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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我以為我只有異能力》作者:海默夜【完結+番外】

《(綜漫)我以為我只有異能力》作者:海默夜【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149個瀏覽者
文案:
  
【文案一】
身在文野片場的佐藤由紗有一個了不起的異能力,那就是——可以構造出咒回劇組裡人物,並使用他們的能力!
不幸的是,在前二十年的生命裡,她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實是有咒術存在的……
於是——
「惠醬~今天要惠醬抱著由紗回家哦!大家已經在家裡准備好晚飯啦,撒,快點兒回家吧!」
海膽頭少年疑惑地詢問面前年紀不大的女孩子:「能請你告訴我你是誰嗎?我怎麼會在這裡?」
「咦?我的異能力進階了?惠惠居然會說話啦!」
*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爸爸,超級厲害的哦!一直都有好好保護由紗呢。」
五條悟拉下眼罩以示驚訝:「這位天與咒縛看著好眼熟啊,由紗醬,你確定這是你爸爸嗎?」
*
「這位呢,是超級炫酷的寶可夢大師夏油傑哦!對了,由紗最近還可以讓他說話哦!」
身穿袈裟的男人面容扭曲、神情僵硬地說:「我愛人類,我想要保護所有人類。」
*
「喵的!這原來是個綜漫啊!」後來知道真相的佐藤由紗為自己的天真悔得腸子都青了。

  
快進入感情線啦,補一個感情方面的文案——
【文案二】
自以為虛假的感情最終走向真實,單方面的依賴最終變成兩個人的相互依偎……
喜歡一個人的感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是見面時內心湧起的喜悅,
是觸碰時紊亂的心跳,
是分開後時刻的思念,
是僅僅想到對方時,便會下意識揚起的唇角……
真是奇怪啊,佐藤由紗這樣想著,卻無法停下自己靠近對方的腳步。
真是奇怪啊,伏黑惠這樣想著,卻也主動伸出手去扣住她的指尖。

排雷:
前期女主由於束縛都是幼體狀態,交流會前後恢復本來年齡∼
本來想先寫戀愛日記那本,但是那本涉及到的原創人物比較多,所以就先存稿慢慢寫啦,這本的CP是溫柔的惠惠哦,大概不會很長,十幾萬字吧。
另外,惠惠的人物形像按照漫畫是綠眼睛喲!
背景綜文豪和咒回,主線以咒回為主,摻文豪其實是因為想要異能力……哈哈,文豪在主線裡大概只會是背景板∼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甜文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佐藤由紗 ▏ 配角:伏黑惠 ▏ 其它:5t5,夏油傑,伏黑甚爾
  
一句話簡介: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立意:拯救孤獨的自己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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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咒術界的第1天

  蟬鳴始終嘈雜地在耳邊環繞,今年的夏天還是和以往一樣炎熱。

  眾所周知,苦夏宛若一種不治之症,唯有空調尚能緩解一兩分其中苦楚。

  夏季中始終糾纏不清的熱意只會讓人愈發煩躁,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煩惱,也就不免從人心中產生各種負面情緒,而這些負面情緒中會誕生一種不會被普通人看到的怪物,這種怪物被稱作詛咒。

  詛咒只能被詛咒消滅,所以能夠祓除詛咒的人被稱作咒術師,他們的負面情緒不會產生詛咒,只會轉化成咒力為己所用。

  只要人類活著就會不斷產生負面情緒,所以詛咒永遠不可能被完全消滅。

  直到20歲前的那個夏天,佐藤由紗一直是這麼想的,橫濱這個充滿異能力色彩的城市會莫名其妙地出現詛咒,是因為她的異能力和咒術有關,她才是詛咒產生的原因。

  強烈的負面情緒會滋生強大的詛咒,強大的詛咒會刺激強大的咒術師的誕生,然而由於世界的平衡機制,反過來,強大的咒術師的誕生也會刺激強大的詛咒出現。

  於是,自從五歲覺醒能力之後,到現在已經有十五年了,佐藤由紗一直默默負起責任,每天都努力處理整個橫濱源源不斷出現的詛咒。

  今天也是一如既往。

  *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伏黑惠由於訓練中途頻頻失神而提前回到宿舍,此時正疲憊地躺在床上休息,意識模糊之間,他感覺耳邊突然響起了小孩子的聲音。

  怎麼回事?

  他想,我不是在宿舍裡嗎?

  為什麼會聽到小孩子的聲音?

  在一片混沌的意識裡,他奮力掙扎,終於勉強睜開了雙眼……

  「惠醬~工作結束啦!今天要惠醬抱著由紗回家哦!大家已經在家裡准備好晚飯啦,撒,快點兒回家吧!」

  小女孩興奮地蹦到刺蝟頭少年眼前。

  她今天也是有好好完成橫濱的「清潔工作」哦!

  所以獎勵自己被最喜歡的惠抱回家有什麼問題呢?畢竟,在別人眼中,她可只是個年幼的可愛小女孩兒呀!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的黑發綠眼少年,十分無語地看著面前熟稔地叫著自己名字並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他的小女孩兒,發出了真誠的疑問。

  「能請你告訴我你是誰嗎?我怎麼會在這裡?」

  伏黑惠是真的很疑惑,明明是躺在宿舍裡,為什麼醒來就站在了外面?

  而且身上的衣服還是他平時常穿的高專校服?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回到宿舍就換上了寬松的居家服。

  他一邊觀察著面前戴著黑色的圓形禮帽、穿著天藍色公主裙的可愛女孩子,一邊謹慎地四下打量著周圍陌生的環境。

  附近的建築風格和他熟悉的東京完全不一樣。

  這孩子看起來只有幾歲大,有著一頭深藍色的漂亮中長發,柔軟地披散在背後,眼睛和他一樣是綠色,卻要澄澈很多,顏色偏淺。

  腳上居然還穿著白色的長筒襪和黑色的小皮鞋,從穿著上看就不是一般家庭裡出來的。

  話說,這麼熱的天氣裡,穿這麼多真的不會中暑嗎?

  家長到底怎麼想的,不會只是為了把孩子打扮得可愛,就強迫這麼小的孩子穿成這樣吧!

  「欸?惠醬居然說話了!」佐藤由紗陷入了混亂,「難道由紗的異能力又進化了?」

  「你認識我?」他問。

  似是對伏黑惠的反應感到疑惑,佐藤由紗眼中滿是意外,愣愣地半天未發一語。

  原本也不期待這樣一個小孩子就能解釋清楚現狀,伏黑惠無奈地嘆了口氣,不能放著她一個人不管,至少先送她回去。

  想了想以往姐姐伏黑津美紀對待小孩子的方式,他彎下腰向佐藤由紗伸出手,「總之,我先送你回家吧,由紗,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嗯。由紗全名叫佐藤由紗哦。」

  還處於茫然中的小女孩下意識回答道,並無比習慣地將自己的小手放到了他伸出的手上。

  其實只是想讓她拉住自己的袖子的伏黑惠……

  「好的,由紗。」

  伏黑惠按捺下心中的疑問,任由女孩子牽著他的手,「那麻煩你指一下路了。」

  復雜的問題還是讓家裡的大人來解釋吧,這麼小的孩子能懂什麼呢。

  *

  一路上不善言辭的伏黑惠和不在狀態的佐藤由紗,兩個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由於伏黑惠不知道路,與其說是伏黑惠牽著佐藤由紗,不如說是佐藤由紗牽著伏黑惠回到了自己家中。

  和伏黑惠想像中差不多,雖然比五條老師的家小很多,但也是一個獨棟的小別墅,至少也是中產的水平。

  佐藤由紗站在大門前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按了一下門鈴。

  伏黑惠有些奇怪。

  這個門鈴的高度好像完全是按照佐藤由紗的身形打造的,正常來說,小孩子都是要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才能夠到的吧?至少他以前去過的都是如此。

  門鈴孤獨地響著,卻沒有人接聽。

  伏黑惠遲疑地問:「家裡沒有人在嗎?那由紗怎麼會一個人在外面?」

  話音未落,緊閉的大門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利落打開了。

  伏黑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門裡的人,穿著高專的制服,有著干練的綠色馬尾,這不是禪院前輩嗎?!

  「什麼啊,又是大家一起准備的整蠱節目嗎?」

  那個人並沒有回答他,恰恰相反,她只是打開門就又轉身往回走了,完全不曾理會門外的兩人。

  佐藤由紗已經很習慣眼前的場景了。

  因為真希就是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她拉著伏黑惠走進玄關,小小的身體用力拉開了大大的鞋櫃。

  伏黑惠訝異地看到裡面有很多雙鞋,大部分是不同款式適合小女孩兒穿的,但另一部分明顯都是尺碼更大一些的,女式和男式都有。

  佐藤由紗自然地把自己的拖鞋和伏黑惠的拖鞋都拿出來擺在了兩人面前。

  「啊,謝謝,打擾了。」伏黑惠立刻微微向由紗頜首。

  只是普通的禮節性問候而已,佐藤由紗卻驚喜地笑了起來。

  「真的一模一樣呢,由紗好開心,以後惠醬就能陪由紗說話了!這樣不久之後,大家也都會說話了吧。」

  她圓圓的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掛著純真的微笑,伏黑惠看著她的笑臉,正想開口問些什麼。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佐藤由紗的眼中往外湧了出來。

  快速又急促,安靜又凶猛。

  不知所措的伏黑惠頓時手忙腳亂起來,他看著小孩子的眼角立刻紅腫起來,鼻頭也泛著紅意,臉上還維持著堅強的笑容,這種時候應該做什麼?

  可惡!他完全沒有哄小孩兒的經驗啊!

  「沒關系沒關系,你不要哭啊。」他絞盡腦汁想著安慰的話,卻沒想到女孩子已經低下頭,熟練地用手抹去眼淚,還鎮定地清了清嗓子。

  「抱歉,」她稚嫩的聲音還帶著些微顫抖和沙啞,「惠醬不要擔心啦,小孩子的身體就是這樣,基本都是水啦,所以很容易就會流出來。」

  伏黑惠的雙手微微顫抖,是在形容流淚嗎?為什麼說的像是什麼奇怪的食材?

  還有,從最開始就發現了,突然身處這樣的陌生環境,最詭異的就是讓他產生莫名的熟悉感的佐藤由紗!

  最應該警惕的也是這個單方面認識他、並始終說著奇怪的話的小女孩!

  但他卻對她生不起半點懷疑,總是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節奏行動。

  他為什麼無法拒絕她?

  伏黑惠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彎腰換上了剛剛佐藤由紗拿給他的拖鞋。

  看他換好鞋,佐藤由紗再次主動拉著他的手往屋裡走,「晚飯已經做好了,我們先去洗手然後再吃飯吧。洗澡就晚一點吧,啊,要不還是先換一下衣服?剛從外面進來,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好不舒服。」

  他們一起路過了客廳,客廳裡坐滿了人,人們無聲地做著各自的動作,沒有絲毫向這邊看的意思。

  伏黑惠呆呆地被佐藤由紗拽上了樓,雖然時間很短,但在路過的片刻他還是看清了,客廳裡的都是他熟悉的人——

  五條老師,釘崎野薔薇,禪院前輩,狗卷前輩,熊貓前輩,乙骨前輩,甚至還有緊緊抱著乙骨前輩手臂的不認識的美麗少女,可是違和感也鋪面而來。

  為什麼沒有人關注他們?

  剛剛禪院前輩也是,為什麼沒有人說話?

  明明動作都是很自然地在進行著,甚至嘴巴也在一張一合,但確實沒有人能真的說出聲音來。

  這就是由紗之前說的,他居然能說話了嗎?

  陷入思索中的伏黑惠沒有發現,他的危機才剛剛開始,這才只是個開胃小菜,真正的挑戰就在他們逐漸接近的地方!

  *

  等到伏黑惠發現自己居然進到女孩子的臥室時,由紗已經在後面關上門,他退不出去了。

  臥室裡很整潔,卻不太像是一個小女孩的臥室,津美紀的臥室裡會有的屬於女孩子喜歡的裝飾品和配色,在這裡卻看不到,最常見的玩偶也一個都沒有。

  書桌、梳妝台、床都是簡易而普通的木色,而占據了床對面一整面牆的書架也是如此,整體色彩和諧卻又單一,窗簾和床單都是深藍色的,沒有任何花紋。

  地面鋪了整塊的地毯,地毯是淺綠色的,看起來有點兒像春天的草原那種,隱隱約約卻帶著濃烈的生命力,地板的顏色是深棕的木色,伴著地毯,生動地仿佛是真正的大地。

  整個房間都簡單樸素到難以置信,但站在其中並不會覺得空曠或者簡陋,而像在圖書館裡一樣,充滿了理性和智慧的氣息,讓人不由得沉迷在這種氛圍下。

  伏黑惠只是粗粗掃過一眼,就禮貌地收回視線,順便感慨了一句:「好像圖書館……」

  「對吧對吧!」佐藤由紗歡快地單腳在原地轉了兩圈,「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看著對面的書,就感覺像是睡在了圖書館裡一樣呢!願望達成!」

  「睡在圖書館裡的願望?」伏黑惠忍俊不禁。

  「不啦,是給圖書館裡裝上床的願望。」佐藤由紗一本正經地說道。

  「噗,」伏黑惠終於忍不住輕笑了一下,這孩子真的是既可愛又有趣。

  但很快他又皺起眉頭,暗自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佐藤由紗毫無所覺地推開了梳妝台旁邊的門,帶著伏黑惠走了進去。

  走進去之後,伏黑惠驚訝地發現這裡竟然是一個衣帽間!門的背面就是一面鏡子,完全符合人們照完鏡子然後打開門離開的習慣。

  佐藤由紗自然地把帽子掛到帽子架上,那上面一共有七頂不同款式和裝飾的黑色帽子。

  她繼續往裡走,打開了一扇衣櫃門,從裡面拿出了一條寬松的天藍色長裙。

  「啊,忘記發帶了。」她有些苦惱地看向伏黑惠,「惠醬幫我拿一下啦!」

  「好。」下意識答應下來,伏黑惠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不自覺地順著由紗的意思了。

  回想起在臥室梳妝台上看到的發帶,他沒再多深思,還是先回到臥室,然後從梳妝台上拿起那條淺綠色的發帶。

  和她眼睛的顏色好像。

  伏黑惠這樣想著,重新推門走進衣帽間,竟看到由紗正在努力脫身上的裙子!

  他立刻轉身背對女孩兒,卻又震驚地從鏡子裡清楚地看到由紗的倒影!

  瞬間閉上雙眼,伏黑惠低下頭用沒有拿發帶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上半張臉。

  這孩子怎麼就突然開始換衣服了!至少提前說一聲啊!

  過了好一會兒,佐藤由紗小小聲說道:「惠醬幫我脫一下吧,頭發好像纏到扣子上了。」

  伏黑惠頓時大驚失色,「你在說什麼啊,由紗,你可是女孩子,不可以讓其他男生幫忙脫衣服知道嗎?」

  「可是惠醬又不是別的什麼人,」佐藤由紗奇怪地說,「過來幫我一下啦,以前不也是這樣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朝伏黑惠的方向走了過來。

  伏黑惠瞳孔地震……

  正常情況下,哥哥可以給比自己小很多的妹妹換衣服嗎?

  可以。

  不對!

  正常情況下,一個高一男學生,可以給一個陌生的五歲女孩子換衣服嗎?

  當然不可以!

  但凡是個有人性的人都不能!

  這個時候到底要說什麼才能不暴露自己,還能讓由紗放棄讓他幫忙呢?

  危,伏黑惠,危。


第2章 咒術界的第2天

  也許是由於受到過度驚嚇,在感覺到一陣眩暈之後,伏黑惠發現自己回到了高專的宿舍裡,和他睡前的印像中一樣,穿著的是自己的居家服。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觸手可得的真實,卻處處顯示出某種虛假,那些疑問也還沒來得及得到解答。

  要不要告訴五條老師?可那個人只會嘲笑他把夢當真吧!

  腦中自然出現了一個白毛一邊捂嘴竊笑著一邊用手指對他指指點點的畫面,伏黑惠額頭上頓時爆出了青筋。

  絕對不能告訴他!

  只是一切並不能像預想的一樣順利。

  原本就因為身體原因早早回去休息的伏黑惠,第二天在訓練場上,在眾目睽睽下,猝然暈倒了。

  *

  伏黑惠早上起來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狀態不錯,在訓練中途卻突然感覺自己仿佛被掏空了,體內的咒力不知所蹤,意識恍惚了一瞬間,下一秒,他眼前的場景就完全變了。

  面前的咒靈無疑是特級,帶給他的壓力是從未遇到過的。

  但是所處的場景卻是濃重的漆黑,是他最熟悉的影子,他甚至覺得整個空間都如臂使指,熟悉的式神們在空間各處不斷躥出,不停地攻擊著咒靈。

  那個猙獰扭曲的醜陋怪物有著部分人類的形態,但是灰褐色的皮膚、刺耳的聲音、在身軀上快速游動著的紅色眼睛,這一切都彰顯著它的非人。

  此時它正拼命躲避著式神們的攻擊,但是一切都是無用,空中有鵺,地面有玉犬,還有蛤1蟆不斷用舌頭進行干擾,完全限制了它的移動,而大蛇時不時就會從地下發起攻擊,讓它無暇應付更多。

  伏黑惠沒有貿然上前,按照目前的局勢,式神們就足以祓除這只特級咒靈。

  他感受著體內失而復得的咒力,低下頭看著自己此時的手勢,頓時明悟,這是嵌合暗翳庭,是他的領域,或者說——未來的領域。

  畢竟他其實還沒學會展開領域,現在完全是憑借著殘留下來的某種可以說是本能的東西。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似乎只是剛剛誕生的特級,本身能力並不算很強,伏黑惠暗暗想。

  要是對方也能開領域,恐怕能輕松破壞掉他的領域,能憑本能維持片刻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領域解除之後,意料中的,伏黑惠又一次見到了佐藤由紗。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伏黑惠心中滿是疑慮,質問的話就在嘴邊,但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惠惠,辛苦啦!」今天的小女孩穿著和昨天相仿,只是裙子換成了淺綠色,頭上的帽子也換了另一頂,她歡快地跑到他身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後拉著他往前走去。

  伏黑惠嘴角抽動,之前叫他惠醬也就算了,今天叫他惠惠是什麼鬼!這孩子是故意的?還是有誰教他這麼叫的?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下次要是在任務中出現這種情況,他自己倒還無所謂,但要是連累到同伴……

  腦中不禁浮現出最糟糕的後果,伏黑惠用力搖了搖頭,將不好的想法暫時拋在腦後。

  也許他應該繼續偽裝,直到從由紗身上打探到確切的情報。

  「野薔薇那邊還沒結束,憂太去的地方有些遠,我們先回家休息吧。」佐藤由紗一邊這樣說著,一邊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她很快就轉了回去,「惠惠又不說話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異能力開發後還會倒退回去嗎?還是由紗誤會了,說話是有其他條件呢?」

  異能力?

  伏黑惠在心底默念著這個陌生的詞彙。

  不應該是某種咒術嗎?他用探究的目光看向由紗的背影。

  氣氛變得沉默而消沉起來,由紗望著遠方茫然地喃喃自語:「不要總是讓由紗失望啊,爸爸本來是能說話的,但也很多年沒有說了。傑這一年能說話了,但只能說固定的幾句,還總是說不好。」居然需要由紗控制著才能說話,她有些失落,可昨天惠惠已經能自己說話了。

  感受到女孩兒低落的情緒,伏黑惠開始愧疚起來。

  有什麼不能直接問呢?

  刻意偽裝、探聽情報,應付成年人也就算了,但是面對一個小孩子,自己也要一直欺騙她嗎?

  「那個,由紗,」他還是開口了,不管由紗能不能理解,但他的良心告訴他,不能因為對方只是小孩子就敷衍對待。

  他正色說:「我能說話大概並不是你所說的異能力的作用。」

  佐藤由紗的腳步一停,她驟然轉過身,睜大了淺色的眸子看他,神情愈發迷茫。

  「其實,『異能力』這個詞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我剛剛還在學校裡訓練,不知怎麼回事,就突然在這裡了。」伏黑惠謹慎地說。

  「昨天也是這樣,我原本是在宿舍裡休息,但轉眼間就看到你在對我說話,身上穿的衣服也一起變了。」

  「後來,你說…你說讓我…幫你…換衣服。」

  吃力地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他完全不敢去看佐藤由紗的臉色,「我就又回去了,醒過來發現自己確實還在宿舍。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而且,你為什麼會認識我?」

  伏黑惠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不是有人和由紗說過他?那個人是誰呢?

  還有昨天看到的詭異的場景,那些自顧自做著事的他認識的同伴們,就像是被人控制著,在舞台上不停表演的人偶一般,不知疲倦,也不會理睬觀看的人。

  他整個人仿佛陷入了迷霧之中,迷茫地等待著由紗的回答。

  可他不知道的是,由紗本人比他更加迷茫,更加不知所措。

  由紗只覺得腦中仿佛有核彈爆炸。

  所有的思緒都碎裂成電子一般的微粒,肆意運動著、跳躍著,呼嘯的電子束穿梭其間,帶走了她的意識、她的靈魂,她整個人都抽離出來,似是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佐藤由紗……由紗的靈魂離家出走中:)

  *

  「硝子,能看出什麼問題嗎?」五條悟難得嚴肅起來,「我的六眼只能看到他體內的咒力在不斷被大量消耗,但看不到咒力消耗的路徑,也無法判定原因,就好像是憑空被抽走了一樣。」

  身材比普通人高挑很多、也完美很多的白發青年,一手挑起遮住了上半張臉的眼罩,一只蒼藍色透澈幽遠的眼睛正從眼罩下顯露出來,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被放置在病床上此時仍毫無知覺的伏黑惠。

  「你都看不出來問題,還指望我這個普普通通的醫生能有什麼辦法嗎?」 家入硝子一邊這樣說著,一邊還是埋頭專心查看著檢查報告。

  「身體上沒有任何問題,反轉術式完全不起作用。咒力的消耗也的確很奇怪,但如果假設有另一個人在使用他的咒力,那麼這種程度的消耗就又合理了。」

  棕色長發的身材瘦削有著濃重黑眼圈的女醫生緊緊皺起了眉頭,她右眼角下的淚痣在她發間若隱若現。

  「但還是解釋不了他為什麼會昏迷。」五條悟把眼罩重新戴了回去,走到窗邊思索著。

  「沒錯。按理來說,他應該只會覺得咒力消耗地比往常要快。」家入硝子放下手中的報告,看向了五條悟。

  「你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五條悟誇張地做了一個右手成拳敲在左掌上的動作,「這麼說,確實偶爾會覺得咒力消耗速度和預想的不太一樣,會比正常情況快一些呢!」

  「硝子有過這樣的感覺嗎?」那人輕佻的語氣裡帶著遲疑,「本來以為是這樣那樣的原因導致的,再加上區區那種程度的消耗我還是負擔起的啦,所以一直沒怎麼關注呢!」

  「這樣那樣的原因是什麼原因啊!」硝子忍不住吐槽道,「真是的,發現有問題要早點說啊,要不是這次伏黑出了問題,你到底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另外,我一直都沒有遇到過你說的情況,一次都沒有。」

  「咒力的消耗停下了,」五條悟沒有轉身,「先等一下吧,我有預感,等惠醒過來,我們就能知道原因了,應該不會讓我們等太久,惠那孩子在這一點上還是很讓人放心啊。」

  *

  一路上由紗都失魂落魄的,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再次拉著伏黑惠回到了家。

  其間伏黑惠其實有想過要掙開她的手,但她察覺到他的掙扎,卻下意識更用力地收緊手指。

  倒不是覺得痛,他感受到手中那只微涼還時不時輕顫的小手,最終還是放棄似的任由女孩兒拉著。

  由紗沒有再去按門鈴,大門已經被很快打開了,身材高大強壯、肌肉虯結緊實的男人抱起雙臂懶洋洋地側身靠在門上,讓開路等著他們走進來。

  他的黑發略長卻顯得很柔順,雖然微微遮住了眼睛,但仍然能看清他有著一雙暗綠色的眼睛,右側的唇角有一道豎著的深刻的傷疤。

  伏黑惠小心觀察著這個陌生的男人,是一位過分健壯的成年男性,從他身上完全感覺不到咒力。

  除了彎下腰換鞋,伏黑惠始終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那個男人卻沒有看他一眼,只是偶爾將視線投向佐藤由紗,但也只是在她身上一掠而過,神情未有一絲變化,伏黑惠更無法從對方死氣沉沉的眼神中看出一絲一毫的動搖。

  他到底是不是活著的人類?

  伏黑惠懷疑著,猶豫著,幾次想要開口詢問,卻還是在男人駭人的氣勢下卻步,未能吐露一言半語。

  沒有咒力,明明應該只是普通人。

  而且如果是和他現在的身體、和昨天見到的同伴們的情況一樣,不管怎樣都應該帶著些許由紗的咒力。

  這一點是伏黑惠在今天和特級咒靈戰鬥的時候發現的,他使用的咒力並不完全是他自己的咒力,而是摻雜著由紗的咒力一起。

  雖然他沒有五條老師的六眼,但多少還是有點兒感覺——

  ——是由紗的咒力支撐著他的身體,這個事實。

  佐藤由紗一直沉默著,她走到了客廳的長桌前,椅子有些高,對她的身高來說,想要坐上去是很困難的。

  伏黑惠剛想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爸爸,」佐藤由紗習慣地叫了一聲。

  伏黑惠就看到那個高大的男人熟練地走過去將由紗抱到椅子上坐下,然後自己站到她的左手邊。

  佐藤由紗立刻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男人的右臂,並將自己的臉也埋了上去,她依賴地靠著他,而男人就只是站在那裡,默許她抱著,卻沒有回應。

  看來,他也是和我們一樣了,是由紗之前說過的曾經也說過話的爸爸嗎?

  還不等伏黑惠細想,他突然感覺空氣中似乎有咒力的波動。

  下一秒,神情陰郁的乙骨憂太的身影出現在了由紗的身後,接著是挨著乙骨前輩右側站著的遮住半張臉的咒言師狗卷棘、熊貓,左側扎著馬尾的禪院真希、釘崎野薔薇也出現了。

  那天出現過的陌生女孩兒出現在了乙骨前輩身前,乙骨憂太彎下腰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原本布滿陰雲的臉上也帶了些許笑意。

  最後在佐藤由紗的右側,大約空下一個人的位置,抱著雙臂戴著眼罩穿著熟悉的五條老師也出現了,五條老師的右側還有一個伏黑惠不認識的男人,身高比五條老師略矮了一些,但也是帥氣挺拔的類型。

  有著半扎起的丸子頭,額頭左邊還留了一小撮劉海兒,狹長的雙眼讓人看不清其中翻滾不休的驚濤駭浪。

  面色卻十分平靜祥和,赤1裸的手臂部分有著明顯隆起的肌肉,一身黑色的裡裝倒是和高專的校服一脈相承,不過下身穿著的寬大的燈籠褲和外層罩著的袈裟,都是伏黑惠第一次見。

  甚至還有家入醫生側身站在陌生男人的右側。

  有點兒像是在拍合照,或者說是在集合,伏黑惠突然想到,隨即就意識到了,由紗右側的位置大概是原本他的位置。

  於是他沒有動,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由紗。

  好似在無聲地說著,我不是異能力的產物,而是真實存在的——活著的人。

  「原來真的是真的啊,我好像一直誤解了很多東西。」

  佐藤由紗沒有抬起頭,她不願意同他對視,也沒有哭,她的聲音是正常的,是平靜的,卻也是堅決的,果斷的。

  「如果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話,那就盡快來找我吧。我在橫濱XX街道XX號。」

  「帶著那個人一起來這裡找我吧,惠。」

  最後,伏黑惠看到由紗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周圍的所有人都一瞬間消失了,也包括他。

  *

  高專的醫務室中,病床上的伏黑惠驟然掙開雙眼!

  意識的回歸是快速而模糊的,伏黑惠看著眼前熟悉的場景,一時回不過神來,視網膜裡還殘留著女孩兒孤寂的身影。

  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至少,還想說一句安慰的話。

  「惠!你終於醒了。老師我可是非常擔心哦~連任務都沒去,就一直在這裡等著你醒過來呢~」是五條老師那煩人的聲音沒錯了。

  伏黑惠的視線總算聚焦在了五條悟身上,只見他此時湊得極近,似是在觀察伏黑惠的身體情況。

  「醒了就好,伏黑知道自己昏迷的原因嗎?」家入硝子直接問道。

  伏黑惠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但很快就有了決斷,「佐藤由紗,好像是她的能力,她自稱是異能力。」

  「哦?佐藤由紗,聽名字應該是女孩子吧,好狡猾,惠居然在睡夢中和女孩子偷偷約會~」仍然是重點全錯的五條悟。

  伏黑惠完全無視他繼續說道:「她在橫濱XX街道XX號。她說,讓我們盡快去找她。她似乎……」

  回想著失去意識前由紗的話,伏黑惠還是忍不住停頓了一下,「她似乎覺得我們不是真實存在的。」

  「欸欸欸?不是吧?這話老師可不能當做沒聽見哦。」五條悟終於嚴肅了起來,「惠,把你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都給我們復述一遍吧。」


第3章 咒術界的第3天

  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間試探著蔓延進來,直到爬到床上,緩慢停在佐藤由紗手邊的位置。

  佐藤由紗睜著沒有焦距的眼睛,她的視線沒有落在任何事物上,面無表情,身體更是一動不動,簡直令人懷疑她是不是在睜著眼睛睡覺,只有一次次的眨眼才能讓人感覺到她的確醒著。

  一夜沒睡的佐藤由紗此時身體又是一陣顫抖。

  事實上,從昨天解除異能力開始,由紗就一直是這樣的狀態,中間連一頓飯都沒有吃。

  記憶在腦中翻攪著,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她就這樣在長達十幾年裡,堅定地認為這是異能力的世界,甚至在毫無依據的情況下判定這個世界只有異能力!

  天真又可笑,自負又狂妄,理所應當地把自己限制在橫濱,像所有不敢面對現實的人一樣,說服自己放棄了外面廣闊的世界。

  最關鍵的,此時此刻真正束縛著她,讓她無法動彈的是——逃避不了的愧疚感。

  *

  佐藤由紗是在五歲異能力覺醒的時候,開始漸漸有了前世為人的記憶。

  但那些記憶是破碎而凌亂的,只是觸發式的記憶片段。可能是吃到好吃的點心會想到其他喜歡吃點心的人,也可能是聽到或者看到其他人說話做事的時候,會有一種混亂的既視感。

  看到咒靈,會有一些關於咒靈的知識突然出現在腦子裡,但這些知識是怎麼來的就不知道了。

  這種斷斷續續的情況持續到八歲,可以說積累到那時候,很多記憶已經可以連貫起來了。

  不過更重要的是,記憶終於有了完整的時間線,不像以前那麼混亂無序了,可能是大腦這個時候才把信息全部處理好。

  最開始她是很興奮的,想去看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異能特務科裡的每個人。

  隨即她發現太宰治已經加入了武裝偵探社,織田作之助早在兩年前就和Mimic的首領安德烈·紀德同歸於盡了。

  織田作之助收養的五個孩子、好心照顧孩子的餐廳老板都被Mimic殺害了,決心報復、雙手必然重新染滿鮮血的他,也再沒辦法寫小說了,他完全失去了一定要活著的理由。

  這已經是無法再篡改的事實,可由紗卻被這件事切實擊倒了,她差點兒被愧疚壓垮,但畢竟是因為沒有記憶,她還有無能為力的理由。

  倒不是有多喜歡織田作之助這個人物,只是在由紗的眼中,善良溫柔的織田作被人強行斷開牽絆、毀掉夢想,這樣的故事太悲慘了,甚至悲劇的背後都沒有多少深刻的理由。

  Mimic的首領安德烈·紀德殘酷地讓一個人失去所有,其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解脫,也就是所謂的找到一個期望的對手將自己殺死。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堅信所謂的最優解,輕易犧牲他人的生命,只是為了一張在他眼中比生命要重要得多的異能開業許可證。

  這是由紗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善良的人因為他人的私欲而黯然退場,明明如果沒有外力干涉,他們都是可以獲得幸福的啊!

  那時候的確是她無能為力。

  可現在不是的,目前壓住她的愧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當她只看得到橫濱的時候,很多事情已經在橫濱外發生了,而如果她有努力,那些事本來還可能有挽回的機會。

  現在卻不可能了。

  佐藤由紗很清楚,也沒有不相信,沒有後悔到痛哭流涕,她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時間接受不了。

  她安慰自己,等到明天就好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一切都會過去。

  但是,新的一天已經來了,她卻還是無法動彈。

  對不起。

  她在心裡默念,對不起。

  曾經信誓旦旦說如果有機會一定會救下你們。

  對不起,是我失約了。

  就算你們不知道,就算沒有人知道。

  可是我知道,自己還是沒能救下你們。

  就像沒能救下織田作,就像命運中始終存在著的,無數的無能為力。

  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她躺在床上做了一個祈禱的手勢,口中也輕輕念出兩個字,然後松開手,繼續放任自己沉浸在繁雜而混亂的思緒中。

  直到聽到門鈴響起,佐藤由紗才終於動了起來。

  「爸爸,」她呼喚道,「對不起,但由紗會繼續加油的。還有惠,我一定會保護好他的!」

  一如既往地,由紗並沒有得到回復,但她如今已不必再期望回復了。

  她讓突然出現在房間裡的高大男人抱起她,然後向著大門走去,客人已經到了,可不能讓客人久等呢。

  *

  第二天一早,五條悟就帶著伏黑惠前往了橫濱,當然是身為輔助監督的伊地知潔高作為司機,但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兩個人就下車了,五條悟自然地打發開車的伊地知去買橫濱特有的甜品。

  伊地知看著長長的記滿了要買的甜品的清單,雙手都在顫抖,要知道,這些甜品有的可並不在同一間店裡賣啊,這是要讓他跑遍整個橫濱嗎!

  然而等他抬起頭想要抗議的時候,已經連兩個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們到底是來干什麼的啊,伊地知潔高這樣想著,然後又把疑問咽回了心底,他早該習慣了。

  五條悟和伏黑惠一起按照佐藤由紗給出的地址沿著街道走過去。

  「嘛~橫濱確實很干淨啊,」白發的男人悠閑地慢悠悠走著,「窗已經有十五年沒有在橫濱發現過三級以上的咒靈了。」

  伏黑惠有些不耐煩他的速度,但仍乖乖跟在他旁邊,聽到五條悟的話,他皺起了眉頭,「這麼反常的事情,難道沒有派人調查過嗎?」

  「當然有啦!」五條悟一副歡快的口氣說道,「本來是派給老師我的任務,不過當時實在太忙了,就推給了其他人,沒發現什麼特別的,而且還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什麼啊,自己的任務就好好完成!不要隨便推給別人啊,笨蛋!」伏黑惠忍不住吐槽道,「還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

  五條悟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故意岔開話題,「橫濱這邊啊,可是很排外的,惠也知道吧,橫濱的特產可是Mafia和異能力哦~」

  「等等,Mafia我知道,但是異能力又是怎麼回事?」伏黑惠敢保證,他此前從未聽說過異能力,第一次聽說還是從由紗那裡知道的,但到底是什麼還完全不清楚。

  「不是吧不是吧,惠居然不知道異能力,這也太孤陋寡聞了吧,要好好學習啊,惠。」五條悟一只手捂住嘴巴假裝小聲說著。

  伏黑惠的額頭上暴起了青筋,「我之前的試卷可都是滿分。再說了,異能力你之前根本沒提過!」

  「好吧好吧,真拿惠沒辦法呢,」五條悟隨口敷衍道。

  「簡單來說,異能力也是一種特殊能力。順便一提,有異能力的人數可比咒術師多很多哦~而且國內絕大部分異能力者都在橫濱,和遺傳沒什麼關系,是真正天生的能力。」

  這樣的解釋和沒有解釋有什麼區別!伏黑惠不爽地咂舌。

  五條悟可不會理會別人的想法,「其他的不了解也無所謂,反正和我們又沒多大關系,也不能祓除詛咒,只要知道一點就行了——」

  他故弄玄虛說:「異能力和咒術一樣,都很神奇哦。」

  正說著,兩個人已經走到了佐藤由紗的家門口。

  「欸?怎麼沒有門鈴呢?」五條悟興致勃勃地快走了幾步,想要先一步看到伏黑惠口中的有異能力的女孩子,不過由於某種大家能夠猜測到的原因,他沒找到門鈴。

  伏黑惠沒有理會五條悟,他直接微微彎腰,按下了那個對於一般人來說都過於矮的門鈴。

  「好奇怪,為什麼要特意安裝這個高度的門鈴?」五條悟好奇地問,就算是為了方便小孩子使用也沒必要吧,又不是不會長高?還有這個手寫的門牌,上面的字體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管是什麼原因都和五條老師沒關系吧。」伏黑惠冷漠地說。

  「惠這麼冷酷,可不會招女孩子喜歡哦~」五條悟調侃道,「說不定會故意裝作家裡沒人不開門呢。」

  「叮咚,叮咚……」門鈴聲一直響著,但直到停下都沒有被接起。

  伏黑惠正考慮要不要再按一次,這時,大門被打開了。

  伏黑惠先看到的就是昨天的那個高大的男人,由紗站在他的身後,兩只手緊緊拉著男人的褲子,只探出半個頭和他們打招呼。

  *

  「早-上-好,伏-黑-和-五-條-先-生,」佐藤由紗渾身僵硬地說,「我是佐藤由紗,叫我由紗就可以啦。」

  努力把第一句話說出口後,由紗頓時進入了狀態。

  其實接受現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反正已經不會更糟了,要是等到涉谷事件發生後才知道……

  不不,這假設是絕對不會成立的!

  她努力揚起了屬於孩童的燦爛笑容,面對著真實出現在她眼前的伏黑惠和五條悟。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爸爸,超級厲害的哦!一直都有好好保護由紗呢。」

  男人穿著黑色的T裇和長褲,身材高大肌肉虯結,略長的黑色頭發微微遮住他綠色的眼睛,右側嘴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此時聽到由紗的介紹也只是對兩個人微微頜首。

  五條悟拉下眼罩以示驚訝:「這位天與咒縛看著好眼熟啊,由紗,你確定這是你爸爸嗎?」

  「是哦,」由紗臉上的笑容不變,「畢竟原本的爸爸很久之前就不在了,由紗早就忘記他的長相了,一直陪著由紗、保護由紗的都是現在的爸爸哦。」

  由紗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很正常,但是在伏黑惠和五條悟眼中,女孩子眼下的青痕和憔悴的神情都十分顯眼,更何況還有她不自然的語氣和詭異的措辭。

  伏黑惠更是一眼就發現由紗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女孩子和昨天活力四射的模樣完全不同,這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

  佐藤由紗把兩個人請進了客廳裡,「爸爸可以自由行動了哦,由紗已經沒事了。」她這樣說著。

  然後五條悟和伏黑惠就眼看著這個男人慢悠悠地晃出客廳,真的完全不管一般,換上鞋就開門離開了。

  五條悟沒有試圖阻攔,如果這也是女孩能力的一部分,那麼這個時候最好還是先不要多插手,他這麼想著,所以倒是表現得比以往更安靜、更有耐心一些。

  由紗給兩個人都倒了一杯牛奶,看到她墊著腳要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伏黑惠立刻站起來從她手中接過了杯子,一杯遞到五條老師面前,一杯自己抓在手裡。

  「謝謝,惠…伏黑」由紗習慣地說,中途又突然改口。

  覺得這樣有些尷尬,由紗轉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然後她坐到了餐桌旁邊的沙發上,和另外兩個人隔了一張餐桌,一把椅子,一個沙發,以及一張茶幾……

  五條悟嘴角抽動,「那個,由紗沒必要坐得那麼遠吧,我們並不是什麼壞人哦,要不我們一起坐沙發?」說著,他就想要站起身。

  「暫時先這樣可以嗎?五條先生。」由紗立即拒絕了。

  她仔仔細細地盯著手中的牛奶,像是要從牛奶中看出別的什麼來,雙手緊緊捧住杯子,身體也緊繃著。

  「雖然從昨天開始就有在做心理准備,在調節自己的情緒,但是,像現在這樣已經是我努力過的結果了。」

  「作為成年人必須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我也是花了好久的時間,做好最壞的心理准備來面對你們啊。」

  伏黑惠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聲音發著顫,昨天她還能強裝鎮靜,但是今天已經做不到了。

  「希望你們不要懷疑我,也請不要懷疑我說的話,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的。」

  「在此之前,我想先插一句,」五條悟歡快地舉起手,完全沒有顧及女孩子岌岌可危的情緒。

  「剛剛你說了成年人是吧?由紗醬,今年幾歲呢?」

  被從某種情緒裡打斷,由紗抬起頭驚愕地捂住嘴,「欸?我沒有和惠說過嗎?」

  她看了一眼滿臉問號的伏黑惠。

  「抱歉,可能是昨天忘記說了,本來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其實我今年已經20歲了。只不過我是從小時候覺醒了異能力之後,再沒有長大過而已。」


第4章 咒術界的第4天

  佐藤由紗忽略了兩個人驚訝的表情,自顧自地說:「從哪裡開始講比較好呢?首先還是先定下束縛,比如說只能講真話之類的,這樣至少能保證一定程度的信任吧。」

  「雖然是個很好的提議,可惜目前看來是做不到呢。」五條悟攤開雙手搖了搖頭,「從我第一眼看到由紗,就發現你周身都纏著厚厚的束縛呢,臉都快要看不清了。不過這倒能解釋的通了。」

  他拉下了眼罩第一次凝視著由紗,「你並不是因為異能力才沒有長大,而是因為用自己的成長定下束縛,換取了什麼東西吧。」

  「原來如此。」由紗點了點頭,「既不是單純的異能力,也不算單純的咒術,從一開始就是我混淆了,把咒術的部分也當成了異能力。」

  「那就沒問題了!既然由紗已經證明了自己所說的真實,我覺得沒有束縛也可以信任由紗醬呢。惠,你覺得呢?」他把眼罩戴了回去,然後扭頭看向伏黑惠。

  「哇,該不會惠一直都在懷疑由紗吧,明明偷偷認識那麼久了,真是太傷人了啊!」

  「我才沒有懷疑!也沒有偷偷認識!」伏黑惠大聲反駁道。

  「你到底要自說自話到什麼時候,好好聽別人說話啊!」

  然後他不自在地喝了口牛奶,避開由紗看過來的視線說道:「我也願意相信你的話。從相遇到現在,你從來沒有偽裝過自己,我也沒有從你身上感覺到惡意。」

  由紗鎮定地轉回頭,也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對了!還是從異能力開始說吧,畢竟我之前一直以為自己只有異能力呢。」

  「首先,提問~大家知道什麼樣的人會有異能力嗎?」

  沒有等他們回答的意思,她緊接著往下說:「遺傳?天生?隨機?很遺憾,都不對哦。」

  「之所以找不到原因,是因為大家的認知問題啦,也就是這本來就是屬於認知範圍外的原因。」

  「這個世界上有異能力的人,在不存在異能力的平行世界裡都是作家或者詩人哦。」

  由紗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放出了怎樣的重磅炸彈,接著解釋道:「當然也不是百分百,請諸位注意,這裡是指——並不是作家或者詩人百分百在這個世界擁有異能力,但有異能力的人百分百在平行世界都是作家或詩人哦。」

  「你的意思是,在平行世界裡的作家、詩人,會有比較大的可能擁有異能力?」伏黑惠最先發出質疑,「如果是這樣,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那就是第二個故事了。」由紗又拿起牛奶慢慢喝了一口,「我應該屬於漫畫中那種轉生的情況,5歲的時候開始逐漸恢復了一些以前的記憶。」

  「既然存在轉生,那我相信平行世界是存在的。」

  「總之,我原本生活的世界裡,沒有異能力,但是有一本名叫《文豪X犬》的輕小說,作者的設定就是——」

  「——擁有異能力的文豪。」五條悟突然接話,「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吧。既然異能力是小說中的設定,那麼咒術也是小說或者漫畫之類的設定,我沒理解錯吧。」

  由紗聽出了他話中的不滿,「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但是我一直認為,不存在虛假的故事,用『觀測與被觀測的關系』來形容應該更准確一些。」

  「這個世界被其他世界的人觀測到了異能力和咒術,僅此而已。」

  「我曾經的世界說不定也被誰觀測著,只是深陷其中之人完全不知道罷了。」

  「噗,由紗的想法真奇怪,」剛剛還在散發黑氣的五條悟,不知被由紗的話戳中了哪個點,竟然笑了起來。

  伏黑惠則是早就保持著圈圈眼的狀態,混亂到無法說出一句話。

  「如果我們此時此刻也在被觀測著,那你知道後要怎麼辦呢?」五條悟問。

  由紗嘆了口氣,抬起頭,雙手在嘴巴前面做出喇叭狀,大聲喊道:「混蛋!倒是早點讓我知道啊!想救的人都救不了了,發刀很快樂嗎!」

  「好吧,我知道你很快樂了,因為我自己刀別人的時候也很快樂。但是!」

  「把if線搞起來!混蛋!你聽到了嗎!混蛋!」

  然後她放下手,抱著牛奶猛灌了幾口,沒有去看兩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又垂下了頭。

  「如果平行世界真的存在的話,那麼在八兆億個平行世界裡,肯定也會有讓大家都幸福的世界吧。雖然讓所有人的幸福的魔法哪裡都找不到呢。」她重新平靜地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但是至少讓一部分人幸福的世界是一定會存在著的。」由紗說:「我是這樣堅信的。」

  「聽由紗這樣說就感覺有趣起來了,」五條悟歡快地鼓了鼓掌,「有點想知道平行世界的我是什麼樣的呢?肯定也是一樣最帥,最強,無所不能吧!」

  「這樣說來,平行世界裡的惠還真的有可能是女孩子呢,畢竟你的名字本來就是女孩子的名字!」他惡趣味地逗弄著自己的學生。

  「那和名字又有什麼關系!說到底,平行世界的五條老師不是也一樣有可能是女性嗎!」聽得雲裡霧裡的伏黑惠終於在這番刺激下回過神來,他狠狠地吐槽著這個不著調的成年人。

  「女體化的悟和惠……欸欸欸欸欸,感覺確實很帶感啊,可惡!這個設定不會之後就沒有機會再試了吧!我——」

  話還沒說完,由紗感覺到了兩股強烈的視線襲來,她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卻發現兩個人看得並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某個人。

  可能是因為他們先前討論地太專注了,由紗完全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

  她順著視線轉過頭,看到的就是如同復制粘貼一般的另一個五條悟,這裡我們暫且稱之為【五條悟】。

  實際上,每次【五條悟】都是最早完成祓除咒靈的工作回來的,畢竟他是最強,又會瞬移,不過今天確實回來得比往常都要早。

  【五條悟】手中拿著一盒櫻餅,他走到由紗坐著的沙發旁,取出一塊櫻餅,彎下腰喂到由紗嘴邊。

  由紗偷瞄了一下另一邊盯著他們看的兩個人,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張嘴把櫻餅咬在了嘴裡,然後用模糊不清的聲音含糊地說:「謝謝,悟。剩下的你吃就好了,我今天早上不太想吃東西。」

  【五條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看上去多少有幾分安慰的意思。

  然後他站起身,幾步走到伏黑惠對面的位置,伸長手臂將一塊櫻餅遞到他嘴邊。

  伏黑惠愣愣地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內心十分懷疑五條老師真的會這麼體貼嗎,接著在對方第二次在他嘴邊晃動那塊櫻餅的時候,還是張開了嘴——然後,咬了個空。

  【五條悟】在最後一刻把櫻餅放到了自己嘴裡,現在正前仰後合地無聲笑著被騙了的伏黑惠。

  伏黑惠死魚眼看著【五條悟】,並很想捂住耳朵,阻止旁邊煩人的笑聲傳進耳朵裡。

  是的,【五條悟】的笑是無聲的,但五條悟不是啊,他此時和【五條悟】的動作一模一樣,笑得十分誇張。

  由紗對此無法發表任何意見。

  好在【五條悟】笑了幾聲就停下了,然後悠閑地躺倒在由紗對面的沙發裡,一塊接著一塊地吃著櫻餅。

  「怎麼不給我呢?」五條悟抗議道:「沒有給惠也就算了,為什麼不給我?明明是同一個人!竟然還把我漏掉了嗎!」

  【五條悟】並沒有理會,這讓他更郁悶了。

  由紗連忙說:「應該是設定的問題,以前沒有設定過會遇到另一個自己,我把這個設定加進去就可以了。」

  「異能力——咒戀。」她這樣說著,左手中多了一個小巧的手賬本,她輕輕吻了一下手賬的封面。

  下一秒,【五條悟】毫無預兆地將一塊櫻餅扔向了五條悟,甚至都沒有看對方一眼。

  而五條悟隨意地一伸手,就接到那塊在伏黑惠眼中以難以捕捉到的速度被扔過來的櫻餅,「謝啦,我自己。」

  「說起來,剛剛說到女體化,」五條悟咽下櫻餅後說道,「這種事情設定也能做到嗎?不如由紗演示一下怎麼樣?其實我也很好奇,女性的我會是什麼樣子呢?」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伏黑惠……伏黑惠正用看變態的眼神看著五條悟。

  由紗用眼神詢問了一下,真的可以嗎?得到了對方的肯定後,她再次拿起手賬,輕輕親吻封面。

  幾乎是瞬間,原本躺在沙發上的男性【五條悟】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風情萬種的大美女。

  是的,是可以把全世界稱贊女性的詞語一股腦扔過去的那種大美女,絕贊的身材,絕贊的容貌,絕贊的氣質,無與倫比的氣勢,絕對是自帶聖光,是即便在夜晚、在人頭攢動的煙花祭裡也一定會被一眼發現的那種類型。

  一邊的眼罩緩緩滑落下來,露出她漂亮清澈的蒼藍色眼睛,她對著由紗就是一記wink~

  由紗收到了一億點暴擊,她正想說些什麼打破這凝滯的氣氛。

  然而女體【五條悟】先說話了,「怎麼回事?我感覺自己好像突然換了個身體?」

  伏黑惠和由紗驟然轉頭看向了原本五條悟的位置,很好!五條悟已經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所以,現在附身在女體【五條悟】裡的——就是五條悟本人啊!

  「原來這種情況下,本體是會昏迷的嗎?」由紗一下子就發現了最大的問題,她突然明白為什麼五條悟這麼快就帶著惠一起過來找她了。

  但是附身的條件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五條悟會附身到女體上?

  由紗沒有再想更多,她快速拿起手賬本,再次親吻封面。

  【五條悟】回歸原本的性別,而五條悟也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醒來。

  「由紗動作真是太快了,我還沒……」五條悟顯然意猶未盡。

  「所以說,到底為什麼女體會出現附身效果,而原本的性別卻不會呢?」伏黑惠打斷了五條悟的話,發出了樸實又犀利的疑問。

  「啊,那個,」由紗躊躇著說,「我之前想過了,我猜說不定是因為同步率的問題,因為惠…伏黑和我的設定同步率足夠高,所以才會出現附身效果。」

  「至於同步率,可以理解為是身體狀態、年齡、性格、思想、行為模式等各個方面的相近程度。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五條先生會和女體的同步率更高,暫時先別討論這個了,我們回到剛剛的話題吧。」

  無法自圓其說的由紗生硬地轉移話題。

  五條悟和伏黑惠都知道她對附身這一點也是剛剛了解,所以也並沒有再揪著這個問題往下問。

  由紗深吸一口氣說:「剛剛說到平行世界,再強調一次,我沒有開玩笑,此時此刻,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能保證它的真實性,至少對我來說是真實的。」

  「所以,我會有異能力的原因,我認為是因為我在轉生前寫過的一本關於咒術界的同人書。雖然我自己覺得有些勉強,但可能也被歸於作家的範疇了。」她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

  「關於咒術界的書?」五條悟徹底激動起來了,「哇!由紗好厲害!是什麼書呢?叫什麼名字?寫的是什麼內容?主要人物都有誰?」

  伏黑惠也很感興趣地等著由紗的回答。

  由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算了,反正你們總會知道的,剛剛你們也看到了,每次發動異能力的時候我手中都會出現一本書,那就是我寫的小說《咒戀》,所以我的異能力就叫『咒戀』。」

  「我自己也還分不太清異能力和咒術的分界在哪裡,這部分後面等我想清楚再說吧。總之,目前就是能夠制造出《咒戀》這本書中寫到的人物,當然也不是所有人物都可以,只有我真心愛著的……」

  「唔,真心愛著——嘛,這個形容,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五條悟故意小聲地對伏黑惠說。

  還不等伏黑惠做出什麼反應。

  就看到由紗快速帶著甜美的微笑解釋道:「是純愛哦。」

  ……

  五條悟頓時在一旁笑得誇張極了,邊笑還狂拍桌面。

  伏黑惠勉強忍住笑,視線不住游移著,就是不去看由紗,已知書裡存在【伏黑惠】和【五條悟】,那現在由紗這樣說和當著本人的面表白有什麼區別!

  才明白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的由紗,白皙的臉頰頓時染上了紅意,而且愈演愈烈,宛若被落日余暉浸透的雲霞。

  片刻後,她似是想到了走出困境的辦法,來到了還躺在沙發上的【五條悟】旁邊。

  由紗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兩指並攏按在【五條悟】的額頭上,同時左手也並攏食指和中指按在自己的額頭上,嘴裡說道:「咒戀之——模仿。」

  下一秒,【五條悟】的身影完全消失了,由紗緩緩從地面上升起來,她面無表情地看向五條悟和伏黑惠,並向著兩人的方向靠近,讓他們能看清自己的眼睛。

  那兩個人也的確如同她預料的那般呆住了,因為,他們看到的是一雙和五條悟一模一樣的——六眼!


第5章 咒術界的第5天

  「總之,你們也看到了,我的能力目前就是這樣使用的。」由紗說。

  「在給予基本設定之後就能制造出來,可以讓他們自主行動或戰鬥,而設定得越詳細,自主性就越強,他們會按照設定在一定限制內自由行動,不過目前來看副作用也很明顯,設定過度細致會提高同步率,從而觸發原理未知的附身效果。」

  「補充~」五條悟舉手說道:「在觸發附身效果之前,我們這邊的咒力也會流向異體哦~順便一提,異體就是異能力構成的身體的意思。」

  他得意地比出剪刀手,「我可真是個天才!『異體』這個詞聽起來超時髦哦~」

  「也就是說異體是靠由紗的異能力成型,但使用咒術的部分是優先憑借由紗的咒力,如果由紗的咒力不足,就會從本體自動汲取。」

  「欸?還會這樣嗎?」沒有反駁他的叫法,由紗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可是……」那樣不就早該被發現了?

  「不是由紗想的那樣啦,」五條悟繼續說:「我這邊從七年前就有隱隱感覺到,但次數很少,而且對我這種最強來說,那種程度的咒力流失也沒什麼影響,就一直沒怎麼關注。」

  「但惠就比較明顯啦,因為惠實在是太弱了嘛~」

  伏黑惠:「嘖!……」無法反駁,無論誰和五條老師比,都會顯得很弱吧!

  「先是承擔了過多的咒力消耗導致狀態不佳,而後又會附身到異體上。來之前我有好好詢問過其他人呢,不過很可惜,除了我和惠,其他人都沒有感覺到。所以應該需要同步率達到一定程度,而且最關鍵的一點——」

  五條悟伸出一根手指觸碰到由紗的無下限,「領域,由紗是會的吧。說到會引發咒力消耗過度的,也就只有領域了,由紗自己的咒力恐怕不能完全負擔吧。」

  由紗點頭承認道:「沒錯,七年前我勉強學會了五條老師的領域,後面也有不斷練習,而惠的領域是最近才學會的。」

  「按照目前的情況猜測,我的咒術應該是模仿,可以模仿書中人物的咒術。但是使用的時候,異體相當於附到我身上,所以會消失。沒有使用對應的異體的時候,我也沒辦法使用其他的咒術。」由紗邊思索邊說著。

  「好!那麼自我介紹環節就這樣圓滿結束啦!」五條悟打了個響指,「我還有最後兩個問題需要由紗回答哦。」

  「第一,由紗的束縛到底包含哪些方面?你能夠同時異體的人數大約可達到10人,所需要的咒力可不是簡單的十倍就能達到的,拿惠來說,至少也是惠的五十倍吧。」

  他的語氣十分嚴肅,倒是終於有了幾分老師的樣子。

  「我真的很好奇,能夠換得五十倍咒力以上的束縛,難道只是讓由紗停留在幼時嗎?」

  事實上,現實中有些咒術師是由於天資有限,又恐懼被咒靈殺死,這才墮落為詛咒師,通過邪惡的、不被人承認的手段,比如說詛咒和殺人,來提高自己的咒術和咒力。

  由紗敏銳地感受到對方刻意泄露出的些許壓力,本來就一直在壓抑著的情緒如同暴風雨般在她的心間肆虐,「總覺得自己被小看了呢。」她輕聲說。

  「所以說,我用來交換的東西可不是簡單的成長所需的物質和能量這種東西。」

  「知道嗎?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她看著五條悟,說得很慢,眼中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難道是——」五條悟有些遲疑。

  而伏黑惠則露出疑惑的神情,腦中一一浮現出不同的答案,又一一被他否決。

  由紗沒有回避,直截了當地回答說:「女人和男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女性可以孕育後代。」

  「也就是說,我的束縛的代價不僅僅包含我自身的成長,還包含我的子女後代。這樣,你對我用束縛換來的力量還有什麼意見嗎?」

  伏黑惠在由紗剛開口的時候就察覺她情緒不對,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聽,可即便如此,也萬萬沒想到能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答案!

  「完全沒有。」五條悟沒有後悔自己問的問題,作為一個合格的大人,有些事是必須的。

  必須要判斷出由紗對他最重視的學生來說,到底是不是無害的。

  和悠仁那時的情況不同,悠仁是一個願意為了救人的可能性而吞食劇毒詛咒的孩子,惠被兩人相似的特質打動很正常。

  但由紗不是。

  僅短短兩次見面,一向冷淡的伏黑惠就顯露出了對她非比尋常的關心,這實在是出乎他意料。

  在聽到由紗回答後的一瞬間,五條悟想了很多,但表面上沒有絲毫動容,更沒有留給由紗調整情緒的時間。

  由紗暗暗做好准備,第二個問題大概就是問她知曉的原咒術界的故事,正常人在知道自己生活在故事裡之後,都會第一時間想要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正常人都是如此。

  「第二個問題——由紗醬要來我們這邊嗎?」五條悟還是那副表情,但已經收起了自己的咒力,完全不像是在發出邀請,更像是在確認什麼。

  ……

  什麼啊。

  居然是這種問題。

  居然會問這種問題。

  果然是五條悟會做的事啊。

  淚水在剎那間衝出了眼眶,由紗的忍耐到了極限,從昨天開始她就一直在勉強自己,就像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委屈告訴父母的小孩子一樣,越是在重視的人面前越要偽裝堅強。

  想要把好的一面展示給他們,想要讓他們喜歡自己,想要被信任、被需要、被關注,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了,甚至還轉生過,卻和真的小孩子一樣幼稚可笑。

  小孩子才有權利撒嬌,而由紗不敢,她和異體一起生活了近十二年,在她的設定下,她做什麼都可以,她是被大家寵愛的,可那只是她的幻想,並不是現實。

  或早或晚,現實總會到來,打碎本就脆弱的幻想。

  由紗失魂落魄地控制自己落回到地面上。

  「對不起,因為有了異能力就變得自負起來。」

  「可實際上,被命運裹挾著前進的我,和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區別!根本無法拯救想要拯救的人!」

  「傲慢地把眼前看到的狹隘的一點當作全部。」完全不了解自己能力,更不了解能力的副作用,像個小偷一樣從大家那裡偷來了咒術,惡劣地無視失主的損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明明知道卻什麼都沒有做到』不是比『因為不知道所以無法做到』可恨多了嗎?」

  「這樣可不行,還要更加努力,時間可不多了……必須要抓緊時間啊。」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已經含混不清。她還一直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學會了領域,能夠做到很多事。

  但是,對不起,果然我還是什麼都無法做到。

  「欸?可是由紗醬明明就什麼不知道吧。」五條悟這樣說著,「如果早就知道,由紗會出手嗎?」

  「當然會!」由紗斬釘截鐵地大聲回答。

  「這樣就可以了。」五條悟打了個響指,笑了起來,「所以說,只是因為由紗不知道而已,不是嗎?」

  他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今天就先到這裡吧,看著女孩兒哭得一塌糊塗的臉,他難得體貼地安慰幾句。

  由於六眼的信息收集能力,他對於外界信息的處理速度相當快,就像他一開始說的,沒有束縛也可以信任由紗,有些人可能會是因為直覺這樣說,而他可是真真正正通過大腦分析過情報後,才下了這個結論。

  伏黑惠從看到由紗哭開始,就手忙腳亂地從餐桌上拿起紙巾並走去遞給她,在由紗別扭地不看他、也不接過去的時候,主動蹲在她面前,給她擦臉上的淚水。

  但是眾所周知,越被這樣溫柔對待就越想哭,於是伏黑惠很快就眼神死地蹲在沙發旁邊不動了。

  伏黑惠不能算是完全聽懂了,事實上,他都還沒從咒術可能只是漫畫的設定這種十分跨次元的說法中回過神來,了解得更多的還是由紗能力的部分,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的好時機。

  就連五條悟這時候都知道要讀空氣了!

  他,一個正常人,當然更知道要怎麼做。

  感覺由紗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五條悟再次確認道:「好了好了,由紗醬現在可以回答了嗎?要來我們這邊嗎?」

  「就算悟不說,我也會加入的。」雖然眼中還有淚水,但由紗已經回到了最開始冷靜的狀態,

  「既然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那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參一腳呢?旁觀者已經當夠了啊!」

  「束縛我會解除的,雖然會變弱,但不管怎樣,維持現狀的理由已經沒有了,我可不能一直以這個可笑的模樣去面對大家啊。畢竟,我最喜歡大家了。」

  說到這裡藍發綠眼的小女孩破涕為笑,笑容甜美而燦爛,伏黑惠第一次從由紗身上看到這樣輕松的神情,仿佛放下了什麼重擔,更別提女孩子嘴裡還說著直白又真摯的話語。

  有點兒可愛啊,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把頭轉向另一邊,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不好意思。

  而五條悟就直接多了,「由紗醬可真可愛啊~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他興致勃勃地盯著女孩子的臉看,雖然戴著眼罩,雖然不轉頭也能看到,但他還是做出了這樣的動作,讓由紗害羞了起來。

  「最…最喜歡大家了!」由紗鼓起勇氣說,說完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發燙的臉頰,但清澈的眼睛從手指的縫隙中不停地東瞟西瞟,一會兒落在伏黑惠身上,一會兒落在五條悟身上。

  本來以為女孩子會因為羞澀而不再重復這句話的兩個人同時受到了暴擊!

  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孩子真的好可愛啊!

  讓人完全想不到這並不是她原本的年齡。

  被兩個人盯著看,由紗的臉頰頓時更添了幾分緋色。

  「那就今天走吧。」由紗轉移話題道,「要帶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就可以了,衣服之類的生活用品都可以在東京重新買。」

  「需要幫忙嗎?」伏黑惠問。

  「不用麻煩,我用異體就好了,他那邊應該忙完了。」由紗連忙擺手,她雙手交叉,低聲說:

  「解。」

  然後重新做了一個祈禱的手勢,「咒戀」。

  一個男人出現了,他留著長發,梳著半個丸子頭,左邊額頭還有一縷劉海兒,紫色的有些上挑的狹長眼睛煩躁地微微眯起,但在看到面前的場景的瞬間,眼中流露出了震驚。

  由於由紗先前解除了模仿的效果,所以並沒有看到身旁男人的反應,但是對面的兩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位呢,是超級炫酷的寶可夢大師夏油傑哦!非常擅長收拾物品,交給他就可以啦,馬上就能收拾好要帶的東西。」由紗故意對著已經驚訝到再度摘掉眼罩的五條悟介紹道。

  然後有些遲疑地說:「對了,不知道為什麼,由紗最近還可以讓他說話哦,所以之前惠也能說話的時候,我還以為是異能力進化了。」

  裡面穿著高專校服,外面套著一層袈裟的男人面容扭曲、神情僵硬地對五條悟和伏黑惠說:「我愛人類,我想要保護所有人類。」


第6章 咒術界的第6天

  「啊,還是稍微改一下吧。」由紗像是想到什麼,使用異能力化出手賬本,蜻蜓點水般隨意親吻了一下,然後男人身上的袈裟就不見了。

  「這樣是不是看著更好一點?」由紗笑著問。

  伏黑惠疑惑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穿著高專的校服,這也是高專的學生嗎?他為什麼完全沒見過?

  「老師?」他轉頭詢問五條悟,「這是哪位前輩嗎?老師認識嗎?」

  「噗!」五條悟一回過神就開始爆笑起來,「不是吧不是吧,這樣的事都能做到?真逗,傑怎麼可能說這種話!由紗醬~你是故意的吧~」

  他一邊笑得停不下來,一邊走過來,伸手用力拍著夏油傑的肩膀,對著伏黑惠介紹:「是大約十年前的前輩哦。惠的話,可以叫他夏油前輩,曾經是一位和老師我一樣可靠的人呢。」

  「不過,由紗醬,你現在還沒發現問題嗎?」五條悟又一次拉下眼罩仔細打量起來,「我把人設告訴你,你再添加進去也可以吧。呀~真的是如同bug一樣的能力呢,異能力這麼不講科學的嗎?連死去之人的靈魂也能禁錮起來?」還是說,是自我禁錮呢?

  由紗和伏黑惠無語地看著五條悟,同時說道,

  「說什麼呢?咒術難道就科學了嗎!」

  「最不科學的就是老師你吧!」

  說罷,由紗伸手扶額,不再偽裝小孩子的語氣,「怎麼感覺發現的問題越來越多了,這到底都什麼狀況!總之,還是先收拾東西吧,其他的以後再說,我覺得我還需要好好想想。」

  一年前,【夏油傑】第一次開口說話,她自然就當作是能力進化,還一直期待著其他人也可以,所以等到伏黑惠能對她說話的時候,她才會那麼高興。

  現在想想,是因為原本的夏油傑死去了,他的靈魂本能地掙扎到了一個新的軀體上。

  但,不能自如行動……她到底都給他寫了什麼人設啊!

  由紗避開了夏油傑譴責的眼神,「麻煩夏油君幫忙簡單收拾一下行李。之後的人設我會和五條先生一起好好完善的,那樣大概就能自由行動了。」

  夏油傑面色不虞地對著三個人點點頭,然後就去樓上收拾東西了。

  由紗拿出冰箱中的存貨——各種水果、糕點和甜品,招呼兩個人隨意之後,也上樓去為出門做准備。

  為了不碰見夏油傑,她沒有去臥室,而是來到書房,書房和臥室的搭配風格很像,只是沒有床,但這裡是比臥室更能讓她放松的地方。

  也是她現在急需的,能夠獨處的地方。

  關上門,由紗背靠著門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再一次召喚出爸爸。

  *

  由紗上樓之後,五條悟就毫不客氣地把甜點都放到自己面前,笑容滿面地痛快吃了起來,「由紗醬真是有品味啊,連檸檬慕斯也這麼好吃,不僅不會讓人覺得酸,反而口味十分清新細膩呢,不過不會分給惠的哦,這些都是老師我的!惠只能吃那邊的水果。」

  他揮舞著勺子對著伏黑惠指指點點。

  伏黑惠滿頭黑線地看著他,「不用了。你還記得我們這是在由紗家嗎?你居然就這麼自然地吃起來了。」

  「哎呀,由紗醬不會介意的。」五條悟無趣地擺擺手,「惠真是遲鈍啊,剛剛可是她故意的哦。想要我也被嚇一跳,這才突然把傑直接找過來了。」

  意外地活潑呢,他這樣想著,還有傑,當著惠的面不太方便說,但現在事情不是更有趣了嗎?

  由紗知曉的未來是怎樣的呢?

  就今天的觀察,他可以確認由紗是一個直率的人,這樣的人不該會在這種事上吞吞吐吐,更何況她連自己轉生的事情都說出來了,那些被她隱瞞的到底是……

  「說什麼已經是成熟穩重的大人了,和我比還差得遠呢!我可是Great Teacher Gojo 喲!」

  習慣忽略了五條悟的自說自話,伏黑惠猶豫地看了一眼樓梯的方向,低聲問道:「夏油前輩是什麼情況?他和老師是什麼關系?」

  五條悟隨口回答:「啊,傑那家伙去年就死掉了,我親自動的手哦。他和我是同一屆,是老師的朋友啦,唯一的一個,可惜——」

  他沒有把話全說完,頂著伏黑惠難以置信的眼神,將手中的勺子仍向他。

  還好速度並不快,伏黑惠一伸手就把勺子接在了手裡,眼神變得更加奇怪了。

  「嗚哇,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老師啊,就算是我也會受傷的~嘛,可是有著很復雜的理由的,但是惠應該聽不懂,所以還是不解釋啦!」

  伏黑惠:「嘖!」

  雖然很不爽,但他還是把手中的勺子遞回給五條悟。

  *

  「喂?中原先生您好,我是由紗。沒有打擾您吧?」

  「很抱歉,今天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您說。」

  「欸?您已經知道了嗎?是的,今天有咒術師來找我,我已經決定離開橫濱,下午就要去東京的咒術高專了。」

  「嗯,我覺得他們是可以信賴的人,您可以放心,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我一定會回來的。」

  「還有一件事,就是…之前也和您提過,中原先生以後不用再給我打生活費了。本來我就已經成年了,雖然還是小孩子的外表,但通過寫書也足夠養活自己,所以……」

  「……您說的是真的嗎?!我不是不相信您,我只是……」

  「嗯,我明白了,非常感謝中原先生您願意告訴我這些。」

  「還有,一直以來這樣照顧我,讓我能無所顧慮地平靜生活,這所有的所有,都非常感謝您!如果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請中原先生一定不要客氣!」

  「那就不打擾您了,再見。」

  掛斷電話,由紗看向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她叫了那麼多年的爸爸。

  她久久地凝視著他——伏黑甚爾,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呢?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設定,但今天和五條悟聊過之後,她就全都明白了。

  那並不是設定,能夠對她說話、照顧她、被她當作爸爸的男人,就是伏黑甚爾本人,他甚至來過橫濱,悄悄給她留下了一筆足夠她好好生活一輩子的錢。

  從五歲到八歲,足足三年的時間,這個人什麼都沒說,任由她把他當作虛假的異能力作用,任由她把他當作爸爸。

  在她最脆弱、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出於不知道什麼心理,主動保護了她。

  在開始星漿體任務前,他來到橫濱,分別與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和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見過面。

  本來森鷗外還打算讓中原中也把她帶到港口黑手黨,是他不知道和森首領說了什麼,才讓她有了這十二年甚至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的平靜生活。

  還留下了十億作為她的撫養費,只需要每個月定時打給她足夠的生活費,剩下的都歸港口黑手黨所有。

  為什麼呢?

  而且十億這個數目……不會吧?

  嗯,應該不會吧,再怎麼說也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來……

  ……

  原來那些溫馨的回憶都不是虛假的。

  謝謝,謝謝爸爸,保護了當時孤單的她,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做了那麼多。

  由紗對原本的父親其實並沒有太多印像,就像她說的,已經連臉都不記得了。

  因為她剛出生不久,親生母親就因為意外去世了,本就沉迷工作的父親更是把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港口黑手黨。

  沒錯,她的父親是中原先生的直屬部下之一,負責情報相關的工作,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不是住在辦公室裡,就是住在□□的公寓。

  總之,他不想回家,他心裡只有工作,女兒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直到五歲,照顧由紗的都是花錢請來的保姆。

  這樣的日子終於在那一天結束了,想要打探中原中也情報的人抓住了她,想要威脅她的父親出賣中原中也。

  那個男人的確來了,但也沒有救她,他自殺了,因為不想面對女兒的死亡,更不想背叛上司,所以就這樣干脆利落地直接自殺了。

  要不是她的異能力覺醒,伏黑甚爾出現,她早就死在五歲的時候了。

  伏黑甚爾不是什麼好人,更不可能算是個好爸爸,但是對比以前的父親,就算只是摸摸她的頭,對由紗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被抱起來哄,被陪著睡覺,就算講睡前故事的是她,也都讓她非常開心。

  這樣比起來,其實什麼都不知道的是她才對。

  什麼都不想最輕松,可什麼都不想,就會連累其他關心自己的人多想。

  由紗用力擁抱著這個已經不會再主動回應她的男人,明明是異體,但是溫暖的體溫仍源源不斷地從接觸的地方傳遞過來,和從前一模一樣。

  爸爸,謝謝你當初救下我。

  謝謝你為我考慮了那麼多,保護了一個和你毫無關系的孤獨小女孩,讓她能夠很好地活下去。

  也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陪伴。

  我知道你從沒想過回報,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好伏黑惠,這是我的承諾。

  由紗收緊手臂,任由淚水從臉頰滑落,淺綠色瞳孔中映照出每個人的臉,她近乎貪婪地一一凝視過每個人。

  即使大部分時間,她只能讓他們維持著不變的表情、重復的行為,但是那些陪伴對她來說都是真實的。

  她是在這些人的支持下覺醒了異能力,是因為有他們,這才一路安穩地走到現在。

  對她來說,他們就是她的家人。

  不過這種自我滿足的心理安慰也該到頭了,她勾起了大大的笑容。

  「再見,棘。」白發紫眼的咒言師點點頭消失了。

  「再見,真希。」英姿颯爽的綠發馬尾少女隨即轉頭離開了。

  「再見,熊貓,還有憂太和理香。」三個人都一臉高興地對她擺擺手消失了。

  「再見,七海和硝子。」金發的男人一臉嚴肅,緊皺著眉頭消失了,做著醫生打扮的女人最後嘆了口氣。

  「再見,野薔薇。」栗色短發的少女也笑著對她揮手。

  「再見,……悟還有惠。」白發男人不高興地拉著她的手不放,而海膽頭的少年一臉的不贊同,但還是不情不願地消失了。

  「最後,再見了,爸爸。」由紗沒有收起笑容,她放開了手,一步步後退,遠離他,直到退到書架後,她解除了異能力。

  「雖然這樣說就太貪心了,但還是希望真實的你們也不會討厭我。」如果被討厭的話,寂寞的兔子可能會因為傷心而不小心死掉呢。

  *

  「由紗醬的束縛已經解開了嗎?」五條悟第一時間發現了由紗身上的異樣,「到高專之後先讓硝子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吧,我還以為會『嘭』一下變大呢。」

  「不要說得像變身一樣啊。」由紗無奈地嘆氣,「既然已經確定了,那麼代餐就沒什麼必要了,而且對大家來說也太不尊重了,要是再出現附身就更危險了。」

  「我無所謂哦,由紗醬一直用都沒問題,因為我可是最強啊,完全不會被影響!」五條悟毫不在意地說,「話說,由紗剛剛是不是用了什麼失禮的詞?」

  「我也可以,」伏黑惠正色說:「只要不達到附身就沒關系。我和五條老師的能力對由紗來說都很好用吧,請優先保護好自己,其他都沒關系。」

  由紗微笑地看著他們,她的睫毛輕輕顫抖著,那些溫暖的話語猶如冬日的被爐,她可以將自己藏在裡面,不用擔心再被外面的寒意凍結。

  「我知道了,謝謝悟…五條先生和伏黑君。」

  「剛剛就想說了,由紗醬隨便叫就行了,沒必要非把以前的習慣改掉,我和惠都不介意。對吧,惠惠?」

  「由紗怎麼叫都可以,但是五條老師!你這家伙好好叫別人的名字啊!」


第7章 咒術界的第7天

  即便是異體,夏油傑也不方便出現在人前,所以最後還是伏黑惠幫忙把由紗的行李放到了汽車的後備箱裡,好在行李並不重。

  五條悟坐在副駕駛,由紗和伏黑惠則同買好的伴手禮一起擠在後排。

  伊地知潔高看向比來時多出來的由紗:「這孩子是?」

  由紗連忙自我介紹:「我是佐藤由紗,橫濱的咒術師,請多指教。」

  伊地知也下意識說:「我是伊地知潔高,東京的輔助監督,請多指教。」

  等一下,他想問的好像不是這個?

  但沒等他再次發問,五條悟就打斷說:「你們兩個小心點兒,老師的甜品如果被壓到的話,就懲罰你們哦~」他毫不客氣地對著至少外表上都是孩子的兩個人指指點點。

  「知道了,不會壓到的!說到底,為什麼買了這麼多啊!」伏黑惠緊貼著車窗,給坐在中間的由紗留下了充足的位置。

  而由紗卻想到了另一個關鍵的問題,「我這樣是以什麼身份去高專?是做學生?老師?還是其他什麼呢?」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回答:「我覺得還是先把由紗醬藏起來比較好哦~啊,我想到了,就說是隨便撿到的。在街上散步的時候,因為剛好發現由紗醬有咒力,所以就帶回來養一段時間。」

  「誰會信啊!」伏黑惠吐槽。

  伊地知潔高已經啟動了汽車,聽到這番話,額頭緩緩滲出冷汗。

  「沒關系沒關系,」五條悟擺擺手,「本來就是先找個借口應付一下。由紗醬覺得怎麼樣?」

  由紗微笑:「我覺得很不錯啊,悟願意找借口敷衍就已經很給面子了,不愧是五條老師!」

  由紗給五條悟點了個贊,五條悟得意收下,並嘲笑了無趣的伏黑惠和膽小的伊地知。

  伏黑惠死魚眼,由紗的性格原來是這樣的嗎?果然是成年人,外表太有欺騙性了!

  *

  車子並沒有平穩駛出多遠,當伊地知發現視線中多了一個人影的時候,立刻就是一個急剎車,要不是伏黑惠反應快,及時伸手拉住由紗,由紗就要被甩到座位底下了。

  突然攔在車前的人影是一個穿著沙色風衣、身高大約有一米八的英俊男人,眼角雖然有些輕淺的細紋,但也只讓他看起來更具男性魅力,充滿了時間積澱下的穩重和成熟,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這位先生,這樣突然攔在車前是很危險的行為!請務必不要再做這樣的事!現在就請先離開吧。」伊地知潔高降下車窗,對著仍然站在車前不動的人嚴肅地說。

  「啊呀~你反應得真快啊,還以為這次終於可以成功步入死亡的懷抱了呢,真遺憾~」名叫太宰治的男人帶著無奈地微笑,攤開雙手這樣說道,隨著他的動作,纏滿繃帶的手臂和脖頸都從風衣下露了出來。

  也不管周圍人聽到他的話都變得奇怪的眼神,太宰治繼續面不改色地說:「不過還好,不管怎樣總算是趕上了。」

  沒有理會其他人,他的視線只在其他人身上輕輕滑過,然後就對上由紗的視線:「佐藤小姐的過家家游戲結束了?這就要走了嗎?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本以為這一天還很遠,沒想到會這麼快啊。」

  「你走了之後,橫濱會有很多人因為新誕生的詛咒而死吧。真遺憾啊。」他平淡地感慨道。

  這番話一出,原本還在打量他的五條悟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伏黑惠和伊地知也是一樣。

  每一位咒術師都是豁出性命保護普通人,祓除詛咒,但這只是責任而不是義務,不該是被指責的理由。

  由紗先一步開口了,「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其他咒術師來橫濱祓除詛咒,誰都可以代替我。」

  「嘛,不要生氣,我只是開個玩笑,」太宰治突然輕佻地笑了起來,他朝著五條悟的方向眨眨眼,才又對由紗說:「由紗醬終於知道了嗎?」

  「果然太宰先生一直知道。您早就知道我並不是只有異能力,只是想讓我以為自己只有異能力吧。」由紗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伏黑惠沒忍住插話:「他知道?那為什麼——」 沒有告訴你?

  太宰治繼續笑著說:「不要這樣說嘛,我也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這倒是由紗沒考慮過的原因,可有誰會委托他做這種事?

  「我的異能力『人間失格』能夠消除異能力,但對咒力其實毫無辦法呢。只是剛好……人偶是由異能力構成的嘛~但是沒想到——」

  他一邊這樣說著,一邊走到靠由紗座位的一側,將上半身都從車窗探了進去,湊近了由紗。

  「這個誤會竟然能維持十幾年呀,吶,由紗醬認為是誰的錯呢?」

  五條悟向後側過身,左手抵住太宰治的額頭,將他推得離由紗遠一些,還想直接把他從車窗推出去,顧慮到普通人的身體素質,他沒太用力,但沒用力的結果就是和太宰治僵持在了原地。

  「完全在看熱鬧,從別人身上找樂子嗎?這個人,性格太差了吧!還有,正常人會像蟲子一樣鑽進來嗎!」五條悟一邊繼續使力,一邊抱怨道。

  伏黑惠早就在太宰治探進窗口開始,就把由紗拉到自己懷裡,護著她遠離這個可疑的男人,還不忘吐槽五條悟:「你還好意思說別人!」

  太宰治對自己此刻被排斥的情形毫不放在心上,他的眼神沒有從由紗身上移開,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和反應,「我也沒想到,真的會有人將自己一個人關在烏龜殼裡十多年。」

  伏黑惠警惕地看著他。

  「啊!說起來你能在橫濱平平安安生活這麼久沒被人算計,也完全是因為你從來不出門呢。就連買東西什麼的都是靠自己的能力代勞,住的地方周圍還長年放著帳,哇!果然是烏龜殼吧,根本不給人機會呢!」

  一邊這樣說著,一邊順著五條悟的力道,太宰治主動從車窗退了出去。

  五條悟繼續側身坐著,沉默地聽他說話。

  伏黑惠先把由紗放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然後反駁說:「可我是在外面遇到由紗的,再怎麼樣也不會有人十多年不出門吧,又不是尼特族。」

  被戳穿秘密的由紗感覺自己中了一箭,有些心虛道:「前天剛調整了惠的人設,但沒想到異體居然召喚了魔虛羅,消耗過度差點兒出事,所以我才去幫忙。」

  伏黑惠和五條悟看著由紗低下去的頭,再加上她居然沒有反駁太宰治的話,頓時無語,所以十多年沒出門還真不是開玩笑嗎!

  然而太宰治像是要一口氣揭開由紗的所有偽裝:「這是騙人的,對吧?明明你可以像以前一樣,只要讓最強出場就能全部搞定嘛。」

  由紗用力握拳,抬頭對上太宰治:「說出來也沒有什麼!」

  「其實是因為想要知道調整了人設之後的惠是什麼樣子的,可以了嗎!因為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那樣下去,所以想要改變,可以了嗎!」

  由紗知道太宰治不喜歡她,但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跑出來。

  八歲那年,他穿著一身米色的長風衣,臉上笑嘻嘻地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在她毫無防備之下觸碰到爸爸的手臂,接著她便看到了永遠忘不了的一幕——男人結實的身軀瞬間崩裂為流動的文字,然後消失了。

  後來,他再也沒有出現,直到這次,直到現在。

  所以由紗才更疑惑,他想做什麼呢?

  就像她說的,這些過往說出來也沒什麼關系,在場的伏黑惠和五條悟對此不會有太多的看法。

  至於伊地知,被他聽到就更無所謂了。

  聽完由紗的回答,太宰治竟然一本正經地對她豎起了大拇指,「當然可以!那麼為了獎勵你的坦誠,免費送給你一個情報吧。」

  他這樣說著,視線卻轉移到了伏黑惠身上,五條悟敏銳地伸手阻攔,拒絕道:「我說,你這家伙已經浪費我們很多時間了,從剛剛起就沒在說什麼有用的東西吧,廢話倒是不少,果然人老了就會變得啰嗦了嗎?」

  他轉頭對一直裝作背景板的輔助監督說:「不用理他,伊地知,開車。」

  伊地知汗如雨下:「可是,五條先生,這位先生他……」

  五條悟也察覺到了,太宰治雖然沒再把上半身探進來,但雙手正緊緊抓在窗框上,一副就算你們開車我也不會松手的架勢。

  「別這樣嘛,肯定是由紗醬想聽的情報,不聽絕對會後悔哦!」

  由紗伸手拉住了五條悟的衣袖。

  看懂了由紗的肢體語言,五條悟默許了,他抱臂好好坐回到副駕駛上。

  太宰臉上的笑容更誇張了,他故意慢悠悠地說:「十多年前那個男人來到橫濱的事情,蛞蝓肯定已經告訴你了。因為實在太有趣了,我就去問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你知道他怎麼說嗎?他說女孩子要富養才不會輕易被人騙,男孩子就算了,只要有地方住,即使再艱難也能勉勉強強活下來。」

  由紗睜大了雙眼,翠綠的澄澈眼眸裡有淚光閃過又消失。

  女孩子略顯蒼白的圓潤臉頰上露出淺淡的笑意,她對太宰治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伊地知在五條悟的催促下先給車子點火,並升起車窗。

  車窗緩緩上升,這次太宰治松了手。

  車窗是墨色的,從外面看不清裡面,但裡面的由紗卻可以看清外面太宰治的神情。

  他已經收起了笑容,整個人都像是空了,沒有半點剛才偽裝出的生機勃勃的樣子,他好像在想什麼,卻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想。

  最後,直到太宰治徹底消失在視野裡,由紗也什麼都沒說。

  有些事一開始沒有做,就已經遲了。

  有些話,八歲的她沒有說,那麼二十歲的她也沒必要再說了。

  *

  雙手插兜,太宰治沿著街道緩緩走著,直到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電話。

  「喂?小矮子找我有什麼事?」

  「別再這麼叫我,你這條黏糊糊的青花魚!我問你,你沒對由紗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電話那頭的聲音比往常還要嚴肅。

  「怎麼會,我可不是中也,當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啦~」

  中原中也忽略了太宰治言語中的挑釁:「……那你為什麼還去找由紗?」

  他永遠忘不了,十二年前,那個因為太宰治而情緒崩潰、渾身顫抖成一團的小女孩。

  即便是親生父親去世,那孩子也能堅強地對他說:「不用擔心我,我能自己照顧自己。」

  但那時的她卻脆弱到仿佛一碰就碎。

  「……」太宰治久久沒有回復,久到讓中原中也以為他已經掛斷了,「我只是想看看,一個傻子到底能養出什麼樣的花。」

  「哈?太宰你這個混蛋倒是——」

  太宰治果斷掛上電話。

  那個男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過著不尊重別人也不尊重自己的人生,卻還是為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准備好了一切。

  認為由紗是非術士,就千方百計地斷開她同咒術界的聯系。

  可惜……那孩子果然是咒術師啊……

  也許……養孩子的殺手都注定沒有好下場吧……


第8章 咒術界的第8天

  「太宰先生說的是爸爸。」

  由紗只說了這一句話,然後小孩子一整夜沒睡的身體就徹底撐不住了,陷入了昏睡。

  小小的身體一點點歪斜,伏黑惠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順著由紗倒下的方向,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女孩子這次沒有表露出半點不適,反而習慣似的,雙手抱住伏黑惠的左手臂,睡得更熟了。

  為了不吵醒女孩兒,車裡的人都再沒說話。

  不過伏黑惠倒是收到了五條悟發給他的消息。

  【惠,你最近多注意一下由紗醬。要是我沒理解錯,她這些年只接觸異體,可能並不知道該怎麼和人相處。】

  【我們看到的可能只是她故意展現給我們看的。】

  【剛剛那個男人雖然想看好戲,但也有提醒的意思。】

  【由紗醬看起來就是個小孩子,惠正好趁機學習下怎麼照顧孩子吧,這可是難得的鍛煉機會呢:)】

  看到最後一條消息,伏黑惠不禁用力攥緊手機,這個人就不能從頭到尾正經一次嗎!

  *

  由紗是在宿舍裡醒來的,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傍晚了。

  她的宿舍被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整理得差不多了,虎杖悠仁被五條悟派去給由紗帶晚飯。

  於是,由紗一醒來就聞到一陣飯菜的香氣,還聽到旁邊的人正在激烈地討論著。

  「是不是還要給她喂飯?這個年紀的孩子會自己吃飯嗎?」這是仍在狀況外的虎杖悠仁。

  「哈?小學生怎麼可能不會自己吃飯!虎杖,你是笨蛋嗎!現在的關鍵應該是這孩子到底是誰吧?為什麼會來到咒術高專?她和五條老師是什麼關系?」這是始終沒得到解釋的釘崎野薔薇。

  「都說了先等她醒來再解釋,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五條老師比我更清楚。」這是無可奈何的伏黑惠。

  「但他不是去忙任務了嗎?這孩子又沒醒,你先簡單說明一下不是更方便?這麼磨磨蹭蹭的,就不能爽快一點兒嗎!」釘崎野薔薇的耐心已經宣告死亡,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伏黑惠。

  伏黑惠卻沒接收到,因為他發現由紗終於醒了。

  由紗面無表情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深藍色的長發有些凌亂,翠綠的眸子還朦朧地閃著霧氣,剛睡醒的小臉紅撲撲的。

  她緩了一會兒,這才下床並穿好了鞋子。

  「這裡是?」她向伏黑惠詢問道。

  「這是你的房間,已經打掃過了,你今晚就可以住在這裡。」伏黑惠說。

  「欸——」由紗有些失望,「我晚上不能和惠惠一起睡嗎?趁現在還是小孩子的模樣,等到長大了就沒機會了。」

  「啊,這樣說不太對。」由紗立刻換了說法,「因為我還是小孩子,不敢一個人睡,所以惠惠能陪我一起嗎?」

  「你自己睡!」伏黑惠滿頭黑線,不管是什麼原因,他都不能和女孩子一起睡。

  而且前一句都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釘崎野薔薇上前幾步,她指著由紗說:「等等!你真的是小孩子嗎?我聽著不像啊,不會是什麼術式效果吧?還有,你是女孩子沒錯吧,你應該知道女生是不能和男生一起睡的!」

  虎杖悠仁也一起附和道:「釘崎說得沒錯!如果真的不敢一個人睡,可以找釘崎一起哦。」

  由紗盯著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分別開口說話,整個人都呆住了,臉頰瞬間變得通紅:「說話了……我忘了,你們不是異體……」

  由紗此時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本來想試著對惠惠撒嬌,反正悟不在,伏黑惠大概率是不會拒絕她的,就算拒絕,她也有辦法。

  不過,這可不包括在其他人面前說這種羞恥的話!本來還想給他們留一個好印像,現在坦白說自己已經二十歲了,就只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是想要占未成年便宜的怪阿姨吧!

  完了!

  為什麼一開始沒發現啊!

  明明都聽到他們聊天了!

  果然熬夜害人!起床太快智商都沒上線!

  由紗一言不發地走回到床上,脫鞋,躺下,閉眼。

  然後,再一次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說:「大家好,我叫佐藤由紗,叫我由紗就可以啦!因為原本的爸爸死去的時候,他的上司、同事沒有一個知道他叫什麼,檔案裡也只寫了『佐藤』,所以最後墓碑上只留了姓氏。」

  「從那時起,我就決定一定要讓認識的人都喊名字啦,姓佐藤的真的太多了,我不想像以前的爸爸那樣。」

  釘崎野薔薇頓時瞳孔地震,這是為了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在轉移話題嗎?城裡人原來是這樣的?學廢了學廢了。

  伏黑惠露出了頭痛的神情,居然真的和五條老師說的一樣,由紗恐怕自己不覺得這樣說有什麼問題,但其他人都會輕易發現端倪——由紗她實在是過分坦誠了!

  「欸?為什麼是以前的爸爸?由紗還有其他爸爸嗎?」虎杖悠仁對其他兩人的復雜想法毫無所覺,他自然地詢問道。

  釘崎野薔薇轉過頭震驚地看著他,雖然知道虎杖這家伙又土還有些不著調,但真沒想到居然會天然到這種程度,正常聊天會聊這樣的問題嗎?!

  由紗點點頭,半點猶豫都沒有地解釋道:「我五歲的時候被綁架了,以前的爸爸覺得救不了我,又不願意答應綁匪的要求,就自殺了。大概是為了自救,我覺醒了異能力,出現了現在的爸爸,是他救了我。」

  說道這裡,由紗還特意使用異能力,將伏黑甚爾展示給他們看。

  釘崎和虎杖皺眉對比伏黑惠和伏黑甚爾的長相,看得目瞪口呆,無言以對,只有伏黑惠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

  伏黑惠有些奇怪地問:「你不是解除束縛了?原來還能繼續使用能力啊。」

  由紗反而更奇怪地看著他:「只是解除束縛而已,我的異能力還在呀。」

  「解除束縛就只能制造一兩個人了,人數減少了。我又不想刪除設定,那只能盡量少用了。」等恢復到正常年齡,狀態會變得更好一些,現在咒力還在波動,爸爸是天與咒縛不會消耗咒力,其他人的消耗就難說了。

  「好啦好啦!你們真是的,倒是先讓由紗醬吃飯呀,小孩子的身體可不能被餓到哦!」做完任務回來的五條悟第一時間來找由紗,他毫不客氣地直接推門大步走了進來。

  「你怎麼不先敲門!」伏黑惠脫口而出。

  然而被五條悟故意無視了,他笑著和學生打招呼,繼續說:「由紗醬先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再聊。還有你們,接下來就是大人的時間啦,都先回去吧。」

  雖然很想和新同學再聊一會兒,但三個人還是被五條悟打發走了。

  由紗吃著虎杖悠仁從食堂帶過來的豬排飯,目送他們離開,並和他們約好明天一起吃早餐。

  這下,屋子裡就只剩下由紗和五條悟兩個人了。

  由紗一邊吃,一邊不停地瞟向將椅子拉到她旁邊才悠閑坐下的白發男人,他即使是坐在普通的椅子上都帶著常人沒有的灑脫和肆意。

  「吃飯的時候最好不要講話哦,由紗醬要好好吃飯,等下我會帶你去找家入檢查一下身體。」五條悟從坐下起就一直盯著由紗看,也和偷瞟他的由紗對視了好幾次。

  由紗頓了頓,直到將晚飯吃完都沒有再抬頭。

  「其實我之前有看過由紗寫的書,晝夜,這是由紗的筆名吧?」男人用食指點著桌面說,「記得是叫《人生的意義與幻滅》,寫得很不錯呢,當初特意翹班就是為了搶到簽名紀念版,然後今天偏偏在由紗門口的門牌上看到了同樣的筆跡。」

  由紗整個人都麻了,居然被認識的人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時候看到自己寫的書,簡直有一種被看穿靈魂的錯覺!

  有些話可是只有在覺得沒有人會知道是自己寫的情況下,她才敢寫出來的啊!

  就像被老媽發現藏起來的黃色雜志的普通男高中生,

  被朋友發現寫小黃文的麻辣寫手,

  不小心用學校廣播把自己的真情告白公之於眾的新手廣播員……

  雖然她寫的內容沒有一點點黃色,但是!裡面有感情描寫啊!

  沒有談過戀愛的她可是在書裡大談特談了一頓愛情觀,還肆無忌憚地寫了自己的理想型和戀愛妄想!

  救救孩子吧,為什麼會五條悟會看這種書啊!

  他是那種會耐心看書的類型嗎!

  像是沒有察覺到由紗受到的內心衝擊,五條悟笑著說:「真驚喜呀,這本書給我的印像還挺深的,據說有想自殺的人看了這本書後都放棄了,覺得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義~」

  「對了對了,七海就是看了這本書才回來繼續當咒術師的,本來都已經像普通人一樣過上了打工人的社畜生活,結果居然突然跑回來,真逗~哈哈哈——」

  他邊大笑邊拍著桌子,最後還像模像樣地擦了擦假裝笑出眼淚的眼角。

  「因為七海的事,讓我對這本具有神奇效果的書產生了好奇,所以就買了一本打發時間,沒想到出乎意料的有趣呢。後續的書我也有看,但果然這一本和其他的都不一樣啊。」

  說到這裡,五條悟收斂了笑容,他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了,伸手輕輕揉了揉由紗的發頂:「能寫出那樣一本書的人,不管對外表現成怎樣都值得信任。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因為文字裡表達出的感情是不會騙人的。」

  由紗雙手攥緊了自己的衣服,她感受著頭上那只手溫柔的撫摸,心底湧上一陣酸澀,「不,是會騙人的。因為人的想法在不停變化,我寫下的只是那一時的想法,並不能保證永遠都會那麼想。」

  五條悟收回手,也並沒有覺得由紗這樣說有什麼不對,就像他原本堅持正論的摯友夏油傑,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經過漫長的心理鬥爭,最終選擇消滅普通人這種完全看不到實現可能的道路。

  就像原來沒有任何目標的他,在高專畢業後,選擇通過培養教育咒術界的新鮮血液,期望通過這樣的方式推翻腐朽的咒術界。

  *

  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有無數的動物、植物圍著我,紛紛指責我不配吃它們,只有強者、有價值的人才配。

  醒來之後,中午煮了蝦,蝦肉新鮮彈性十足,我咀嚼著,認真感受著蝦肉的口感和味道,然後認真地咽下去,心底頓時有了滿足和幸福的感覺。

  讓我自己去釣蝦大概是釣不到的,但那些以此為生的人卻可以很輕松的做到。

  釣不到蝦的我是很弱,但他們就很強嗎?可能也並沒有吧。

  釣蝦本身可能也算不上什麼有意義、有價值的事,但吃到嘴裡的蝦是真實的,吃的時候感到的快樂也是真實的。

  所以每個人就算沒什麼意義,活著也沒有錯。

  活到某一天,當看到、感受到一些東西之後,可以感慨自己的一生沒有白白浪費,感慨自己是幸福的,這樣就足夠了。

  ——摘自《人生的意義與幻滅》


第9章 咒術界的第9天

  *

  就像咽下口中的蝦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幸福。

  抱著這一點幸福,我就又可以繼續下去了。

  希望,正在閱讀的你們每個人,都能與自己的幸福相遇。

  希望,大家都是為了與幸福相遇而生。

  ——摘自《人生的意義與幻滅》

  *

  五條悟帶著由紗去找家入硝子檢查身體,和預想的一樣,由於解除束縛身體開始重新成長,由紗需要補充大量的能量。

  「你的身體現在就像是空瓶子,首先要先裝滿水,然後新倒入的水才能流出來,供給你成長,所以如果只是普通的一日三餐,就算吃正常人兩倍的量,也很可能需要至少再十年以上的時間,」家入硝子對由紗解釋道。

  「那樣太久了,我還是想要盡快恢復。」由紗遲疑地說。

  家入硝子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但要想加快恢復速度並且不傷害到身體,你需要每天補充普通人十倍左右的能量和營養。」

  五條悟在一旁驚嘆:「那要一刻不停地吃吧?感覺很辛苦的樣子啊。吃甜食怎麼樣?會不會感覺好一些?」

  家入硝子冷酷地瞪了他一眼,「甜食熱量可以,但營養絕對跟不上。而且五條有一點說對了,如果只是通過食物,那會花費大量時間在吃上面。」

  由紗的臉色逐漸慘白,明明什麼都沒吃,卻已經真切地感受到被從喉嚨裡灌下食物催生肥嫩鵝肝的鵝的痛苦了。

  「想想也不可能真的只靠吃吧,」家入硝子似是看破了由紗的想像,有些無語,「我會給你調配濃縮的營養補充劑,除了正常的三餐之外,你要每天吃3次,一份約等於常人十天的能量攝入,這樣預計半年內可以恢復正常年齡的體態,但你期間的感受不會太好。」

  「糖分也確實無法避免了,」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黑眼圈極重,她蹙起眉來顯得更多了幾分沉郁。

  「你喜歡吃甜的嗎?不過不管喜不喜歡都沒用,按那個劑量,估計會甜到發膩,建議每次吃完都刷一次牙,蛀牙的可能性還蠻高的。」

  由紗連忙道謝。

  家入硝子擺了擺手,「今晚我會把營養補充劑調配出來,明天給你帶過去,以後每次吃完你自己來我這裡拿吧。」

  確認好補充營養的方案,五條悟帶著由紗離開了醫務室,並送她回到了宿舍樓下。

  「姑且還是問一下好了,」在離開前,五條悟叫住了已經向上走了幾層台階的由紗,「按照書中寫的,你是真的覺得強者和弱者是沒有區別的嗎?」

  由紗深藍色的長發在月光下反射出幾縷微不足道的光線,看著很像是海面,隱約能看到瑩瑩亮光,但原本淺綠的雙眼卻顯得幽暗了不少,本就不愛笑的女孩兒此時像是生長在角落的陰暗植物,悄無聲息地伸展枝丫。

  「不,當然還是有區別的。」由紗站在台階上,平視著五條悟被眼罩遮擋的雙眼,「弱者可能只要一點點就能感到幸福,但是強者需要很多,很多……」

  「想要的越多,就越難感受到快樂。而如果無法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就會加倍痛苦。」

  聽完這番話,白發男人沒再說什麼就道別離開了。

  由紗也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宿舍,屋子裡打掃得很干淨,她裝衣服的箱子被放到衣櫃前,沒有被打開,而其他雜物,比如說洗漱用品和護膚品,已經都整齊地擺在浴室裡和書桌上。

  由紗將衣櫃整理好之後洗了個澡,等再出來就發現已經十點多了。

  這一天終於過去了嗎?由紗有些恍惚,她站到窗邊眺望著著遠處晃動的樹影,用吹風機把頭發吹干。

  感覺發生了好多事啊,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手忙腳亂,可由紗卻突然感到了放松。

  這些年來,她一直苦苦思索著自己活著的意義。

  要為什麼而活?

  要怎麼活?

  活著是想做什麼呢?

  還記得最初她定下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學會五條悟的咒術,為此她花了足足五年的時間。

  《人生的意義與幻滅》就是她在達成目標後寫的書。

  終於學會領域「無量空處」的她,在那一刻產生了難以言喻的喜悅和痛苦。

  在劇烈的情緒變化和巨大的壓力下,她為了紓解自己的心情,為心陷囹圄的自己搏一份勇氣,寫下了那本書。

  她在書裡又哭又笑,裝瘋賣傻,書像鏡子一樣將當時的她映入其中。

  那本書她寫完後就再沒看過,後續寫的其他作品也不再采用第一人稱敘述。

  但她還記得當時的心情,而現在,她終於有了走出來的理由。

  「我曾經以為一切只是幻滅,卻沒想到命運終將真實贈予了我。」

  就在此時此刻,她有了新的目標。

  不再試圖分辨心中翻湧的情緒到底是什麼,由紗又哭又笑,那些不願意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情緒全部傾瀉出來。

  她跳到床上瘋狂蹦了幾下,又抱起床上的黑貓玩偶用力揉搓,然後循環反復,直到精力完全耗盡,最後一頭栽倒在床上陷入酣睡。

  *

  第二天一大早,釘崎野薔薇就來找由紗一起去食堂,她對由紗的好奇心已經達到頂峰,等一晚上就是極限了。

  兩人一來到食堂就發現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也到了,四個人坐到一起開始吃早餐。

  伏黑惠把一個袋子遞給由紗,「這是剛剛家入醫生拿過來的,說是你的營養劑。」

  由紗接過來簡單翻看了一下,家入硝子不愧是心細的醫生,不僅把每一份都分開用密封袋裝好,還注明了食用方式和時間,她每次只需要用水衝泡好直接喝就行了,非常方便。

  「這是什麼?」虎杖悠仁問,「由紗為什麼需要營養劑?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由紗對他微笑道,「一直瞞著大家也不太好,不過聽了之後,希望你們不要把我當作怪人啊。」

  「其實我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是因為以成長為代價定下來束縛,才會以這樣不成熟的外貌面對大家,這一點真的很不好意思。」

  「二十歲?!」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都驚呼出聲,由紗這種情況兩個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雖然咒術本身就很不科學了,但能夠做到類似不老的程度,還是超乎了兩個人的想像。

  「五條老師不會也是?所以他的皮膚才好到連女高中生都會羨慕?」釘崎一手遮著下巴沉思。

  「我也可以嗎?這樣就不用擔心會長皺紋了吧?」

  由紗搖了搖頭,「悟是因為天生的吧。我的情況很復雜,大家應該知道人體的成長曲線吧,幼年時不斷上升,青春期到成年之間到達巔峰,然後就不斷下降,最終身體在損耗間衰老,到達極限之後,就是終結。」

  「漫長的成長過程也給了人類成長的時間。舉個例子,假設用數據來說的話,10歲的身體能力是5,如果一直鍛煉,15歲時可能會成長到8。但如果前一天10歲,第二天就到15歲,身體能力可能被迫因為身體成長而提高到6,但不可能真正比得上正常成長到15歲的人。」

  「也就是說,成長的能量也就相當於成長的潛力。一個成年人是無法定下這樣的束縛的,因為沒有那麼多潛力去交換。而每個想要充分成長的咒術師,都不會選擇在幼年時定下這種束縛。」

  「營養劑可以讓我在半年內恢復成年的身體,但是我的身體素質和能力不會提高太多,可能和孩童差不了多少,也許之後還能有進步,但不會像你們一樣,你們都有無限的可能性。」

  三個人對上她充滿真誠的碧綠眼眸,聽著她的話,竟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

  釘崎野薔薇眉頭緊皺,先一步開口問道:「想不明白啊!既然知道這樣的副作用,你為什麼還要定下這種束縛?」

  由紗猶豫了片刻,她的視線游移向遠處,即使透過窗,也只能看到茂密的樹林,但她像是在注視著什麼,平靜地說:「因為想讓自己不要那麼孤單,就算犧牲未來,也想讓當時的自己快樂一些。」

  伏黑惠感到了一絲茫然,最開始他以為對方只是小孩子,而由紗那時的表現也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然後在見到他和五條老師時,她又展示出了成年人的冷靜和理智。

  雖然會莫名跟得上五條老師想一出是一出的行為,偶爾也有意味不明的發言和行為,但總體來說,他還是把她當作正常人看待的。

  可是犧牲未來,這樣的束縛真的是正常的嗎?

  人們常說,為了未來,所以現在要怎樣怎樣。在人們的認知中,未來才是最重要的,現在才是可以犧牲的。

  所以到底是遇到了什麼?由紗才會想要犧牲自己的未來?

  到了這個時候,伏黑惠才真正意識到,看似告訴他們很多自己的事的由紗,其實把真正的內容藏得嚴嚴實實。

  就像五條老師之前發給他的信息——【我們看到的可能只是她故意展現給我們看的。】

  沒等他再多想,餐廳的大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了。

  五條悟雙手插兜,慢悠悠地晃到他們面前,才伸手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轉向由紗。

  「由紗醬,吃完了嗎?夜蛾校長想見你,我都和他說不用啦,可他還是堅持,果然是更年期到了嗎~~不過畢竟是校長,我們還是悄悄去見他一面吧。」

  虎杖悠仁舉起手說:「那個,老師,我們都聽到了還算悄悄嗎?」

  「只要你們不說出去嘛~」五條悟笑嘻嘻地說:「對了對了,你們可不要對別人提到由紗醬,由紗醬的存在,尤其是咒術,目前都是保密的,絕對不可以告訴別人哦~」


第10章 咒術界的第10天

  中年大叔夜蛾正道戴著墨鏡,穿著正式,身材魁梧,鐵塔般的身軀站得筆直。

  果然看起來很像黑1道上的老大呢,由紗這樣想著,觀察著屋中大小不一的玩偶咒骸,不禁感嘆其做工的精湛,手感看起來不錯啊,這樣的話,熊貓會不會真的和真熊貓一樣呢?

  思維逐漸發散的由紗被一聲刻意的咳嗽打斷了思路,她回過神,和夜蛾正道隔著墨鏡對視了。

  夜蛾正道明知眼前的女孩子並不是真正的孩子,但卻還是放輕了聲音:「你好,我是東京都立咒術高專的校長,夜蛾正道。你就是佐藤由紗吧。」

  由紗:「夜蛾校長您好,叫我由紗就可以啦。」

  夜蛾校長沒有再多客套,直入主題:「由紗,悟和我說了一些你的事,我也知道你其實已經二十歲了。但不論出於何種原因,你真的想好了嗎?咒術師是一個充滿死亡和壓力的職業,你——」

  由紗打斷道:「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我一個人負擔了橫濱所有詛咒的祓除工作。」

  夜蛾校長:「……這一點悟沒說過,他只說在橫濱剛好碰到你在祓除詛咒。」

  五條悟在旁邊無辜地笑:「哈哈哈,我沒說嗎?」

  「橫濱那邊,咒術界一直默認有不知名的咒術師或詛咒師在政府和黑手黨的雇佣下祓除詛咒,所以這十幾年都無人插手。」夜蛾校長說道。

  「其實是那些老家伙在和橫濱交涉的時候被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所以放狠話說,除非那邊的人跪下求他們,否則咒術界不會再管橫濱的詛咒問題。」五條悟嘲諷道。

  「可惜他們沒想到有由紗醬在呀!」

  由紗臉上微微泛紅,她連忙說:「橫濱有很多厲害的異能力者,有咒具的話,就算沒有我,也能祓除詛咒。」

  「所以我已經習慣祓除詛咒了,現在又有了同伴,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而且,雖然暫時還需保密,但我的咒術可能僅次於悟吧。除了不擅長應付突發情況,身體素質過差之外,我!沒有弱點!」由紗激動地拍著胸脯,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興奮。

  看著女孩兒這番出人意料的表現,夜蛾校長感到困惑:「你認真的?」

  「知道我成年了,就不要因為外表把我當小孩子啊!在橫濱那麼多年,特級應該也被我祓除了不少,雖然分不太清就是啦,但感覺,都很弱啊。」由紗邊說著,邊伸出一根手指點在自己的下巴上。

  頂著夜蛾校長無語的目光,五條悟笑出聲來:「哈哈哈哈,我和由紗醬的看法一樣呢,明明都很弱,但這樣不斷冒出來,真的好煩啊,對吧?」

  由紗點點頭:「是呀,所以我一直覺得,最危險的果然還是人類吧。我來這裡的目的,說是為了保護我喜歡的人,會更准確一些。我完全支持五條老師,妄圖奪走年輕人的青春的家伙是不可饒恕的!行將就木的爛橘子就是要好好垃圾分類才行哦~」

  等到由紗離開,夜蛾校長就忍不住看向五條悟:「悟,是你教她的?」

  白發男人立刻擺出委屈的神色:「欸——?不是哦,是由紗醬自己的想法啦,只是碰巧和我一樣,是十分難得的天然盟友哦~~」

  夜蛾校長不禁扶額,他們怎麼一個兩個都這個樣子:「我不會干涉你們要做什麼,但你們都要注意分寸,更要注意安全。」

  「好啦好啦,夜蛾你總是擔心太多。勝利只會屬於我,因為——」五條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雖然被眼罩擋住半張臉,但仍然掩蓋不在他的帥氣和自信,「我可是最強啊!」

  *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淡,由紗和大家一起上課,一起去食堂吃飯,就像真正的JK一樣,雖然人少,但有喜歡的人陪在身邊,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到。

  至於訓練,虎杖悠仁展現出了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其次是伏黑惠,雖然弱於虎杖,但也比釘崎野薔薇好太多了,氣得總是最先倒下的野薔薇指著他們的鼻子說他們是大猩猩完全體和大猩猩進化體。

  而這個時候,由紗就會在一旁笑個不停,自從來到高專,她總是笑著的。

  伏黑惠看著女孩兒活潑明媚的樣子出神,和她之前又不一樣了,沒有了黑色的禮帽,身上穿著寬松的白色運動服和黑色短褲,鞋子也是普通的藍色運動鞋,頭發扎成了雙馬尾,整個人都開朗了很多。

  女孩兒似乎察覺了什麼,她微微轉頭就和少年對視了。

  伏黑惠有些緊張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余光卻瞥見由紗對著他揚起了更加燦爛的笑臉。

  由紗本身的身體素質和孩童無異,但她每次都能最先完成體力和身體的訓練,而且訓練量也遠超其他人。

  由紗沒有詳細說明,只說是咒術的作用,其他人就默契地不再問了。

  沒過幾天,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帶來了任務通知,一年級全員參加。

  由紗看著陰沉的天色,沉默地跟上了,伊地知想要勸阻。

  由紗卻說:「悟不在吧,所以我才要跟著呀。伊地知先生只要繼續當做沒看見我就可以了。」

  是的,雖然是他親自開車把由紗從橫濱帶到了東京,但他並沒有在報告裡提到由紗,這是五條悟的要求,也是他的私心。

  五條悟與高層的矛盾是無法調和的,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密切監督著,被放大、被扭曲、被強行解讀,最後成為一份份層層上傳的報告,這是前幾任輔助監督一直在做的事情。

  但這些都和這孩子無關。

  伊地知潔高不知道由紗二十歲,他不知道的很多,也從未想去探究,但他知道大人的爭鬥不應該把孩子卷進去,所以他順勢隱瞞了由紗的存在。

  伊地知看著手機裡的信息,是前一天五條悟出差前發給他的。

  【不管由紗想做什麼,當作不存在就好了,你懂的吧?】

  伊地知沒有再阻攔由紗,他沉默地啟動了車子,今天的伊地知也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工具人啊。

  *

  在路上,由紗給虎杖悠仁講了咒靈的分級,以及領域和束縛的原理。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對此都很了解,不時插幾句進行補充。

  最後,由紗鄭重地說:「悠仁現在還沒有咒術,更不會領域,但總有一天,兩面宿儺的咒術會刻印到你的身體,他的咒術就是你的咒術,他的領域就是你的領域。只要你能殺死他,活下來的就只會是你。」

  她的眼中像是有著火光,熊熊燃燒著某個堅定的信念。

  「所以在這之前,你只要堅持一件事就好,不要讓他出來,讓他像在手指中一樣,只能眼看著自己被困,失去自由,最後失去意識,這就是他最好的下場!」


第11章 咒術界的第11天

  由紗話音未落——

  「你這個小鬼!」虎杖悠仁的臉上突然多了一只眼睛和一張嘴,兩面宿儺露出了猙獰的表情,

  「等我出來,第一個要吃的就是你!」

  虎杖悠仁立刻熟練地一巴掌拍了上去,「抱歉,偶爾就會這樣突然冒出來。」

  然而嘴巴又出現在了他的手背上,「你這種的我還從沒吃過,不知道味道如何?哈哈哈——」

  悠仁再次用力拍下,這次宿儺沒有再冒出來,但車裡的氣氛已經變得壓抑了。

  坐在前排的伏黑惠和坐在後排靠窗的野薔薇都轉頭看向窗外不說話了。

  虎杖悠仁也察覺到了,於是試圖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感覺由紗很討厭兩面宿儺,由紗是怎麼看待咒靈的呢?」

  由紗有點兒驚訝:「那個啊,悠仁不要因為兩面宿儺就把咒靈當成有思想的存在啊。咒靈就像是人類負面情緒產生的垃圾,只是這些垃圾會主動傷害人類而已。」

  「我們就是清除這類垃圾的人,而只要有人活著,垃圾就會源源不斷,是清理不干淨的。所以不要指望垃圾有什麼思想,其實什麼都沒有,只是惡意的聚集體。」

  伏黑惠臉色微沉,默認了由紗的說法。

  倒是虎杖悠仁伸手撓了撓臉,「那個,由紗的意思是,我們冒著生命危險,但實際上做的是清潔工的工作嗎?!」

  「對呀,」由紗伸出食指衝著悠仁搖了搖,「其實只要是為了他人而采取的行動,哪個不是冒著生命危險呢?」

  「人類是很脆弱的,從高處摔落會死,被車撞到會死,受傷會死,生病會死,溺水會死,遇到自然災害會死,被猛獸攻擊會死,不吃東西會死,畏水畏火畏電畏毒,每時每刻每分每秒,就連現在,也正在有人死去。」

  「所以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拯救他人的工作,有很多在努力拯救他人的人,咒術師只是這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甚至只是擁有特殊能力人群中的一小部分。

  「最後,我想說的只有一句——請大家都保護好自己。對我來說,大家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這樣說會顯得很冷漠吧,由紗有些忐忑。

  但她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陌生人怎麼樣都沒關系!只要大家都能好好活著,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

  沒道理讓好人一直犧牲,沒道理被某些只會躲在陰影中的人呼來喝去。

  似是發現悠仁張嘴想要說什麼,由紗假裝沒有看到,加快速度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對了對了,傳說兩面宿儺原本可能是人類,這才顯得更聰明一些,還成為了所謂的詛咒之王,但我更願意稱之為——垃圾之王!」

  「臭小鬼!你說誰是垃圾之王!」兩面宿儺又一次大發脾氣,但由於虎杖悠仁的阻攔,他實際上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垃圾之王看不起其他垃圾也很正常,畢竟——只有他是主動從人變成垃圾的。」由紗漫不經心地對上宿儺猩紅陰狠的視線,嘲諷地勾起唇角。

  「……你很好,祈禱吧,祈禱別落到我手上!」兩面宿儺一字一頓地放著狠話,最終還是不情願地消失了。

  伏黑惠知道由紗是故意的。

  這次也是一樣,為了讓別人把自己說的「大家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這句話忽略過去,她毫不猶豫地選擇挑釁兩面宿儺來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覺得他好像知道由紗來到咒術高專,並執意和他們一起出任務的原因了。

  由紗看向車窗外,外面的景色快速向後退去,而他們在不停地向前。

  伏黑惠會成為咒術師的理由——是為了保護善人,為了維護善人好好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權益。

  虎杖悠仁的則更加空泛——為了讓大家都得到正確的死亡。

  釘崎野薔薇嘴上說著是為了自己能生活在東京,但實際上她和伏黑惠比較類似,本質上是一個十分溫柔勇敢的人。

  而佐藤由紗,她自知自己的自私,在乎的人很少,她的願望只有一個,那就是——「希望我喜歡的人都能幸福地活著。」

  這個願望放在普通人中也許並不難實現,但是在咒術師中,在咒回的整個劇情線中,都是極度困難的。

  向死而活的咒術師,除了最強的五條悟,其余所有人都做好了死無全屍的准備。

  但就是這一點,由紗不能接受,無法接受,拒絕接受!

  *

  少年院的門口,神情疲憊而絕望的中年女人歇斯底裡地哭喊著,由紗注意到了虎杖悠仁的動容,但她什麼都沒說。

  有同情心不是什麼壞事,能夠體諒他人的痛苦更是難得的品質,只是具有這種品質的人注定要比其他人承擔更多。

  由紗默默想著,悠仁以前還想成為消防員呢,他就是這樣的人啊。

  直到在暗無天日的生得領域中,虎杖悠仁堅持要把受害者的遺體帶出去,一向冷靜理智的伏黑惠再也按耐不住,同他爭執起來。

  由紗只是旁觀著,她拉著釘崎野薔薇的衣袖,在她上前阻攔的那一刻和她一起陷了下去。

  如果說人類的本我是由自身的經歷決定的,那麼她就不能插手,她隨意插手只會耽誤他們的成長。

  最好的保護就是培養他們自己強大起來,由紗在心底不斷說服自己,在這一點上,悟真的很厲害啊,我什麼時候能像他一樣呢?

  事實上,這次的戰鬥也沒有原本的故事那樣慘烈,因為有由紗陪著野薔薇,所以伏黑惠沒有撤退,他和虎杖一起勉強扛住了特級咒靈。

  再加上之前附身時有使用過領域的經驗,於是這次伏黑惠成功開啟了不完全領域,祓除了這個靠著宿儺手指才提前孵化達到特級的咒靈。

  不過,兩個人的確傷得很慘就是了,渾身都破破爛爛,虎杖更是連手都沒有了。

  由紗帶著野薔薇和他們會合,她先從地上拾起宿儺手指,這才皺眉看向重傷的兩人。

  伏黑惠的狀態還好一些,他看到由紗後就松了一口氣,「你們沒事就好。」

  察覺到由紗那雙綠眸中滿溢而出的擔憂,他頓了一下,安慰道:「讓伊地知先生把我們送回高專,家入醫生馬上就可以治好我們,你們不用擔心。」

  釘崎野薔薇用手捂住嘴,強忍著哽咽:「誰擔心你們啊,笨蛋!在這種地方還能吵起來的笨蛋們!」

  由紗嘆了口氣,她先是蹲到倒地不起、痛到抽搐的悠仁旁邊,伸手制止他開口,「痛就別說話了,我會反轉術式,雖然對別人使用的時候做不到完全復原,但勉強還能用來搶救一下。」

  帳已經消失了,趁著還沒有其他人過來,由紗用異能力構造出家入硝子。

  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都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並蹲在由紗旁邊的家入醫生,但眼下一如既往有著濃重黑眼圈的長發女人像是沒看到其他人一樣,立刻開始治療虎杖悠仁。

  由紗:「時間有限,只能先恢復一部分。當然這個也是我的咒術,還請大家繼續保密。」

  她衝兩人眨了眨眼,「等到二年級的大家回來,我一定會好好和你們解釋的,我保證!」

  很快,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就能起來活動了,悠仁十分好奇地看著自己重新長出來的手,然後用力按了按之前肋骨斷裂的地方,頓時痛呼出聲。

  由紗無奈地看著他,「都說了只恢復了一部分,表面看著還行,但裡面還是破破爛爛的,真是的,不覺得還很痛嗎?」

  說完就又轉頭對伏黑惠說:「如果有人問,就說是因為你開了不完全領域解決的,不要提手指,也不要提我的術式。」

  她打量了一下兩個人渾身被鮮血浸透的樣子,「看到你們的樣子就會當作是重傷的,不用偽裝就夠有說服力了。」

  結果和由紗預想的差不多,伊地知一看到伏黑惠攙扶著虎杖悠仁踉踉蹌蹌的步伐,以及滿身的血跡,頓時驚叫出聲,將與警方溝通的事務交由其他人負責後,就迅速開車將他們送回了高專。

  由紗在上車前看了眼進去時那個中年女人的方向,果然人已經不在了。

  等待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等待一個注定糟糕的結果。

  但我不會的,由紗對自己說,我絕不會等到那個糟糕的結果,第一個時間點已經順利過去了,就算要假死,也該是由我們這邊主動選擇。

  漏瑚。

  花御。

  真人。

  陀艮。

  裡梅。

  宿儺!

  羂索!

  絕對不會讓你們逃掉!

  絕對不會再給你們機會!

  就請你們懷抱著自己的幻想,消失吧!


第12章 咒術界的第12天

  高專的醫務室裡,由紗微笑著將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兩人都按在病床上,兩人似是看出了這笑容下隱藏的洶湧暗流,最終還是選擇順著她的意思,乖乖躺下休息。

  五條悟已經趕回來了,此時正和伊地知潔高站在門外說著什麼。

  由紗面無表情地示意兩人進來坐到椅子上,又轉過頭看向正在整理醫療報告的家入硝子,見到她已經注意到他們這邊,這才開口對五條悟說:「你看到了,悟,這次只能說是運氣好,但有一次就有無數次,在達到目的前,那些人是不會消停的。」

  「我一直覺得被動防御是最無效的手段,你覺得呢?」由紗隔著五條悟的眼罩和他對視。

  果然,五條悟立刻領會了由紗的暗示,他點點頭:「只能讓悠仁先『死掉』了呢,這樣那邊暫時就不會再行動了。說起來,如果悠仁死了,我現在以此為由過去大鬧一番才正常,那些爛橘子也不敢說什麼吧。」

  這樣說著,他的視線落在了旁邊神色慌張的伊地知臉上,由紗也是一樣。

  伊地知在兩人的目光中完全不敢抬頭,此時他原本對由紗的孩童濾鏡似是完全破碎了,嘴唇顫抖著囁嚅幾下,卻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白發男人先一步轉頭對家入硝子說:「硝子,那就麻煩你了。死因就說是——」

  「——失血過多導致的重傷不治,」由紗接著他的話說,「就算派人去現場調查也是這個結果,那種程度的出血量,還有散落的殘肢,他本來也沒法堅持回到高專。」除非兩面宿儺對悠仁使用反轉術式。

  家入硝子看上去沒怎麼放在心上,她隨意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僅此一次,他們也不見得有多信任我。總之,死亡報告我會處理,但是其他人就不能保證了。」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越發緊張的伊地知。

  「別這樣嘛,」由紗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伊地知還以為我們要滅口呢。」

  「欸?在伊地知心裡,我們難道是那種不講理的類型嗎?」五條悟故作委屈地說,伸長一只手臂落在伊地知的肩膀上,貼近他說話:「只要伊地知不亂說話,當然就不會有事啦~~」

  伊地知默默感受著肩膀上的重量,心頭猛地收緊,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還是由紗阻止五條悟繼續威脅下去,她誠懇地說:「伊地知可以提到我呀,反正這次有其他目擊者,不論哪方面都不會有問題。關於我的來歷的稿子,我早就編好啦,回去就發給你參考哦~~」

  伊地知別無選擇,他終於還是點了頭。

  *

  等到伊地知離開,由紗挨著五條悟坐到了椅子上,她順便叫了一直閉著眼睛悄悄聽他們談話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

  「任務是高層的手筆,但這根手指是另一方放的。」由紗將從特級咒靈殘肢裡撿到的宿儺手指遞給五條悟。

  五條悟伸手接過手指,一手扶住下頜思索著:「另一方?」

  由紗面色冷了下來,她慢慢說:「悠仁的身體很特殊吧,是難得的、契合度很高的容器吧。」她對上虎杖悠仁驚愕的臉,不閃不避。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這世上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有些必然我們說是命運,而有些,是出於刻意而隱秘的算計。」

  「這樣說對悠仁很殘酷,但一直懵懵懂懂的話,只會更危險。」她一字一頓地說著:「如果說,悠仁的身體本身就是為了復活兩面宿儺而被制造出來的呢?」

  粉發少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接受,也許由紗說的都是假的?

  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清楚地知道由紗從不說謊,甚至可以說知道得很多,不管他們說什麼話題她都能跟上,甚至有著超乎常人的見解。

  她沒理由欺騙我,虎杖悠仁在心底對自己說,那這樣說來,是不是,我不存在,比較好?

  像是看出悠仁所想,由紗繼續說道:「可惜,另一邊唯一的失誤就是沒想到宿儺竟然沒辦法輕松毀滅你的精神,占據你的身體。」

  她又一次露出了那種嘲諷的笑容:「它們看不起人類,悠仁。」

  「但我相信,惠也相信,悟也相信,我們都相信,你一定可以戰勝宿儺!」

  「詛咒誕生於人類的負面情緒,誕生於人類的痛苦。」

  「可是,世界上有更多的人,在承擔著痛苦,努力地活著啊!」

  說到最後一句,她的視線滑過另一張病床上的伏黑惠,然後又很快回到悠仁身上。

  「由紗醬說得太好了!」五條悟在一邊用力鼓掌,臉上不知何時又掛起了平時的笑容,「不愧是特別會講道理的晝夜老師!」

  虎杖悠仁&伏黑惠&家入硝子:……欸?晝夜老師?

  由紗沉默了,這個人果然是故意的吧?為了轉移悠仁的注意力,先獻祭隊友,可惡!這一點難道是和我學的嗎!他干嘛不自我獻祭!或者……我可以幫他一下?

  念頭一轉而過,她還是按捺下來,還是在大家面前公布五條悟翻車的經歷更有趣一些,稍微再等一下吧。

  虎杖悠仁激動地從病床上跳下,湊到由紗面前,「是寫了《人生的意義與幻滅》的晝夜老師?」

  由紗避開悠仁過於熱烈的目光,轉向同樣有些興奮的伏黑惠,以及若有所思的家入硝子。

  「啊,你們居然都看過啊,」她故作鎮定地說:「真意外,畢竟是七年前的書了。」

  「我和五條都是因為一個後輩的事情才看過,」家入硝子仍然思索著,七年前?那時候由紗才十三歲吧?可那本書怎麼也不像是……

  「由紗不知道嗎?」虎杖悠仁笑著撓了撓頭,「那本書可是初中時候的必讀書目之一,要寫讀書筆記的那種,所以印像特別深刻。」

  由紗無力地看著伏黑惠也點頭確認了這件事。

  「不過,我本來也超級超級喜歡這本書啦!裡面的話真的都超有道理!」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之前有抄在本子上,『人與人是無法完全互相理解的,所以不要隨便揣測他人的想法。每個人都沒有想像的那麼好,也沒有想像的那麼壞。一味向著壞的方向去思考,只會陷入自我折磨的深淵。』」

  伏黑惠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有下一句吧,『一味向著好的方向自我欺騙,也許會在觸碰到壞的一剎那分崩離析。』」

  「那個,我覺得這句話有點沉重嘛。」虎杖悠仁有些慌張地瞄了由紗一眼。

  由紗沒有反駁,人們總是優先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只要那部分能夠得到絕大部分人的共鳴和認可,整體就會被接受。

  「欸?可是比起人生的意義,那本書的重點應該是幻滅吧?」

  五條悟饒有興趣地對兩個少年說:「小孩子在尋找人生的意義,但是成年人在找到後發現,一切只是幻滅,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意思吧?」

  由紗頓時僵硬起來,雙眼失去高光。是的,掌握了領域的她宛若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義,卻又在那一刻,徹底幻滅了。

  因為那時候的她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咒術。

  伏黑惠注意到由紗臉色不對,解釋道:「我們看的版本刪除了後面的部分,五條老師看到的應該是面向成年人的版本。」

  由紗:……惠惠,你為什麼知道的那麼清楚?!

  伏黑惠避開了由紗詢問的視線:「其他的我也都看過了。《神之子》,《負棺人》,《魔法使》,《爭命者》,《雙生花》,《影之徒》,明明都是小說,但就是有一種紀實文學的感覺,真的很好看,所以每年我都有買。」

  由紗:啊,不是有紀實文學的感覺,其實就相當於紀實文學啊!

  *

  等到終於離開醫務室的時候,由紗才松了一口氣,本來是說兩面宿儺的問題,怎麼最後倒像是讀者見面會?

  幸好伏黑惠沒有提那些書裡的內容,不然悟可能會發現……等等!他有說自己看沒看過其他書嗎?!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五條悟突然說:「吉野順平同學已經找到了,在神奈川縣立裡櫻高中,我親自去確認過了,能看見咒靈,也有咒力和術式,的確是有才能的人哦~」

  由紗:「……他還好嗎?」

  「唔,」五條悟故弄玄虛地停頓了一下,「之前可能確實不太好,但他已經答應入學了,只要努力不死,應該可以過得不錯吧~~順便一提,轉學手續辦得差不多了,這幾天就可以入學啦!先對悠仁他們保密哦,多了一個新同學,他們一定會很驚喜吧~」

  「今年又打破紀錄了,居然有五個學生!大豐收大豐收!」他一邊說著,一邊彎腰摸了摸由紗的頭,「二年級的學生明天就會回來了,要變得熱鬧起來了呢~~」

  啊,這個人,由紗沒有抬頭,感受著他寬大的手掌和輕柔的撫摸,果然在某些時候也會很溫柔啊。

  即使不常表現出來,可她一直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

  自古以來,光明磊落的人總是被小人暗算,在乎的越多,弱點越多,但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啊。

  因為永遠不可能變得很那些人一樣。

  因為站在不同的高度上,看到的風景從來不同。

  *

  強者和弱者也沒有什麼不同。

  吃到喜歡的食物會開心。

  受到傷害會痛苦。

  無法保護所有珍視的事物。

  平等地無法掌握自己的人生。

  ——摘自《人生的意義與幻滅》


第13章 咒術界的第13天

  在吉野順平入學前,先一步回來的是完成了任務的二年級學生們——禪院真依,熊貓,狗卷棘,以及被特意從國外召回的乙骨憂太。

  說是驚喜好還是驚嚇好呢?

  由紗雙目無神地任由笑容滿面的五條悟把她推到四個人面前,「嗨嗨,鑒於由紗對大家有一定了解,所以這邊的介紹PASS!請由紗醬自我介紹一下吧!」

  由紗臉頰發燙,額頭也緊張地冒汗,不愧是……五條悟。

  他看出了她的躊躇不前,所以與其說是推了她一把,不如說是直接把她拽到了眾人面前啊!

  熊貓、狗卷棘、乙骨憂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緊張,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好奇地打量著,等待著。

  可禪院真希卻皺起了眉,「你這混蛋又在搞什麼花樣?把這麼小的孩子帶到這種地方來?還是早點把她扔出去比較好,這個年紀不會連話都說不明白吧!」

  明明是咒骸卻情商很高的熊貓目不忍視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臉,「真希,當著孩子的面說什麼呢!稍微考慮一下小孩子的心情啊!」

  無法正常說話的咒言師狗卷棘在一旁附和著:「鮭魚鮭魚。」

  個子比較高的乙骨憂太已經半蹲下來,尷尬地笑著說:「你是叫由紗吧?由紗,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哦,你不用緊張的。」

  神奇地,由紗一聽到他們說起話來,原本忐忑的心情倒是安定下來了。

  她最熟悉的是沉默,但最渴望的就是這樣平平常常、無拘無束的交流。

  他們會怎麼看她呢?

  他們會對她說什麼呢?

  他們會怎麼想呢?

  好期待啊,不用摸索著拼湊設定,此時此刻,她所處的就是——真實。

  「我是佐藤由紗,今年20歲,外表是由於以前定的束縛,現在已經解除了,預計半年內可以恢復正常。

  最喜歡的食物是美味的、只要味道不要太重或者奇怪的都可以,最喜歡做的事是閱讀,最喜歡有感染力的音樂,最喜歡嘗試新鮮事物,最喜歡的人是——」

  由紗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了,她下意識瞄了一眼抱著雙臂靠在一旁的五條悟,頂著其他人驚訝的表情硬著頭皮小聲說:「惠。」

  「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兒過於坦誠了?」熊貓和其他人竊竊私語道。

  假裝沒有聽到的由紗握緊雙拳,接著急切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喜歡好的那一面,喜歡所有能帶給我美好的、充滿希望的感覺的人或事物。如果可以,我希望每個人懷著善意做出的事情都能得到回報,每個心懷惡意的人都得到應有的懲罰。」

  「所以咒靈和某些人真的太礙眼了,我討厭所有肆意擾亂他人生活的東西!

  我的心願是讓我喜歡的人們都能獲得幸福。」

  她的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滑過,分別與之對視,並依次叫出名字。

  「真希。」

  「棘。」

  「熊貓。」

  「憂太。」

  「真的很高興能認識大家!叫我由紗就可以啦,讓我們好好相處吧,我真的好想和大家成為朋友啊!」

  由紗彎下腰,等再抬起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女孩子的笑容,溫暖的,治愈的,仿佛帶著光芒的,如同沙漠中的清泉,黑夜中高懸的明月,迷航中的燈塔。

  不知為何,誰都無法拒絕有著這樣笑容的她。

  那瞬間,四個人的心中都升起了同一個想法——這孩子,是天使啊!

  雖然已經二十歲了……

  ……

  一直守在一旁的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看著由紗,最喜歡的人……果然是惠嗎?還有這個笑容,和那時候的不太一樣呢。

  那時候由紗放下了的某種負擔似乎又一次背回來了。

  *

  也許是外表帶來的加成,眾人都體貼地沒有提起她說漏嘴的事情,甚至包括五條悟也是,所有人都默契地閉口不言。

  也可能是因為她對他們都太關心了。

  她會主動給真希跑腿買飲料,和她過招,練習體術。

  給狗卷棘帶潤喉藥,據說親自試過,是藥效最好的牌子。

  熊貓也多了幾瓶不同氣味的毛發干洗劑。

  就連乙骨憂太也拿到了一份禮物,由紗居然送了一本相簿給他,裡面的相片誰都沒見過,但乙骨憂太從此以後一直寶貝地帶在身上。

  和釘崎野薔薇一起逛街,聊美妝,護膚,時尚。

  會和虎杖悠仁一起配合五條悟的表演,只要是從外面回來,就一定會給五條悟帶各種各樣的甜食和伴手禮。

  也會關心家入硝子的黑眼圈,送給她XX家的眼霜,還有養生的茶包。

  在七海建人面前也是,她會和五條悟、悠仁一起拉長了聲音,叫他娜娜明。

  在兩面宿儺不識趣地冒出來時,會毒舌地把這個千年不滅的詛咒說得啞口無言。

  至於最晚入學的吉野順平,他收到了幾張典藏版的電影錄像帶。

  這樣顯得她對伏黑惠似乎也沒那麼特殊。

  不過是聚餐中會特意把伏黑惠喜歡吃的食物挑出來給他。

  不過是買衣服的時候也會自然地帶他的份。

  不過是每次見面都會第一時間和他搭話。

  不過是經常對視到那雙溫柔而沉默的總是望向他的淺綠色眼眸。

  ……

  *

  雖然沒能留下花御,但漏瑚被確確實實地祓除了。

  五條悟慢悠悠地把眼罩重新戴好,對一旁已經長高了不少的少女說:「難得能和由紗醬單獨相處呢,你總是和大家在一起,老師我都有種被孤立的感覺了~」

  雖然長高了一些,但只恢復到小學生身形的由紗勉強仰視著他,答道:「都是因為悟太忙了啊,有時間還是多休息,不要仗著有反轉術式就忽略自己的身體啊。」

  白發的高大男人一時間沒有說話,他低著頭,由於眼罩的遮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片刻後,他說:「由紗對大家太沒有底線了,要更嚴厲一些哦。不要聽了他們想法就千方百計地去為他們實現,小孩子果然還是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嘛,不然是不會成長為可靠的大人哦~」

  月光冰冷地倒映在湖面上,由紗略微向一旁讓開幾步,不讓自己的影子和倒影重疊,也錯開了五條悟的視線,「抱歉,之後我會注意的。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喜歡我,異體的話有設定就可以了,但是現實中卻……無論如何,也不想被討厭啊。」

  「放心吧,不會有人討厭你的,」五條悟將由紗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所以由紗醬稍微任性一些也沒有關系,未來已經在改變了,不是嗎?」

  「嗯,下一次是在交流會上。在此之前,我會告訴大家的。」由紗在心中下了決定,拖延了這麼久,也總是要說的。

  其實由紗更希望能和大家單獨聊,因為她覺得每個人都不會願意把自己的隱私,或者說弱點暴露給其他人。

  但被五條悟拒絕了。

  「讀故事的權利每個人都有,可不能讓由紗獨享呢~」他一如既往地笑眯眯說著,就像擺在面前的仍然是他能輕松解決的難題。

  「我的學生們可不是那種連自己的未來都承擔不起的膽小鬼。」

  由紗略顯焦慮的神情舒緩下來,最後甚至帶上了淺淺的笑意調侃道:「即使大家會知道無所不能的最強咒術師五條悟的黑歷史?」

  「即使知道的是無法獨自掙扎出來的凄慘未來?」她再次確認。

  五條悟自信地伸出大拇指說:「他們可以一同承擔,一個人不行,但是大家一起勉勉強強就能做到吧。那可是我引以為豪的學生們啊!」

  「話說,我有什麼黑歷史嗎?」他好奇地單手托腮,懶洋洋地再次強調道,「我可是最強的!」

  這回輪到由紗笑起來,翠眸彎起一個可愛的弧度,依舊一團孩子氣的臉上微微泛起紅暈,最終還是沒忍住吐槽道:「是啊,所以人家覺得打不過你,把你封印了呢!」

  五條悟:……

  他只僵硬了一瞬,就不滿地說:「由紗醬,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東西能封印的了我?」

  由紗對他無辜地眨眨眼:「嘛~悟就稍微等一下和大家一起知道吧。聽伊地知說你明天會去北海道出差?等你回來,我們找一個大家都在的時間,再來談這件事情。」

  五條悟同她對視半晌,還是放棄追問,「那就說好了,在交流會前,由紗醬可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講清楚。其他不用太擔心,就把一切交給老師我吧!」

  「好。」由紗笑著點頭。

  這時,由紗的手機響了,她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後,立刻接起來:「喂,惠,有什麼事情嗎?」

  電話那邊的伏黑惠:「前天你借我的書看完了,想要把書還你,順便討論一下書中的內容。你現在在哪裡?」

  「我和悟在外面出任務,任務已經完成,馬上就回去了,拜托等我一下啦。」

  「真是的,五條老師在想什麼啊,這麼晚還把你帶出去,就算是想讓你練習也看看時間啊。」

  「惠是在擔心我嗎?」少女臉上的笑容越發明亮,讓旁邊的五條悟看得不禁咂舌。

  電話那邊沒有立刻回復,片刻後伏黑惠一向平穩的聲音帶著稍許慌亂,「總之,你早點兒回來,書的事情明天再說吧,明天見。」

  「嗯,明天見。」由紗見對方掛斷,才慢條斯理地收起手機。

  「果然,你對惠是不一樣的。不會是因為異體的關系吧?」五條悟好奇地問。

  由紗踏著湖面,一步步往岸邊走去,五條悟跟在她身後,不依不饒地說:「雖然對其他人也多少有一些,但在對待惠上特別明顯呢。」

  由紗背對著他:「發現了也請不要說出來啊,你這樣我很難回答的。」

  五條悟:「剛剛我會被什麼封印的問題由紗就沒有說,老師我真的很傷心啊,由紗醬的秘密太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一點點而已,就連這一點點都不能說嗎?!」

  由紗沉默著直到走到岸上,她凝視著之前戰鬥留下的痕跡緩緩開口:「之前有一段時間狀態很差,做了很多無理取鬧的事情,但是他都包容了我,安慰了我。

  再加上本來就有爸爸的原因,所以,我無法控制自己,想對他更好一點兒。」

  這裡的他指的是誰,她和五條悟都清楚。

  「其他人也有過……明明只是異體,但我是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們都是真的在看著我的,我不是孤單一人。」

  她的異能力制造出來的幻影,到底有多少真實多少虛假?過去的她拼命提醒自己都是假的,但現在,她再也無法確定了。

  這是五條悟沒有想到的回答,他原本以為由紗喜歡惠,但說出來的那個時候卻又看向他,這讓他難得起了幾分八卦的心思,想要多問幾句,可誰知由紗其實還對自己的異能力耿耿於懷。

  這也是難免的,畢竟她和異體朝夕相處了十幾年,最初或許是因為他們而對異體產生感情,但現在,他們更像是她對異體的感情的延續。

  五條悟有些煩惱地撓了撓頭發,要是能早點發現由紗醬就好了。


第14章 咒術界的第14天

  於是,為了增加佐藤由紗和大家的聯系,五條悟決定讓她和每個人單獨出任務,並效率很高地在出差前就都安排好了。

  也許這短暫的相處不可能比得上過去十幾年的陪伴,但至少更靠近一些的話,對她來說,多少還是會有些不一樣。

  *

  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由紗陪同禪院真希一起去祓除一只三級咒靈。

  為了保護堅持進入帳內的由紗,真希特意將咒靈遠遠引開,然而在她祓除成功,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卻驚恐地看到由紗背後出現了另一個咒靈!

  這裡居然有兩個三級咒靈!

  就在她連一聲驚呼都來不及的時候,由紗敏捷地反手一拳,將咒靈打飛出去,然後她跑向真希的方向,讓真希能將第二只咒靈也祓除。

  這一次沒再出什麼意外。

  但大概以為由紗是恐懼咒靈才不主動攻擊,真希皺眉說:「這種程度的咒靈只是一個基礎。即使真的害怕,也要習慣對付它們。」

  穿著嶄新的成套藍色運動服的女孩兒對著真希無辜地眨了眨眼:「悟沒有和你說嗎?為了不影響你們練習,我被禁止在任務中出手了哦。」

  「而且我也沒有害怕,」由紗視線掃過正在逐漸消失的咒靈殘骸,「只是覺得它們實在太惡心了,我的眼睛說它完全不想看,我的耳朵說它不想聽,我的手想要直接毀屍滅跡,我的腦在反復提醒我要忍耐。」

  真希放松下來,看著女孩一本正經地解釋,一副『我也在努力』的樣子,她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那真是辛苦你了!」

  「說真的,那個不著調的家伙到底為什麼讓你和我一起出任務?」她一邊爽朗地笑著,一邊彎下腰拍了拍由紗的肩膀。

  然而,平時總會第一時間回答她的由紗,這次好一會兒都沒給出反應。

  真希仔細打量幾眼,發現由紗的雙眼似是在放空,她頓時嘆了口氣,用食指的關節輕輕敲了敲由紗的額頭,「想什麼呢?這麼專心?」

  由紗這才回過神來,露出一種真希看不懂的神色,有些恍惚地說:「沒什麼……在想回去要吃什麼……」

  真希沒有多問,自然地將話題轉到最近吃過的味道不錯的店上。

  ……

  為什麼現實中的真希和異體會如此相似呢?

  如果是性格上的相似,由紗還能理解,畢竟提到人物設定,最重要的就是人物的性格,她能很自信地說,對大家的性格都有一定了解。

  但外貌相似呢?

  習慣相似呢?

  相處時候的感覺相似呢?

  就像真希剛剛拍她肩膀的感覺,那是過去無數次,從異體身上得到的感覺。

  她不是沒有思考過這些問題——為什麼異體的容貌會和現實的人一模一樣?

  她記憶中的明明只是二次元人物,她也從沒有想過他們在三次元會是什麼樣子,如果僅僅憑著記憶,到底怎麼才能得到那些如此真實的異體?

  *

  上午剛和真希出了任務回來,下午由紗就又和狗卷棘出去了。

  坐在車上,兩個人都拿著手機瘋狂地不停打字。

  【棘不會覺得不方便嗎?】

  【不會(笑),只要能清楚地和大家溝通就好。

  謝天謝地,現在我們都用手機(興奮),手機打字超方便!(大笑)

  家裡的長輩說,以前家裡的人都是准備一個寫滿常用句子的筆記本,想說什麼就翻到寫了對應句子的那頁。】

  【哇!感覺這個辦法不錯啊,還很有個性的樣子!】

  【嗯,不過大概是太有個性了(微笑),有人的筆記本不小心丟了一頁,導致所有的頁碼都錯亂了!(滑稽滑稽)】

  【啊?這……沒事吧?(小心翼翼)】

  【他成功有了位美麗溫柔的妻子。】

  【???!】

  【因為他把自己藏了很久的告白翻出來給對方看到了!(狗頭狗頭)】

  【…………(點贊!)】

  【我知道,由紗其實想問的是我會不會覺得咒言不方便。】

  【那你……】

  【家族裡不願意再延續咒言的術式傳承,是因為擔心會造成難以控制的危害,尤其是擔心會傷害到自己不想傷害的人。

  但在與人交流上,我們從沒有擔憂過,一次都沒有哦!(開心)

  由紗會覺得我們這樣交流麻煩嗎?】

  【當然不會!(瘋狂搖頭表示抗議的小貓貓)】

  【所以真正麻煩的從來都不是與他人溝通的方式。(微笑)

  而真正願意與我們溝通的人,也不會覺得麻煩。(開心轉圈)】

  因為平時狗卷棘都是用衣領擋住嘴巴,所以由紗在轉生前是沒有看過他笑的。

  可是現在,她從側面窺視到的那抹淺笑,同無數次她在異體臉上看到的笑容——分毫不差。

  *

  第二天是和熊貓一起去動物園。

  然而,兩個人早早趕過去,站在動物園門口面面相覷,呆立了好久,才發現是被五條悟忽悠了,動物園根本沒有咒靈!

  五條悟只是單純想看他們的笑話,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男人甚至還命令輔助監督抓拍照片給他,美名其曰是為了增加他們的社會閱歷……

  在工作人員出來大呼小叫著要抓熊貓時,兩個人連忙跑掉了。

  熊貓主動抱起由紗,帶著她一起向遠處偏僻的小巷跑去,由紗窩在熊貓懷裡,發現這毛絨絨的觸感,和異體一模一樣。

  *

  第三天並沒有任務,卻在高專裡偶遇了馬上又要出國的乙骨憂太。

  有了夏油傑的例子在前,由紗想要再嘗試一下自己的能力。

  乙骨憂太認認真真地寫滿了兩頁紙,這讓由紗成功補全了理香的人設,異體的表現的確鮮活了很多,但仍然不能說話,這說明真正的理香並沒能附身到異體上。

  憂太卻沒有表露出失望:「一年前,我解開了對理香的詛咒,她那麼溫柔善良,應該會重新轉生到一個平安順遂的家庭裡,這樣就足夠了。」

  「我只要能再看到理香就覺得很幸福了。」他這樣說著,輕輕擁抱著體態停留在十一歲卻已能看出其美麗容顏的女孩兒,她笑得很甜,心滿意足地回抱住他。

  那樣的神情,由紗曾經見過,是在第一次構造出憂太和理香的時候,憂太就望向她的,充滿感激的眼神。

  *

  第四天,伏黑惠有單獨的任務,於是釘崎野薔薇特意拉上由紗去商業街閑逛。

  巧合的是,兩人沒逛多久就遇到了剛從電影院裡出來的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

  「不錯嘛,這下不就又有拎包的了?」

  野薔薇一臉看到工具人的欣喜:「本來今天伏黑有任務,我還想要不就只逛逛算了。」

  由紗別過頭低笑了幾聲,「今天有幾家常去的店秋裝上新,買完之後會請你們吃可麗餅的,拜托啦~」

  多次被野薔薇支使得團團轉的悠仁不情不願地答應了,還不怎麼了解情況的吉野順平懵懵懂懂地也跟著一起走了。

  然後眼看著手臂上的袋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最後一家店中,兩個男生疲憊地癱在休息椅上。

  精神奕奕的野薔薇又一次選好了一大堆衣服,興致勃勃地拉著由紗走進了試衣間。

  「這件怎麼樣?磚紅色啊,顏色會不會有些土?」野薔薇挑剔地看著鏡中自己的著裝。

  「不會啊,野薔薇你穿起來就很有個性,有種園藝師的感覺。」

  「……所以其實還是有點兒土吧。算了,那這件怎麼樣?這個狸貓的圖案是不是顯得有點兒幼稚?」

  「沒有沒有,看上去很可愛呀,很符合你那種充滿活力的性格呢,超棒的!」

  「……你不覺得穿起來有點兒像初中生嗎?還有,由紗,怎麼每件衣服你都說不錯,倒是給點兒

  建議啊。」

  「可我是真的覺得你不管穿什麼都很好看呀,因為我超喜歡野薔薇的!」

  野薔薇和由紗對上視線,只看到對方綠色的眼睛裡全是真心實意,她暗暗咂舌,可惡!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

  她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這種直白的誇獎啊!

  「總是聽由紗說喜歡,可是為什麼呢?由紗就沒有什麼討厭的嗎?」除了面對宿儺,由紗對學校裡的每個人都很好,包括野薔薇自己,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可是怎麼會有人平白無故地對別人好呢?這件事她始終想不通。

  還有她對他們熟稔的態度,對伏黑惠的特別關心,甚至還能和五條老師相處愉快!

  從第一次見到佐藤由紗起逐步累積起來的疑惑,始終在她心頭揮之不去。

  由紗愣了愣,似是沒想到野薔薇會突然這麼問,但她還是回答了,「我喜歡所有正面的令人快樂的事物和人,所以我喜歡野薔薇,也喜歡大家。」

  「所以誕生於負面情緒的詛咒、咒靈之類的,最討厭了。」

  「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想要被溫柔對待,所以我也會溫柔對待這個世界。」

  這回輪到釘崎野薔薇愣住了,「什麼嘛,真是出乎意料,由紗的答案居然這麼自我,我還以為會更……」

  由紗抿嘴笑了起來:「畢竟我已經是成年人啦。小孩子會想著為別人而活,我可不會呀。我一直都是為自己而活的。」

  下一刻,野薔薇撲上來擁抱住由紗,少女嬌小的身軀是如此單薄,她幾乎不敢用力。

  所以,她也沒有發現由紗在她的動作後隨即瞪大的雙眼,更沒有注意到由紗微微顫動的雙手。

  野薔薇湊到由紗的耳邊堅定地低聲說:「你說得對,我們都要為自己而活!」


第15章 咒術界的第15天

  等到終於選好衣服,釘崎野薔薇才施舍了一點兒關心給累到快要原地躺下的兩個男生。

  「吉野就算了。」

  「欸?」吉野順平頓時感覺自己中了一箭。

  野薔薇單手叉腰對虎杖悠仁指指點點:「虎杖你這個大猩猩怎麼也這樣?

  還是伏黑比較好,之前都是他跟著,才不會像你們這麼沒用!」

  聽到她這麼說,虎杖也有些生氣了,「嗨嗨,不是伏黑真是對不起了啊!明明是你自己拜托我們的!」

  由紗不太擅長處理這種場面,還是吉野順平主動打圓場。

  「原來往常你們都是叫伏黑一起的啊,我就說怎麼有時候在學校找不到你們。」他尷尬地笑著說。

  「倒也沒有特意叫他,只是伏黑那家伙說要跟著由紗……」釘崎野薔薇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什麼?!」悠仁被野薔薇的話轉移了注意力,「伏黑居然會主動陪由紗一起逛街?」他下意識地看向由紗。

  這回輪到由紗有些尷尬了,「也不算主動啦,是五條老師讓伏黑跟著我的。」

  野薔薇聽到這裡也感興趣起來,「是五條老師告訴你的?」

  「不,是伏黑和我解釋的……」

  「那個,由紗,你怎麼不叫惠醬或者惠惠了?」只見悠仁一臉呆萌,非常普通地詢問道。

  在被點醒的剎那,野薔薇和順平的眼底都閃過一絲睿智的白光。

  由紗:……這話我沒法接……

  由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好在已經走到了賣可麗餅的攤位前,她以請客為借口去排隊了。

  見其他人沒有揪著不放的打算,由紗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可意外總是措不及防。

  一個戴帽子的白T裇青年看到由紗年紀小,錢包卻有不少面額不菲的鈔票,一時心生歹意。

  他從旁邊小跑著越過由紗,反手快速從由紗手裡搶過她的錢包,然後加速向人群密集的街道上跑去。

  由紗呆滯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時代變了,這年頭小偷都這麼明目張膽嗎?!

  但她反應倒不慢,和悠仁一起向著小偷逃跑的方向追去,還不忘回頭囑咐野薔薇和順平等在原地,可以先品嘗可麗餅。

  兩人的速度都很快,由於身體協調性好,在人群中穿梭起來十分敏捷,唯一的問題是——街上的人的確很多,白T帽子男完全不算什麼鮮明的特征。

  但這點小阻礙只是讓小偷逃逸的時間延長了片刻而已,竟然敢和悠仁、由紗這兩位咒術師比速度,他又不是五條悟!

  順利將小偷捉拿歸案後,拿回錢包的由紗和悠仁回去找其他人彙合。

  「之前我就想問了,悠仁以後有什麼打算呢?我是指集齊兩面宿儺的手指之後。」由紗沉默片刻,突兀地問道。

  悠仁似是沒想到由紗會問這種問題,他撓了撓頭,苦惱地說:「在大家的簇擁下,帶著宿儺一起消失,大概是這樣吧。」

  由紗嘆了口氣,「果然是這樣。吶,悠仁為什麼覺得自己不能活下來呢?」

  「因為兩面宿儺是個很壞的家伙吧,五條老師說,有他存在就會死很多人,他的手指又成了咒物,完全消滅不掉。

  如果只要殺死我就能殺死宿儺,如果這樣就能拯救很多人的話,我覺得就是正確的死亡。」

  悠仁說得很認真,這讓由紗有些恍惚,知道他怎麼想和親耳聽到是不同的,帶給她的震撼更是無法言喻。

  她說:「就是這個理由我無法理解。

  知道嗎?我們每個人,只要活著,就是建立在無數生命的死亡之上。」

  她看向虎杖悠仁的眼神帶了些漠然。

  不管他怎麼看她,只要這樣說能讓悠仁多在意自己的生命一些,那就是值得的。

  *

  那是虎杖悠仁從沒考慮過的事情,作為一個剛上高中不久的DK,這樣的話題未免太過沉重。

  可是從爺爺去世、從吞下宿儺手指的那天起,他就站到了懸崖邊上,時時刻刻,搖搖欲墜。

  由紗說,每個人只要活著,就是建立在無數生命的死亡之上。因為活著的本質就是掠奪,掠奪其他生命的能量成為自己生存的能量。

  要是這樣來看,每個人還是出生後就死掉比較好,不然每時每刻,為我們這些個體的存活而被迫獻出生命的都始終存在呀?

  他無法理解,由紗指的其他生命是什麼?是動物嗎?

  少女第一次表現得如此冷漠,動物也好,植物也好,就算是微生物,難道不都是活著的生命嗎?

  她說,悠仁,不要太傲慢了,為了保護人類而死,不過還是你作為人類的私欲罷了。

  換句話說,你保護的只是你認可的同類,你犧牲自己的生命,保護的也只有人類,僅此而已。

  他忍不住辯解,生為人而保護人,由紗為什麼無法認可呢?

  聽到他的話,由紗卻笑了。

  她說,吶,悠仁,所以我也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我不想保護其他生命,也不想保護同類,我想保護的只有你們,所以你不能死,我決不允許。

  即使是成千上萬人的生命,也不能同你們的生命對比。我就是這樣的人。

  虎杖悠仁愣愣地和由紗對視了很久,他隱隱覺得由紗做了什麼決定,卻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

  他問,你之前說我是被人刻意制造出來的容器,對於這個,由紗是怎麼想的?

  由紗笑得更開心了,所以即使我們生而有罪,也不能輕易放棄生命。

  因為,不是我們也會有別人。

  而我們不知道沒有我們會不會更好,不知道那個人能不能比我們做得更好……

  悠仁並沒有完全聽懂由紗的話,那些虛無縹緲的思想此時不能帶給他更深的體會。

  但有一點他了解得很清楚,那就是——由紗希望他活下去這件事。

  *

  吃完可麗餅,四個人踏上了回高專的路,晚上說好要在宿舍一起吃火鍋,正好趁著五條悟出差不在高專。

  伏黑惠告訴他們,因為任務完成得比較早,他已經帶了食材回去。

  於是,無事一身輕的他們在路過電玩城的時候,手癢的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忍不住進去玩兒了幾把。

  由紗和吉野順平對此都不太感興趣,轉身去旁邊的奶茶店裡喝起了奶茶。

  喝著喝著,由紗就盯著吉野順平光潔的額頭發起呆來。

  這如有實質的視線,讓本就不知道如何和由紗相處的吉野順平越發緊張起來,他想,我頭上是有什麼嗎?由紗好像一直在盯著看?

  他猶豫片刻,還是假裝隨意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動作間,額頭右側的劉海滑落幾許,在燈光的照射下,他那張清秀的臉上多了幾抹陰影。

  啊,這樣看起來就熟悉多了,「傷疤……都沒關系了嗎?」由紗脫口而出。

  等由紗發現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已經晚了。

  可吉野順平卻沒有表現出不快,他看起來十分平和,帶著微微的驚訝,「是五條老師說的嗎?沒關系,家入醫生的反轉術式真的很神奇,一瞬間就全好了。」

  吉野順平是真的對自己曾經的經歷不在意了,所以發現由紗在意他過去受的傷後,就接著聊了下去。

  「說起來還真不可思議啊,人類的記憶真的很神奇,現在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那些痛苦和絕望我都已經想不起來了。明明當時還覺得自己會帶著傷疤,抱著憎恨煎熬一生。」

  「五條老師雖然很愛惡作劇,但真的是一個很負責任的老師。」

  「是啊,悟他一直是這樣的。」由紗附和道。

  「還是五條老師說,我在高專一定會交到值得托付性命的朋友,媽媽才同意我當咒術師的。」

  「托付性命……聽到這種形容你都不跑的嗎?!」

  「哈哈哈,就是想試一試吧。其實,剛遇到五條老師的時候,他說,要不是我有成為咒術師的資質,他根本不會管我,自己的問題就該自己想盡辦法拼命解決。」

  「……」

  「很過分吧?我就衝他大喊,說他沒有和我處在同樣的境地,怎麼能體會我的心情!」吉野順平說這番話的時候卻是一直笑著的。

  「他居然也對我喊回來,我又不是你,怎麼會知道你的心情?於是我就問他,那如果是你遇到這樣的事,你會怎麼做?」

  由紗若有所覺,輕輕地問,「那他怎麼回答你的?」

  「他說,優先有三個方案。

  第一,拼命鍛煉,變強後打回去。

  第二,分別偷襲每個人,或者抓住他們每個人的弱點,然後報復回去。

  第三——」他低下頭,臉頰微微發紅。

  「五條老師說,鑒於上面兩種方案對我來說都比較困難,所以個人建議我選第三個方案——

  如果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求助別人試試吧,既然自己一個人苦惱也不會有結果,那不如嘗試一個有更多可能性的方法。」

  「所以,我選擇來咒術高專試試,也許會變好,也許會更糟,誰說的准呢?」

  由紗微笑起來,「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雖然和大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每天都很輕松,當然訓練很累,但心情是輕松的。」吉野順平召喚出一只巴掌大的透明小水母,托在手心裡散發著瑩瑩微光。

  順平將水母遞向由紗,由紗好奇地摸了摸它比奶茶裡的珍珠還Q彈表面。

  「它的名字叫做澱月,現在的我和它都還很弱小。」他這樣說道,「但我們會努力追上大家,努力變強。」也努力讓自己的人生變成自己希望的樣子。

  由紗看到順平眼中的光芒,這是一個和原來的故事裡完全不同的吉野順平。

  原來,他是可以成為這樣一個充滿希望的人啊。

  原來,故事裡悠仁想過的未來是這樣的啊。

  由紗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握緊拳頭,那麼不努力可不行啊,我一定要守護好大家的笑容!


第16章 咒術界的第16天

  從昨晚開始由紗的心情就很好,因為今天是她和伏黑惠一起做任務。

  雖然兩個人在高專裡有很多時間相處,但真正單獨處於同一空間的機會並不多,偶爾一起討論最近讀過的書,或者聊聊要去哪一家有名的店裡品嘗料理,這些就是極限了。

  由紗隱藏得很好,沒有人發現她是多麼懷念以前同異體形影不離的那種感覺。

  不過今天……由紗轉頭看了看同她一起坐在車後排的伏黑惠。

  沒有其他人在場的話,就好像約會一樣啊,那麼,稍微過分一些也沒關系吧。

  會生我的氣嗎?

  想想好像很久沒有看到惠生氣的樣子了,有點兒……想看呢。

  伏黑惠察覺到少女的視線,他回以一個詢問的眼神。

  由紗搖了搖頭,「沒什麼啦,只是在想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伏黑惠立刻嚴肅起來,「我們今天要去一家廢棄的游樂園,窗傳來的情報是二級咒靈,但由於是誕生於對往日歡樂時光無法倒流的怨念,所以能力比較特殊。

  前天接下任務的二級咒術師昏迷到現在都還沒醒,外表沒有任何傷痕,做檢查的家入醫生說他是受到了精神方面的衝擊,目前猜測咒靈的能力是對人的精神施加壓力。」

  由紗本意只是隨口一問,所以即便伏黑惠這樣說,她也不覺得會有多難處理,才二級而已,別說她了,伏黑惠這位二級咒術師就能輕松搞定。

  於是,在由紗第一個踏入游樂園大門的時候,她猝不及防地中招了,帳內的二級咒靈早已等待多時,牢牢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

  伏黑惠只感覺面前的場景似是波動了一下,由紗就在這片波動中不見了蹤影,他著急地向前跑了幾步,四下張望著,然而再怎麼看,周圍都是空蕩蕩的,好像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玉犬!」隨著伏黑惠的動作,一黑一白兩只式神犬從他的影子裡冒了出來,「去找由紗!」

  聽到他的命令,二犬沒有停頓地向著一個方向狂奔而去,它們都很熟悉由紗的氣息,此時正朝著氣息所在的位置不斷靠近。

  伏黑惠跟在它們後面快速跑著,眼看它們向著一面空白的牆上撞去,他也沒有停步,毫不猶豫地也撞過去……

  然後就像是穿過了某個縫隙,等他能看清周圍的場景,就發現他竟然是站在由紗的臥室裡!

  應該是幻覺,伏黑惠不認為區區一只二級咒靈會有穿梭空間的能力,東京到橫濱的距離並不算近,以二級咒靈的咒力是不可能辦到的。

  玉犬在穿牆後就被迫回到了他的影子裡,發現自己不能使用咒術後,伏黑惠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身處於較為熟悉的環境中會給人帶來安全感。

  他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眼尖地發現書桌上面有三本並排放著的書。

  三本書都有些透明,因為透過它們,伏黑惠竟然能夠看到下面的桌子!

  這種情況顯然並不尋常,伏黑惠記得由紗的異能力也是通過書作為媒介,但他並沒有近距離觀察過那本書,所以此時也無法進行比較。

  他皺著眉靠近,看清了三本書的名字分別是《苦》、《甜》、《鹹》。

  為什麼書的名字會是形容味覺的詞語?

  他謹慎地沒有靠近,只沿著牆壁在屋裡轉了一圈,走到門邊的時候還嘗試打開,可惜門像是被焊死在牆上一樣,連一絲晃動也無。

  耽誤了這麼多時間,伏黑惠卻還沒有找到有關由紗的線索,這讓他焦急起來,再加上沒在書上感覺到邪惡的氣息,於是,僅思索片刻,他就試探著翻開了第一本書——《苦》。

  出乎意料的,這竟然是一本漫畫書?!

  更令他震驚的是,他居然在漫畫中看到了由紗的身影!

  接連翻過幾頁,都是小小的女孩兒一個人蹲在牆角發呆的場景,不同的只有年齡,能看出女孩兒在逐漸長大。

  伏黑惠懷著復雜的心緒又往下翻了一頁,這次畫面有變化了。

  年幼的女孩兒站在大門口,雙手緊握著一個杯子,畫面上方有一個對話框,對話框裡寫著:「小姐要學會體諒先生,先生的工作很危險,他是為了保護小姐才不回家。今天先生會回來看您,您要懂事些,至少給先生遞上一杯水,這樣先生就能感受到小姐您的孝心了。」

  說這番話的人並不在畫面裡,只有一個干巴巴的對話框。

  而在女孩兒的身後,怯生生地藏著一個小小的對話框,框裡只有一句模糊不清的話:「爸爸會喝我的水嗎?」

  接下來又是三頁重復的畫面,最上方的對話框沒有了,但女孩兒身後的對話框仍然在,還變得越來越小了,小到如果不是伏黑惠特別注意就會忽略的地步。

  又是一頁,門口卻多了一個男人模糊的身影,他伸出一只手推開擋路的女孩兒,女孩兒踉蹌後退,手中的杯子一個不穩,掉落在地上,破碎成一片又一片,正如她千瘡百孔的心。

  伏黑惠好像突然看懂了,前面幾頁重復的漫畫,難道是說男人根本沒有回家嗎?

  不需要翻回去對比,女孩兒每頁裡略微不同的打扮早已展現出來了。

  而這一頁,終於回家的男人並沒有接受女兒的好意,反而打翻了女兒遞給他的水杯!

  伏黑惠感到心髒的位置仿佛被什麼東西包裹住了,有些悶悶的,沉甸甸地墜在那裡。

  他深呼了一口氣,又往下翻了一頁,頓時眼神變得危險起來。

  女孩兒被一團黑色的人影卡住脖子,一把匕首壓在她柔軟脆弱的頸部,隱隱泛著冷酷的寒光。

  畫面的視角是在側面,所以伏黑惠能清晰看到女孩兒臉上苦澀的淚水和絕望的神情。

  不忍再看,他的視線轉向畫面的另一側,一個模糊的人影倒在血泊中,大量的血液濺射得到處都是,包括女孩兒的身上,鮮紅得刺眼。

  更刺眼的是一個紅色的對話框,裡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對不起……

  伏黑惠突然想起由紗第一天搬到宿舍裡時說的話。

  「我五歲的時候被綁架了,以前的爸爸覺得救不了我,又不願意答應綁匪的要求,就自殺了。」

  這樣短短的一句話就概括了整個事件的始末。

  他不敢想像,當時只有五歲的由紗,處在那樣殘酷的現實中,會有多麼絕望,多麼恐懼。

  他迫不及待地往後翻了一頁。

  整個人都幾乎被染成紅色的女孩兒呆呆地坐在地上,右手裡赫然出現了一本小小的手賬。

  那個黑色的人影已經也變成了一灘紅色的血泊。

  女孩兒視線的落腳點是一個黑發綠眼、身材健壯的男人——是被由紗叫做爸爸的那個人。

  明明是在畫面裡,但伏黑惠卻能感覺到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大概是為了自救,我覺醒了異能力,出現了現在的爸爸,是他救了我。」

  伏黑惠心情沉重地又翻過一頁,女孩兒緊緊抱住男人的脖子不放,此時的場景已經變了,似是又回到了家裡。

  門口站著一個戴著黑色禮帽的赭發少年,對比高大結實的男人,越發顯得他身材單薄小巧,少年旁邊有對話框:「你是誰?」

  男人沒有回答。

  女孩兒頭頂對話框裡的字很大:「是爸爸哦!」

  伏黑惠沉默地加快了翻閱的速度。

  下一頁,男人喝下了女孩兒遞過去的水,對話框——「爸爸會喝我的水!」

  下一頁,男人彎下腰摸了摸她的頭。

  下一頁,男人坐在床邊照顧生病的她。

  下一頁,男人拒絕帶她去游樂園,卻送給她一個被風吹過來的氣球。

  ……

  下一頁,男人牽著她的手走在街上,對話框——「既然你暫時沒有名字,那就先叫『由紗』吧……」

  伏黑惠心頭一顫,原來由紗的名字是他取的!難道由紗的親生父親連名字都沒有給她起嗎?!

  多麼滑稽!

  世上竟有這樣的父親!

  這種人也配做父親!

  比那個扔下他、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逍遙快活的厚顏無恥的男人還要差勁!

  伏黑惠意識到自己窺探了由紗的秘密,想要把書合上,再出發去尋找由紗的蹤跡,但就在時候,書卻自己翻動起來!

  年輕了很多的太宰治一只手搭在健壯男人的手臂上,強大的男人頓時分解成一段段文字,在由紗崩潰的尖叫聲中消失了……

  由紗緊緊把手賬抱在懷裡,眼神空洞,淚水連成的線不斷滑落,一旁外表沒有太大變化的赭發青年苦惱地不知道說什麼……

  很快,書就自動翻到了最後一頁。

  少女緊閉雙眼跪坐在房間中央,周圍都是熟悉的咒術師面孔,被由紗叫做「爸爸」的男人也再次出現了。

  鮮紅的對話框浮在上方,占據了大半的畫面。

  「如果大家願意的話,能陪在我身邊嗎?」

  「只要大家能陪在我身邊,我就能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如果力量不夠的話,就從我身上拿走吧,即使是我的未來、我的後代、我的壽命!我願意拿我能承擔的所有去交換!」

  啊,原來是這樣,原來由紗定下的束縛是這樣的!

  伏黑惠神色復雜地看著對話框裡的文字,從遇到由紗以來,他總會做夢。

  夢到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夢到由紗靠在他的身上看書,夢到由紗枕在他膝頭沉睡,夢到兩個人一起練習咒術,夢到他和她手拉手走在長長的街道上,道路像是看不到盡頭,兩個人就這樣慢悠悠地一直走,一直走……

  他以為那只是夢,因為他在夢中不能說話,身體的動作也不能隨著他的想法迅速反應。

  但現在他有了新的想法。

  在去見由紗的那天,他和五條老師都同意了由紗使用他們的異體。

  是不是就是因為他們同意了,所以才會在睡夢中附身到異體上,只是由於時空問題,附身效果衰弱到無法穩定地控制身體?

  想到這裡,伏黑惠不由得握緊拳頭,五條老師這次肯定又是故意的!一定准備好嘲笑他這兩個月都沒發現了!

  處在憤怒中的伏黑惠沒有立刻去看剩下的兩本書,而兩本書似是受不了這份冷落,在桌面上扭動幾下後,猝然合並為一本書——其名為《糖與鹽》!


第17章 咒術界的第17天

  簡直莫名其妙!

  這真的是咒靈所為?把《甜》與《鹹》兩本書糅合為《糖與鹽》這件事,有什麼意義嗎!

  很快,伏黑惠就看到意義所在了,只見一陣光芒從書裡發散而出,竟然在書的上方投射出了影像,從漫畫進化成了全息投影!

  他第一時間從影像裡發現了五條老師,和現在的裝扮一模一樣,這再次印證了他的猜想。

  多年前,由紗使用異能力構造出的身體,就是他們現在這一時間點的身體,相當於他們答應由紗後,借出了身體及咒術的使用權。

  再准確點兒說,異能力是在征得他們同意後,照著現在的他們構造出了異體,就像是投影一樣。

  伏黑惠看著那本奇怪的書投射的影像,眼裡慢慢失去高光,這都是什麼群魔亂舞!

  投影裡的由紗神色莫名,她眼神死地看著【五條悟】和【夏油傑】勾肩搭背地往出走,【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兩杯喝不完的酒正豪爽地往嘴裡倒。

  【乙骨憂太】激動地抱著【祈本理香】不放手,一旁同為二年級的【禪院真希】、【狗卷棘】和【熊貓】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齊齊鼓掌,掌聲經久不息……

  至於一年級這邊,【釘崎野薔薇】不知為什麼和【虎杖悠仁】打作一團,或者說是前者追著後者打,【虎杖悠仁】不停地在屋裡跳來跳去,試圖通過繞圈圈躲過臉色難看的少女的錘子。

  伏黑惠看到【伏黑惠】無語地站在由紗旁邊一同觀看這足以令人頭痛的畫面。

  由紗緩緩轉過頭和【伏黑惠】對視,兩雙綠色的眼睛目光交彙,確認過眼神,是唯一靠譜的人!

  於是,由紗張開嘴,對【伏黑惠】叫了一聲:「哥哥!」

  伏黑惠&【伏黑惠】:???!!!

  「我想和悟醬離婚,你會幫我的吧?」

  兩個伏黑惠都失去了表情。

  尤其是伏黑惠其實在夢中就已經經歷過一次了,連下一句話都還記得。

  「悟和傑的感情太好了,可每次我去質問他的時候 ,他都說只是朋友,」由紗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傷心的模樣,「如果只是朋友,悟醬怎麼會拋下自己的新婚妻子不管呢?」

  她向著【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方向做出挽留的動作,「啊,悟醬,你為什麼是悟醬呢?縱然這次你有千萬種理由,我都不會再聽了!」

  然後她一臉悲痛地撲到伏黑惠腿上:「哥哥!我才知道我們並不是親兄妹,我是爸爸撿回來的。其實我真心愛著的只有哥哥你啊!所以只要我和悟醬離婚,就能和哥哥永遠在一起了!」

  這到底都是什麼狗血的劇情!

  多次經歷過有著千奇百怪設定的夢境,伏黑惠此時尷尬地恨不得用腳趾在地上摳出三室一廳,雖然不是第一次聽,但他是今天才確定這一切是在現實中真實發生過的啊!

  所以由紗,你到底都用自己的異能力做了什麼啊!

  還有這如此出神入化的演技!令人酸到牙痛的台詞!

  伏黑惠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曾經真情實感地為由紗「喜歡」五條老師擔憂過,尤其是次次劇情都會走到離婚這一步……

  影像還在繼續。

  「哥哥,我已經成功和悟醬離婚了!」

  什麼時候?由紗你又隨便快進劇情!

  投影裡,【伏黑惠】用力拉高了衣領試圖遮擋自己的臉,現實裡,伏黑惠單手捂臉等著這段劇情過去。

  「趁著今日陽光正好,我們現在就舉行婚禮吧!大家都來祝福我們了呢!」由紗悄悄吻了下手中那本手賬。

  於是,等到【伏黑惠】回過神,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多了一雙貓耳,身後還有尾巴在晃動。

  「今天的婚禮,主題是——貓耳派對哦!」由紗也戴上了自己早就准備好的貓耳發卡,「撒~就讓我們一起喵喵喵吧!」

  伏黑惠倏地瞪大眼睛,他在夢中只度過了前半場,後半場就沒能再附身了,果然是人設調整太過的原因吧!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OOC?

  原本各做各事的人們都列隊站到一起,由紗打開音響放起音樂,所有人就開始邁動整齊的步伐,活力十足地跳了起來,不遠處一台攝像機正在勤勤懇懇地工作著。

  啊,好像是傳說中油管或者某站上的宅舞……

  等到舞蹈結束,伏黑惠還呆愣著回不過神,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他印像裡的由紗是一個溫柔善良、活潑開朗、成熟有責任心的人,會關心他人,也擅長照顧和理解他人。

  這些都不是假的。

  可在那些他曾以為的夢境裡,由紗卻展現出了幼稚的、頑劣的一面。

  特別是現在!

  怎麼看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吧!

  影像開始變化,場景變成了由紗的臥室裡,伏黑惠看到了掛在牆上的日歷,時間是七年前。

  他找了半天才在窗簾後面發現了由紗的身影。

  【伏黑惠】走上前,拉開窗簾,露出藏在後面的女孩兒,她抱著膝蓋蹲在飄窗上,眼睛看向窗外,沒有一絲表情,不發一語。

  他伸手去拉她,卻被由紗避開了。

  他想了想,從口袋裡取出一塊水果糖遞給她。

  由紗一開始沒有接過,【伏黑惠】就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等,看著固執的少年,她最終還是接下來了。

  但下一秒,她將手中自己最喜歡的糖扔了出去,綠色的眸子裡閃爍著名為惡劣的光芒,她等待著【伏黑惠】的反應。

  誰知少年卻好脾氣地把糖撿回來,再次遞給她。

  怒氣在她胸口積蓄,她惡狠狠地抓過糖,再一次用力扔了出去。

  黑發少年也再次將糖撿了回來,摔了兩次,裡面的糖已經碎了,於是他無奈的嘆口氣,從口袋裡再次拿出一顆藍色的水果糖。

  由紗曾說過她喜歡這個顏色,因為很像悟的眼睛。

  這也是此時她不願意看到它的原因,由紗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強烈的憤怒情緒,她高高舉起手將糖果摔在地面上,然後抬起右腳,狂怒地連續踩踏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邊想要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去傷害眼前的人,一邊卻不受控制地大哭起來。

  「為什麼你們每一個都是這樣!明明你們都是誕生於由紗的異能力,那就像狗一樣,聽由紗的話就好了!」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由紗!你們都是假的!我不需要你們這種虛假的東西同情我!」

  口中說著這樣的話,由紗卻崩潰般地撲進了【伏黑惠】的懷裡。

  「惠,五年了,由紗終於把『無下限』術式練好了,就連『無量空處』也能使用了,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悟不能喜歡由紗呢?」

  「為什麼惠不能喜歡由紗呢?」

  「爸爸沒有從前的記憶了我知道,但為什麼不能重新喜歡由紗呢?」

  「嗚啊啊啊啊……我明明這麼喜歡大家!可是大家為什麼不喜歡由紗呢?」

  「是因為由紗不夠可愛嗎?」

  「是因為由紗一直讓大家和咒靈戰鬥,自己卻不敢去嗎?」

  「是因為由紗太過分了,一直控制大家的行為,所以被討厭了嗎?」

  「這些我都可以改,所以求求你們,對由紗說說話吧,不要不理我啊!不要不理我啊!不要不理我啊……」

  「……為什麼摸我的頭?惠在安慰我嗎?可是,我不需要安慰。」

  *

  「吶,悟,我終於學會『無量空處』了,現在能保護你了嗎?」

  「不能的吧。因為你根本不在這個世界呀!」

  「好想出去玩,想要去東京,去秋葉原,去北海道,去伊豆,去所有我沒去過的地方。」

  「但是我不能,橫濱因我而有了咒靈,要是其他地方也出現咒靈就糟了。」

  從8歲到20歲,在這漫長的孤獨中,由紗並非能一直保持堅強,她曾經無數次崩潰,無數次想要撕碎自己親手編織的幻想。

  想要到處旅游,就算其他城市真的出現了咒靈又和她有什麼關系呢?世界上時刻都有人死去,死於意外與死於咒靈又有什麼區別呢?

  想要出門,想要遇到不同的人,想要遇到不同的事——卻每每在踏出門前的那一刻被內心深處的恐懼打倒。

  由紗知曉《文豪X犬》的故事,但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因為在看到織田作死去的時候,她就無法再繼續看下去了。

  她本來以為這是一個熱血冒險類的作品,會有約定成俗的主角不會死,好人不會死,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可惜看到後面,留給她印像最深的是充斥危險、血1腥與暴力的港口Mafia,是混亂不堪的橫濱,是無數在命運中掙扎卻枉死於命運的人類。

  所以她不敢。不敢出門,不敢去認識其他人,生怕卷入到未知的險境中。

  如此,她拼命練習異能力,定下目標,花了五年的時間模仿了「無下限」,模仿了「無量空處」。

  然而從繁忙的練習中脫身後的由紗只高興了一瞬,便再次陷入低谷。

  訓練得再多也沒用,度過了五年與世隔絕的生活,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像是高空中無依無靠的風箏,單薄的線讓它不至於飛走,卻不能將它拉回,甚至每時每刻這根線都在變得更細。

  人類毫無疑問是群居動物,孤獨是可以毀滅一個人的。而她,想要活著。

  於是她寫下了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本書,主動聯系了中原中也,用無法長大的身體換得了對方的關心。

  隨後就是在他的幫助下認識了靠譜的編輯,順利出版自己的書,她拿著到手的稿費重新按照自己的喜好裝修房子,開啟了放飛自我的人生。

  軟弱而固執地畫地為牢,又追逐著幻想中的自由灑脫。

  她把他們視為虛假,肆意編寫設定。

  她把他們當作真實,全心全意地依賴著,渴求著。

  就當她習慣並接受這樣的生活後,伏黑惠出現了,將她拉回現實。

  不想承認……一旦承認,她這麼多年的忍耐和痛苦就都成了笑話。

  但還是,想要改變,想要品味渴望多年的幸福,想要他們對她說話,想要往後余生的每一天都不要和過去一樣。

  畢竟,由紗最喜歡大家了!我永遠不會放棄你們,也希望,你們永遠不要放棄我……


第18章 咒術界的第18天

  像是一場生動而真實的電影,故事裡講述了少女的成長史,沒有多麼特殊,也沒有多麼平凡,只是和橫濱裡的每一個人一樣,選擇一種活下去的方式,然後活著,僅此而已。

  在二十世紀,社會心理學家馬斯洛把人類的需求分成了五個層次。

  第一層是生理需求,包括衣食住行等,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親生父親佐藤的撫恤金和伏黑甚爾留下的錢很好的滿足了這一點。

  第二層是安全需求。按理來說,這本來不是什麼難以滿足的需求。但是五歲的時候被綁架,親生父親自殺,這讓由紗將自身對安全的需求全部轉移到伏黑甚爾身上。對由紗來說,那是非常幸福的三年。

  可惜,太宰治抹消了伏黑甚爾,導致由紗重新陷入了對自身安全的恐懼中。即便能重新使用能力,可由於本體已經死亡,【伏黑甚爾】不能再說話,再加上原本的人設在「人間失格」的作用下只能重新書寫,最終帶來的結果就是——由紗不再認為「爸爸」能保護她了。

  恢復記憶後的由紗在對橫濱、對外界的恐慌中,不惜一切代價地定下束縛,想要找到能夠保護她的人。

  「我的異能是『咒戀』,我寫下的人物,我深愛著的人們,會保護我吧,就像爸爸一樣。」懷著這樣的心情,她一邊欣喜地寫下人設,得到活靈活現的異體,一邊悲哀地發現再沒有異體能對她說話。

  「要是我能有和他們一樣的能力就能保護自己了,也能保護他們了。」這時,由紗覺醒了咒術,她能夠模仿他人了,不僅僅是模仿咒術,在異能力的作用下,她甚至能夠模仿肉身情報!於是她全心全意地模仿五條悟,為此花了五年的時間去學習。

  因為只是單純的模仿,所以即使不了解原理,由紗還是很輕松地習慣了「六眼」,學會了控制咒力,學會了「蒼」和「赫」的使用方法。但是虛式「茈」,反轉術式,乃至最頂級的技巧——領域,這些並非通過單純的模仿就能掌握。

  她的反轉術式是怎麼學會的呢?

  是一次次劃開自己的手腕,放到溫暖的熱水中,感受傷口處細密的刺痛,感受生命隨著血液一同流失,看著透明的水慢慢從淺紅變成深紅……

  在死亡前,讓【家入硝子】治療她,然後再來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能夠自己恢復傷口。

  由於不了解人體的內部結構,她的反轉術式只能恢復表面,但這已經足夠了。

  因失血而慘白的臉上帶著笑意,由紗很知足,多麼不可思議啊,居然真的能學會。誰能知道她在看著血液在熱水中蜿蜒時,腦海中想的是什麼呢?

  五年的時間很快過去了,由紗滿足了安全需求,可第三層需求如同洪流一般,將她一股氣地淹沒,令她在絕望中窒息掙扎。

  第三層需求是社交的需求,也稱情感的需求、愛的需求。

  這是在由紗滿足於異體的陪伴之後,第一次崩潰,卻同樣在異體的陪伴下恢復「正常」。寫書也好,角色扮演也好,奇裝異服也好,總之,只要能讓她沉浸其中就足夠了,不去思考就不會覺得痛苦,即便是虛假的滿足也無所謂。

  第四層和第五層分別是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實現的需求。祓除橫濱的所有咒靈,杜絕咒靈給橫濱造成的所有危害,這就是由紗的想法。

  這些便是由紗努力維持著的平衡的全貌了。

  有伏黑甚爾在,伏黑惠無疑是由紗最喜歡的人,也是最依賴的人。

  *

  電影裡的故事逐漸變得規律起來,除了節假日外,每周一次的聚會,每天上午的看書時間,下午的寫作和學習時間,還有例行的訓練時間,每一天每一天,由紗都和伏黑惠在一起。

  在由紗心中,她自己、伏黑惠和伏黑甚爾是完整的一家人,而其他人是她的朋友、同學、伙伴、老師等其他角色,這樣平靜而安寧的生活,除了永遠消滅不完的咒靈,也沒什麼不好。

  她將日記或者說生活記錄每天都寫到異能力化成的手賬裡,這樣一天天一年年下來,每個人都越來越真實。

  然後在某一天,也就是大約一年前,【夏油傑】說話了。

  「你……」是誰?真正的已經死去的夏油傑想要問,卻說不出來。

  「我……」為什麼在這裡?還是無法說完,大腦明確發出了指令信號,但喉嚨和口腔就是不聽指揮。

  動作也是一樣,就像是被套在厚厚的鏽蝕的盔甲中,夏油傑的知覺和感覺都是遲鈍的,對身體的操縱更是像在用一個手柄操作機械,除了上下左右,一個多余的按鍵都沒有!復雜的動作,語言,全部都無法控制。

  由紗怎麼會知道真正的夏油傑的靈魂被困在異體之中?

  她只覺得自己看到了曙光,終有一天,大家都會對她說話吧,她一直以來的願望終於又能實現了。

  所以在期盼已久後,在看到伏黑惠對她說話之後,她驚喜到落下淚來。

  電影在這一刻結束了。

  *

  電影剛一結束,周圍的場景便模糊起來。

  等到伏黑惠再回過神,就發現他和由紗居然都躺在游樂園門口的地面上。大門上有時鐘顯示著時間,距離他們進入游樂園才過去了二十分鐘。

  「唔。」由紗捂著頭從地上坐起,看上去應該是和伏黑惠同時醒的。

  伏黑惠率先站了起來,習慣地順手將由紗拉起來站穩。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兩個人同時開口詢問,發現和對方說了一樣的話之後,都笑了起來。

  由紗淺笑著說:「咒靈被我祓除了,看能力應該是一級咒靈,只是本體確實太過弱小了,所以才被『窗』觀測成了二級吧。」

  從由紗的臉上看不出異樣,於是伏黑惠試探著問道:「你有看到什麼嗎?我看到你進到游樂園後就消失了,然後就一直在到處找你。」

  「啊,那咒靈的目標果然是我一個人,好討厭啊,把我過去的記憶都翻出來了,還不停地問我要不要回到過去,要不要回到過去。」

  由紗不爽地噘嘴道:「好像是誕生於對往日歡樂時光無法倒流的怨念?太天真了,難道以為所有人都渴望回到過去嗎?」

  伏黑惠怔住了,沒想到由紗還是如此坦率,不過如果知道他就在一旁看的話,肯定會生氣吧。

  「好吧好吧,它還問想要回到過去、改變過去嗎?」由紗把伏黑惠的沉默當成了不相信,她補充道:「改變的話還是挺想改變的,但是怎麼改變呢?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前,我才不會隨便行動呢!」

  「不愧是由紗。」他說。

  所以,漫畫和影像裡,都是由紗想要改變的過去嗎?伏黑惠想到貓耳主題婚禮、吸血鬼主題婚禮等等婚禮,想要求婚、逃婚、搶婚、離婚等等劇情,嘴角不禁抽動起來。

  幸好由紗沒有抬頭看到他此時的表情,不然肯定會懷疑什麼。

  努力把腦中天花亂墜的場景清空,伏黑惠想像之前一樣牽著由紗,卻驚訝地發現對方已經長高到他的腰部以上,她的身體恢復得越來越快了。

  他想要收回手,由紗卻又搶先一步拉住了他,然後無比自然地拉著他往回走,就像她拉著他回家那天一樣。

  不再是小孩子小小的、軟成一團的手,仿佛碰一下就會碎掉,他那時候只是被動地被她拉著手。

  回想起夢境,鬼使神差之下,伏黑惠試探著回握住少女的手,由紗沒有感覺到異樣。

  是啊,在夢境裡,她曾無數次和他牽著手,走路的時候,看書的時候,學習的時候,她早就習慣了。

  但對伏黑惠來說,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握住由紗的手,由紗的手指纖長了不少,但還是能被他的掌心完全包裹,細膩而柔軟的觸感似是能傳遞到心裡,讓他心尖不由得一顫。

  「我在做什麼啊?」他這樣想著,只淺淺握了一瞬便松開手。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附身的時候心裡那種感情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他會相信由紗,會不自覺地聽她的話。

  七年的時光,七年的相處,那些記錄在手賬上的文字和感情都不是假的,他能夠控制異體,也因為異體和由紗有了交彙。

  並非是如同空中樓閣般遙遠而虛幻的相識,夢境還沒有結束,對於由紗來說的七年,在他的夢境裡還會有多長的時間呢?

  總有一種失憶了在夢中回顧往事的感覺啊!所以說異能力真的是……

  伏黑惠想了想還是問道:「由紗喜歡旅游嗎?」

  「喜歡啊。」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為什麼沒有去到橫濱以外的地方看看呢?」伏黑惠明知故問道。

  「以前覺得橫濱的咒靈是因我而出現的,所以我擔心如果去到另外的地方,那其他地方可能也會產生咒靈,只要有一點可能,我都不敢嘗試啊。現在想想,我實在是太自我意識過剩了,怎麼可能嘛。」

  「以後有機會的話,一起去旅游吧。」

  「欸欸欸?你真的是惠嗎?不會是咒靈假扮的吧!惠惠居然會主動邀請我去旅游!」

  「……和其他人一起。」

  「說話不要大喘氣呀!算了——」 總會有機會和惠單獨一起去的。「冬天的時候,叫上大家一起去泡溫泉吧。最近實在沒什麼時間呢。」

  「好。」

  *

  你在過去認識了未來的我,我在現在認識了過去的你。

  涉及到時間層面的異能力,是最不講道理的鬼東西。


第19章 咒術界的第19天

  又一次從夢境中醒來,伏黑惠的心情非常復雜,這次他見證了由紗是怎麼開始寫書的。

  「原來是因為我嗎?」想到這裡他就有些頭痛,果然過去是無法改變的。

  異體無法說話,所以他找出紙和筆,想通過文字和由紗交流,但被由紗誤解了。

  由紗激動地從【伏黑惠】手中搶過紙和筆,「惠,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嗎?多棒的主意啊,不愧是我的異能力!」

  「不好,是不是寫得太多了?這樣的字數都可以出本書了吧?哈哈,寫下來之後痛快了不少呢……要是真的能出版的話也沒什麼不好,畢竟這個世界的文學界……」

  「那書的名字要叫什麼呢?嗯?惠,你是覺得可以用這幾個字?我看看——『人生的意義』啊,這樣太沉重了吧,我寫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可不想給別人帶來錯誤的引導啊。」

  「有了!加上『幻滅』吧,《人生的意義與幻滅》,這樣就好了吧……我的人生可能也就這樣下去了,希望看過這本書的人能夠吸取我的教訓,不要像我一樣走向幻滅啊。」

  「要不還是算了,這種書只會被退稿,根本不會有人願意看吧!在被罵之前,還是先毀掉這種黑歷史……」

  「謝謝你,惠,果然我還是——最喜歡惠了!」

  【伏黑惠】手裡抓著險些被付之一炬的書稿,最後在由紗的言語刺激下從夢境中醒來。

  一切想要改變過去或者想要暗示的行動都會導致他脫離附身狀態,然後在下一個時間點重新進入附身狀態。

  五條老師今天應該回來了,雖然不覺得他會說實話,但還是等天亮後去問一下吧。

  *

  此時已是深夜,天空的滿月散發著不含一絲溫度的白光,最後一批夏蟬孜孜不倦地嘶鳴著,在秋天到來前,在生命逝去前,用盡全力發出最後的聲音,讓一向孤寂的夜晚多少帶了些生機。

  在月光的照射下,空蕩蕩的操場上有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兩個人慢悠悠地沿著跑道一圈圈地走著。

  「悟!這就是你這麼晚把我叫醒的理由?不知道半夜不睡覺會影響我長高嗎!」在這個時間被五條悟的奪命連環call叫醒,腦袋暈乎乎的由紗被迫從床上爬起來,一向好脾氣的她此時也不免生出火氣。

  「哈哈,由紗醬是生氣了嗎?好久沒有看到了,還有點兒懷念呢~」完全沒有半夜擾人的自覺,今天的五條老師也是重點全錯呢∼

  「再說了,老師我可是很辛苦地這麼晚都在做任務,在我去睡覺之前,其他人也不許睡哦~」五條悟莫名占據了道德高地。

  「嗨嗨,偉大無私的五條老師真是我輩楷模(社畜代表),我非常支持老師把其他同學也叫醒哦。」清醒了不少的少女綠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狡黠,反正悟身上的仇恨已經很多了,不必介意再多背一點兒吧。

  「不錯的建議嘛~」男人作思考狀,然後打了個響指,「不過還是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吧,我也是怕明天就忘掉要說什麼了,哈哈。」

  由紗頓時滿頭黑線,六眼怎麼可能會健忘,明天不會有什麼其他麻煩吧?

  五條悟回歸了正題,「八十八橋的手指成功回收了,輔助監督那邊沒有查到特別的信息,應該還沒來得及造成傷亡,這下由紗醬可以放心了哦。」

  「嗯,謝謝悟,我就知道交給悟一定不會有問題!」又放下一件心事,肉眼可見地,由紗興致高漲起來。

  「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八十八橋會發生什麼事?」

  由紗沉默良久,這並不是什麼難回答的問題,只是不太願意說出這樣的故事啊。

  「兩面宿儺在悠仁體內蘇醒之後,其他的手指會怎麼樣呢?」由紗拋回去一個問題。

  「嗯?我想想——被封印著的還好,其他沒被封印的手指說不定會更活躍吧,自由行動倒是不太可能,但是主動引誘咒靈吞噬、讓低級咒靈進化成特級咒靈之類的,這種理論上都能做到。」

  說到這裡,他察覺到了由紗的意思,「八十八橋的那個咒靈的確是被手指強行催化的,除了生得領域,實力什麼的,完全一塌糊塗啊,簡直是垃圾中的垃圾,有夠無聊的。」

  「少年院的咒靈和八十八橋的咒靈,都得到了兩面宿儺的手指對吧?」由紗忍耐住心中漸漸升起的憤怒,努力冷靜地說:「有考慮過嗎?它們是怎麼拿到手指的?」

  「還有惠的姐姐,伏黑津美紀是在去過八十八橋之後陷入昏迷的,全國各地到處都有類似的案例,令整個咒術界都束手無策。」

  五條悟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有一個幕後黑手?咒靈?還是詛咒師?我記得你說過,悠仁的身體是被特意制造出來的『容器』,這些都是祂算計好的嗎?

  將手指分散到各處,等到兩面宿儺的靈魂蘇醒後造成恐慌,讓人們產生更多的負面情緒,從而形成更加強大的咒靈。」

  由紗就知道五條悟能猜出來,如果不是那家伙刻意隱藏躲避,讓悟一點兒情報都沒提前得到,最後的結果絕不會是那樣的!

  「形成強大的咒靈,世界為了平衡,就會誕生出強大的咒術師。幕後黑手是千年前的詛咒師,祂的目的是——」由紗深吸了口氣,「讓世界再一次進入咒術全盛的平安盛世。」

  「昏迷的人,是被祂選中的,會被賦予生得術式的人。」

  情報一個比一個刺激,五條悟不知道該震驚有活了千年的詛咒師,還是震驚詛咒師居然會有如此宏願,這讓賦予普通人生得術式這件事變得平凡了許多。

  他走到一棵大樹下,背靠著樹思索著,由紗沒有打擾他,就站在他旁邊仰望著頭頂的夜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五條悟開口了,「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由紗醬既然知道幕後黑手,那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趁早消滅那個在暗處蠢蠢欲動的詛咒師呢?」

  這是必然會有的疑問,小孩子都知道防患於未然,可是由紗的一舉一動都違背了這個理念,她定下的計劃都是在問題發生後的處理方法,往好的方向說,就是非常穩妥的防守反擊式打法,卻也因此失去了銳意和鋒芒。

  「因為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一舉殲滅就糟糕了啊,如果祂逃走了,如果祂躲起來了,如果提前讓祂的計劃功虧一簣,那我現在知道的這些情報就全白費了啊!」只是這樣假設,由紗的心中就充滿了惶恐和不安。

  「就算有影響也沒關系,由紗醬不要有這麼大壓力,之前不是說了,可以把一切都交給老師我——」五條悟試圖安慰由紗。

  「可就是辦不到啊!」由紗大聲打斷了他的話。

  「為什麼悟就是不明白!人類這種生物,是很脆弱的!所以對於重要的人,就算捧在手心小心保護也還嫌不夠。」她沒有能保護好所有人的自信。

  「我和悟不一樣,我沒有改變的決心和力量,只能小心翼翼地守護,時刻恐懼著有敵人從未知的地方冒出來,在敵人真的出現前,忍耐著如影隨形的焦慮。」由紗雙手用力握拳,指尖陷入掌心,用疼痛勉強維持住冷靜。

  察覺到由紗的逃避,五條悟所剩無幾的耐心即將消耗殆盡,「所以,是打算等失去了什麼之後才決斷嗎?像過去一樣只是等待著?」

  眾所周知,五條悟是想到什麼就會去做的類型,所以他無法理解由紗欲言又止、拖拖拉拉的行為,更不明白為什麼一談到關鍵的地方,由紗就只會退縮。

  由紗顫抖著說:「不會失去的,我不會讓自己被逼到極限。」

  然而對她來說格外冷酷的話語還在繼續,五條悟追問:「那你認為什麼情況下才是被逼到極限呢?」

  這句話刺痛了由紗的心,她的確一直是在被逼到極限後才決斷。

  被親生父親忽略沒有反抗。

  有了爸爸保護,就安心躲在羽翼之下。

  接受沒有獨立意識的異體,只顧著學習無下限和無量空處。

  甚至到了最後,也是找到了一個自己能認同的生活方式,偽裝出一副過得很好的模樣。

  如果沒有伏黑惠的附身,也許要等到涉谷事件上了電視,死滅洄游事件開啟,她才會……

  刺骨的寒意從心頭湧向四肢百骸,被戳中內心的由紗慌亂到口不擇言:「悟憑什麼這麼說我呢?會被逼到極限的是悟才對!雖然不是出於悟的本意,但從結果上看,就是悟的錯啊!」

  這番話一出口,還不等五條悟有什麼反應,由紗就如同受了重創一般,臉色在月光的映襯下愈發慘白,這讓她發紅的眼眶更加顯眼。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明明根本不是悟的錯,我卻說了這種話。」她的嘴唇都在顫抖,似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含著淚光的綠眸躲躲閃閃,她連連退後幾步,一轉身逃走了。

  五條悟伸手想去追,停頓一瞬便又靠回到樹上,嘆氣道:「唉,真是頭疼啊,好像說得有些過分了呢,本來沒想……算了,惠,既然你都聽到了,那就去找由紗吧。」

  伏黑惠從不遠處的另一顆樹後顯出身形,是他先到操場閑逛,沒想到會剛好撞到五條悟和由紗,更沒想到由紗會提到他的義理姐姐伏黑津美紀。

  他對仍然站在原地的白發男人點了點頭,向由紗跑走的方向追去。


第20章 咒術界的第20天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最喜歡你了。

  比太陽還耀眼,比明月更孤傲,無所不能,是我最憧憬的樣子,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比之前更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可為什麼我是這樣的人呢?

  為什麼這麼晚才發現呢?

  為什麼是偏偏被你發現呢?

  這樣不是完全沒辦法被人喜歡了嗎?

  這下大家都會知道我是一個軟弱的膽小鬼了,明明之前努力了那麼久,全都白費了。

  仿佛預見到了自己被趕出高專,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未來,由紗的心頓時如墜深淵。

  她躲藏在樓與樓之間的縫隙間,呆呆地看向外面,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逆著光向她走來,一步一步,永遠堅定,從不猶豫。

  干涸的眼角再次積蓄起淚水,她近乎喃喃自語道:「真奇怪,為什麼每次惠都能找到我呢?」

  「我還覺得自己躲得很好呢,明明也沒有用式神……」

  「為什麼…每次都會被惠看到這樣的我呢?應該是我保護惠,我卻…我卻……」

  「別再說這種話了,我也想保護由紗啊。」少年的聲線微微顫抖,不復往日的鎮定。

  也是,對於十五歲這樣年紀的少年來說,這樣的話只會被藏在心底,而羞於說給別人聽,尤其是當著保護對像的面的時候。

  可是這些話在他心中藏了很久了,在一次次的夢境裡,在無數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只會從附身狀態脫離出來的時候。

  由紗似是沒聽出來,她有些遲鈍地問:「為什麼?惠不是想要不平等地拯救他人,只保護善人嗎?」

  伏黑惠先是一怔,然後移開視線,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你知道啊。那由紗不覺得自己也在這個範圍裡嗎?」

  「有嗎?我很自私,根本不是善人,我只是對你們友善而已,你不是看到了嗎?」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由紗泄氣地轉開頭說。

  「所以呢?我想保護對我、對朋友們、對認識的人都很溫柔的佐藤由紗,有什麼問題嗎?」伏黑惠沉下聲音說,這回他的聲音不再有絲毫動搖。

  等他走到近處,由紗終於能看清伏黑惠的臉,也能看清他臉上認真的神色。

  由紗心頭一松,僵硬的四肢也重新變得柔軟,她鼓起勇氣問:「……真的嗎?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嗎?」

  伏黑惠嘆了口氣:「由紗不是說過嗎,你不需要安慰。」

  由紗:「……」

  「那是…假話。真話是——惠可以再多安慰我一些嗎?」

  伏黑惠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重新恢復活力的由紗連忙抓住機會:「我非常需要惠的安慰,如果沒有惠的安慰的話,我可能會馬上絕望地死掉也說不定。啊,沒有惠的安慰,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伏黑惠頓時眼前一黑,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由紗詠嘆調式地表演時期,生怕她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語,尤其是五條老師還在附近,要是被聽到就糟了!

  他正要阻止由紗,卻正對上由紗還泛著紅意、滿含期待的雙眼……

  不自覺地,他答應道:「好吧,那由紗想要什麼安慰?」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柔和。

  由紗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頓時有一種感覺,感覺不管自己說了多麼離譜的要求都會被滿足。

  「要摸頭。」

  「好。」

  女孩子長高了不少,頭頂已經超過他的胸口了。

  他慢慢抬起右手,輕輕落到了由紗頭上,深藍色長發柔順蓬松的觸感沿著手心傳過來,讓他不由得一愣,那是和他質地硬而毛躁的黑發完全不同的觸感。

  附身狀態下他也有很多次摸過年幼的由紗的頭,但和現在的心情不一樣了,這種緊張而混亂的心情,讓他什麼都來不及考慮。

  「握住我的手。」由紗顯然沒打算輕易放過他,她接著繼續要求道。

  左手不聽話地自己動了起來,他的手緩緩向前伸,抓住了由紗主動抬起的右手。

  在緊張的情況下,兩個人的手指都是微涼的,但很快,像是有火焰從肌膚相接的位置燃燒起來。

  心髒不規則的跳動也順著手掌傳遞了過去,如同兩只瑟瑟發抖的小白兔,瞬間抖作一團。

  由紗繼續故作鎮定,「抱…抱住我。」

  時間像是瞬間停滯了,兩個人都沒再說話,距離已經近到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

  月光識趣地加快了步伐,從樓與樓之間滑過,佐藤由紗和伏黑惠站著的位置漸漸重新染上夜色。

  由紗突然向後退了一步。

  伏黑惠下意識左手一個用力,右手自然滑到由紗腦後,將她帶到自己懷中。

  她的額頭抵著他的胸口,人體炙熱的溫度正透過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將由紗的臉上染上愈來愈多的熱意。

  伏黑惠想要退後,卻發現由紗左手正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襟,將平整的衣服揉皺捏在手裡。

  悶悶的聲音從身前傳出,伏黑惠沒有聽清,「由紗,你剛剛說什麼?」

  由紗松開了左手,從他的懷中抬起頭,兩雙深淺不同的綠色眸子靜靜地對視,兩人都不禁慶幸在黑暗中對方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緋紅。

  「這樣就可以了,有被惠安慰到。」

  「好久沒有被惠抱著了,居然覺得這樣很奢侈。」

  「啊啊,好想像以前一樣一直被惠抱著啊。」

  這樣說著,由紗終於主動退開了,背過雙手,站在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

  伏黑惠吐糟:「你現在的身體恢復很多了,看起來和普通初中生差不多。本來就不能像以前一樣抱你坐在手臂上吧。」

  由紗輕輕笑了起來,笑聲感染了伏黑惠,他也微微彎起唇角。

  由紗卻話鋒一轉,「有個問題剛才就想問了。」

  「惠剛剛說了吧,『由紗不是說過嗎,你不需要安慰。』這句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呢?我確定自己自從來到高專,絕對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伏黑惠頓時僵住了,不好,不小心把附身時聽到的話說出來了!

  「還有,惠為什麼知道以前是怎麼抱著我的呢?」

  *

  好在由紗沒有追究到底。

  已經凌晨兩點了,白天累了一天,兩人都想盡快回去休息。

  回宿舍的路上需要穿過操場,沒再看到五條悟的身影,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第二天一早,五條悟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來找由紗。

  「今天需要由紗醬和我走一趟啦~」一如既往的隨意。

  「有什麼事嗎?」由紗謹慎地詢問。

  「沒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個不省心的爛橘子沒事找事。真是煩死了!老師我好容易出差回來,完全沒有休息!就被當成手下一樣呼來喝去,真是太過分了,對吧?」白發男人取出手帕假裝擦拭並不存在的淚水。

  講個笑話,五條悟被當成手下呼來喝去……

  由紗今天並不想配合他就沒說話。

  五條悟發現自己的表演沒能達到預想的效果,收起手帕正色說道:「所以,精神極度疲憊的我,由於頭昏眼花,不小心把散發惡臭的爛橘子當成闖進來的咒靈,隨手干掉了一個兩個,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由紗扭過頭不看他,「既然老師這麼累,就不麻煩老師了,我可以自己去。」

  「那怎麼行?我怎麼能放著我可愛的學生不管?」 五條悟的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他總是能輕易說出這種帥氣的話。

  余光也能看到他閃閃發光的臉,由紗索性背對著他,「我不能算你的學生吧,所以不用管我也沒關系。」

  男人毫不猶豫地走到她面前。

  由紗再次轉身。

  他就再走過去。

  重復了幾次,由紗自覺這樣實在太幼稚,配合她的五條悟絕對比她還要幼稚一百倍!

  於是她率先停了下來。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他笑著說:「是我把由紗醬帶到咒術高專的哦。」

  「而且,由紗醬叫過我很多次『老師』了吧,所以我一直都有把可愛的由紗當作我的學生哦!」

  「身為老師,保護好自己的學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難道——」

  「由紗醬在心裡沒有把我當成老師嗎?哇,好受打擊,心髒好痛,要聽到由紗醬叫『老師』才能好~」

  聽到他的前半句話,由紗本來感動極了,但是緊接著聽到他的後半句話,她的淚腺再發達,也不願意好好工作了。

  真是不可思議,如五條悟這種高高在上的最強咒術師,會像普通人一樣說話。

  第一次在動漫裡聽到他說自己是最強,只覺得他是那種自戀角色,是背景板老師。

  就算他能打敗一根手指的兩面宿儺,也只認為他是中上水平罷了。

  直到他與漏瑚戰鬥,直到親眼看到他的咒術,一下子刷新了她的全部認知……

  所以,才更不能接受那樣的結局!

  也許他隨心所欲,肆無忌憚,也許他外熱內冷,傲慢偏執,也許他性格惡劣,難以相處。

  但是……但是這些都無所謂!

  「果然悟做不了少年漫男主角呢,完全不會嘴炮啊。」她故作無奈地嘆了口氣。

  「欸?怎麼這樣?」五條悟動作誇張地抱住自己搖晃起來。

  「但在我心裡,五條老師是世界第一的老師哦!」由紗豎起大拇指,俏皮地眨眼說。

  五條悟作開心狀:「沒想到由紗醬原來這麼信賴老師!」

  「悟,大家都很信賴你呢,只是其他人更想看到你作為成熟的大人,正經負責的一面。」

  「但是對我來說,我想見的是一個能放松開玩笑、沒有負擔、沒有壓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即便讓人頭疼到恨不得揍你一頓,也能隨隨便便開心大笑起來的五條悟。」

  五條悟難得怔住了,很快他就又和往常一樣笑著說:「由紗醬說這種話會讓我產生錯覺的。」

  由紗也笑了起來,沒有半點羞澀,大大方方地說:「喜歡你嗎?沒錯哦,我不是說了嗎,我是真心愛著書裡的每個人的。」

  五條悟看著少女彎成月牙的眼睛,她像是想通了什麼一般,不復之前的小心翼翼。

  回想起昨晚,五條悟帶著調侃問:「不過,只有惠惠例外?」

  緋色快速爬上少女的臉龐:「啊,是啊,惠是例外的。」


第21章 咒術界的第21天

  拖延了許久,這一天高層還是決定召見佐藤由紗——這個來自橫濱、身份信息貧乏至極、咒術未知、被五條悟以不明原因主動帶入高專的普通少女。

  但這一次召見顯然是毫無意義的。

  因為這是在由紗被召見前就已經單方面決定好的,是她千方百計守到現在的秘密,所以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她絕不可能泄露一絲一毫!

  據推斷,高層裡無疑有人和幕後黑手勾結在一起,雖然不知道到什麼程度,但是至少消息會被傳出去。

  所以就讓他們都知道吧,佐藤由紗是一個無用之人,一個無能的反向天與咒縛,和禪院家現在的雙胞胎類似,咒力極少,但身體素質被強化的類型。

  「那你的身體年齡是怎麼回事?

  別撒謊!什麼謊言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說!你以前為什麼一直保持在幼年狀態?」

  「嗚嗚…我…我也不知道……我沒撒謊……

  五條老師說…說是我被遇到的咒靈詛咒了…

  幸好被他發現…幫我成功解了咒……我這才能繼續長大……」

  即使被當成不懂事的小孩子,被鄙夷被嘲笑被侮辱也都沒關系!

  偽裝成被陰暗的環境嚇到瑟瑟發抖,假裝出聽到嚴厲的呵斥而恐懼地瞪大雙眼,容忍一群將行就木之人自視甚高地對她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那副紅著眼眶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很可憐吧,哆嗦著連話都說不清的樣子很可笑吧。

  這樣就可以。

  這樣想就可以。

  就讓她成為他們眼中懦弱無能、毫無價值的物品。

  只是仰仗著咒術師身份贏得了最強咒術師五條悟的同情,才能被撿回高專。

  而由於不敢單獨出任務,能力也過於低微,被當成包袱輪流在其他學生間傳來傳去。

  這些都無所謂,她不在乎。

  *

  「你在做什麼!!!!!!!」

  少女憤怒的聲音頓時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一應付完咒術界的高層,由紗就立刻回到了高專,五條悟則是在她從房間裡出來的第一時間,和她打過招呼後就往任務地點趕去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回到高專後,看到的不是正在積極訓練中的伙伴,而是和人纏鬥在一起、拉頭發戳臉的釘崎野薔薇!

  以及——沒有第一時間做出防御,在對方意料外的攻擊下,滿頭是血看上去被打得格外凄慘的伏黑惠!

  看到這一幕,由紗簡直要氣瘋了!

  本來在高層那邊敷衍就讓她憋了一肚子火,她這麼著急回來就是為了向大家撒撒嬌,借此機會讓大家能更關心她。

  偏偏京都校的禪院真依和東堂葵竟然是今天來找茬!

  在-她-不-在-的-時-候!

  她,佐藤由紗,今天竟然被偷家了!

  身穿白色喇叭袖長裙的少女像是一陣旋風般衝了過來。

  在一道不可抗力的作用下,禪院真依和釘崎野薔薇被拉開,兩人均是頭發凌亂且衣衫不整,被迫懵懵懂懂地站在兩邊面面相覷。

  那道旋風很快就衝到了東堂葵的面前,讓他不得不收回打出的拳頭。

  少女站到伏黑惠身前,面色不善地冷冷看著□□著上身、肌肉結實發達的東堂葵。

  在東堂葵的眼中,就是本就無趣的伏黑惠居然躲在一個柔弱的初中女生身後!

  簡直是男人中的恥辱!

  更何況穿著白色長裙的少女,自帶纖弱單薄的濾鏡,看起來就身體很不好的樣子,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人吹跑。

  她居然願意為這樣的男人犧牲自己,有勇氣對抗永遠戰勝不了的敵人……

  也不知他到底腦補了多少,竟就這樣看著發起呆來。

  本就不爽的由紗此時更不爽了,她冷下聲音又重復了一遍:「我說,你在做什麼?」

  東堂葵這才回過神來,他干巴巴地解釋:「我只是找伏黑這家伙切磋一下而已。」

  伏黑惠也想解釋什麼,卻被憤怒中的由紗攔住了。

  她眼中的冷意如有實質,猶如堅冰般刺入東堂葵眼中,讓他幾乎不敢對視上那雙綠眼睛。

  「哦?切磋?請問,你知道切磋的定義嗎?直到剛剛為止,惠有主動攻擊過你嗎?」

  「……沒有,但我——」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由紗打斷了。

  「別再狡辯了!你!不許欺負惠!」一邊這樣說著,由紗一邊向前跨了一步,向下用力,一拳將高大的東堂葵砸進了地裡,只剩下一顆頭留在地面上。

  「欸???!!!」

  短時間的沉默後,在場的人,和聞聲趕來支援的二年級眾人,都不約而同地驚嘆出聲。

  不是說要隱瞞實力?

  不是說要忍耐被當作沒有實力的人看不起?

  就因為看到伏黑惠受傷了,伏黑惠被其他人打了,就生氣到什麼都顧不上了?

  當然,以上這些,此時仍在憤怒中的由紗是完全沒考慮到的。

  大腦還沒想好,但身體已經先一步動手了。

  東堂葵昏迷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復了意識,他剛開始並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感覺到頭痛,想要伸手去摸,卻發現自己抽不出手……

  他這才發現,自己貌似可能也許大概是被面前這個纖細柔弱的初中女生給砸到地裡了……

  而對方早就懶得再給他一個眼神,只顧著扶著伏黑惠檢查他的傷口。

  他有些泄氣,但還是大聲再次辯解道:「我都解釋了,只是切磋罷了。而且,你是誰啊?不要隨便打擾男人之間堵上尊嚴的戰鬥啊!」

  由紗面對伏黑惠還帶著笑意的臉,在轉過頭看向東堂葵的瞬間就收起了所有表情。

  這變臉的速度頓時驚到了周圍的所有觀眾,高專的眾人紛紛表示,第一次見到由紗露出這麼冷酷的表情,沒想到一向溫柔的由紗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面。

  「請你不要和我說話好嗎?

  首先,你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了惠惠,這讓我很生氣,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其次,切磋的定義請你重新學習一下,你這叫暴力,不叫切磋。

  最後,我這個人,討厭暴力,討厭血腥,討厭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傷害,最討厭的就是死亡,所以也討厭總是造成無謂傷亡的人類和咒靈。」

  所以,我才會討厭這個世界啊,文豪也好,咒回也好,無辜者的血流得還不夠多嗎!

  我曾如此地討厭這個世界……

  ……但我喜歡大家,最喜歡了。

  *

  討厭這個世界,但我喜歡大家。

  所以就更不能原諒,企圖奪走這一切的那些人……

  ——摘自《人生的意義與幻滅》


第22章 咒術界的第22天

  由紗知道是自己衝動了,看到惠受傷就失去了理智,對東堂葵下了重手,幸好她還有分寸,只是用巧勁把對方砸進地下,對身體倒是沒多少傷害。

  順便一提,這個技能是從爸爸種土豆的動作裡學會的……

  事後,伏黑惠終於找到機會解釋,他只有第一擊被猝不及防間擊中了,後面的攻擊都有及時防御住。

  頭上的傷口是一開始被砸飛後,撞塌了牆(事實證明他的頭是比牆要硬的),這才會流了不少血。

  不過由紗沒有和解的打算,她並不討厭東堂葵,只是多少不太擅長和這種類型的人溝通。

  而且,她對東堂葵了解得並不多,除了實力強勁的一級咒術師,咒術十分有趣,性格自戀,不聽別人說話,瘋狂迷戀一個高個子身材好的偶像,更多的就沒有了。

  哦,對了,他會和悠仁成為很好的朋友,還教會了悠仁黑閃……按理來說,這應該是五條老師負責的事情吧。

  不過這也沒辦法,對於五條悟那種仿佛魔法的攻擊術式來說,黑閃和他相性很差吧。

  *

  京都校的東堂葵和禪院真依都沒受什麼傷。

  事實上,等到伏黑惠把事情講清楚,東堂葵就自己從坑裡爬出來,撿起先前扔在地上的衣服,和禪院真依一起離開了。

  經歷了這番烏龍,兩校間的氛圍倒是好了不少,和和氣氣地互相告了別。

  轉過身,禪院真依就拿出手機把剛剛趁亂拍下來的——東堂葵只剩下頭在地面上的照片,發給了京都校除東堂葵都在的群裡。

  頓時群裡就是一片稱贊,想要見識見識能讓東堂葵吃癟的勇者。

  只有極少數人想到這會是姐妹校交流會時極難應付的對手,但也只覺得是東堂葵一時大意,正式賽場上是不會輸的。

  瀟灑離開的東堂葵其實是想多留一會兒的,至少多了解一些由紗的情況和咒術。

  可惜他支持的偶像小高田的握手會就要開始了,他實在是沒有多余的時間。

  實際上,他今天明面上是來東京高專探聽敵情,暗地裡,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來參加握手會!

  很明顯,直接說的話,相信老師是絕對不會同意他來東京的,所以只能拿其他事情稍微掩護下……

  不過,果然還是有收獲的,伏黑惠的能力雖然沒能看到多少,但是,佐藤由紗嗎?

  感覺像是和禪院真希一樣的反向天與咒縛呢,不,似乎還要更強一些,有點兒意思。

  *

  釘崎野薔薇幾乎沒有受傷,她和禪院真依並沒來得及多過幾招,就被回來的由紗拉開了。

  此時,她正和由紗單獨呆在醫務室的一個病房裡。

  由紗在檢查她身上的擦傷,並塗上殺菌的藥水。

  野薔薇看著由紗小心翼翼地給她塗藥,不禁回想起她剛剛發怒的樣子,八卦之心頓時蠢蠢欲動,她仔細觀察著由紗的神色,問道:「果然,由紗是喜歡伏黑的吧。」

  由紗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面色不變,繼續給她塗藥:「我不是說過很多遍了嘛,我最喜歡大家了,當然也包括伏黑和野薔薇啦。」

  「由紗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問的是戀愛意義上的,戀愛啦。」

  釘崎野薔薇看到傷口都處理差不多了,泄了力向後躺到床上,仰視著站在床邊的由紗。

  「你看啊,三四年級的前輩完全沒見過,說不定,全校也就我、由紗、真希前輩、家入醫生,共四位女性。

  而真希前輩一看就是和戀愛這種粉粉嫩嫩的、充滿少女心的話題毫不相干,家入醫生雖然很親切,但不是同齡人,也很難從這個方面搭上話。

  所以想聊這種話題,就只能找由紗醬了啊。」

  她的聲音聽上去懶洋洋的,似是也沒有多感興趣,只是隨口一問。

  由紗輕笑了一聲,也跳上床,躺在野薔薇身邊,「忘了嗎?我也不是你的同齡人呀,我可是比你大五歲左右呢,現在這副樣子維持不了多久了。

  硝子說,最晚到10月份,我的身體年齡就會全部恢復了。」

  「那也不影響現在吧?」野薔薇轉過臉看她,由紗也轉過頭和她對視。

  「你說得對。」她回答得多了些輕快。

  「那回答呢?」野薔薇追問道。

  「你說得對。」她有些羞澀地微笑起來。

  聽懂她在回答最早提出的那個問題,釘崎野薔薇立刻變得興致勃勃,半撐起身體迫不及待地問:「那你們現在……」

  「沒有在交往哦。」由紗表情不變地回答。

  「怎麼會?我看伏黑平時都會特別關注你,很明顯他也喜歡你吧。」野薔薇皺起眉頭。

  「也許吧,」由紗無奈地攤開雙手,「再說也不是互相喜歡就一定會交往吧?」

  「戀愛可是很復雜的,會有暗戀,會有追求,會有曖昧期等等……而且,要走到交往那一步的話,可是需要有一個人先開口哦。」這樣講起來,她倒像是經驗豐富的戀愛導師了。

  「先開口……什麼?」野薔薇十分疑惑。

  「當然是表白啦。」由紗扭過頭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我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自信啦。畢竟,現在的身體也就相當於初中生,實際年齡還比他大一些,性格也一塌糊塗,特別沒有安全感。

  說不定他只是看我表面年齡小,體貼地多照顧我一些。

  有的人不就是這樣嗎?憐弱啦,憐弱。」

  「怎麼可能!伏黑那種冷淡又冷酷的性格,明顯是看到路上有小孩子摔倒了也不會扶只會假裝看不見的類型吧!」釘崎野薔薇直接坐了起來,大聲辯駁道。

  「怎麼可能!」由紗也坐了起來,「惠醬明明是那種就算路上撿到一分錢也要交給警察叔叔的認真到不行的性格,是那種沉默而溫柔的類型啦!」

  「哈?就伏黑?溫柔這個詞和他有半毛錢關系嗎?」

  「野薔薇要學會看本質啦,只是外表冷酷,就算看起來像殺手,也是喜歡小動物的暖系少年呀!」

  「……由紗你說了看起來像殺手吧?」

  「……我沒說。」

  「你說了。」

  「沒有。」

  「絕對有!」

  「沒有沒有!」

  「……」

  「……」

  爭執到最後,兩個人都躺回到床上大笑起來,笑得完全停不下來。

  等到兩人緩過來之後——

  「我們剛剛在爭什麼啊?」野薔薇有些疑惑。

  「……我忘了。」由紗假裝自己忘記了。

  「好吧,那接著前面說的——我覺得,伏黑絕對是喜歡由紗的!

  因為在我眼中,由紗是一個可愛又坦率的女孩子,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決心,有自己的理想。

  所以我看到的由紗可是一個渾身都在散發著皮卡皮卡光芒的、魅力無限的美少女哦!

  而且今天京都校的那家伙問伏黑喜歡什麼類型的女人,伏黑說——」

  由紗的雙眼慢慢睜大,有幾分驚喜,有幾分不可思議,還有一分微不可查的感動。

  原著裡,伏黑惠給出的回答是——有著堅定人性的人。

  (當時有很多人紛紛嘲笑,啊,那宿儺和五條悟被排除在外了:))

  而今天,伏黑惠給出的回答還要再加上一句——

  ——有著堅定人性、坦率得可愛的人。

  由紗的心,在那一刻,重重地跳動了一下。

  「別說我的事啦,野薔薇自己又怎麼樣呢?」

  「欸?我有什麼可說的?」

  「別害羞嘛,比如說虎杖啦,悠仁啦,運動番在逃男主角啦,意外會做料理的那位啦。」

  「你說的都是同一個人吧!」

  「居然聽得出來啊。」

  「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好吧,都說了不要害羞,太大聲了說不定會被隔壁聽到哦~」

  「我-沒-有-害-羞!」

  「好,好,你沒有害羞,這樣可以嗎?」

  「……由紗,你在氣人方面,是和五條老師專門修習過嗎?」

  「哈哈哈,被你發現了……」

  *

  隔壁的醫務室,由於家入醫生不在,只能自己處理傷口的伏黑惠和前來探病的虎杖悠仁面面相覷。

  「吶,伏黑,要不要提醒她們,醫務室的隔音效果可是很差的。」

  「……還是不要了吧……我不想再傷得更重了。」

  「哈?」

  「『惱羞成怒』這個詞學過吧?」

  虎杖悠仁默默咽了口口水,「我明白了。」

  他沒有發現,一向冷酷的同伴默默轉過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神瘋狂動搖。


第23章 咒術界的第23天

  「說起來,今天怎麼沒有看到順平?」和野薔薇在床上笑鬧了半天,由紗才突然想起來問道。

  野薔薇頓時一臉無奈道:「就知道你忘了,今天可是星期六,是休息日啦,所以吉野君回家去看他的母親了。前兩天他有說過的吧,還問我們需不需要他帶什麼東西。」

  「啊,我忘了,」由紗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表情,並沒有被野薔薇發現。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間姐妹校交流會就要到了。

  這一次,吉野順平不會再遇到真人了吧。

  真希望幼魚在長大前能自由自在地徜徉在無邊無際的海洋裡啊,要是一切都能如她所願就好了。

  *

  回到自己的宿舍中,由紗站在穿衣鏡前陷入深思。

  要是能提前處理掉真人,應該能避免很多人死去吧。

  她伸出右手碰觸鏡面,手下是冰冷堅硬的觸感,但很快,與鏡中掌心相貼的位置,隨著體溫的傳導慢慢染上了一絲熱意。

  可要怎麼才能做到呢?

  她只知道它長期藏在下水道中,連具體的位置都不清楚。

  除非它仍然引發了事件,那麼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組成的調查小組才有找到的可能。

  哦,對了,這件事之後要記得提醒七海啊……

  而且就算真的提前找到了真人,若是成功祓除,打亂了羂索的計劃,那她知曉的大半情報都會失去價值。

  真人的術式「無為轉變」可以使其觸碰到靈魂並改變其形狀,從而達到改造□□的效果。

  能夠改造□□,意味著可以提高□□的強度,變得能夠像虎杖悠仁一樣吸收咒物的力量,也可以將非術師的大腦調整為能夠獲得咒術能力的術師型。

  也就是說,其能力可以將「普通人」轉變為「咒術師」,這是羂索計劃中相當重要的一環。

  包括得到夏油傑的身體,獲得夏油傑的術式「咒靈操術」,這些都是羂索等待了上千年的機會。

  可以說,條件都已具備,唯一的絆腳石就是最強咒術師——擁有六眼的五條悟。

  由紗不知道,如果真人被祓除,羂索會不會決定等一等,故意制造事件,促使誕生於人類對人類的憎惡、恐懼的「真人」重新出現,再開始他的計劃。

  她凝視著鏡中自己綠色的眼睛,裡面有猶豫,卻沒有迷茫。

  不是早就決定了嗎?

  即使不得不隱瞞五條悟,隱瞞大家,只是為了盡可能保持原樣,勉強維持一切事件能按照她了解的部分進行。

  也許說出來,大家會有更好的辦法。

  有時候她也會忍不住這樣想,尤其是在悟說可以依賴他的時候,在惠說想要保護她的時候……

  可是……就像是站在深淵邊上搖搖欲墜的人,她生怕自己一伸手就會將其他人一起拖入深淵。

  她並不知道故事的結局,應該是沒等到結局,她就已經轉生到這個世界上了。

  但是從原作者獨眼貓透露出來的部分,從劇情現有的走向,從那些已經黯然死去、無法再從墳墓中爬出來的人們,就可以猜想出,等到被封印在獄門疆裡的五條悟出來後,會是一片怎樣凄慘的景像……

  並非是無法信任,也並非懷疑大家的能力,只是她不能再接受,悲劇在她面前發生,她卻無法阻止、無法插手、無法挽回了。

  她放下右手,默默向後推了一步,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不禁再次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啊,我的身體也快恢復正常了,稍微有些不適應呢。」

  深藍色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腰際,被由紗松松得束在一起,其他青春期少女會發育的部分,也在正常成長著。

  等到這一切結束,她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和惠在一起了。

  又回憶起前一天晚上,她被惠擁在懷中時緊張到快要窒息的感覺……

  現在她都還能想起他溫暖的體溫、急促的呼吸、身上干淨的氣息、心跳躍動的節奏,僅僅是想到,就會覺得幸福。

  所以必須要守護好呢,我的幸福,大家的幸福,絕對不能出現意外!

  下定了決心,由紗使用了自己的異能力。

  看著鏡子中兀然多出的另一個身影,她勾起唇角:「傑,快到時候了,准備好大鬧一場吧!」

  *

  沒有再拖延,由紗主動和五條悟說,她覺得是時候公開情報了,並對之前自己的逃避道歉。

  五條悟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間,但沒有探究的打算,果斷通知一二年級的所有學生在一間教室集合,在由紗的要求下還特意叫上了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

  由於每一屆都沒有多少學生,教室的面積並不大,眾人或坐或站,都被五條悟的突然通知弄得一頭霧水。

  七海建人不耐煩地雙手抱肩站在一邊,家入硝子靠在他旁邊的牆上,嘴裡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

  晚來的虎杖悠仁同兩人打過招呼後,就和其他已經到了的同伴們討論起來,五條老師到底為什麼把他們叫到一起?

  「而且,他自己居然還沒到!」禪院真希第一個把不滿大聲說出來。

  伏黑惠無奈地撓撓頭,說道:「五條老師不是一向如此?真希前輩早該習慣了。」

  釘崎野薔薇搖搖頭:「怎麼習慣得了!話說,今天我本來還要出去買點東西。

  突然把我們叫過來還不提前說明情況,要是他最後說只是開個玩笑,我絕對會揍他的!」

  從家裡提前趕回來的吉野順平也表示了自己的憤慨。

  「嘛嘛,」熊貓在一旁熟練地打圓場,「你們看,連家入醫生和七海先生都被叫來了,就算是悟,也不會開這種玩笑吧。」

  「鮭魚鮭魚。」不能正常說話的狗卷棘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贊同的是誰的說法了。

  在國外忙完任務就馬不停蹄回到高專的乙骨憂太疲憊地笑了笑。

  聽了其他人一番話之後,虎杖悠仁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在大家心中五條老師到底是什麼形像啊?老師不是說了有很重要的事要說嗎?應該的確非常重要才把大家都召集起來吧。」

  聽罷,所有人的視線都震驚地落到了虎杖悠仁身上,家入硝子差點把嘴裡的煙都掉了。

  不等再有人說什麼,教室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了,五條悟步履輕快地走了進來,他身後是一臉不情願地生生被他拉著手腕拖進來的由紗。

  由紗還在試圖掙扎:「為什麼要在今天啊?就算我說是時候了,可沒必要馬上就把大家都叫來吧!」

  發現一旁的大家都在看她,她立刻用另一只手擋住自己的臉繼續說:「而且,我都說了,可以和大家分別說,這種情況只會讓所有人都很尷尬啊!」

  「不行哦,要是由紗醬又後退了怎麼辦?今天要當著大家的面,一口氣痛快把事情說清楚哦~」五條悟一本正經地說,完全沒有考慮她意見的意思,面帶笑容地站在講台上。

  「大家上午好,」他活力四射地打了個招呼,「今天有請我們的由紗醬給大家講故事哦,大家歡迎!」

  說著就帶頭鼓起了掌。

  為了不冷場,更是為了不讓由紗尷尬,教室裡的人都勉強熱情地鼓起了掌。

  七海建人忍了又忍,頂著頭上的青筋一字一頓問五條悟道:「所-以-你-把-我-們-找-來-就-是-為-了-讓-我-們-聽-故-事?」

  五條悟立刻擺出一副委屈的神色,伸出食指對他搖晃道:「這可不是普通的故事,是與未來有關的故事哦!」

  家入硝子敏感地皺起眉頭:「是由紗的術式有預見的作用嗎?」

  五條悟再次否認,在胸前比了個叉,「還是讓由紗醬自己說吧,說實話,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哈哈。」

  五條悟!

  所有人的神情頓時都多了幾分煩躁。

  由紗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不是早就知道悟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嗎?而且,分別聊什麼的之前不是就被他拒絕過一次了嗎?

  有些突然,可也沒那麼突然。

  屋子裡的人很多,可都是她無比熟悉的面孔。

  七海建人,家入硝子,乙骨憂太,禪院真希,熊貓,狗卷棘,釘崎野薔薇,虎杖悠仁,還有伏黑惠和五條悟。

  這些人是陪伴了她十幾年,她曾經認為虛假,實際上卻是絕對的真實,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心裡重要的家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首先,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接著她把自己轉生的事和大家又講了一遍,「這一點惠和悟都能作證,當然,我的能力也可以證明。」

  眾人都陷入深思。

  「相信倒是沒問題,但是由紗,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們你的術式是什麼?雖然之前一直沒有問,但我們是在等你主動這件事,你不會繼續裝作不知道吧?」禪院真希率先提問道。

  熊貓小聲吐槽:「真希說話真是不留情面,這樣會被討厭的吧。」

  由紗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本來就是我個人原因,拖延到現在都沒有說出來,真的很抱歉。」

  釘崎野薔薇忍不住替她辯解:「真希前輩,我覺得由紗醬是個好孩子,就算她不願意說也沒什麼吧。」

  真希無奈扶額:「我說啊,為什麼好像我在欺負小孩子一樣?由紗實際已經成年了,比我們都要大,你們都還記得嗎?」

  伏黑惠上前一步:「禪院前輩,不管怎麼說,由紗肯定是有無法開口的理由,不是故意隱瞞。」

  真希死魚眼看他:「都說了不要用姓氏稱呼我,伏黑你是故意的吧!」

  虎杖悠仁也連忙說:「我和伏黑的看法一樣。如果真的有隱瞞什麼危險的事,五條老師怎麼也不會不管吧。」

  真希&熊貓&狗卷棘整齊地連連擺手,「不不,那個人的話,故意隱瞞也是有可能的。」

  乙骨憂太&吉野順平在旁邊吐槽道:「到底五條老師在大家心裡是什麼形像啊!」

  對由紗能力有一定了解、被五條悟叮囑要保密的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紛紛假裝自己不存在。

  五條悟做天真狀突然插話:「在談論老師我嗎?不要吵架,真是愛撒嬌呢,我可愛的學生們~」

  明明還是夏日卻仿佛感受到了冬日凜冽的寒風,所有人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真希握緊了拳頭:「……誰在撒嬌啊!你這家伙不要講冷笑話了,就不能有點自知之明嗎!」


第24章 咒術界的第24天

  「以上就是我的能力了。簡單來說,大家可以理解為我的異能力能構造出書中人的身體,而我的術式能模仿他人的術式,這樣異體和我就能使用別人的術式了。

  由於解除了束縛,以我現在的咒力只能勉強構造出一個異體了。」

  由紗一邊說著,一邊將【五條悟】展示給其他人看。

  眾人都不約而同發出驚嘆,【五條悟】更是直接走到本體五條悟身邊,和他愉快地擊了個掌。

  「這就是人設完成度高會呈現的狀態嗎?」七海建人認真打量著【五條悟】,思索著由紗的術式效果。

  兩個五條悟對視一眼,下一秒就出現在七海建人的兩側,同時伸長手臂勾住他的肩膀,把他牢牢固定在他們之間。

  「怎麼樣?七海海能分辨出我們誰是真正的五條悟嗎?」

  七海建人試圖掙脫,卻失敗了,他推了推眼鏡說:「這不是很明顯嗎?由紗說異體是不能說話的。」

  「不,好像有點兒奇怪。」他身旁的家入硝子仔細觀察後,疑惑地說。

  見此,由紗嘆了口氣,她有些緊張地補充說:「我本來以為異體是沒有意識的,與本體的關系僅限於投影出身體這點,但前兩天惠說漏了嘴。」

  她看向幾乎站到教室最後面的伏黑惠,伏黑惠咽了口口水,拉高了制服的衣領試圖擋住其他人如有實質的目光。

  「惠和悟的意識偶爾能夠附在異體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怎麼發生的,但現在回憶起來,確實能感覺到呢。

  我後來認真想了一下,除了惠昏迷後的那兩次附身,這種情況應該是在我們認識後才出現的。

  所以我們在認識後一定做了什麼事,才會造成現在他們的意識能夠附到過去的異體上,這件事肯定不是公開我的術式,不然野薔薇也應該能做到。

  那麼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認識的那天,他們兩個同意我使用他們的異體了。」

  眾人再次被這龐大的信息量炸得裡焦外嫩。

  兩個五條悟同時舉起手,其中站在左邊的悟開口問道:「為什麼由紗醬會知道我也有附身?不像惠,我覺得自己偽裝得非常完美啊。」

  由紗有些氣悶地轉過頭去不看他,「是啊,悟偽裝得太好了,我完全沒有發現。還是因為惠說漏嘴後,我突然想起來,那天悟不是附身到女體身上了嗎?

  既然還能夠附身,就說明不是人設的問題,那為什麼當時不能附身呢?

  於是我大膽猜測,當時的悟是不是就在附身狀態呢?

  換成女體後,原本的附身狀態解除,導致當時距離最近的悟的意識轉移到了異體身上。」

  「欸?是我聽錯了嗎?由紗剛剛是不是說了女體?」禪院真希僵硬地小聲問野薔薇。

  「真希前輩,你沒聽錯,這貌似就是傳說的性轉吧?」同樣僵硬的釘崎野薔薇小聲回復道。

  「可由紗之前不是說,只有人設足夠接近,才會出現附身效果?」吉野順平自然而然地發射了言彈。

  言彈成功命中在場除五條悟外的所有人!

  伏黑惠早在由紗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就單手捂臉,一副不願回憶的樣子。

  兩悟倒是沒感覺到此刻混亂的氛圍,同時攤開手,稍微解釋了一下:「確實如由紗醬所說,不過暫時來看次數非常有限,我們在睡夢中的時候,意識才有可能不自覺地跑到異體上去。

  身體動作倒是還能操縱,但說話這種比較復雜的行為就比較難控制了。

  而且一旦嘗試暗示什麼,就會立刻脫離並醒來。」

  「原來如此。」由紗理解地點點頭,「可能是因為我們現在正在經歷的未來不能被改變吧。

  不過這也沒關系,就算過去的我始終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呀,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大家都陪在我的身邊呢。」

  她笑著向所有人伸出雙臂,然後擁住自己,那笑容中沒有一絲勉強。

  在前段時間的相處中,她就隱隱有所察覺,如果說伏黑惠的話給她的猜想提供了基石,那麼現在一切就已塵埃落定了。

  「這樣來看,這可真是個寂寞的能力啊。」真希說話的聲音並不大,近似喃喃自語。

  但由紗卻敏銳地聽到了,「真是的,真希總是在不經意間命中要點呢。不過,會覺醒類似式神這種能陪在左右的能力的人,可能都是寂寞的人呢。」

  她的視線在伏黑惠和吉野順平的身上一略而過,背過雙手微笑著說:「不過遇到大家之後,由紗已經不會寂寞了哦 。」

  「所以,大家願意把力量借給我嗎?」

  「好!我隨時都行!」永遠陽光地像小太陽一樣的虎杖悠仁第一個說道。

  「可以。」「當然可以。」禪院真希和釘崎野薔薇答應得斬釘截鐵。

  「我也願意。」「鮭魚鮭魚。」熊貓和狗卷棘也沒什麼猶豫。

  「嗯,我沒問題。」這是反應慢了半拍的乙骨憂太。

  「我個人覺得沒有不同意的理由。」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成熟穩重的七海建人認真地回答。

  「多一個用反轉術式的人,能讓我省不少力,我也同意。」家入硝子理所當然地答應了。

  由紗只覺得鼻尖一陣酸澀,眼淚險些就這樣落下來,她倏然背過身去不讓其他人看到她泛上紅意的眼眶。

  「怎麼了嗎?由紗?」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實在太幸福了,像做夢一樣。不對,比夢裡還要更加幸福。」

  在她還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她也曾幻想過穿越,渴望過擁有無所不能的力量。

  一拳一個反派,和喜歡的角色成為朋友,保護人類,拯救世界,是每個中二人夢想的必經之路。

  但現實這一詞真的太沉重了,沉重到將由紗牢牢壓在橫濱的一棟小房子裡動彈不得。

  她既不能像幻想一樣隨心所欲,也不能無視過去開啟自己新的人生。

  現在是不是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呢?

  由紗猜不到,也不願意賭上大家的命運,所以她做的一切都在為未來做准備,包括現在也是。

  「好,那麼輕松愉快的部分就告一段落吧。」五條悟示意由紗收起異體,「接下來就是關鍵了,很抱歉,悠仁,為了防止兩面宿儺將消息傳出去,後面的事情暫時要對你保密啦。」

  由紗也在旁邊做出抱歉的手勢。

  悠仁倒是沒多少沮喪,他元氣滿滿地和大家打過招呼就離開了。

  「哼,我就知道,人類,說到底不就是這回事嗎?」一離開眾人的視線,兩面宿儺就迫不及待地冒出來諷刺虎杖悠仁,「互相隱瞞,互相懷疑,互相欺騙。」

  「和你是什麼樣的人無關,只要我還在你體內,他們就會一直把你排除在外,你永遠都只會是孤單一個人!」

  虎杖悠仁面不改色地走出教學樓,站在陽光下,透過指縫看著藍得十分美好的天空,就像五條老師眼睛的顏色,就像他從由紗身上感覺到的,真摯到不含半分雜質的感情。

  昨天晚上由紗就提前找他解釋過,不論是沒有構造他的異體的原因,還是必須向他隱瞞接下來的計劃的事情。

  「悠仁本身並不是咒術師吧,我不願意寫你成為宿儺的容器,可這樣看不見詛咒的你會很危險,所以就……

  異體被毀掉的話,之前寫的人設會全部消失,就像是死去了一樣……對我來說,我的能力並不是工具,悠仁的話,一定能理解吧。」

  「至於後面的計劃,我只能說,兩面宿儺會殺死很多人,很多人……所以,不能讓他知道……而且,我個人認為,你不知道是最好的。」

  「那以後我可以知道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由紗誠懇地感嘆:「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苦難不會再讓我們耿耿於懷,而會成為我們前進的動力和經驗。

  悠仁,我向你保證,你不會死的。」

  *

  「嘴上說著會把所有的都告訴大家,結果還是隱藏了很多嘛,對吧?由紗醬~」

  等到眾人離去,留在最後的五條悟詢問同樣沒有離開的由紗。

  「羂索現在在使用傑的身體對嗎?為什麼不告訴大家呢?是因為我顧念舊情,沒有處理好他的屍體,才讓敵人趁虛而入。」

  由紗正對著五條悟,盯著他被眼罩覆蓋的雙眼,「悟,羂索為了算計你們,至少在背後算計了十幾年。

  毀滅一件東西很容易,但保護卻很難,太難了。這不是你的錯,無論哪件事都是。」

  「那由紗醬,你是怎麼看待傑的呢?你作為曾經的普通人,現在的咒術師,是怎麼想的呢?」

  「說實話,我過去是沒什麼實感的,現在也沒有什麼看法,我很討厭去評價一個人。

  因為人類是很復雜的,有好的一面,有壞的一面,一直做好事的好人也可能有一天犯下無可饒恕的罪過,一直做惡事的壞人也有在某一天洗心革面的可能。

  有一位我很喜歡的作家寫過,這世上有兩樣東西不可直視,一個是太陽,另一個是人心。(引用)」

  「對於夏油傑的行為,我只是覺得很遺憾,一個敢於去做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情的人——保護弱者也是,消滅非術士也是。

  我遺憾的不是他無法成功,而是一個人懷著善意去做某件事,卻無法掙脫命運,不可避免地滑落深淵。」


第25章 咒術界的第25天

  這個夜晚注定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夜晚。

  不只一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反復回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

  由紗的計劃並不復雜,甚至可以說是很簡單,因為他們當前的目標是只要保證五條悟不會被封印就足夠了。

  比起計劃,大家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所謂的轉生和漫畫故事上,並對由紗知道的「本來會發生的事」充滿好奇心。

  當時野薔薇猶豫了很久,還是問道:「由紗,你是怎麼轉生的呢?是像電視上那種,被選中了?還是……」

  由紗聽出了她的未盡之意,但本人卻不在意地聳聳肩,「那種事情當然記不清了。

  事實上,我說是八歲的時候恢復前世的記憶,其實更像是在看電影,可能人的記憶是有限的吧,就是那種幾個重要畫面過後,中間經歷的時間消失了,我仿佛一瞬間就成為了現在的自己,有一種干巴巴的虛無感。

  就像是在看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的過去,無法同步產生對應的感情。

  甚至還在看電影的途中睡著了,我不知道自己最後的記憶是停在哪裡,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也在越來越模糊。不過我猜我應該是死了吧。」

  「為什麼能這麼輕松地說出來啊!」野薔薇的面色並不好看,其他人也是一樣。

  「可能就是因為不記得吧。」由紗並不覺得這件事有多重要,但顯然除她之外的人都不是這樣認為的。

  「那個,雖然我來得時間是最短的,這樣說也有點兒厚臉皮,但我感覺由紗會來高專,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吧?」說話的是吉野順平,他的瞳孔由於緊張微微收縮,卻堅持和由紗對視著。

  由紗不知道此時要做出什麼表情,真是神奇啊,只是呆在大家身邊,她心底的某個空洞就仿佛不存在了。

  他們不經意間說出的話語更是能夠不斷將空洞填滿。

  「最開始我是把它當作靈異運動搞笑番來看的,」由紗面無表情地陳述道。

  「什麼?」眾人一時間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裡面的說話有趣,人物有趣,行為有趣。大家都很開心,看印像中的柔弱術士,紛紛化作體術滿點的狂戰士,簡直熱血到不行。」

  聽懂了她在說什麼,眾人都沉默下來,認真地聽著。

  「有最強的五條悟在就永遠不用擔心,就算有危險也一定可以化險為夷,而且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所以即使夜蛾校長說『咒術師沒有無悔的死亡』,我也從沒想過真的會死人……

  也許就是因為有這樣不合時宜的期待,所以才會沒有一點點防備,沒有任何心理准備,只能震驚地眼睜睜看著悟被封印。

  接下來劇情急轉而下,在看到一幕幕堪稱慘烈的場景時,我完全無法接受。

  五條悟是不會有事的,我是如此堅信著,可現實從失去悟的那一刻開始,就變成了無法挽回的地獄。

  啊呀,怎麼形容呢?

  那一瞬間,就好像所有的快樂都隨之離去了。」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

  「所以說,五條老師被封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倒是說清楚啊,由紗!」真希打破了凝滯的氛圍,率先發問道。

  可惜,由紗並不打算真的將未來的事告訴他們。

  「我是不會說的,因為接下來我們要確保不會讓悟被封印,那麼那些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真希不禁皺起眉頭。

  「就算我不說,悟出事後會發生什麼,難道大家真的一點都猜不到嗎?」由紗一個一個地從在場的所有人身上看過去,包括五條悟本人。

  「所以,我不會說的。不會發生的事情,就請當作不存在吧,那樣對所有人都好。」

  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從由紗講到正題開始,五條悟就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倚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

  這時,他卻突然出聲發問了:「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被封印?就算是咒物獄門疆,我也不應該中那麼低級的陷阱。」

  由紗閉了閉雙眼,深呼吸後努力保持平靜說:「如果對方偽裝成夏油傑呢?用『六眼』也無法分辨的那種?」

  ……

  「請大家小心頭上有縫合線的人。」

  *

  與其他人難以安眠的原因不同,乙骨憂太在想的是去年來到高專試圖搶走裡香的詛咒師夏油傑。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夏油傑居然和五條老師是同學,五條老師口中唯一的一個朋友指的就是夏油傑。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那個瘋瘋癲癲、異想天開地說要消滅所有非術士的詛咒師的信念是保護弱者。

  只是一開始夏油傑認定的弱者是非術士,而後來他認定的弱者是咒術師……

  更是第一次知道,夏油傑叛逃的時候只有十七歲,一股腦地放棄了所有,選擇了一條無人認同的道路。

  「沒有相同的經歷何談相互理解?更何況有時候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可笑的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不能保證每次都是相同的選擇。」

  由紗說這句話的時候有試圖用微笑緩解氣氛,但是失敗了。

  如果可以,可能他們誰都不願意再談起夏油傑吧。

  然而偏偏卻遇到了這種事態,能夠占據並操控屍體的詛咒師,就連夏油傑的「咒靈操術」也能使用。

  要知道夏油傑可是足以和五條老師並肩的前特級咒術師,乙骨憂太也不能確定再次對戰時自己能否一定獲勝。

  更何況,夏油傑始終是不願意殺死被他視為「家人」的咒術師同胞的,那一戰到底放了多少水,就只有夏油傑本人才知道了。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反正我也想不明白。」乙骨憂太最後放棄似的在床上攤成一個「大」字。

  接下來的計劃還需要他配合,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飛機。

  *

  成年人的快樂,應該是下班後輕松自在地在店裡喝上一杯,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並排坐在台前,手中都拿著一杯香檳輕輕晃動著。

  「難得有機會一起喝酒,」家入硝子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他們已經在這裡喝了一個多小時了,「上一次是在多久之前了呢?」

  七海建人一口將杯中的酒水全部咽下,「是在灰原還活著的時候吧。」

  口中清冽爽滑的香檳似乎變得苦澀起來,家入硝子放下酒杯,醉意朦朧地轉頭看向七海建人,「說起來,夏油那時候很欣賞灰原這位後輩。」

  「灰原那種性格,很難有人會不喜歡吧。」七海建人皺著眉,再次將服務生倒好的第二杯酒一口氣喝完。

  「說得也是。」她也喝了一口,喝得有些急,被嗆到後咳嗽了幾聲,「這一屆有一個學生和灰原的性格很像。」

  七海建人思索了一會兒,酒精讓他腦子的運轉速度變慢了,「是虎杖同學吧?虎杖悠仁……兩面宿儺的容器……總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咒術師就是狗屎!」

  他將空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頓時酒杯和桌面同時裂開了幾條歪七扭八的縫隙。

  「說得好!」家入硝子哈哈大笑起來,一旁注意到裂縫的服務生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

  「接下來如果真的有和那個咒靈有關的任務,我會帶上虎杖同學……保護好他的安全!」

  七海建人的語速變得緩慢了,顯然也有些上頭,「雖然我仍然不贊成…讓他在這個年紀…就上戰場……但也沒辦法……因為——」

  「我知道我知道!咒術師就是狗屎!」家入硝子舉起雙臂,大著舌頭搶答道。

  「沒錯!」七海建人一次次重重將杯子敲擊在桌面上,直到杯子徹底地粉身碎骨了。

  家入硝子看著杯子的殘骸笑個不停,簡直像是遇到了多好笑的笑話。

  ……

  最後,是一直守在旁邊的輔助監督將兩人帶回了高專。


第26章 咒術界的第26天

  「咚……咚,咚」,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第一聲幾乎微不可聞,後兩聲倒像是下定了決心,短促而清晰。

  由紗在屋裡聽得很清楚,她甚至都能根據對方的腳步聲判斷出門外的人是誰。

  但也正因知道來人是誰,她才會有些許猶豫,第一次不想給對方開門。

  想歸想,由紗在睡衣外面披上外套後,還是走過去給門外的人開鎖。

  一拉開門,伏黑惠敲門的手險些直接落到她額頭上。

  她連忙推後一步,伏黑惠也及時收住了手。

  不過她這一退,身上的穿著也被伏黑惠盡收眼底,他頓時呼吸一滯。

  夏季的暑氣尚未消盡,少女裡面穿著單薄的淡綠色睡裙,雖然她已經在外面披上外套,但由於前面的扣子沒有系上,身體的曲線此時竟是若隱若現。

  伏黑惠腦中一片空白,大概是早已養成了習慣,下一秒他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彎下腰將由紗外套的扣子一顆顆扣了起來。

  由紗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臉上一紅,小聲辯解道:「我忘了自己沒穿內衣了……」

  伏黑惠捂臉嘆了口氣,又是這樣,由紗在他面前總是不注意自己的言行,簡直比五條老師還缺少分寸。

  以前以為異體沒有自己的意識就讓異體幫忙換衣服、拿東西,現在又隨隨便便說出在別人面前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話。

  在某些方面,由紗可以說是非常粗神經,之前由紗還奇怪過自己買的衣服和鞋子怎麼縮水了……

  不過他這個時間過來可不是為了這個!

  伏黑惠回過神,反手關上門。

  隨即嚴肅地問道:「那天晚上我聽到你和五條老師有提到津美紀,津美紀的昏迷也是那個叫羂索的詛咒師搞的鬼嗎?」

  原來只是問這件事,由紗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面上正色答道:「沒錯。」

  「那他死了之後,津美紀就能醒過來嗎?」伏黑惠接著問。

  「不能確定,但羂索死了的話,五條老師就可以嘗試解咒了。」

  由紗想了想說:「現在津美紀的身體裡就像是有個□□,犯人手裡拿著控制器,主動權在他那邊,直接解咒的話,我們不知道犯人會不會直接引爆。

  但如果犯人死了,這一點就不用擔心了。」

  伏黑惠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嗎?」由紗輕松地笑著問。

  然而伏黑惠的下一句話就讓她瞬間失去了笑容。

  「你寫在書裡的那些故事……和我們有關系嗎?」

  由紗的眼睛慢慢失去焦距,她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從她知道伏黑惠看過她寫過的所有書開始就一直有這種預感了。

  如果不知道五條悟會出現意外就算了,但只要知道這個導火索,就很容易和故事聯想到一起。

  《神之子》,《負棺人》,《魔法使》,《爭命者》,《雙生花》,《影之徒》,這一系列的書有個特點,那就是後面五本裡的故事都是由第一本《神之子》裡的主角串聯起來的。

  最關鍵的是,這位主角在為所有人帶去希望後,被一群微不足道的人算計至死,導致所有的故事最後都成為了悲劇。

  「《神之子》的主角是參考了五條老師吧?雖然性格完全不像,擁有能看穿人心的眼睛這點也不是什麼新設定,但現在想來,他們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

  「據說悟上高專之前,性格就像真的神子一樣淡漠。」由紗低下頭超小聲地解釋。

  「也就是說真的是這麼回事了?負棺人——」

  由紗飛快接話:「是乙骨憂太。」

  伏黑惠嘴角抽搐:「乙骨前輩不會到處去找復活愛人的方法。」

  「小說就是二次創作的產物啦,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那爭命者裡的雙重人格——」

  「當然是悠仁和兩面宿儺!白與黑的交纏,善與惡的碰撞,這種反差是讀者們最喜歡的~順便一提,當時這對CP出了不少同人本呢,很多人都把宿儺寫成了傲嬌御姐,超搞笑…… 」

  「所以,《雙生花》應該指的是真希前輩和她的雙胞胎妹妹,至於《影之徒》,是指我吧?」伏黑惠深吸一口氣,雙眼有些發直。

  「可以這麼理解……不要有太多代入感啦,都說了是二次創作……」由紗努力撇清關系。

  「五條老師被封印後,真希前輩的妹妹被殺害了嗎?」伏黑惠顯然沒受到迷惑,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由紗對上他充滿認真的雙眼,怎麼也說不出欺騙的話。

  伏黑惠讀懂了她的沉默,「我明白了。」

  他沒有提到魔法使。

  故事裡,神之子第一次交到的朋友就是魔法使,對應現實,很明顯魔法使是夏油傑。

  回想起魔法使被關到精神病院,最後跳樓自殺的結局,他覺得由紗的確是有進行二次創作的。

  就是不知道真實和虛構的比例到底有多少了。

  「惠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由紗小心地問道。

  「由紗,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叫我?」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後,伏黑惠終於有心情關心其他問題了。

  「我說,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叫女生的名字很有趣。反正是那個混蛋老爸連我的性別都弄不清楚就隨便取的名字……」

  「不是的!」由紗打斷他的話,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她始終沒有告訴惠,她口中的爸爸實際上就是伏黑惠的親生父親——禪院家的吊車尾、零咒力的天與咒縛伏黑甚爾。

  也和五條悟一起默契地保持沉默,沒有說出——伏黑甚爾已經於十一年前就死在了五條悟手上這件事。

  「我知道哦,那個人給惠的名字的含義——是『上天的恩惠』的意思。」由紗看著他緩緩地說。

  伏黑惠怔住了,「是這樣嗎?」

  「是哦。」由紗肯定地說。

  ……

  短暫的沉默後。

  「那個,由紗的名字是你爸爸起的吧?」伏黑惠問。

  「是啊,沒想到惠居然知道呢。」由紗有些驚訝。

  伏黑惠假裝沒注意到由紗的疑惑,轉而問道:「那由紗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呢?」

  「爸爸沒有說,但後來我有查過。」由紗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自然而然揚起幸福的笑容。

  「由紗的名字是——」

  *

  小小的女孩兒吃力地從書架上取下厚重的字典。

  「由…紗…是這麼寫的嗎?咦?好像還有其他的寫法?」

  但當她在網絡上搜索到常見名字的含義,並在上面找到了「由紗」這個名字後,她就確定了,爸爸給她取的名字確實是「由紗」。

  由紗作為名字代表著長輩的祝福和祈願——希望這個孩子能自由並快樂地長大。

  *

  「所以,我其實很喜歡惠的名字哦!是一個寄托了父母的愛的名字呢。」由紗一本正經地說。

  「由紗的名字也是一樣吧,」伏黑惠有些不好意思說這種近似於稱贊的話。

  「還有,不要試圖轉移話題!單純叫名字就好了,不要再加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後綴!」

  伏黑惠打定主意要由紗把稱呼改掉。

  沒看到不僅已經傳染給了五條老師,就連高專裡的其他人也時不時開始用這些稱呼調侃他嗎!

  「欸——」由紗故作失望地拉長了聲音,可憐兮兮地看著伏黑惠說:「可是,這樣的叫法明明就很可愛啊!惠惠子是天底下最可愛的男孩子!」

  由紗的聲音完全沒有收斂。

  生怕被周圍宿舍的人聽到,伏黑惠恨不得撲上去捂住她的嘴,然而卻只能可憐弱小又無助地扭過頭盯著地面,防止由紗看到他眼裡的動搖。

  「不要隨便用可愛形容男人啊!還有惠惠子又是什麼鬼!」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凶狠一些。

  但由紗顯然沒接收到他的意圖,她再次大聲說:「我才不會隨便對別人這麼說!明明就是惠太可愛了!」

  一瞬間,她忘記了自己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的事實,撲過去一把抱住伏黑惠的腰不撒手。

  然後像小孩子一樣不斷用力搖晃他,對著他熟練地撒起嬌來,「不要嘛∼我才不要改口,惠醬,惠惠,惠惠子,這都是我對惠的愛的體現呀……」

  哦呀,好像說錯話了……

  兩人僵硬了一瞬,臉頰都剎那間爆紅起來,又意識到此時的姿勢很糟糕,手忙腳亂地分開站住,並不約而同地轉過身背對著彼此。

  然鵝,轉過身後正對著大門的伏黑惠,在門縫中驀地看到了兩雙熟悉的眼睛……

  是釘崎和真希前輩!

  兩個人互相捂住對方的嘴,以防自己偷笑出聲被他們發現。

  即便現在確實被發現了,兩個人也沒有半點兒偷窺的自覺,只是笑嘻嘻地把門合上了。

  伏黑惠第一次埋怨起自己遠超常人的視力,在合上門的那瞬間,他分明看到釘崎的口型在說:「惠惠子,最可愛!」

  他頓時眼前一黑,感覺前途無亮。

  由紗又一次成功提供給了別人調侃他的工具……

  但一想要對由紗繼續說什麼,就會想起來她剛剛說的那些話,耳後的熱意不斷蔓延,他一時間根本開不了口。

  ……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休息吧,由紗,明天還要訓練。」

  待到臉上的熱意緩解了七七八八,伏黑惠背對著她和她道別。

  他不知道的是,背後的由紗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猶豫。

  就在伏黑惠拉開門即將走出去的那一刻,由紗問:「惠有沒有想過,那個人之所以會消失,是因為回不來了呢?」

  伏黑惠動作一僵,很多年前五條老師似乎說過類似的話,他好像是想告訴自己什麼,自己卻拒絕了。

  他沒有回頭,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那時候是,現在也是。

  從那個人杳無音訊,津美紀的媽媽拋下他們離開,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沒有帶走,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那一刻開始,他對那個人就不再有期待。

  他聽到自己冷漠地說:「那種事情,怎麼都無所謂吧。」

  說罷,他大步邁出大門,心煩意亂下還不忘順手帶上門。

  背靠在門外,伏黑惠遲疑了很久,還是放棄了回去找由紗。

  *

  無措地看著伏黑惠離去的背影,由紗有些挫敗。

  明明先前氛圍還很好,但她真的沒想到惠會反感爸爸到連他的消息都不願意聽。

  雖然她多少能體會兩個孩子相依為命的艱辛,但畢竟她自己也是依賴著異體,依賴著爸爸度過那段時光的。

  悟找到惠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她完全想像不出那兩年他們是如何獨立生活下去的。

  「我,」由紗失落地向後仰倒在床上,「真的不喜歡命運啊。」


第27章 咒術界的第27天

  接下來的一切基本按照計劃順利進行,虎杖悠仁與七海建人的雙人組合在調查電影院事件的時候,遇到了咒靈真人。

  真人具有驚人的學習能力,在兩人聯手圍攻下落入下風後,竟然當場領悟了術式的奧義——領域「自閉圓頓裹」。

  幸好它對領域的掌握尚未熟練,只將七海建人一人關了進去。

  領域從內部突破很困難,但相對而言,外部卻要脆弱很多,最終被虎杖悠仁從外面一舉擊潰。

  自覺不能一口氣解決掉面前的兩位咒術師,真人毫不猶豫地選擇撤退,只留下滿滿一下水道名為人類的奇形怪狀的殘破身軀。

  「娜娜明……這些人還有救嗎?」虎杖悠仁的雙手微微顫抖。

  一開始他只是躲避,努力不去攻擊,但很快隨著改造人越來越多,並接連不斷地向他們瘋狂湧來,他為了自保只能下了重手,讓他們無法行動。

  七海建人則沒有留手,他用最快的速度清理著向他攻擊的改造人。

  「由紗之前說了,這些人在靈魂被改造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死去。為了驗證這個說法,電影院裡的屍體拜托給家入前輩盡快檢查出結果,檢查報告你應該也看到了,靈魂傷害無法逆轉,無法治療。」

  七海建人面色不變,揮舞刀的手臂沒有片刻遲疑,干淨利落地劈、挑、劃、刺,他的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改造人的屍體。

  「這說明由紗的情報無誤,我們對眼前的慘劇無能為力,我只能做好我應該做的事。

  我的第二個任務是殺死所有的改造人,虎杖你可以先離開,這個任務與你無關。」

  「不要!」一個回旋踢清空自己周圍的改造人,虎杖悠仁大聲抗議,「我不可能留娜娜明一個人在這裡!」

  「保護未成年人是成年人的責任,你才十五歲,按理來說,不應該在這個年紀見到這麼多殘酷的事情,這一點我們要向你道歉。」七海建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沉重。

  虎杖悠仁聽到這番話愣了愣,走神中被打中了一拳,他立刻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不要道歉,這不是娜娜明的錯,不是五條老師的錯,不是由紗的錯,不是我們當中任何人的錯。」

  他深吸一口氣,咒力積蓄在拳頭上,奮力向前一擊,「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吞下手指也好,決心成為咒術師也好,想要作為有能力的人去保護他人擁有正確的死亡也好,接受自己與兩面宿儺同歸於盡的命運也好,全部,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即便對別人來說,他可能只是故事裡微不足道的一個角色,他的一生都是在他人筆下隨意編寫構造出來的,他也絕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七海建人還要想得更多一些。

  由紗提過,這是她思考了很久才想出的最好的、傷亡率最低的計劃,如果其他人能給出更好的建議,她不介意修改,甚至全盤推翻。

  所以他今天是做好了祓除真人,阻止它繼續作惡的准備,可惜事實如由紗所言,在它未完全成長前,擊敗它容易,想要徹底祓除它卻很難,它的逃跑能力可以說是無出其右。

  不論是比速度,還是通過變形逃進人難以追蹤的縫隙,從這些可以看出,正式祓除時對戰鬥場地的限制很高。除了那裡,也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她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次次構建假設,又一次次推翻,最後得到一份讓人難以指摘的計劃呢?

  由紗的表現太明顯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死在了戰鬥中。

  他不為自己的死亡感到遺憾,咒術師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誰也不知道哪一次任務就會變成最後一次任務。

  誰也不知道早上還笑嘻嘻熱情打招呼的人,下午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不會動也不會笑的屍體……

  就連五條悟也知道,凡咒術師死亡時,皆是孤身……

  那些孩子們可能還感覺不到,但他們這些成年人都能多少察覺到由紗的執念——她要他們所有人都活下來。

  她這樣的態度竟也久違地讓他生起了幾分求生欲。

  如果能好好活著,誰會不想活呢?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這一次能成功,咒術界一定會發生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變化是好是壞尚未可知,但這些統統都不重要,總不會比現在讓孩子去犧牲的咒術界更糟了。

  *

  京都姐妹校交流會勉強算是順利開幕了,如果不包括虎杖悠仁突然死而復生,差點兒氣壞了京都校的校長樂岩寺嘉伸的話。

  其實虎杖悠仁還活著這件事或多或少都有風聲傳出,畢竟在高專範圍內並未隱瞞,他甚至還和大家一起逛街、出去玩兒、看電影……

  但由於高層在特級咒胎事件裡本就理虧,那些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精心策劃了這一次的行動。

  樂岩寺校長惡狠狠地將拐杖重重砸在地面上,對面前的京都校學生命令道:「你們的任務是在交流會中,殺死兩面宿儺的容器——虎杖悠仁!」

  學生們表面上都答應地很好,但是背地裡是怎麼想的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他也沒有把一切都寄托在學生身上,他們早就在比賽中准備了一級咒靈,就等著這個機會,把容器徹底殺死!

  *

  交流會一共有兩場比賽,分別在兩天裡舉行。

  第一場是團體戰,出站的雙方分別是京都校三年級的東堂葵、加茂憲紀和西宮桃、二年級的禪院真依、究極機械丸和三輪霞,共計六人;東京校二年級的禪院真希、狗卷棘和熊貓、一年級的伏黑惠、釘崎野薔薇和虎杖悠仁,同樣共計六人。

  為了人數均衡,基礎相對比較薄弱的吉野順平沒有被加入比賽名單,和他一樣沒有參加的還有佐藤由紗,這個咒術不明、身份不明的少女。

  不過據上次禪院真依和東堂葵帶回來的情報,佐藤由紗疑似也是反向的天與咒縛,之前收集到的咒力量少的情報並未出錯。

  試探的工作會交由京都校的學生,在比賽之外的時間進行。

  而此時此刻,由紗正和吉野順平、五條悟、夜蛾校長一起,呆在觀戰處,同京都校的眾人面面相覷。

  樂岩寺校長怒氣衝衝地舉起拐杖敲擊地面,「五條悟!為什麼這些學生也會在這裡!你把這裡當成什麼了!」

  「哈哈哈,」五條悟顯然沒把他的抗議放在心上,「別介意嘛~交流會就是用來讓學生們互相學習成長的,我讓他們來這裡學學怎麼才能不像京都校的前輩們那樣輸得太慘。」

  嘴裡說著嘲諷的話,他手上還不忘擺出「Yeah」的造型!

  1+1>2,不僅僅是樂岩寺校長快要被氣得吐血,一旁的庵歌姬也暴跳如雷,就是當著學生的面不好發作。

  樂岩寺校長懟不過五條悟,就把出氣口轉到由紗身上,「你說學習,那這個學生像你一樣戴著眼罩是怎麼回事?又不是六眼,她這樣能看到什麼!還有這個後仰的姿勢!明顯就是來這裡睡覺的吧!」

  由紗立刻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解釋道:「不…不是的……眼罩和五條老師的不一樣,能看到外面,是最新的高科技……是五條老師讓我戴的……我不敢不聽老師的話……」

  說到後面還帶上了哭腔,庵歌姬頓時心軟了,她走過去溫柔地安慰由紗:「沒關系,你不用害怕,不願意戴就不戴,不用聽那個笨蛋的話!」

  由紗利索地將頭埋入庵歌姬懷中,遮擋住臉上的表情,崩潰式地喃喃道:「歌姬老師你真好。

  不過如果我不聽五條老師的話,等你們走了之後,他會報復我的。

  美名說是鍛煉,逼迫我去和二級咒靈對打,不,是被二級咒靈打。我一定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嗚嗚嗚……」

  夜蛾正道和吉野順平的臉上都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然而在場的人都忙著關注五條悟和佐藤由紗,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臉色。

  唯一注意到的咒術師冥冥,她津津有味地看著眼前的鬧劇,半點兒戳破的意圖都沒有。

  另一邊,五條悟面不改色地坐實了由紗的話,「由紗醬怎麼能這麼說呢?和老師的同款眼罩哦,特意給你訂做的,大家都羨慕只有由紗醬有呢~這是給你好好訓練的獎勵哦~」

  哦呵,明白了,是訓練不努力的懲罰吧,有人目擊過佐藤由紗總是在一旁看著大家訓練,自己卻完全不參與。

  顯然,這就是五條悟故意為之,給自己學生的教訓。

  樂岩寺校長暗暗觀察著被庵歌姬耐心安慰的佐藤由紗,果然像高層說的那樣,就是個廢物點心,沒有能力也沒有毅力,連二級咒靈都打不過,根本不配做咒術師!

  五條悟這次怕不是看走了眼。

  混亂並沒持續多久,庵歌姬安撫好了由紗的情緒後,樂岩寺校長也就默認了對方戴眼罩的行為。

  五條悟則饒有興趣地看著監控屏幕,一會兒對虎杖悠仁和東堂葵的「友好交流」指指點點,一會兒對伏黑惠和加茂憲紀舍棄咒術的肉搏戰笑得前仰後合。

  由紗表面上是一副渾身緊繃靠在椅子上觀戰的樣子,心底卻暗自計算著時間,觀察著牆上記錄祓除咒靈情況的符紙。

  終於,一瞬間,符紙全部發紅並灼燒殆盡。

  觀戰室裡的人都警惕起來。

  夜蛾校長果斷地分配好眾人要做的事。自己去找天元大人,樂岩寺校長、庵歌姬和五條悟去保護學生,冥冥留在原地觀察情況並彙報給五條悟他們。

  「至於佐藤由紗和吉野順平,你們兩個最好都留在這裡,不要到處亂跑,現在入侵者的情況不明。」

  待眾人離開後,由紗從椅子上站起,向門外走去。

  冥冥玩味地問:「佐藤同學要去哪裡?外面說不定很危險,這裡才比較安全。」

  由紗對著她緊張地搓了搓手,「抱歉老師,我要去趟洗手間。我這個人只要一緊張,就忍不住……」

  說著就跑出了房間。

  冥冥沒再多說什麼,她作為咒術師信奉的只有一條,那就是——金錢。

  五條悟可沒少給她提供金錢支持,她離存夠退休金又近了一步呢!

  所以麻煩的事情,她才不會管。


第28章 咒術界的第28天

  「順平的式神,澱月的控制範圍有多遠呢?」

  「我明白了……順平,會願意幫助我吧?」

  「澱月最小能縮小到多小?」

  「麻痹的最大效果能達到什麼程度呢?」

  「放心吧,順平,這次的計劃一定會順利的。」

  絕對要讓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

  吉野順平作為計劃的主要參與者之一,看著由紗離開的背影,來不及處理自己此時復雜的心緒,就分出大半心神,專心控制澱月的行動。

  由紗用瞬移迅速趕到目標地點,讓異體【五條悟】和本體五條悟交換了工作。

  【五條悟】會去處理「帳」和學生的問題,而五條悟本人卻會和她一起去解決真人的入侵問題。

  這就是她今天會帶眼罩的原因,不是為了挑釁,而是為了隱藏自己因為使用術式「模仿」而顯現出來的「六眼」。

  也是因為這樣,她只能盡量選擇一個舒服的姿勢,讓自己感覺輕松一些。

  不是不能用反轉術式修復高速運轉的大腦,可她和五條悟不同,咒力完全不夠用啊,尤其是在需要供給兩個異體的條件下……

  動作迅速,由紗和五條悟成功在高專的倉庫外面堵住了剛搶完東西、從倉庫裡撤退的特級咒靈——真人。

  「不是吧?五條悟怎麼會在這裡!這下可慘了,我可打不過五條悟,今天不會死在這裡吧?」

  真人嘴裡說著害怕的話,面上卻不見半分緊張,夏油定的計劃居然會出錯?最關心學生的五條悟竟然會來這邊,真是不可思議。

  「『帳』裡可是有我們的同伴在,也是和我一樣的特級咒靈哦。五條悟,這麼關鍵的時候你還有心情祓除我?都不擔心你的學生們嗎?

  說不定就在我們說話的時間,你最重視的學生已經死掉好幾個了~」

  「撒~」五條悟幾乎被氣笑了,「我的學生可是很強的,你才該多擔心擔心你的同伴。好了,拖延時間也沒用,讓我們速戰速決吧!領域展開——」

  渾身都是縫合線的咒靈揚起囂張的笑容,「漏瑚逃回來後可都把你的術式告訴我們了!你的領域範圍不大吧,只要快速逃離這個範圍,我就可以——」

  「欸?」在真人打算跳出這個範圍的一瞬間,突然感覺到身體變得遲鈍了,從肩膀開始,麻痹感迅速蔓延開。

  「怎…麼…回事?」真人轉動僵硬的脖子,這才在肩膀上發現一只漂浮在空中的、只有瓢蟲大小的水母。

  水母的觸手還在繼續動作,接連不斷地將毒素注射到咒靈的體內。

  是毒!真人驀地醒悟過來,咒術師果然陰險,它一直防備著五條悟的動作,卻不小心忽略了他旁邊的那個學生!

  它用余光將由紗的身影收進眼底,面無表情,沒有絲毫對特級咒靈的恐懼,剛才怎麼就沒有發現!

  不過,狡猾的咒術師,以為這樣就能封住它的行動了嗎?

  在察覺到中毒的剎那,真人就改變了自己的靈魂,一方面讓自己變得耐毒,一方面快速排出體內的毒素。

  很快,真人恢復了行動力,澱月的毒對它的影響不足三秒鐘,只延緩了它一瞬間的行動。

  但這一瞬間對五條悟來說已經足夠了。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真人覺得世界突然變得緩慢而呱噪起來,眼前似是有無數信息劃過,卻什麼都看不清,讀不懂,外界同它被分割成兩個世界,它怎麼努力伸手都觸碰不到。

  或者說它以為自己伸手了,但實際上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失去了時間流逝的概念,等到真人能重新看到眼前的場景時,它發現自己只剩下一顆頭被隨意地扔在地上。

  五條悟站在稍遠些的位置,倒是暗算它的那個學生就站在旁邊俯視著它。

  她的眼神就像是它看人類的眼神,仿佛在做什麼有趣的實驗,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緩緩露出了笑容。

  「真人,對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這不重要,只要你現在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放你走也是沒關系的哦,就像漏瑚一樣……對吧,五條老師?」

  「當然可以,老師我可是很好說話的~既然是我可愛的學生的請求,這一次放過你也不是不可以~」

  為了展開領域,五條悟已經拉下了眼罩,與臉上的笑意不同,眼中一片冰冷。

  真人和那雙眼睛對上視線,立刻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寒冷。

  依靠自己術式逃跑的心思頓時涼了半截,不知道這兩個咒術師到底有什麼打算,只想先盡可能再拖延一會兒,至少要讓花御能夠及時逃掉。

  「你們想要問什麼?」是想知道它今天闖入倉庫的目的?還是它怎麼突破結界進入到高專的?或者是……

  「吶,我問你,他們做錯了什麼嗎?」由紗歪著頭問。

  「他們?是指什麼?」真人不明所以。

  「就是下水道裡,那些人類。」由紗補充道。

  真人看不出她的神色有什麼變化,試探著回答說:「……沒有。」

  「那他們有傷害過你們嗎?」由紗繼續問。

  「怎麼可能。」真人眼中有不屑,那些人類實在太弱小了,怎麼可能傷害得了它們這些新人類,也只有咒術師……它忌憚地瞟向五條悟。

  「那他們為什麼必須被你們殺死呢?」由紗臉上的笑容似乎擴大了幾分。

  真人毫無所覺,無所謂地說:「因為弱小就是原罪,誰讓他們剛好碰到我呢?」

  由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難以掩飾的憎惡從她眼中顯露出來,「無非是仗著自己比他們強一點兒罷了,欺軟怕硬的東西!

  所以,即使被我殺死,希望你們也不要有怨言,因為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我可是按照你說的原則去做的啊!

  我強你弱,所以你該死!」

  真人聽著少女充滿惡意的話語,看著少女幾乎忍不住就要動手,它並沒有把這一切放在心上,只想著她要是攻擊過來,就可以抓住她威脅五條悟了。

  由紗的表情卻一下子冷卻下來,握緊的拳頭也松開了,「沒有意義。這就是我討厭詛咒的理由,你們完全無法理解人類的痛苦。」

  「知道為了賺錢而努力工作有多痛苦嗎?」

  「知道明明是不喜歡的東西卻還要拼命學習有多痛苦嗎?」

  「知道想要出門卻只能恐懼地呆在家裡有多痛苦嗎?」

  真人開始感到乏味,這個人類到底在說什麼?

  工作?學習?

  這不是人類都在做的事嗎?

  真無聊,無聊透頂,所以這些無聊的人類死一個兩個,幾十個,幾百個,幾千個,上萬個,又有什麼關系?

  「啊,既然活著那麼痛苦,所以乖乖被我殺死不是很好嘛~這樣就不用再痛苦了!」像人類一樣,它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說著。

  由紗已經不在乎它能不能聽懂了,這些特級咒靈只是表面看上去像人,可是詛咒就是詛咒,它們只是單純地想要殺人,殺人對它們來說,像是腳下碾死的螞蟻一樣順理成章,它們沒有任何感覺。

  「你更不知道,那些感覺痛苦卻仍用心好好生活的人,究竟為了現在的生活付出了多少,一直承受著、忍耐著……」

  好痛苦,擔憂無法保護他們很痛苦,恐懼無法改變他們的命運很痛苦,害怕感情消退終成陌路很痛苦……

  但即便如此痛苦也想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和他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們明明什麼都不懂,卻毫無自覺地奪走他人的生命。

  咒靈是從人心裡誕生出來的,那樣的話,死在人心下的咒術師該多可憐啊。」

  聽到這話,五條悟將視線轉移到了由紗身上……

  好機會!

  一直暗暗積蓄力量的真人瞬間將自己變得像蚯蚓一樣,順著地面的一道縫隙,猛然鑽了進去,眨眼間就逃得不見蹤影。

  有點兒奇怪,咒術師都不追它的嗎?

  奇怪的感覺只升起一點兒就被成功逃跑的喜悅衝淡了。

  太幸運了,就差一點兒,它就要死了!

  五條悟的術式確實太難纏,夏油的計策是必須的……可惜,咒胎九相圖和兩面宿儺的手指都……

  不知逃了多遠,看到前面的裂縫隱隱有著光芒……真人衝破土層,迎向陽光……

  「咦?夏油,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說要避免靠近……」


第29章 咒術界的第29天

  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扇公寓門。

  但是門後的世界,卻是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咳,總之是一個去海邊度假的好地方。

  「喲,夏油,我回來了~」還不到膝蓋高的迷你真人若無其事地走了進來,然後自顧自地躺到了沙灘椅上。

  一人就站在門邊,看完了它的一整套動作。

  他的身上穿著五條袈裟,梳著丸子頭,頭上有一道清晰的縫合線,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此人正是盤星教教主、極惡詛咒師「夏油傑」!

  「真人,今天的行動可還順利?」他狀若無意地問。

  「唔,不太順利呢,你不是看到了?我都變成這副樣子了。」真人甩手示意道。

  「怎麼回事?」夏油傑皺眉。

  「還不是五條悟!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一見到我就用上了領域,等回過神來就像漏瑚一樣只剩下頭了,幸好我能給自己變形。」真人做出氣悶的表情。

  身體恢復了大半的漏瑚頓時爆發出了駭人的怒氣,「該死的五條悟!我一定要……」

  「如果悟用上了領域,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夏油傑」的語氣很冷,心裡的陰謀論不停,總不會是故意放回來?這不是五條悟的風格。

  真人打斷了他的思緒,回答說:「是五條悟的一個學生好像說了什麼奇怪的話,讓他恍神了,這才給了我逃跑的機會。」

  「哦?」「夏油傑」面色不動,「那個學生說了什麼?」

  「欸?都不關心我是怎麼逃的嗎?」發現「夏油傑」對它的話毫無反應,真人這才聳聳肩老實回答:「我想想,好像是——『咒靈是從人心裡誕生出來的,那樣的話,死在人心下的咒術師該多可憐啊。』這種無聊的話。」

  「夏油傑」卻暗暗松了口氣,是五條悟會做出來的事沒錯了,沒想到就連這種意味不明,只能說有些許相似之處的話語,都能擾亂他的心神。

  等到他以這副面貌出現在五條悟面前的時候,他又會有多震驚呢?露出的表情會值得他永遠回味吧……

  「那個學生是誰?」他順口問道。

  「聽五條悟叫她『由紗』。」

  「由紗?我記得是五條悟從外面撿回高專的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之前收集到的情報說是天與咒縛。」「夏油傑」淡淡說道。

  「天與咒縛?」真人疑惑地歪了歪頭,「怪不得她什麼術式都不用,只是跟在五條悟身邊呢。可惜沒能順手殺掉~」它有些遺憾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下次吧。」「夏油傑」漫不經心地笑著,反正是個無足輕重的存在。

  「對了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真人將一個東西扔到了「夏油傑」的手裡。

  「雖然兩面宿儺的手指和其他咒胎九相圖都被五條悟截獲了,但是1號被我藏在舌底,沒被他發現。」

  *

  京都姐妹交流會的第一場比賽,最終在五條悟的一發「茈」轟掉了大半的比賽場地後,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值得慶幸的是沒有人員傷亡,最多就是在與同學或與咒靈的對戰中受了些傷,送到高專的醫務室後,在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下,一晚就恢復地差不多了。

  這場比賽被算作平局,雙方都沒有什麼損失,反而因為這場齊心協力的戰鬥,對彼此的印像都好了不少。

  不,還是有損失的,最大的損失就是高專倉庫內儲存的六根兩面宿儺的手指,以及咒胎九相圖的1號下落不明。

  五條悟表示,在夜蛾正道校長的及時趕到下,成功奪回了咒胎九相圖的2號和3號已是不易。

  對方可是特級咒靈,而夜蛾校長只是一級咒術師,怎麼可能打得過?咒靈的殘穢通向地下,想要追擊更是難上加難。

  這番說辭雖然無法讓所有人滿意,但畢竟只有他親手抓住了一名詛咒師,疑似祓除了一只可以控制植物的咒靈,算得上是有所繳獲。

  於是表面上,這件咒靈入侵高專的事,高專一方基本洗除嫌疑,事件轉入暗地調查。

  *

  「由紗?你在嗎?」

  伏黑惠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地傳到由紗的耳中,將其從睡夢中喚醒。

  「我在,惠你自己開門吧,門沒鎖。」由紗有氣無力地說。

  「你感覺怎麼樣?下午在家入醫生那裡就覺得你臉色不好,後面聽釘崎說你晚飯都沒吃,就回來休息了。」伏黑惠開門進來,向她展示了一下手裡的飯盒,「我給你帶了晚飯。」

  「謝謝惠,」由紗拽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白天就是太累了,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不用擔心。」

  伏黑惠將飯盒放在桌子上,拉過椅子坐在她床邊,皺起眉頭問:「讓家入醫生檢查了嗎?醫生怎麼說?」

  由紗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不是什麼大事,其實就是生長痛……家入醫生說我的身體基本進入到16~18歲的快速生長期了,所以就……不太舒服。」

  可能是光線問題,伏黑惠總覺得由紗的頭發顏色變得淺了一些,原本的顏色更像是夜晚月光映照下深海的幽藍色,現在卻像是天亮之後,遠眺海面看到的那種藍色。

  沒有發現伏黑惠的愣神,由紗又躺回到床上,「不行,坐起來腿會抽筋。」

  伏黑惠回過神,連忙上前幫她抻直那條抽筋的腿,他一手按住她的膝蓋,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腳底。

  感受著腿上帶著溫暖的力道,由紗慢慢放松下來,連帶著腿部的肌肉一起,那種又酸又麻的感覺漸漸消退了。

  發現她的身體不再顫動,伏黑惠關心地詢問:「現在好了嗎?」

  「好了,可以了。」由紗拉起被子,把自己的下半張臉藏在被子裡。

  伏黑惠這才起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他想了想問道:「今天計劃順利嗎?」

  由紗點了點頭,「咒靈已確認都在操控下,兩面宿儺的手指有九根在我們手裡,咒靈那邊還有四根,還有五根位置不明。」

  伏黑惠有些擔憂,「這樣沒關系嗎?」

  「暫時沒關系」,由紗冷笑說:「如果後面的計劃也順利,那就永遠都沒關系了。」

  意識到自己臉上的神情不對,她立刻調整自己的表情,還偷偷觀察伏黑惠是否有注意到。

  伏黑惠假裝沒有看到,他隨即問了另一個問題,「真希前輩的妹妹也是死在那些咒靈手下嗎?」

  禪院真希同他有親緣關系,即使兩人相處太少,之間並沒有產生多少親情,但他還是想幫忙做些准備。

  由紗沉默了,這個話題上次被她岔開了。

  這個答案對其他人來說可能只是唏噓不已,但對伏黑惠來說,怕是會影響他對親人的看法。

  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伏黑津美紀視他為家人,待他如親弟弟。

  沒有血緣關系的老師五條悟同樣視他為家人,雖然是位不靠譜的家長,但也讓他幼年的生活有了倚仗。

  然而,有血緣關系的至親卻……

  「禪院族長重傷不治身亡,死前宣布自己的一切由伏黑惠繼承,其弟禪院扇為了阻止伏黑惠繼任族長,以『試圖解救五條悟』的罪名,親手將自己的雙胞胎女兒打至瀕死,關進了滿是咒靈的懲戒室。」

  伏黑惠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你說什麼?真希前輩她們是他的親生女兒吧?」

  難道殺死真希前輩妹妹的人,就是她們的親生父親?!

  不是死在咒靈手上,而是死於家族內的傾軋。

  五條老師是借口,他是原因,就只是為了一個掌控權利財富的位置,禪院家的人就能痛下殺手,想要殺死的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由紗繼續往下講完這個故事:「禪院真依自知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於是用自己的構築術式,以自己的生命為交換制造出一把特級咒具。

  禪院真希在昏迷中似有所覺,可惜蘇醒後只看到了妹妹的屍體,以及兩人手□□同握著的一把大刀……」

  說罷,由紗轉過身,背對著氣息不穩的伏黑惠。

  伏黑惠坐在椅子上緩了很久,他用力握緊拳頭又松開,心頭猶如打翻了調味料,五味陳雜,翻江倒海地在他心中翻湧。

  後續的結尾已經不重要了,怎樣的報復都沒有意義,真希前輩的妹妹再也不能睜開雙眼,失去的東西再也不能回來……

  將咒力凝聚在掌心又散開,他突然更能體會由紗的心情了,事情還沒發生,還有機會改變。

  可是那些事情就能真的當作沒發生過嗎?

  甚至如果現在把事情告訴真希前輩,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我先回去了,由紗,你別忘了吃飯。」

  伏黑惠站起身,將椅子放回到原地,向門外走去。

  「嗯,惠,明天見。」由紗的聲音悶悶地從被裡傳出。

  「嗯,明天見。」他說著,關上了門。


第30章 咒術界的第30天

  交流會的第一場比賽不得不以平局結束,大家的焦點自然而然都落在了第二場比賽上。

  然而眾人都沒想到的是,從箱子裡抽出的項目既不是以往默認的個人戰,也不是五條悟悄悄准備的棒球賽,而是——推理競速!

  樂岩寺校長頓時勃然大怒:「這是誰干的?!五條悟!是不是你!」

  五條悟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忙著用手機打字,敷衍道:「是不是我呢?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呢~我先問一下……」

  夜蛾校長在一旁安撫:「實在不行就再抽一次……」

  正站在箱子旁邊的一級咒術師冥冥若無其事地從箱子裡抽出了第二張紙條,待她展開紙條,「哦呀?」她有些驚訝地用手捂住嘴。

  夜蛾校長頓感不妙,他一把從冥冥手中搶過紙條,然後額頭立刻爆出了一個巨大的「井」字……

  紙條上面赫然是五條悟的字跡,清晰地寫著「棒球」兩個瀟灑的大字。

  「五——條——」

  「等一下,這個游…比賽方案我發給你們看看。」

  不等夜蛾校長的怒吼喊完,五條悟便打斷道,他的視線還停留在手機上,此時正饒有興味地勾起嘴角。

  真是有趣,先前讓由紗幫忙寫抽簽用的紙條,她就只隨手混進去了這一張例外,可偏偏抽中的就是這個。

  原本是一個類似電視上的綜藝劇本,是由紗以前用來組織大家做游戲構設的腳本。

  不過只要去掉人物設定的部分,就可以直接拿去做游…咳,比賽方案了。

  更重要的是,他現在覺得這個方案可比棒球要好玩多了……

  看過了五條悟傳過去的比賽方案,冥冥最先表示無異議,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點頭了。

  樂岩寺校長本來還想反對,但瀏覽到比賽環節裡居然有對戰部分,就也勉強同意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今晚大家把該准備的都准備好,明天就好好看學生們的表現吧!」五條悟大聲宣布道。

  *

  第二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於高專的操場上,第二場比賽正式開始!

  全場所有的比賽參與者手中都拿到了一份比賽說明。

  本場比賽為「推理競速」,顧名思義,是一場比拼推理速度的比賽。

  可以考驗大家的情報收集、分析、推理能力,以及事件的處理能力和協作能力,請大家在這場比賽中盡情展示自我吧!

  比賽規則如下:

  1、比賽共拆分為六個環節:了解案情——現場搜查——調查人物——案情推進1——案情推進2——解決案件;每個環節分別由各校的一名學生負責;

  2、每個環節必須由負責的學生向主持人提交關鍵信息,確認信息無誤後進行到下一環節

  PS:若負責本環節的學生無法通過當前環節,整場比賽中有一次選擇換人的機會,且不可換回

  3、比賽中途同校成員禁止交流,只有交接環節時,上一位選手可將情報傳給下一位選手,傳遞方式不限

  4、比賽過程中,除特殊聲明外,嚴禁以任何手段攻擊他人

  5、若兩方都順利解決案件,則速度快的獲得勝利;若一方解決一方未解決,則解決方獲勝;若兩方均未解決,則比較接近推理結果的一方獲勝。

  主持人是冥冥,樂岩寺校長和夜蛾校長作為裁判進行監督,而老師們會參與比賽,分別負責比賽的某些環節。

  *東京校一方。

  「這個比賽不會是那個笨蛋干的好事吧?」禪院真希指向明顯,顯然十分不耐煩,「真是的,明明是咒術師,比什麼推理!」

  「不,這麼復雜的形式不像是悟的風格。」熊貓做出沉思狀,片刻後靈光一現:「該不會是他從哪個綜藝節目裡直接抄下來的!」

  「木魚花!」狗卷棘倒是有些躍躍欲試,可惜他說話不方便,只能在手機上打字。

  【我負責第二個環節,不需要與其他人說話,其余的你們分吧。】

  伏黑惠對比賽的出處倒是有幾分猜想,但就在他思考的時間裡,二年級的前輩已經把任務都分好了。

  「那就這樣,我負責第一個環節,狗卷負責第二個環節,熊貓負責第三個環節。剩下的一年級你們分。」真希迅速拍板。

  伏黑惠繼續思索,這樣分配也不錯,如果後面的環節卡關,那麼找負責前面三個環節的前輩交換,前輩可以更充分地利用前期得到的線索,也能防止前期線索收集不足。要不他就負責第四個環節吧。

  「我……」

  「那我就是第四個環節,我不太擅長這方面,這個位置不容易出問題。」釘崎野薔薇搶先他一步開口了,「咦?伏黑你剛剛是不是要說什麼?」

  被搶了角色,伏黑惠只能選第五個環節了:「沒有,我是想說……」

  「釘崎真狡猾,推理什麼的我也不擅長啊,」虎杖悠仁苦惱地撓頭,「那我就第五個環節,最關鍵的還是交給伏黑吧,伏黑一看就是那種腦袋很聰明的類型……呦西,就這麼決定了!」

  伏黑惠頓時變了臉色,喂,不要就這麼隨隨便便定下來啊,他也是第一次玩推理游戲,不,推理比賽,不能說得上擅長啊!

  可惜反對無效,他們出場的順序就這麼確定下來了。

  *京都校一方。

  「可惡!果然是東京那邊的咒術師故意為難我們嗎?你們有玩過類似的游戲嗎?」東堂葵握緊拳頭情緒激動道。

  「沒有。話說,這是比賽,不是游戲。」西宮桃興致不高地說,昨天的戰鬥她基本沒能參與,本來還算有用的空中搜查能力在今天的比賽裡更是派不上多少用場。

  「別急,東堂,看那邊的表情,他們應該也沒有接觸過這個游戲,我們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禪院真依雙手抱胸,看上去十分淡然。

  「是比賽不是游戲。而且如果比的是推理,東堂,你的情報分析能力顯然有優勢。」加茂憲紀理性地分析。

  「這樣說起來,」三輪霞看向旁邊的迷你型機械丸,「機器的情報分析能力會更強吧?」糟糕,如果贏了游戲,不會被說成作弊吧!

  迷你型機械丸:「……我不是機器。」

  經過一番討論,最後的出場順序決定為——禪院真依、三輪霞、迷你型機械丸、西宮桃、東堂葵、加茂憲紀。

  考慮到東堂葵有時候做事會頭腦發熱,大家一致決定還是把他放在第五個環節,這樣還能靠第六個環節的加茂憲紀進行挽回。

  可以說,對戰陣容出奇地同上一場比賽相合,不過目的卻大相徑庭。

  比如說,熊貓選擇第三個環節是覺得作為備受大家喜愛的熊貓更容易調查人物,而迷你型機械丸卻是覺得掃描人類的心跳、體溫等數據,能夠進行測謊,便於分析人物的言行舉止,還能對前面的情報進行彙總,提高情報的准確率。

  *

  分工完成,京都姐妹校交流會第二場比賽——推理競速,正式開始!

  廣播開始播放故事背景:

  「這一天,在一個雜亂的房間裡,你發現了五條悟失蹤了一整天的親妹妹的屍體……

  你要幫助失去了可愛妹妹的、可憐又無辜的五條悟找出凶手,解決案件……

  加油吧,你就是名偵探!游戲START!」

  「什麼啊,這不是直接說出來了嗎?這果然就是游戲吧!」

  「啊,好像是五條老師的聲音?」

  「五條老師有親生妹妹嗎?」

  「當然沒有!」

  「所以……」


第31章 咒術界的第31天

  *

  第一個環節正式開始,禪院兩姐妹有些訝異地看著彼此走向目的地。

  「呦,真依,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跟著我啊。」禪院真希先一步開口了。

  「少廢話!誰知道你會選哪一關?只是碰巧罷了。倒是你,居然還有心思和對手說話,也不怕犯規。」禪院真依冷著臉,一臉不耐地嘲諷道。

  「喂喂,規則有好好看嗎?規則說的是禁止同校間交流,可沒說不能和對手交流。」真希帶著挑釁說。

  「那有什麼意義,別指望我幫你,你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伙!」真依氣勢洶洶地加快了步伐。

  真希卻沒有生氣,「好,那這場比賽就讓我們好好比一比!」

  「還用你說!」

  兩個人幾乎同時走到了集合地點,奇怪的是集合地點除了有零星幾個人在,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在場的人都打扮成警察的模樣,正在這不大的範圍裡走來走去,其中有庵歌姬老師,還有一個挺面熟的男人……

  「之前好像有見過……是在哪裡呢?」真希想。

  *

  「我看到有京都校的老師在,不過另一個男人是誰?之前好像都沒見過。」虎杖悠仁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

  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都連連搖頭。

  狗卷棘做認真思考狀,他旁邊的熊貓捂臉道:「是我們二年級的班主任,名字是日下部篤也。你們不認識他是正常的,那個人從開學到現在就沒怎麼來過學校。不過棘和真希應該還……看樣子是不記得了。」

  「我們在這邊聊天可以嗎?」伏黑惠有些警惕地看向裁判席。

  「看起來只要不涉及比賽就應該沒事。」東堂葵說。

  等待席沒有劃分區域,雖然默認兩校學生各占據一邊,但是東堂葵為了挨著他的好兄弟虎杖悠仁,強行坐到了他們這一側。

  「不過,那個規則的確很有趣。」加茂憲紀補充道:「除了勝者的劃分,全程都沒什麼在競技上的要求,簡直不像是一場對抗賽。」

  *

  「歡迎兩位偵探的到訪,現在請進行比賽,我會先為勝者提供案情的線索。」日下部篤也懶洋洋地拿出台詞照著念道。

  「什麼比賽?」兩個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哦哦,別著急,我看看,」他漫不經心地往下翻,「是猜拳啊。」

  「什麼?!怎麼會是猜拳!」禪院姐妹異口同聲地大喊。

  「不要小看猜拳啊!」日下部篤也忍住笑,「這個台詞居然也有。

  你們以為猜拳很容易嗎?

  是,表面上看就是隨機三分之一贏的幾率,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可以利用言語動搖對手的心防、操縱對手的選擇,達成自己必勝的目的。

  而對於咒術師來說,這就是鍛煉眼力、反應能力和反應速度的手段!

  加油啊,努力成為名偵探吧!」

  「說得好像有點兒道理……」真依單手托住下巴思索對策。

  真希沒想太多,她更喜歡速戰速決,「雖然和預想的不一樣,但……一決勝負吧,真依!」

  真依想到了辦法,她主動說:「好,真希,這一局我會出布。石頭……剪刀……布!」

  她說得很突然,真希來不及多想就出了拳,怎料和真依出的拳頭撞了個正著!

  「你這家伙!」真希有些生氣。

  「平局的話就繼續哦。」日下部篤也在旁邊看熱鬧說。

  可能是剛才她喊得太快了,禪院真依的心有些亂,她再次說:「這一局我還會出布,當然,是真是假就由你自己判斷了。」

  如果單比反應速度、觀察力這些,她絕對贏不過真希,所以她要讓真希按著她的節奏走!

  她出布的話,真希只要出剪刀就贏了,所以上一把她才會出石頭,可沒想到真希居然也出的是石頭……

  第二輪真希一定不會再信她,所以會出布來對抗她的石頭,那她就必須出剪刀!

  「石頭……剪刀……布!」

  可真希竟仍然出的是石頭!

  她輸了……什麼啊,那個真希居然能想到她會出剪刀……

  真希:啊,又條件反射出拳了……

  結果是真希得到了先手,日下部篤也設下隔音帳把失落的真依關了起來,將案件的詳情告訴了真希。

  等到真希提完問題,他這才去掉帳,將案情復述給真依。

  接下來只要將死者的死因及死亡時間提交給主持人冥冥,經裁判核驗無誤即可進入下一環節。

  看上去難度極低。

  可是,提交給主持人的信息可以很簡單,但要想順利通關,情報當然是越多越好,越准確越好。

  真希走向另一位還留在比賽區域的「警察」 庵歌姬。

  「故事背景裡,是我發現了屍體?這個問題能解釋一下嗎?」她剛剛就問過上一個「警察」這個問題,但他只說自己才來不清楚情況,沒能給出這方面的信息。

  庵歌姬的扮演走心了很多,她嚴肅地說:「偵探小姐,五條先生委托您調查妹妹失蹤一事,卻沒想到會在宅邸不用的客房裡發現了親妹妹的屍體。」

  真希嘴角抽了抽:「不是吧,人就死在家裡都沒人發現嗎?」

  庵歌姬面不改色:「五條宅邸很大,且環境復雜,五條先生昨夜出差未歸,當然不會有人關心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一夜未歸。還是五條先生中午回來後發現妹妹不在家,這才……」

  真希皺起眉頭,是劇本的原話?那這位警察的語氣可不太對……

  「好了,請偵探小姐盡快去現場看看吧。」庵歌姬表示自己這邊的情報線索已經結束。

  真希確認這一環節沒有其他信息可以收集,便向主持人提交了死者的死因和死亡時間,率先完成第一環節。

  *

  「狗卷,收集到的信息有以下三條需要注意:

  第一點,死亡地點是在家裡的客房,而五條家很大,環境復雜,這說明外人難以入侵。

  第二點,除了五條悟,家裡沒人關心這位高中生妹妹,而五條悟之前在出差,說明他可能有不在場證明。

  第三點,死因是刀傷,失血過多而死,接下來要注意找找凶器;死亡時間為上午七點到九點之間,發現時間為下午兩點。

  這個時間很奇怪,昨晚就失蹤了,為什麼死亡時間是在上午?

  總之,下一步就交給你了。」

  「鮭魚!」狗卷棘歡快地和她擊了個掌,就交給我吧!


第32章 咒術界的第32天

  *

  第二個環節是現場搜查,這一環節禁止偵探對現場造成任何破壞及移動。

  這是一條可以說相當友好的要求,既避免了先到的隊伍故意藏匿或毀掉線索,使後到的隊伍面對找不到線索的困境,又防止後到的隊伍選擇同歸於盡,使比賽無法正常進行下去。

  然而裁判席上,樂岩寺校長已然皺起了眉頭,花白的眉毛近乎連成一線,將他的不滿表現得淋漓盡致。

  「夜蛾校長,我看到的比賽方案可不是這樣的!如果學生不通過對戰勝負來搶奪線索,那這個環節還有什麼意義!前一環節裡的猜拳就很牽強了,我是看在夜蛾校長你的面子上才勉強接受,這是比賽,不是小孩子的游戲場!」

  面對樂岩寺校長的質疑,夜蛾校長面露難色:「因為時間太緊張,我還需要處理咒靈入侵的事情,就把比賽的安排問題交給了五條老師,他向我保證會准備得妥妥帖帖……」

  樂岩寺校長重重冷哼一聲:「你看他像是能把比賽辦好的樣子嗎!真是胡鬧!」

  可惜除了說幾句抱怨的話,他也沒什麼能解決現狀的辦法,只得坐在裁判席上繼續觀察比賽的發展情況。

  *

  五條悟的妹妹是死在五條家的客房裡,於是現場搜查需要搜索的就是這間客房。

  客房的場景已經布置好了,在一間閑置的教室裡,其他人可通過教室裡的攝像頭觀察「偵探」的行動。

  狗卷棘用最快速度趕到命案現場,就看到教室門口正站著穿著一身常服的五條老師。

  他上身穿著一件一看就很貴的淺藍色襯衫,下面是黑色的西裝褲,臉上沒有帶眼罩,而是換上了一副完全不透光的墨鏡,面無表情地靠在門邊,似是有些無聊地把玩著手裡的文件。

  等到狗卷棘走到近處,五條悟才漫不經心地將手裡的其中一份文件扔給他。

  「好慢啊,棘,」他開口就是埋怨:「居然讓老師等你這麼久。知道嗎?從來只有別人等我,我才不會等別人~好!那就罰棘比賽結束後請老師吃甜心王國家的芒果慕斯蛋糕吧……」

  狗卷棘顧不上理會五條悟的個人表演,他接到文件立刻打開來看,發現這是一份警察對現場調查後的報告。

  想想也是,他們是學生又不是真的偵探,要是沒有這些場外信息,單靠他們自己瞎猜,怎麼能收集到有效的線索和證據?

  他抓緊時間翻看起來。

  身旁的五條悟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順其自然地轉場:「偵探同學,我的妹妹死得好慘啊,我剛把她帶回來的時候她才那麼小一只,會哭會笑會跑會跳,成天纏著我要我陪她玩兒,總是說最喜歡哥哥了。」

  場外的觀眾們:……他是來干嘛的?工具人就不要擅自給自己加戲了!

  狗卷棘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詞,但現在不是提問環節,他把問題暫時記在了心裡。

  「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為了賺錢養家,只能聽一群爛橘子每天胡言亂語,從996到007,全年無休,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世界各地都有我留下的腳印。誰知我昨晚加班,就一晚上沒看住,便被偷了家!」

  五條悟故作悲痛地說著,還從襯衫兜裡取出手帕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他伸手拉住狗卷棘的手臂不停搖晃,任他怎麼掙扎都不撒手,繼續表演:「偵探同學,你可要為我的妹妹報仇啊,找出那個下此狠手的罪魁禍首,我一定要讓那家伙知道死字怎麼寫!」

  狗卷棘:……誰能不知道死字怎麼寫……還有,求求了五條老師,放手吧,他趕時間!你是隔壁京都校派來的臥底嗎!

  好不容易擺脫了五條悟的糾纏,狗卷棘剛踏進大門就看到佐藤由紗渾身是血躺在半干涸的血泊之中的「屍體」,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下一秒他就明白過來,由紗應該是負責假扮屍體,這表示屍體上一定有線索!

  他走近幾步,小心地避開地上那一大灘血跡,站在一邊仔細觀察起來。

  少女閉著雙眼赤著腳躺在血泊之中,雙臂抱在胸前,臉上帶著笑容,如果不看她身上的白色連衣裙幾乎全部染上了血色,可以說死得是非常安詳了。

  人的身體裡原來有這麼多血嗎?

  從她的腳下到身側臨近窗戶的位置,全部都是刺眼的暗紅色,散發著甜蜜的氣息……哦,是番茄醬啊。

  差點兒陷進去的狗卷棘回過神來,結合方才的報告思索起來。

  屍體的姿勢是在發現時就是這樣的,大概率是死者自己的傑作,因為沒有其他人觸碰過的痕跡。

  說道沒有其他人的痕跡,整個房間都只檢測出死者一個人的指紋,從大門到窗戶,到房間裡亂七八糟、像是經歷過一番□□的雜物……

  這是一間密室。

  大門是從內部反鎖的,唯一的一扇窗戶雖然沒鎖,但它的大小無法讓一個人通過。

  實際上通過上述線索,說是死者自殺都有人信。

  然而,屋子裡沒有找到凶器,這個客房只是一個簡單的單間,沒有廁所、廚房等其他藏匿的地方,根據警方的驗視,房間裡沒有水漬,即不存在用冰做成凶器的情況。

  雖然能夠把凶器從窗戶扔到外面,但是經過警方檢查,窗戶外面什麼痕跡都沒有,地面和周圍都沒有凶器的影子。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是凶手將凶器帶走了,可如果這樣,凶手又是如何從密室裡離開的呢?

  正在狗卷棘苦思冥想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

  片刻後只聽一個女聲堅定地大聲說:「放心吧五條老師,我一定會找出殘忍殺害您妹妹的凶手!」

  話音未落,大門便被打開,京都校的三輪霞邁著有力的步伐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

  狗卷棘向旁邊讓開幾步,京都校的人來了,他得加快速度了,這一關要求偵探提交三條不在報告上的有效線索,難度比第一關提高了不少。

  由於規則限制,禁止偵探對現場造成任何破壞及移動,狗卷棘只能慢慢地通過雙眼在雜物裡尋找著。

  地面上什麼都有,傾倒的書桌和椅子,台燈、花瓶以及水杯的碎片,倒在地上的書架、幾本雜志、幾支筆,基本都是房間裡本來就有的東西,根據指紋,可以推測是死者死前干的。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是要暗示什麼嗎?還是想要藏起什麼?

  可是明明已經確定凶器不在房間裡了……

  突然,他注意到了一根滾到角落裡的圓柱形木棍,木棍並不長,和筆的長度差不多,卻要粗上不少,上下兩端明顯加工過,看起來像是某個木制品的零件。

  他的視線快速掃過房間,果然在不同的地方發現了好幾個同樣制式的木棍。

  木制品……最終,他的視線落在兩塊疊在一起放好的木板上,木板一半被雜志壓在下面,顯然是有人故意擺放的,不然不會整齊地疊在一起。

  他背對著正在觀察死者屍體的三輪霞,繞過去側面仔細看。

  這是……木制的籠子?

  來不及多想,他就又在書架上發現了幾排輕微的劃痕。

  劃痕在他原先站的位置的左側,要不是他為了避開三輪霞繞到側面,恐怕根本不會發現!

  正待他眯起眼睛認真辨認的時候,背後卻傳來了一聲驚叫。

  三輪霞滿心都在找出凶手上,一時忘了這是比賽,她驚訝地喃喃道:「她的裙子上有擦拭的痕跡!不會吧?凶手難道用她的裙子擦拭過凶器?」

  狗卷棘立刻轉過身,在他確認過裙子上的確有刀具留下的擦痕後,有些為難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這樣白蹭別人一個線索是不是不太好?

  *

  觀賽的學生們。

  禪院真依惡聲惡氣地指著視頻裡的狗卷棘:「這就是你們東京校的特長吧!臉皮特別厚?欺負我們學校的學生傻……直爽是吧!」

  「你說什麼!是你們自己把線索說出來的,不要亂發脾氣,你這個因為皮膚干燥導致脾氣暴躁的女人!」釘崎野薔薇立即譏諷道。

  不等兩人再爭執幾句,視頻裡狗卷棘向醒悟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而懊悔不已的三輪霞指了指書架上的痕跡。

  *

  一個線索換一個線索,這就公平了吧。

  狗卷棘將上面的字都記下來,決定先去主持人那裡交任務。

  在剛才的時間裡,他已經仔細觀察過現場的每一個角落,暫時找不到什麼其他線索,與其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不如保持現有的速度優勢,京都校也只還有一個線索沒找到了。

  任務提交得很快,裁判之一的樂岩寺校長本來對他白得一個線索頗有微詞,但看他還給了三輪霞一個線索,也不好再說什麼。

  狗卷棘快速將自己這邊的信息和真希給的信息都記錄到紙上,然後轉交給熊貓。

  他不能說話算是特殊情況,只允許他這次用文字交流信息,熊貓看完後還要把紙交給主持人銷毀。

  【……

  就現場情況,密室,疑似自殺,但未找到凶器。

  找到的線索有三條:

  第一條,裙子上有擦拭過刀具的痕跡;

  第二條,一個被死者拆開藏起來的木制籠子;

  第三條,書架上的劃痕是一封寫給五條悟的信或者說是遺書。】

  遺書內容如下:

  去哪裡好呢?

  做什麼都高興不起來,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決心。

  想再多都沒用,

  做就是了。

  的確是我的任性,

  事先沒告訴你,對不起了,

  哥哥。


第33章 咒術界的第33天

  *

  第三個環節是調查人物,經過警方的調查,提供了三位最有可能的嫌疑人,這一關需要偵探以問詢的方式對三位嫌疑人進行調查,嫌疑人可以說假話,所以不限制偵探得到真實信息的手段。

  不限制偵探得到真實信息的手段?這條規則似乎在暗示什麼?

  不過鑒於前兩個環節的和平,熊貓對此沒有想太多。

  意外地,和之前不同,這次調查進展得相當不順利。

  當熊貓把嫌疑人一號是死者的叔叔,嫌疑人二號是死者的男朋友,嫌疑人三號是死者的閨蜜,這三條信息提交給主持人時,不出意料被退了回來。

  「請這位偵探認真審題,」主持人冥冥不動聲色地將這一環節的要求重新讀了一遍,「需要提交三位嫌疑人的情況,如與死者的關系,回答內容需包含案件關鍵要素,否則不予通過。」

  熊貓崩潰地大喊:「我當然知道要求,可是這些嫌疑人完全不配合調查啊!」

  他甩手指向嫌疑人一號——頭戴白色假發扮演「叔叔」角色的日下部篤也,「不管問什麼,他都說『我的侄女真是太可憐了,請偵探先生盡快找出凶手』,他是復讀機嗎?還是RPG游戲的固定NPC?」

  「還有這個——」熊貓接著轉向了所謂的「男朋友」,「全程都在訴說自己對戀人的真摯感情和深深懷念,自說自話,沒完沒了,完全不給人問問題的機會!」

  「男朋友」的扮演者吉野順平今天打扮得格外帥氣,他有些心虛地笑著,伸出手指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角色需要角色需要,他不是故意的啊,熊貓前輩!

  「最可怕的是——」熊貓伸手捂住自己的臉,「為什麼這位閨蜜是由死者扮演的啊!就像詐屍了一樣!嚇死個熊了!缺演員的話不是還有其他老師嗎!這樣也太敷衍了吧!」

  在熊貓進入到這一環節不久之後,京都校也完成了第二個環節,於是功成身退的由紗順理成章地趕過來扮演嫌疑人三號——死者的閨蜜。

  她此時除了戴上了一副厚厚的平光眼鏡,換上了另一套干淨的款式幾乎相同的長裙,她的打扮與扮演死者時的打扮完全一致。

  同樣進入到這一環節的迷你型機械丸在經過觀望和一系列的嘗試後,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迷你可愛的身體攔在熊貓面前,機械音冷冰冰地打斷了熊貓的抗議,「我們,合作吧。」

  「規則裡只說禁止同校成員交流,沒有說不能同對手合作。」

  熊貓低下頭謹慎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你已經知道通關的方法,那就沒必要和我合作。

  如果沒有線索,那合作也起不到作用,還不如趁早使用交換權,換其他人上場。」

  迷你型機械丸的機械眼中規律地閃爍著淡淡的光芒,「這才第三個環節,那個機會一定要用到最關鍵的地方,所以我不能現在就使用。

  我已經有了想法,可憑我現在的身體做不到。與其我們兩個都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合作先把這一關的信息拿到手。

  事先聲明,我不會和你共享前兩關的情報,合作僅限於拿到三個嫌疑人的情況。」

  熊貓心念一轉便答應了合作,雖說他們在比賽中是對手,但同為咒術師,他們更是相互扶持的同伴,更何況他現在完全沒有頭緒,確實不應該僵持在這裡。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就像熊貓所描述的,嫌疑人的反應就像是RPG游戲,那它為什麼不能就是RPG游戲的形式呢?

  最後通過分別完成三位嫌疑人發布的任務,兩個人終於拿到了足夠多的信息。

  「雖然預料到需要戰鬥,但沒想到會有祓除二級咒靈這樣的任務。」迷你型機械丸有些迷惑,但想到這是專門為他們准備的比賽就又釋然了,應該與案情本身無關,單純是考察他們的咒術水平吧。

  熊貓就沒想那麼多了,兩人一起將結論提交給主持人,雙雙通過了這一環節。

  *

  釘崎野薔薇對著手裡的線索皺緊了眉頭,喂喂,死者這麼慘的嗎?

  嫌疑人一號——嘴上說得痛心疾首的叔叔實際上是一個資深賭棍,經常對死者糾纏不休,索要財物。

  嫌疑人二號——自稱男朋友,其實就是個跟蹤狂,和死者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年級的高三學生。

  嫌疑人三號——兩個人倒確實是閨蜜,可惜從某一天起,她對死者的嫉妒超過了喜歡,她的打扮裝束正是在模仿死者。

  親情,愛情,友情,貌似全滅……哦,不對,她還有哥哥。

  野薔薇的視線從參與進這一環節的五條悟身上略過。

  第四個環節是案情推進一,需要偵探提交死者自殺的理由,場上的資源全部可以利用,包括嫌疑人和死者的物品。

  「咦?這是什麼?」西宮桃從裡面翻出了一個小藥瓶,「丙咪嗪?好像在哪裡聽過……」

  釘崎野薔薇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說道:「這種藥物一般用來治療抑郁症,近幾年電視上不是總提到嗎?」

  西宮桃別扭地不看她,「我知道了,謝謝,我之後會還你一個線索。」

  好巧不巧,她這一扭頭剛好看到嫌疑人三號閨蜜的神色動搖。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她經常吃這個藥嗎?」西宮桃立刻追問。

  表演十分到位的「閨蜜」由紗囁嚅著說:「她被跟蹤後情緒就一直很不好,總是神經兮兮地說有人在看她,再後來她就開始吃藥了……雖然她都是故意躲著人吃的,但是我們是最好的好朋友啊,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嫌疑人二號「跟蹤狂」吉野順平見情形不對,隨即緊張地辯解道:「怎麼可能是因為我?我們可是在交往中,她才不會介意我跟著她!而且我可是知道的,她被欺負了吧,被你們班的其他女生,你這個好朋友會不清楚?她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才得了抑郁症!」

  西宮桃和野薔薇對視一眼,看來死者很有可能患有抑郁症,誘因就是這些人對她做的事。

  遭遇跟蹤狂,被校園霸凌,哪一種都是能毀掉一個高中生的生存信念的災難。

  野薔薇繼續在雜物中翻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一件每個人都會有的物品,她的動作愈發急迫,讓西宮桃也心頭一跳,「你在找什麼?」

  「手機,我在找手機。」野薔薇解釋道,手裡的動作不停,「手機裡一定會有一些信息,可是這裡怎麼沒有呢?」

  「是你沒找到吧?」西宮桃跟著彎下腰,「學生證都有做出來,還原度這麼高,肯定也會有手機。」

  隨即,兩個人均是感覺到後頸一痛,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旁觀的眾人:……

  「怎麼回事?嫌疑人還能攻擊偵探嗎?」熊貓大聲嚷嚷起來,上一關他就被嫌疑人耍得團團轉,這一關沒想到還能更離譜!

  「不,」加茂憲紀倒是冷靜得很,「是她們太沒防備了,但凡她們小心一些,也不至於被輕松得手。」

  「這下兩個人都暈了還怎麼推理?要等她們醒來嗎?」虎杖悠仁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這時,主持人冥冥說話了,「兩位偵探行動不能,所以自動行使一次換人權,幸好大家都沒有用呢,不然可就直接輸掉比賽咯。由於未指定換人對像,所以默認請下一環節的偵探提前入場。」

  *

  虎杖悠仁和東堂葵莫名其妙地提前一個環節上場了,兩人面面相覷,然後默契地一點頭,同時攻擊向嫌疑人一號「叔叔」日下部老師,也就是擊昏了釘崎野薔薇和西宮桃的罪魁禍首。

  這位日下部老師閃避得非常靈敏,完全沒有正面對決的意思,對方一個是一級咒術師東堂葵,一個是兩面宿儺的容器虎杖悠仁,同時和這兩人打?他是瘋了嗎?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比賽而已,他可不想因為這種事受傷!

  敷衍地周旋幾下,他就裝模作樣地從身上掉下來一個粉色的手機,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

  兩人拿起手機翻找線索。

  原來,這位叔叔竟是說自己手裡有五條悟的把柄,借此威脅她給他定期提供賭資!

  又是一個壓力來源……

  「幸好這些都不是真的。」虎杖悠仁樂觀地說:「如果現實中見到這種混蛋,我一定要把他們統統揍扁!」

  「說得好,兄弟!」東堂葵對他豎起大拇指,「我和你一起。」

  說著,兩個人不善的眼神就都落到了「叔叔」日下部篤也身上。

  「喂喂,我可沒真的干過那種事。」日下部篤也舉起雙手向後退了幾步。

  下一秒,一個人走到他身前,高大的身軀立刻將他們分割開來。

  是一直在旁邊觀望的五條悟!

  「兩位偵探有結論了嗎?」五條悟的墨鏡牢牢地擋住了他的雙眼,讓人完全看不懂他的表情,「大家把結論給我,沒問題就直接進入到第五個環節吧。」

  「那個,五條老師,不用提交給主持人嗎?」一向遵守規則的乖孩子虎杖悠仁弱弱地問。

  「哈哈哈,不用不用,我知道答案,給我就行了~」五條悟露出清爽的笑容。

  「這樣啊,」虎杖悠仁乖巧地點點頭,轉身拉著東堂葵到一邊小聲嘀嘀咕咕:「難不成……五條老師是不是很隨便的人?」

  「你才知道嗎?!」東堂葵和場外旁觀的眾人異口同聲地答道。

  *

  這一輪,兩個學校的進度也保持一致,提交的答案基本相同。

  死者自殺的原因很可能是罹患抑郁症,誘因就是叔叔的威脅,跟蹤狂的騷擾,以及校園暴力。

  「兩位偵探回答得都很好哦~」五條悟欣慰地給兩人鼓掌,「不過很可惜——我妹妹她是絕對不會自殺的。」


第34章 咒術界的第34天

  「不過很可惜——我妹妹她是絕對不會自殺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以為靠近真相的兩位偵探都震驚地瞪大雙眼。

  場外的學生們更是難以置信。

  自殺的理由有了,就連現場也沒有第二個人存在過的痕跡,甚至還有遺書——書架的痕跡每行第一個字連起來就是「去做你想做的事,哥哥」。

  除了凶器的去向依舊不明,這件案子怎麼看都是死者不堪重負,猶豫了一個晚上後,最終選擇自殺。

  「還是太年輕了,給你們一個提示吧。」五條悟露出「真拿你們沒辦法」的表情,帶著暖融融笑意的嘴唇動了動,吐出無比冰冷的話語。

  「衝動自殺的人不會寫遺書,而且幾乎人人在死前的最後一刻都會後悔,他們伸直手臂,手指蜷縮著,那是他們想要抓住自己不斷流逝的生命的最後證明。

  很遺憾,死亡可不會給他們再來一次的機會。

  而寫下遺書,經過深思熟慮、內心反復掙扎後還決定自殺的人,他們一定會先寫下一句——對不起。

  因為他們深知,他們對不起那些真心想要他們活下來的人們。」

  聽到這樣一番話,虎杖悠仁的眼眶突然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他忍不住想知道之前知曉他決心與兩面宿儺同歸於盡的那些同伴們的心情。

  如果原諒,豈不是認同自殺的人的行為?

  如果不原諒……對於一個已經不在了的人,不原諒又能怎麼樣呢?

  他假裝瀟灑地和同伴告別,伏黑和釘崎,還有五條老師、前輩們,他們還能以怎樣的表情面對他呢?

  他們真實的心情究竟是何種模樣呢?

  虎杖悠仁還記得自己是在比賽中,飄忽的思緒很快就回落到了關鍵點上。

  所以,如果死者不是自殺,那麼……

  東堂葵作為一個聰明人率先提出了問題:「那瓶治療抑郁症的藥物真的是死者的嗎?」

  趕赴到第五環節現場的「警察」庵歌姬適時拿出藥物的購買記錄,賬單上的名字赫然是閨蜜!

  藥物是閨蜜的,校園暴力最開始是發生在她身上的,是死者救下了她,這才讓暴力集團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死者身上。

  至於為什麼藥物會在死者的隨身物品裡,閨蜜又為什麼沒有說實話,全部都可以歸結為一點,那就是——嫉妒。

  不論是在穿衣打扮,還是學習成績和性格,死者都遠勝於她,就連快逼瘋她的校園暴力,死者都能處理得游刃有余。

  所以她拼命模仿她,最開始是發型,很快就是穿著,甚至是一舉一動。

  可惜最難模仿的性格、眉眼間的精氣神,是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模仿只是模仿,偽裝只是偽裝。

  可即便只是一瞬間,將屬於自己的藥放到那個遙不可及的人身上時,她似乎就像擺脫了什麼重負,能更像那個人一些,能奢侈地多做一會兒甜蜜的美夢。

  敏感少女的崩潰只在一剎那:「她那麼好,我想不通怎麼會有人想要傷害她?就連學校裡那些渣滓都真心實意地向她道歉,她怎麼會死呢?為什麼死的是她呢?

  偵探先生,她…她……走得時候……沒有……沒有痛苦吧?」

  我寧願是她自己選擇平靜地結束,也不願去想她是在他人的迫害下悲慘死去。

  這大概就是一名怯懦軟弱的少女最期望的結局了。

  *

  躲過「跟蹤狂」少年吉野順平的毒水母,虎杖悠仁和東堂葵兩人順利聽到了第二個故事。

  死者的手機是他偷偷拿走並交給了「叔叔」的。

  而他之所以會成為跟蹤狂,不是因為瘋狂入骨的迷戀,更不是因為情難自禁的真心,而是為了學校推薦的名額。

  嫌疑人一號死者的叔叔答應了他,只要他能拿到死者的手機,就分給成績只是中上的他一個直升某名校的推薦名額。

  「她的手機從不離身,平時根本找不到機會,所以我只能跟蹤她,但我需要一個合理的名頭,就……」

  跟蹤了足足大半個月,昨天似是天賜良機,死者莫名轉入一條小路,並在小路狂奔起來,手機因此被甩飛,他才能在昨天晚上將到手的手機交給「叔叔」日下部篤也。

  那問題又來了,為什麼一定要得到死者的手機?

  就是為了隱藏那些威脅的話?擔心被警察看到?

  還是更擔心被五條悟看到?

  「叔叔」日下部篤也的嘴巴閉得死緊,也不再接受通過戰鬥換得線索的方式,他翻來覆去說的都是缺乏開啟劇情的關鍵條件。

  主持人冥冥也表示愛莫能助,第五環節的通關要求是能夠找出85%以上的故事線,而他們此時的進度只有可憐兮兮的50%,距離85%還是遙遙無期。

  簡而言之,他們卡關了,且沒有交換的機會,只能在場上苦思冥想。

  場外的眾人也紛紛沉默地串聯著故事。

  嫌疑人二號跟蹤狂和三號閨蜜的嫌疑基本洗清,但偷走死者的手機這件事到底意味著什麼?

  伏黑惠覺得此事必有玄機。

  加茂憲紀在心裡默算著數值,假設前4關平均每關占10%,那麼兩位嫌疑人的故事僅各占5%;若假設前4關平均每關占5%,那麼兩位嫌疑人的故事會各占15%。

  暫不提到底哪種算法更貼近現實,但不論怎麼算,他都想像不出會有什麼故事可以占到35%的比例……他甚至懷疑這個比例是不是錯的,是不是刻意刁難?

  早就從昏迷中醒來的釘崎野薔薇一直懊悔不已,不過此時也顧不上更多,她從頭到尾梳理著每個環節的線索,回憶熊貓前輩彙總後傳到她這裡的情報。

  狗卷前輩提到過,五條老師說到妹妹的時候,用的詞是——

  *

  「帶回來!」虎杖悠仁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五條老師說死者是他帶回來的!」

  他和東堂葵的視線頓時集中到一直在旁邊悠哉癱坐在椅子裡的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從第四個環節起就呆在比賽現場,還會在劇情推進的時候適時加入進來,他們就把他當成了一個主動引導劇情的NPC!

  可誰說他次次都會主動參與呢?

  作為一個合格的NPC,他當然也是他們收集故事線的一環,並且絕不會好心提醒他們這一點!

  虎杖悠仁立刻上前一步:「五條老師,死者真的是你的親妹妹嗎?」

  「嘛~我可是發自內心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待啊,那就當然是我的親妹妹!」五條悟說得斬釘截鐵。

  在場的眾人:這麼唯心的嗎?

  虎杖悠仁憨笑著點頭:「果然是親妹妹啊。」

  「個鬼啊!」東堂葵從後面用力按住虎杖悠仁的頭,令他險些摔成狗啃泥,好在他反應神經著實不錯,向前踉蹌幾步就及時站定了身形。

  不等他回頭埋怨,就聽到有著健壯身體但心思縝密的東堂葵問:「我們指的是,你們是血緣關系上的親人嗎?」

  五條悟抬起眼皮,不情不願地慢吞吞說:「不是哦。」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突破口終於出現了。

  「既然不是親屬,那你為什麼會將她帶回來呢?」東堂葵繼續問。

  聞言五條悟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似笑非笑地回答道:「當然因為她沒有其他親人,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位咒術師。」

  這個比賽/游戲居然是有咒術師存在的設定嗎!

  無數的信息從每個人的腦海中滑過,一條條重新整合,得到新的信息。

  死者是咒術師……所以五條悟收養了她。

  死者的咒力或者咒術並不強……不然她本不應該去普通高中上學。

  跟蹤狂發現死者在小路上奔逃……很有可能是咒靈在後面追她。

  叔叔發布了祓除二級咒靈的任務……那個二級咒靈恐怕就是死者藏進久無人住的客房,並將自己反鎖在房中的原因。

  不過迷霧並沒有完全散去,還有很多疑惑沒有得到解答。

  死者為什麼要將房間弄得一團亂?

  現場的木籠子裡裝的是什麼?

  凶器是怎麼從密室消失的?

  死者是真的自殺嗎?還是他殺?又是因為什麼?怎麼實現的?

  為什麼叔叔要費盡心思拿到死者的手機?

  死者那一晚又在想什麼?

  ……

  70%

  75%

  80%

  故事線在繼續,還有內容需要他們挖掘。

  *

  樂岩寺校長憤怒將自己的手杖重重敲擊在地面上。

  「讓五條悟把他的比賽方案拿過來!」他高聲說:「為什麼和我手裡的完全不一樣!」


第35章 咒術界的第35天

  樂岩寺校長此番作為純屬無能狂怒,比賽進行到這裡,即便他能拿到五條悟手裡的新劇本又有什麼用?

  衝上去叫停比賽?

  夜蛾校長將自己的那份比賽方案遞給憤怒到白眉亂飛的樂岩寺校長……

  顯然,除了樂岩寺校長手裡的方案是最原始的版本,其他人拿到的都是新方案,並對新方案沒有異議。

  是啊,這個方案有什麼問題嗎?

  不就是一個咒術師背景的偵探游戲嘛,他們咒術師除了喊打喊殺,偶爾也是需要動動腦子的呀。

  無怪乎樂岩寺校長反應如此之大,俗話說的好,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善者只見善舉,惡者只聞惡行。

  越是惡者,越要美化自己的行為,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最是不能接受被人把底下的髒污抖落個干淨!

  *

  「叔叔」日下部篤也對這裡面的種種知之甚少,他看到兩位「偵探」拿到了關鍵線索,就自然往下走劇情。

  「是!我是想要拿到她的手機,可我們從沒想要她死!要知道,她活著的價值比死掉大多了!」

  「她自己運氣不好遇上二級咒靈,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我……們?」

  虎杖悠仁和東堂葵對視一眼,默契地一點頭。

  東堂葵再次詢問「警察」庵歌姬,「嫌疑人一號近期的銀行流水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既然是賭徒,那行事目的極有可能是為了錢……如果僅僅是為了錢……

  作為「警察」的庵歌姬兢兢業業地拿出報告:「一個月前,他的賬戶上突然多了三千萬的轉賬,而就在昨晚,他又一次收到了高達一億的轉賬。」

  她的頭頂突然被一團黑影遮擋,她嘴角一抽,抬頭看去,果然是五條悟!

  他此時的表情十分冷漠,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不明所以的人都覺得他演技非凡,只有由紗有些心虛地悄悄移開視線。

  其他人都在關注五條悟的一舉一動,並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

  唯有伏黑惠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有些疑惑,反復琢磨著方才的劇情,仍沒能發現有什麼會令五條老師生氣的內容。

  都說藝術源於生活,由紗的這個劇本當然不是信口胡謅、隨意編造的,她可是非常認真地將星漿體事件、咒胎事件、幼魚事件等等要素糅合在一起,費盡心血地完成了這一版可玩度極高的偵探游戲。

  其他扮演者本身與NPC毫無契合度可言,不會感覺到什麼。

  「偵探們」的重心全都在分析案件上,暫時不會細思這其中的內容。

  可對於五條悟就不同了,相當真實的人物設定,以假亂真的案件,還有那一潭黑黝黝,縱然用石塊也難以激起的死水……

  你有沒有遇到一件這樣的事?

  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都會頓感心底有一團烈火熊熊燃起,燒得五髒六腑一同抽痛。

  但卻還要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忍耐……

  *

  當伏黑惠和加茂憲紀一同進入到第六環節時,兩個人的內心都非常復雜。

  大家還記得這是個比賽吧?

  怎麼從第二個環節就開始互幫互助了?

  加茂憲紀不知道原因,也不關心原因。

  伏黑惠的直覺卻告訴他,這些都是由紗故意設置的,就是為了刺激他們合作。

  「我已經有思路了,就在此分開吧,伏黑君。這場比賽的勝利一定會是我們京都校!」加茂憲紀一臉正經地自說自話,隨即不知道去了哪裡。

  伏黑惠沒有著急行動,他將前五個環節的線索一一思考過後,把案件的情況穩妥梳理了一遍,這裡不得不說一句——

  虎杖!你整理情報的能力太差勁了,為什麼這麼亂啊?完全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吧!

  要不是他有一直仔細看同步視頻,把案情了解了七七八八,換個人都聽不懂吧!

  由紗那裡應該還有類似的游戲,下次再玩兒絕對不要排在虎杖後面!

  這個年紀的少年總是把心事藏起來,說不上口是心非,卻絕不願輕易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就像現在,他明明已經在想下次玩兒的時候的場景,卻不會直接告訴別人,他覺得這個游戲很有趣。

  不知何時,由紗走到了他的身邊,她故意不看他,狀似隨意地問:「惠知道凶手是誰了嗎?」

  「嗯,差不多了。」伏黑惠有些不自在地說。

  「這一環節只要把凶手是誰告訴主持人就結束了,惠不著急京都校搶先嗎?」由紗小聲問。

  伏黑惠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平淡地解釋道:「這個環節叫解決案件,而不是找出凶手。我個人認為,解決案件才是最重要的。」

  由紗聽到了答案,胡亂地點了幾下頭就走開了。

  伏黑惠則開始全神貫注地驗證自己梳理的結果,最終和五條悟、「警察」庵歌姬一一確認後,這才將自己的答案提交給主持人。

  這時,京都校的加茂憲紀早就先他一步提交了自己的結論。

  他胸有成竹地說著,「凶手就是死者自己。」

  「死者看得見咒靈,死亡現場的木制籠子恐怕原本裝的是蠅頭之類的咒靈,她將凶器在自己的裙子上擦拭干淨後,將凶器綁在咒靈身上,從窗戶放了出去,這就是凶器失蹤的秘密。

  現場的混亂是死者想要隱藏木籠子而故意為之。

  自殺的原因正是手機的丟失!有人雇佣嫌疑人一號偷走手機,我已經查到了,那個人的咒術是可以通過手機控制一個人的行動。

  如果能控制死者的行動,那麼就可以針對或者威脅到五條悟。

  經歷了叔叔的脅迫、跟蹤狂的騷擾、校園暴力,死者的精神本就受到極大打擊。在這樣的情況下,死者不願意成為五條悟的負擔,選擇自殺,犧牲自己,摧毀對方的陰謀。

  以上就是我的結論。」

  台下,京都校的學生紛紛熱情地給他鼓掌,沒錯,就是這樣!他們京都校第一個完成了比賽,這場比賽他們贏了!

  「回答得很好,加茂同學。」主持人冥冥對他露出了鼓勵和贊賞的微笑,「不過這場比賽的勝者是東京校哦,伏黑同學給出的答案更符合受害者的心意呢。」

  伏黑惠深吸一口氣,用平靜到有些冷酷的聲音說:「死者死於一場謀殺。主犯是咒術為通過手機控制他人的咒術師,從犯是嫌疑人一號『叔叔』。」


第36章 咒術界的第36天

  這個世界真的公平嗎?

  有天賦的人和沒有天賦的人,從出生起就決定好了。

  強者與弱者。

  咒術師與普通人。

  五條悟與其他咒術師。

  宛若天塹,那是無法通過努力跨越的差距。

  這讓被歸為其他咒術師的他們怎麼能服氣?

  他們也曾被稱為天之驕子,是人人艷羨恭維的對像;他們手握權力,一個命令下去有數不清的人為此前赴後繼;他們的人生一帆風順,無往不利,直到被一座高山□□了頭。

  於是,他們妄圖用規則限制他、控制他,卻只能維持在一個岌岌可危的平衡之中。

  有一個所有人默認的事實——五條悟一個人的時候,才是最強的。

  強大的人注定孤獨,那是五條悟曾經一步一步走過的路。

  在那條路上,有人短暫地與他同行,卻又先一步離開,空留一個不斷遠去的背影……

  後來,他選擇成為領路人,將一個個學生帶上這條路,向他們展示這條路上的風景,站在原地等他們自己決定。

  可惜,望而卻步和有心無力者居多,那本就是一條漫長的、看不到光亮的道路。

  為此,他需要時間,他們需要時間,可我們都知道,時間是一件多麼奢侈的東西。

  越是在需要的時候,越是沒有時間……

  由紗寫的劇本復雜嗎?

  並不。只要想到咒術,所有的干擾項都等同於無。

  找出「妹妹」的死亡原因無疑很簡單,真正難的是怎麼解決案件。

  自殺?

  可「妹妹」並不想死,整整一個晚上,她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等待著,等待著,等待完成任務的哥哥五條悟能夠回來救她。

  為什麼不躲在自己的房間?

  因為她知道這個房間裡有一只蠅頭,那是她為了練習自己的咒術悄悄藏起來的。

  說到這裡必須要說明一下「妹妹」的術式,也是她會被五條悟帶回來的原因——她的術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咒靈,完全可以當做「咒靈操術」的弱化版,因為她最多能做到控制三級咒靈十分鐘,這已經是她拼命訓練後的極限了。

  也正為她的實力不足,才沒有選擇去咒術高專,而是去了一所普通的高中,成為了普通人中的一員,過著普通的生活。

  如果沒有這件事發生,她也許就會這樣普普通通地活著,然後死去。

  可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伏黑惠不知道那個能夠通過手機控制他人的詛咒師究竟對「妹妹」下了什麼命令,但以她決絕放棄生命,寧願舍棄求救機會,也要將凶器帶離現場的行為,足以見得那是一個遠比她的死亡更可怕的命令。

  幕後的人未能料到,一個還未成年的柔弱女孩子竟有勇氣做到這個地步。

  她是五條悟明面上的軟肋,亦是觸之不得的逆鱗,明晰這一點的腐朽之人不願踏入禁區,卻忍不住在邊緣反復試探,直到鑄成大錯。

  為什麼要將房間弄得一團亂?

  為了防止有人先一步到來,毀掉她刻意留下來的線索,也讓其他人無法第一時間發現她的意圖。

  伏黑惠清了清嗓子:「凶器已經在詛咒師的房間門口找到了。凶手持刀追趕死者,死者為了躲避只能藏到房間裡,並將門反鎖。然而,進到房間裡才發現房間裡各種物品散落在地上,明顯有他人入侵的痕跡。

  細思恐極,擔憂房間並不安全的死者嘗試從窗戶逃走,恰好和凶手正面撞上,凶手一刀刺入要害,並拔出刀,用力一推把死者推倒在地,然後他關上窗戶,帶著凶器一同逃跑回家。」

  嘴裡說著胡編亂造的話,迎著幾乎所有人詫異的神情,他面不改色地講完自己的推測。

  未成人邁向成年人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認識到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非對即錯。

  詛咒師試圖利用詛咒控制「妹妹」,妹妹為了不被控制而選擇自殺。

  這才是真相,卻也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真相。詛咒師和「叔叔」最多是誘因,做決定是的死者自己。

  這樣的結果怎麼能接受呢?死者不能接受,五條悟不能接受,他也不能接受。

  所以,「妹妹」設計了自己的死亡,她要讓自己的死有價值,有意義,讓大家認為這就是一場謀殺,讓五條悟能夠借此機會大展身手。

  憑著她留下的證據,能輕易咬死這是一場謀殺,這就足夠了,足夠了……

  *

  少女腦內充斥著惡毒的聲音,如同喪鐘般響個不停。四肢漸漸不聽使喚,她的手指一次次搭在門鎖的開關上,又一次次被她用力甩開。

  她痛苦地晃動腦袋,拼命讓自己保持清醒,然而卻清醒地看著自己的意識像是被團起來的廢紙,潦草地扔在腦中的某個角落,能看到的視野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模糊。

  大腦空空蕩蕩一片空白,已經不足以應付其他事情了,但唯有一點她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在真的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絕對不能成為哥哥的負擔。

  她拖著沉重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在房間裡徘徊,將房間裡的所有物品都推倒在地。

  她從頭上拽下一個發夾,將一個一個的字劃到書架上。

  不能寫在紙上,要是她的屍體先被其他人發現,哥哥沒能看到這些話怎麼辦?

  去做你想做的事,哥哥。

  如果我們兩個之間只能活一個,你知道的,哥哥,我只會選你。

  你總是能夠輕易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打破規則,解除桎梏,對你來說再簡單不過。

  可我真的太笨了,遠遠沒有你聰明,連作為咒術師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所以我能選擇的也只有這樣的方式。

  只要能幫到你,哪怕只是一點點,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可能是身體和意識的聯系愈發脆弱,當刀刃劃破皮膚刺穿內髒的時候,她只覺得有股涼意,卻並沒有感覺到痛。

  鮮血順著刀柄和手指成股滑落,一點點浸透她身上的裙子,她甚至覺得暖暖的,壓下了體內散發出的陣陣寒意。

  用裙子把手上和刀上的血擦了擦,讓刀上不再有血珠滴落,隨即她打開窗戶,控制兩只蠅頭帶著刀離開,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她掙扎著看咒靈離開,又把窗戶牢牢關死,她是被謀殺的,她必須留下證據,決不能死得悄無聲息,連凶手都找不出來。

  最後,她疲倦地躺在地面上,身上和地上的紅色似是有無窮的暖意,讓她有一種浸泡在羊水中的錯覺,無比安全,無比幸福。

  她的臉上緩緩揚起一個微笑,靜靜陷入了永恆的安眠。

  *

  還是那句話,這一環節是解決案件,比得是解決案件的方式和結果。

  京都校調查出來的結果與東京校幾乎完全一致,卻審題不清,沒能把解決案件放在首位。

  「實際任務中,我們總會面臨各式各樣的現實情況,如何結合現狀選擇最合適的解決方式是重中之重。

  不是每一個任務都會得到幸存者的感謝,我們聽得到的可能更多是埋怨,是怨恨,是懷疑。」

  獲勝學校的校長,東京校的夜蛾校長認真做著總結。

  「那這種時候,我們要如何應對呢?」

  台下的學生們和老師們都神色各異,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答案。

  「沒關系吧。」虎杖悠仁毫不猶豫地說:「反正我救人也不是為了得到他們的感謝。」

  其他人也各自說了自己的想法,高年級的同學不必說,早就有了足夠的經驗。

  出乎意料的是,一年級的伏黑惠和釘崎野薔薇對此也接受良好。

  伏黑惠:「我只救我想救的和值得救的人,至於其他人,只能說盡力。」

  他一如既往地踐行著自己「不平等地拯救他人」的原則。

  釘崎野薔薇:「我救人只是因為我想救罷了,凡事我高興最重要!」

  由紗沒有說話,她在心底默默給自己的計劃表上又打了一個勾。

  好了,現在就剩下兩件事要做了。


第37章 咒術界的第37天

  *

  「果然被發現了,老師,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們。」究極機械丸,不,與幸吉平靜地說。

  「從那天察覺到束縛消失,我就猜到計劃不會順利了。」

  與幸吉,一個生來不幸的咒術師,因天與咒縛有著極為強大的咒力,卻也因此有著極度脆弱的□□,一具殘破不堪的、無法正常行走在陽光下、甚至被月光照射也會覺得刺痛的身體。

  他想好了一切,無論是出賣情報換得一副健康的身體,用積攢十數年的咒力擊潰強敵,還是在恢復後向咒術界坦白,努力彌補換得大家的原諒。

  他能夠忍受身體上的病痛,在長達十幾年的時間裡,他掙扎過,崩潰過,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

  但他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孱弱,不能忍受的是他無法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沒想到真的會是你,與幸吉同學。」庵歌姬神色復雜地看著這位自己一向放心的學生。

  在此刻,任何言語都是空洞的。

  誰都不能切身體會到與幸吉的心情,亦誰都不能代替他做決定。

  這一次五條悟的臉上沒有笑容,就連一貫的輕慢態度也收得一干二淨,他嚴肅地說:「有人托我帶句話——選擇吧,是選擇恢復身體但你和三輪霞都會死去的未來?還是選擇永遠無法擺脫自己的脆弱,但大家都能活著的未來……」

  一天前。

  指節輕輕叩擊桌面,五條悟直白地說:「由紗的話是騙他的吧?」

  由紗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所有人最終的命運都是死亡,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我不知道三輪霞的命運會走向何方,他能救她一次,卻不可能永遠保護她。

  按照那樣發展只會更糟,活著的人可不像死去的人那樣輕松。這是善意的謊言,悟可不要拆穿我呀。」

  *

  交流會後的一個多月裡,大家幾乎看不到由紗的身影,有的時候即使有遠遠看到她,但走到近處,卻又失去了她的蹤跡。

  這一點伏黑惠深有體會,要不是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情況,他甚至都有了一種對方在躲著他的錯覺。

  時間一點點往前走,緩慢得可怕,又快得驚人,永遠不知疲倦地向前奔湧而去。

  由紗的焦慮漸漸滲透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她不得不每天花費大量時間閱讀,試圖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平穩自己繁復的思緒。

  剩余的時間就是一遍遍在心底推導計劃,不停地練習,然後又累積起源源不斷的焦慮。

  她刻意躲開了高專中所有的人,不想讓其他人發現自己的異常。

  五條悟也不遑多讓,難得幾次出現在學校還是為了找夜蛾校長商量事情。

  「我怎麼覺得五條老師和由紗沒有讓我們參戰的打算?」虎杖悠仁察覺到這非同尋常的氛圍,感到十分疑惑。

  「不會吧?我倒是覺得我們應該另有安排。」釘崎野薔薇毫不猶豫地表示反對。

  知曉部分真相的伏黑惠不想說話,但耐不住同伴的催促和詢問,他嘆了口氣說:「這不是我們該關心的部分。由紗堅持不讓我們參加,但五條老師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鍛煉機會。」

  「所以?」

  「五條老師對由紗說了一句話。」伏黑惠的神色愈發糾結。

  「什麼話?」兩張好奇的臉龐湊得更近了。

  「我相信我的學生。」伏黑惠盡量平淡地說。

  「五條老師,他……」這是感到十分感動的悠仁。

  「什麼嘛,那家伙真是……所以由紗同意了?」野薔薇認同地點點頭。

  「不,」伏黑惠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由紗生氣了,非常生氣,但她沒再反對。」

  他見過由紗強作冷靜的樣子、欣喜若狂的樣子、溫柔體貼的樣子、緊張害羞的樣子、甚至是情緒崩潰後淚流滿面的樣子。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由紗生氣,因憤怒而瞪大的綠色眼睛像是燃燒著炙熱的烈焰,那烈焰卻不是對著他們而去,是對某種他尚不能理解的東西。

  後來伏黑惠才明白,那叫做悲哀,為他們原本可能遇到、現在仍未完全逃離的未來而悲哀。

  那些故事之於由紗,宛若一道道看不見的傷口,但凡不小心碰到一下,都會劇痛無比。

  因為她沒辦法把故事僅僅當作故事。

  那是她誕生異能力的開端,是陪伴了她十幾年、支撐她一次次走過痛苦的最重要的東西。

  她想要他們遠離所有有幾率發生的不幸,五條悟卻更傾向於提高自身實力去戰勝不幸。

  明眼人都能看出誰的堅持更有道理,由紗當然也知道是自己過度擔憂,但她就是沒辦法擺脫那些噩夢。

  她經常會從噩夢中驚醒,腳踩鮮血茫然無措地在荒野上獨自前行,周圍什麼都沒有,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心裡空蕩蕩,寒冷和恐懼隨著腳下愈加粘稠的血液不斷蔓延,她總覺得血液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但什麼也看不到,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於是,她跑了起來,越跑越快,跑到氣喘吁吁,口干舌燥,眼淚混合著汗水一同滑落,五髒六腑都在劇烈抽痛,她想要尖叫,喉嚨卻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聲音。

  當她從床上猛然掙開雙眼,才心有余悸地發現只是夢境,而這時冷汗已然把半個枕頭都打濕了。

  在這樣緊繃的氛圍下,轉眼間,十月三十一日,萬聖節到了。

  *

  十月三十一日的涉谷,群魔亂舞。

  詛咒師們在狂歡,欣賞普通人驚懼交加、痛哭流涕的醜態,那一聲聲「五條悟在哪裡?」「讓五條悟過來!」再也不能喚起他們曾經像老鼠一樣躲在陰溝裡瑟瑟發抖的恐懼,因為他們知道從這一天起,五條悟再也不能出現在咒術界了!

  他們不關心是否和咒靈合作,不關心禮義廉恥,不關心他人的生死,眼中只有無窮無盡、永無止境的貪婪和欲望……

  禪院真希用力揮動著掌中的長刀,沒有絲毫猶豫,劃破一個詛咒師的頸動脈,瞬間噴濺出的滾滾鮮血染紅了她大半張臉。

  她不客氣地嘖了一聲,一抬手豪爽地用袖子將臉上的血跡抹去了,然後用如利刃般的眼神剎那間鎖定下一個詛咒師,再次加入戰鬥。

  對比起來,伏黑惠的攻擊倒顯得分外溫柔,不過是被狗追、被會飛的□□吞、被大蛇抽飛,頂多是頭破血流,渾身斷掉不知多少根骨頭而已,至少小命還在,畏畏縮縮地苟延殘喘著。

  兩人不知道鏖戰了多久,接連不斷的攻擊讓他們的精神十分疲憊,兩人都漸漸掛了彩,卻還拼命咬著牙,就算要榨干身體中的每一絲力氣,也絕對不能失敗!

  在這樣堅定的信念下,戰局的勝利始終在他們這邊,殘存不多的詛咒師見識到了兩人的瘋狂,感受到實力上的差距,或多或少都萌生了幾分退意。

  就在這時,一具屍體從高處墜落下來,正砸在伏黑惠身前的地面上!

  伏黑惠頓時一個激靈,瞬間將動作轉為防守,警惕地觀察地面上的屍體及周圍。

  非常奇怪,屍體的體型和外貌似乎在進行某種變化,身高變矮,身材變得纖弱,帶沙塵消失後,還能看到一張猙獰而普通的臉,臉上寫滿了差異與驚恐。

  沒過多久,第二具老婆婆的屍體同樣從天而降,正正好好和她孫子的屍體疊在一起。

  不對!

  伏黑惠突然發現竟有另一個人影跟隨著屍體落下,把兩具屍體當成了緩衝的踏板,粗魯地將屍體踩在腳下!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分辨出來,那個人影居然是——!


第38章 咒術界的第38天

  *

  將最後一個普通人從帳中放走,夏油傑愣愣地看著昏暗的天幕,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菜菜子和美美子平安無事,曾經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家人們平安無事,就現在的他想來,竟是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的了。

  實際上,已經死亡、僅是意識還留在這副軀干中的夏油傑,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清醒過。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夏油傑前一秒還在微笑著與手刃他的摯友五條悟告別,下一秒,他就猛然發現自己正坐在桌前,和一群高專的學生,認識的,不認識的,統統圍在一起吃飯。

  他的兩側分別是熟悉到不能不能再熟悉的五條悟和家入硝子!

  這一刻帶給他的震驚,遠遠超過了先前乙骨憂太的純愛宣言!

  他想站起來大聲詢問怎麼回事,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麼奇怪的咒術,可是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更說不了話。

  唯一能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愛人類,我想要保護所有人類。」

  簡直不能更離譜!

  他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佐藤由紗一次次修改人設,對每一個人,包括他。

  最開始他對此充滿了憤怒和厭惡,他認為佐藤由紗是一個不擇手段、用陰險的方法控制了他們的詛咒師。

  直到他看到了伏黑甚爾……這個已經死去的人,仍然存在於這個家裡,重復著固定的行為,一如他一樣。

  他這才恍然明悟,他的的確確已經死了,這個身體並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不,咒術師,制造出來的身軀。

  於是,他開始觀察和分析佐藤由紗的行為和能力,試圖找出其中的奧秘,比如說她是怎麼對他們的性格和經歷有那麼多了解的……卻越看越迷惑,甚至懷疑起自己最初的判斷。

  佐藤由紗明明同伏黑甚爾什麼關系都沒有,卻稱呼伏黑甚爾「爸爸」……

  知道他和悟同伏黑甚爾的關系惡劣,就幾乎從沒讓他們碰上過面……

  還有那些她寫的書,她日積月累、徒勞而無功地一遍遍向人設裡填充的時光和經歷……

  雖然不能行動,但由於由紗有一遍遍翻書的習慣,斷斷續續中,他也看到了不少書中的片段,比如說《魔法使》。

  一開始他並沒有什麼多余的感覺,也不覺得故事裡的人和自己有什麼關系,直到他看到一句話——「只是在這個世界,我沒辦法打心底開心地笑出來。」

  啊,這個故事裡主角的原型,原來是我啊。

  從那個時候起,他才以新的視角去看這個故事,這才發現,故事裡的每一個詞,每一句話,每一個故事似乎都映射著現實。

  生活在人群中的魔法使是一個很孤獨的人,因為普通人不會魔法,而魔法使卻自出生起就有非同尋常的魔法天賦,人們無法感受魔法,也就無法理解他,他苦惱很久很久,最終決定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他人。

  這仿佛是個好決定,在一次救人的過程中,魔法使遇到了同樣擁有奇特能力的神之子,其能力完全不亞於他,甚至比他還要高一線。

  兩人頓時一拍即合,成為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少年人的友誼總是誠摯的,快樂起來也那麼容易,那是一段想起來就忍不住露出微笑的美好歲月。

  孤獨的世界自此有了明艷的色彩,通過神之子,魔法使遇到了更多同類,這讓他的信念愈發堅定。

  他是如此沉穩可靠的人,當時所有人都對他這樣評價道。

  要是時光能停在那個時候就好了……後來的魔法使曾無數次想過,卻也只得苦笑一聲便避開不談了。

  說來可笑,古往今來,唯有時間不可觸碰,亦不可戰勝。

  滄海桑田,均不過如此。

  縱然神之子和魔法使都屬於當世頂尖的一批強者,也防不住他人的暗算。

  若只是力量上稍遜一籌便罷了,偏那暗算來自最不可捉摸的人心。

  誰都知道這世上有好有壞,好的不好的也都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魔法使也並非不懂這個道理,他那麼聰明,那麼理智,有著遠超旁人的豐富閱歷,比所有人都先有了信念和目標,他怎麼可能不懂!

  懂倒是懂,他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從背後襲來的尖刀穿透了他朋友的胸膛,這不是致命傷,理應沒什麼大礙,理應如此……

  直到生機漸漸從那個永遠無所不能的人眼中散去,直到他親眼看著友人的身體被分食殆盡……

  那些僅剩的、看不去原樣的骨頭和血肉,支離破碎地凌亂鋪在地面上。

  還有他的頭,他的頭混合著血肉髒兮兮地滾在地面上,是從未有過的狼狽模樣,那一雙能看透過去與現在的神異眼睛被不知道誰剜去吃掉了,留下兩個黑洞洞的窟窿。

  他的朋友的頭躺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用那黑洞凝視著他,沒有痛苦與絕望,竟似是在警示他。

  他知道下一個吃的就會是他了,那群渴求力量到瘋癲的普通人,不惜一切代價設下陷阱,甚至喪心病狂地如野獸般生食一個人的骨血肉身,膽敢犯下此等罪行的人們!絕不可能放過他!

  大腦似乎已經停止了運轉,他牙關緊扣,「咯噠咯噠」不斷作響,那並非是因為恐懼。

  不是不恐懼,但凡一個正常人遇上這種事都會被破膽,但比起恐懼,此時此刻在他胸腔中翻滾的是憤怒,是厭惡,是壓不下、也不想壓下的惡毒念頭。

  他拼命咬牙切齒,什麼都顧不上了,拖著殘破的身軀向那散落的殘肢掙扎。

  「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普通人……」

  像是一條不幸落到岸邊的魚,他徒勞地撲騰著,這努力卻近乎於無。

  周圍的人們並沒有散去,他們沉默地圍繞著他,用充滿欲望的、貪婪的、得意的眼神注視著這條案板上的魚,一步一步向他走近,不斷縮小包圍圈,手裡的刀叉泛著刺眼又冰冷的白光。

  人人都想得到強大的力量,那是能讓他們獲得財富、權力、青春、愛情、安全感等種種利益的最有利工具。

  如果有人告訴你,只要吃上哪怕一口,你想要的就都能實現呢?

  你會怎麼選擇呢?

  當然有拒絕的人,但選擇同意的人也同樣的多,於是,數不清的詭計與陷阱被想了出來,最終落到了他們身上。

  自古以來,來自人類的惡意最為致命。

  魔法使最終活了下來,卻是以失去所有魔法為代價。

  他不能接受自己變成了最為痛恨的普通人,更不能接受自己只能生活在充斥著普通人的世界。

  在被一無所知的血緣親人送去精神病院的當天晚上,魔法使一頭從樓頂墜下來。

  「只是在這個世界,我沒辦法打心底開心地笑出來。」

  他的朋友,不是被吃掉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被吃掉的最後一個人,只是這一切都再與他無關,他也再不是從前那個天賦絕倫的魔法使……

  *

  夏油傑不明白佐藤由紗怎麼能寫出這樣的作品?

  說是殘酷也好,說是凄慘也好,無論如何,這都不應該是一個小女孩兒能寫出來的。

  直到由紗將自己的故事坦白,他才意識到,住在那具年幼身體裡的靈魂是一個堅韌的普通女人——一個同時有著異能力和咒術,卻依然有著普通人的心的普通人。

  「我不會原諒那群猴子,你要是以為我能改變想法就大錯特錯了。」他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

  「你不用原諒,」佐藤由紗表情冷漠,「也不用原諒我。因為你已經死了,死去的人在死掉的那一刻,一切就都結束了。」

  「你的時間不會再前走,所以你不必改變。但你必須幫忙!夏油教主,夏油傑,有人在殺咒術師!在把普通人變成咒術師!你能接受嗎?」

  「猴子有了咒術,就能成為咒術師的了吧?」她最後的這一句反問很輕,卻無比清晰地傳到夏油傑耳中。

  晴天霹靂!

  夏油傑頓時覺得一陣眩暈,鼻腔裡似乎充滿了猴子的臭味,偏偏那些猴子卻如同咒術師一樣,不,是如同猴子一樣的咒術師!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然而就怕死去後,也難以死得干淨。

  *

  涉谷,夏油傑沒有露面,只在暗處操縱咒靈,他的思緒越飛越遠,又想起由紗那時的話。

  「你想要保護普通人的信念沒有錯,你想要消滅普通人保護咒術師的決心也沒有錯。」

  「明明是兩個矛盾的說法,你果然和悟一樣,覺得我消滅普通人的想法是錯的吧?」

  「夏油君,這個問題對你來說並不重要,因為你早就有了答案了。只要你不曾後悔,那就沒有錯。」

  ……

  「後悔嗎……」夏油傑抬頭看著被帳遮住的天空,良久以後,終是沒能回答。


第39章 咒術界的第39天

  漆黑的帳籠罩了整個涉谷,哭喊聲,慘叫聲,咒罵聲,尖叫聲……這些統統都沒有,安靜地仿佛是一處死地。

  頭上有一圈縫合線的男人獨自一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寬大的袈裟在寒風中颯颯舞動,臉上的表情帶著輕慢與蔑視,令他原本英俊的容貌都打了幾分折扣。

  這位詛咒師使用的正是夏油傑的身體,而這個在世上苟延殘喘千年之久的人也正是絕大部分悲劇的源頭。

  他自稱羂索,曾在百年前使用過加茂憲倫的身體,制造了另一出悲劇——咒胎九相圖。

  現如今正試圖策劃另一起悲劇,封印「絆腳石」五條悟,開啟「死滅洄游」,恢復千年前平安時代的咒術興盛。

  為了這一目的,他籌劃了太久太久了。

  先前襲擊東京咒術高專的計劃並不算成功,只奪得了咒胎九相圖的一號,一個名為脹相的特級咒靈。

  咒靈方並不完全信任他,據他可靠的情報來源,高專遺失了六根宿儺手指,但真人卻說只拿到了咒胎九相圖一號,其他全部被搶回去了。

  這種計劃外的情況令他很不愉快,但又無可奈何,他還用得到這些眼高於頂的咒靈,只能按捺住心裡的不滿,暗自盤算著吸收它們的最佳時機,也就是這次涉谷之後。

  只是情況似乎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預想中的人質和混亂都沒有發生,尤其是現在還在這樣異常的場景之中。

  這令他產生了極大的不安,他自認一向以准備萬全為行事基本原則,一切都該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是現在……他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突兀地,有風自上而下從他身側吹過。

  他似有所感,轉過身就看到五條悟正站在他身後,神色復雜地看著他。

  「傑,你怎麼會在這裡?」白發男人一把拽下眼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用六眼看到的事實。

  將對方難以置信的神情收入眼底,羂索這下反而得意起來,心下的不安如煙霧般散去。

  他作出一副熱情而隨意的模樣,「喲!悟,好久不見!我從地獄裡回來了,不歡迎歡迎我這位老朋友嗎?」

  他嘴上說著狀似友好的問候,實則十分謹慎,暗暗將獄門疆扔向五條悟的腳邊。

  五條悟尚未來得及反應,獄門疆就飛快地裂開,宛若一張巨口,將他牢牢咬在嘴裡。

  他的臉色陰沉極了,沒有理會身上的束縛,即使掙脫不開,也沒有顯露出絲毫狼狽與慌亂,清透純粹的藍色瞳孔裡似有熊熊怒火燃燒。

  「你不是傑。雖然六眼看不出破綻,傳達給我的都是你就是傑的信息,但我的所有感覺包括我的內心都在否認這件事。」

  眼見自己的圖謀即將成功化為現實,羂索不再控制自己的表情,也不再去模仿夏油傑的行為和語言。

  那張五條悟熟悉的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神情,扭曲的五官與曾經那個人再沒有半點兒相同。

  那是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是惡念與惡意的混合具現,是那張臉上不曾出現,亦不該出現的陰險。

  他就這樣一邊譏笑著動彈不得的五條悟,一邊伸手將腦門上的縫合線拆除。

  隨著腦殼被一分為二,一個粉紅色的、鮮嫩多汁的、長著牙齒和手腳的惡心大腦,就這樣直接落在了五條悟的視線裡。

  「你怎麼會知道啊!」大腦上的嘴巴毫不掩飾地露出令人惡心的誇張笑容,和著下方「夏油傑」的臉上相同的神情,讓人頓時渾身發冷,毛骨悚然。

  由紗跌跌撞撞地從隱蔽處跑出來,揮動手中的咒具向「夏油傑」攻去。

  「放開五條老師!」她顫抖著聲音怯懦地喊道。

  「夏油傑」將頭骨蓋了回去,只輕輕一側身便躲過她綿軟的攻擊,他抬手抓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就讓她感到手腕又酸又麻,劇痛難忍,手裡的咒具也掉落在地。

  「只有這種程度嗎?之前聽說你是天與咒縛,虧我還稍微期待了一下呢。」他斜睨著完全起不上半點作用的由紗,輕蔑地說。

  由紗低著頭,似是使不出力氣掙扎,她的手指收緊在掌心裡,壓出深深的痕跡。

  「由紗!快逃,你打不過他的!」已被獄門疆牢牢束縛住的五條悟大聲喊道,他試圖救下由紗,卻怎麼都動彈不得。

  「真難看啊,五條悟!有六眼,無下限術式,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在學生面前露出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

  縱然已將五條悟逼至絕路,羂索仍不知足,「對了對了,就連我現在當著你的面殺死你的學生……你也什麼都辦不到呢!」

  他沒能真的動手,因為下一秒獄門疆就將神色驟然變得十分恐怖的五條悟全部吞進去了,只留下一個長滿紅色眼睛的小小的立方體落在原地。

  「嘁!可惜……」羂索頓感乏味,他漫不經心地提起手中的由紗,「該處理——」你了。

  這句話他沒能說完,因為他突然感覺到有一只手落在了他的頭上,他想要掙脫,想要控制咒靈攻擊。

  可那只手的動作實在太快了,一手輕松沿著裂縫掀開頭骨,另一只手就立刻將那顆粉紅色的大腦拽了出來。

  由紗隨即扶住了不再被控制的夏油傑的身體,緩緩放到了地面上。

  那只拿走了頭骨的手的主人,彎下腰輕輕地把頭骨恢復到原處。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大腦上的嘴巴惶恐地尖叫著。

  「你怎麼可能擺脫得了封印!五條悟!我不信!」

  沒錯,此時手裡用「無下限」拿著大腦,站在由紗身旁的正是五條悟本人!

  獄門疆確確實實有把某個人或某個擁有咒力的物品封印起來,只不過那是由紗用異能力制造出來的異體罷了,最重要的是被異體故意帶在身上的屬於兩面宿儺的十三根手指——已經被獄門疆徹底封印了!

  這就是由紗的計劃全貌了。

  一方面由異體【夏油傑】暗中控制咒靈,組織人員疏散;另一方面由異體【五條悟】在觸發附身效果後,順便將宿儺手指封印,本體由由紗藏在近處,便於在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對羂索發動攻擊。

  除此之外,由紗還派出了【伏黑甚爾】前去支援其他人,並為了保護自己,以及繼續偽裝成無咒力的天與咒縛,模仿了【禪院真希】。

  這也是羂索會覺得她力量太弱的本質原因。

  在此之前,由紗一直是模仿【伏黑甚爾】,借用他的身體力量去應對訓練和身體快速成長的副作用的。

  還有一點必須要說,以由紗現在的咒力原本是承擔不了四個人的咒力消耗的,但除了【夏油傑】需要足夠的咒力,【五條悟】不會直接參與對戰,也就不需要額外的咒力,至於兩位反向的天與咒縛,就更不會涉及咒力的消耗。

  佐藤由紗,她這次可以說是把自己的能力用到了極致。

  「羂索,」由紗強自冷靜下來說:「你在一千年前和那個時代一同死去,那就是你最好的結局了。」

  羂索仍沒從自己的失敗回過神來,他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麼,對由紗的話置若罔聞。

  由紗向他的距離靠得更近了些,「計劃被一次次打斷的你,苟延殘喘到現在的你,到現在,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你是真的覺得,如果計劃成功,那個時代就會回來嗎?」

  似是想最後掙扎一次,粉紅色的大腦驀地張大嘴露出尖銳的牙齒,惡狠狠地往前一衝,想要咬上由紗的脖子。

  可惜,它被五條悟控制在手裡,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五條悟微笑著用力一捏,就能讓它痛苦地扭動翻轉,宛若一只陰溝裡被捕鼠器抓到的老鼠,或是一條脫水的不能呼吸的魚。

  「不會的。」由紗的神色愈發冷冽,「正如詛咒之王兩面宿儺也只是詛咒之王,他贏不了五條悟。而你,羂索,蛻去千年光陰,不在活著的任何人記憶中的你,也只是個腦花而已!」

  她錯過五條悟,向另一個方向趕去,「悟,這裡就交給你了。」

  「好。」五條悟知道她的意思,也知道要處理的都有哪些……

  他冰藍的眸子落在夏油傑的屍體上,整個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由紗沒有再回頭,她迅速往伏黑惠的位置跑了過去。

  此時此刻,由紗還不知道伏黑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

  在伏黑惠面前,一個人從高樓一躍而下,借助兩具屍體,毫發無損地來到了地面上。

  伏黑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人影居然是由紗的爸爸!

  自從由紗和他們一起來到咒術高專,他就再沒見過這個男人,卻不想會在這裡見到,「是由紗的計劃?那他應該是來幫忙的。」他想。

  可是他卻看到那個男人煩躁地撓了撓頭,不耐煩地說:「能不能來個人說明一下情況?莫名其妙把老子從地獄拉回來,這禮貌嗎!」

  【伏黑甚爾】的抱怨沒能繼續下去,因為他看到了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臉……

  「什麼啊,你小子好像是……」念頭一轉,他又換了問題:「你姓什麼?」

  「我?伏黑,我叫伏黑惠。」


第40章 咒術界的第40天

  *

  禪院甚爾,不,伏黑甚爾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甚至在封建閉塞的禪院家中是否被真的當作人也未可知。他在那樣扭曲的環境下成長,也理所應當地成為了一個扭曲的人。

  活得像個大型有害垃圾,過著既不尊重別人也不尊重自己的人生。

  然而,即便他是這樣一個人,也曾擁有過短暫的幸福。

  他遇到了一個能夠讓他感受到快樂的女人,也就是伏黑惠的親生母親,那是一個固執又樂觀,堅強又堅定,永遠不會對生活低頭的女人。

  她教會了他愛,教會了他如何去愛一個人,以及如何被一個人愛。

  與力量、權力、地位、外表等等都無關,在愛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愛,這一感情具有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它可以成就一個人,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五條悟也曾說過,這世上沒有比愛更扭曲的詛咒了*。

  隨著她的生命逝去,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像泡沫一般輕易破碎,伏黑甚爾抱著年幼的還是嬰兒的惠,重新回歸了比浮萍還不如的生活。

  說不清是幸運還是不幸,佐藤由紗與伏黑甚爾正是相遇在彼此最狼狽的時候。

  被親生父親放棄,眼看著他的鮮血如小溪般在地面蜿蜒爬行,佐藤由紗在絕望中遇到了不明所以卻還是救下了她的伏黑甚爾。

  被命運奪走摯愛的妻子,帶著一個脆弱的嬰兒在混亂中踽踽獨行,伏黑甚爾在照顧嬰兒的手忙腳亂中,遇到了在某些方面和死去的妻子非常相像,並極度依賴他的女孩兒。

  雖然非常像是一場夢,但以伏黑甚爾的機警從不會真的把它當成一個夢。

  夢境斷斷續續,卻難得給了伏黑甚爾一個可以放松的地方,在夢境中,他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想做什麼做什麼,看電視,吃東西,悠哉地躺在沙發上……

  女孩子對他沒有任何限制和要求,就連只是接過她手裡的一杯水,都能讓她十分滿足,伏黑甚爾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個奇怪的孩子,卻沒想到她能做到這種程度。

  「喂,你知道怎麼哄嬰兒睡覺嗎?」那時他被惠的哭聲吵得整夜難眠,白天偷閑小睡,在夢境中煩躁地對她發牢騷。

  她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卻認真地翻出書,指著書上的文字講給他聽:「如果不是因為飢餓和排泄,那麼這個孩子很可能只是希望能躺在親人溫暖的懷抱中。」

  每當這種時候,她給他的感覺特別像過世的妻子,像是所有努力積極生活著的普通人,是和他這種活得渾渾噩噩的類型完全不同的人。

  對於她的生活,他只冷眼旁觀,開玩笑,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帶著一個只會折騰哭鬧的嬰兒,怎麼可能再關注一個與他沒有任何關系,只通過夢境有聯系的小女孩兒!

  日子一天天過去。

  一年,兩年……

  在第三年的時候,他改變了想法。

  那一天並不特別,只是發現她與偶然飛過窗子的咒靈對上了視線,他這才恍然大悟,她不僅僅是他以為的異能力者,還是一位咒術師!

  可笑的是,女孩子並不認為自己是咒術師,她完完全全把自己的能力當作異能力,不知道是自己以前看不到咒靈,只一心以為是自己的能力覺醒而帶來了咒靈的誕生。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伏黑甚爾這樣想著,什麼都沒有說。

  作為一名異能力者,留在橫濱,站在異能力者這一邊,在異能力者的庇護下生活,不去摻和咒術界那堆廢物的破爛事,即便就這樣心懷恐懼地不願踏出橫濱一步,能夠普普通通、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於是,在接到抹殺星漿體的任務的時候,出於某種預感,他提前安排好了惠和女孩兒的未來。

  與禪院直毘人簽訂下協議,將十種影法術的擁有人伏黑惠以十億的價格賣給禪院家。

  十種影法術,傳說中曾有其擁有者與五條家六眼的無下限同歸於盡!啊啊,能和無下限相提並論,這是多麼出色的術式!

  那個孩子和他不同,可以在唯咒術師最先的禪院家過得很好,享受最好的生活,接受最好的教育,過著其他人夢寐以求的高高在上的生活……就算他可能並不開心。

  然後,他帶著從禪院家拿到的那筆錢,出發去了橫濱,仰仗著自己無往不利的身體素質和女孩兒的咒術天賦,分別和港口Mafia、武裝偵探社、異能特務科三方達成合作的協議——他們負責給女孩兒提供庇佑,不主動將女孩兒拉入任意一方,而女孩兒會負責清除橫濱的所有咒靈,就像她這三年來一直做的那樣。

  辦好所有事,伏黑甚爾站在高處,遠遠地眺望屬於女孩兒的那棟隱藏在帳裡的小房子。

  雖然女孩兒一直叫他「爸爸」,但他可從未打算回應她。

  可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他開始把這個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是知道她是咒術師的時候嗎?

  還是看到她自責地承擔起不屬於她的責任的時候?

  不,還要更早一點。

  在發現她依賴著他,全身心相信他的時候,

  在聽到她一聲聲呼喚,為了他一個問題就忙前忙後的時候,

  在她將原本空蕩蕩、冷冰冰的房子,裝飾成一個家的時候,

  在她像小鳥一樣,歡快地在路邊穿梭著欣賞每一朵盛開的鮮花的時候,

  在她求他講睡前故事,他不同意,她就反過來給他講故事的時候,

  在她出門被別的小孩兒扔了石子,他冷眼旁觀,她無動於衷的時候,

  在她體諒別人,包括試圖體諒他的時候,

  在她一本正經地說:「身為人類活著就已經很艱難了,只是希望不要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成為通過傷害他人來讓自己感到快樂的人」的時候,

  在他終於想知道她的名字,卻發現她沒有名字的時候……

  ……

  他准備好了自己死後的一切,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在被五條悟殺死後,他居然能通過女孩兒的能力繼續活著!

  於是,他委托了武裝偵探社解決這最後的問題,並將自己准備了很久、遲遲沒敢拿出來的名字送給了她。

  佐藤由紗,希望你能自由並快樂地長大……

  *

  涉谷。

  【伏黑甚爾】剛一醒過來,就看到了一張滿是驚恐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而站在這人身旁的老太婆連聲尖叫著「不可能」。

  「嘁,詛咒師嗎?」他毫不猶豫地衝上前搶過武器,趁著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了結了兩人的性命。

  「看樣子是降神術,不過我現在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

  低頭看到地面上有穿著咒術高專校服的人影晃動,他順勢借著兩具屍體的緩衝跳了下去……

  「你姓什麼?」

  「我?伏黑,我叫伏黑惠。」

  【伏黑甚爾】頓時大笑不止,什麼嘛禪院家那群人,果然,不能指望廢物做出什麼像樣子的事情來。

  迎著伏黑惠疑惑不解的眼神,他對他說:「不是姓禪院啊?那太好了。」

  擔憂由紗的安危,顧不上深思男人奇怪的話,伏黑惠略一猶豫,還是問道:「您好,您是由紗的爸爸吧?由紗在哪裡?她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伏黑甚爾】的眼神倏地一變,「你認識佐藤由紗?」

  「當然,由紗是我們的同伴。」剛結束一場戰鬥的禪院真希走了過來,她用沒拿武器那只手的袖子擦了擦臉上濺到的鮮血。

  下一秒,她只覺得一個黑影從眼前閃過,接著手裡一空,就發現那個男人竟然已經回到原地,手裡還把玩著她的咒具「游雲」。

  「你干什麼?還給我!你既然是由紗的爸爸,那我們應該不是敵人才對。」不明不白被奪走了武器的禪院真希不禁一陣惶恐,她竟然完全看不清男人的動作!

  「嘖,我討厭見到禪院家的人……另外,這可是我的武器。」像是熱身一樣,他前前後後舞動著「游雲」,動作姿勢流暢漂亮,竟是讓兩人都看呆了一瞬。

  「其他的等下再說,」伏黑惠最先清醒過來,連聲催促道,「由紗怎麼樣了?」

  「哦,她啊……」【伏黑甚爾】說起話來慢慢悠悠,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少女驚訝的呼喊——「爸爸!」


第41章 咒術界的第41天

  解除束縛後,由紗很快向成年人的體形恢復,但由於營養難以一次性補完,她身形瘦削單薄,臉部的骨骼輪廓仍處於少年和成年轉換之間,這使得她的眼睛顯得格外大。

  她怔愣愣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任由腳自己動起來把她帶到男人近前。

  伏黑惠略一猶豫便讓出位置,卻在轉身的瞬間被由紗拉住了手,他感覺到由紗手指的顫抖,沒有掙脫,反而反手握緊,堅定地站到了她身旁。

  啊,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安排吧,由紗想。

  就像她寫下的文字,寫出的那些故事,她的故事是不是也正在某個人筆下輾轉糾纏?

  從她發現自己重生到文野,發現自己有異能力,並固執地以為自己只有異能力,到二十歲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認識到故步自封的惡果……太漫長了,真的,太漫長了。

  在那段對Mafia、對天人五衰、對整個世界充滿恐懼的漫長時光裡,爸爸他們的存在是她唯一的慰藉。

  尤其是爸爸給予她的名字,真是沒想到,所有人都會有的屬於自己的名字,明明對所有人都那麼普通又平常的一件小事,但對她來說,就好像自己的存在終於被看到了。

  伏黑甚爾就站在原地沒有動,似是雲淡風輕地看著由紗走近,看著她和伏黑惠手拉手站在一起。

  他心中一動,想要吹個口哨,卻又立刻控制住了想要調侃的心情,算了,女孩子臉皮薄。

  「是你啊……原來如此,看樣子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伏黑甚爾有些勉強地擠出了這段完全不像問候的話,「不過……」他的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轉了幾圈。

  嘛,都隨你們的便吧,反正我都已經死了。體態高大壯碩的男人眸光漸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像上一次也沒說告別的話啊,還有那個孩子……但【伏黑甚爾】最終仍什麼都沒說。

  很快,他的身影虛化為文字,開始消失了,但又像是感受到能力主人的心情,消失速度並不快。

  由紗愣愣地看著,視線沒有對上,她只是在回憶,回憶那些其實並不算十分美好,卻給了她安慰的時光。

  伏黑惠體貼地沒有說話,而一旁的禪院真希輕嘆一聲之後,就趕赴了下一個戰場。

  當伏黑甚爾消失到胸口的位置時,由紗輕輕地問:「你有沒有、有沒有話要和——」她微微轉頭,沒有直接說明,而是向他示意身旁的伏黑惠。

  伏黑甚爾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意思,他輕嗤了一聲,伴隨著五官也化為文字消失,最後只留下一句:「沒必要,終歸我對他而言……」也許在他很小的時候,還需要他這個一無是處的爸爸,但同樣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不需要一個只會拖後腿的爸爸了。

  旁觀了整個過程的伏黑惠沉默到最後,他看不懂兩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也聽不懂兩人三言兩語間到底交流了什麼。

  他只知道由紗一直緊握著他的手,一直沒有松手,和他一樣。

  這樣就算沒有直說,由紗的爸爸也應該明白他和由紗的關系了吧,沒有說反對的話,就算默認了吧,伏黑惠暗暗想著。

  *

  涉谷一事的落幕快得不可思議。

  沒有咒靈的參與,夏油傑「死而復生」一事無人知曉,高層試圖打壓五條悟的手段落了空,反而暴露出了致命的弱點——被心有不軌之人滲透地跟篩子似的。

  那些被羂索說動、手段並不如何干淨的,不等五條悟出手,就統一被清算,可惜新上位的仍然是一批又一批痴心妄想、貪戀權利的爛橘子們。

  包括禪院族長禪院直毘人、兩大咒術高專學生在內的咒術師,雖受到了詛咒師的埋伏,但傷得並不重,除了實力實在不夠看也運氣不好的,咒術師這邊的傷亡極少。

  此戰後,獄門疆封印兩面宿儺十三根手指,悠仁體內現存兩根,即使加上下落不明的五根,兩面宿儺的咒力也出現了難以彌補的損失,只要他能保持警惕,在與宿儺的靈魂爭奪身體的過程中獲得勝利,也不會再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轉變。

  吉野順平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世界似乎過於美好,可是看著母親、伙伴們的笑臉,他又忍不住暗自祈禱,就讓這不似現實的美好多持續一段時間吧。

  五條悟肉眼可見地忙碌了起來,就算加上還沒去成佛的【夏油傑】,也沒能短時間內解決完羂索遺留下來的問題。

  這一千年的籌算不是那麼簡單就能解決得完,且不說那些被羂索不知用什麼方法保留下來的大量詛咒,那些同伏黑津美紀一樣被打上標記、仍未蘇醒的人們也是一個解決的難點。

  即便如此,由紗緊繃許久的神經還是放松了下來,整個人都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清爽感,仿佛卸下了背負的重擔,曾經的「劇情」帶來的壓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由紗得知裡梅的死訊後,這一變化就更明顯了。

  裡梅是死在【夏油傑】手裡的,這段時間裡類似這樣的事情,他做了很多,為了保護他認可的家人們,等清理完這些「歷史遺留問題」,他才會徹底離開。

  在配合由紗謀劃的日子,他就像個默默無聞的工具人,曾經的惡念偶爾仍在心間翻滾,卻又迅速被一瓢名為「人設」的冷水澆了個干淨,又或者是,他心中的戾氣早就隨著死亡散了大半,剩下的那些也在橫濱的那棟小房子裡慢慢耗盡了。

  【夏油傑】一個人站在夜晚的小巷裡,一位剛被他從三級咒靈手裡救下來的女士在誠摯道謝後匆匆離去,他看著那慌張的背影,回想著今天剛聽說的咒術界的新聞,竟覺得十分可笑。

  以往咒術師們曾埋怨說五條悟以一己之類拉高了咒靈的上限,現在他們卻說,近些年天才咒術師層出不窮原來是因為有大量特級咒靈在暗中蠢蠢欲動,五條悟、夏油傑、九十九由基、乙骨憂太、伏黑惠等,都是順應時代而出的天才,才能有能力消滅那些特級。

  五條悟從來沒有被咒術界如此歡迎過。甚至夏油傑的死亡,都成了咒術界的損失,是上屆高層決策失誤,沒有提供給特級咒術師更好的成長環境。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凡是對己有利的皆為善,對己有害的皆為惡,人人都是如此,非術師如此,咒術師如此,他也如此。

  城市的茫茫夜空下,唯有恆星執著閃爍,【夏油傑】突然感覺到了久違的疲憊。

  *

  忙完任務,由紗終於又有時間和伏黑惠一起在操場上散步了。

  「感覺已經過去很久了,」由紗伸出手遮住眼前渾圓的夕陽,「但其實才兩個月啊。」

  伏黑惠側頭去看她,「我也覺得,最近發生了太多事。」

  「……對不起」由紗小小聲地說,「之前我的狀態很差,讓你擔心了。」

  少年的表情有些訝異,但由紗並不知道。他停下腳步,鼓起勇氣從後面抱住了由紗。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抱她,伏黑惠從年幼起就沒有父母的概念,缺乏對親密關系的認知,在之前相處中,大多是由紗主動,他被動接受,羞於主動表達自己的感情。

  直到這一刻,在胸腔中積攢已久的憐惜噴薄而出,懷中的身軀十分纖細,誰能想到表面脆弱嬌嗔的由紗,內心是多麼清醒堅強的人。

  「我希望我能保護你,我希望我能早點兒超過五條老師。」他在她耳邊輕聲說,說著他的決心。

  懷中的女孩兒沒有回答,她在他懷中轉過身,面向著他,眼中有光,有只對他的無限愛意與溫柔。

  她抬起手,一手遮住他的雙眼,另一只手拉下他的頭,將自己的唇貼向他的。

  少年在心神恍惚間,感覺到滑過唇角的溫熱液滴,有點兒鹹,也帶著點兒隱隱約約的甜意。

  最後,由紗在他耳邊輕聲說:「好,那惠以後要一直保護我哦。」

  「嗯。」


第42章 咒術界的第42天

  四年後。

  「時間過得真快啊,我感覺真希前輩他們畢業的事就發生在昨天,結果一眨眼,居然就輪到我們了。」虎杖悠仁感慨說。

  釘崎野薔薇從後面拍了拍他的頭,灑脫道:「居然說出這樣的話,都不像你了,悠仁。」

  粉發少年,不,現在該說是青年了,體態高大強壯的粉發青年被拍地一顫,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他轉過頭看身後的人,不滿地皺起眉頭,抗議道:「都說了多少次了,野薔薇,不要這麼用力地打我的頭!」

  釘崎野薔薇留了長發,外表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身形同4年前相差不大,她裝作沒聽到的樣子,面上不動聲色,卻抬手又重重地在他頭上拍了幾下。

  「啊啊啊啊!野薔薇好過分!」虎杖悠仁的狗狗眼瞬間充滿了委屈,他控訴道:「為什麼你不能像由紗那麼溫柔,你就不能學學由紗對惠的態度,對我溫柔一點兒嗎!」

  釘崎野薔薇額邊的青筋歡快地跳了跳,想要暴揍這個不會說話的死直男一頓,真是後悔死了,一個月前的她到底為什麼要答應和這個人在一起啊!

  審美不行,不浪漫又不高雅,幼稚又土氣,長得不怎麼帥,性格還大大咧咧,吃飯的時候還總是和她搶,不喜歡陪她逛街購物,家裡沒有什麼資產,工作危險不安穩(咒術師),尤其是還是個笨蛋……這麼一看,渾身全是缺點,真是煩死人了!

  「野薔薇,你生氣了嗎?」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不對,粉發青年粗獷的臉上帶了幾分小心翼翼,這樣看起來頗有幾分他年少時候的模樣,

  「是我說錯話了,野薔薇現在就很好了,不用變得像任何人。我最喜歡現在的野薔薇啦……所以以後能不能不要再那麼用力地打我的頭?」

  看啊,就是這樣,染了一頭橘色長發的女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從背後抱住身前的男人。

  明明每次都能數出一堆缺點,但總是能體貼地理解她,照顧她的情緒,關心她的感受,以及不是對咒術師釘崎野薔薇、而是對釘崎野薔薇本身的認可這點,就是她喜歡他的理由了。

  「喂!你們這些家伙,要秀恩愛也不要站在大門口,會擋到路知不知道!」熟悉的颯爽女聲從背後響起。

  釘崎野薔薇若無其事地放開手,轉身向身後的禪院真希打招呼:「呦,真希前輩,今天只有你有時間參加畢業典禮嗎?」

  身高已經接近一米八的禪院真希背著一個長長的武器盒子,裡面裝的是她的咒具,一把由禪院真依耗盡體內所有咒力凝練出來的長刀——「斬月刀」。

  順便一提,由紗第一次聽到這把刀的名字時著實吃了一驚,喂喂,黑崎X護,你的刀走錯片場了,快把它撿回去……

  當然這把刀的誕生方式並不是短短幾個字就能解釋出的。

  簡單來說,就是禪院真依結合束縛和禪院家的秘術,在其他同伴的幫助下,費了不少功夫和時間,才在一年前成功分離了自己的咒力,將自身的咒力源與這把刀綁定到一起。

  也就是說,從此以後她再無咒力,和禪院真希一樣擁有著零咒力的□□,但實際上是她以後產生的所有咒力都會自動轉移到咒具內。

  大概是這個方法也獲得了老天爺的認可,畢竟在咒術界漫長的歷史中,從未有咒術師有耐心研究天與咒縛的形成條件,禪院真希最終還是在妹妹的幫助下,成為了完全體的天與咒縛。

  不過禪院真依的體質還是普通人,老天爺已經偷放了禪院真希成為完全體,不願意再多讓一個人偷跑。

  但這對禪院真依來說也沒差,不用再看見那些惡心至極的咒靈,不用再強迫自己鍛煉,不用再去體會血與淚和在一起的心情,從此以後,她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享受再無咒術師這一束縛的人生。

  禪院真希聳聳肩,回答野薔薇的問題:「狗卷上午有課,典禮參加不了,但他說一定會趕上下午的溫泉旅行。乙骨的飛機晚點了,估計會遲些到。熊貓你知道的,他陪著夜蛾校長,肯定會參加。」

  虎杖悠仁立刻高興起來,「那不是都能來嗎!哇,我們好久沒一起聚過,今天終於要熱鬧起來了!沒有你們在,我總覺得少了點兒什麼。」

  「少來這一套,聽說你和後輩相處地不錯。」

  「那不一樣!禪院前輩你們是不同的,我們是,」他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個恰當的詞,「戰友。」

  不愧是可怕的直覺動物想出的詞,野薔薇和真希對視一眼,確認了彼此都有同樣的看法。

  「其他人在群裡說都已經到了,就差我們了,快走吧!」釘崎野薔薇向他們搖了搖手機,示意看手機上的消息。

  「哈!」禪院真希推了兩人一把,邊往裡面走邊問,「打算畢業留校當老師?」

  「是的,沒想到真希前輩也知道了。」 虎杖悠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說。

  三個人並肩快速向典禮現場走去。

  「挺不錯的,很適合你。」禪院真希果斷地說,「有耐心,擅長指導他人,有保護他人的決心,也有能力保護他人,特別是不需要費腦子處理復雜的問題和人際關系這點,的確很適合虎杖你這種笨蛋。」

  「最後一句話是多余的啦!」虎杖悠仁大聲反駁,「真希前輩怎麼和野薔薇一樣,不要說我是笨蛋,我才不是笨蛋啊!」

  「哈哈哈哈——」,禪院真希和釘崎野薔薇兩個人都大笑了起來。

  「笨蛋,只有笨蛋才會被叫做笨蛋,明白了嗎?」

  「笨蛋,女朋友說你是笨蛋你就是啦!」

  *

  雖然相熟的咒術師都到場了,包括這四年新加入高專的後輩們,但是鑒於咒術界始終不甚發達的人口,就算加上了畢業咒術師的親屬,到場的仍不過寥寥二十余人。

  佐藤由紗緊挨著伏黑惠坐在最靠角落的位置,盡可能離那些後輩們更遠一些,背後是七海建人、家入硝子等被邀請過來的年長咒術師。

  涉谷事件結束後,由紗並沒有一直留在高專,學習完咒術的基礎知識後,她開始了自己的旅行計劃,說起來她的本職工作可不是咒術師,是作家啊!

  認識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風景,聽到各種各樣不同的故事,可以說,她過上了她夢想中的日子。

  至於為什麼要躲開那些後輩……天知道為什麼這些後輩一個比一個八卦,每每結束一段旅程回到高專去找惠的時候,都能看到他們,並且還會提出沒完沒了的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

  全是伏黑惠和佐藤由紗都不擅長對付的類型,所以只能采取躲避戰術。

  *

  五條悟帶著黑色眼罩穿著正裝站在最前面,面帶笑容,饒有興致地扮演著主持人的角色。

  「今天天氣不錯,雖然是陰天,但是沒有下雨哦!溫度也很適宜,有點兒冷卻也沒有特別冷,正是適合去泡溫泉的天氣!」

  嗯,是廢話沒錯了。由紗無語地把玩起伏黑惠的手,伏黑惠走神地盯著看由紗的頭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嗨嗨,坐在後排的兩對笨蛋情侶,要注意好好聽五條老師說話哦!」

  由紗立刻放開了伏黑惠的手,兩個人迅速調整好姿勢,端端正正坐地在椅子上,躲過了數雙好奇看過來的眼睛。

  與此同時,釘崎野薔薇也把手從虎杖悠仁的耳朵上拿開來,毫不顧忌周圍人的視線,嘟囔道:「什麼嘛,五條老師就是嫉妒吧,年輕的學生們都有戀人了,他這個老男人還是單身狗……」

  「小點兒聲啦,野薔薇,會被五條老師聽到的,他那麼小心眼兒,肯定要報復回來。」虎杖悠仁有些緊張地盯著五條悟的方向,小聲打斷了野薔薇的抱怨。

  五條悟面不改色,仿佛什麼都沒聽到,這讓虎杖悠仁松了口氣。

  「……好,無聊的開場白就說到這裡,下面有請我們的夜蛾校長致辭,大家掌聲歡迎。」

  場下立刻響起了配合的掌聲。

  夜蛾校長向講台上走去,五條悟在和夜蛾正道身形交錯的瞬間說:「夜蛾,少講點兒,精簡再精簡,別影響下午去溫泉的時間哦。」

  夜蛾正道頓時生起一陣惱意,別人都是隨著年齡增長變得成熟,怎麼五條悟就越長大越離譜?

  *

  「……你們的後輩可能不太清楚,在天元大人選擇消亡後,這些年咒靈的實力在衰弱,咒術評級也有了變化,他們一無所知地走進了新時代,但你們都知道,我們也都知道,曾經花了多大的努力去擺脫困境……

  如今你們依然在改變的浪潮中,我們不知道未來又會有怎樣的挑戰在等待著你們,但我們對你們有信心,我們都堅定地相信著你們,你們以及所有新時代的咒術師們,都是未來的希望!

  ……

  ……

  最後,再次感謝大家這四年來的努力,你們的努力我都看在眼裡,也看到了你們克服種種困難,克服對死亡的畏懼,克服自身實力不足,而今的進步和成長。

  我宣布,18級畢業學生名單如下:伏黑惠,釘崎野薔薇,虎杖悠仁,吉野順平,以上4人均以優異的成績完成學業,考核合格,今天起從東京都立咒術高專畢業了!希望你們初心不改,不論以後走到哪裡都能堅定自己的信念,祝願你們都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我們是咒術師,但我們並不是獨身一人!」

  台下的掌聲持續了很久。

  等到五條悟將畢業證書一一頒發給四個人之後,畢業典禮正式落幕了。


第43章 咒術界的第43天(完)

  這間溫泉酒店是在五條悟名下的產業,故而早就為他們的到來提前做好了准備,場地、和服、食物,一應俱全。

  眾人齊齊坐在寬敞的和室裡,中間是一方由假山盆景清泉裝飾起來的長桌,一艘艘嗚嗚叫著的輪船神氣十足地陸續從房間的服務台開了出來,輪流在每個人面前停下,直到它們上面擺放著的一個小碟被拿下去,它們才繼續嗚嗚著航行到下一個人面前。

  大家看著這頗有意趣的一幕,紛紛拿出手機拍照。

  狗卷棘故意不去拿它上面的碟子,直到它奶聲奶氣地抗議「客人不要欺負舟舟哦,快領取您的那份食物哦~」,才心滿意足地放過了它。

  幾輪過後,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滿了精致可口的食物,右手邊擺放著一杯滿滿的還在冒泡的啤酒。

  五條悟理所應當地端坐在主座的位置,左手邊是家入硝子,右邊是被迫坐在他旁邊的七海建人。

  挨著家入硝子坐的依次是佐藤由紗,釘崎野薔薇,禪院真希,乙骨憂太。

  七海建人這一側坐的依次是伏黑惠,虎杖悠仁,吉野順平,狗卷棘,熊貓。

  看著菜品上完,服務人員向五條悟示意過後,便退了下去,把空間完全讓給他們。

  五條悟率先舉起自己獨一無二的汽水,「去年的畢業聯歡會應熊貓他們的要求,是在H國成X度過的,相信對大家來說那是一段難忘的經歷。」

  「能不難忘嗎」,禪院真希隨意地說,「熊貓被發現後引起了騷亂,被圍追堵截了一路,走的時候還險些被海關扣押。」

  吉野順平的臉色頃刻間變得鐵青,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的身體素質最差,還不如從小都有鍛煉的釘崎野薔薇,在那場追逐中,他從一開始就沒能從熱情的當地人的包圍圈裡逃脫。

  從未見過這麼多人的吉野順平,第一次知道有一種病叫人群密集恐懼症……

  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滿臉慶幸,幸好因為忙於工作沒有去,感謝工作!

  五條悟笑著擺擺手,「哈哈哈哈,都是些小意外啦,老師我可是過得很愉快~」

  「你當然愉快,」熊貓的聲音裡充滿了怨念,「一下飛機就跑得比誰都快,悟,你早就想到會變成那樣吧。」

  五條悟假裝沒聽到熊貓的抱怨,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今天,為了慶祝特級咒術師惠和悠仁、一級咒術師野薔薇和順平畢業,干杯!」

  眾人暫且放下私人恩怨,紛紛舉起酒杯,「干杯!」

  *

  吃過飯後,眾人各自回房午睡。

  等到紅日西斜,佐藤由紗從被子裡爬了出來,順便叫醒了旁邊的野薔薇和真希。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一起去溫泉吧,晚上還要參加煙火祭呢。」

  野薔薇打著哈欠起來,「好啊,五條老師真是壕無人性,煙火祭也是說辦就辦。」

  「那家伙叫上了禪院家和加茂家一起,美名說是屬於咒術師的煙火祭。」禪院真希利落地重新扎好了馬尾補充道。

  「那也很不得了了,」野薔薇說,「誰能想到咒術界現在能變成這樣呢?」

  等到渾身放松地浸泡在溫泉裡,三個人都長長地舒了口氣。

  被溫暖的水波包裹纏繞,大腦放空,不必想所有的煩心事,不管多少次都是難得的體驗。

  「聽說小栗X真人比電視上還帥,好想要一張他的簽名啊。」野薔薇感慨道。

  「我幫你問問真依,去年她考過了經紀人資格,現在工作已經走上正軌,據說認識了不少偶像。」真希說。

  「那就太好了,麻煩真希前輩幫我問一下她。」野薔薇高興起來。

  「說起來,以前真沒想到她能不做咒術師。」她的眼前回憶起第一次見面時,禪院真依高傲的眼神和姿態,和那些看不起人的御三家咒術師沒什麼兩樣。

  「真依她本來就超級害怕咒靈,」真希失笑道,「她都是為了我,才那麼努力。」

  她轉頭看向由紗,「你今年考上了東京大學的研究生?」

  「啊,」由紗單手捂臉,「不能說是考上了吧,應該算是特例,才被文學系的教授錄取了,畢竟我是暢想書作家嘛。」

  「那也很厲害,還有伏黑也是,」野薔薇贊嘆說,「我記得他考上了東京大學歷史系本科。」

  「他初中的時候成績就很好,禪院直哉那個混蛋說的。」真希說,「吉野是不是也去考大學了?」

  「是呀,他和悠仁說想要當導演。」由紗笑著說。

  真好啊,真好。

  每個人的未來都有了更多的選擇,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不會再變成回憶中一個灰暗的影子,留在幸存者的記憶裡。

  *

  和服是五條悟特意准備的,圖案和顏色參考了他們的意見。

  由紗的和服是白色的,上面是綠色的植物花紋,像是靈動的精靈,寬大的振袖隨著她的動作上下舞動,仿佛是一雙輕盈的翅膀。

  野薔薇的是紅底,花紋是黑薔薇,穿上後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帶著桀驁不馴的美麗。

  真希的款式和她們差了很多,看起來更加英氣,暗綠色的底紋與奶黃色交織,沉穩中也不乏青春靚麗。

  真希滿意說:「衣服還不錯,我只說了要深色方便行動的,設計師很有想法。」

  三個人結伴向煙火祭的會場走去。

  *

  煙火祭的大門口,伏黑惠等人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和服站在一起。

  五條悟自己穿著藍底金色雲紋笑得前仰後合,對著他們幾個吩咐:「等下把我准備的頭罩都帶上,由紗她們猜出來才能摘掉哦。」

  七海建人穿著自帶的灰黑色暗紋和服,不願理會五條悟幼稚的游戲,面無表情地和家入硝子先去了觀看煙火的觀景台。

  於是,等到由紗三人到集合地點,看到的就是六個身形各不相同,但服飾一模一樣的笨蛋。

  不用一旁看熱鬧的五條悟解釋,她們就知道肯定是他搞出來的把戲。

  野薔薇無語地隨手一指:「最矮的狗卷前輩,出列。」

  狗卷棘用力捂緊自己的頭罩,不願意承認野薔薇指出的這一殘酷事實。

  其他頭罩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腳地將他的頭罩扯了下來。

  由紗笑著指向了另一個最顯得單薄的身影:「這個應該是順平。」

  吉野順平假裝惋惜,實則竊喜地摘掉了自己的頭罩。

  禪院真希嘆了一口氣,還是配合道:「熊貓,你沒覺得自己的體形和人類一樣吧?尤其是臭味這麼明顯。不過你的頭罩不用摘了,別引人注意。」

  熊貓慘兮兮地控訴,「我明明每天都有用免洗噴霧清理,根本沒有臭味!」

  最後三個人也沒什麼難度。

  野薔薇直接拉著三個人中身形更壯碩一些的那個走了。

  真希指著剩下兩人中矮一些的那個,「憂太,你和我去周圍巡查一趟。」

  由紗沒有著急帶走被剩下的伏黑惠,她走到五條悟的身邊,抬頭問他:「悟,你的女朋友呢?」

  五條悟的笑容瞬間收斂起來,他抬起手看手腕上的信息,裝模作樣地說:「好像有急事找我呢,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玩兒~」

  下一秒就憑借瞬移脫身了。

  伏黑惠自己摘了頭罩走到由紗身邊,「他和他女朋友怎麼了?」

  由紗笑了笑,「沒什麼,那是另一個故事了,我想吃章魚小丸子了,快走吧。」

  *

  當盛大的煙火從天際一道道滑過,觀景台上,眾人都驚艷地抬頭望天,只有他低頭看著身邊的她,沒有牽著她的另一只手裡握緊了一個小小的方形盒子。

  最後一捧金色的禮花在天邊漫無邊際地綻放,就當亮光逐漸熄滅,只剩下星光閃爍的時候——

  「咻!咻!咻!」陸續幾聲煙花突然就在他們頭頂響起。

  是伏黑惠利用自己影子的儲存能力做到的。

  煙花並不明亮,但是落下時卻是片片花瓣的模樣。

  在花瓣之中,伏黑惠迎著眾人驚訝的神情,半跪在由紗面前,將緊攥在掌心許久的一枚戒指展示出來。

  由紗的臉上漸漸浮起了紅暈,她抿緊嘴唇,緊張地不發一語。

  伏黑惠明顯也十分緊張,他額頭有汗水冒出,張了幾次嘴都沒能發出聲音。

  「嫁給他!」虎杖悠仁沒眼色地興奮大喊,野薔薇連忙踮起腳尖捂住他的嘴。

  似是怕再被其他人搶了台詞,伏黑惠趕緊表明自己的心意。

  「由紗,」在眾人面前,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更浪漫的說辭。

  「我想要與你共度余生,你願意嗎?」

  禮花仍未燃盡,背景是緩緩落下的花瓣,周圍的人都是他們的朋友,是他們一路走來的見證人。

  紛亂的記憶交替浮現在由紗的腦海中,那是四年來他們共度的時光,是新的記憶,新的羈絆。

  「我願意。」她笑著。

  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他。

  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也唯有他,從過去,現在,到未來。

  *

  全文完。


第44章 番外

  *平行世界1——由紗給自己找了個新爸爸,真棒!

  命運的所有饋贈早已暗中標好了價錢。

  伏黑由紗想起自己的幼年時期,嗤笑就從嘴邊漏出來,她對此毫不懷疑。

  對於8歲還沒有自己名字的她來說,伏黑甚爾雖然喝酒賭博當小白臉,但卻是一個比親生父親靠譜得多的男人。

  至少,當鋒利的匕首緩緩劃破她咽喉處的表皮,新鮮的血滴爭先恐後地從傷口冒出來時,她的親生父親卻只會眼睜睜地看著,最後自以為艱難地選擇一了百了。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屍體軟軟倒下,他的鮮血逐漸覆蓋地面,只覺得滑稽地讓人想笑。

  無力到發不出聲音,也疲憊到不想發出聲音,那一瞬間,求死的意志超過了對生的渴望。

  頸部的疼痛,惡徒,周圍的環境統統無法再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眼前的走馬燈一幀幀播放著她被冷待被忽略被無視到最後被放棄的八年時光,只有一間空蕩蕩冷冰冰的房子和孤零零神經兮兮的她。

  令她奇怪的是,這漫長的灰暗記憶裡竟也有一點光,啊,唯一的一點亮光好像是一封信——

  她想來了!是她唯一一次嘗試,寄給太宰治,希望能救下織田作之助的那封信!

  她還不知道結果,她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干擾命運的軌跡!

  生命的火焰重新從她眼底點亮,雖然微弱,卻確確實實亮著!

  要是能有異能力就好了,那樣就能活下來,就能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的身體中有什麼回應了她。

  下一秒,她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陌生男人低啞的聲音。

  「這裡是哪裡?」

  原本禁錮住她的惡徒猝不及防,瞬間把沒有價值了的她甩到一邊,舉起□□轉身對准身後突然多出的男人就是一槍。

  可惜伴隨著槍聲倒下的是他自己的屍體,那個男人輕輕松松地掰著他的手就讓他的槍口方向倒轉了。

  短短幾秒間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跪坐在地上,恍惚地望著男人的身影和自己手裡的日記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名男子,不,伏黑甚爾煩躁地嘖了一聲,條件反射就動手了,這下更沒人能給他解釋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原因了。

  想了想,鑒於在場的唯二活著的生物就是他和那個被嚇傻的小女孩,伏黑甚爾還是走到近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吶,我說,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訝異於異能力凝聚出來的人居然能夠交流,竟一時衝淡了原本復雜的種種情緒。

  「其實也沒什麼。綁匪,」她伸手指向對應的屍體,「人質,」她指了指自己。

  「最後是一個軟弱的、無法拯救女兒的大叔為了擺脫責任,自殺了而已。」

  「以及你,」她指向了伏黑甚爾,晃了晃另一只手中的日記本,「來源於我的異能力《咒戀》。」

  伏黑甚爾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和她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終是放棄了這無意義的僵持,「好吧,小鬼,算你好運,這次算我做白工。」

  他可不覺得自己是異能力創造出來的,可眼前這小鬼明顯也不知道原理。

  ……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沒有名字,你隨便叫吧。」

  「那就叫你由紗吧。」前兩天遇到的一個大小姐就是叫這個名字,好像是什麼美好祝福的意思。

  「……好的,爸爸。」

  *平行世界2——假如高專悟去橫濱出差~

  11歲,不知真相的伏黑由紗拉著自己異能力制造出來的五條老師在街上買甜品,偶遇了來橫濱出差順便買甜品的高專悟。

  片刻的對視,電光火石間由紗明悟了一切,她眼看著身邊的五條老師像小學生一樣,和高專悟比了比身高,然後搖搖頭擺出了遺憾的手勢……

  沉默,謎一樣的沉默,在高專悟開口之前,由紗逃跑了。

  前面的女孩子理智全無,瘋狂逃竄。不能在人群中瞬移的高專悟只能跟在後面追,然後就追著她到了家裡。

  接下來她的生活就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同高專悟一起,給高專乃至咒術界的所有人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像。

  當然,對五條悟的印像是——咒術界最強。

  對伏黑由紗的印像是——五條悟的單推狂廚……

  沒有誰能為了追星,就把對方的一言一行乃至一舉一動都模仿下來,甚至連咒術和領域也不放過。

  *平行世界3——只有夏油傑受傷的世界

  伏黑甚爾沒有接殺死星漿體的任務,誰讓他養了一個麻煩到不行的女兒。

  夏油傑沒有叛逃,誰讓他認識了兩個大麻煩,一個是用武力脅迫他的五條悟,一個是試圖用亂七八糟的書籍洗腦他的伏黑由紗。

  某天,夏油傑神色復雜地合上了《哈利XX》。

  由紗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吶吶,看完有什麼感受?」

  夏油傑皺眉,「伏X魔後面果然瘋了,原本是充滿人格魅力的領袖,最後卻用恐懼控制手下,這樣是得不到長久支持的。」

  由紗:「……」

  某天,夏油傑慢慢合上了《通X王》。

  由紗充滿期待地看著他,「有什麼想說的嗎?」

  夏油傑點點頭,「麻X葉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海王?」

  由紗眼神死:「……為什麼說是、海王?」

  夏油傑微笑:「和主角團對戰時,他放的水多得都成海了。」

  某天,夏油傑目光飄忽地合上了《生X危機》。

  由紗充滿期待地看著他,「怎麼樣?」

  夏油傑不解,「我為什麼要看這種書?」

  由紗微笑:「看人與人自相殘殺呀,人類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從未停下。」

  某天,夏油傑面無表情地合上了《來自X世界》。

  由紗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如何?」

  夏油傑:「毀滅吧,世界。」什麼見鬼的愧死機構!這個破世界真是半點兒希望都沒有。

  *平行世界4——莫名其妙的戀愛(不是)進度

  11歲,由紗成為高專旁聽生的第一天。

  狂廚發出暴言:「悟做什麼都是可以被原諒的,要問為什麼都的話,因為悟實在太可愛啦!

  他就是可愛本身,可愛這一詞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可愛即正義,悟就是正義!」

  硝子:「喂,傑,是我聽錯了嗎?悟這家伙居然被可愛的蘿莉說可愛了。」

  12歲,由紗定下束縛,《咒戀》使用範圍僅局限於五條悟,以此提升了自己的咒力,救下灰原雄。

  「我很擔心,如果不小心做錯了要怎麼辦,如果沒能像預想的那樣發展要怎麼辦。我們是不能犯錯的,越是有強大力量的人越是不能犯錯,總有人像蒼蠅一樣,盯著我們犯錯的機會下手。」

  「沒關系,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算錯了也沒關系,我會幫你解決的,我可是最強的!」

  同年,夏油傑的父母收養了美美子和菜菜子。

  14歲,由紗協助五條悟、伏黑甚爾「清理」禪院家族,咒術界未公開表示不滿。

  夏油傑,家入硝子畢業留校。

  「就像是對待寶物,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我對待悟,沒辦法用很自然的態度,因為太珍惜了,完全沒辦法。

  想要保護他,讓他不要經歷痛苦的事,雖然他總是能夠跨過痛苦往前走,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夠過得順遂。」

  硝子:「可是沒有那些經歷,你還會喜歡他嗎?」

  「他又不是我的什麼東西,要按照我想的那樣塑造。我只要能看到他能夠一直沒有負擔的笑容就足夠了。

  想要他一直幸福,想要他周圍的人幸福,想要這個世界的好人都能幸福。這就是我的理想了。」

  16歲,由紗救下祈本理香,所有人都被這兩個孩子的結婚約定秀了一臉。

  夏油傑忍不住問:「你到底喜歡悟什麼呢?」

  由紗聳聳肩:「可能是因為我喜歡直率果決的人,討厭彎彎繞繞,想太多,嘴裡說著正論,但意志不堅定,思維僵化,容易被帶偏的人。」

  夏油傑:「我懷疑你在影射我,並且還有證據。」

  由紗:「哪有,傑不要自己想太多哦∼會老得快的∼」

  五條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20歲,腦花卒。咒術界高層歷經清洗,改革速度大幅度推進。

  面對硝子好奇的疑問,由紗驚恐地睜大了翠色的眼睛。

  「欸?可是我從沒想過要和悟在一起啊。喜歡,但是不一定要在一起。倒不如說,我也不敢和他在一起吧。距離越近,互相越了解,也許他會討厭我也說不定。

  而且單戀是有特權的,戀愛的話可就沒有了,我原本可以不求回報的愛他,但是戀愛的話,我會要求回報的。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回報,會痛苦吧。

  如果到最後他無法忍耐我,想要分手,那連現在的關系和親密都無法再維持了。」

  說到這裡,由紗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其實我以前喜歡的都是外表纖細,內心強大,聰明內斂的敏感神經質美少年,比如說狛枝X鬥,夏目X志,伊X迷之類的啦。」

  同樣好奇地在一旁聽的夏油傑和家入硝子一起嘴角抽搐。

  外表纖細?

  內心強大還可以。

  聰明內斂?

  敏感神經質?!

  美少年???!!!

  夏油傑:「。。。所以悟這不是只差一點就完全不符合了。」

  由紗無辜地眨巴著眼睛:「所以說我對悟是真愛啊,原來喜歡的類型都不重要!」

  「由醬由醬!」五條悟歡快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家裡剩下的爛橘子我都搞定啦,明天就去結婚吧!」

  由紗沒還沒來得及理解他說什麼,就習以為常地答應道:「好的呀!」

  ???等等,她剛剛是不是答應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夏油傑、家入硝子:你這不還是答應了嗎!還直接答應結婚了!

  *平行世界5——魔法Change!

  24的伏黑由紗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在和中年大叔織田作之助、太宰治、阪口安吾一起喝酒。

  太宰治正興高采烈地說到當初收到信的時候,「真是不敢相信,我剛開始以為和往常一樣是某位美麗小姐的情書,差點兒就直接扔掉了。

  沒想到入水之後,紙上的字就只剩下一句話——Mimic,森害死孩子和織田作。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兩年後,也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Mimic來到了橫濱。」

  「感謝五條夫人。」織田作之助適時地舉杯和其他三人碰了下。「你那時候才九歲吧,安吾用墮落論看到你的時候都震驚地暈過去了。」

  「喂!作之助,我明明是因為用能力太耗費體力才暈倒的!」阪口安吾黑下臉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吾好虛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宰治在旁邊捧腹大笑。

  不明情況的伏黑由紗鎮靜地跟著一起笑,五條夫人?是在叫我?如果不是什麼幻覺,這個世界的我,好像救下了很重要的人。她的視線在三個人身上一一滑過。

  24歲的五條由紗一覺醒來,發現成年版的伏黑惠居然在叫她吃早餐!要知道她認識的伏黑惠才17歲!

  五條由紗沉默地從不熟悉的床上爬起來,看著眼前不熟悉的家,確定自己是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互換了身體。

  這麼老的套路,作者寫出來都不覺得羞恥嗎!

  「這樣啊,這個世界我20歲才遇到你們啊。」吃著伏黑惠做的三明治,五條由紗不假思索地把互換的事情講清楚了,既然是劇情要求,估計最多過一天就換回去了,她的心情還是很放松的,也有心情去打探這個世界自己的情況。

  「是的。在此之前,你是人氣很高的作家,當然現在也是。」伏黑惠有些拘謹,另一個世界的由紗性格明顯更開朗,和他喜歡的由紗氣質差別很大。

  「真沒想到。不過,她能有時間寫作也不錯,我那時候忙都忙不過來。」忙著在咒術界和五條悟一起攪風攪雨,五條由紗微笑著說。

  「你想去高專看看嗎?」伏黑惠試探著問,他還是想找五條老師問問。

  「好啊。」五條由紗同意了。

  校園裡,遠遠地看到五條悟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手挽著手在路邊亂晃,五條由紗意識一個恍惚,便又回到了熟悉的酒吧。

  這樣也好。她笑了笑,繼續看著面前吵鬧的三個人。

  伏黑由紗也跟著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她轉身抱了抱跟在旁邊的伏黑惠。

  「惠,今天不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嗎,車票還來得及,快走吧!」

  不同的故事,總會有不同的經歷和結局。正因為那些經歷,才有了現在的我,才有了現在的結局。

  從五歲到二十歲,我以為我只有異能力,但其實,我還有你。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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