先頭道：「織田作已經安全抵達了。」
「抵達哪裡？」
「我也不知道。」他聳聳肩，「可能是日本境內的某個小鎮，也可能是出國了。」
「帶著五個小孩的單親父親……呵呵呵呵呵……」森野綠乾巴巴地冷笑兩聲，又拿起烤串把嘴填滿。
然而太宰治並不會因為她的此舉而閉嘴。他微微笑著說：「應該會很辛苦吧。織田作那傢伙看著挺聰明的，但其實腦筋不太好啦，對理財幾乎一竅不通。」
森野綠不想說話。
奈何嘴長在太宰治身上，叭叭叭的不停。
「啊，對了對了，走之前我聽幸介說，你這次表現得很神勇？」
「『綠可厲害了！手都沒碰到那些傢伙就直接飛了出去！』」
「……」
「『那個跟在綠身邊穿得像個香菇一樣的初中生還問她：你救得了他們一次，救得了第二次嗎。』」
「…………」
「『然後啊然後啊！太宰先生你知道綠說了什麼嗎！真的超級帥氣的！』」
森野綠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曾經覺得太宰治的聲音非常好聽。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被火鍋底料糊了耳，總之她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聽到太宰治在自己耳邊繼續叭叭叭了！一點都不想！
他還學得特別像。那種小男孩的炸炸咧咧真的跟幸助一模一樣。
「『救不救得了，那就是我自己的事——』」
「讓你別說了你是聾子嗎！」
森野綠覺得有胡椒灰嗆進了喉嚨。不斷有熱辣辣的溫度在往臉上湧。
她拍案而起，驚到了這間小居酒屋中除了太宰治以外全部的客人。以及，剛剛拉開門，沒來得及踏進室內的國木田和亂步……
「綠……在這種公共場合大聲喧嘩會給其他客人造成困擾的吧。」
「我也不想生氣啊！還不是因為他——欸？！人呢！」森野綠一扭頭，身邊的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門扉被推開的動靜，與服務生一句「歡迎下次光臨」的問候。
太宰治從後門跑了！
她救了他最重要的朋友！他就是這麼恩將仇報的？！
森野綠氣得在原地跺腳，可又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追出去。
國木田獨步十分頭疼，他覺得自己對森野綠的教育盡心盡力，可有些時候他還是會湧出這種功虧一簣的挫敗情緒。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老話放在大多數時候，都是沒錯的。
而這種時候，往往都會以森野綠走路走到一半就坐在馬路邊鬧著要讓國木田背為開頭，再以國木田被她鬧得心口疼被迫妥協結尾。
「回去要早點睡，不准打遊戲！你再過半個月就要回學校了，得調整作息。」
聽見亂步幸災樂禍的笑聲，森野綠有些煩躁地點了點頭。
「還有，種田先生跟你說了吧？監管期的事情——」
「不能外傳。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耐煩地想要就地結束這個有些沒完沒了的話題。
就只是回雄英讀書而已，國木田卻搞得跟兒行千里父擔憂似的氣氛惆悵。
雖然所有人都認為森野綠回學校更好，但這個決定最後還是她自己做的。
後來霍克斯在電話另一頭聽見森野綠抱怨說要又要回學校整理宿舍的時候，還以為飛行時的風太大，吹在耳邊，讓清晰的話語變得模糊不清。
他落在一座信號塔上的外平臺上，當時天邊正翻湧著豔麗的日光，火紅的顏色染透了天上與地上的每一寸，森野綠那邊還有嘎啦嘎啦摁手柄的聲響。
「你要回雄英？」
「嗯。」她大概只是通知他一聲。作為名義上的監護人，霍克斯實在太忙了，陪在森野綠身邊的時間可能還不到國木田的二分之一。
「我跟你說過不回去也是可以的吧？」
「對啊，說過。」
「你也不想當英雄。」
「嗯，不想當。」
「……那你為什麼還要回去？」
「怎麼了？不想當英雄就不能去雄英讀書了嗎？」
「不，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以為我會對『成為英雄』這個話題過度敏感而導致機體出現緊張、抑鬱、心率失常、缺血缺氧的應激反應嘛？」
她的聲音忽然輕下來，連帶著霍克斯的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即使聽不到他鼻息的變化，但從沉默中森野綠想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霍克斯你明明有那麼大的理想，怎麼還有那麼重的包袱啊？」
「搞不懂你們這些英雄的正義感。莫名其妙的。有利圖之才是人這種程度的道理我當然懂啊，不然誰願意白養我？」
她說這話時似乎還在為自己的通達得意，然而幾乎是在下一秒，霍克斯就從電話另一頭聽見了遊戲人物的悲鳴和一陣乒鈴乓啷——或許是在摔手柄洩憤的動靜。
「所以別問！問就是我要回學校學習！」
「……你自學還能比在學校學得差嗎？」
「但是去學校更方便啊。知識的歸納總結和經驗的累積都是現成的。有捷徑不走是傻瓜！」她意氣滿滿地說道，「偵探社沒我不行。沒人管錢，國木田看不明白股市走向，買哪只股全靠亂步先生和福澤先生瞎猜。」
「為了能更快的使用鈔能力，我得好好學習才行。」
森野綠說完這話就把一直夾在耳邊和肩膀之間的座機話筒扣了回去，不帶一點留念與不舍。
她重新拿起手柄，打了個哈欠。
結束與霍克斯的通話後，又過了幾個小時，國木田的辦公用郵箱中收到了一封內容寥寥幾字，只有一張圖片附件的郵件。
寄件者的名字是霍克斯。
國木田沒多想就把森野綠從沙發裡挖了出來，叫到電腦邊上，讓她自己看。
通宵打了一夜遊戲的森野綠幾乎是帶著她這輩子全部的起床氣，用要把滑鼠戳爛的力氣點開了那張圖片附件。
是一張照片。
沒有任何構圖技巧，之所以看著不錯，靠的還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與秀麗天成。
照片是從高處拍的。可能是在靠近某片森林的信號塔上。
舉目皆是綠色，大地上的一切都正在被天邊的晨光攏入懷中，於是每一片草葉也都得到了一個柔軟的擁抱。
她重新將網頁的捲軸拉至最上，又看見那寥寥的幾個字。
葳蕤自生光。
作者有話要說：
四月一日，淩晨兩點三十四。我敲下了本文正文的最後一個句號。
可能會有人覺得我應該再多寫點，具體寫點森野綠怎麼救織田家的小蘿蔔頭們，讓她在最後關頭耍耍帥，打打架。但寫文本身就是主觀能動性非常之強的事情，有時候一個情節該從哪個視角展開我都能糾結半天。真的當我昨天早上五點爬起來碼出上一章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文應該就要完結了。
有種該來的還是要來的感覺，所以我還是很任性的順從了自己的節奏，讓大家失望了也說不定：p
雖然男主最後變成了亂步，但這也真的是連當初我都沒想到的事情（捂臉）
如果問我這篇文我有什麼滿意的地方的話，感謝我可能會說自己堅持了下來。
毛病的確很多，我自己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無論是行文構思還是在知識儲備上的匱乏
所以要問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的話，這一整篇文或許會在正式完結的那天被我劃進黑歷史的範圍內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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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說森野綠
她第一次出現在我腦子裡的記錄可以追溯到2015年
你們絕對想不到她本來是我要許配給艾斯的姑娘……對，你們沒想錯，就是海賊王的那個
她的名字和重力操作是我唯二沒有更改的設定，其實也算不上什麼更改，只是當年寫的那幾百字中我只能想起自己大概構思了一個有些三無傲嬌的小女孩，並不完善，更談不上豐滿，所以只能感謝你們的喜歡，沒有各位給我留言我是肯定要自閉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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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蕤自生光是在寫這文的期間無意重新讀了一遍高中學過的孔雀東南飛
原句的本意是美麗的刺繡發出光彩，但葳蕤也有草木豐茂的意思
當時我腦子裡一下就冒出了森野綠，她的名字一開始就是綠綠的，沒那麼多湊巧也沒那麼多深意，該說一切都是巧合吧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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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話說得亂七八糟的，最後來說說你們最關心的番外問題
暫定三個：回學校、月下獸的某天續集
還有轟總和物間老爺的表白if線，雖然只有表白，但在亂步出場之前我真的想像過他倆表白的樣子啊！！！你們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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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請大家賞光去看一眼我家謙一哥哥！《賺不到錢怎麼安心談戀愛》，封面就是他！這麼帥這麼欠打的boy大家不想瞭解一下嗎！
文案如下：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那些英靈大妖帥氣好看又能打，我不知道養他們比養自己還要難。我一清早就出去當打工仔，叫他們都安分不要搞事。他們是很聽話的（才怪），我的話句句都聽（個鬼）……大家都說，糟了，我怕是遭難了。」
「什麼滿級從者點擊就送，什麼今天努點力明天鬼王做兄弟——」
「都是騙人的，都給老子爬！！！！！」
男主言情，有女主
事業為主，戀愛為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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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竹下月、彼爾維棠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竹下月 480瓶；七七不氪金 311瓶；jj好鄰居 44瓶；如煙沐 20瓶；六月的雨 4瓶；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的一路陪伴。
☆、番外：去者必返
01
人生, 要是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森野綠踩沙發上, 個頭比平時高出了不止一兩點。她端的是一副正氣凜然、威風堂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模樣。福澤社長與國木田有事外出, 亂步坐在旁邊只想看戲，與他的悠然自得相反的則是阪口安吾這個公私分明、前來公事公辦的公務員。
就在十秒鐘前，他被森野綠的一句「不答應我的條件就趕緊滾出去」給糊了臉。
惡語相向並不會讓阪口安吾的心情變得糟糕, 他只是還有點懵, 還沒從森野綠唐突提出的要求中回過神來罷了。
於是阪口安吾將又她的要求再次複述並確認了一遍：「拒絕提前結束監管期，並在返校後轉入雄英高中的經營科——是這樣嗎？」
02
森野綠久違的校園生活再啟動——過程其實並不順利。
原因有兩個。
首先, 不能再睡到自然醒、吃到扶牆出的感覺, 很差。返校意味著, 森野綠又要過上每天八點起床、走路上學、然後在八點半的時候準時踩點進入教室、趴在桌子上睡覺要被粉筆砸頭還要被罰站走廊的苦行僧生活。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緣故是, 森野綠發現，自己不能再在英雄科「混日子」了。
因為她得留在偵探社才行啊。
英雄科所教授的「英雄準則」，在橫濱這個城市裡, 以及在森野綠這個人身上根本用不到。
完全瞭解並懂得使用自己的能力這種程度的事情, 森野綠認為自己大概也不比已經出道的職業英雄們差到哪去，真要比較起來，說不定她還會是更加優秀的那個。更何況武裝偵探社也不乏暴力輸出。
要是問起現下的武裝偵探社, 距離真正的結社組織之間還差在哪裡？
森野綠絕對會第一個跳出來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脯道：「缺管錢的啊！」
畢竟沒人管錢怎麼行？
不懂得開源節流理財怎麼行？
不然外出的活動資金從哪來？下發的工資獎金從哪來？對外交涉的開銷費用從哪來？戰鬥損壞的公物賠償又從哪來？
森野綠盯著國木田炒股軟體上的一片飄綠, 忽然意識到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武裝偵探社的財務危機, 只能靠她拯救了！
因為福澤諭吉貴為社長，日常與棋子書籍為伴，森野綠就沒見過這位還活在昭和時代的中年人碰過電腦滑鼠。
江戶川亂步貴為名偵探, 能知道「國債」這個詞就已經很超出森野綠的想像了，她根本不敢奢望這個比自己還要沒常識的傢伙能在案件之外有其他領域的建樹。
國木田獨步……就不提了，他的努力森野綠都看在眼裡，出現一片飄綠這種事情他也不想啊！
然而再這樣下去，別說擴招了，養不養得起眼下僅有的幾個人都成問題。
一股迫在眉睫的使命感與危機感，自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放棄就讀雄英英雄科，轉入同樣是全國知名的本校經營科，顯然是個絕好的主意。至少森野綠認為這個主意不錯。
經營和使用重力操作不一樣，森野綠對這方面的知識幾乎為無，這意味著做出錯誤決策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而現在，鋪好的捷徑和現成的經驗擺就在面前，森野綠認為不走不學的人才是白癡。反正她以前也是因為霍克斯的要求才去就讀英雄科的，既然都把不想當英雄的話說開了，那麼想必他也會支持自己的做法吧？畢竟別看霍克斯總是不管事，還很傲慢，但怎麼說他也還是個英雄。
古道熱腸，正義凜然，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英雄。
森野綠認為，對於她，霍克斯大概還不會心硬到連一點愧疚都沒有。她有資格討要「補償」，也有一定能得到「補償」的底氣和信心。
總之，這是屬於小孩子的小聰明。
大人的同情與寬容，很多時候只是她早就在腦子裡換算好了的交易成果。
阪口安吾帶著森野綠的答覆離開。
不過在走前，這位黑眼圈濃到駭人的公務員還提了兩句雄英高中的近況。
繼第一學期的體育祭後，整個學年中第二值得期待的盛大活動，「雄英學園祭」已經在籌辦中了。
這是個遙遠的名詞，然而森野綠還能記起長點上機也有自己的學園祭。
不同于常盤台女子中學的學園祭——開放允許外人進入並參觀她們氣派的學舍之園——宛如貴族後花園一般古典優雅，盛滿鮮花與少女細語輕言的學生宿舍。長點上機的學術氣氛濃重，除了自己的科研區，它們好像也沒有別的什麼東西能夠拿出來展示了。
反正是個挺沒勁的活動。
森野綠興趣缺缺地撇下嘴角，剛要抬手示意阪口安吾趕緊走人，就又聽到他說：「你們班——英雄科一年B班，好像在準備話劇。」
「話劇？」
完了完了，森野綠已經能想像到鹽崎茨同學聲淚俱下地用詠歎調念出自己臺詞的樣子了……
見她還有聽下去的興致，安吾推了推眼鏡，點頭道：「嗯。聽說是原創的劇本。」
「哈……」女孩不禁拖長了音，「所以呢？劇本是誰寫的？他們要表演什麼故事？」
「……我還沒有瞭解到那麼詳細的地步。」
「那慢走不送，後會無期。」森野綠立刻翻臉，抬手往出口方向一指，偵探社的大門便無端地自行敞開。
果然無論看多少次，阪口安吾都想要感慨，不需要觸碰便能控制重力的能力實在是太便利好用了。
樓上的辦公室好像正在重新裝潢，有刺耳的電鑽聲與桌角在地面拖行的動靜間斷傳來。森野綠的沙發後便是主要採光的窗戶，她裹著一張毯子縮在柔軟的靠墊中跟亂步聊天，毛茸茸腦袋頂剛好能蹭到投進來的陽光邊緣。望向她的人也許會忍不住地覷起眼睛，仿佛隔著遙遠的星河，觀測著一顆一邊坍陷又一邊重生的星星。
03
就像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老話所說的那樣，事情總要從一個終末走向另一個開端。
再見不是必要的餞別語，但是提前解決可能出現的隱患總不是壞事。森野綠可不想等到自己轉班後被B班的「老同學們」堵在新班級的門口，還要被盤問「為什麼不辭而別」的問題。
他們肯定做得出這種事。森野綠信誓旦旦，言之鑿鑿。
可這不也代表著你還算了解自己的同班同學嗎？國木田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方向盤的側沿，隨後他又聽到坐在副駕上的森野綠的小聲咕噥，有「劇本」「舞臺」「笨蛋」的零星詞語冒出，但很快就被坐在後座的亂步先生的哈欠聲蓋了過去。
出橫濱時還在下雨，藍天白雲必然比連連陰雨更襯前程遠大。可天公不作美，一直陰沉，直到駛入靜岡範圍，才露出乾燥晴朗的天空。
國木田一解開車門扣鎖，森野綠就跳了出去。
她今天破天荒起了個大早，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跟國木田說想回學校看看。
不排斥再次融入人群是好事。活一輩子要和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這種程度的道理，就連亂步先生也清楚明白得很。而且在國木田看來，規劃可以偏離，但不能沒有。他在這方面的看法依然保守，認為小孩子就該做小孩子年紀的事情，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上學。
恰巧今天是雄英高中文化祭的第一天，外來人員只需要通過安檢便能進入參觀，用不著聯繫雄英校方獲取入內參觀的許可權。繼一年級第一學期的「校門粉碎」事件與萬眾矚目的體育祭後，被大眾媒體稱為「雄英鐵壁」的安全設施再次以另一種形式被踏平了。
「你們學校的人氣……真高。」高大的成年男性國木田不無感慨，在見過的各都道府縣的國立私立高中裡，估計也只有雄英的文化祭會與新年初詣的寺廟同樣擁擠。摩肩接踵不足以形容這股興奮好奇且依然在不斷湧入的人潮。比起國木田獨步的少見多怪，經歷過一次體育祭的森野綠就顯得淡然多了。畢竟那可是頂替了奧運會的國民活動，只會比新年第一天的淺草寺更熱鬧。
於是江戶川亂步不高興了。
人太多，剛剛走過去的大叔身上一股隔夜的酒味，好臭！那個恨不得把自己泡進香水裡再撈出來的女人怎麼好意思出門污染空氣？這裡的炒麵和章魚燒看起來沒有偵探社樓下的賣相好。明明是文化祭，為什麼班級表演要從下午才開始？
他的牢騷像裝在破口袋裡的沙子，窸窸窣窣地，撒了沿途一路。
直到他們走到大禮堂門口，江戶川亂步停下了腳步，他皺著眉頭，鄭重且嫌棄地開始踩一捧一，「還是橫濱好，我們回去吧。」
「現在嗎？」國木田問。
「啊，現在。」名偵探十分任性地重重點頭。
「不行！要等我進去打完招呼！」森野綠不遑多讓，也不在意國木田會不會犯難，「而且是亂步先生你自己硬要跟來的，早先就跟你說過不是什麼好玩的活動了。」
「可無趣也要有個限度。與其再在這種地方消磨生命還不如回橫濱！」
「那你自己回去！」
「憑什麼？！」
「國木田本來就是帶我來的！」
「他是偵探社的社員又不是你的專屬司機，當然應該優先選擇送我回去！」
從他們言辭並不激烈但語調卻在不斷攀高的對話中可以聽出來，這兩個人根本不在乎作為話題中心的當事人本人的意志，讓莫名淪為「工具人」的國木田獨步很是消沉了兩分鐘。
也只有兩分鐘。
「小子，你在這裡杵著做什麼？」國木田打量著身側的少年，身高差能讓他清楚地看見對方頭頂的發旋，一樣是金髮，但比森野綠的顏色更深沉，也更服帖，看起來不會是睡一覺就炸毛的類型。他穿著雄英的制服，鐵藍色的眼睛往國木田的方向瞥了一眼就重新放到了正在專心致志跟亂步吵架的森野綠身上。
「不是說生病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其實哪怕在接管了森野綠這個問題兒童以後，國木田獨步對雄英學生的印象也依然很好。
不僅因為他們是首屈一指的英雄育成學園，還因為這所學院要求過苛的偏差值。能考入雄英高中的孩子，必然是品學兼優的——除了森野綠——至少，在三十秒前，國木田還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這個目中無人的小鬼又是怎麼回事？不，他不能只因為自己見過兩個雄英學生就對這所學校產生「盛產自我意識過剩的臭小孩」的偏見……他不能。
一年B班的簽運一般，節目順序排在中間，而現在距離開幕還有半小時，時間說不上寬裕但也不算緊急，負責背景板繪製的吹出漫我便尋思著再給道具補補色。顏料不太夠用，放眼望去全班只有物間甯人這個名義上的「製片人」最閑。
於是物間寧人被拳藤一佳扔出來跑腿了。
顏料買沒買到這個暫且不提，可猜猜他遇到了誰？
這不是人間蒸發了兩個學期的森野綠嗎！
期間斷絕了與班上所有人的聯繫，只有A班兩個臨時資格證不及格、去到橫濱補課的兩個人湊巧在街上見過她一面。
怎麼不乾脆死外面別回來得了？少年絲毫不掩飾面上的惡意，就連逼近也帶著一股興師問罪的淩人氣勢。
可論兇惡，物間寧人什麼時候贏過森野綠？她與江戶川亂步的戰爭已經上升到互相指著鼻子喊對方「去死」的膠著狀態了。
幾乎是在女孩察覺到有人靠近，遷怒地瞪向他時，物間寧人的氣焰就已經被撲滅了大半截。
「物間？你怎麼在這裡？」
「這話不該我問你嗎？」
「我去養病了啊。」即使並不喜歡說謊，但依然能做到謊話張嘴就來，這是森野綠的常駐技能之一，「轟和爆豪沒告訴你們嗎？」她的眼睛還是很亮，看起來神采奕奕，沒什麼病態，物間寧人松了口氣。
國木田不知道森野綠是不是故意的。這小孩有時候看起來鬼精，有時候又遲鈍得像棵根本沒有花可開的鐵樹——明明是同班同學，卻只能從隔壁班打聽到她的消息。要不是知道森野綠的情況，國木田說不定會以為她遭到了霸淩排擠。
然而現在，站在他的角度看來，森野綠才是那個排擠他人的存在。
畢竟在森野綠自己的描述中，她的同班同學的確是一群過於熱血與熱心的「好孩子」。是否真的能夠捨下曾經的同班同學這種問題，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甚至在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之前，她就已經做出了轉班的決定。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根本不會把注意力放在自己不想關注的東西上面……
能夠注意到同班同學的善意，大概已經是他們努力能夠得到的最好的結果了……吧？
有物間寧人帶路，森野綠暢通無阻地進入了禮堂幕後的準備室。作為過來人的國木田對此並不感興趣，選擇留在外場占座。
「亂步先生，你不是剛才還說在這種地方逗留是消磨生命嗎？」
「是啊，所以我想看看你是怎麼把自己蠢死的。」
大多同齡人不敢招惹森野綠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打架打不過，二是後來大家發現成績也比不過。即使森野綠絕非完人，但在學生時代，學霸的地位總是特殊的。
不過江戶川亂步既不是森野綠的同齡人，更不在乎她是不是學霸。名偵探有他自己的驕傲，至少在鬥嘴互懟這方面從不認慫。在一堆穿著各式各樣戲服的高中生裡，他的存在十分和諧，起碼沒誰看出他是個已經二十二歲的成年人。
而拳藤一佳對江戶川亂步的出現表現出了相當的好奇。
可直接問這是不是男朋友又是否太唐突失禮了？拳藤一佳從不認為自己不善於交際，但森野綠和她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樣。該怎麼說呢，可能是她在乎的東西和別人都不一樣，偶爾會突然蹦出的認知上的落差，不得不讓她在與那個看起來捉摸不定的女孩相處時繃緊神經。
森野綠和江戶川亂步引起的騷動引來了一大片目光，兩位當事人神態自若，反倒B班其他人捂臉的捂臉，扶額的扶額。物間寧人更是直白地坦明瞭心聲：「丟人。」
計時的工作人員帶走了兩位主持人，報幕時播放的BGM活潑俏皮卻並沒有成為緩和森野綠和亂步之間僵硬氣氛的稠化劑。江戶川亂步今天從踏進雄英校門開始就變得陰陽怪氣了起來，與其說他在習慣性地挑剔，不如說是在刻意找茬。
這點微妙的不同讓森野綠有些摸不著頭腦，從以前開始只要遇到不能徹底弄懂的題目她就會成為不高興，或許時至今日將題目換成人也是一樣的。
拳藤一佳的個性是大拳，可她今天的工作是化妝師。當初在蝮蛇英雄手下實習的一星期不僅教會了她該怎麼擺pose拍平面照，還被迫惡補了一番化妝技術。某種程度上來說，那次職場體驗不可謂不影響深遠。
她的手指柔軟又靈活，畫出的妝面乾淨又精緻，森野綠卻看得並不認真。正在化妝的小大唯抬著臉不方便說話，在旁邊等待的取蔭切奈往江戶川亂步的方向看了眼——對方正在翻看這次話劇的臺本——憋不住好奇，還是問道：「森野，那是誰啊？」
好像跟你關係很好的樣子。
「……住院時認識的人。」她順著自己之前的謊話又編了另一個謊，緊接著又往裡面摻了句真話，「他保護過我哦。」
真假參半往往會讓謊言聽起來更真實。只是江戶川亂步無論是從外表看還是從性格看，都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壞脾氣「弱男子」。她們想像不出江戶川亂步說這話的樣子，更沒辦法順理成章地腦補出森野綠會在意他的原因——她看起來根本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性格使然，性別也無法構成不利的因素，哪怕一年B班男生的男子氣概加起來能蓋起一幢樓，也沒辦法叫森野綠露出一星半點的式微。
「綠。」拳藤拿著化妝刷的手停了下來。
「嗯？」
「你稍微變了一點誒。」
這改變是否全然是好的，拳藤一佳不知道。但至少在花朵徹底死去以前，無論盛開還是枯萎，她都能證明自己曾經活過。她一定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見到了溫暖又明亮的事物。一定有一簇無畏又任性的火擁抱了這片看似永久的凍土。
「有嗎？哪裡？」
「……說不出來。」她支吾了好一會兒，最後卻只擠出一點笑來。
拳藤一佳是個清秀漂亮的女孩，性格開朗，一班之長，幾乎每時每刻以笑待人，是森野綠討厭不起來的類型，可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拳藤一佳現在的笑臉。
開心高興，又有些悵然落寞。
森野綠屏息凝視著她的臉，心裡有某個地方忽然柔軟地塌陷了進去。
認真的等待換來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這種事情放在從前，森野綠肯定是要發火生氣的。曖昧不清的「可能」是與白紙黑字的「不可能」同樣殘忍，甚至更加無情的東西。
但今時不同往日，人是社會動物，得學會理性客觀、就事論事。
更何況她的同班同學們都是好孩子。是好到能讓森野綠動搖心中人性本惡論的力證。
森野綠重新斂起眼，沒有露出絲毫期待落空的不滿，「那就不說了嘛。」那兩片淺金色的眼睫像揮動的小扇子似的忽閃著。像在撒嬌，又像是在安慰有些局促不安的拳藤一佳。
——她還是森野綠，沒有洗心革面，也沒有重新做人，用不著為了那點改變而感到陌生。
志不同道不合的人總要分別，她只是來提前說再見罷了。然而先敘舊再挑明的方式現在讓她陷入了某種難以啟齒的尷尬處境，那句「我要轉班了」像塊石頭壓在她的舌頭上。
早知道就該把自己的心變得像塊石頭一樣才對。正在森野綠挫敗又後悔地暗暗咬牙的時候，她突然聽見沉默了許久的亂步揚聲朝自己走來，「好無聊。無聊透頂。啊啊，作為舞臺劇的故事無趣到這種地步真的不會讓觀眾睡著嗎？」他無精打采地將看完的劇本拍在森野綠面前的化妝桌上，「只要看到開頭就能猜到結尾，現在的高中生也太缺乏創造力和生活經驗了吧。」
「在場這麼多人，唯獨你沒資格說別人缺乏生活經驗。」對於亂步的主動挑事，森野綠終於回以了今日首次的攻擊。可不是嗎，連新幹線怎麼坐的人哪有資格教訓生活獨立自理的高中生？
亂步不以為意地哼了一聲，又嚷嚷著要走。
他對森野綠說：我陪你二十分鐘，你也要陪我二十分鐘，否則下次出差有什麼好吃的絕對不會帶你一份。
這種程度的威脅簡直比向國木田打小報告還要不痛不癢。
但無形中給了森野綠一個臺階下。
她說了自己沒變就真的沒變。至少愛逃避的毛病一時半會還改不了。
不說了不說了。她想，這事還是等真被他們圍追堵截問為什麼轉班的時候再議吧。
森野綠裝似不情不願地起身，從後面將亂步推搡著擠到B班準備室的門口。期間他們避開了腳下的顏料罐子，側身讓開了推過的衣架，最後經過了畫著藍天白雲的背景板。
他們本來就沒打算看演出，雖然森野綠之前還對A班的搖滾有點興趣，可現在她只想夾著尾巴趕緊離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狼狽，灰頭土臉的樣子跟來之前想像中意氣風發的自己截然不同，直到的拳藤一佳急吼吼地臨近校門的地方喊住他們，森野綠才隱約摸清了問題答案的輪廓。
「綠！！」
體力應該很好的拳藤一佳一邊喘著氣，一邊聲嘶力竭地喊道。她大概是一路狂奔才追上來的，現在她跑不動了，聲音卻輕鬆地跨過她們之間十多米的距離。
清楚又堅定地傳來。
「幹嘛！」
「你！別跑到太遠的地方去啊！！」
「哈？！」
「隨時都可以回來！什麼時候都可以！」
只要你還願意記得我們，那麼無論身在何處，應該都不會太孤獨吧？
04
這段返校插曲的最後，阪口安吾再次被迫修改了關於「重力操作·Morino Midori」事件記錄與備案。他再三向森野綠確認並在得到對方「反悔是小狗」的保證之後，申請撤銷了她的轉班要求。
至於在升入二年級以後，日常翹掉英雄科的專業課，跑到隔壁經營科旁聽的森野綠對各班老師的教學造成了多大的困擾；江戶川亂步在知道森野綠依然要回學校完成學業，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跟他一起呆在偵探社的時候鬧了多久的彆扭；以及偵探社是怎麼從寫字樓搬到後來交通便利格調雅致樓下還有咖啡廳的風水寶地，又是還要往後的後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
——海子
所幸看到了。
番外進度【1/3】
還差兩個啦！
☆、番外：月下獸的某天（下）
當森野綠踹開了偵探社大門的時候, 國木田剛被委託人喚走不到二十分鐘, 留在社內待機太宰治優哉遊哉地縮在沙發上, 不情不願地掀起眼皮往這只小獅子橫衝直撞的方向瞥了一眼。
縱觀整個偵探社，第一時間對這位傳言中「姬君」一般的大人物的歸來，有且僅有新人中島敦做出了最為激烈的反應。
他如臨大敵呆若木雞不知所措地看這個陌生女孩像剛放學回家的熊孩子一樣把書包往沙發上亂扔——恰巧砸中太宰治的肚子。再三兩大步地跨到立式空調跟前, 將扇葉掰下來對著自己汗津津的額頭猛吹。
在太宰治的敘述中, 森野綠是個咄咄逼人連走路時都要揚起下巴眼高於頂的大小姐——中島敦打心底裡害怕這類人。硬要說原因的話，那只能是因為那位森野綠小姐光是在他人的談論中所展露出的冰山一角過於耀眼了。
耀眼當然好, 不好的是羡慕又自卑還一無是處的自己。中島敦盯著站在空調前仰著腦袋貪涼的女孩。她的髮絲是淺金色的, 在通光良好的室內也宛如剛剛打發的淡奶油, 露在外面的小腿和手臂同樣像過水之後的藕節一般白淨。
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某些美好所組成的。
這句話會闖進中島敦的腦海中是理所當然的。他想, 她一定被很多人喜歡著，甚至愛著。因為光是好的。太多動物有趨光性，其中包括人類與黑暗中眼睛會閃幽幽綠光能夜視的老虎。
然而說起老虎, 中島敦也並不覺得自己很威風。他出生至今十八年, 活得像顆路邊的野草，往來過客，幾乎人人都能往他身上踩一腳, 甚至這些踩他的人, 還不一定能發現他的存在。
想到這, 少年愈發自卑沮喪。
他的生活實在沒什麼色彩，也不太明白自己怎麼就進了群英薈萃的武裝偵探社——不，應該說, 他不明白這些人看中了自己什麼。
他的膽小他的慫？
畢竟論武力他尚且沒法自由控制自己的異能，論腦力他同樣鬥不過實際上根本沒有異能亂步先生。
「敦君，能幫忙把我的杯子遞過來嗎？」
——看，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的存在感會強一點。
認命吧。有個聲音在他心底響起，細弱，刺耳。
他抬起頭，目光在桌上掃了兩圈，卻並沒找到太宰先生的水杯。一個白色的，杯底有一圈黑白馬賽克格子的……絕對不會以每秒一百五十米，堪比甲子園投手ACE投出的直球球速飛出去的……
杯子。
太宰先生專用的，杯子。
「你要是想把手腳當擺設的話不如我現在給你卸了？」站在空調邊上的森野綠轉過身，面無表情卻看起來兇神惡煞。
謔。見識短淺如中島敦，什麼時候見過有人敢這麼跟太宰先生說話。
他看見那個杯子飛出去，砸在太宰治的臉上，將本來躬身捂著被書包砸中肚子的青年又砸成了掛在沙發靠背上後仰的姿勢。中島敦隱隱明白了為什麼太宰治把這個看起來跟自己年紀相近的女孩叫做魔王了。
她的兇殘與跋扈已經如此顯而易見，卻意外地沒有令中島敦感到不適。
是個有些奇怪，但看起來並不壞的女孩子。
至於是如何得到「不壞」的結論的，中島敦自己也不清楚。
大概是她幫他說話了，替他「反抗」了，短暫地為他撐腰了吧。
明明那麼缺愛，卻還那麼容易滿足，你也很奇怪啊。
這是三兩年後，某次偵探社的慶功宴上，森野綠得知中島敦對自己的初印象後還給他的，略帶尖利，卻十分有森野綠個人風格的回懟。
而太宰治是誰？
用森野綠的話說，這個討厭的男人是橫濱一害。要是早知道他會選擇跳槽來武裝偵探社，當初就該把他摁死在港口黑手黨。每次都出些殺敵一千、傷友（指隊友，尤其是他的搭檔國木田獨步）八百的餿主意，著實讓人恨得牙癢。
更可恨的是在這種時候，國木田還總是對他言聽計從。
當時正巧偵探社的醫療人員與謝野晶子小姐外出，從學校請假回橫濱探病的森野綠站在國木田獨步的床邊活像一座立刻就要噴發的火山，但很可惜彼時氣急敗壞的森野綠甚至忘了發動能力，沒能一鼓作氣將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太宰治拎起。她抓著太宰治的衣領又羞又憤，最後還是用重力操作將忍不住嗤笑出聲的太宰治，連人帶椅子一併扔進了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花壇裡。那是森野綠繼八百米跑之後，人生第二次那麼痛恨自己體弱的設定，甚至難得開始反省起自己是否真的過於缺少運動的問題。
言而總之，只有想不到，絕沒有做不到。結下樑子的方法有一千種一萬種，聽說從四年前便開始相看兩生厭的太宰治與森野綠只要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便能挑出足夠令他們更加討厭對方的毛病，翻出陳芝麻爛穀子細微到需要五円計量的舊賬。
五円放到眼下能買些什麼？他們你來我往地顛對著彼此，被擠在中間無所適從的中島敦抹了抹自己因為營養不良而偏黃的臉，神遊太虛不著邊際地想：連自動販賣機裡的礦泉水也要兩百円起賣呢。
那麼要多少錢才有資格挪動夾子，試圖抓取擺在玻璃盒子裡，脖子上系著紅綢帶蝴蝶結的小熊呢？
中島敦不知道這是不是普遍的市場價，但他看見亂步先生往夾娃娃機裡塞了一張五千的鈔票。
中島敦合計了一下，五千円夠他每日三餐不重樣地揮霍小半個月了。
這就是所謂的貧富差距吧。少年的肩膀又耷拉了下來，他在娃娃機邊上晃了一圈，很快便吸引到了與謝野小姐的注意。
「敦，你來跟我們換班嗎？」與謝野晶子纖細的雙臂環抱在胸前，語調輕快，聽上去心情頗佳。然而中島敦記得國木田先生曾經說過，與謝野小姐心緒的高漲程度通常與亂步先生的失敗率成正比。
說白了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錢，夾不到娃娃被氣得半死的人也不是她。作為被硬拉過來充當臨時管理的她有幸災樂禍的權力。
管理什麼？
當然是為了以防亂步先生上頭的管理啊。
為了這種概率事件付出與消費，大多時候都只能落到個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下場。手游氪金抽卡是這樣的，抓娃娃也是這樣。在江戶川亂步再次將五千円兌成十次抓取機會的時候，聲稱自己只是恰巧路過、順道來看看的中島敦，走進了娃娃機所在街道對面的一家甜品屋裡。
他推開門，門沿撞上風鈴，馥鬱的甜香叮叮噹當地落在少年的心上。
等他走到森野綠身邊，坐在落地窗邊的女孩便將目光從街對面收了回來。
盛在碟中的甜品精緻得像工藝品，無論是單價還是格調，都絕對值得大多女孩拍照留念再發一條推特動態。
森野綠問中島敦喜不喜歡吃甜食。
中島敦說還行。他對吃的要求向來不高，印象裡最美味的東西依然是當初太宰先生請他吃到飽的那頓茶泡飯——雖然賬是國木田先生結的。
「那你把這些吃完吧。」森野綠將瓷碟往他面前推，與其說她請客大方，不如說更像在賑災濟民慷慨解囊，「吃不完不准走。」
……？？？
中島敦感到莫名與堂皇。
魔王請瘦成皮包骨的月下獸吃可愛的小甜品，誰知道她又在打什麼主意？
「沒放毒，沒下.藥，不含任何雙對氯苯基三氯乙烷。」
「雙、雙對氯…………是什麼？」
「DDT的化學名稱。」
「DDT……又是什麼？」
「高毒農藥的一種。美國科學家蕾切爾還專門以它為題寫了篇叫做《寂靜的春天》的文章哦。你讀過吧？」森野綠又扭過頭，往對街上看去，「自從1962年頒佈禁用令之後就變得不太容易入手了。要真搞到了我肯定不會把這麼珍貴的『古董』用在你身上。」
那你要用在誰身上？！不知為何，中島敦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得出了答案。想來那位「幸運兒」也只能是太宰先生了。
曾有幸在孤兒院貧瘠的藏書中拜讀過《寂靜的春天》的中島敦冷汗直流。他哆哆嗦嗦地拿起勺子，視死如歸地挖下一塊黑森林送入嘴中。
然而很快他的味蕾便背叛了他繃緊的神經。惶恐不安被綿密的奶油、鬆軟的蛋糕、以及巧克力的苦與甜撫平了。被順了毛的月下獸跟著森野綠沉靜的目光望去，又看見了披著駝色斗篷的亂步先生在夾娃娃機前跳腳的模樣。
「饒了我吧，到底是哪來的傻子……」
中島敦埋頭猛吃，不敢用自己的目光將這位魔王的眼睛牽引到自己身上，所以他沒辦法確定森野綠在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笑；卻不知為何能篤信森野綠絕對沒有生氣。
他的視野被自己垂下的劉海壓窄了些，但還是看見了森野綠伸出右手，在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揮動，仿佛一位指揮家，盛大且無聲地號令著只屬於她的萬馬千軍。
在她做完這一串動作之後，對街的江戶川亂步終於得願所償了。他抱著那只他精心相中的，脖子上系著紅綢帶蝴蝶結的小熊，蹦蹦躂躂地乘上了計程車。
目睹了一切的中島敦不明所以，然而猛然看向他的森野綠像是拉拉鍊那樣，在唇邊筆劃了一下，然後又攤開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抹，頓時炸得不知所謂的月下獸一身汗毛倒豎。
總之別告訴別人剛才發生了什麼就好了吧……他小心翼翼地揣測，沖森野綠點了點頭。
「吃吧。」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森野綠重新陷進墊在背後的靠枕中。中島敦被她淺金色的眼睛注視著，嘴裡的甜味散得一乾二淨，好似嚼蠟。然而還有甜品在源源不斷地被端上桌面，中島敦往胃裡填了一份慕斯三塊巴掌大的薑餅，撐得直打嗝。但森野綠沒說停，他就慫地不敢不吃，只能放慢速度，像歐洲中世紀的貴女那樣捏著勺子一點點剮蹭著馬卡龍的外皮。
人生頭一次，中島敦覺得吃東西是個苦差。
為了緩解痛苦，他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決定向森野綠搭話。聊天的時候就不用吃了，當然，前提得是森野綠願意搭理他。
可是聊些什麼呢？中島敦又迷茫了。他的茫然與其他人相同又不同，人人都會在某個時刻失去方向，不知道該自己要往何處去，這是正常的。在這段時間中他們會手足無措又或者乾脆放棄行動，這也是合乎情理的。
只是中島敦的特殊在於，他似乎連站在原地彷徨的資格都沒有。
沒人告訴他路怎麼走，更不會有人跟他說沒關係放輕鬆。
生活像個施暴者，往往給中島敦留下的就只有幾根斷掉的肋骨與化膿的創口，一切的一切都叫他必須在下一次的災難降臨之前做出選擇。
挨打的時候應該護住肚子還是頭？
被趕出孤兒院後應該選擇餓死在街頭還是別再堅守莫須有的道德品格？
無用的飯桶。他想起從前院長經常掐著他的耳朵，扯著那把破風箱一般的嗓子吼道：你這廢物！
不知不覺間中島敦把牙齒咬得死緊。他垂著頭，臉幾乎埋進碟子裡，看起來好難過，下巴都要抵到自己的胸口。
「這塊舒芙蕾是你的殺父仇人嗎？還是想用自己的下巴在我面前自戕？」森野綠認真地問他，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
習慣了狼狽的中島敦，這一次也沒有反駁。沒有得到回應，森野綠很快就失去了繼續探究他的興致。少年察覺到她不再看著自己，又多了個討厭這樣唯諾笨拙的自己的理由。
中島敦與森野綠初次搭檔的那一天風和日麗。幾乎觸手可及的雲朵是絮狀的，可惜中島敦無心欣賞。五十六樓的風很大，大到中島敦流到眼眶邊的眼淚又被吹回去了。他們身後是歇斯底里窮凶極惡的暴徒，身前倒是空無一物，距地面也不過百米而已。
「不過百米」這話是森野綠說的。她拽著中島敦在槍林彈雨間飛奔到了這裡，陽光落在地上，像一大塊檸檬糖。現在它被晃動的影子打碎，反倒顯露出一種窮途末路的悲哀與美麗。
追捕他們的那群暴徒也很上道，該說的經典臺詞都說完，末了還用滿是橫肉的臉擠出一個猙獰的笑。一面笑，一面向他們逼近。
懟天懟地的森野綠當然不怕。只是苦了中島敦，他慌得不行。揪著森野綠的袖角懇求她放軟態度好漢不吃眼前虧舉手投降說不定還能保住小命一條。森野綠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微微揚起的下巴不見分毫想要垂落的趨勢。
中島敦看她這樣，二話不說想要從她身邊遠離。他有一種預感，這種預感猛烈到會像狂風驟雨那樣直接往他臉上招呼。
而事實是，沒有驟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撲面而來，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接住他們的狂風如期而至了。
那一瞬間中島敦想了很多。
比如說他想到了自己真沒用，保護不了別人。比如說他對森野綠有些怨懟，都沒跟自己商量，就拽著他從五十六層的高樓上一躍而下。比如說他想到了太宰先生總掛在嘴邊的男女雙雙殉情是多麼美麗的自殺方式，拽著他衣領的森野綠的確是個漂亮姑娘，但等到中島敦好不容易眨開糊在眼球上的淚水，看見越來越近的地面——連地磚上的花紋也逐漸清晰，他忽然覺得，或許活著更好。
他太膽小了。
快餓死時卻不敢動手搶劫。
快摔死時卻還念著這個對自己一點兒都不友好的世界。
他覺得自己真沒出息。
沒出息到蟄伏在內心深處的那只大老虎，即使在福澤社長的異能·人上人不造的影響之下，也依然不願搭理自己。
從五十六樓下墜的時間，其實不夠中島敦去想太多。他被嫌棄的慘澹的一生也並沒有像走馬燈那樣從眼前晃過，反倒是森野綠淺金色的髮絲，帶著為人所愛的太陽的顏色，如同一團從天際墜落的雲霧。
與中島敦的死亡相比，森野綠的死亡會讓更多人傷心嗎？
中島敦想。
答案大概率是：是的，會有更多人為這個女孩傷心。
愛著她的人更多，喜歡她的人也更多，即使不知道她的異能……中島敦也從這半個月偵探社不斷攀高的業績看出來了，她比一無是處的中島敦更有用。
她是對社會有用的人。
她在用她的方式回饋將她餵養長大的米飯、魚肉、人的善意。
而不像中島敦是個無用的飯桶。
所以如果，如果有一點希望的話，中島敦還是希望，至少他們兩個之中，森野綠可以活下來。
他不想當什麼助人為樂的爛好人，更不想當什麼勇於犧牲的大英雄。
可他真的，真的……
「你是什麼新品種的笨蛋嗎！」森野綠尖叫著揮動手臂，她奮力掙扎，這才沒有差點被中島敦細瘦的胳膊勒死在他的懷裡，「快點放開我！」
現在，中島敦的背部距地面三十釐米。
被他朝上抱在懷裡的森野綠，距地面四十釐米。
這只還不能完全掌握自身異能的月下獸，在面對他以為必死的局面時，選擇了最慘烈也是最無用的方式，打算犧牲自己，保全他人。
「你以為把你自己墊在底下，我就摔不死了嗎？」森野綠單手將懸在半空中的中島敦拎起，她覷著眼睛，裡頭毫無動容，只有一顆仿佛比非洲之星的硬度還要再高上好幾度的吐槽之心在活蹦亂跳地躍動，「你不知道我的能力是重力操作嗎？」
能夠操作任意座標位置的重量，無論方向、大小。
能讓一根羽毛變成刀鋒。
也能讓一顆鉛球變成流星。
能毫髮無傷地穿過槍林彈雨？那是因為她改變了周身的重力場。
能有恃無恐地拖著中島敦從五十六層樓往下跳？那是因為她不想再費工夫考慮其他的逃生路徑。
甚至，連逃生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最近她的演算裝置還在調試階段，不太容易掌控力度，森野綠早就抬手將那群以滿臉橫肉的老男人為首的犯罪團夥嵌進牆裡了。
「與謝野小姐可救不了當場死亡的人。」回去的路上，氣定神閑的森野綠不知為何突然熱心腸地向驚魂未定的中島敦開始介紹社內眾人的異能力。
這份工作本來應該是由太宰治來做的。可結果大家也看到了。
眼下森野綠的暑假已經過半，可憐的中島敦也才是剛剛得知她是個重力操使。
還有一條追加資訊是：森野綠並不是個三無。
如果她願意，以她的知識儲備量，和與亂步先生不相上下的「自滿程度」是足夠讓她成為一個健談的人的。
「不過如果實在不想接受與謝野小姐的治療，我倒是認識一個專精改造人的博士，可以把他介紹給你。」
「『魔鬼改造人』傑諾斯你聽過吧？他就是全身上下都被換成零件了。」
「就連我的演算裝置都是請那位元博士幫忙製作的——所以放心吧，至少在這方面我不會跟太宰一樣坑你。」
中島敦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的鞋尖。現在的他還沒有成為以後的他，尚不能那麼快地接受人生的大落大起大開大合。
森野綠還在自顧自地說著，也不管中島敦願不願意聽，聽不聽得懂，她一直這樣，即使對面是亂步也還會是這樣。
「不過新的演算模式真的好麻煩啊……要借助輔助演算才能計算出黑洞的重力場怎麼想都很打擊人吧？」
「黑洞……難道不已經很厲害了嗎？」緩過神來的中島敦終於跟上了森野綠跳躍的話鋒，黑洞這種東西他也只在少兒科學雜誌期刊上看過。
誰知道森野綠聽後冷哼一聲，一邊拿眼睛覷他，一邊莫名其妙地陰陽怪氣道：「誰知道呢，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外有人——人外還有不是人呢。」
啥啥啥……都在說些啥？中島敦困惑地將她的一番話咀嚼完，發現自己還是沒法理解。畢竟他是個新人，新得剛過七天無條件退換的那種新，從前發生了什麼他雖然不知道，然而現在看起來……卻也不像這輩子都只能困頓且徹底無從知曉。
他有點高興。他不用再費勁跟森野小姐找話題了。她願意跟他說這麼多話，中島敦甚至沒發現自己好滿足到如此境地。
因為他餓了，不想再費力氣想那些複雜的事情。他的肚子也適時地發出一陣咕嚕聲。
如果中島敦的生物鐘沒錯的話，現在應該是下午六點，該開飯了。
他想起昨天吃的印度咖喱，有點辣，但辛香料混合而成的香氣卻非常討喜。
不知不覺他們就回到了偵探社的樓下，太陽也不知道何時大半沉進了地底。鋪在地面的光金燦燦又紅彤彤的，像被澆了幾大勺蟹黃油的鍋底。當然，那個勺是上帝專用的尺寸，他們這些凡人可沒這種能夠讓人迅速變得身心開朗起來的高明本領。
偵探社下午五點下班。下班之後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社員們會三兩成群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選一個大家都想吃的餐廳。
宮澤賢治沖在最前，說既然好不容易進城了，那得去吃巴基斯坦菜才行。國木田走在中間收集七嘴八舌的意見。太宰治雙手抄在大衣側面的口袋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亂步和與謝野小姐是七嘴八舌的主力軍。谷崎潤一郎被直美小姐攬在懷裡。而福澤社長懷裡抱了只連森野綠都不認識的貓，它看見迎面走來的中島敦和森野綠，張嘴喵了一聲便跳走了。
中島敦身心俱疲，他任由森野綠拽著自己的衣領匯入這片小小的人群，可他又忽然覺得自己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就是個敦敦不知道綠的能力然後被嚇得半死的故事。
由於綠和亂步的狗糧不夠多，我可能還要再加一章月下獸的觀察日記！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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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喜不喜歡愛不愛
以下是中島敦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從各路人馬口中打探來的消息：
江戶川亂步：「綠先告的白。」
與謝野晶子：「亂步說是綠先告的白。」
國木田獨步：「雖然我不在現場（抱憾的神色）, 但亂步先生說是綠先告的白。」
中島敦：「國木田先生你覺得這消息準確嗎？」
國木田：「我是不信的。」準確地說是他不太能相信森野綠會喜歡甚至是愛某個人了。
中島敦：「可您選擇了相信？」
國木田：「不信能怎麼辦, 說這話的可是亂步先生。」
谷崎潤一郎：「說起來, 那段時間的亂步先生也很反常。」
中島敦：「可以請您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谷崎潤一郎：「仔細回憶的話………………與其說反常，不如說見鬼了更貼切……」
谷崎潤一郎：「那位亂步先生，那位江戶川亂步先生, 那位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先生——」
谷崎潤一郎：「當時經常會反復嘟囔一句話……」
中島敦：「什麼話？」
谷崎潤一郎：「『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中島敦、國木田、與謝野晶子：「噫！」
太宰治：「誒？這話我有印象。好像是我跟亂步先生閒聊時提到過的。」
國木田：「你什麼毛病？？？」
太宰治：「當時與一位美麗的小姐一同殉情這個美妙的自殺方式剛在我的腦海中萌生, 一不小心就……」
森野綠：「你們在聊什麼？」
中島敦：「綠小姐！大家都說是你先向亂步先生告的白！真實情況真的是這樣的嗎？！」
森野綠：「…………算是吧。」
國木田：「什麼叫做算是！」
森野綠：「因為如果按照亂步的邏輯思考的話，的確是我先告的白啊。然而我並不贊同他的邏輯, 我認為是他先向我告的白。」
中島敦：「？？？？我頭有點暈？」
森野綠：「是這樣的, 亂步和社長一起送我去坐新幹線回學校。快檢票進站的時候亂步問我：『綠, 你以後也會陪著我辦案吃飯打遊戲出去玩吧？』」
（她把亂步先生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自得神態學了個十成十，這大概是天才的共性？）
森野綠：「我當時想了一下, 感覺沒什麼問題，就答應了。」
與謝野：「原來如此。」
國木田：「原來如此。」
太宰治：「原來如此。」
潤一郎：「原來如此。」
中島敦：「哈？？？？」
森野綠：「按照他被某個繃帶浪費裝置灌輸的奇怪思考邏輯就不會覺得奇怪了。『陪著辦案吃飯打遊戲出去玩=陪伴=最長情的告白=森野綠先告的白』。」
中島敦：「…………」
森野綠：「可這樣不就對我很不公平嗎？」
國木田：「就是！怎麼能讓女孩子主動！」
與謝野：「畢竟是那個亂步啊……」
太宰治：「敦君，剛才的繃帶浪費裝置說的是我嗎？」
森野綠：「站在我的角度看來, 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不就跟被他突然問道『你願意與我共度餘生嗎』一樣嗎？這樣的話怎麼想都是他先告的白吧。」
中島敦：「有道理。」
亂步：「你們在聊什麼？」
森野綠：「他們問是我們兩個是誰先向對方告的白。」
亂步：「是你先的啊。」
森野綠：「明明是你先。」
亂步：「哈？你當初可是顆豆芽菜！連線索都要花上五分鐘才能整理清楚的超級新人名偵探助手誒？我怎麼會跟你告白！」
森野綠：「每次在外面瞎跑迷路又要我去警局領人的傢伙又是誰啊？離開了我就連自動販賣機都不懂怎麼使用的生活廢柴又是誰啊？」
亂步：「我已經會用自動販賣機了！」
森野綠：「那還不是我教的！」
亂步：「你新的小熊娃娃還不是我給你夾的！」
森野綠：「哈？你說脖子上系著紅綢絲帶蝴蝶結的那只？」
中島敦：「…………」
國木田：「…………」
與謝野：「…………」
太宰治：「你們誰記得上次的調查問卷放到哪去了嗎？」
國木田：「什麼調查問卷？」
太宰治：「假如只能在全世界七十億人口中選擇一個人陪你度過接下來的一生，你會選擇誰？」
與謝野：「……這個我有印象。」
國木田：「……我也有。」
與謝野：「我記得亂步寫的……答案……很不堪入目。」
國木田：「好巧……森野綠的答案大概也沒好到哪去……」
谷崎潤一郎：「他們寫了什麼？」
國木田、與謝野：「『我自己』。」
中島敦、穀崎潤一郎：「…………」
中島敦：「所以比起『誰先告的白』，我們應該更加優先八卦——不對, 是關心, 他們到底喜歡對方哪一點嗎？」
與謝野：「這個我以前問過。」
中島敦：「誒？！還真有答案嗎？！」
「有吧。不過不是他們自己說的。」與謝野晶子望向不遠處正在將吵架拌嘴升級成規模戰役的小學生二人, 歎了口氣，「他們能像現在這樣天天一起辦案吃飯打遊戲出去玩——」
「還需要我們來判斷他們之間喜不喜歡愛不愛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發在這篇文後的最後一個番外啦，算是給綠和亂步補的一點狗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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