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曾經心目中的英雄，是個人渣。
所以，她努力長成了解救這個人渣的英雄。
第一章
1
東京時間二零一八年四月，開學。
早上8點整，福田綜合學院高中二年級的某個教室裡。
染著芥子色短髮的少女迎著眾人異樣的目光，昂首挺胸地來到了某個位置上。
「哐——」
腳下的桌子椅子瞬間成了屍體，連帶著座位上的人一起躺倒在地。
睡眼惺忪的少年懶洋洋地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難以睜開的眼睛。
「你這混蛋……你是誰？」
少女裙底的風光被他一覽無遺，但此刻他並沒有心情去欣賞一個疑似母老虎的物種，比起少年人多多少少都會有的那點小心思，起床氣才是佔據上風的那一個惡魔。
「可惡……你他媽到底誰啊？！」
少女一腳踩在他的腳踝上碾了碾：「聽清楚了，老娘是——」
「白川芥子。」
「『芥川龍之介』的『芥』。」
這便是他們不太愉悅的重逢。
2
白川芥子對灰崎祥吾的認知，從帥哥到混蛋再到人渣輪回了好幾圈之後，才驚覺自己仿佛也是個同類。
等她用同類的方式做了一件人生大事之後，卻又感覺自己唐突了那個最初的願望。
然而後悔之中又透著令人欲罷不能的麻辣味，回顧這段酸爽的青春史，白川芥子覺得：好像這樣也不錯。
3
二零一四年。
初夏的陽光已經足夠刺眼，白川芥子跪倒在家裡的道場中央，生理鹽水被刺激得馬不停蹄奔湧而出，幹嘔聲更加加速了她的喘息。
高大的男人用身軀擋住從她頭頂上灑下的焦陽，一大片陰影砸在她幼小的身上，令她頭暈目眩。
「你已經十二歲了，不論是劍道還是跆拳道，和六歲的時候比竟然一丁點進步都沒有。」
「你母親沒有告訴過你，不好好練習的話，將來她會離開你嗎？」
男人無情地說完這番話，就轉身和下屬商討下一次火拼的目標和計畫了。
白川芥子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是自己的父親。
明明母親是那麼溫柔的人啊。
4
二零一六年，國中二年級的時候，白川芥子有了暗戀對象。
對她喪失繼承家族信心的父親已經不再管她的任何事，只是仍舊每天都會測試她的劍道和跆拳道，好像希望她哪一天能忽然開竅。
矛盾。
父親就是個渣到不能再渣的矛盾體。
白川芥子在日記裡這麼寫到。
最後也依舊順手加上了一句：希望明年也能和灰崎君同班。
其實要問白川芥子為什麼會暗戀灰崎祥吾，她的答案大概會是：因為他很帥。
好吧，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灰崎祥吾替她解決過敵人。
5
國中二年級的最後一天。
那天放學，白川芥子像往常一樣獨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然後久違地遇到了調戲她的混混。
「……新來的？」
白川芥子已經很久沒碰到過這種不認識自己的混混了。
對方明顯一副不認識自己，只把她當作普通的美少女的樣子，白川芥子也懶得解釋，更懶得和他們動手。
根據她的經驗，這群人不是父親找來試探她的，就是比較遠的地區新來的。如果是前者，不會用這種下流的目光掃視她，如果是後者……
他們遲早會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無視就好。
——前提是對方對她不那麼死纏爛打的話。
白川芥子看著周圍五顏六色的腦袋，直覺得辣眼睛。
「哈，反正今天約戰時間晚，兄弟們要不先熱一下身？」
領頭的留著莫西幹頭，污言穢語在白川芥子聽來竟然毫無新意。
「這都什麼年代了……」
話音未落，包圍圈外傳來一道聲音。
「就是你們這群沒品味的和我約架？那你們現在是要圍成圈圈商量著回家喝奶了嗎？」
6
能把原本一成不變的無聊生活攪得五味陳雜，往一潭死水中注入新鮮的力量，將她從孤獨的深淵中拉出來，哪怕她進入的是另一個深淵，也總覺得比之前更好些。
所謂「天降」，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白川芥子都這麼認為。
對白川芥子來說，那一天的事並不算印象深刻，令她印象深刻的只有那個人而已。
「謝謝你。」她當時對他說了這麼三個字之後，連他的名字都沒有問就跑開了。
國中三年級，重新分班。
白川芥子在分班公示的名單上看見自己旁邊的那個名字時並沒有停留，直到她在新同學的自我介紹時看見了那個人。
「本大爺是灰崎祥吾。就這樣。」
——啊，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酷炫狂霸拽！
或許她本身就有這方面的基因，白川芥子對喜歡上這種類型的人毫不猶豫。甚至不思考，不掩飾，滿心滿眼都是那樣的感情，露骨得快要溢出來。
然而同學們提到白川芥子，都會說：「她是個奇怪的人。」
「明明那麼喜歡灰崎君還坐在他旁邊，居然從來不正眼瞧他！」
「每次灰崎君出現在她的視野裡，她居然會特地把目光移開！」
「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真是……可愛！」
「啊，是那樣吧，白川同學是大家閨秀類型的吧，害羞又敏感！」
「是呢，要是她真的敢向祥吾告白的話我還覺得那小子高攀呢！」
「白川同學這樣的……這樣的……放著我來啊啊啊！」
「你？不可能不可能啦！走走走，哥們兒一起去吃拉麵安慰一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心靈吧！」
話題完全向另一個方向發展的時候，白川芥子就會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
「明明我……不是這種人吧……？」
7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一年。
沒有什麼特別的升學壓力，但是白川芥子卻覺得自己會時不時地喘不過氣來。
最終父親也沒把母親怎麼樣，倒是母親自己選擇了離開。
在她快要畢業的時候。
原本準備國中畢業典禮時請母親去參加的。
「芥子，是媽媽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在這個家裡待不下去了，你會原諒媽媽嗎？」
「不，不原諒也沒關係，我只希望你不要成為像媽媽一樣的人。爸爸很好，他很愛你，要聽爸爸的話哦。」
——是嗎，是這樣嗎。
——是這樣啊。
白川芥子咬了咬唇，把手裡學校統一發放的邀請函一絲不苟地撕成正方形紙片。
事實往往就是這樣，真相被別人的一面之詞掩蓋，而因為這個「別人」恰好是你的熟人，甚至親人，你也就毫不猶豫地信了他的邪。
白川芥子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能安撫自己被欺騙的內心。
於是在國中三年級，在畢業的那個暑假裡，迎著他身後的一片或驚訝或露骨的目光，白川芥子向暗戀了一年的男孩子告白了。
那個男孩一頭銀灰短髮，隨意向外支楞著，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和這頭髮型絕配。
當然，這張帥氣的臉上少不了被揍得鼻青臉腫。
8
灰崎祥吾從來不缺女朋友。
他也從來生冷不忌。
但他從沒有過用這樣認真的態度向他告白得來的正經女友，在他看來，自己送上門來的不如他從別人手裡搶的。
所以當白川芥子當著一眾小弟的面向他遞來情書的時候，說實話他是懵逼的。
「哈？你腦袋被門夾了嗎？」
完全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並沒有什麼眼前向自己告白的人是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柔弱女子的自覺。
灰崎祥吾話已出口，絕沒有收回的道理，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腦子裡已經充斥著像往常一樣的惡意。
作為一個手下小弟沒有上百也有好幾十的不良，在他退出籃球部開始，個性中最渣滓的部分就被無限放大了。
——既然沒有人會在意自己的感受，那他又何必去在乎別人的感受？
「好啊。」
簡單的音節從嘴裡吐出，他看著眼前的女孩子緩緩抬起頭，眼裡閃著欣喜若狂的光芒，仿佛看見了佛祖一樣虔誠。
「嘖……你這他媽是什麼眼神啊，噁心死了。」
灰崎祥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幹，但是輕易答應一個根本不熟的女生和他交往，明顯是不符合自己做事風格的事。
「答應你可以，不過前提是你能做到我提出的要求。」
9
甚至沒有考慮過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白川芥子已經站在了學校畢業典禮的講話臺上。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她是畢業生代表，站在那個講臺上發表乖乖學生的畢業感言是理所當然的。
白川芥子看著手裡只寫了寥寥幾行的發言稿，覺得自己今天就算暈倒在臺上也不是不可能。
台下一片肅靜。
從高出許多的演講臺上向下望去，依稀可見攢動的人頭。
白川芥子甚至沒有特意去確認灰崎祥吾在不在場，她已經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東張西望，有的只有緊張到手心冒出的冷汗。
心臟好像被人拽著，就連自己是否存在於這個世上都無法確定。
大腦一片空白。
炫目的燈光忽然打在她身上，白川芥子從放空的狀態回過神來，被刺激得眼淚直流。
仿佛自己還是十二歲的那個自己，是那個跪倒在道場上幹嘔的自己。可是，沒有人為她擋住壓在頭頂上的光芒。
白川芥子一個激靈，下意識地開始幹嘔。
好在出了第一聲之後及時刹住了車。
然後她面臨的是——更大的出糗。
底下黑壓壓一片坐滿了人，白川芥子甚至已經不會呼吸，演講稿也已經被她丟在地上，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下面要說出來的話。
說嗎？
說吧。
雖然說了可能會被嘲笑到死，但是不說的話永遠也沒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強行壓下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她覺得自己像是個死人一樣，眼睛一閉，只要大聲喊一句，就什麼都過去了。
「我，白川芥子。」
「作為學生會秘書長，今天將從母校帝光中學畢業。」
「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些事無論如何都要說出來。」
「我……」
下面已經開始有人猜測她是不是要向學生會長之類的人告白。
「我……」
下麵亮起了一大片閃光燈。
「我……！」
眾人開始唏噓。
「我白川芥子！」
眾人屏息。
「曾經被不良調戲過！」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10
「跟我回家！」
白川芥子萬萬沒想到，最先沖上臺的是自己的父親。
其實她早就什麼都看不見了，但父親拉住她的手掌，是她最最熟悉的觸感。
多少次，她都是被這雙手用不大不小的力道摔出去，摔得她背脊紅腫，晚上只能趴著睡覺。
「父親……！」
白川芥子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不在學校。
「那些話，誰讓你說的？」
白川芥子沒有說話。
有什麼可說的？說她為了能和灰崎祥吾交往，被對方要求了這麼過分的事，而自己還沒臉沒皮地答應了？
「說話。」
白川芥子從沒見過父親在她面前顯露出真正發怒時的樣子，就算她以前再怎麼不爭氣，她也知道，父親並沒有真的發火，和他在外面應對敵人的時候相比，他對自己的那點教訓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這次她見到了。
那是她小時候悄悄跑去火並現場看見的父親的樣子。
不怒自威，眼睛裡毫無波瀾，卻能讓十米之外的敵人抱頭鼠竄。
那是要殺人的目光。
白川芥子身子不自覺往後一縮，整個人止不住地發抖。
老爹……他要幹什麼……？
其實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但是白川芥子沒法阻止，唯一的辦法就是死不招供。
可是老爹叫她開口，她設麼也不說的話灰崎君只會死得更慘……
怎麼辦？該說些什麼？
白川芥子不想把灰崎祥吾的事嫁禍給無辜人等，但是又怕老爹真的跑去殺人。就算他沒有真的把人做了，灰崎君的下場也不會好，只有可能生不如死。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白川芥子似乎已經忘記了在畢業典禮上出的糗，此時已經完全運轉起大腦來，比任何一場考試時還要聚精會神。
其實她回神之後也很惱灰崎祥吾，一直以為對方只是中二期的叛逆才故意裝成不良的樣子，也可能自己被他無異的善舉蒙蔽了雙眼，總之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一個事實：灰崎祥吾，就是個人渣！
想到這裡，她突然心生一計。
白川芥子猛地對自己老爹做了個土下座的姿勢，額頭在地板上磕得砰砰響：「父親！我有個請求！」
11
時間回到二零一八年的現在。
白川芥子作為二年級轉學的新同學，自然有很多同學對她的身份是好奇的。早就打聽過新同學黑歷史的大有人在，因此白川芥子從剛進教室開始，背後的議論就沒有斷過。雖然很明顯是壓低了聲的，但她依舊能夠聽到有關自己的某些傳聞。
當然，這些傳聞其實有不少都是事實，她也沒什麼好為自己辯護的，也懶得辯護。
「喂，」她的聲音聽上去懶懶散散的，一點也看不出剛剛向灰崎祥吾這個著名不良挑事的是她，「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
灰崎祥吾很想感歎一下現在的女生怎麼都是母老虎，但是他實在沒那個心情去調戲一個把自己一腳踹翻在地的太妹。
這樣的妹子他見過太多，根本燃不起一星半點的興趣。
甚至連這個名字也……
嗯？等等……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記憶的碎片被他從大腦的墳墓裡費力地挖出來，灰崎祥吾的臉色頓時更不好看了。
「白川芥子？！」
——靠！追債的來了！
第二章
12
灰崎祥吾不覺得自己的記憶力有這麼差，雖然泡妞的時候只走腎不走心，但他幾乎是能記住所有被自己泡過的妹子的。
但是現在，他發現——這個「所有」裡似乎不包括眼前這個叫白川芥子的不良少女。
「當然不包括，因為你根本就沒泡到我！」
或者說，當初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回事，收了情書又把自己耍了一遍之後，就再也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好玩嗎？」
「出去再說！」
灰崎祥吾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趁著老師沒來，趕忙把人拉出了教室。
「你該慶倖你現在還拉得動我。換做是別人，還不一定有你這麼大面子。」
白川芥子站在天臺上，習慣性地去口袋裡掏煙。
「你現在還抽煙？」
灰崎祥吾一臉震驚地看著白川芥子，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把眼前這個人和當年向自己告白的小女生重疊起來。
——這他媽要是誰告訴我是同一個人，那就是他瞎了眼了！
白川芥子抽出一根煙，灰崎祥吾以為她要接著去掏打火機的時候，卻見對方把那根煙遞了過來。
「哈？你幹嘛？」
白川芥子沒有他記憶裡的那副單純模樣，看得他沒來由地厭煩。
「給你的啊，你們不良不都愛抽個煙什麼的嗎？」
——「你們不良」？你現在他媽不也是不良了嘛？
灰崎祥吾一隻眼睛眯了起來：「老子打籃球，不抽煙。」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也不喝酒。」
白川芥子明顯一愣：「……你還在打籃球啊。」
「還在？」
白川芥子也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我知道的，以前就一直知道。我當初向你告白的時候，也是知道了你剛被踢出學校的籃球隊肯定心情正不爽，正好我當時也很抑鬱，所以乾脆就向你告白了。」
灰崎祥吾不愛聊天，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對這個女人有了點興趣。
「你知道的還真多。」
「如果你以前就是這種樣子，說不定當時我就答應跟你交往了。」
白川芥子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有多金貴嗎？你現在在我眼裡就是個工具——」
「都給我出來！」
一聲令下，天臺上突然多出十幾條人影，無一例外穿著黑西裝，打著黑領帶，明明看上去都是文員的打扮，卻讓灰崎祥吾一下子警覺起來。
那麼多架畢竟不是白打的。
「你想怎麼樣？突然找上門來就是為了找人把我揍一頓解氣？」
白川芥子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完美的唇形凸顯著一個正在走向成熟的少女的魅力。
「他們只是負責盯我的梢而已。」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一圈黑西裝，語氣淡然：「你們給我看好了——」
灰崎祥吾眼前一抹殘影掠過，在他的人生閱歷裡，即使是在有著奇跡的世代的籃球場上，也沒有見過如此靈活迅速的身形。
甚至比青峰大輝的敏捷度更高。
「你……！」
臉上被揍了一拳，然後是下巴，小腹，肋骨，接著是各個關節處的骨頭，「喀啦喀啦」的聲音聽得他汗毛直豎，偏偏沒有一處是麻煩的粉碎性骨折，除了臉上掛了點彩，其餘全都是看不出來的內傷和脫臼。
白川芥子看著眼前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倒在天臺上吹著冷風瞪著眼睛看著自己，走過去踹了踹他：「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很酸爽？」
「感謝我吧，給你松松筋骨，以後籃球場上加油哦，我會去給你應、援、的。」
白川芥子說完，轉頭向周圍的黑西裝問道：「剛剛的，拍下來了嗎？」
領頭的黑西裝扛著專業用相機：「少主放心，已經拍下來了，我很專業的。」
白川芥子又踹了灰崎祥吾一腳，疼得他嗷嗷直叫。
「肥腸感謝~回去請大家喝酒吖~」
黑西裝們一陣歡呼。
「走了！」
13
白川芥子回到教室，愉快地拿出課本準備上課。
灰崎祥吾被她的手下直接抬去了醫院。
「那麼，這節課是新學期的第一節課，希望大家打起精神來——」
白川芥子聽完這句話，已經神遊天外。
落櫻伴著春風和煦的旋律落在她的頭頂，她卻毫無察覺地依然望著窗外發著呆，明明才過去了兩年，可是對她來說卻已經天翻地覆。
灰崎祥吾的事她當時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用自己的自由換來的這份「報仇」的權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頭呢。
當初她以為這個「天降」會成為自己一輩子的英雄，誰知道卻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她不會強行在心裡洗白灰崎祥吾這個人，可是她覺得——
也許——
也許這個人還有得救。
在她看見他跑回體育館外面的垃圾桶邊撿回自己扔掉的那雙籃球鞋開始，原本已經在冰水裡泡了一年的心，似乎又解凍了。
然後原本快要湮滅的感情死灰復燃。
可是這次，她不會再為了某個人妥協。
14
「灰崎君，麻煩來一下~」
白川芥子帶著一臉甜美的微笑，向鄰座的灰崎祥吾招了招手。
——Shit！
灰崎祥吾自從出院之後，每天都在接受著從鄰座散發出的殺氣洗禮，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臭女人，喊我幹什麼？！」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拿別人出氣，這是灰崎祥吾的生存法則。
可是他忘了，出氣也該撿軟柿子捏，白川芥子，顯然不屬於軟柿子那堆裡的。
「不來嗎，真可惜。那就放學天臺見好了。」
「天臺」兩個字瞬間勾起了他對疼痛的記憶，被折磨到慘不忍睹的精神原地癱倒在地：「行行行，老子認慫，有什麼事不能在教室裡說？」
白川芥子笑得一臉燦爛，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送你的。」
灰崎祥吾松了一口氣：「什麼啊……原來是送東西給我。」然後嘴欠地舊事重提：「你說你當初，我這麼奇葩的要求你都能豁得出去，怎麼現在就送個東西還這麼矯情了？」
白川芥子瞬間垮下了臉，拳頭捏得哢哢響：「灰——崎——祥——吾——！」
「嘭！」
教室裡一片狼藉，灰崎祥吾捂著自己的腳跳起來：「我靠！」
這娘們兒殺傷力也太大了吧？！腳趾！腳趾該不會骨折了吧？！
好在現在快放學了，灰崎祥吾借著自己被人傷到了腳，順理成章地翹掉了籃球隊的訓練。
不過他也沒有去醫院，而是懷著一種奇怪的心情回家，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白川芥子送給他的那個盒子。
雖然從外形上一看就知道是個鞋盒，但他還真有點稀奇裡面是不是真的放了鞋子。
15
事實證明，灰崎祥吾有點想多了。
鞋盒裡放的確實就是一雙鞋子。
新的，籃球鞋，和他現在穿的那雙款式差不多，就連大小也……
——WTF！她為什麼會知道我的鞋是多少碼的？！
穿著某人送給自己的鞋子，感覺到腳掌與鞋底的貼合度剛剛好的時候，灰崎祥吾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這個讓他膽寒的問題。
——那傢伙別是個跟蹤狂吧？！
他立馬去又查看了一遍盒子裡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可怕玩意兒。
還真給他找到了。
一把剪刀。
說是剪刀可能太籠統了點，我們應該稱其為——一把理髮剪。
如果單單是理髮剪，沒有感受過赤司隊長的可怕的灰崎祥吾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他發現的不僅僅是一把理髮剪，被剪子壓在下面的東西更加令他膽寒。
那是一張猛一看泛著少女心的粉紅色卡片，卡片邊緣甚至是燙金的，如果不是上面的字的話，灰崎祥吾幾乎就要認為是某人時隔兩年的再次告白了。
可是，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明天下午的籃球部訓練，敢翹掉的話我就把你被我揍到住院的視頻在學園祭的大螢幕上24小時迴圈不間斷播放。^_^】
灰崎祥吾一個手抖，手裡的卡片被他拋飛，正好落在灰崎母親的頭上。
「咦？」
灰崎母親拿下掉在頭上的卡片，驚訝地問灰崎祥吾：「祥吾，有女孩子向你告白？」
灰崎祥吾穿著新籃球鞋轉了個身：「哈？」
他一把搶過灰崎良子手裡的卡片，瞪著眼睛看了老半天，上面還是那句散發著殺氣的話：「哪兒特麼能看成告白啊，你是不是老花了啊？！」
灰崎良子一巴掌呼在他臉上：「怎麼跟你老娘說話呢？！你看看背面啊小混蛋！以前看你泡妞的時候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智商捉急呢？！」
灰崎祥吾聞言，嚇得趕緊把那張粉紅卡片翻了個身，只見上面用花體字寫著「喜歡」兩個大字。
「靠！！！」
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16
雖然灰崎祥吾萬分不情願去做什麼籃球部的集體訓練，但他還是在那張卡片的威脅下去露了個臉。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卡片哪一面的字給激過去的。
但是這不妨礙他剛進籃球館就被人絆倒在光滑的地板上。
「誰他媽絆老子……怎麼又是你？！」
作為同桌，每天上課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也就算了，為什麼連籃球部訓練也要看見那張臉？！
「灰崎君你來啦！按照之前在天臺上的約定，我是來給你應、援、的！」
白川芥子一臉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如果不是她手裡拿著把很眼熟的理髮剪，灰崎祥吾都要信了她的邪了。
鬼才想要你的應援啊！
然而就算他心裡這麼鬼哭狼嚎，表面上看卻充其量只是個表情猙獰的鋼鐵直男，對於這種人，白川芥子表示：怕是他沒嘗過赤司隊長的剪刀手！
於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原本由於眾人都在看戲而安靜得詭異的籃球館裡，響起了剪刀哢嚓作響的聲音。
灰崎祥吾反應過來的時候，引以為豪的髮型已經慘遭白川芥子毀屍滅跡，頭頂一片廢墟。
白川芥子十分有耐心地把灰崎祥吾頭上的小辮子一根根解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他把頭髮修剪成了原來的樣子。
按照灰崎祥吾的性格，他早就想跳起來揍人了，可是這麼半天都沒等到他的暴走，籃球館裡的隊員們都開始心裡犯起嘀咕來。
今兒可真是見了鬼了。
不對，是見了閻王爺了！
除了閻王爺，他們真的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來形容能夠降得住灰崎祥吾的人了。
如果灰崎祥吾是個怪物的話，那麼能降得住他的，不是閻王爺，就是超級英雄！
可怎麼看，染著芥子色頭髮的少女，都不像是英雄呀！
伴隨著白川芥子一聲歡呼，理髮工程宣佈告一段落，一個頂著新髮型的灰崎祥吾新鮮出爐了。
17
隨著形象的改變，灰崎祥吾毫不意外地收穫了大量女粉，校內校外的都有。
以至於後來的後來，每次想起這件事，白川芥子都要感慨一聲：好臉也要配好髮型！
白川芥子對於灰崎祥吾的髮型其實早就耿耿於懷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理由去把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這下好了，皮這一下她倒是很開心，可是後續的事情變得麻煩起來。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麻煩，只不過情敵多了幾百個而已。
「嘁，還不是你自作自受，非要給老子把頭髮弄成以前的樣子？」
灰崎祥吾忍不住吐槽起來，這讓白川芥子很開心。
既然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吐槽她的話，說明他自己其實也並不是很反感這個樣子吧。
「我看你明明也挺樂在其中的嘛。這回是不是準備泡女粉絲了？」
灰崎祥吾腳下一頓：「你他媽說什麼廢話，那些成天背後嘰嘰喳喳議論我的臉卻沒一個敢正大光明出現在我面前的女人，老子才懶得泡！」
「哈？你以前那些個女票不都是你的顏粉嘛，你現在還突然在意起這個來了？」
「我們又沒走過心！」
「吼~那就是玩玩的咯？」
「是又怎麼樣？」
「是的話那很好啊。」
白川芥子繞了繞自己的頭髮，平靜而又堅定：「那樣的話就表示我還有機會嘛。」
灰崎祥吾腳軟了一下：「你還沒死心啊？！」
不可想像，不敢想像。如果這個女人真的不小心把他追到手了，那他以後豈不是很慘？！
——最最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在向著白川芥子偏移了。
如果是無意識的，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句「身不由己」或者「這就是命」；然而有意識的偏向性卻使灰崎祥吾預見到了自己被啪啪打臉的將來……
說好的甩掉她呢？！
白川芥子狗皮膏藥一樣黏在他身邊，除了回家睡覺的那段時間，每天幾乎就是跟他形影不離啊喂！
這叫他怎麼去和別的妹子約炮啊！
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畢竟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後，對自己也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可是這個人好死不死，是白川芥子！
手裡握著他生殺大權的白川芥子！
一想到反抗白川芥子就被她拿出來威脅自己的那盤丟人錄影，灰崎祥吾就恨不得給她一個暴扣！
「快！先找時光機！」
白川芥子咬著筆頭，卻偏偏還能口齒清晰地向灰崎祥吾扔出這麼一句話。
灰崎祥吾白了她一眼：「神經病。」
白川芥子叼在嘴裡的自動鉛筆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手裡，筆尖直指灰崎祥吾的眼珠子：「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時光機的話，我倒是建議你去用一下。」
「如果不是當初被你公開處刑，我現在可能根本不會在這裡和你廢話。」
「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的煩死了。」
「既然你這麼不耐煩了，我也就速戰速決。」
「二選一：你是選擇和我交往，還是和我交往？」
第三章
18
灰崎祥吾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沒骨氣的人。
「我答應和你交往了，快把錄影給老子銷毀掉！」
如果不是被威脅了，他才不會選擇和一個母老虎交往！
不過如果有時光機的話……他倒寧願那時候就答應白川芥子和她交往，那樣的話好歹不會被一個女變態糾纏！
「如果你在後悔自己沒有當初就和我交往的話，還是請你省省吧，這又不是JUNK系漫畫，沒有時光機。」
「自己種的果，跪著也給我吞下去啊少年。」
灰崎祥吾看著眼前的少女，一時有點不習慣自己重新變得飄逸的頭髮，總覺得兩鬢的碎發撓得他心裡癢癢。
不爽地「嘖」了一聲，他沒有搭白川芥子的話，而是一聲不響地走開了。
「你去哪兒？」
「天臺。」
天臺又見天台。
可是這回的天臺上只有灰崎祥吾一個人。
沒有白川芥子，也沒有那些黑西裝。
「嘖……好煩啊啊啊！」
灰崎祥吾想要睡覺的心思完全被自己超出常規的心跳頻率打破。他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卻發現並沒有可供自己發洩的人。
想有人在的時候反而沒有了。
——哪怕是白川那個女人在也好啊！管它是我揍她還是她揍我啊混蛋！有架打就好了！
雖然知道打架是一種不健康的發洩方式，但灰崎祥吾還是會忍不住想去揍人。
就好像上了毒癮一樣，只要有了一點點這樣的心思，身體就完全不受大腦的控制了。
最近，這樣的狀況比以往更加明顯。
以前他還能去找不相干的妹子約炮轉移一下注意力，可是現在……
「靠！白川芥子！老子跟你沒完！」
交往就交往，誰怕誰啊？！
19
白川芥子找到灰崎祥吾的時候，他還在天臺上睡覺。
其實灰崎祥吾才剛剛睡著沒多久，但是他這會睡得很死，就像是前一天晚上通宵過一樣。
白川芥子走過去，蹲下來，目不轉睛地打量灰崎祥吾的臉。
他比兩年前看上去更加成熟，從少年往青年轉變的路上，老天爺給了他一種近乎完美的銜接狀態。
白川芥子歎了口氣：「誰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一年前的那個三月，她從畢業典禮再到家裡的道場上，用自己餘生的自由換得父親放過灰崎祥吾的允諾，然後她從父親的手裡接過了一小部分的家族使命，正式成為了白川家族的少主。
沒有人知道她為了這個決定而付出了多少努力，流血流汗不流淚不是說做就能做到的。
那一天的事歷歷在目，可惜眼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的沒心沒肺，她也就只好以毒攻毒了。
不單單是做給父親看的，也是為了自己。
既然做了少主，將來她怎麼也不可能再踏上常規的人生道路了。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至少——
至少，請讓她親手，挽救自己想要的人。
無關乎面子和尊嚴，只是為了讓這個人，向自己心目中的英雄，靠近那麼一點點……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人渣？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爹媽，大概也就我還想著給你留點退路……」
「退路什麼的，早就沒了。」
灰崎祥吾悠悠睜開眼，一把拽過白川芥子的領結，讓她和自己視線相對。
空氣裡莫名多了一絲曖昧不清的碰撞。
「如果你只是想給自己找個接近我的理由，我倒是很歡迎。」
20
「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
第二天一大早，白川芥子一臉黑線地看著灰崎祥吾重新勉強變回雷鬼頭的髮型，感到抽屜裡的那把理髮剪正在蠢蠢欲動。
灰崎祥吾嘴角上揚，眉梢一挑：「不是你嫌那些女人麻煩嗎？幫你解決最大的難題還不快點感謝老子！」
白川芥子只覺得痛心疾首：「灰崎君，你的人設什麼時候變成傲嬌了……」
灰崎祥吾眉梢角度一變：「祥吾。」
「啊？」
「本大爺允許你這麼叫我。」
白川芥子：「……」
「那麼祥吾，今晚要來我家嗎？」
——誰還撩不過誰咋地？！
灰崎祥吾咬了咬牙：這女人為什麼變得這麼不要臉了？！
白川芥子表示：那還得感謝你把我的臉皮給剝下來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度過了整整一天，既沒有像往常一樣搞得滿教室雞飛狗跳，也沒有像仇人一樣老死不相往來，該聊天聊天，該吃飯吃飯，甚至還會在上課的時候一同開小差。
——他們倆的一切似乎都在向著情侶的方向發展。
——也確實順理成章地變成了情侶。
不過等到灰崎祥吾這天晚上真的站在了白川芥子家的門口時，他發現：他的人生估計真的要栽在這個女人手裡了。
「什麼叫栽在我手裡？你的人生本來就是一團糟好嗎？人、渣、祥、吾。」
「不……不不不，」灰崎祥吾把視線從大氣到圍欄望不到頭的白川家轉回白川芥子本人身上，有些舌頭打結，「我再怎麼樣也不能算是混黑的！」
他都已經看見了！門裡面站著的那一排排小弟！
白川芥子哂笑一聲：「那種事我當然知道了。」
「那你究竟為什麼非要我來你家？」
灰崎祥吾才不會真的相信白川芥子邀請他去她家會有什麼不可描述的好事，哪怕是蓋著棉被純聊天，他都覺得自己今晚是要上斷頭臺。
「見家長啊。」
白川芥子的話在灰崎祥吾的腦袋裡打了個轉：見家長=接受考驗=上刑=上斷頭臺！
「我回去了！」
白川芥子從沒見過灰崎祥吾夾著尾巴逃跑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噗——」
灰崎祥吾回頭猛瞪白川芥子：「笑什麼笑！？」
白川芥子笑夠了，才向他招了招手：「其實是這樣的……」
「哈？！你說你老爹知道你有交往物件了很想見一見所以就把我拖過來了？！」
灰崎祥吾還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如果能忽略掉從白川家邸裡溢出來的怨氣和怒氣就更好了。
按理說，他應該油鹽不進地轉身就跑。——這陣仗怎麼看對他來說都很危險好嗎！
然而，白川芥子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刹住了離開的腳步。
「你逃不掉的。其實我父親早就知道你就是那個一年前逼我當著全校的面自毀清白的人，所以，就算你真的想跑路，也請跑的遠一點吧。不過我不確定你會不會在半路上被人扔進東京灣。」
這個理由比之前的威脅手段強太多，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我才主動請你來我家，這樣總比哪天你被人不明不白地綁過來受刑要好得多。」
「如果你還是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灰崎祥吾有點懵逼：「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白川芥子摸了摸鼻尖：「有是有，不過對你來說不是個好辦法。」
「你倒是說說看？」
白川芥子道：「做我的部下，跟我喝交杯酒，成為家族成員的一份子，這樣沒有特殊情況你就不用擔心其他家族成員揍你了。因為家族成員不允許私鬥。」
灰崎祥吾：「……」
白川芥子：「來吧，選一個？」
灰崎祥吾正想說「老子哪個都不想選」，白川芥子忽然又發話了：「哦，對了，想做我的部下的話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灰崎祥吾還沒得到答案，就覺得眼前一花，金屬的光澤直逼自己的頭頂，慵懶的聲音從耳廓裡轉了一圈之後直擊心臟。
「先把你這一頭髒辮子解決掉！」
灰崎祥吾原地爆炸：「你他媽到底對我的髮型有多大意見啊？！」
21
對灰崎祥吾來說，這真是一場噩夢般的經歷。
白川老爹是白川組的老大，光是坐在他的對面，灰崎祥吾就忍不住地發抖。
即使是輸球輸給了黃瀨涼太，他也沒有覺得像今晚這麼煎熬過。
不久之前還是假設的情景現在全都變成了現實。
「蓋著棉被純聊天，少年，來嗎？」
被殺氣折磨了整整兩個小時後，拒絕做白川芥子的部下卻還是被迫換了個髮型的灰崎祥吾，被誤認為是未來少主男朋友，在眾小弟的圍攻之下敗下陣來，不得已被安排進了白川芥子的房間休息。
「你爹心真大。」
正常來說不應該是害怕女兒被別的臭男人勾走應該把他趕出去的嗎？！為什麼反而把他趕進這女人的房間過夜？！這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
坐在廊道上吹著夜風無所事事的灰崎祥吾內心吐槽不斷。
「雖然是春天了但是夜裡還是會冷。」
「你真的不進來睡覺嗎？」
灰崎祥吾忍了許久的噴嚏被一陣夜風吹得破功，呲溜著鼻涕斜眼去看白川芥子：「我進去睡你睡哪兒？房間裡就一床被子，你還真打算蓋著棉被純聊天？我可不相信自己的定力。」
「我信就行了。」
白川芥子的語調平靜，完全沒有心上人來自己房間過夜的興奮感。
對於這種情況，灰崎祥吾的嗅覺是很敏銳的：「喂，我說，你到底為什麼總是跟我過不去？就因為我那時候捉弄你？」
白川芥子連拖帶拽地把人弄進屋裡，關了門，點了燈，鋪了床。
「想知道？」
「……廢話。」
「那就睡覺。」
「……你認真的嗎。」
「我什麼時候不認真了。」
「那好啊，睡覺。老子還怕了你了？」
「你要是敢動我，明天就不用活著走出我家了。」
「誰要碰你啊，平板母老虎。」
「嘁，人渣。」
「審美奇葩。」
「自黑狂魔。」
「蠢貨。」
「菜鳥。」
「小矮子。」
「四肢發達。」
……
「艸！你丫繞著彎子罵老子頭腦簡單是不是？！」
白川芥子把手枕在頭下麵，曲起一條腿，慢悠悠地道：「是又怎麼樣？反正你又打不過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任何鎮壓總會受到反抗。
灰崎祥吾突然暴起，翻身欺上。
白川芥子一驚：「你幹嘛？！」
灰崎祥吾眯起眼睛，舔了舔唇：「你以為，蓋著棉被純聊天是這麼容易的事嗎？」
22
天要下紅雨！
白川芥子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她一把抓住灰崎祥吾的衣襟，既不往外推，也不往下拽，只是灰崎祥吾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然動彈不得。
「灰崎祥吾，這是最後通牒。」
外頭的月光從門縫鑽進來，投在白川芥子的半邊臉上，白皙水嫩的皮膚好像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灰崎祥吾愣了一秒鐘，嗓子眼快要冒煙了。
他吞了一口口水，收起了倡狂的表情，半晌，抬手去握住了白川芥子拽住他的那只手臂。
「你啊……之前我就想說了。」
「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自以為是地覺得我好，自以為是地向我告白，自以為是地消失，自以為是地出現，自以為是地威逼利誘，自以為是地相信我……」
他額前的碎發擋住了眼睛，但白川芥子不用看，她依然能想像出這個人眼裡憤怒而又隱忍的光。
「我就想問，」灰崎祥吾握著她手臂的五指又收緊一分，「誰給你的自信覺得我還有救？」
「……是吧，你也覺得自己已經渣到無可救藥了？」
白川芥子的語氣依舊古井無波。
她借著月色去撩開了灰崎祥吾的額發，對方的目光正如她所想的那樣，令她沉迷。
這是一種危險的預兆。
「我不否認，你說的都是對的。但是，」白川芥子閉上了眼睛，「我救你，與你無關。」
她的英雄早就死在了告白的當天，但是她依舊沒有放棄他。
她不否認自己還是喜歡他，但她所做的一切都和「喜歡灰崎祥吾」這件事沒有半分關係。
她救他，只是為了自救。
成為拯救自己的英雄。
「如果你不喜歡，現在就可以走了，今晚是你最後的機會，誰都不會攔你。」
23
三個月後。
再次對上奇跡的世代的福田綜合籃球隊，以一分的分差落敗，止步八強。
黑幕降臨，在體育館外偶遇的奇跡世代決定去吃鐵板燒。
眼尖的黃瀨涼太忽然驚叫了一聲，猛力拍打著青峰大輝的背：「小青峰小青峰∼！我好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就連赤司征十郎都停下了腳步：「黃瀨，怎麼了？」
黃瀨涼太用一種見鬼了的表情，配著亂七八糟的動作，拋出了一句驚天大消息：「我剛剛看見祥吾和一個女生！走在一起！」
其他人都是一副「你真是小題大做」的表情：「那有什麼奇怪的？」
黃瀨涼太：「奇怪啊！太奇怪了！」
「本來今天在賽場上看見他的時候就感覺很怪了！頭髮變回去了，連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我都有點不認識他了！」
青峰大輝不服：「那和你剛剛看見他大驚小怪地拍我有什麼關係？！拍得我痛死了！」
「聽我說嘛！他和一個女孩子走在一起誒！」
綠間真太郎：「這個你剛剛就一直在說。他以前就經常換女朋友，有什麼奇怪的，不檢點！」
「不是啦！奇怪的就是，他旁邊的女孩子那麼漂亮，他居然沒有對人家動手動腳！」
本來還覺得沒什麼的眾人這回真的大跌眼鏡了：「你說什麼？！」
有比較好奇的還追過去看了，結果並沒能找到灰崎祥吾和那個傳說中的女孩，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吵鬧的手機鈴聲：
「是男子漢的話，就會為了別人變強
試著衝刺，拼了全力去做
流淚也沒關係，最後能笑著就好
只要能做到，你就是英雄
是男子漢的話，就會為了別人變強
女人也一樣，光看不做什麼都無法改變
『這樣才對！』擁有說出這句話的勇氣
只要能做到，你就是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