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1234
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紅樓)寶玉是個假二爺》作者:寒雪悠【完結+番外】

《(紅樓)寶玉是個假二爺》作者:寒雪悠【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869個瀏覽者
文案:

銜玉而生的賈寶玉從小便得全府寵愛,在榮寧兩府,乃至整個京中混的風生水起。
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得贊一聲「風流倜儻」寶二爺。
然而,沒人知道,這位二爺是個女扮男裝的假二爺。
身帶「敗家子」系統的賈寶寶原本只要負責花錢敗家,做個「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的草包美人就好,然而,她越是這麼幹,越被人認為是大才隱士,受人追捧。
賈寶寶:哦,滾開你們這些該死的功名利祿!
#賈不假,功名作塵金作泥,美人竹馬皆當馬,目標,敗家!#
賈寶寶:垃圾系統,毀我人生!       

PS:女賈寶玉,十二釵及部分人物有性轉,蘇爽!

內容標籤: 紅樓夢 系統 穿書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賈寶寶(賈寶玉) ┃ 配角:林哥哥,寶哥哥,妙玉哥哥,等等 ┃ 其它:性轉,紅樓夢,蘇名著,寒雪悠

原創網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9-1-6 07:07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1.第1章

  陽春三月,春燕啄泥,鴛鴦交頸。

  榮國府的穿山遊廊上掛著的鸚鵡、畫眉等各色鳥兒,啼聲囀囀,好不熱鬧。

  突然,院落裡響起一聲暴呵——

  「快拿寶玉來!」

  這聲暴呵震得各色鳥兒快速撲朔著翅膀,高聲鳴叫。

  「休得再勸,我今兒個偏要將這不孝子打死!」

  一道豔紅身影如同一陣風般刮過穿山遊廊,後面追著一大幫婢女小廝,連連呼喊:「寶二爺,使不得!使不得啊!」

  貌美少年旋身躥上了回廊裡的欄杆。

  少年抱著眼前這根紅柱子,揚聲笑道:「古人雲:小棒則受,大棒則走,如今老爺要打死我,少不得要讓老爺背上個不憐幼子、刻薄冷情的駡名,為了老爺好,我就先溜為敬了!」

  說著,少年朝遊廊的盡頭拱了拱手,長嘯一聲,跳下欄杆,穿過垂花門,一溜煙兒跑了個不見蹤影。

  賈政在後面氣得直跺腳,嚷嚷道:「反了天了!瞧瞧,你們瞧瞧,這像什麼樣子!」

  門客紛紛點頭,心裡暗道,寶二爺如今這副樣子豈不是你們闔府上下給慣出來的。

  賈政罵了兩句,又咳嗽了兩聲,最後忍不住道:「寶玉雖然行事不羈,這心還是善的,他剛才的話也是為了我考慮,哎,你們說是不是?」

  門客們還能怎麼說,只能紛紛點頭應是。

  一門客忍不住道:「寶二爺這副樣貌是京城中的一等樣貌,我前個兒還碰上了在北靜王府做門客的表兄,他說北靜王曾在酒樓上喝酒,剛巧咱們家的寶二爺打馬走過,北靜王當時就驚為天人,稱讚了一句『其姿有魏晉風流骨,其貌如大唐盛世花』。」

  賈政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兩撇小鬍子也跟著顫了顫。

  他笑駡道:「那個不孝子也就這副臭皮囊能拿得出手了,你們別看他一副好樣貌,內裡卻被慣壞。」

  門客們哪個不知道他這是自謙呢,沒看賈老爺的臉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又怎麼會真詆毀自己的嫡子呢?

  於是,門客紛紛道:「哪裡哪裡,寶二爺只是年齡小,尚未收心。」

  賈政點了點頭,便及閘客們回到房內商量正事去了。

  走在最後的那名門客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賈寶玉适才抱過的紅柱,仿佛佳郎還在那裡,沖著他歪歪頭,調皮一笑。

  彼時,流光落在遊廊欄杆,他恰好站在光與影的分界線上,抬頭一笑,猶如春鶯破曉,明月出雲,一派新麗氣象。

  他差點忘記了呼吸。

  離開時,賈寶玉大紅箭袖上的金蝴蝶幾乎隨著他一同振翅飛離。

  他見過不少達官貴人、世家公子,但容顏如此之盛的,全京城,不,該說這全天下就唯獨這位賈家寶玉了,果然不負寶玉之名。

  「喂!」另一個門客推了他一下。

  他回過神。

  推他的門客笑道:「你也是被咱們家的寶二爺迷了眼吧?」

  他連忙道:「不,我絕非……」

  「哎,你也不用隱瞞了,想這榮寧二府中的大人物小人物,哪個不被寶二爺的容貌閃過眼,就算是在整個京城裡,咱家寶二爺的容貌也是這個!」門客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這樣的神仙人物,咱們有機會自然要多看幾眼,不過,也不能誤了正事。」

  「唉,慚愧慚愧。」

  「要我說,這賈府的水就是養人,你是沒見過其他幾位公子,就算是不及寶二爺,也各具風姿。」

  兩位門客談論著賈寶玉漸行漸遠。

  在榮國府的一處角落裡,被談論的賈寶玉掖袍角入腰帶,伸手攀上一棵老榕樹,熟門熟路翻過榮國府高牆。

  少年賈寶玉,不,應該說是少女賈寶寶站在榮國府牆外,拍了拍手,自言自語道:「老爺都氣成了那副樣子,每日任務中的『氣』算是完成了吧?」

  系統:「『酒色財氣』完成了『氣』,尚差『酒色財』。」

  賈寶寶不住搖頭,越發後悔自己參與這個遊戲,還得到了一個毫無作用的「敗家子系統」。

  據系統說,她穿的世界是個另一個位面中的小說世界,小說中的賈家從根子就壞了,她要負責替天行道,替賈家敗家,分別從「酒色財氣」四個方面敗,每日都要完成相應的任務。

  至於她任務的完成情況……唉,不提也罷。

  賈寶寶雙手負後,慢悠悠地走在她眼中堪稱線條的街道上,像是在走平衡木。

  她來自高維度的世界,就像是三維世界看二維世界是平面,看一維世界是直線,她在這裡看什麼都是一團扭曲的線。

  「你們簡直是在欺負人,喝的酒是一團線,整日對著的人也是幾根線條勾勒出的簡筆小黑人……」

  賈寶寶委屈,但是她天生一副討喜的笑模樣,就算是委屈生氣,眼睛也彎彎的。她性子還慢,等她反應過來要生氣,脾氣也跟不上,等脾氣上來了,她又忘了生氣這碼事兒了。

  系統:「一團線的酒也沒耽誤你一滴就醉。」

  賈寶寶正準備回嘴,腳下卻突然一絆,差點一個踉蹌摔了出去。

  賈寶寶瞥了一眼地上一大坨黃澄澄的線條,蹲在地上仔細端詳。

  「這是什麼?是金子?土塊?還是唔……」賈寶寶歪歪頭,停住嘴。

  系統:「……你可以試試。」

  賈寶寶果真伸出了手。

  系統趕緊道:「那是一大坨金子,你只能看著不能撿!」

  敗家子系統要求,她只能從家裡往外花錢,不能往家裡掙錢。

  可是,即便她無心掙錢,卻也禁不住財運爆棚,金子銀子排著隊往她手裡送。

  她回回出門都能撿到錢,就算無事家中坐,也會有些意外之財砸破屋頂落到她的床榻上。

  「唉,走開你們這些該死的金子。」賈寶寶捂著臉,笑眯眯地沖著那坨金子揮揮手。

  系統:「……你是在笑嗎?」

  賈寶寶:「不是啊,我是在發愁自己財運太好。」

  系統:「……」

  你的表情可真難懂。

  賈寶寶站起身:「咱們好不容易出一趟府,終於不用偷偷背著人喝酒了,走,去酒樓。」

  賈寶寶前腳剛離開,後腳便有兩個短褐打扮的人偷偷從牆角出來,將那坨金子收好。

  「走,告訴主子,那賈寶玉果然是個不為金銀動心的赤子。」

  酒樓門外。

  賈寶玉剛到門口,小二便熱情地迎了上去。

  「喲,寶二爺,您來了啊!」小二滿臉含笑,盯著她的臉看個不停。

  賈寶寶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碎銀子扔給他,下巴一揚,「老地方。」

  小二的眼都笑成了一道縫:「好咧!二爺樓上請。」

  「還是一壺果酒,四樣時令小菜?」小二殷勤詢問。

  賈寶寶:「對,快去準備吧。」

  她沖著他笑了一下,那小二又立刻呆成了木頭。

  賈寶寶連忙收斂笑容,咳嗽一聲。

  小二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臉都漲紅了,「小、小的這就去安排。」

  他麻利跑了出去。

  賈寶寶想了想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不由得悲從中來。明明是個女孩子卻不得不假扮男孩子,身旁的人除了從小伺候的,就再不知道她的真實性別。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嘀咕:「你說我長著這麼一張臉,為什麼就沒有人看出來我是女人呢?難不成我還有什麼撒謊就不會被拆穿的光環?」

  系統:「每回抽卡你都抽不中,運氣全都點在財運上,居然還想要光環?先努力完成任務,把我升級了再說。你不會被人輕易拆穿性別,都是因為我給你開的外掛!除了對你滿好感的人,其他人都不會認出你是女的。哼。」

  「好啦,好啦,別生氣嘛,不然,給你看我的臉消消氣?」賈寶寶笑眯眯伸過臉。

  系統:「麻麻麻煩你改改你的自戀。」

  「你磕巴什麼呀?」她睜著眼睛問他。

  系統支支吾吾。

  賈寶寶單手支著臉歎息:「全世界大概也就只有我的臉能看了。」

  系統:「唔……」

  想要反駁卻又無從反駁,唉。

  賈寶寶一想起周圍一圈的線條小人,嘴裡就發苦。

  「我現在也就對著自己才能硬起來了。」

  系統:「對不起,你沒那功能。」

  屋子裡突然響起了一道響亮的吸氣聲。

  賈寶寶下意識扭頭,正對上一臉複雜的店小二。

  糟糕,都被聽到了。

  店小二在她面前放下酒菜時,眼神一直往下溜。

  賈寶玉併攏雙腿,用力咳嗽了一聲。

  小二立刻收回視線,諂媚道:「寶二爺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龍鳳,一柱擎天……」

  「我不是,我沒有,我……」她在微笑。

  小二立刻懂了,「嘿嘿,寶二爺別自謙嘛,若是寶二爺有需要的話,小的可以幫您叫兩個唱曲兒的,我們這後街有兩位姐兒著實不錯,也一向仰慕寶二爺。」

  她沒在自謙啊,她真的是在認真拒絕啊!

  系統:「仰慕個屁,他們都是在貪圖你的美色,你可千萬別被騙了!」

  賈寶寶對著杯中的酒水照了照,繼續微笑:「不用了,我不好這個。」

  小二的臉色一陣複雜難言,「哦,呵呵,原來寶二爺喜歡的是那種……」

  小二一臉發虛地出了門。

  系統:「你寶二爺的名聲只怕是要毀了。」

  「名聲?我能有什麼好名聲?好色?貪杯?花錢如流水?」賈寶寶沉迷杯中自己的美色。

  系統:「不,比起賈府那些人……你還差得遠呢。」

  「啊?」賈寶寶一臉茫然,「這到底是一本怎樣神奇的小說,我就這麼酒色財氣幹下來,居然還不是名聲最壞的那個?話說,這本小說的男主是誰?我要不要試著抱個大腿?」

  系統:「你的任務是敗家,抱大腿幹嘛?抱個大腿幫你敗家?」

  賈寶寶眼睛一亮,「這是個好主意啊,我要找個比我更敗家的!」

  系統:「對不起,沒有這種選擇。」

  賈寶寶低下頭,下巴杵在桌面上,一雙桃花眼瀲灩又清澈,依舊是含笑的眼神。

  系統端詳良久,不敢確定地問:「你這是在委屈?」

  「啊。」

  系統如釋重負:「終於猜對了。」

  「天天看各種線條小人看得我眼花繚亂,我以前也沒覺得自己這張臉美,怎麼換了個地方,就覺得我這臉美的既生動又立體呢?」

  系統:「你那不是廢話嘛,不同維度能一樣嗎?我可警告你,不要小看這個世界的人,他們就算是線條,也都是平滑好看的線條。」

  「哦。」賈寶寶將杯中酒盡數飲下,眸中水色更濃。

  系統大驚失色:「你等等……」

  晚了。

  賈寶寶手一松,杯子「哐」一下砸在了地上。

  她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掛著一滴淚珠。

  她慢慢閉上眼睛,伏在桌面,醉暈過去。

  系統咂舌:「這麼多年了,你的酒量為什麼就沒有半點長進,還是一杯就醉啊!」

  正在這時,房門發出「吱呦」一聲清響。

  一個人輕輕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第2章

  一陣清風自門口闖入,吹散了一屋的酒氣。
  
  系統捂著自己的嘴,緊緊盯著來人,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實際上就算是他發出聲音,來人也聽不見。
  
  那人在桌子旁邊慢慢蹲下,默默看著賈寶寶的臉。
  
  小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邊,朝來人行禮,神情古怪。
  
  「主子,賈府這位寶二爺他……」
  
  「如何?」那人聲音沉而澀,如同厚重古樸的沉檀香氣。
  
  小二小聲道:「寶二爺似乎……對女色並不動心,反倒是更愛男色。」
  
  他眉毛擠在一起,嘀咕道:「尤愛自己的男色。」
  
  「嗯。」那人沒有絲毫驚異的神色。
  
  小二沒有得到別的吩咐,只得稍稍躬身退下。
  
  夕陽西落,晚霞如錦。
  
  那人站起身,帶著白玉扳指的大拇指輕輕抹過她曾抿過的杯口。
  
  系統盯著他的動作,忍不住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冒出……雖然他沒有頭髮,也沒有肌膚。
  
  那人一言不發,默默走了出去。
  
  門扉重新合攏。
  
  不久之後。
  
  「啊——」賈寶寶打了個哈欠,醉眼朦朧地站了起來。
  
  系統:「喂,你醒醒啊,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嗎?喂!喂!」
  
  系統呼喚好幾聲,她卻都像聽不見。
  
  賈寶寶迷瞪瞪地推開門,往樓下走,口中不住喃喃:「期末考試到了,我要瘋狂刷夜了。」
  
  系統氣急敗壞:「完蛋玩意兒,不會喝酒就不能只喝一口嘛!又特麼地醉了!」
  
  醉酒狀態的賈寶寶格外不同,她只會陷入宛若要期末考試的興奮狀態,沉迷學習不可自拔。
  
  系統謹慎地觀察四周,生怕她一不小心惹了什麼麻煩。
  
  然而,事實證明,越擔心什麼便越會發生什麼。
  
  賈寶寶一頭撞上正上樓梯的客人,客人是個少年郎。
  
  賈寶寶朝少年不斷鞠躬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系統瞄了那少年一眼。
  
  身姿修長,面若冠玉,眉眼溫柔,頭上戴著一頂黑紗唐巾,巾後垂著軟腳,軟腳各墜著一枚白玉綴巾環,身上穿著霜色縐紗長袍,好個清淩淩的少年郎。
  
  只可惜這樣一個貌美少年放在賈寶寶的眼中,仍舊不過是個上黑下白的線條小人兒。
  
  「你就是賈家的寶玉?」少年面若美玉,聲音溫柔。
  
  賈寶寶努力想要睜開眼,眼前卻盡是虛影。
  
  在少年看來,她眸中水光瀲灩,單單只是看著人,眼中的春波就無端端地亂飛。
  
  少年一怔,心口仿佛被小鹿的茸角撞了一下。
  
  系統:「……」
  算了,他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少年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賈寶寶,「你喝醉了,小王送你回府如何?」
  
  賈寶寶想了好久,慢悠悠地點頭:「唔。」
  
  少年一喜。
  
  她又搖頭,「不不不,我要學習去!」
  
  少年不屈不撓,「無妨,你要學什麼,小王陪你。」
  
  系統瘋狂地翻查資料,想要知道這到底是哪個事逼。
  
  賈寶寶瞪著眼睛看了他良久,恍然大悟道:「你……你是看上了我的美貌吧!」
  
  少年臉頰微紅,小聲道:「難道你那時也看到小王了?那日你打馬從樓下過,小王的確……」
  
  系統:「有了有了,這位便是北靜郡王水溶C100……哦,C100是識別碼,好吧,北靜王水溶。」
  
  系統:「這是給你的機會啊,上吧寶寶。」
  
  系統太聒噪了。
  
  賈寶寶想要發怒,卻像是在笑眯眯撒嬌:「閉嘴。」
  
  原本想要吐露衷腸的少年一下子又呆住了。
  
  他忙道:「好好好,小王閉嘴。」
  
  賈寶寶的腦子昏昏沉沉的,滿腔熱血只為學習抛灑,她揉著太陽穴正準備從水溶身邊繞開。
  
  系統急了:「等等,你等等……別忘了你的任務!難道不想抽卡了?不想有技能傍身了嗎?」
  
  系統聲嘶力竭地挽留,終於提醒了滿腦子學習的賈寶寶。
  
  對哦。
  
  賈寶寶突然回頭,朝水溶笑了一下,眉宇春色愈盛,眼角似有桃花開。
  
  水溶的臉一下子又紅了。
  
  賈寶寶重新走了回來。
  
  「你回來了。」水溶面色通紅,猶如臨水桃花。
  
  她仔細打量他片刻,問:「你想要與我結交嗎?」
  
  水溶含笑。
  
  「很好。」賈寶寶煞有其事點頭,「來,把手伸出來。」
  
  水溶不明所以,卻還是乖巧地伸出雙手,掌心朝上。
  
  他的手掌白皙,手指修長,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的手。
  
  然而,這樣的美色在賈寶寶的眼中不過是紛繁雜亂的線條。
  
  她瞪著眼睛看啊看,突然伸手壓在了他的指尖上,呵斥:「別動!」
  
  水溶滿臉無辜,「我沒動啊。」
  
  「胡說,你沒動這線條怎麼像遊魚似的,你看,還在跑。」
  
  水溶看著前後搖擺的賈寶寶,小聲嘀咕:「明明是你自己在搖。」
  
  「……都是你的錯。」賈寶寶努力板著臉指責,眉眼卻依舊帶笑。
  
  水溶怔了片刻,輕聲道:「好好好,都是小王的錯……」
  
  水溶被賈寶寶搞得腦子裡一團亂,事事都由著她。
  
  「來,我扶著你走。」
  
  他扶著賈寶寶的胳膊,把她往門口領。
  
  賈寶寶左搖右晃,「你站好了。」
  
  水溶:「……」
  他明明站的筆直。
  
  「嗯?」她緊蹙眉頭,眉心皺出一片紅,就像是在額頭上點的胭脂,別有一番風情,含水桃花眸還是笑盈盈。
  
  她簡直往人最心疼處鑽。
  
  少年忍不住心神搖曳。
  
  他左右看了看,扶著賈寶寶快步走向一個角落,他貼著牆壁站好,無奈道:「寶玉弟弟,這樣總行了吧?」
  
  賈寶寶拍了拍牆壁,「這牆怎麼也是歪的……算了。」
  
  賈寶寶飛快伸出手,指尖滑過他伸出的掌心。
  
  水溶睜大眼睛,「你……」
  
  賈寶寶凝視著他,卻在問系統:「好了嗎?」
  
  系統看著資料:「嘖,接觸面積太小,不合格。」
  
  賈寶寶眯著眼睛看那線條小人。
  
  水溶看著她眼睛眯起的輪廓像極了湖面上的彎曲波紋。
  
  下一刻,一股豔麗春~色迎面撲來。
  
  她抱住了他。
  
  少年呆住了,全身上下硬的像是塊木頭。
  
  賈寶寶:「這下總行了吧?」
  
  系統:「面積通過……好,酒色財氣任務都完成了。」
  
  賈寶寶立刻鬆開手:「謝謝您嘞。」
  
  此時,水溶什麼也聽不見,只能感覺到她氣息吹拂過他耳垂所留下的濕熱。
  
  他盯著她難以名狀的美豔面容發呆,悵然若失。
  
  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卻已經沒有了寶玉的蹤跡。
  
  回榮國府的路上。
  
  系統盯著賈寶寶那張臉看了良久,徐徐道:「今日‘酒色財氣’任務都已完成,開啟翻牌機會。」
  
  系統頓了頓,偷笑道:「如果在十秒內宿主沒有翻牌,此次翻牌機會就自動失效。」
  
  「一、二……」
  
  迷迷糊糊的賈寶寶條件反射地抬手,一掌拍在九宮格中間那張牌。
  
  系統:「……」
  
  系統邊把牌面翻開,邊道:「別看你財運爆棚,翻牌的運氣卻不好,曾經連續一個月完成任務也沒有抽到任何有用卡牌,我看你……」
  
  他盯著牌面噎住了。
  
  賈寶寶對此毫無所覺。
  
  她大搖大擺地走進府門,三拐兩拐往後院走。
  
  路經的小廝、丫鬟無不望著她的臉出神,直到她走遠,才回過神。
  
  「寶二爺是要回榮國府吧?怎麼到甯國府來了?」
  
  「怕是今兒個又走錯路了。」
  
  賈寶寶一路暢通無阻,直奔後院書房。
  
  書房內。
  
  博古架上的香爐冒著嫋嫋白煙,蕩開的香氣清新如荷。
  
  賈寶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書就開始朗讀背誦。
  
  系統:「……寶大爺,你倒是看好了再坐啊,你知不知道你坐在什麼上啊!」
  
  賈寶寶兩耳不聞系統聲,沉迷學習不可自拔。
  
  突然,背後伸來一隻手,抽走她手中的書。
  
  賈寶寶一無所覺,她對著空空蕩蕩的雙手,嘴裡還在念念有詞。
  
  背後之人低笑,「原來你的《孟子》已經背的如此流利了,光會背可不行,以後上考場還要會用。」
  
  秦可卿低頭翻弄著《孟子》,「明年便是秋闈之期,你也該試著做幾篇文,下場試一試了。」
  
  賈寶寶仍舊閉著眼睛背書。
  
  秦可卿低下頭,順滑的青絲從他肩頭滑落,他側頭凝視著她,神情風流蒨蒨,形貌妍麗昳昳。
  
  他低下頭,鼻尖輕觸了一下她細膩如白玉的脖頸,「一股子酒味兒……你又喝醉了。你一喝醉就容易走錯府邸,還喜歡往我屋子裡來,我的房間就這麼得你歡心嗎?」
  
  他說著便用指尖點了點賈寶寶的鼻子。
  
  賈寶寶皺了一下眉。
  
  秦可卿失笑。
  
  他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掌抵著臉頰,望著她出神道:「小叔總鑽侄兒媳的屋子像什麼話……總歸我也不是什麼正經侄兒媳。」
  
  他起身拉著賈寶寶往自己屋裡走。
  
  秦可卿屋內的氣象更是不同,古玩美玉、金銀瓷器應有盡有,就連地上鋪著的毯子都嵌著金絲銀線,屋內細細的暖香更是一個勁兒地往人皮肉裡鑽。
  
  賈寶寶就像是初見女子的小和尚,猛地轉頭就要往外沖。
  
  秦可卿輕輕鬆松環住她的腰,低聲問她:「你又在鬧什麼?」
  
  賈寶寶如在夢中,哼唧道:「不能睡,不能睡,我書還沒看完,明日就要上考場了!」
  
  秦可卿無奈,低聲道:「好好好,你學習,咱們躺著學好不好?躺著學學得快。」
  
  賈寶寶茫然:「是這樣嗎?」
  
  他重新把她拉到床邊,「是這樣,你聽我的,我有經驗。」
  
  他哄著她上床睡覺。
  
  賈寶寶仰面躺在柔軟馨香的褥子上,看著他為自己蓋上被子。
  
  突然,她掙扎坐起。
  
  「這是怎麼了?」秦可卿沒有一絲不耐,探身去撫他的額頭。
  
  賈寶寶握住秦可卿的手。
  
  秦可卿愣住。
  
  賈寶寶睜大眼睛:「垂死病中驚坐起,差點忘了寫作業。」
  
  秦可卿低聲一笑,聲音更溫柔:「……好好好,不會忘的,我幫你記得,你睡吧。」
  
  賈寶寶翻來覆去躺了一會兒,又一頭坐了起來。
  
  秦可卿:「這次又怎麼了?」
  
  賈寶寶眨巴眨巴眼睛:「家祭無忘寫作業……」
  
  秦可卿:「呸呸呸,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他修長的食指點在她眉心,微微用力,將她按了下去。
  
  賈寶寶仰面望著帳頂,桃花水眸蕩開盈盈波光,似含嗔,似含情。
  
  她正要起身,卻被一隻手牢牢壓在了褥子上,任由她如何掙扎,也只像被貓捏在爪子裡的魚。
  
  掙扎了一會兒,她沉沉睡了過去。
  
  秦可卿坐在床沿邊兒,替她掖了掖被角。
  
  一陣腳步聲響起。
  
  秦可卿知道自己的房間閒雜人等輕易進不來,能進來的只會是知曉他真實身份之人。
  
  「主子,您不可再讓寶二爺進來了,若是您的真實身份洩露怎麼辦?那……那可是欺君的大罪啊。」屏風一側,一個年紀很大的嬤嬤苦口婆心勸他。
  

☆、3.第3章

  花影拂動在綠紗窗上,日光透過輕紗經緯縫隙散入碎芒。

  秦可卿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峰上。

  嬤嬤攥著雙手,一臉著急,卻不敢違背。

  秦可卿不慌不忙地放下床帳,遮住射向賈寶寶的日光。

  他起身離開,嬤嬤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

  走到外間,秦可卿轉過頭警告:「嬤嬤,您跟了我這麼久,我的性子您也是知道了,您要是覺得我現在失了勢,你就可以隨意擺弄我的話……」

  嬤嬤「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哆嗦道:「主、主子,我不敢啊!」

  秦可卿任由她跪了一會兒,才上前去扶嬤嬤,臉上含笑,溫聲勸慰:「嬤嬤快起來,您也是老人了,在我最危難的時候一直陪著我,我如何不知您是心向我?」

  他捏緊她的手臂,笑容更盛,「……您也不可能會背叛我。」

  嬤嬤被他這一軟一硬態度嚇得戰戰兢兢,如同鵪鶉,哪裡還敢再說什麼。

  秦可卿的視線在她的臉上搜刮一圈,慢悠悠道:「你去跟王夫人說一聲,寶玉在我這裡歇下了,讓她放心。」

  嬤嬤連忙點頭,「哎,我這就去。」

  「等等,」秦可卿用一根白玉簪隨意綰起披散的青絲,「你著急忙慌過來只是為了說這事?」

  嬤嬤忙道:「是小蓉大爺他……他在外面什麼髒的臭的都往懷裡……」

  「嘭!」秦可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嬤嬤臉一白。

  秦可卿望向里間,見寶玉似乎沒醒,才轉過頭緩緩道:「你管他是喜歡髒的還是喜歡臭的,記清楚了,我和他不過是對假夫妻,若不是性命攸關,我又何須假扮女子,受此委屈?」

  嬤嬤聽到此處也忍不住落淚:「主子爺……」

  「擦擦眼睛,出去吧,別讓人看出門道。」

  嬤嬤忙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她正往門外走,卻差點撞上風風火火往門內跑的人。

  嬤嬤定睛一看,臉都白了。

  賈蓉一臉莫名其妙:「我是鬼嗎?怎麼嚇成這副德性?」

  嬤嬤強自笑,「小蓉大爺。」

  秦可卿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賈蓉一把扒拉開嬤嬤,歡欣道:「哎,聽說我的寶叔來了,我就急急忙忙趕回來,快讓我看看……哎喲!」

  他被秦可卿一腳踹翻在地,腦袋磕在了門檻上。

  嬤嬤嚇得三魂六魄盡失,趕緊捂住嘴,退了出去。

  秦可卿問他:「你要做什麼?」

  賈蓉扒拉了兩下地面,把自己拖的遠一些。

  「沒,沒幹什麼啊。」他聲音透著心虛。

  秦可卿眯起眼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齷蹉心思,我告訴你寶玉不是你能……」

  「唔……」

  秦可卿和賈蓉連忙轉頭,只見一發冠歪斜的美人正拽著門簾打哈欠。

  賈寶寶捂著嘴,眉眼彎彎,朝他們微微一笑,眸中桃花蘸水開。

  賈蓉眼睛一亮,剛要說些什麼。

  賈寶寶「哎」了一聲,突然沖了過來,張開雙臂擋在賈蓉面前。

  賈蓉心中一暖。

  寶叔果然還是心疼他的。

  他忍不住揚起唇角。

  這神情刺得秦可卿眼睛發疼。

  賈寶寶對著秦可卿張口呵斥:「賈蓉住手!」

  「哎?」賈寶寶背後的賈蓉睜大了眼睛。

  秦可卿一臉無語,他恨聲道:「你又認錯人了!」

  賈蓉捏著賈寶寶的衣擺拽了拽,「叔叔,小叔叔,我在這裡。」

  賈寶寶扭頭看了他一眼——線條人,她又看向秦可卿——依然是線條人。

  賈寶寶戳了戳系統:「哎,你倒是告訴我,這讓我怎麼分辨?」

  系統:「哢嚓——」

  「你在做什麼?」

  系統:「沒事,你等我去買個瓜。」

  她就知道系統根本派不上用場!

  賈寶寶轉過頭,扶起了賈蓉,責備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椅子不坐,你在地上打什麼滾兒?」

  我他娘的也不想在地上打滾兒啊!

  賈蓉正準備告秦可卿一狀,卻被早早察覺的秦可卿瞪了一眼。

  賈蓉俊俏的臉蛋白了一下。

  雖然秦可卿的家已經敗亡,可他還是不敢惹這個男扮女占了自己妻子位置的男人。

  賈蓉瑟縮一下,哀嚎道:「寶叔叔救救侄兒吧,侄兒快被您這位侄兒媳婦打死了。」

  他順勢一撲,沒臉沒皮地環住了賈寶寶的腰肢。

  真細呀。

  真香啊。

  他的寶叔叔怎麼就不是個女的呢?若是女的……他也能嘗一嘗啊。

  秦可卿實在看不得賈蓉這副模樣,他上前一步,捏著賈蓉的後衣領把他提溜起來。

  「寶叔叔,你別慣著他。」

  秦可卿微微一笑,伸手撩開耳旁的青絲,對著賈寶寶笑了笑,轉過頭冷冷盯著賈蓉,一臉警告。

  他跟賈寶寶說話聲無比溫柔,「寶叔不知道,有些男人可是慣不得的。」

  賈蓉打不過他,只能認慫。

  他垂著頭,揉搓著手,笑道:「寶叔叔,侄兒送你回去吧?」

  秦可卿想要說什麼。

  賈蓉提高了聲音:「畢竟叔叔在侄兒媳的房裡不太好。」

  秦可卿的嘴又閉上了,他陰沉地看著賈蓉。

  名分、禮法是僅有的可以束縛他這個假身份的武器。

  賈蓉掙脫開他的束縛,撣了撣袍子,重新恢復成寶帶玉冠的小蓉大爺。

  「來來來,寶叔叔,這邊請,我送你。」

  他笑眯眯地伸手,想要扶賈寶寶。

  賈寶寶揮了揮手,剛好躲開了他的手,「沒事兒,不用扶。」

  他胳膊就跟線條似的,真擔心一陣風就能吹折了。

  賈蓉一臉失望。

  秦可卿翹起嘴角,對賈寶寶笑道:「你且等等。」

  他轉身取了賈寶寶方才看過的《孟子》遞到她的手上。

  「這本書有不少地方我注釋過,你拿著看看,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

  賈寶寶笑了笑,「多謝。」

  賈蓉看了看賈寶寶,又望瞭望這個一向對他沒什麼好臉色的假媳婦兒,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

  從甯國府到榮國府的路上,賈寶寶忍不住懟起了系統。

  「怎麼回事兒啊,我這一覺醒來就口乾舌燥的,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

  系統:「……你回去照照鏡子!」

  「我照了呀,娘哎,鏡子裡就是個天仙!」

  系統:「自戀過頭也是種病!」

  賈寶寶一本正經,「你說得對,我對著自己的花容月貌得了相思病,我說,這裡再不出現個正常人的話,我估計就要愛上自己了。」

  系統被她氣得吐血,「人家長得很正常好嘛!就你審美奇葩!你看沒看你的侄媳婦兒秦可卿,人家生的那是花容月貌,風流氣度。」

  賈寶寶仔細想了想名為「秦可卿」的線條人,「好像線條是挺流暢的啊……」

  「你在看看你旁邊這個大侄子,他生的也是俊俏清秀。」

  賈蓉正默默偷看自己叔叔美貌呢,冷不防寶叔叔突然一個轉頭,將他那張人間難以描繪美顏差點懟到他的臉上。

  他忙刹住了腳步,還沒等賈寶寶開口,就求饒:「好叔叔,你別怪侄兒,實在叔叔長得太過貌美……」

  賈寶寶只看著一個小黑線條人不斷給自己作揖,簡直憨態可掬……

  雖然長得不怎麼樣,話說的倒是不錯。

  賈寶寶點頭,「情有可原,畢竟我長得如此貌美。」

  系統:「哎,你快看,地上掉了什麼!」

  「什麼?難道又是錢?」賈寶寶低頭尋找,卻什麼都沒發現。

  系統:「那地上躺著的的不正是你的臉嘛!」

  賈寶寶:「……」

  一旁的賈蓉看著自己的寶叔叔,想著他方才的話,忍不住笑起來。

  寶叔還是這般有趣,唉,這世上為什麼沒有像他寶叔一樣的女子呢?

  寶叔叔哪裡都好,就是太喜歡走神,還愛自言自語。

  算了,寶叔若是跟那些無趣的女子一般,還有什麼意思?

  賈蓉這般想著,心中越發瘙癢。

  系統冷眼旁觀:「宿主,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你醉酒時曾抽了一張卡牌。」

  賈寶寶:「哦,又沒中是吧?」

  系統:「不,你中了,宿主要看看嗎?」

  賈寶寶眼睛一亮,立刻調出自己新抽中的那張卡牌看,那是一張技能牌,雖然技能是一次性,卻也是她抽卡歷史的一大步了。

  自她打小成為這位賈寶玉,就一直奮鬥在抽卡的路上。

  她要靠完成四個每日任務或者一次系統指定任務來抽卡,這種初級系統,有一定幾率能抽中物品卡和技能卡,系統還準備了四個卡槽,供她放置抽中的卡片,以便隨時取用。別看只有四個卡槽,她這麼多年來,還從未把這卡槽填滿過。

  今兒個終於是要轉運了嗎?

  賈寶寶難言激動地看向那張牌——

  名稱:你看那個人好像一條狗

  屬性:技能卡

  對象:任意

  效果:都說是狗了,你還想要怎麼樣?人不能太過分了喲,親~

  這是啥玩意兒!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我期待了這麼多年的技能卡就是這種玩意兒吧?你可真……」

  系統:「警告,不得羞辱系統。」

  她委屈地扁了一下嘴。

  系統:「大概……實踐出真知?」

  賈寶寶猶疑不定,準備拿在手裡好好看一看。

  她的手剛剛抬起,就被身旁的大侄子一把摟住。

  那個小黑人大侄子用力過猛,連累她不小心撞上了新得的卡牌。

  賈寶寶臉色驟變,還沒來得及拯救,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卡牌順著她的肩膀撞擊的力道,滑向賈蓉。

  卡牌接觸到賈蓉身體的一瞬間,破碎成萬千金芒。

  金芒包裹住了他。

  片刻後,賈寶寶眼前空無一人。

  賈寶寶大驚失色:「系統,系統,我把我的便宜侄子弄丟了!」

  系統:「……請低頭。」

  賈寶寶茫然低頭,只見腳面上正趴著一隻剛出生的小奶狗。

  賈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突然被一陣光籠罩,接著就越變越小。

  寶叔叔,我、我這是怎麼啦!

  然而,他用盡力氣喊出的話,聽到耳中卻變成了奶味兒十足的「汪嗚」一聲。

  「等等,系統,為什麼這只狗不是線條了?」賈寶寶雙手抱起那只狗,高高舉起。

  系統翻查資料:「大概……也許……可能是技能卡牌的作用?」

  原來還可以這樣的嗎?那她的世界豈不是有救了!


☆、4.第4章

  剛邁進榮國府門檻,系統就見一個身材高瘦的小廝站在那裡,明明是伺候人的,模樣卻十分俊俏,氣質如蘭似桂,眉眼溫柔若水。

  他一見賈寶寶便立刻迎了上來。

  「寶玉,你可回來了,夫人正忙著找你。」他說著便拉著賈寶寶的袖子往後院走。

  賈寶寶盯著他的臉看個不停。

  你誰啊你?

  系統:「咳,我剛剛又去找了些資料,針對你這種現象,我只能說,請加油完成任務,多多掉落能讓你正常視物的技能和物品,或者……親,把我升升級唄,升級了,我再給你開個掛。」

  他後面的聲音簡直諂媚的膩人。

  賈寶寶哆嗦了一下:「你說的倒是容易,我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就從未見過能讓你升級的金色任務。」

  小廝突然停住了腳步,右手拍了一下額頭:「你看我,我差點忘了。」

  他轉過身,微微一笑,「許是你還沒認出我,我是襲人。」

  他指了指系發的發帶,「你看,這條花色的發帶整個賈府只有我系著,你該能認出我的吧?」

  為了讓她能認出,他才常常系著這麼一條惹眼傻氣的發帶,結果,她還是不記得。

  花襲人微微垂眸。

  賈寶寶遲疑地點了點頭,笑道:「襲人哥哥。」

  襲人「啊」了一聲,溫柔又為難地看著她,小聲道:「這聲哥哥不能再叫了,我一個下人如何能跟爺們並稱?這次老爺惱你,也有因為你滿園子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亂叫,不成體統的緣故。」

  「啊,不能叫了啊……」賈寶寶眉眼雖然帶喜色,嘴卻癟了下來

  連哥哥弟弟都不能叫了,她要完成任務豈非難上加難,以後要如何完成任務啊……

  襲人眼角下拉,心疼地盯著自己主子。

  他實在見不得她這副委屈又不得不帶笑的模樣。

  襲人細長的手指輕輕攀扯上她的袖子,別看臉,小聲道:「要不……你就在私底下叫?千萬別被旁人聽見。」

  「旁人?」聽他話裡有話,賈寶寶抬頭。

  襲人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次是環三爺在老爺面前告狀,才讓老爺大發雷霆的。」

  系統:「他就是嫉妒你。」

  賈寶寶點點頭,「哦」了一聲。

  她在心裡對系統道:「他這種不屈不撓一直針對我的精神簡直可以發個獎狀了,我抽卡得來的物品幾乎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他居然還是沒怵?」

  系統:「也許……是你太拉仇恨了。」

  賈寶寶:「……」

  襲人見她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樣,越發心疼起來。

  這樣的寶二爺可怎麼好啊?

  襲人的手指在她的袖子上滑過,突然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

  他忙垂下頭,翻找她的袖子,「二爺,你的袖子……」

  一隻毛茸茸的狗頭從她的袖子裡鑽了出來。

  賈寶寶這時才想起,自己便宜侄子還塞在袖子裡呢!

  襲人皺著眉,拎著那只小奶狗,「這是什麼狗東西,竟敢跑到二爺的袖子裡去。」

  「汪汪汪唔——」

  你才是狗東西!

  小奶狗爪子和腿都在胡亂撲騰著。

  襲人捏著他的後脖頸肉訓道:「這麼瘋瘋癲癲的,怕是一條瘋狗,小的這就把他扔了,夫人正在找你,你快去夫人房裡。」

  「等等!」賈寶寶張開雙臂攔住襲人。

  「這只小狗是……是我的。」

  小奶狗「嗚嗷」一聲,一口咬向襲人。

  溫柔的襲人快准狠地捏住了他的狗鼻子,還揚眉一笑。

  賈蓉疼得都要哭了。

  該死的!

  賈寶寶忙奪過小狗,柔聲對花襲人道:「好哥哥,你等我把他放到一旁,再跟你去夫人屋裡,都是我不好,別難為他了。」

  襲人盯著她。

  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桃花眸水光瀲灩。

  寶玉的心就是太好了,連對一條莫名其妙的土狗也如此關切,更何況是對人?

  襲人肩膀一松,別開頭,小聲道:「二爺快些。」

  賈寶寶把變成狗的賈蓉藏到了一棵芭蕉樹下。

  她蹲在芭蕉樹下,一手扶著芭蕉葉,一手點了點他的狗鼻子。

  賈蓉撲騰著兩隻小短腿,想要去抱她的手指,抱了個空。

  賈寶寶笑著警告他:「老實待在這裡,等我回來再把你送回去。」

  芭蕉綠葉,美人紅唇。

  賈蓉仰著頭,癡癡地凝視著她。

  他的寶叔可真好看啊。

  賈寶寶把他往樹底下推了推,小聲道:「藏好些,小心,別被人燉了狗肉。」

  她手指直接觸及他溫熱的皮毛,賈蓉生生打了個哆嗦。

  系統:「嘖嘖。」

  賈寶寶以為他是怕了自己的警告,這才心滿意足地縮回手,把芭蕉葉重新蓋回原處。

  聽著熟悉的腳步聲遠去,賈蓉兩隻爪子交疊著墊在下巴處,透過芭蕉葉的縫隙凝望著漸漸遠去的人影。

  奇怪,他的寶叔難道是妖怪嗎?要不然怎麼會把他變成狗呢?

  妖怪小叔叔……妖媚狐妖……啊!

  他羞紅了臉,簡直難以自持。

  「阿嚏——」狗打了個噴嚏。

  賈寶寶一邁進王夫人屋,就發現裡面除了王夫人並無他人。

  王夫人正倚著青色緞面引枕,上身穿著半舊的綢襖,下身是一條藍底兒裙,手裡捏著一串佛珠,正閉著雙目養神。

  系統:「你縮緊尾巴的時候到了。」

  看來王夫人與她說的事情是有關她女扮男裝了。

  賈寶寶垂著手,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可就算是作出這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她眉眼依舊含笑,讓人見之心喜。

  王夫人睜開眼瞧她,心底的愁悶一下子消了個乾淨。

  她朝賈寶寶招了招手。

  賈寶寶忙退後兩步,搖頭道:「我惹了事兒,不敢坐。」

  王夫人語重心長道:「兒啊,你也知道你惹了事?知道惹事你還非得這麼做?你居然還笑!」

  賈寶寶苦巴巴道:「我明明是在哭,哪裡笑了?」

  王夫人眯著眼睛盯著她天生喜色的眉眼,還是沒有分辨出來她究竟是在笑嘻嘻還是在哭唧唧。

  「你跟爺們兒到底是不同的,也該多注意一些。還有你這副樣貌……唉,不知究竟是福還是禍,我當初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讓你走上這樣一條路,可憐你……」

  她抽噎兩下,捏著帕子擦拭眼角。

  系統攛掇:「快上前去哄哄啊。」

  賈寶寶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王夫人的後背,低聲道:「這也沒什麼,我覺得當男人沒什麼不好的。」

  不如說是好極了,做什麼事都方便,敗家也敗的更痛快些。

  王夫人伏在引枕上含淚哽咽道:「我這是誤了你一輩子,你……你以後必然會怨我,可我也沒法兒子,老爺不喜我,只寵愛趙姨娘。趙姨娘膝下已有兩子,我膝下雖有兩子一女,可你姐姐賈珠早早就去了,留下個入贅的李紈也不頂用,你哥哥元春與老爺反目,自行離家,如今也不知去了哪裡。若你是女孩兒,我們娘倆早就不知被那些殺千刀的擠兌到哪裡去了,只好……只好……」

  她猛一抬頭,見賈寶寶還在對著她微笑。

  王夫人噎了一下,狐疑道:「……你該不會是在笑吧?」

  系統:「哦豁,這下麻煩了。」

  賈寶寶苦哈哈解釋:「冤枉啊,夫人明鑒,我就天生一副笑模樣。」

  王夫人幽幽道:「是啊,也不知道你這副面相是像誰了。」

  心虛的系統:「……」

  心虛的賈寶寶:「……」

  賈寶寶:「你……你的外掛好用嗎?我這副身體可不是賈寶玉,別、別露餡了。」

  系統擦汗:「不能吧?從前也沒露餡過啊。」

  好在王夫人並沒有心情追究她的臉到底是隨了誰一事。

  王夫人握著她的胳膊,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這回又是因為什麼被老爺罰的?」

  「不知道。」賈寶寶回答地毫無愧色。

  王夫人噎了一下,「我的兒,你且長點心吧。」

  系統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就是個缺心眼兒的大豬蹄子。」

  賈寶寶:「……」

  王夫人攥緊她的手腕道:「還不是賈環那破爛貨在老爺面前告了你,說你天天鬥雞走馬,宿柳眠花,還跟府裡的丫鬟小廝牽扯不清,你且跟我說,可有此事?」

  王夫人仔細打量著賈寶寶的神色。

  賈寶寶臉不紅,氣不喘,「走馬有,鬥雞是沒有,宿柳眠花就更沒有了,至於丫鬟小廝牽扯不清,我不知他這牽扯不清指的是什麼?難道拉拉小手,抱抱胳膊,幫他們瞧瞧手相,嘗嘗胭脂就是牽扯不清了嗎?」

  「……拉?抱?你還嘗他們嘴上的胭脂!」王夫人一聲比一聲高,眼睛氣得都圓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喚道:「娘,也沒什麼吧?我老實本分著呢。」

  系統:「我怕是不知道本分這兩字怎麼寫了。」

  賈寶寶眉間帶笑:「去去去,沒你什麼事兒!」

  王夫人氣極反笑,捏著帕子的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怒斥:「不許笑!」

  賈寶寶忙捂著嘴,可那雙仿若會說話的眼睛依舊笑盈盈的。

  王夫人:「……你這雙眼睛可真壞事兒。」

  她重新倚著引枕,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畢竟是當爺們兒養大的,若是以女子那套來教養你也不妥,可你自己的小園子裡要什麼模樣的沒有,你非得在大園子裡找?讓老爺厭惡你?」

  賈寶寶委屈道:「我也不想啊,可是,我這雙眼睛天生識不清人,我以為我拉住的是襲人、晴雯,可往往並非是他們。」

  王夫人頭疼欲裂,「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

  她頭更疼了。

  「行了,老爺罰你禁足一個月,以後你也少往大園子裡走動。老爺接了聖旨,陛下聽說咱們園子的景色好,夏日要來消暑,家裡為了接駕少不得做一些準備,大興土木,你就老老實實呆在自己的園子裡吧。」

  賈寶寶一愣。

  那她的每日任務可怎麼辦?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你不願?」

  賈寶寶抿了抿嘴,眼睛笑彎彎。

  王夫人還以為她笑著應了,便欣慰點頭:「願意就好。」

  「你若是在呆厭了,也多去跟你璉二嫂走動走動,她在家裡自幼是當男兒養的,你好好跟她學學。」

  學什麼?學習怎麼當好一個男人嗎?

  賈寶寶「唔」了一聲。

  王夫人換了個姿勢,用帕子捂著嘴道:「還有,近日你的林表哥要上京,準備來年的鄉試,你好好準備課業。咱們這樣的人家,陛下賞你個一官半職也就夠用了,你也不必冒著被戳穿身份的危險去考科舉,可我也不希望你就這麼被人比了下去。」


☆、5.第5章

  一道豔紅的身影穿過長長的回廊。

  襲人盯著那道身影,上前一步。

  賈寶寶跳下臺階,揮了揮手道:「我最近幾日都不會去學堂了,這段日子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襲人微微欠身,露出柔順溫柔的笑容。

  賈寶寶忍不住搖頭:「只有你我在此,不必如此。」

  王夫人怕賈寶玉的真實性別洩露,做了不少防範的措施,除了籠絡住她的奶娘李嬤嬤,還把李嬤嬤的兒子李貴提拔到寶玉身邊,拿著一等男僕月錢。又分別找到晴雯和襲人兩個小廝,讓他們一個男扮女到寶玉身邊當丫鬟,一個雖然當小廝,但要顯出女子做派,替寶玉遮掩。

  王夫人打的主意是,一旦園子裡有洩露流言蜚語,就立刻把這兩人中的一個推出去,替賈寶玉打掩護。

  襲人抬頭,含笑盯著她,「小的做這些皆是出於自願,只願二爺一生平順。」

  賈寶寶自然地握住襲人的手,笑道:「襲人,我知道你一心向著我,你放心將來這個家就算是敗了,我也定然為你尋個好去處。」

  系統:「謝謝你的烏鴉嘴了,你確定這是安慰人的話?」

  賈寶寶歪歪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襲人與她對視片刻,心慌地低下頭,盯著她正握著自己的手,遲疑片刻,才道:「二爺快別這麼說,咱們家裡好好的,怎麼就會敗了呢?您這話可別被旁人聽到了。」

  「別被旁人聽到什麼?寶二爺可是在謀劃什麼?」一道令人不快的聲音飄來。

  賈寶寶猛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水榭裡的一扇窗護被推開,一個線條小人正靠在窗臺上,似乎在對她做什麼高難度表情,可惜離得太遠,簡筆劃似的五官全都擠在一起。

  襲人唬了一跳,下意識擋在賈寶寶面前。

  賈環冷笑斥責襲人:「你算什麼東西,我跟兄長說話有你什麼份兒!」

  賈寶寶眯起眼睛,無可奈何道:「這烏漆嘛黑的一團是什麼玩意兒,系統,快,快幫我看看,那個小黑人是誰?」

  系統:「……」

  他瞥了一眼水榭裡的少年,見那少年眉宇間陰沉一片,神情似笑非笑,眸中眼白太多,眼球太黑,顯得格外陰鷙,一副很不大好相處的模樣。

  系統:「那人不正是你的債主。」

  賈寶寶:「胡說,我什麼時候欠債了,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系統:「嘖嘖,之前你還說將大部分抽卡得來的物品都用在了他身上,也沒見他怕了你,如今又不認債主了。」

  「賈環?」賈寶寶驚呼出聲。

  賈環也不回答,只是「嘭」的一聲又將窗戶關上了。

  賈寶寶:「快快快,系統快幫我看看,我還有什麼物品沒有,我要再給他個教訓。」

  系統:「你還要在他身上用?別了吧,給自己攢點家底兒吧,若是到了危險關頭,手裡什麼都沒有,看誰來救你。」

  賈寶寶笑眯眯:「我不是還有你嘛。」

  系統熱的要冒煙了:「你你你……拿走,拿走,快拿走!」

  他將賈寶寶剩下的唯一一張物品卡遞到她的眼前。

  賈寶寶瞧了那張卡片一眼,手臂舉起,放下,又舉起,又放下。

  「算,算了吧,咳,放他一碼好了。」

  她轉身拉著襲人走遠。

  她走後,水榭裡的那扇窗又被打開了。

  賈環捏著窗棱,眼眸深處黑沉一片。

  系統輕輕瞥了一眼,輕笑著看向那張讓賈寶寶不敢輕易使用的物品卡。

  名稱:一塊小甜板磚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小甜餅算什麼,小甜板磚才是王道,照著臉一板磚呼下去,哎呀,腰不痛,腿不酸,連仇敵也能變情人呢!

  寶二爺小園外。

  賈寶寶和花襲人邁進院子。

  合歡樹下,晴雯正拿著繡棚子繡花樣。

  晴雯一見賈寶寶回來,連繡棚子都來不及放下,就忙靠了過來。

  晴雯身姿若細柳,柔韌且妖嬈,眉宇間更有一股靈動之氣。

  他拿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上上下下刮了賈寶寶一圈,嘟囔道:「外面的人都是天仙不成?惹得二爺整天往外跑,叫這個姐姐,叫那個那個妹妹的,這次差點被老爺打,你還不記得教訓嗎?」

  他嘴裡抱怨她,眼神卻纏綿的很。

  然而,賈寶寶就算是瞪圓了眼睛,也沒法兒從這種線條人物身上感受到什麼眼神,別說是眼神了,她能把五官認出來就不錯了。

  襲人輕咳一聲,溫聲道:「你就少說一些吧,寶玉心裡也難受。」

  「她難受?」晴雯一甩繡棚子,冷笑道:「我看她是樂不思蜀呢!」

  他也不理會賈寶寶,轉身就往屋子裡走。

  襲人一向不滿晴雯的言行,卻也不便對賈寶寶明說。

  他扭頭去看賈寶寶的神色,見賈寶寶正笑眯眯地望著晴雯的背影。

  襲人哂笑自己多管閒事,人家可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雖然這麼說,她的心裡還像是塞了一塊秤砣,沉甸甸,墜著疼。

  晴雯扶著簾子回身,瞪了賈寶寶一眼,且含嗔,且含愛,「看什麼,還不快些進來。」

  賈寶寶面上帶笑,對系統道:「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來,這是晴雯吧?」

  系統:「……」

  賈寶寶:「還好沒開口說話,要是叫錯了,那麻煩可就大了。」

  系統:「你……算了,無知也是一種福氣。」

  「什麼意思?」賈寶寶滿臉莫名其妙走進了屋子。

  「意思就是說,什麼暗送秋波,什麼眉宇間的官司……都與你無緣嘍!」

  襲人一進屋子就喊道:「麝月,快拿衣服來給寶玉換。」

  里間兒的麝月應了一聲。

  賈寶寶直奔著里間兒去了。

  外屋。

  正準備拿衣服的晴雯僵住了,他轉過身,盯著襲人。

  襲人笑容溫柔,「你的正經身份可別忘了。」

  晴雯揚著下巴,似笑非笑道:「是啊,我得記得自己是誰,是什麼身份,可有些人仗著與寶玉親近些就拿自己當正經夫人了是不是?」

  襲人臉色一變。

  晴雯壓低聲音,眉尾上挑,「只可惜啊,咱家寶玉不是真爺們兒,你也不是真的女扮男裝的佳人,你的心願怕是完不成嘍。」

  襲人忙搶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唔——」

  襲人怒斥:「這話豈是隨意說出口的,一旦被人聽了去,你我可有命?別說是你我了,這滿園子的下人怕是都要打死了事,還有寶玉……」

  晴雯蹙眉,一把扯下他的手,「你可別總是表現的一心向著寶玉,你心疼他,我難道就不心疼?」

  「你拈酸吃醋也要看地點!」

  晴雯哼笑一聲,「哦,你花襲人大度!你剛剛看我的眼睛可淬滿了毒汁兒,恨不得直接將我打死呢!」

  「你是想當姨娘嗎?」她扶著襲人的肩膀,壓低聲音嘲笑:「先變成真正的女孩子吧,要不然就算是給人當幌子你也不夠格呢!」

  襲人眉峰一蹙,溫柔似水的眼眸裡陰沉一片。

  賈寶寶從內室出來,後面還跟著亦步亦趨,彎著腰為她撣衣角的麝月。

  「你們在說什麼呢?」

  襲人和晴雯對視一眼,同時轉為笑臉。

  襲人溫柔道:「隨意閒聊而已。」

  晴雯笑嘻嘻道:「我可不敢和襲人哥哥交談什麼,我哪敢惹襲人哥哥呀。」

  她一甩手,又走進了里間。

  賈寶寶滿腦子問號,「系統,他們這些小黑人怎麼戲這麼多?」

  系統:「你以為他們兩個是為了誰啊!」

  賈寶寶突然扭頭對襲人道:「你們剛剛吵架是在為了我嗎?」

  系統一驚。

  誰,誰讓你問的這麼直白了!

  襲人含笑,「不是,我們剛才在討論前日裡瞧的一齣戲。」

  「戲?什麼戲?」賈寶寶起了興致。

  「聽說前些日子,璉二奶奶滿園子打璉二爺呢,璉二爺搶了牆上的寶劍仍是被璉二奶奶壓著痛揍,打的動彈不得,這可讓璉二爺修養了好些日子。」

  賈寶寶的嘴角抽了一下,「系統,系統,王夫人讓我學的就是這個?」

  系統:「王夫人說:我不是,我沒有……」

  「對了,」賈寶寶呷了一口麝月遞來的茶,問襲人道:「我總感覺似乎忘了什麼,你記得嗎?」

  襲人想到那只總想輕薄寶玉的賊眉鼠眼小狗,笑容更加溫柔了,「沒有呢,寶玉你許是倦了,早些歇下吧。」

  「嗯,有道理,一定是今日的酒喝多了。」

  系統:「……」

  半夜,屋外一聲響雷。

  賈寶寶猛地驚醒:「怎、怎麼了!」

  「外面打雷下雨了。」

  「嗯……」她含含糊糊應了一聲,眼中水霧迷蒙。

  晴雯跪在床邊,小聲道:「寶玉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你睡吧。」

  賈寶寶朦朦朧朧剛想入睡,突然想起一事,「是到了第二天嗎?」

  晴雯:「應該是吧?」

  賈寶寶笑眯眯地揚起嘴角,對著他小聲抱怨:「好嚇人啊。」

  她這聲軟綿綿的撒嬌,讓晴雯想起了兩人小的時候。

  晴雯趴在她的耳邊,含著笑,調皮道:「我可不會再讓你吃胭脂。」

  他耳朵紅通通,眉梢眼角有種說不出的期待,「……你真的很想吃嗎?」

  賈寶寶搖頭,「我有些冷……」

  晴雯伺候了她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是要胭脂吃,什麼時候又是要抱抱。

  他抿了一下唇,低聲抱怨:「整日裡要抱抱的,你怕是忘了咱們兩個……」

  賈寶寶雙眼的輪廓像是兩道波浪,這甜美的波浪能一直浪進他的心底。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

  晴雯狀似不耐,卻探過身子,抱住她。

  她身上香香,好似一場夢。

  夢……

  晴雯猛地驚醒。

  正在點蠟的麝月瞥了他一眼,「你總算是醒了,晚上寶玉叫你,你也不醒,虧你還硬搶著要睡在里間,真把自己當小姐了不成?」

  晴雯剛想反駁,突然覺得身下不適。

  「唔……」

  麝月:「行了,起來了就快收拾收拾。」

  晴雯抱著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悶聲道:「知道了,知道了,讓我再、再緩一會兒。」

  麝月瞟了他一眼,轉身到床邊伺候寶玉去了。

  晴雯咬著牙,羞惱地搓揉了一下被子,「你白日裡佔據我的心神還不夠,偏偏夜裡也來,我上輩子可真是欠了你的,好好個男人非要扮成女子,還要……」

  他紅著臉把被褥全拆了,打算把髒東西洗乾淨。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6.第6章

  麝月掀開床幔。

  賈寶寶擁著被子,睡眼惺忪,眼角微紅,像是抹上胭脂,平添一股風情。

  麝月呆呆地望著。

  她眼尾一挑,胭脂化開,一雙春水朦朧的眼睛朝她望來。

  麝月狠狠扭了一下自己手背,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

  她上前,捏著打濕的帕子為賈寶寶擦臉。

  一旁臉蛋白皙的丫鬟端著一個海棠紅的小瓷盆。

  寶玉伸出手,淨了淨手。

  她聲音沙啞問:「昨晚是不是下雨了?」

  丫鬟笑著說:「是啊,下了好大的雨,今兒早也還在下呢,天都是黑的。」

  麝月看了她一眼。

  丫鬟立刻垂下腦袋,不敢搭話了。

  賈寶寶想了想,低聲嘀咕:「我還是覺得忘了什麼,可究竟忘了什麼呢?」

  外間突然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呀,還有這事兒?」

  晴雯掀簾子進來,「寶玉,剛剛打水的丫頭們回來說,咱們府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賈寶寶擦了擦手。

  麝月站在她背後,捧著她如雲一般絲滑鬆軟的長髮,用銀篦玉梳仔細梳攏。

  「說是甯國府的小蓉大爺不知怎麼了,竟然渾身濕乎乎地躺在咱們榮國府園子裡的芭蕉樹下,現在整個人都不省人事了,好像躺了一整夜。」

  賈寶寶跳了起來,頭髮猛地一拉。

  「嘶——」

  好痛。

  麝月慌得忙鬆開手。

  賈寶寶捂著腦袋苦惱道:「啊啊!我就說我有什麼忘記了,系統,系統,你怎麼不提醒我啊?」

  系統:「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想要給他點教訓嘗嘗。」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教訓?我為何要教訓他?」

  系統:「合著你都沒有感覺到自己被吃豆腐了嗎?」

  賈寶寶:「啊?一個線條人?不同維度的也能叫吃豆腐嗎?」

  系統:「……」

  系統:「所以,你是屬於不同維度怎麼能戀愛一派的?嘖嘖,真想讓那些人都聽聽。」

  「不對,你等等,該不會你覺得對線條人每天求抱抱也沒什麼吧?」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一臉無辜,「這有什麼問題。」

  系統:「媽耶,問題可大了去了。」

  晴雯見賈寶寶猛然站起,又呆呆站著不說話,便知道她的癡病又犯了。

  不過,寶二爺愣神的模樣也十分的迷人。

  晴雯紅著耳朵,扶著賈寶寶重新坐下。

  「二爺是想到什麼了嗎?」

  賈寶寶回過神來,摸了摸下巴,「在芭蕉樹下躺了一整夜,我的大侄子不會生病了吧?我這個做叔叔得去看看。」

  晴雯眼睛都紅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這次就不必襲人陪著您去了吧?前日子,我還聽李貴說二爺一直不和他要好,反倒事事都依賴花襲人。」

  系統:「好個爭風吃醋。」

  賈寶寶:「別胡說。」

  她笑道:「行,那就讓李貴陪著我吧。」

  賈寶寶還未用完早膳,李貴就已經早早來了,站在門旁垂手等著。

  李貴身材高大,肩寬背厚,一臉憨厚,在門口一站,活像個大黑熊,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晴雯瞧了他一眼,給麝月使了個眼色,麝月捂嘴偷笑。

  賈寶寶慢悠悠道:「你來了?」

  李貴欠身:「二爺。」

  他抬起頭,露出傻裡傻氣的笑容,雙目緊緊盯著她手中的筷子。

  賈寶寶旁若無人地夾菜吃飯。

  晴雯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怎麼?有你喜歡吃的?」

  晴雯小聲道:「不是,是李貴一直盯著二爺看呢,想是他出門早還未用膳。」

  賈寶寶看向李貴。

  李貴慌張道:「沒沒沒,小的用過了。」

  賈寶寶看著他比旁人還要膨脹的線條,「來,你看看喜歡吃什麼就自己拿吧,你的體格與旁人不同,也該多用一些。」

  李貴忙搖手:「不用,真不用,小的吃飽了。」

  他的眼珠子還黏在賈寶寶的筷子尖兒上。

  晴雯:「他看得正是二爺手底下的這盤。」

  賈寶寶低頭看了看辨別不出樣貌的小菜,簡直忍不住當場痛哭。

  人是線條也就罷了,為什麼食物也是線條啊。

  明明想吃肉,卻夾了一碗的薑片;以為是什麼豆子,等吃到嘴裡才發現是什麼麻麻的花椒!

  光是想,她都委屈,真不知道這幾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系統:「……行了,忍忍吧,你把任務完成不就好了,別哭了!」

  晴雯、麝月和李貴三人一臉懵,寶二爺怎麼一邊吃著飯,一邊淚流滿面啊。

  晴雯心疼她哭壞了眼睛,放柔聲音問:「二爺何故哭泣?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麝月往門口走去,「我這就去找人重做。」

  「不,不是!」賈寶寶悶聲道,「是……是……我一用餐飯就忍不住悲從中來。」

  我特麼的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系統也忍不住為她鞠了一把淚,「慘,你是真的慘啊。」

  「啊,我懂了!」李貴猛地一拍手,「寶二爺是讀書人,他們讀書人常背什麼『鋤禾日當午,汗滴很下飯。誰知為什麼那麼慘?什麼什麼很辛苦』。」

  麝月猛地捂住了嘴,臉頰緋紅一片。

  晴雯斥道:「你都在胡說八道什麼啊,這麼個淫詞豔曲你怎麼敢在寶二爺面前說!」

  「淫詞豔曲……」李貴撓了撓後腦勺,憨厚的臉上滿是懵懂,「沒有吧?我聽人說這是很好的詩,是講什麼愛民如子,教導人不要太過奢靡什麼的。」

  他盯著賈寶寶,「二爺,是吧?我沒有記錯吧?」

  賈寶寶:「李貴哥哥,你顯然是背錯了,下次還是我教你吧。」

  她剛剛哭過,眼睛又水又紅,眼中又仿佛帶著溫柔的笑意。

  李貴瞪大眼睛望著自己的主子,舌頭像是被貓叼走了,訥訥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一個哆嗦,後退了一步,卻忘了自己身後就是門檻,一個踉蹌摔了出去,骨碌骨碌從臺階上滾到了臺階下,臉朝下摔進園子裡的泥水。

  屋子裡一靜,下一刻就爆出了哄堂大笑。

  晴雯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踉蹌著去扶他,「哈哈,你沒事吧?你是許久未見寶二爺激動的嗎?」

  李貴龐大的身體挪了挪,像是大黑熊一般站了起來,一臉的泥水,他見賈寶寶笑得眉眼彎彎,站在雨地裡也忍不住裂開嘴,露出大白牙笑了起來。

  賈寶寶強忍笑意,「快帶他去梳洗梳洗,噗——」

  系統忍不住感慨:「妖孽啊。」

  賈寶寶:「系統,你說什麼?」

  「系統友情提示,以後若是不想惹麻煩,還是把你那張惹事的臉遮一遮吧。」

  「喵喵喵?」

  系統:「……算了,不是你的終歸不是你的,若是你的,就算是前面是懸崖深淵,他們也劈裡啪啦地往裡頭跳。」

  花襲人前來給賈寶寶請安,見賈寶寶要出門,便自動請纓,把李貴的活兒頂掉了。

  晴雯堵住了要跟寶玉出門的襲人,抱著胳膊冷笑,「見縫插針,你也真夠厲害的。」

  花襲人微笑:「過獎,還不都是跟晴雯……弟弟你學的。」

  他「弟弟」兩個字說的聲音極小。

  晴雯的瞳孔縮了一下。

  花襲人退後一步,撣了撣衣袖,笑容溫柔,眼神冷淡,「我不惹事不代表我就怕事,你若是再在寶二爺面前詆毀我,故意弄掉我的差事,那……」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晴雯的肩膀,「……那可就沒那麼簡單解決了。」

  花襲人轉過身,追上走在回廊裡的賈寶玉。

  晴雯氣急敗壞地瞪著他的背影,啐罵:「帶個花布巾也這麼招搖,呸!」

  她眸子一轉,立刻想到了什麼。

  晴雯忙跑向李貴的下人房。

  李貴剛要出門,見她風風火火跑來,便急道:「是二爺找我?」

  他挪動龐大的身軀,準備出門。

  晴雯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又被他帶跑了幾步,差點拖掉鞋。

  晴雯咬牙道:「你的活兒被花襲人搶了,你現在去什麼都晚了。」

  李貴猛地刹住了腳。

  晴雯一腦袋撞在了他厚實的背上,撞得是眼冒金星。

  「你是在後背偷藏石板了是不是?」晴雯捂著額頭,沒好氣道。

  李貴蔫頭耷腦地往屋裡走,就像是被主人踹了一腳的黑色大狗,「嗚嗚」的就要回窩裡哭。

  晴雯追了進去,直接拉著他的鞋看。

  李貴坐在炕上,整個人堆成一團,沒有了精氣神。

  晴雯嗅了嗅他的鞋底,聞到了一股菜油味兒。

  晴雯咬牙:「我說的呢!原來他的心機全都使在了這上面!」

  「喂!傻大個兒,你被人害了知不知道!」

  李貴皺眉:「你說什麼?」

  晴雯頓了頓,立馬兒換了個稱呼:「李貴,你被人害了,你鞋底被人塗了菜油,容易打滑兒,今兒個還下雨,地面都是濕的,那個人就是想要讓你摔跤,讓你在寶二爺面前出醜,頂替掉你的位置,去伺候寶二爺呢!」

  李貴原本還沒什麼,一聽到「寶二爺」三個字,立馬像狗見到了骨頭,精神抖索起來。

  「你說什麼!誰!誰會這麼幹!」他原本就生的高大,再瞪著眼睛,就越發顯得兇神惡煞了。

  晴雯抱著胳膊:「還有誰,定然是那個頂替掉你的人,你還不知道吧?花襲人剛剛替你伺候寶二爺出門去了。」

  李貴咬牙,猛地一拳錘向了炕上的桌子。

  「哢嚓」一聲,桌子的一角生生砸斷,掉落在地。

  這條在寶二爺面前只知道搖尾巴的大黑狗要變成惡犬了。


☆、7.第7章

  春雨連綿,廊簷下的雨珠像是斷了線兒的珠子,「劈裡啪啦」砸在傘面上。

  在賈寶寶的眼中,這場雨就像是斷裂的線條,密密麻麻萬箭齊發,射到地面上

  她拎著衣擺,走的越發小心了。

  系統:「那不是真的線條,也不是真的箭,你不會被紮到的。」

  賈寶寶:「那也不行,摔了怎麼辦?」

  系統:「摔了豈不是正好?你今天的任務還沒完成。」

  「對哦。」

  賈寶寶停下腳步。

  正在為賈寶寶打傘的花襲人忙問:「二爺?怎麼了?」

  賈寶寶:「系統,你說我是『哎呀』一聲假摔好呢,還是『撲騰』一聲真摔好呢?」

  系統:「你的地盤,你做主。」

  賈寶寶剛想試驗一下自己勤學苦練的「碰瓷」成果,襲人突然抬頭朝前方看去。

  「寶舅舅。」

  賈寶寶立刻回頭,只看見一高一矮兩個線條人。

  矮的那個自己打著傘,上前一步,又喚了一聲「寶舅舅」。

  賈寶寶笑眯眯地點頭,「這個身高……這是……」

  系統:「得,知道你是認不出來了,這是你姐姐的兒子,賈蘭。」

  「蘭哥兒,你怎麼到我這來了?」

  賈蘭生的唇紅齒白,宛若冰雪堆成的團子,他雙手糾纏在一起,偷偷望了一眼身旁的賈環,小聲道:「是老爺要寶舅舅過去。」

  系統:「咯噔!」

  賈寶寶心裡吐槽:「你幹什麼呢!嚇我一跳。」

  系統:「我給你的心情配個音效。」

  「滾蛋。」

  賈寶寶咳嗽一聲,「老爺找我有什麼事?」

  賈蘭又看了一眼賈環,不理解為什麼寶舅舅只拉著自己說話,故意晾著環舅舅。

  「沒、沒說。」賈蘭小心翼翼道。

  賈寶寶點了點頭。

  得,今兒個「氣」又有著落了。

  系統:「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老爺打個氣。」

  「……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我的天敵!」

  賈寶寶:「……」

  她回頭對襲人道:「你先回去吧,我跟他們一起去。」

  「這……」襲人遲疑,他不想放掉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賈寶寶溫聲道:「你放心……」

  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寶二爺和自己小廝可真是要好,讓人看著可真是羡慕。」

  說話這麼陰陽怪氣的,不是賈環又是誰?

  賈寶寶根本沒有看他,繼續對襲人道:「你放心,在這個家沒人敢害我。」

  這話仿佛意有所指。

  賈環臉色陰沉,低聲哼笑。

  賈蘭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好冷,都快起雞皮疙瘩了。

  花襲人見此情景只得應下。

  「傘你拿著,我和蘭哥兒共用一把就好。」

  說罷,她就跑到賈蘭傘下。

  賈寶寶對著賈蘭盈盈一笑,「你不介意吧?」

  「唔……」賈蘭偷覷賈環一眼。

  嗚嗚,好可怕!

  賈環冷笑一聲,對著賈蘭道:「寶二爺就愛你的傘,你還不快擎好了?」

  賈寶寶笑眯眯,「別怕,我來幫你擎著。」

  她說著,便將自己白皙的手指覆在他的手掌。

  被夾在兩人中間的小可憐賈蘭簡直要哭了。

  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提議道:「不,不如我和寶舅舅交換給位置吧?呵呵,我就愛走邊緣呢。」

  說罷,他就把傘塞進賈寶寶手裡,飛快地與她交換了個位置。

  賈寶寶左手賈環,右手賈蘭,處在「人生贏家」的位置上。

  賈寶寶瞥了賈環一眼。

  賈環抓住她這抹余光,皮笑肉不笑道:「寶二爺可小心點,你要是不小心摔了,也不知道誰心疼呢!」

  賈寶寶冷淡道:「不勞你心疼了。」

  即便她作出冷淡的模樣,那雙眼睛依舊含著溫柔笑意,倒是顯得她在愛嗔。

  賈環的面色更冷了。

  三人一路無話。

  經過垂花門時,賈蘭停住了腳步,讓兩位叔叔先過。

  賈寶寶和賈環誰也不讓誰,一齊擠入垂花門。

  賈環的手一甩,正打在她的手臂上。

  賈寶寶手臂一痛,下意識躲了一下,卻不防被他狠狠一撞,腳下頓時失去了力道,腳踝一扭就要往旁邊倒去。

  系統:「小心!」

  眼看著她就要摔得顏面盡失,賈寶寶也不再姑息。

  她伸手一抓卡牌,那張「一塊小甜板磚」頓時化作紅色的磚頭。

  「吃我一磚!」

  賈寶寶掄起轉頭,就朝賈環的臉面砸去。

  「嘭!」

  賈蘭目瞪口呆。

  這、這叫什麼事兒啊!

  寶舅舅快要摔倒的時候,手臂猛地一揮,揮舞到胯~下時,莫名其妙掏出一塊方方正正的紅色物件兒。

  莫、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胯~下藏磚!

  寶舅舅掄起紅磚,紅磚猶如暗器,「嗖」的一聲飛出,正中環舅舅的腦門兒。

  更詭異的是,環舅舅下一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了寶舅舅身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作為寶叔叔的墊子,好使得寶舅舅不摔進泥水中。

  賈蘭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眨巴眨巴眼,感動的幾欲落淚。

  這是何等的捨己為人啊!環舅舅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賈蘭湊上前,大大的眼睛裡直往外蹦小星星,他欽佩道:「舅舅,你可真是捨己為人,我、我以前不該……原來你和寶舅舅如此兄弟情深。」

  賈環臉朝下趴在泥水裡,泥水咕嚕了一個泡泡。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全是泥水,不知道是他的臉色更黑,還是泥水更黑。

  他瞪著一臉傻白甜的賈蘭,半天才吐出一個字:「滾!」

  賈蘭的臉垮了下來,十分委屈。

  賈環轉頭盯著還坐在自己身上的賈寶寶,咧著嘴獰笑:「寶二爺,坐的挺舒服是吧?」

  賈寶寶立刻作出關懷的樣子,「環弟弟何必如此?哎,咱們家真是兄友弟恭,家風淳樸。」

  她一邊說著,還一邊故作無意使勁兒下壓。

  賈環倒吸了一口涼氣,咬著牙:「你……」

  賈蘭忙站起身,幫忙扶起賈寶寶。

  賈寶寶回身朝賈環伸出手。

  賈環瞥了她的手一眼,一把揮開,泥水濺到了她的身上。

  他扶著垂花門,好不容易站起身。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三人同時一驚,立刻回頭。

  回廊下,賈政雙手負後站著,身旁還跟著一個穿著雲紋青緞袍的門客。

  賈環和賈蘭立刻老老實實站好。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笑盈盈地盯著賈政。

  賈政小鬍子一翹,「看什麼!」

  聽到這喝聲,賈環和賈蘭都嚇了一跳,唯獨賈寶寶依舊帶笑,口中道:「老爺叫我來是為了何事?」

  賈政摸了摸小鬍子:「考考你們的學業情況。」

  「哦,這樣啊,那就不用考了,我必然是倒數第一。」

  賈政怒斥:「紈絝子弟!知道自己學業不好還不認真學習,竟然還敢在我面前嬉皮笑臉!」

  門客勸道:「寶二爺赤子心性,天真爛漫。」

  賈政氣咻咻,「我聽說妹婿家的林黛玉雖然身子不好,功課卻是極好的,就算是那皇商出身的薛家,也出了一個極好的薛寶釵,就他……」

  他指著賈寶寶,氣得手指亂顫,「他怎麼比的上別人?竟給我丟人!」

  門客:「賈公此言差矣,究竟是龍是蟲還是考場上見分曉。」

  這話說的巧妙,說的賈政的氣也消了下去。

  他打量著三人,獨見寶玉一枝獨秀,姿雅貌美,賈蘭也算得上冰雪可愛,唯獨……

  賈政的視線凝在賈環身上,怒斥:「丟人。」

  賈環並不辯解,稍稍伏低了頭。

  賈蘭替他解釋:「環舅舅方才是因為救寶舅舅,才不小心跌入泥水中。」

  「這樣?」

  賈環垂眸,陰沉又不討喜。

  賈政:「罷了,你去收拾乾淨再回來,你們兩個先進來。」

  賈政帶著門客離開。

  賈環這時才緩緩開口道:「寶二爺很得意是吧。」

  賈寶寶轉身面朝他,「是你先……」

  賈環突然向前一步抱住了賈寶寶。

  她還沒來得及掙扎,他便已經後退一步。

  賈環抿唇輕哼:「寶二爺也回去換身衣服吧。」

  說罷,他便轉過身,大搖大擺地走開了。

  賈寶寶氣鼓鼓地瞪著賈環囂張的背影,「系統,系統,他是小孩子嘛,居然使出這招!」

  系統:「呃……你要聽真話嗎?」

  賈寶寶:「那塊板磚是不是不太好用啊?」

  賈寶寶瞥了一眼重新化作卡片的板磚,「敵人變情人……我也沒覺得他態度對我轉變了多少。」

  系統心虛:「也許……是吧。」

  她拍了拍賈蘭的肩膀,「我親愛的外甥……」

  賈蘭一僵,哭喪著臉:「寶舅舅你別這樣啊,你對我一好,我就覺得自己要有麻煩了。」

  賈寶寶嘴角一抽,「像什麼話,身為長輩多疼疼你怎麼了!」

  賈蘭瞪大眼睛:「我怕疼,寶舅舅別連累我挨打。」

  「你以為你舅舅我是什麼人啊!」

  賈蘭:「呃……挨揍專業戶?」

  系統:「噗,瞎說什麼大實話!」

  「再見!」

  房中。

  賈寶寶正準備換衣服,半蹲在地上為她脫鞋的晴雯突然驚呼一聲。

  「二爺,你鞋底有菜油,你摔倒怕是有人故意搞的鬼!」

  「什麼?」

  賈寶寶俯身看去,正如晴雯所說,他的鞋底有菜油。

  晴雯起身,「麝月,你過來,二爺的鞋都是誰收拾的!」

  麝月就在不遠,聽到了晴雯這番話當即哭道:「是我收拾的,但、但我就是死也不會害寶玉的!」


☆、8.第8章

  賈寶寶蹙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晴雯便將李貴腳底沾了菜油一事對她說清楚。

  晴雯有些尷尬,卻還說說出了口,「我本以為是哪個人故意在李貴鞋底抹油,要害他,頂掉他在二爺面前的差事……」

  他抬手撓了撓臉頰,白皙的臉頰抹過一絲紅暈。

  「後、後來,我與李貴一同檢查園子,發現門檻上也塗了菜油,便想著這件事鐵定是有人要做來害你的,李貴只是無辜受了連累。」

  「這門檻,我們都是邁過去的,唯獨你喜歡在上面踩上幾腳,此次若不是李貴後退的時候不小心踩上,也不會摔上一跤。」

  賈寶寶若有所思,「我這屋子人來人往的,伺候的丫鬟小廝從來不少,哪裡知道是誰做的?」

  「寶二爺。」襲人站在門外喚了一聲,「聽聞此事,我立刻去稟告了王夫人,還將李嬤嬤請來了。」

  跟在襲人身後的是個半老婆娘,她板著臉進來就道:「先把他們幾個拿下!」

  她身後立刻湧上來幾個膀大腰圓的丫鬟,將晴雯和麝月通通按下了。

  晴雯想要反抗,卻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裝作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紅著眼趴在地上。

  「嬤嬤這是在做什麼,是想要給我立規矩嘛!」賈寶寶猛地抬高音量。

  即便她面上還帶著笑,李嬤嬤的心裡也忍不住突突了一下。

  李嬤嬤笑道:「寶二爺這是哪裡的話,只是您年紀輕,家宅裡的陰私事兒不太瞭解,也不便出手,還是由我來吧。」

  賈寶寶站起身,慢慢走到李嬤嬤面前,什麼也不說,就是這麼盯著她看。

  李嬤嬤心裡越發沒底了。

  即便這位寶小姐是她看著長大,又是親手把她裝裹成男子,可是,她一直都搞不懂這位行事荒唐又美貌異常的寶小姐究竟在想些什麼。

  李嬤嬤退了一步,「二爺,您放心,我也不是要為難他們,只是此事事關重大。」

  她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王夫人屬意……您身邊的丫鬟怕是被收買了。」

  賈寶寶想了想,轉身把晴雯和麝月扶起來,她安撫地拍了拍兩人手背。

  「嬤嬤,這兩個都是我身邊得用的人,這樣的人可難得到,就算是得到了也畢竟是生臉,哪有從小就跟著我的貼心。」

  言外之意,晴雯和麝月都是瞭解她底細的。

  李嬤嬤的臉上擠出一朵花,「哎,奴婢知道,二爺放心好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又輕聲問:「太太怎麼說?」

  李嬤嬤眼珠子一轉,捂著嘴咳了一聲,眼睛夾了一下,「估計就是那位,不是那個老的,就是那個大的,再不然就是那個小的。」

  李嬤嬤口中說的正是趙姨娘、賈探春和賈環。

  賈寶寶點點頭,不再摻和了。

  要說為什麼賈環前面有一個哥哥,他還能被稱作環三爺,那是因為賈探春被過給了繕國公府,雖然還住在賈家,卻也算不上是賈家的人了,趙姨娘有了這麼一個出色的兒子作為靠山,這也難怪王夫人如此忌憚,不得不將賈寶玉扮成男子了。

  李嬤嬤在這裡調查事情,賈寶寶便獨自一人晃蕩出府,奔著隔壁甯國府去了。

  系統:「你就這麼放了你爹的鴿子?」

  賈寶寶一臉坦然:「啊,反正他考我,我也肯定是倒數第一,他還要生氣,不如乾脆我們兩個省略中間的過程,讓他直接生氣好了。」

  系統:「你真他娘的孝順。」

  賈寶寶摸了摸後腦勺,「嘿嘿,多謝誇獎。」

  「我不是在誇你!」

  系統默念「我是一個佛系系統,不生氣,不生氣。」

  賈寶寶:「我今日的任務完成情況如何?」

  系統:「色與氣都已經完成了,尚差酒與財。」

  「色?我幹了什麼?」

  「幹!」

  「舉報,我要舉報,這裡有個系統在耍流氓!」

  系統咳嗽一聲,「你都忘了你坐在人家賈環身上的事情了嗎?」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可我那不是在報復他嗎?這也算色……呃……」

  系統:「沒錯,那也算色,不知道你坐在哪裡了。」

  男人啊……

  賈寶寶忍不住為賈環同情一秒,呸,同情個鬼,都不知道她腳底抹油的事兒是不是他幹的。

  她摸了摸手臂,被賈環打過的地方還有些泛疼。

  不想也就罷了,一想起來,連腳踝也隱隱作痛。

  賈寶寶進了甯國府,熟門熟路地奔向賈蓉屋子。

  剛走到屋外,就聽到裡面破口大駡。

  「瞧瞧你這副虧空身體的模樣,你是去幹什麼了?是半夜爬牆去偷會小情人了,還是在哪裡胡搞了一夜被人困在府裡了?嘖嘖,小蓉大爺厲害呀,不要臉啊,呸!」

  「寄豭之豬!丟人的東西,玩女人玩到這個份兒上真給你老子我丟人現眼!」

  賈寶寶這下明白裡面的人是誰了,不正是賈蓉的父親賈珍嘛。

  「啪!啪!啪!」

  「啊——」賈蓉的呼痛聲沙啞極了。

  這怎麼還用上了鞭子?

  賈寶寶忙在窗外咳嗽了一聲。

  裡面的鞭打聲停下。

  賈珍粗聲粗氣吼道:「誰!」

  賈寶寶溫聲道:「我,寶玉。」

  不一會兒,賈珍掀簾子出來,見了賈寶寶,立刻笑道:「寶玉怎麼來了?」

  賈寶寶笑吟吟道:「我聽說他生了病,便想來看看。」

  賈珍瞥了一眼屋子裡。

  他上前要拉賈寶寶的手,卻被賈寶寶躲開了。

  賈珍笑道:「他有什麼好看的,丟人現眼,走,我帶你去見識見識好東西。」

  他掃視她一圈兒,笑道:「你父親管你管的嚴,你都這麼大了,大概還不通男女之事吧?這怎麼可以,咱們這樣的人家,要錢有錢,要官有官,唯一需要咱們幹的,就是耍樂子,開枝散葉,這些樂趣……嘿嘿,寶玉你還是該早些懂得呀。」

  「來來,我那裡正好有個可人的丫頭,你試試,我跟你說呀,那丫頭真【嗶——【嗶——」

  賈寶寶:「……系統你在搞什麼?」

  系統:「污言穢語,不聽也罷。」

  賈寶寶:「嘖嘖,這麼一對比,我那敗家的日常任務算什麼啊!」

  系統:「所以,你要快快努力,早日敗家!別被這些人比下去。」

  賈寶寶見賈珍那亂七八糟的線條小人越靠越近,笑道:「我先去看蓉哥兒了。」

  她就像泥鰍似的,順著賈珍的手邊跑進了屋子裡。

  屋子裡一股藥味兒,桌子上還扔著一條沾血的鞭子。

  賈寶寶忍不住問系統:「這真的是親兒子?」

  系統:「還能怎麼滴?我又沒有鑒定DNA功能。」

  床帳內傳來哼哧哼哧地喘息聲。

  賈寶寶靠近了些。

  「是……是寶叔嗎?」賈蓉在床帳裡啞著嗓子問。

  賈寶寶道:「是我,我來看看你,你身體怎麼樣?」

  她說著便要拉開簾幔。

  一隻蒼白的手從帳子裡探出,覆在了賈寶寶的手上。

  手背上還有一道道紅痕。

  「寶叔,別!我的樣子太難看了,怕嚇壞了寶叔。」

  「這有什麼,反正誰在我眼裡都不過是一坨線而已。」

  「嗯?」

  賈寶寶拉開簾幔,燦爛的陽光落到他懵懵的臉上。

  他的眼珠受到強光的刺激,瑟縮一下。

  賈蓉把自己被揍出血痕的身體往被子裡藏了藏,卻拉扯了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你慢著些。」賈寶寶連忙扶住他,「侄兒媳呢?」

  「他?」賈蓉撇了撇嘴,「他望著我死呢!」

  「別胡說。」

  「我可沒胡說,寶叔,這家裡就你跟我好了,就你護著侄兒了……」賈蓉說著說著悲從中來,眼淚含眼圈。

  他的爪子朝賈寶寶探去,被賈寶寶一巴掌拍開。

  「嗷。」他慘叫一聲。

  賈寶寶無奈:「你老實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園子裡?」

  賈蓉瞪著眼睛,「寶叔叔,不是你把我放在那裡的嗎?」

  賈寶寶睜著桃花眼,一本正經道:「胡說八道,你一個大活人,比我高,也比我壯,我怎麼把你放過去的?」

  「哎!」賈蓉急了,「寶叔,你不能不認帳啊,不是你把我變成狗的……哦!」

  「哦——」賈蓉笑了起來,露出若有深意表情,「寶叔又在逗我是不是?我知道你們妖怪也有規矩,是不是這法術不能對外人說?嘿,侄子我哪裡是外人啊。」

  「若是寶叔實在擔心我洩露出去……」他兩指並起對著天發誓,「我賈蓉若是洩露寶叔叔真身一句,就天打五雷轟,我爹當場橫死……」

  「你是真恨你爹呀。」

  賈蓉「嘿嘿」一笑,又去拉賈寶寶的小手,「這下寶叔叔該信我了吧?」

  賈寶寶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

  賈蓉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她,嘴角忍不住上揚,他軟著聲音喚她「寶叔」,哪裡有旁人面前小蓉大爺跋扈的模樣。

  系統:「叮咚!新任務已下達,請及時接收。」

  賈寶寶:「哎呀,總算是等到了,讓我看看是什麼任務。」

  系統除了每日任務外,還會下達臨時任務,臨時任務分外藍、紫、橙三種,任務難度也逐漸升高,當然,越難的任務完成後獲得的獎勵也越好。

  系統:「這次是藍色任務,獎勵是一張物品卡。」

  「行,有總比沒有強,靠運氣不如靠技術。」

  系統:「哦,那你告訴我,你有什麼技術?酒色財氣?」

  賈寶寶:「咳,說正事,任務內容是什麼?」

  系統瞥了在床上望著賈寶寶的賈蓉一眼,哼哼唧唧道:「給賈蓉上藥,收穫他的真心感謝。」

  「前面的倒是簡單,後面的……誰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啊!」

  系統涼涼道:「這就要看你技術了,大佬。」

  賈寶寶:「……」

  她盯著賈蓉問:「方才……你傷到哪裡了?不僅僅是手上、身上這些吧?」

  賈蓉臉蛋一紅,「寶叔,別、別說了。」

  哦,那就是傷在難以啟齒的地方嘍?

  賈寶寶看向他的後背和屁股。

  嗯,沒關係,線條人嘛!


☆、9.第9章

  「傷口總要上藥的,你這裡有沒有藥?沒有的話,我從我屋子裡拿些過來。」

  賈寶寶說著便要起身。

  賈蓉忙伸手去拉,「有的,有的,唔……」

  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傷口,他的五官揉皺成一團。

  「寶叔,我屋子裡什麼都有,就在那個櫃子裡。」

  賈蓉指了指一旁的櫃子。

  賈寶寶去翻了翻,發現裡面的藥真不少,滿滿一大箱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是開藥鋪的。

  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等賈寶寶將藥取來,他卻扭扭捏捏不肯讓她上了。

  系統小聲逼逼:「嗯,他不肯讓你上了。」

  賈寶寶:「……你怎麼這麼齷蹉!」

  賈蓉小聲道:「寶叔……我知道你心疼侄兒,可這種活兒交給下人就行了,我……我以前被揍的時候也看過傷處,難看死了,別傷了叔叔的眼。」

  賈寶寶不跟他廢話,擼了擼袖子就準備硬上。

  系統:「哦豁,霸王硬上弓啊。」

  賈寶寶氣急:「再逼逼把你遮罩了。」

  系統:「好好,不打擾你了,我吃瓜去,哢嚓——」

  賈蓉滿臉通紅,又羞又自卑。

  「你不讓我上藥,那我可走了。」賈寶寶作勢要走。

  「別……」賈蓉神情變了變,喃喃道:「寶叔,別走。」

  不知怎麼賈寶寶腦中突然想起了小奶狗「汪嗚」一聲,可憐兮兮的模樣。

  賈寶寶轉身道:「你是不是身體生了什麼病?那日我是真沒把你變成狗,我要是有那本事還留在府中做什麼?還會被老爺整日裡打的上躥下跳?」

  賈蓉想了想,臉色一點點白了下去。

  他緊張地揪住賈寶寶的袖子,心疼道:「他怎麼能如此狠心?連你這樣的人都能下得了狠手?」

  賈蓉想到此處,心中就忍不住揪痛。

  「別人都以為咱們是國公府的公子過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咱們的苦他們又哪裡知道?我爹他自己就到處亂搞,反倒說我荒淫無恥。他若是心氣不順能讓小廝朝我臉上吐吐沫,長子長孫,哈!我在他這裡簡直比稍微有些臉面的小廝都不如!」

  賈蓉悲傷至極。

  「嘩——」

  賈寶寶直接掀了他的被子。

  賈蓉:「……」

  寶叔,快把我的悲傷還回來!

  他捂著被打的又紫又紅還出血的傷處,難受地都想要哭了。

  賈寶寶移開他的手,「別動。」

  賈蓉咬著牙,赤紅著臉,把頭埋進了枕頭下面,權當自己是只鴕鳥了。

  賈寶寶:「嘖嘖,瞧瞧這揍的,線條都變成了紫紅色了,這真是親爹嗎?」

  系統比賈寶寶看得要清楚,忍不住歎了口氣。

  賈寶寶細長的手指從朱紅色的瓷盒中挑了一點藥膏,細細地抹在他的傷處。

  他的肌膚一下子收緊,整個人忍不住瑟縮,。

  「嘶——唔——」

  賈蓉悶哼一聲,整個身子都因為疼痛打顫。

  賈寶寶忍不住搖頭,「你忍著些,上了藥才能好。」

  因為她的眼中都是線條,所以她也不覺羞恥,上藥上的十分坦然。

  賈蓉卻羞愧欲死,沒打壞的皮膚上暈染出紅暈。

  他只覺得自己汙了神仙樣子寶叔叔的眼。

  藥是好藥,剛抹上沒多久,傷處就清涼起來。

  「你也真是笨,他打你,你就由著他打嗎?即便不能打回去,你也可以跑啊,若是沒了去處可以去我那裡,倘若沒錢,也只管找我來要。」

  系統:「是啊,你可正發愁沒法撒幣呢。」

  賈寶寶狐疑:「我怎麼感覺你是在罵我?」

  系統:「你想錯了。」

  「哦。」

  賈寶寶舉起他的右手,指尖沾染的淡綠色藥膏在他的肌膚上慢慢揉開。

  賈蓉偷偷鑽出枕頭,癡癡地望著她。

  她的桃花眼天生帶笑,專注的時候更是滿目深情。

  他的心被小鹿撞得厲害,都撞偏了。

  「……你聽沒聽?」賈寶寶抬起頭,瞪他。

  賈蓉呆呆「哦」了一聲。

  她瞪人的時候,眼睛裡也在笑。

  「實在沒錢的時候,我帶你出去轉一圈,也夠你花了。」

  賈蓉不太明白這話的意思。

  「好了。」賈寶寶將指尖沾著剩餘的藥膏抹在白帕子上。

  他滿心失落,「啊?這樣就好了?」

  賈寶寶睨他一眼:「怎麼?你還沒挨夠揍?」

  賈蓉腆著臉笑道:「若是寶叔叔揍我,我自然是甘之若飴。」

  賈寶寶對系統道:「這人該不會似乎被虐習慣了吧?」

  系統:「不知道,別問我,我還是個孩子。」

  賈寶寶無語:「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系統:「……」

  賈蓉以為賈寶寶是在對自己說這話,他溫聲道:「寶叔叔……侄兒從小就沒有了母親,父親也只知道作踐我,我只想和寶叔叔親近。」

  他面容俊俏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今日多謝寶叔叔幫我,我……」

  他聲音沙啞哽咽。

  系統:「叮,恭喜任務完成,物品卡已到賬,請及時接收。」

  賈寶寶心裡開心,「別難過啊,你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哭。」

  她摸著自己的荷包直接塞進了賈蓉掌心。

  賈蓉捏著荷包懵了,「寶叔叔,這……」

  「你的日子也不容易,我也沒帶什麼來看你,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個了。」

  賈蓉蒼白臉上泛起絲絲紅暈:「荷包嘛……」

  這樣體己是物件兒不都是送給……

  嘻嘻。

  「那些錢你都收著。」

  賈蓉臉上的紅暈迅速消退。

  啊,又領錯意了……

  賈蓉墊了墊手裡的荷包,估計有幾十兩。

  「不行,侄兒怎麼能拿叔叔的月錢,叔叔每月月錢不過才二兩,一下子給我這麼多……」

  賈寶寶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給你你就拿著,出去吃吃喝喝用,或者你爹再打你的時候,你就往外跑,隨便找個地方住幾天,等他氣消了再回來。」

  她挑眉:「敗家也無所謂,不過,可不能搞壞身體。」

  她撇嘴,「亂搞男女關係會染病的。」

  賈蓉臉一僵,咬牙啟齒道:「是誰在寶叔叔面前亂嚼舌根了?我、我沒有……我只是聽個小曲,喝個小酒……我知道了,定然是秦可卿,那個不男不女的就會詆毀我!」

  不男不女?

  賈寶寶問系統:「不男不女的長相是什麼樣的?」

  系統瞥了一眼她新得到的物品卡,「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賈蓉捏著帶有她身上香氣的荷包,恨不得指天發誓:「什麼敗家,我不會的!」

  賈寶寶傻了眼:「哎?」

  賈蓉伸出手,握住她的,鄭重其事道:「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我之前也確實混帳,可只要寶叔叔信我一日,我便努力一日,我不管別人,只希望在寶叔叔眼裡留下個好印象。」

  「你等等……」

  「寶叔叔放心,我知道你說那話是來激我的,敗家?什麼敗家,我絕對不會敗家的。」

  「不……」我絕對是真心實意的。

  「寶叔叔來這一趟,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聽說寶叔叔喜歡飲酒,正好我那有一壇。」

  賈蓉對著窗外吩咐下人取酒來。

  丫鬟遲疑道:「大爺,不好吧?那是奶奶……」

  「嗯?怎麼?我在這家說不算了是吧!」賈蓉大發雷霆。

  丫鬟只好把酒取來。

  賈寶寶仔細一看,只見這壇酒用紅紙包裹著,十分精緻,壇口封著小紅泥,壇頸系著金繩,壇身上則用撒了金粉的墨寫了三個大字——「女兒紅」。

  「這是哪個姑娘的女兒紅?」

  「叔叔只管喝便是了,管它是誰的。」

  賈寶寶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比量了一下,「我只能喝這麼一點點,多了就容易醉。」

  賈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叔叔醉了會如何?」

  系統撇嘴:「你那麼期待做什麼?」

  賈寶寶眼睛一彎,笑道:「喝醉了,我會好好學習,學到廢寢忘食。」

  賈蓉哆嗦了一下。

  太、太汪的可怕了。

  賈蓉連忙道:「那叔叔就只喝一點點,剩下的拿回去喝吧。」

  賈寶寶搓了搓手,揭開封泥。

  一股醇厚的香氣飄散出來。

  她小心翼翼用酒勺舀了些出來,酒液剛剛蓋住杯底。

  她端著杯子,鼻尖兒碰觸杯壁,嗅了嗅,又伸出舌尖兒,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好烈!

  賈寶寶的眼睛一下子眯起來。

  賈蓉趴在床上,支著臉,專注地看著她的表情,見她一副受不了烈酒的模樣,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賈寶寶揮了揮手,「好了,先喝這些就夠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賈蓉的手指在被面上輕輕劃過,「其實,叔叔若是醉了,也可以在這裡歇下。」

  「呃……」

  他垂下眼,失落道:「叔叔醉了只往秦可卿房裡去,都不記得侄兒的房……」

  賈寶寶牙根有些疼,「你別說的我好像惦記著你媳婦兒似的。」

  系統涼涼道:「是呀,你根本就沒那功能。」

  賈蓉想了想,小聲道:「寶叔叔別跟秦可卿走的太近,叔叔難道不覺得我一個甯國府的長子長孫居然娶了這樣一個……女子十分古怪嗎?」

  賈寶寶一臉詫異:「那是你老婆,我覺得什麼?實話說,我連她的臉都沒記住。」

  賈蓉瞪大眼睛,嘴角上揚,咧開一個傻乎乎的笑容,「叔叔,真的嗎?」

  賈寶寶:「……」

  別高興的太早,你的我也沒記住。

  「秦可卿他身上有古怪,侄兒只能被他欺負死,叔叔千萬別步上侄兒的後塵。」

  賈寶寶十分不能理解:「怎麼就步上後塵?合著我還能娶她不成?」

  賈蓉猛地一噎,感覺自己都被寶叔叔懟的喘不上氣了。

  賈寶寶抱起那壇女兒紅,「行了,別送了,我先走了。」

  「叔叔……」賈蓉叫著,卻看她毫不留情,越走越遠。

  出甯國府的路上。

  賈寶寶撇嘴道:「他的話可真多,來,快快,我的每日任務完成了,可以抽卡了吧?」

  系統:「……沒心沒肺,抽你的吧!」

  九宮格再次出現,每個格子裡都放著一張卡牌。

  賈寶寶感歎:「若是能抽中一張技能卡該有多好。」

  雖然物品卡是可以反復多次使用的,但那些物品卡簡直像是在跟她開玩笑,一點都沒用,還是技能卡好使,最起碼,敵人變成小奶狗後,戰鬥力約等於零。

  她再次按向九宮格中間的位置。

  「叮!哇啊!恭喜!恭喜!」系統的語氣格外激動。

  賈寶寶也緊張起來,「中了,是不是中了!」

  「恭喜你,抽到一張……空卡。」

  賈寶寶:「……」

  空卡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系統壞笑著將牌面翻開,卡面一片空白,這也就意味著她又沒抽中任何東西。

  賈寶寶:「好吧,我就知道,來,讓我們來看看藍色任務送的物品卡吧。」

  系統把那張物品卡送到她的眼前。

  緊張,好緊張。

  賈寶寶深深吸了一口,顫顫巍巍伸出手,準備翻開。


☆、10.第10章

  賈寶寶剛剛後退一步,擺好求歐氣的姿勢,腳下卻突然一痛。

  她低頭一看,是個石頭樣式的線條。

  系統:「不……那不……」

  她也沒等系統說完,飛起一腳,將那塊石頭踢飛了。

  她摩拳擦掌,準備翻牌了。

  「啊——」慘叫聲。

  「噗通!」落水聲。

  賈寶寶回頭一看,只見對岸看到一個小人急的直跳,還有一個小人在水中掙扎。

  「這是在弄啥子呢!」

  救人要緊,賈寶寶快步跑去。

  岸上的是一個美貌的小丫鬟,她見到賈寶寶一驚,隨即一把扯住了賈寶寶的袖子。

  「寶、寶二爺,是您救的我吧?我……」她聲音哽咽,滿腹委屈。

  「嗯?」賈寶寶一臉懵逼。

  她雙膝一軟,就要給賈寶寶跪下。

  賈寶寶忙一把扯起她,「怎麼回事?」

  丫鬟不住抹淚,「是……是珍大爺要強要了奴婢,幸好寶二爺您踢來一塊銀錠子,砸中了珍大爺,才使得珍大爺沒有得逞,可……可珍大爺他自己卻就這麼掉進水裡了。」

  系統:「哎呦嘿!這運氣!」

  賈寶寶咳嗽幾聲:「你,你先別哭。」

  她手忙腳亂要為丫鬟擦淚。

  丫鬟看著寶二爺溫柔深情的雙眸,臉頰一陣陣燒紅。

  「寶二爺,這可怎麼辦好啊?珍大爺還在水裡。」

  賈寶寶輕撫她的後背,「你別怕,這件事由我來解決,你去找你家小蓉大爺,說我托他幫忙看顧一下你。」

  丫鬟哭的更厲害了:「小蓉大爺他自己還被珍大爺打癱在床上呢!」

  賈寶寶:「……他沒有那麼沒用,你去吧,聽我的。」

  丫鬟看著她平靜的神色,漸漸穩定心神,輕輕「嗯」了一聲。

  果然,整個府中只有寶二爺是不一樣,怪不得榮寧二府的小廝丫鬟都在說寶二爺怎麼怎麼好。

  人美心善寶二爺呀。

  丫鬟一步三回頭離開。

  賈寶寶擼了擼袖子,準備解決一下賈珍的事情。

  她的手搭成涼棚,看來看去,硬是沒看到水面上的賈珍。

  「人呢?」

  系統:「早沉底裡,等你下水救人黃花菜都涼了!」

  賈寶寶轉過頭,雙手合十抵在鼻尖前,眼睛水汪汪地凝視著系統,撒嬌道:「系統……」

  「啊,可惡!你又使這招!」系統氣急敗壞,「你等等,我給你開個掛!」

  別管什麼招,好用就成。

  賈寶寶笑嘻嘻地看著一條金色的繩子落在自己的手中,繩子的那一頭直通到水底。

  賈寶寶拉著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臂上系著繩子的賈珍拖出來。

  賈珍此時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

  賈寶寶蹲在他的身邊,伸出手指仔細試探了一下,發現這人還有呼吸。

  賈寶寶:「怎麼辦?放在這裡晾晾?」

  系統:「你是怕他涼的不夠快是不是?」

  「嘖,到底是低維度脆弱的人。」

  「這跟多少維度沒有任何關係啊喂!你掉水裡沉底,你也涼!」

  賈寶寶順手掏出了「小甜餅板磚」物品卡。

  掏出的瞬間,一塊大方磚出現在她的掌中。

  她墊了墊紅色的板磚,對著賈珍的腦袋比量著。

  系統都要瘋了,「你不是,你等等,你要幹嘛啊!」

  「幫他清醒過來。」

  系統:「……你怕是想要讓他永遠也醒不過來吧?」

  賈寶寶對著手中厚重的板磚歎了口氣,「小甜甜,你被人歧視了喲。」

  系統:「歧視個鬼!你的小甜甜不是我嗎?你這個變了心的大豬蹄子,以後別再跟我說話了!」

  騙吃騙喝騙感情的大騙子!哼!

  賈寶寶睜著桃花眼,聲音軟綿綿,語氣慢半拍,「哎,你是生氣了嗎?我只是想著,既然這塊板磚用在賈環身上也沒有什麼反應,可見是不好用的,廢物利用一下。」

  系統:「我是因為這個生氣嗎?」

  賈寶寶:「那是因為什麼?親愛的?」

  她無辜軟萌地瞪著一雙桃花眼。

  系統扭過身子:「你就會花言巧語,偏偏自己還無知無覺。」

  賈寶寶悻悻然收起了板磚,「既然你反對那就算了吧。」

  系統:「……」

  我感覺咱們一直在雞同鴨講。

  「對了,我新得到的那張物品卡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賈寶寶翻出了那張剛剛獎勵的物品卡,然後,懵了。

  名稱:一盒神奇的馬賽克胭脂(眼部專用)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嘿,跑馬光溜溜的漢子,你為什麼打了馬?因為我奔跑在自由的高速上~

  系統和賈寶寶排排蹲,盯著那張物品卡,沉默。

  「要不,先試一試?」系統攛掇她。

  賈寶寶點了點頭,拿出那張卡片,卡片從卡槽中退出,直接在她手中化作一個圓滾滾的銀質胭脂盒。

  她打開盒子,裡面滿滿的都是嫣紅的胭脂。

  賈寶寶伸出食指抹了些許胭脂,指尖互相蹭了蹭。

  「這個質地……的確是上好的胭脂。」

  她低下頭嗅了嗅,沒有任何味道。

  看樣子這東西似乎並沒有什麼壞處。

  賈寶寶鼓足勇氣,沾了胭脂,抹在眼皮上。

  她再次睜開眼。

  喝!

  世界驟然發生改變。

  系統:「怎麼樣?怎麼樣?」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真……」

  系統:「真好?」

  賈寶寶:「真見鬼了!」

  她用上這盒胭脂後,周圍的環境居然從線條變成了立體實景,人也由線條變成了真真正正的人身,然而……

  「為什麼會有馬賽克啊!」

  她看向賈珍。

  賈珍的身子全被毛玻璃似的馬賽克糊住了!不知道還以為他沒穿衣服呢!

  系統:「湊合用吧,還能扔咋的。總而言之,你還是要努力多接觸一些人,多觸發些事件,找到金色任務,給我升升級。」

  眼下看來,也就只有這樣了。

  賈寶寶抱著胳膊,打量著賈珍,嘴角微微翹起,「總要給他製造點混亂,好讓他醒來之後別去找那個丫鬟的麻煩。」

  盯著賈寶寶嘴角的壞笑,系統哆嗦了一下。

  賈寶寶蹲到賈珍身邊,偷偷用小指蹭了點胭脂,在賈珍的眼皮上各點了些,小小的一點胭脂就像是眼皮上起了個疹子,不太起眼。

  「哎,我突然發現這胭脂是蹭不掉的。」

  賈寶寶又對著水面蹭了蹭自己眼皮上的胭脂,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這可怎麼辦?估計我又要被老爺揍了。」

  系統:「沒事,爭取明天再讓他看到,你的任務也就完成四分之一。」

  賈寶寶拋給他一個媚眼,笑眯眯道:「英雄所見略同。」

  春光燦爛,她眉宇間的豔色就像是灼灼盛放的桃花。

  明知道自己沒有心臟,系統還是覺得自己小心臟在她那驚豔一眼中跳的飛快。

  賈寶寶幫賈珍空出積水後,找到府中的小廝,讓人把他抬回去。

  她還沒找到機會偷偷溜走,就被尤氏拉住了。

  賈寶寶一回頭。

  好嘛。

  多虧這盒胭脂,她現在倒是能看出尤氏是個溫柔端莊的美貌少婦,可是,為什麼眼睛上會有一道又黑又粗的橫線啊!

  這馬賽克打在了眼睛上,怎麼看尤氏怎麼像普法頻道的犯罪嫌疑人。

  賈寶寶盯著那道黑杠杠看了好久。

  倒是把尤氏看愣了。

  「寶兄弟?」

  「唔……」她努力想要移開視線,可是,那塊馬賽克就好像一直在沖著她呐喊「看我,看我,快看我」。

  她時不時望向尤氏,倒是讓尤氏不好意思起來。

  尤氏轉開頭,小聲道:「寶兄弟,這是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落水呢?」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眼皮上的嫣紅如同探出牆的桃花,她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湖邊太過濕滑,這才掉下去了吧。」

  這話誰都不信。

  尤氏有所疑惑,還是溫柔地沒有再追問,她命人去請太醫前來為賈珍診治。

  賈寶寶不適地動了動腳踝,口中道:「我幫忙把他腹中積水空了出來,就是不知道他為何遲遲不醒。」

  尤氏忙讓人抬來小凳子,讓她先坐著。

  不過一會兒,一個玉面長身,身著六品官服的太醫便低垂著眉眼被丫鬟引了進來。

  他先進門給賈珍看診,出來後,對尤氏道:「只是因落水受驚而昏厥,過會兒便醒,不礙事的,我開一副藥,若是賈大人醒了,讓他飲下便好。」

  尤氏連連道謝,讓小廝抬來桌椅,丫鬟拿來筆墨紙硯,請太醫開藥方。

  尤氏轉身對賈寶寶解釋:「這位是王太醫,常來我們家看病。」

  賈寶寶點頭,卻忍不住往他鎖骨的方向看了幾眼,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在鎖骨上打馬賽克的,他的鎖骨到底是有多麼不和諧啊。

  王太醫寫好藥方後,尤氏道:「請您也給寶二爺看看,他的腿腳似乎不便。」

  賈寶寶一愣,對著系統道:「尤氏真是又溫柔又細心,賈珍為什麼放著家裡這麼好的媳婦兒不要,還要到處調戲丫鬟,甚至去狎妓呢?」

  系統嘟囔:「因為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所以,你要趕快敗家,讓這些爺們兒嘗嘗沒權沒勢沒錢的滋味兒。」

  「靠著現在的每日任務什麼時候能敗完?還不如讓皇帝來抄家得了。」

  王太醫在她面前蹲下。

  她只能看到一個黑漆漆的烏紗帽。

  王濟仁一直緊守本分,不肯抬頭,害的賈寶寶根本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專注地盯著他被打了馬賽克的鎖骨看。

  「咳!」尤氏用力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連忙收回越來越放肆的視線。

  王濟仁手指僵硬地搭在她的褲腿上,捏著她的絲綢褲腳慢慢往上挽。

  白色綢緞用金線繡著富貴牡丹,他只覺得那些花枝牽牽絆絆,纏纏綿綿,都要破開綢緞伸到他臉上去了。

  如水的絲綢下,露出一截白皙乾淨的腳踝。

  似霜凝,如雪堆,又好像羊脂白玉雕成的。

  影影乎乎,他仿佛聽到隔牆戲子練嗓唱的民間小調兒——

  這是誰家的溫柔富貴花?綾羅綢緞中包裹的又是怎樣冰雪白玉人兒?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11.第11章

  「王太醫?」賈寶寶喚了他一聲,卻發現他沒有什麼反應。

  她的腿翹在另外一條腿上,翹久了,那條腿不自覺抖了一下,錦緞軟鞋正好踢在他的手腕上。

  王濟仁猛地縮回了手,下意識抬起頭,正看到她那張豔若桃李的臉。

  她疑惑地看著他,目光清澈,眸中含笑,嫣紅的眼尾嫵媚上翹。

  王濟仁的舌頭就像是被貓叼走了,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賈寶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王濟仁回過神,忙道歉。

  賈寶寶聳聳肩,「沒事,可能你從來沒見過在眼皮上抹胭脂的男人,感到好奇,我很古怪吧?」

  不,很好看。

  王濟仁說不出話,只得將頭壓得更低。

  他伸出手,重新將她的褲腿挽起,他仔細觀察,見她腳踝處紅腫一片。

  他低聲道:「我試一下,您忍著點疼。」

  賈寶寶微笑:「你試吧。」

  他拿出帕子,隔著帕子按住了她的腳踝,小心翼翼摸了摸骨頭。

  賈寶寶蹙眉,小小聲地吸著氣。

  王濟仁道:「看樣子骨頭沒有問題,大概是扭傷了,我那裡有自己調配的藥,一會兒我派人送來。」

  王濟仁世代為御醫,他說的自己調配的藥自然是獨家秘方。

  尤氏怕賈寶玉年紀小,不懂事,忙替她道謝。

  賈寶寶笑眯眯地在腰間扯下一塊玉佩遞給王濟仁:「多謝您了,我身上也沒帶什麼,就有這塊玉,算是給您見面禮。」

  王濟仁忙擺手:「這如何使得,給人瞧病看病,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賈寶寶硬要將玉佩塞進他的手裡。

  王濟仁低頭看去,只見她細長白皙的手指勾著紅紅的瓔珞,更顯得那手指宛如玉筍。

  鮮紅的瓔珞掛在羊脂白玉上,襯的這羊脂白玉水潤通透,看著就是難得的好東西,像極了她的肌膚。

  他漲紅了臉,哪裡敢接。

  賈寶寶伸長了手臂,要把東西送他,卻不防抻到哪裡,忍不住「嘶」了一聲。

  王濟仁一慌,忙抬起頭,手指也按住了賈寶寶的肩膀。

  「別動,你這手臂怕是有暗疾。」

  他在她身前半蹲下來,挽起她的袖子,視線小心翼翼地順著奶似的肌膚往上推移,終於,他看到了她手臂上一處青紫紅腫。

  王濟仁蹙眉:「這是外力撞擊所導致的。」

  尤氏一驚,「您的意思是有人打了寶玉?」

  還沒等賈寶寶說話,尤氏憤怒道:「何人竟然如此大膽!」

  「寶玉!寶玉不好了!」小園外突然響起了誰的喊聲。

  尤氏扭頭看去,一旁的丫鬟道:「是寶二爺身邊的花襲人,非得要進來,說是有要事。」

  「什麼要事?讓他進來說吧。」

  花襲人匆匆行來,一臉焦急,袍子上還沾著濺上的泥水,他先給尤氏請安,驚慌失措道:「珍大奶奶,我家老爺現在正大發雷霆,說是要找到寶玉打死呢!求珍大奶奶救救寶玉吧!」

  花襲人抹了一把淚,聲音淒切。

  「什麼!」尤氏大驚失色。

  她雙手攥在身前,滿面愁容道:「我這樣的……甯國府和榮國府的主子有哪一個把我放在眼裡過?我又能救誰呢?」

  賈寶寶沒弄懂,他們為什麼這麼焦急?

  老爺號稱要揍死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到底是在擔憂什麼啊?

  尤氏轉頭望見她一臉懵懂又含笑的模樣,心中不由抽疼,「這……要不讓她在我府中避一避?」

  賈寶寶一臉無辜:「不必吧?老爺想揍就揍唄。」

  反正我還有板磚,是在不行就呼老爺一板磚。

  花襲人憂心忡忡:「寶二爺,這次老爺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此事涉及趙姨娘和賈環,可能不會善了。」

  賈寶寶眉眼含笑:「不怕。」

  花襲人和尤氏都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在他們看來,賈寶寶語氣輕鬆說出這番話,實在是不諳世事到讓人心疼。

  王濟仁聽了一耳朵,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如此形貌出眾的寶二爺竟然在府中不受寵,反倒是被庶弟和姨娘欺負了,可見那賈大人也是個昏庸的。

  他偷偷抬頭,視線卻被她抓住了。

  賈寶寶沖著他莞爾一笑,輕聲安撫:「別被我們家這些家事嚇到,你放心,我沒事。」

  她把玉佩放到他的掌心。

  王濟仁蹙眉,手掌被她觸及的地方宛若燒紅般滾燙。

  怎麼辦?更加心疼了。

  她都這樣了,還有心來安慰我!

  王濟仁從小到大一直被父親教導,在這些王府、侯府、國公府內行走,一定要謹言慎行。

  此時,他忍不下去了。

  王濟仁起身,「其實,寶二爺現在傷的如此之重,不應該亂移動的,即便移動也該用人抬著。」

  花襲人突然道:「傷?什麼傷?」

  賈寶寶:「沒什麼,估計跟賈環擠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傷了。」

  花襲人抓住重點:「原來是環三爺傷的。」

  尤氏輕咳一聲吩咐小廝:「來人,把我屋子裡的春凳搬出來,把寶玉抬回去,就說寶玉之前傷到了,為了救掉到湖裡的珍大爺又把腳崴了,現在傷到無法動彈,若是要打,也只能這麼打了。」

  她轉頭看著花襲人:「王夫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了嗎?」

  花襲人點頭:「我都派人去通知了。」

  王濟仁撣了撣衣擺,低聲道:「為了證實寶二爺確實受了傷,我也去一趟吧。」

  尤氏:「麻煩王太醫了。」

  賈寶寶瞠目結舌地看著眾人圍著自己定下了計策,自己還什麼都沒幹。

  系統:「真是傻人有傻福。」

  就這樣,她坐在春凳上,被一眾小廝抬進了榮國府。

  賈寶寶剛被抬進院子,就見圍觀她的小廝和丫鬟臉部都被打了馬賽克,她還未來得及仔細端詳剩下的幾張能看清的臉,就有一個道黑色的人影沖了過來。

  賈寶寶抬頭一看,正見到一張黑漆漆的臉。

  賈寶寶:「哎,那是誰呀?」

  系統:「……那是你爹。」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賈政烏雲密佈的臉,暗道:「長得和我可真不像。」

  系統:「這話你敢說出口,他就真敢打折你的腿!」

  「你這個逆子,我今兒個就要打死你,省得你再禍害家人,禍及整個府。」賈政指著賈寶玉怒駡。

  賈寶寶笑眯眯地往後仰了仰頭,生怕他口水噴了一臉。

  見他絲毫沒有認錯的樣子,賈政更氣了。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板子,準備對她動用家法。

  即便他怒火高漲,賈寶寶也沒有升起一絲懼意,畢竟,他整個身子都跟賈珍一樣被打了馬賽克,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系統:「拜託你注意一下眼前的情況好不好?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賈寶寶:「恭喜你終於成了我的姐妹。」

  系統:「……你就欠揍吧你!」

  賈寶寶雖然嘴上調皮,人卻不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賈政手中的板子,身體暗暗蓄勁兒。

  若是賈政真敢落板,她就先跑出去躲兩天,總歸不能讓自己吃虧不是?

  就在板子快要落下的時候,王夫人挺身而出,張開雙臂護在賈寶寶的面前。

  王夫人滿臉淚水,哽咽道:「老爺,珠兒去了,元春也不知道去了那裡,寶玉可是咱們唯一的孩子,我伺候了老爺半輩子,老爺就真的要打死寶玉,讓我下半輩子無所依靠嗎?」

  賈政雖然不喜王夫人,但對她還是有所敬重的,見王夫人一改往日端莊,滿臉悲切,他的心也忍不住軟了下來。

  正在這時,一旁看熱鬧的趙姨娘大聲抽泣,抱著賈環哭嚎道:「環兒,為娘對不起你,讓你平白受這些欺負!」

  賈政原本鬆開的手又緊緊捏住了板子。

  賈寶寶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正對上一雙陰沉的眼眸。

  賈寶寶終於看清了一直與自己作對的賈環相貌,他生的倒是不錯,就是氣質太過陰沉,不討人喜歡。

  賈環的額頭上有一道鮮紅的傷痕,可能是被磚頭砸出來的,揍得有些狠,現在還在往外流血。

  奇怪的是他的馬賽克竟然打在胸口上。

  這是什麼道理?

  見賈政鐵了心要用板子,王夫人一咬牙。

  「老爺,你要打死寶玉,就先打死我吧。」

  賈寶寶轉頭看向王夫人,她神色複雜又有些迷惑。

  賈政吹鬍子瞪眼,怒斥道:「你讓開,像這種不孝子,打死也就罷了,若是不打死還留著,將來必會連累全家。」

  賈寶寶下意識道:「還用我連累?」

  若是賈家都是好的,她也不會接到這種「敗家子」任務了。

  賈政:「你說什麼!你這個逆子!」

  王夫人回過頭,瞪著賈寶寶一眼。

  周圍的丫鬟小廝都為她擔憂著,唯獨趙姨娘嘴角都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系統瞥了趙姨娘一眼,小聲道:「罪魁禍首找到了。」

  趙姨娘站在賈政背後小聲嘀咕道:「哎呀,老爺說的對呀,這孩子還是要打一頓才能長教訓,你們看,寶玉把我家環兒都欺負成什麼模樣了。合著就是看我們娘倆好欺負,可著我們欺負是不是?老爺,我們母子兩個還真是可憐啊!」

  賈政怒火沖天,王夫人憂心忡忡,趙姨娘不斷攛掇,丫鬟小廝為她擔心,唯獨賈寶寶她自己像沒事人似的。

  她眼裡含笑,神色不慌不忙,面朝賈環質問:「環兒弟弟,你倒是自己說說,我欺負你了嗎?」

  趙姨娘攬過賈環,跳著腳咒駡賈寶寶:「呸!你到現在還要威脅欺負賈環!」

  賈寶寶笑了。

  真有意思,哪一次不是他們主動挑釁,她被動反擊的?

  趙姨娘張開嘴,正要說什麼。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從人群外響起。

  「老爺,還是先看看寶玉弟弟的情況吧,她為何會被人抬著送進來?」

  眾人紛紛給此人讓開道路。

  他踩著眾人的影子,逆光而來。

  賈寶寶眯著眼睛看去,只見他一身清朗之氣,神情疏離,面若極豔,好似日邊紅杏,又像帶刺玫瑰,更如秋江芙蓉。

  豔是他,清是他,疏離冷淡也是他。


☆、12.第12章

  韶光雖好,不及人面好。

  「探春!」趙姨娘立刻叫了一嗓子。

  賈探春淡淡掃了她一眼。

  趙姨娘身子一縮,有些怕,不敢再說什麼。

  眾人聽了賈探春的話,也升起了疑惑。

  是啊,賈寶玉為什麼會躺在春凳上,被抬回來呢?

  一旁跟來的王太醫上前一步,對著賈政解釋起緣由。

  賈政聽罷,神色驟變。

  他捏著板子,沉吟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受傷也不是藉口,做錯事不能不受罰。」

  王太醫歎了口氣,涼涼道:「這厚重的板子若是真在打了她的身上,她的身體可能會承受不住,說一句冒犯的話,賈公若真要打,保不齊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這話說得賈政也慌了,「竟然如此嚴重?」

  王濟仁看了賈寶寶一眼,說道:「貴公子天生體弱,若是後天不好好照料,說不定就……」

  他欲言又止,卻給人無限遐想。

  賈政驚了,「她整日裡上躥下跳,每每打她,她跑的比兔子還快,這也叫天生體弱?」

  王濟仁睜著眼睛道:「啊,是啊,有些人只是表面上看著壯實,骨子裡卻虛的很。」

  他遞給賈寶寶一個眼色。

  賈寶寶立刻捂著嘴,大力咳嗽起來。

  賈政放下板子,臉色尷尬,自言自語道:「這該如何是好?」

  雖然他這幾個孩子中就屬賈寶玉頑劣,可他還是對她寄予厚望。

  賈探春為寶玉說情:「老爺,還是算了吧。」

  賈政猶猶豫豫,回頭看了一眼賈環。

  賈環低下頭,默然不語。

  趙姨娘一看賈政似乎要放過賈寶玉,哪裡肯依。

  她扯著賈環的袖子大聲道:「老爺,快看看啊,環兒身上受傷的地方遠不止這一處!」

  說著她就不管不顧,大力扯開賈環的袍子,露出他的腰腹。

  一道馬賽克羞羞答答地蓋住了他的胸口,賈寶寶只能看到他屬於少年人的柔韌腰肢,腰腹上還有一大片青紫痕跡,看上去極為可怖。

  趙姨娘撒潑打滾嚎叫:「老爺,快救救環兒吧,環兒再受此折磨,怕是會死在這賈府裡!」

  這話說的……

  王夫人惡狠狠地剜了趙姨娘一眼。

  趙姨娘心虛地轉過臉,哭聲卻更大了,簡直像是在號喪。

  賈政板著臉,厲聲訓斥:「胡說八道,我在這裡當家,我就不信誰敢打死環哥兒!」

  賈政邊說著,邊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口頓時一涼。

  沒想到夫妻多年,賈政他竟然半點不信她,還護著這麼一個眼皮淺嘴皮薄的刁鑽無恥貨色!

  賈政轉頭瞪向寶玉,見她還一副眼中含笑的模樣,氣急敗壞地揚起手,準備狠狠抽她一板子。

  遠遠的,一威嚴聲響起。

  「住手!」

  眾人紛紛回頭,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賈府的老太君。

  賈母拄著龍頭拐杖被一個紅衣貌美,恍若神仙妃子似的女子扶著走了過來。

  賈政馬上放下手,連聲道:「母親,您怎麼過來了?」

  賈母冷哼一聲:「你這是要做什麼?你難道真要打死寶玉嗎?我就心疼這一個孫子,你偏要打死,你這難道就是孝順母親嗎?我話放在這裡,你要看不慣寶玉,我就帶著他回老家去,你就你那些小妾一起過吧!什麼東西,好孩子也叫她教壞了!」

  賈政被賈母這番話嚇住了,若是賈母真這樣做了,那他就要被世人指責「不孝」了,哪裡還有升官的機會。

  賈政忙跪倒在地,恭順道:「母親何至於此啊!」

  聽著兩人說話,賈寶寶專注地盯著正扶著賈母的那個美人。

  那美人一雙鳳目十分淩厲,面若桃李,蓬勃的豔氣中卻有一股毒性,單單看他一眼,就像是被他的美色蟄了一口。他簡直就像是鮮紅的毒蛇,深紫的蠍子,又毒又美又魔性。

  美人抓住她的視線,啟唇一笑,笑得她周身像是有小蟲子爬過,酥酥麻麻的。

  賈寶寶忍不住問系統:「這人是誰?」

  系統:「不就是王夫人讓你學習的那位璉大奶奶王熙鳳。」

  賈寶寶倒吸一口涼氣,「就是那個賈璉拿著寶劍都打不過的那位?厲害!」

  王熙鳳見賈母和賈政兩人之間氣氛緊張,立刻笑道:「老祖宗消消氣,何至於此?依我看,這不過就是小孩子間的玩笑。孩子小的時候可皮實著呢,就像我的兄弟們常在泥裡打滾,互相打架,打的那是天昏地暗,頭都給打破了呢。過了一天,嘿,又好的像是一個人似的。再說了,一家的兄弟哪有不打架的?感情可是越打越好,小孩子氣性短,也不記仇。」

  賈政聽了王熙鳳的話後,臉色慢慢放緩,準備順著他遞來的這個臺階下來。

  趙姨娘卻不讓,她突兀道:「老爺不是罰寶二爺閉門思過嗎?為何他會從甯國府那邊抬過來?可見他並沒有把老爺話放在心上。」

  趙姨娘的話突然提醒了賈政。

  賈政猛地一揮板子,「啪」的一聲砸在賈寶寶身下的春凳上。

  「我早上讓你到我書房裡,考你詩書,你為何借著換衣服的幌子不來?還一跑就不見了蹤影!說!你究竟是去做什麼了!」

  趙姨娘哼哼唧唧道:「能做什麼?大概是跟哪個相好的丫鬟和小廝偷偷私會去了,兩個府的人都知道,寶二爺是個什麼樣子的。」

  「住嘴!」賈太君用龍頭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面。

  趙姨娘抖了一下,閉上了嘴。

  賈政瞪著賈寶玉,又是恨,又是氣。

  他心道,這次一定要罰她,不罰她的話,她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我是不是來晚了?」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秦可卿邁進垂花門,環顧眾人,笑著對賈政道:「可否聽我一言?」

  賈政輕咳一聲,他雖然不知道秦可卿的真正身份,卻也知道他的勢力非同一般,甯國府的那些人都小心待他。

  他不能不給秦可卿這個面子。

  秦可卿見賈政臉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秦可卿笑著開口道:「事實並非有些人想的那樣齷蹉,寶叔叔,不如你自己來說說,你為什麼要去甯國府?」

  賈寶寶老老實實道:「聽說賈蓉病了,我便想去看看他。」

  秦可卿歎息一聲:「孔子有雲:『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知人不易,寶玉何辜?」

  聽懂這句話的人無不為賈寶玉歎息。

  秦可卿又道:「寶叔叔為了救人受了傷,若是你真打了寶玉,又讓我們甯國府的人心裡怎麼過得去?」

  話說到此處,賈政打寶玉這件事已經上升到與甯國府不合的層面了。

  孰輕孰重,賈政自然分得清楚。

  他瞟了寶玉一眼,見寶玉趴在春凳上,臉色蒼白,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樣,眼中仍舊帶著懵懂天真的笑意。

  賈政心道,我都要打他,他心中還沒有半點對我的怨恨,可見心善純孝。

  他想了想,說道:「算了,既然你們都說他是當世顏回,閔子騫在世,那這頓打就免了。只不過,罰還是要罰的,就罰他跪祖宗祠堂好了,讓她好好醒醒腦子,不要敗壞了榮國府的名聲。」

  眾人見此,紛紛舒了一口氣,唯有趙姨娘面露不滿。

  趙姨娘還想要說什麼,身旁的賈探春卻用力咳嗽了一聲。

  趙姨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賈探春,到底沒有說話。

  王熙鳳笑呵呵道:「要跪也不能這樣去啊,至少要換身衣服,把傷口處理好了再去。」

  秦可卿卻走到賈寶寶身旁,慢慢擼起了賈寶寶的袖子,只見她如同白玉似的手臂上青紫紅腫,看樣子好嚴重。

  秦可卿:「你們都只看到了賈環的傷口,卻沒看到寶玉她傷的更加厲害。」

  王夫人一聲「我的兒」,哭倒在賈寶寶的身上。

  賈母對著賈政重重歎氣。

  賈政面上無光,又恨趙姨娘和賈環故意隱瞞賈寶玉的傷勢。

  賈探春此時道:「賈環也一同去跪祖宗祠堂吧。」

  賈環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親兄長。

  賈政指了指賈環,氣得說不出話,他狠狠一揮衣袖,「滾過去跪著!」

  說罷,他就負手離開,不再理會號喪似的趙姨娘。

  王夫人狠狠瞪著趙姨娘,手掌愛憐地摩挲著賈寶寶,口中道:「寶玉傷的可是要拿筆寫字的手,真是好狠毒的心腸!」

  賈探春看向賈環,卻見他望著賈寶玉紅腫的胳膊一臉陰沉。

  「環弟?」賈探春輕聲喚他。

  賈環慢了半拍,抬起頭。

  賈探春皺了皺眉:「你在想什麼?」

  賈環不發一言,重新低下頭,望著腳尖兒前的地面發呆。

  賈探春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越發弄不懂自己這個弟弟了。

  他淡淡道:「寶玉是個心善的,你該對他好一點,我近日就要離開榮國府,去往繕國公府,你好好看著娘,讓她不要在出去惹是生非了。」

  賈探春想了想,壓低聲音道:「榮國府不是她這樣幹就能謀的,你也不要貪心妄想,好好念書,靠著科舉才是正道。」

  賈環冷冷道:「謀?我敢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寶二爺,瞧得上我這種姨娘生的兒子嗎?還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在繕國公府孤立無援?他們那正經繼承人的身子時好時壞,你這個早就被過繼去的人也一會兒被攆回來,一會兒又被要回去。」

  賈探春輕哼一聲:「他們家也不過是爛攤子,我還真瞧不上眼,有本事,自己掙個前程出來!」

  果然還是心高氣傲、志氣高遠的賈探春。

  賈環看向他。

  賈探春冷著臉道:「你也不用在這裡陰陽怪氣的,你不好好說話,就算是關心別人,也別想讓人領情。你若是能好好的說話,你跟寶玉的關係也不至於搞得這麼僵。」

  他瞥了一眼賈環的手腕,「她送你的紅繩你還戴著呢?」

  賈環立刻伸手蓋住,「解不開而已,當誰稀罕!」

  「你就嘴硬不討喜吧,有你哭的時候。」

  賈環陰沉道:「寶玉,寶玉,你一口一個寶玉,一直為寶玉說話,卻不管親生的兄弟,真是有夠偏心的。」

  賈探春毫不客氣道:「什麼時候弟弟管起哥哥來了?我愛喜歡誰就喜歡誰。更何況,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我知道你因為我先提出讓你跪祠堂而生氣,但你該明白,這幸好是我說的,若是等老爺開口訓你,也不知要罰你什麼了。」

  他可真是朵玫瑰花,稍微碰一碰,就被紮了滿手。

  賈環抿緊唇。

  園子裡,毒豔霸道的璉大奶奶和溫柔強硬的蓉大奶奶一同攙扶著賈寶玉離開,倒顯得賈寶玉嬌小可憐起來。

  賈環忍不住感到一絲違和。

  什麼時候賈府的女眷力氣這麼大了?


☆、13.第13章

  王熙鳳和秦可卿帶著賈寶寶回到她的園子裡。

  晴雯一擼袖子,直接將賈寶寶打橫抱起,帶入內室。

  王熙鳳眯起眼睛,「寶玉身邊這婢女倒是力氣大。」

  秦可卿含笑:「嬸子不也是嗎?剛剛是嬸子出的力吧?都把寶玉抬起來了。」

  王熙鳳轉頭看她,面上含笑,眼裡含刀。

  秦可卿笑容溫和,沒有一絲後退的意思。

  「那個……兩位請讓讓,藥已經取回來了。」王濟仁打斷了兩人的針鋒相對。

  秦可卿和王熙鳳同時看了王濟仁一眼,各退後一步,讓開了路。

  王濟仁側身從兩人中間穿過,心道,這賈府的女眷可真夠人高馬大的。

  他急急奔入室內,卻見一貌美的丫鬟正抱著賈寶玉的腳落淚。

  賈寶寶眉眼溫柔繾綣,伸手蹭了蹭那丫鬟的眼角。

  不知怎麼,他的心突然跳的飛快。

  王濟仁慌忙低下頭:「藥,藥來了。」

  賈寶寶溫聲道:「你們也別著急,我的傷只是看著嚴重了些,不礙事的。」

  王濟仁蹙眉道:「你的皮膚雖然天生比旁人脆弱,但也不能不引起重視,既然皮膚上已經紅腫青紫,說明皮膚之下必然有了暗傷,怎麼能說不要緊?」

  他深吸一口氣,重重道:「別再說這樣的話了。」

  賈寶寶被他訓的一愣,抬頭朝他望去。

  她眼角似有一朵桃花綻開,笑吟吟對他道:「好,都聽你的。」

  王濟仁挽了挽袖子,準備為她上藥,晴雯攔住他。

  「王太醫,還是讓奴婢來吧。」

  王濟仁的手一頓,盯著他道:「你通藥性?懂醫理?」

  晴雯一愣,「上個藥還要懂醫理?」

  王濟仁心跳的厲害,臉頰發熱,硬著頭皮道:「當、當然了,這是我家祖傳的藥,上藥的方式不一樣。」

  晴雯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將他看穿了。

  王濟仁勉力硬撐。

  賈寶寶開口道:「晴雯,你出去招待一下客人。」

  晴雯不情不願,還是出去了。

  眼下,房間裡只有王濟仁和賈寶寶二人。

  房間內的甜香輕浮地撩撥他,他心跳如擂鼓。

  「請……請……」他磕磕絆絆還沒說完,賈寶寶已經將褲腳挽了起來。

  她白皙的小腿自然垂下,身子順勢往後一倒,整個人陷入嫣紅的被褥裡。

  她抬起一隻手,手背搭在眼皮上,掌心被紅綢映的發紅。

  誰家公子,誤入紅塵浮華地。

  暖光浮動,甜香繚繞,紅綃軟帳輕柔地飄蕩著。

  王濟仁似被一股力推到她的身前。

  他慢慢半跪下來,膝蓋抵在鬆軟毛毯上。

  他手指顫抖著打開盒子,指腹抹過藥膏……

  賈寶寶和系統聊天:「真奇怪,秦可卿和王熙鳳的力氣怎麼會這麼大?我剛剛還偷偷比量了一下,他們的身形也實在過於高大了。」

  系統:「你想去問問賈璉和賈蓉嗎?」

  賈寶寶:「啊?問什麼?」

  系統:「問問他們怎麼吃得消?」

  賈寶寶:「……流氓!我還是個寶寶。」

  系統:「嘖嘖。」

  屏風外,傳來爭執聲。

  賈寶寶偷偷支起耳朵。

  王熙鳳笑聲傳來,「……你整日不著家,也不知道往哪裡去了,要我說這寧蓉二府就你最神秘。」

  秦可卿不相讓:「嬸子說笑了,倒是嬸子你……是脂粉隊伍裡的英雄,真真男兒性子,莫不是……」

  王熙鳳輕笑一聲,直白道:「你不如去問問賈璉,我是男是女?」

  秦可卿:「我這個做小輩的哪裡敢?只不過嬸子一直在針對我,真令我納悶兒。」

  他的聲音稍微低了些,卻還是能讓屏風內的人聽到。

  「嬸子專愛打聽榮寧兩府的財政情況,你究竟是好奇呢?還是別有用心呢?」

  氣氛一下子凝滯。

  賈寶寶抬高聲音道:「我無事了,多謝嫂子和侄兒媳。」

  王熙鳳和秦可卿同時不說話了。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問系統:「我怎麼覺得現在的氛圍比剛才還要險惡了?」

  系統:「傻孩子,無知是福啊。」

  許久。

  秦可卿低聲道:「那你好好休息,晚些去祠堂也無妨,我先回去了。」

  賈寶寶忙讓晴雯相送。

  王太醫為她上好藥後,沒有理由再待下去了,離開了。

  賈寶寶坐起身,低頭撫平褲腳。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繡鞋。

  這人走路怎麼無聲!

  賈寶寶唬了一跳,慢慢抬起頭。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毛茸茸的光線中。

  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天光,輕柔地按在她的左眼皮上。

  賈寶寶下意識閉上眼。

  王熙鳳蹭了蹭他眼皮上的胭脂,「你這是什麼?怎麼蹭不掉?」

  賈寶寶躲開他的手,「別,那……那是腫的。」

  王熙鳳鳳眸一挑,好笑道:「好吧,就算是腫了,腫的跟桃花一樣,真漂亮。」

  他的指腹劃過她的眼皮。

  酥酥麻麻的。

  他側身朝屏風外看了一眼,隨即壓低聲音道:「你跟秦可卿何時那麼要好了?我告訴你要離他遠一些,你權當做耳旁風了是不是?」

  賈寶寶:「你有說嗎?」

  她眼睛瞪大,好不無辜。

  王熙鳳氣極反笑,「你又給我裝!」

  「不老老實實聽我的話,將來吃虧的是你。」

  他剛要放下手,卻動彈不得。

  王熙鳳看去,鮮紅的袖子被她扯住,揪出一個尖尖兒。

  賈寶寶小心翼翼打聽:「侄兒媳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要我小心?」

  王熙鳳看著她的眉眼,發愁道:「我怕你這傻乎乎的蠢兔子被狼叼進了窩裡!你不想想,她一個小官收養的養女憑什麼能嫁給甯國府長子長孫,整個甯國府上至賈敬、賈珍,下至賈蓉他們,哪個不對她畢恭畢敬,你還不明白嗎?」

  還沒等她說話,王熙鳳後退一步端詳著她搖頭,「不行不行,我看你有時間還是跟我習武吧,多學點東西總歸沒有壞處,就算你只能學個皮毛,至少也能讓你身體好一些。」

  王熙鳳居然會武功!

  賈寶寶瘋狂吐槽:「系統啊!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個世界還是個需要武力的世界,不行,我得抓緊時間抽卡保命了……該不會真有性命危險吧?」

  「話說,這本書的主角到底是誰啊,抱個大腿不行嗎?我就只是想要敗個家而已啊,不用搭上性命吧?」

  系統:「你覺得誰會是主角?」

  賈寶寶:「不是王熙鳳就是秦可卿!」

  系統:「為什麼?」

  賈寶寶:「臉好!」

  系統:「……」

  王熙鳳再三警告賈寶寶不許將他會武的事情告訴別人後,離開了。

  夜晚,明月高懸,春寒料峭。

  祠堂內,賈寶寶閉著眼睛,腦袋一點一點,似乎下一刻她就要一頭栽過去睡著。

  身旁的賈環盯著祠堂裡的祖宗靈位,眼眸如同深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咚咚。」

  賈寶寶一個哆嗦,清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

  「咚咚。」

  賈寶寶循聲望去,一道影子投在門上窗紗。

  「寶玉?」

  「誰?」賈寶寶跪在蒲團上,出聲問。

  祠堂的門被老爺命人鎖上了,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

  她想了想,站起身,挪了過去。

  她彎下腰,透過門縫往外望。

  月夜下,似有仙人來。

  仙人轉過身,對著她笑了一下,「快接著。」

  他把一個小包裹從門縫間扔了進去。

  「你晚膳沒用,定然餓了,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等早上出來後,我再請你吃好東西。」

  賈寶寶低頭嗅了嗅,嗅到一股甜滋滋的香氣,那是剛出鍋糕點的味道。

  她嘴角上翹,「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月光透過門縫灑在她的臉上,她笑得天真無邪。

  王熙鳳抬起手,手指在門邊輕輕劃過,低聲問她:「你怕不怕?要不然……我讓賈璉去找賈赦,讓他去跟賈政求求情?」

  賈寶寶咬了一口白白甜甜的糕餅,搖搖頭,含糊道:「不用這麼麻煩了,只是一晚上而已,沒什麼的。」

  王熙鳳盯著她。

  賈寶寶心裡突然毛毛的。

  「系統,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她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掉。」

  系統:「……」

  王熙鳳鳳眸含笑,他的手指探進門縫,輕輕戳在她因咀嚼糕點而鼓鼓脹脹的臉頰上。

  他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你得在府中有勢力,才不會這樣任人欺負,至少要中舉,等你出來後,我不僅要教你學武,還得看著你讀書。」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他的手指慢慢往上滑,如同撫摸一朵合歡花似的,輕輕撫摸她細密上翹的睫毛。

  王熙鳳輕笑:「你是覺得我憑什麼能教你讀書是嗎?」

  賈寶寶覺得他態度危險,沒有回答。

  王熙鳳唇角一勾,啞聲道:「你跟著我學幾次就知道了,我會不如秦可卿嗎?呵,若論讀書,府裡這些爺們兒誰也別想比得上我。」

  「系統,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啊,我為什麼越來越覺得這榮寧兩府藏龍臥虎、詭異莫測啊!」

  系統:「至少我敢肯定這本書不是什麼兇殺驚悚懸疑小說。」

  過了會,系統又遲疑道:「應……應該不是吧?頂多會有些情殺而已。」

  賈寶寶:「哈?為誰情殺?」

  系統涼涼地盯著她。

  賈寶寶背脊一涼:「你看我做什麼?我不是!我沒有!」

  系統:「嘖,希望你沒有。」

  賈寶寶:「……」


☆、14.第14章

  「你的回答呢?」他眼尾上挑,笑問。

  賈寶寶尾骨一涼。

  「你說,我若是拒絕,他會怎樣?」賈寶寶小聲嘀咕。

  系統:「別作死啊,親。」

  「哦。」賈寶寶十分乖巧地應了下來。

  王熙鳳歎了口氣,「我之前和秦可卿的爭吵嚇到你了吧?」

  賈寶寶抬頭看他,他卻側過身,仰頭看向夜空中的一輪明月。

  清輝落在他豔麗的臉上,就像是一朵月光下的鳳仙花。

  「他說我的話,你都信嗎?」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感覺自己觸及了一個危險的話題。

  她笑道:「什麼話?我當時胳膊、腳踝都疼的厲害,什麼都沒聽到。」

  「哦?」他轉頭看她。

  賈寶寶笑意漸濃:「我相信你,你是我想……」

  祠堂內,賈環突兀地咳嗽一聲,賈寶寶一驚,嘴巴抖了一下,「想」字後面的音節頓時被吞了回去。

  「喜歡的嗎?」王熙鳳心滿意足地笑起來,眉宇間的美色宛如一幅徐徐展開的畫。

  他睫毛微微垂下,遮住眼底的光,「算你有眼光。」

  「不……」我沒說啊!

  還沒等賈寶寶解釋清楚,他就已經踩著月光走遠了。

  賈寶寶:「……喂,系統,你能查詢到別人對我的好感嗎?」

  系統義正言辭道:「請不要把我跟那些妖豔系統相提並論,我是個正經的好系統。」

  賈寶寶捂住了臉:「我只是想……唉,算了。」

  她轉身走了兩步,剛要坐回到蒲團上。

  門口傳來一聲——

  「寶玉?」

  聽聲音是賈探春?

  賈環頓時冷笑一聲。

  賈寶寶站直身體,不自在道:「咳,叫錯了吧?」

  賈環冷冷道:「哪裡會叫錯?還不快去看看,你的好哥哥來了。」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把王熙鳳送來的糕點放下。

  她往門口走了兩步,又站住了。

  「喂!」她喚他。

  賈環給她一個後腦勺,沒理她。

  她翹起嘴角:「我把糕點放在這裡,你別偷吃啊!」

  賈環:「……」

  賈寶寶見他脖子都氣紅了,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回到門邊。

  門外立著的是披著一件霜色披風,幾乎要融入月色中的賈探春。

  「探春哥哥。」賈寶寶喚了一聲。

  隔著門,賈探春上前一步,輕聲問她:「你冷不冷?餓不餓?」

  沒等她答話,他就將一小團糕餅順著門縫塞了進去,又把披風解下,一同遞了進去。

  「祠堂裡面冷,小心別著涼了。」

  賈寶寶接過披風,上面還殘留著他溫熱的體溫。

  「糕點我收下了,披風還是請探春哥哥拿回去吧,畢竟路也挺遠的,你別生病了。」

  賈探春心裡一暖,笑道:「我身體好著。」

  賈寶寶還是低著頭,一股腦兒地把披風往門外塞。

  賈探春看著她,眉眼間的疏冷漸漸散開,他薄唇輕抿,似乎想要說什麼。

  賈環突然重重哼了一聲。

  他恍惚被驚醒,透過門縫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賈寶寶眼珠一轉,笑得有些可愛的壞氣:「需要我來照顧一下環弟弟嗎?」

  賈探春知道她的心是善的,也不怕她欺負賈環。

  「好,那他就交給你了,你也別由著他,該教訓時就要教訓。」

  系統:「這就是所謂的塑膠兄弟情呀。」

  你還真是我親哥!

  賈環雙肩一顫,忍不住想要回頭。

  賈探春又道:「你別看環哥兒總是對付你,他對喜歡的人才這樣。」

  我沒有!

  賈環迅速回頭,正與自己親哥對上了視線。

  賈探春對他輕輕笑了一下。

  這人不僅偏心,還開始冒壞水了!

  「好了,我要走了,你小心別被環哥欺負了。」

  誰欺負誰啊!

  賈環捏著拳頭,氣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賈寶玉那個臉皮厚的居然還應了。

  賈寶寶認真道:「探春哥哥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他若是欺負我,我也不會讓自己受傷,讓哥哥你心疼的。」

  聽聽!聽聽!他賈寶玉是花言巧語成精了吧?

  賈環對他聰明的哥哥寄予了厚望。

  ——你可千萬別被賈寶玉她無害的模樣騙了!

  當他看到賈探春的神情,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賈探春垂頭,眸光溫柔如月色,「那你小心些,若是他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會教訓他的。」

  賈寶寶甜甜一笑,「好。」

  賈環:「……」

  賈寶寶看著賈探春離開的背影,偷偷轉身瞄了賈環一眼。

  賈環飛快轉過頭,跪的板板正正,假裝自己從未回過頭。

  賈寶寶抱著這些東西重新回到蒲團上。

  這次她可沒老老實實跪著,而是直接盤腿坐在了蒲團上。

  她的手肘抵在腿上,手掌支著臉頰,歪頭打量著賈環。

  賈環盯著祖宗牌位,沉聲嘀咕了一句:「……偏心。」

  賈寶寶笑眯眯:「誰讓我這麼討人喜歡呢?」

  賈環:「……」

  賈寶寶問他:「你餓嗎?要不要也吃些?」

  賈環冷漠道:「不用,我不餓!」

  話剛說完,他的肚子裡就發出了響亮的雷鳴聲。

  賈寶寶盯著他的肚子,「哦,不餓啊——」

  她的尾音拖得格外長,眼中含笑。

  賈環撇開臉。

  賈寶寶想了想,拖著蒲團坐到他身邊。

  賈環聽到聲音有些不對,轉頭看了一眼,卻只見到一張含著春曉之色的臉。

  他純黑的眼眸一縮,陰陽怪氣道:「寶二爺跑過來做什麼?不怕我又害你嗎?」

  賈寶寶當著他的面,打開包裹,裡面不僅有各種樣式的糕點,還有用水晶瓶裝著的玫瑰露。

  賈寶寶:「你真不吃嗎?」

  賈環一臉陰沉冷漠,慢慢轉過頭,遞給她一個後腦勺,藏在大袖擺裡的手卻偷偷抬起,悄咪咪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賈寶寶偷笑,她拈起一片雲片糕,放到嘴邊,用牙齒慢慢磨,發出響亮的咀嚼聲。

  賈環的眉越蹙越緊。

  她吃東西的聲音黏黏糊糊地往他耳朵裡鑽,後來,這聲音不知怎麼又跑進了他的嘴裡,像是一團年糕,把他的嗓子眼兒都堵住了。

  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氣,猛地揮手,怒氣衝衝:「你煩不煩!」

  「啪!」

  他揮來的手打在了賈寶寶的手背上。

  賈寶寶吃痛,手裡的包裹掉在了地上,糕點撒了一地。

  賈環看著滾到自己眼前的一塊圓滾滾的糕點,瞬間抿緊唇,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手背。

  「真想摸出板磚,再給他來這麼一下。」

  系統:「別……別在祠堂裡搞出命案啊!這真不是驚悚懸疑文!」

  賈寶寶眼神一轉,視線剛好落在他的手腕上。

  「你居然還帶著我送你的那根紅繩?」

  賈寶寶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起散落一地的糕餅。

  賈環輕哼一聲:「誰知道你在裡面下了什麼妖術,我解都解不開,剪也剪不斷。你那時候到底用什麼砸的我?為什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賈寶寶睜大眼睛,「砸你?我什麼時候砸過你了?」

  這人扮得了可愛,耍得了刁蠻,還撒得了小謊,真是他娘的人才!

  賈環更氣了。

  「哎。」賈寶寶小聲喚他,還用手指捅了捅他。

  賈環不理。

  她自顧自道:「你那時為什麼突然朝我撲了過來,還墊在我身底下護著我?」

  賈環露出煩躁的神情,明顯不想再談這件事。

  她的手伸過來,去抓他面前的那個小糕點。

  剛抓住糕點,手腕便突兀地被捉住了。

  她面有不滿:「怎……」

  賈環盯著她的手背猛然道:「怎麼這麼嚴重!」

  只見賈寶寶手背一片紅腫,看上去傷的十分厲害。

  賈寶寶挑眉瞧他:「說什麼?讓你下次打我的時候輕點?」

  「我沒……」

  他猛地轉過頭,卻看到了她笑意盈盈的眼眸。

  「我……」

  他的嗓子又被堵住了。

  他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還是在嘲諷自己。

  賈寶寶又掃了一眼他的手腕,將玫瑰露遞給他。

  「還好水晶瓶沒有打破……瞧你嘴唇乾的,喝一口吧。」

  賈環垂下眸,盯著她手裡的玫瑰露,就像是武大郎盯著潘金蓮遞給他的□□。

  僵持了一會兒,賈寶寶的手都擎酸了。

  她剛要把手縮回來,他卻鬆開她手腕,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晶瓶。

  賈寶寶眼睛一彎,像是天上的峨眉月。

  他不自在地轉動著眼珠。

  賈環打開瓶塞,薄唇貼上瓶口。

  透明的瓶嘴在他的唇上壓出一處小小的凹陷。

  他飲了一小口,淡粉色的玫瑰露流經他的唇舌及咽喉。

  「咳咳咳——咳咳——」

  冷不防被嗆住了,他劇烈咳嗽著,上氣不接下氣。

  賈環蒼白的臉上暈開紅潤,唇峰被玫瑰露打濕,一滴粉紅的水珠在他的唇上顫顫巍巍地抖動。

  他看向賈寶寶,卻發現她正睜大眼睛,還在望著他手腕上的紅線。

  賈環一邊咳嗽著,一邊用力拽下衣袖。

  「看什麼看!」

  賈寶寶抬起頭,盯著他的臉不說話,腦中則回想著自己方才看到的資料——

  名稱:喝口涼水也塞牙紅線(紅線不是你想解就能解得開的)

  屬性:物品卡

  對象:男性

  效果:人若是倒起黴來,嘿,喝口涼水也特麼塞牙!

  隱藏效果:有一定機會被涼水嗆了一跟頭。

  這根紅線是她之前為了報復賈環特意塞給他的,可她塞給他紅線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隱藏效果。

  「系統,系統,這是怎麼回事兒?」

  系統:「這大概是……陰差陽錯出了隱藏效果。」

  垃圾卡就是垃圾卡,就算是出隱藏效果也只能當做惡作劇來使用。

  不過,這倒是給賈寶寶一個提示。

  她的視線落到自己的「一盒馬賽克胭脂」上。

  這東西該不會也有什麼隱藏效果吧?

  賈環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將水晶瓶遞回,啞聲道:「還給你。」

  賈寶寶不接。

  她捧著自己的臉,打量著他,直白問:「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難道有傷害過你嗎?」

  系統:「哇哦,好一個睜著眼睛說瞎話。」

  賈環冷笑一聲,「寶二爺高高在上,哪裡能傷害到我啊?」

  手掌在膝蓋上蹭了一下,賈寶寶放柔語氣道:「你怕是誤會我了,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你。」

  賈環沒有理她。

  賈寶寶兩指併攏指著房梁道:「我發誓,若是我對你賈環有半點壞心,就讓這祠堂的房梁砸下來,直接砸中我!」

  系統:「嘖嘖,反正你也不信什麼誓言,當然想怎麼發誓,就怎麼發誓嘍。」

  賈寶寶:「你別老拆我台啊!」

  話音剛落,屋頂突然發出「咕咚」一聲響。

  「嘭!」不知什麼東西正從房梁上砸下。

  該不會房梁真的斷了吧?!


☆、15.第15章

  電光火石。

  賈寶寶急往旁撲倒,手一伸,順手推開賈環,讓他別被砸到。

  可人若是倒楣起來,真是喝口涼水也能塞牙!

  賈環原本是來得及躲開,被賈寶寶這麼一推,反倒腳底滑了一下。

  「啪」的一聲,他直接摔在了地上。

  「咚!」

  從房頂掉下的物件兒,不偏不倚直接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賈寶寶:「……」

  賈環:「……」

  賈寶寶:「你聽我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賈環抬起頭,滿臉是血。

  他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賈寶寶,似乎在說「你給我等著」。

  賈環張開嘴:「你……你……」

  賈寶寶憂傷道:「你放心去吧,我在這兒。」

  賈環:「……」

  他差點被氣死。

  賈環瞪圓了眼睛,手指在地上抓撓著,掙扎著朝她的方向爬去,宛若前來復仇的惡鬼。

  賈寶寶忙後退了一步。

  賈環爬過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從梁上砸下來的包袱。

  包袱散開,幾錠金子從包袱裡「骨碌骨碌」滾了出來,一直滾到她的鞋尖兒前。

  系統涼涼道:「嘖,這該說你的財運太好,還是該說他的運氣太背?」

  賈環終於爬到她的腳邊,伸出手,死死握住她的腳腕。

  他惡狠狠道:「叫人!」

  說完,他白眼兒一翻,暈了過去。

  賈寶寶看了看賈環,又看了看這些金子。

  「這屬於賈府的資產吧?」

  系統:「你、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想了想,直接拎起整個包袱翻了翻,裡面果然都是金子。

  到底是誰這麼大手筆?

  她一邊想著,一邊打開祠堂後面的窗戶,拎著包袱的手臂使勁兒一甩。

  包袱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噗通」一聲砸進了池塘裡。

  賈寶寶拍了拍手,「今日的破財任務算是完成了吧?」

  系統瞠目結舌。

  賈寶寶笑盈盈轉身,神情一變,扯著嗓子大喊:「快來人啊!救命啊!」

  上房,堂屋。

  賈政狠狠一拍桌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賈寶寶低眉順眼站在門口,老實巴交道:「不知道為什麼房頂突然掉下來一大坨金子,剛好就砸在了環弟的腦袋上。」

  賈政審視地盯著她:「為什麼會有金子?」

  「這我就不知道了。」

  「該不會是你……」

  賈寶寶滿臉無辜,「老爺,你看我花錢大手大腳的樣子,像是能存下那麼一大坨金子的人嗎?」

  也是。

  賈政撚了撚鬍鬚。

  他早就聽聞賈寶玉在外樂善好施的名聲,家裡啥他都往外送人,怎麼可能還會有這麼多錢財?那又是誰能在祠堂裡藏這麼多錢財呢?能藏在這裡,可見這錢也不是乾淨的。

  過了會兒,一個小廝匆匆跑來,沖賈政躬身請安。

  「怎麼樣?」賈政沉聲問。

  小廝瞧了寶二爺一眼,小聲道:「祠堂的地面上什麼都沒發現。」

  賈政的臉色陡然難看起來,「那……」

  小廝大喘了一口氣,「但是,在房梁上發現了藏東西的痕跡,還有老鼠啃食的咬痕。」

  藏東西?誰能在祠堂上藏這麼多金子?這些金子又是哪裡來的?能藏在這裡,可見這錢也不是乾淨的。

  賈政若有所思,「那……」

  小廝接著道:「還有,小的在房梁上發現了這個。」

  說著,小廝攤開手掌,掌心上正是一錠金元寶。

  賈政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盯著小廝。

  小廝眨了眨綠豆小眼兒,不解問:「老爺?」

  「你都說完了?」

  小廝:「啊,說完了。」

  「再沒別的了?」

  小廝搖頭,「沒了。」

  賈政:「那好,滾到門外跪著,下次記得有話一次性說完!」

  小廝:「……」

  他一臉痛苦地退下了。

  「等等。」賈政又叫住了他。

  賈政指了指桌面,「把金元寶放下。」

  小廝眼中最後一絲光也破滅了,他老老實實放下金元寶,走到門口跪下。

  賈寶寶離門口較近,聽到小廝正小聲嘀咕:「老爺他自己不也是有話不一次性說完嘛,還說別人……」

  「咳。」賈寶寶輕輕咳嗽一聲。

  小廝肩頭一縮,不再說話了。

  賈政盯著桌子上的金元寶,手指「噠噠噠」地敲擊在桌面上。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對賈寶玉道:「你……」

  「二弟!」一人風風火火跑了過來,再一次的打斷了賈政的話。

  賈政簡直被磨的沒了脾氣,他朝門口看了一眼,袖擺一揚,直接將金元寶蓋住了。

  賈寶寶:「……」

  她轉頭朝門口看去。

  來的是賈赦,他領口還未整理的好,一看就知道是剛得到消息,就匆匆忙忙從床上爬起來湊熱鬧。

  這麼熱心?

  賈赦的身子仍舊是一團馬賽克,賈寶寶瞧了一眼,就嫌傷眼睛不看了。

  賈政站起身,「兄長怎麼來了?」

  賈赦頓了頓,笑道:「我聽說咱們祠堂出事了,就想要來看看,怎麼樣?出了什麼事?」

  賈政想了想,輕描淡寫道:「只是打掃祠堂的奴僕偷懶,沒有把祠堂打掃乾淨,招了耗子,房梁上的耗子不小心掉下來砸到了環哥兒。」

  賈赦神情明顯不信,「砸破了頭?」

  賈政頷首:「嗯,環哥身體不好。」

  真虧他說得出口!身體不好也不可能被一隻老鼠砸破了腦袋啊?那腦殼得多脆?

  賈赦乾巴巴笑了一下:「二弟你說笑了。」

  賈政一臉正經:「我並未說笑,眼下已經去請太醫了。」

  「這、這樣啊……哈哈。」賈赦搖搖晃晃地就往外走。

  賈政叫住了他。

  「兄長還是回去換一件衣服吧。」

  「嗯?」賈赦似有不解。

  賈政小聲道:「兄長昨晚是宿在誰的房裡了,這麼勾著兄長瞎胡鬧,以至於衣服都……」

  賈寶寶的耳朵偷偷豎起來。

  賈赦低頭看了一眼衣服,一張臉瞬間脹成了豬肝色。

  「這……咳!我這就回去!」

  「什麼?他的衣服到底怎麼了?」賈寶寶好奇極了,可惜啥也看不見。

  系統:「好孩子不要瞎看,傷眼睛的。」

  賈寶寶扭頭盯著賈赦的背影,耳邊卻傳來一聲嚴肅的咳嗽。

  她立刻回過頭。

  賈政低聲問:「你在祠堂裡再沒發現別的?」

  「沒了。」

  賈政蹙眉,「行了,你先回去吧,記住,今天的事情不許跟別人說起,別人若是問起,你就說環哥是被老鼠砸破腦袋的……」

  他頓了頓,似乎也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好笑。

  「咳,」他的鬍子動了動,「算了,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反正你也一副不大聰明的模樣。」

  賈寶寶心裡嘀咕:「那你是不知道我裝傻裝的有多痛苦!」

  系統吃驚道:「什麼?你居然是裝的嗎?」

  賈寶寶:「……請你離我遠一點。」

  賈政放她回園子。

  她出去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

  賈政叫來一個忠僕耳語幾句,忠僕就奔著賈赦離開的方向去了。

  「唉,怪不得要我敗家,這麼一個小小的府邸都有這麼多暗湧,怎麼可能不衰亡?」

  賈寶寶回到園子裡,簡單梳洗了一下準備睡覺。

  她剛蓋上被子,突然喚道:「晴雯,李嬤嬤最後怎麼處理那件事的?」

  隔著簾子,晴雯坐到腳踏上,小聲道:「抓了一個小丫頭攆出去了,聽說是被趙姨娘收買了。」

  「這麼巧,又是趙姨娘?」賈寶寶喃喃了幾句,睡著了。

  晴雯隔著簾子呆呆凝視著賈寶寶的臉,不知不覺,看了半夜,天快要亮的時候才在腳踏上睡下。

  清晨,賈寶寶剛起身,還在漱口,晴雯就倚著簾子道:「王夫人派了金釧和玉釧來看二爺了。」

  賈寶寶吐出一口水,任由麝月為她擦拭唇角。

  賈寶寶直直地看著麝月,對晴雯道:「叫他們進來吧。」

  她又笑問麝月:「今兒個抹的是什麼胭脂,顏色真好。」

  麝月臉一紅,小聲道:「外人都要進來了,你又在說什麼呢。」

  她拿帕子擦賈寶寶的臉,手指在他的眼皮上按了幾下,「你這是在哪里弄得胭脂,蹭也蹭不掉。」

  賈寶寶不說話,眼中含笑。

  麝月抿了抿唇:「你還真是……非要這樣嗎?好吧,好吧。」

  她飛快地伸過頭,輕輕吻了一下賈寶寶的臉頰。

  「等會兒還要見人,就先這樣吧……」

  麝月無奈道:「好在二爺你是個女孩子,要不然,你總是要姐妹的胭脂吃像什麼樣子啊!」

  賈寶寶小聲對系統道:「我也不想啊,誰讓這個任務對男性和對女性的要求是不一樣的……哎?」

  她突然看到「一盒馬賽克胭脂」卡牌上多了一行小字。

  真出隱藏效果了?

  不,等等!這隱藏效果的條件是……吻?!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16.第16章

  麝月驚訝,「你的胭脂……」

  賈寶寶見她專注地盯著自己的眼皮,便也上手摸了摸。

  「胭脂怎麼自己沒了?」麝月好奇地摸了摸,那裡果然沒有了任何胭脂紅痕。

  賈寶寶盯著改變過後的物品卡——

  名稱:一盒馬賽克胭脂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嘿,跑馬光溜溜的漢子,你為什麼打了馬,因為我奔跑在自由的高速上~

  隱藏效果:一個吻,便能讓你夢想成真。

  一個吻?夢想成真?

  賈寶寶自顧自喃喃:「我有什麼夢想?難道還能讓我『敗家子』任務一下子完成嗎?」

  系統:「別盡想著不勞而獲的好事兒。」

  「好好想想你剛才到底想了什麼吧!」

  賈寶寶抓了抓頭髮。

  想了什麼?

  金釧和玉釧挽著手進了門,兩人是姐妹,長相相似又生的美,兩張臉挨在一起,更加相得益彰。

  金釧笑盈盈道:「太太讓我們來看看寶二爺,寶二爺身體可好些了?」

  賈寶寶微笑:「謝謝姐姐,我的身體好的差不多了。」

  金釧捂著嘴偷笑:「二爺又偷吃胭脂了吧?偷吃也不知道擦嘴。」

  賈寶寶抹了抹臉頰,抹了一手的胭脂。

  她看向麝月。

  麝月羞得跑了出去。

  「咳!」賈寶寶摸了摸脖子,遞給晴雯一個眼色。

  晴雯轉身出去,守在門口。

  見屋子裡只剩下賈寶寶一人,金釧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太太讓我問一聲,祠堂裡的事情可是二爺做的?」

  玉釧涼涼道:「我倒是覺得寶二爺沒那麼傻。」

  賈寶寶低聲笑了起來:「還是玉釧瞭解我。」

  玉釧冷白的臉頰突然升起一抹紅暈,她躲到姐姐背後,小聲道:「姐姐,你看,二爺又不正經來撩我了。」

  「哎?我沒有啊?」賈寶寶神情無辜,可那雙招人的桃花眼眨了又眨,春水柔波不斷蕩開。

  她這雙眼睛就算是不故意撩人,也勾人的很。

  金釧故意板著臉:「你們兩個不要鬧了,太太最近煩的很,若是惹得太太不高興,又要受罰了。」

  她又看向賈寶寶,「真不是寶二爺做的?」

  「真不是,誰知道他怎麼就這麼點背,被砸了個正著?」

  金釧若有所思。

  玉釧扒著金釧的腰,探頭道:「就算是我們信,也得要趙姨娘信啊,她沒事兒都要搞出點事兒來,這次知道只有你和環三爺兩人在祠堂裡,非要鬧個不得安生。」

  金釧點頭:「是啊,我聽說你這屋裡都有她收買的人。」

  賈寶寶揮了揮手:「不說這個了。」

  這麼一個快要敗落的家,她願意爭就去爭吧。

  玉釧莞爾一笑:「好,依著二爺,那咱們來說說您的表哥吧。」

  金釧回身點了一下玉釧的額頭,笑道:「你這丫頭,人影還沒見到呢,就整天惦記上了。」

  金釧回身,憂心忡忡道:「我也得給二爺提個醒,您這位表哥可不一般,太太打聽到他在南方多有才子美譽,他若來了,老爺又好拿他的標準來要求你了。」

  賈寶寶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玉釧捂著嘴偷笑:「姐姐說錯了,為什麼不能拿二爺的標準來要求林少爺呢?」

  金釧不解。

  玉釧朝賈寶寶的方向努了努嘴:「咱們家寶二爺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論外貌,別人哪裡能及。」

  賈寶寶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臉:「你這真是誇我嗎?就只誇我的臉?嗯,雖然我也覺得自己長得挺好看。」

  金釧含笑,「您別聽玉釧胡說。」

  她頓了頓,眼中含著一抹調皮的笑意,「就是臉……您也不一定比得上林少爺,畢竟林老爺可是探花出身,都說陛下欽點探花郎都是看臉的,想必林少爺也不差!」

  賈寶寶放下手,瞪著兩個小丫鬟。

  兩個丫鬟笑著跑了出去。

  賈寶寶一臉哀怨沖系統道:「怎麼連丫鬟也來欺負我了?」

  系統:「我看看是為什麼……啊,我看來看去,只在你的臉上看到了四個大字——招蜂引蝶。」

  「再見!」

  「對了,」金釧掀開簾子,探進頭來,笑嘻嘻道:「太太說寶二爺受了驚,又受了傷,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您記住了。」

  她朝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

  賈寶寶一愣:「太太要做什麼?」

  金釧努了努嘴:「我們總不能由得別人欺負。」

  賈寶寶微一點頭,「我知道了。」

  王夫人這是發怒了,要整治趙姨娘了。

  因為是太太的要求,賈寶寶這幾日便一直悶在屋子裡養傷、養精神,努力刷任務。

  她也終於明白了,那張卡片的奧妙。

  她抹上胭脂的時候能正常視物,用平常的辦法是沒法將胭脂抹掉的,若是想要讓胭脂消失,必須要得到一個吻,胭脂消失的同時又會完成她當時正在想的一個願望。

  比如,她被麝月吻到的時候,想的是「這個任務對男性和對女性的要求是不一樣的」,於是乎,這個物品卡讓她夢想成真了。現在,她得到女性的大面積肢體接觸也可以算是完成任務,被男性吻一下亦然。

  任務雖然好做了,卡片掉落的難度卻沒有降下來。

  賈寶寶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哀怨道:「為什麼一直是空卡啊,想要弄張保命技能卡就這麼難嗎?」

  她拿出唯二的兩張卡片,高高舉起。

  「現在看來,唯一好用的就是『一盒馬賽克胭脂』的這個隱藏作用了,難道我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都要先找個人強吻嗎?」

  系統:「666!」

  賈寶寶:「……」

  她扇了扇卡片,門口傳來了晴雯的聲音。

  「寶玉,紈大爺來了。」

  李紈是她的姐夫,一個人帶著賈蘭默默生活。

  他這個不怎麼出門的鰥夫怎麼來了?

  賈寶寶坐起身,手中的卡片頓時化作金光消失。

  晴雯打起簾子將李紈請了進來。

  從門□□入的光線讓她感覺不適,賈寶寶伸出手擋在眼前。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金光中出現,慢慢行來。

  李紈頭戴網巾,綴著白玉巾環,身著墨色直身,腰間被白玉絛鉤勒出細韌蠻腰,春日衣衫輕且薄,風拂過,衣料黏上他的肌膚,腰腹間的肌肉的紋路也顯現出來。

  他面容英俊,劍眉星目,眉宇間有一種在賈府難見的疏狂之氣。

  正所謂,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如此打扮的李紈姐夫當真是俊俏至極。

  他朝賈寶寶笑了笑,低聲道:「我來看看寶弟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晴雯站在一旁警惕地盯著李紈。

  賈寶寶含笑道:「我快好了,就是身子還有些難受。」

  他安靜地打量她,「寶弟的身子骨還是太弱了,不如跟我來習武吧,實不相瞞,你姐夫我也曾在江湖上漂泊過的,後來遇見了你姐姐才金盆洗手,這些事……太太和老爺不喜,並不讓我提起。」

  賈寶寶歪頭笑:「我還從未聽姐夫提起過是如何與珠姐姐相遇的?」

  李紈苦笑,周身上下彌漫一股成熟溫柔又苦澀的氣質。

  溫潤的光線輕撫他的面容,他像是一株欺霜傲雪的老梅,清瘦風骨雪霜姿,不辭冰雪為卿熱。


☆、17.第17章

  賈寶寶見他似有難處,立刻道:「算了算了,姐夫還是快對我說說江湖事吧!」

  系統:「你是想要算算自己會不會死的很快嗎?」

  賈寶寶不理系統,專注地盯著李紈。

  李紈爽快一笑,目露感激之色,「若是寶弟喜歡,我便常來與你說道說道,自從你姐姐去世後,我就懶得出來走動,也不曾與你們說過這些。」

  「如今來看來,都不過是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李紈看著窗外陷入深思。

  晴雯更加緊張了。

  李紈轉過頭笑道:「你也可以常來我的園子裡走走,與你外甥多交流交流,他一向很喜歡你這個舅舅。」

  「最近是我拘著他,他才沒有來看你,要不然他早就跑到你屋子裡來玩了。」

  李紈年紀稍大,又經歷過許多事,他的面上總是平靜如許,成熟又溫柔。

  他望著賈寶寶低聲道:「我總覺得最近要變天了,寶弟你也要早作準備,好好讀書,掙個可以立身的功名出來。」

  賈寶寶心思一動。

  系統也忍不住道:「你這個姐夫怕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賈寶寶連忙道:「我會的,多謝姐夫提醒。」

  李紈期待地看向她,「我一直期望著能有你這麼一個聰明懂事的弟弟。」

  系統:「可惜你是妹妹呀!」

  賈寶寶莞爾一笑,眼角微紅,她響亮喚道:「紈哥哥。」

  李紈的星眸一眨,笑應了下來,「哎。」

  「等過些日子你身體好了些,我就讓蘭哥兒來同你作伴,你也好看著他讀書。」

  賈寶寶面有愧色,她撓了撓鼻子,「那個……蘭哥兒的學業比我要好。」

  李紈含笑凝視她,一切盡在不言中。

  賈寶寶突然明白過來,李紈的意思並非是要她看著蘭哥兒讀書,而是要蘭哥兒幫她讀書。

  真是……她何德何能,竟讓姐夫如此費心。

  賈寶寶眸中水光瀲灩,「多謝。」

  李紈微笑,沉靜道:「是我要多謝你,你時不時就送蘭哥兒一些東西,這……我都明白的。」

  他笑起來的樣子如同一把秋水軟劍,鋒利又脈脈。

  不,不是呀,姐夫,你是明白什麼了啊,我那時是在測試日常任務才送了賈蘭許多東西的啊!

  賈寶寶掙扎著起身。

  李紈伸出一隻大手,將她重新按回進被子裡面。

  「不用送了。」

  賈寶寶繼續掙扎,手卻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大掌。

  那上面佈滿了僵硬的老繭。

  賈寶寶一愣。

  他忙縮回了手,「別割壞了你,我的手不比那些王孫公子的……」

  賈寶寶手一伸,再次握住了。

  她溫聲安撫道:「紈哥哥很厲害,能夠吃得苦的人,才能苦盡甘來。」

  李紈眼中含笑,眉宇舒展,「寶弟,人不可一日不勤奮,否則自己學過的東西也會忘掉的。」

  賈寶寶哆嗦了一下,慢慢抬頭。

  「系統,他的意思該不會是在說,他現在每天也都還在練習他的殺人劍法吧?」

  「噓,別打擾我。」

  「你在幹什麼呢?」

  「我在看書。」系統乾巴巴讀著:「那一夜,我丈夫的弟弟把我推到在炕上,對我說:『嫂子,你的手真好摸』。」

  賈寶寶:「……」

  李紈慢悠悠收回了手,離開了屋子。

  晴雯小聲嘀咕:「寶玉,你不該讓他進來的,畢竟……畢竟……雖然在外人眼裡,你們兩個是姐夫和媳弟,但實際上,你們兩個可是姐夫和小姨子。」

  然後在系統眼中,李紈和他還是美貌寡嫂和風流小叔子關係?

  系統:「嘖嘖,貴圈真亂。」

  賈寶寶捂著臉,對他們兩個同時道:「你想太多了。」

  晴雯:「是寶玉你太單純了!」

  系統:「嘖嘖。」

  中午的時候,正在午睡的賈寶寶被一陣爭吵聲吵起。

  她支著臉頰,睡眼朦朧地看向帳子外,低聲問:「怎麼回事兒?」

  麝月正在繡花,聞聲道:「把寶二爺吵起來了嗎?晴雯已經出去看了。」

  正說著話,晴雯打簾子進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

  晴雯見寶二爺醒了,立刻含笑湊了過來,「您猜怎麼了?」

  賈寶寶不明所以。

  「趙姨娘正在鬧呢,說請來的胡太醫是個庸醫,指責太太故意磋磨庶子。」

  賈寶寶歎了口氣,「然後呢?」

  「因為鬧的實在不像話,被老祖宗派人押了回去。」

  賈寶寶慢悠悠道:「太太做的過頭了。」

  晴雯蹲在床邊為她揉腿,笑眯眯道:「還不是他們老是找事,這不是欺負我們沒人嘛!」

  晴雯眼珠子一轉,湊上前道:「您真是心善,還為他們擔心,他們可早就搭上大船了。」

  「唔?」

  「趙姨娘出來的時候被邢夫人拉走了,不知道要對她說些什麼呢。」

  邢夫人是賈赦的太太,是榮國府襲爵的大房,不過,因為老祖宗賈母偏心二房賈政,所以他們一家在府中並沒有什麼話語權。

  賈寶寶對著系統吐槽:「你看這一家子亂的,遲早要一起玩完!」

  「其實,外面鬧哄哄的還不止這一件事。」

  「還有?」

  晴雯湊上前,細長的兩指緩慢揉著賈寶寶的太陽穴,她左右兩根指甲長長的還染著豔麗的鳳仙花汁,為她按揉太陽穴的時候,那兩根指甲襯著賈寶寶的面容越發豔麗動人。

  他們家的寶二爺真是好看。

  晴雯出神地想著,見賈寶寶看向他,他立刻收斂心神,說道:「是,還有甯國府的珍大爺似乎出了事。」

  「什麼事?」賈寶寶好奇地瞪大眼睛。

  晴雯咬著唇,神色古怪,「好像是……見鬼了。」

  「珍大爺落水醒來後就瘋了,看誰都沒有臉,他現在可嚇的厲害,吃了好幾副安神的藥都沒用。」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系統:「又是你的鍋吧?」

  賈寶寶對著系統不好意思笑了笑。

  系統:「……可惡!別用你的美色來迷惑我啊!」

  「然後甯國府的大老爺聽說這件事,就說是珍大爺心不清淨,讓他去觀裡待上幾天,與他一同念念經,練練丹。」晴雯繼續說道。

  「啥煉丹,是去找人試藥吧?」賈寶寶小聲吐槽。

  正說著,王夫人又派金釧過來了。

  麝月拉住金釧的手,親熱道:「金釧妹妹又來了,可是太太要對寶玉說什麼?」

  金釧如秋水的眼睛瞅了賈寶寶一眼,小聲道:「老爺又被趙姨娘說動了,正在大發雷霆,太太那邊攔著,要寶二爺送珍大爺到玄真觀去,順便在那兒待上一日,等明日林少爺來的時候,老爺的氣自然也就消了,屆時您再回來。」

  賈寶寶無語片刻,指著自己道:「這又關我什麼事?老爺又拿我撒氣?」

  她臉頰氣呼呼地鼓起,手指正戳在上面。

  金釧紅著臉,眼神移來移去,「您也別氣了……有沒有玫瑰露,快給寶二爺喝些順順氣。」

  麝月見她羞答答的樣子,取笑道:「還喝什麼,你嘴上的胭脂不就是玫瑰制的,你忘了?」

  賈寶寶還在氣,「老爺再這麼耳根軟,亂生氣,小心氣出一臉包……」

  話未說完,她的眉心就突然一熱。

  金釧捂著嘴,笑著退後幾步,「二爺還生氣嗎?」

  被小姐姐們捧在掌心裡哄著,賈寶寶怎麼可能再氣?

  賈寶寶含笑凝視她,眉眼盈盈,宛如被春雨打濕的桃花。

  金釧摸了摸漲紅的臉,低聲道:「那我先走了,寶二爺也快快動身吧。」

  賈寶寶沖著她點頭微笑,再一轉頭,正見晴雯瞪著自己。

  她想要說些什麼,晴雯自己卻氣呼呼地跑了。

  賈寶寶從箱子裡找出一盒子藥,對麝月道:「你把這個給賈環送去。」

  麝月瞪大了眼睛,心疼道:「這可都是好幾十兩銀子的好藥呢!」

  賈寶寶微笑:「這有什麼,你送去便是了。」

  麝月抱著藥匣子,心裡柔軟極了。

  果然寶二爺才是天底下最良善的那個,那些詆毀寶二爺的都是瞎了眼的混帳東西!

  系統:「你到底是給他們都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賈寶寶一臉正經:「因為臉好。」

  系統:「……」

  無法反駁,好氣。

  賈寶寶收拾好東西,正要乘上馬車,就聽跟著跑腿的小廝在跟襲人和李貴聊天。

  「……老爺剛剛還在生氣,走到樹下猛地踹了一腳樹幹。誰能想到啊!那樹上竟然掉了這麼大一個馬蜂窩。」

  小廝雙手比量了一個西瓜大小的形狀,「嗡的一下,馬蜂全飛出來了,把老爺叮的滿臉都是包呢!」

  賈寶寶:「……」

  她找出一面西洋小鏡看了一眼自己的臉,眼皮上的胭脂果然又消失了。

  這夢想成真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一些了吧?

  「奇怪,為什麼胭脂消失了,我看到事物的樣子卻沒變?」

  話音剛落,她的世界恢復成一片線條。

  系統:「哦豁,恭喜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18.第18章

  「什麼意思?」賈寶寶拿出自己的通靈寶玉,使勁兒搖了搖。

  系統哀嚎:「別、別晃啊,我暈!」

  「快點說,合著我糟了這麼久的罪,都是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傢伙幹的好事!」

  系統:「我不是,我沒有,你要知道,咱們兩個可是一條床……呸,一條船上的!」

  賈寶寶輕蔑地瞟向他:「原來你一直抱著跟我同床共枕的目的。」

  「別,別歪話題!真的,你眼睛看東西都是線條不是你生理上的問題,你這具身體來到這裡都調試好了,你自己看不清東西純粹是你的心理問題。」

  賈寶寶鬆開手。

  系統柔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來了這裡這麼久,為什麼你的任務遲遲沒有什麼進展?還不是因為你一直沒有適應,因為你打心眼兒裡否認自己是跟他們一樣的人,才會看不清他們。」

  賈寶寶久久不答話,漂亮的桃花眼中也霧煞煞的。

  系統不忍心,小聲道:「你好好想想吧。想不明白也沒關係,反正還有時間,你要是實在調整不過來,我……我還會給你開掛的!」

  賈寶寶轉過頭,笑容真摯動人:「謝謝你,系統大大。」

  系統的臉一下子紅了,「哎,別……別哄我啊。」

  真討厭,就知道我吃你這套是不是啊!

  馬車車輪「骨碌骨碌」碾壓在地面,路經甯國府門前的時候停了一下。

  她不用下車,只在車上看著小廝們將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布的賈珍扶進另外一輛馬車裡。

  花襲人小聲對賈寶寶解釋:「珍大爺現在一見人就像是見鬼了一樣,人都沒有臉,所以只好先用布把眼睛蒙上了。」

  系統:「沒文化,人家那是馬賽克!」

  賈寶寶點了點頭。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朝著都外玄真觀駛去。

  賈寶寶整個人隨著馬車搖來晃去,眼皮上就像是掛了秤砣,不斷地往下垂。

  車子猛地停住,賈寶寶往前一傾,終於清醒過來。

  李貴和花襲人二人將他扶出馬車,送到甯國府的馬車前。

  賈寶寶恭順問車裡的人:「兄長可好些了?」

  賈珍在馬車裡「哎呦」「哎呦」叫喚個不停,口中道:「寶兄弟啊,我近來實在身體不好,憂慮過重,不如你扶我一把,將我扶進去好不好?」

  系統涼涼道:「那麼多人不用,偏偏要你來扶,這人男女不忌,你可小心些。哼,我看這人不是見鬼,他是心懷鬼胎啊!」

  一旁聽到此話的李貴和花襲人神色也是一變,甯國府和榮國府中上至老爺太太,下至小廝丫鬟,哪個不知府中的老爺少爺都是什麼貨色。

  花襲人面有惱色。

  李貴上前一步,想要冒著責駡的風險把寶玉帶開。

  兩人同時看向寶玉,卻只見她仍舊滿面笑容,腹中似有良計。

  兩人心裡一安,靜待其變。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這人真是沒救了,連他堂弟的便宜也要占!」

  她面上笑眯眯道:「對不住啊,我最近崴了腳,走路一瘸一拐的,你確定要我來扶?」

  賈珍想起她的模樣心裡就癢,上次想要誆她去喝花酒沒有成功,這次說什麼也要解解饞。

  賈珍咳嗽了一聲,「是,是啊,你就可憐一下哥哥吧,我實在是下不來車了。」

  系統:「呸,他兒子都快有你一般大了,居然還甜滋滋地自稱哥哥。」

  賈寶寶微笑:「你這就過分了,人家本來就是我的堂哥嘛。」

  她笑盈盈對賈珍道:「好,我來扶著你。」

  她輕輕一跳,躍上馬車,掀開車簾。

  伴隨著陽光進來的是她身上的熏香。

  賈珍頓時心神搖曳,雖然眼睛上還蒙著黑布,卻也迫不及待地自己摸索了出去。

  眼見著與香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突然腳下似乎踩到了一個圓滾滾的什麼,猛地一滑,身子往前一躥。

  「嘭!」

  「珍大爺!」

  眾人忙七手八腳地去扶一頭從馬車上栽下來的賈珍。

  賈寶寶撿起了馬車上的一顆珍珠,喃喃道:「奇怪了,這裡怎麼會有珍珠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笑盈盈看向賈珍。

  眾人忙將賈珍攙扶進道觀中。

  系統不由得感慨:「你的財運都可以當殺招來使用了哎。」

  賈寶寶笑眯眯道:「唉,我也很苦惱的。」

  她隨手將珍珠塞進了馬夫的手裡,搖了搖手,笑眯眯地走了。

  李貴和花襲人忙來扶她,連說她運氣好。

  賈珍這邊被人七手八腳地抬進了道觀中,他捂著額頭上的大包連連哀嚎。

  「真他娘的晦氣啊!」

  為什麼他每次想要親近一下賈寶玉,就會倒楣呢?

  賈珍問自己的貼身小廝:「我是怎麼掉下去的?」

  小廝忙道:「您往外沖的太快了,寶二爺還沒來得及伸手您腳下就一禿嚕,整個人摔了出去。」

  賈珍狐疑:「跟寶玉無關?」

  小廝對生的貌美又出手大方的寶二爺滿是好感,連忙道:「不是不是,我們大家都看到了,是不知道誰在馬車上掉下了一顆珍珠,罪魁禍首是那珍珠。」

  「那珍珠呢?」

  「被寶二爺隨手塞給了馬夫焦大。」

  賈珍原本還準備弄回珍珠,看看是哪個想要害自己,他一聽這話,立刻萎靡下來。

  馬夫焦大可是曾經把老太爺從死人堆裡背回來的功臣,嘴還特別毒,若是招惹了他,焦大能堵在甯國府門口罵他個三天三夜。

  「那老東西是個貪財的,算了算了,快回去請太醫來。」賈珍連忙催促。

  小廝不解道:「咱家老爺不是就會制丹嗎?還要請什麼太醫?」

  賈珍撇嘴:「老爺那丹藥能吃死個人,他吃死自己也就算了,可別連累到我了!」

  「哦,你小命比老子的要珍貴是吧?」

  賈珍一臉慘白瞪向門口,艱難張嘴:「老……老爺!」

  賈敬冷笑一聲,操起拂塵就往他兒子身上掄去。

  「我看你這個孽子就是巴望著你老子我死是不是!」

  賈珍被打地嗷嗷直叫,從床上滾到地上,連聲求饒。

  賈敬最怕死,考中了進士之後,連官也不做了,就在家裡專心致志練起來長生不老之藥,如今自己兒子居然膽敢詛咒自己,他可不氣得七竅生煙。

  賈寶寶站在門口,踮著腳尖兒瞧了一眼,「哎喲,真慘,嘖嘖,咱們就別打擾他們兩父子敘舊了吧。」

  系統:「……神特麼敘舊!」

  花襲人和李貴忙道:「寶二爺說的是。」

  系統:「喂喂喂!你們不要放棄治療啊!」

  賈寶寶吩咐花襲人和李貴在門口看著,等敬老爺倒出空來,再尋她。

  她一個人偷偷溜了。

  李貴和花襲人見玄真觀中清靜,又無人不識得寶二爺,這才由著她到處亂走。

  賈寶寶左拐右拐,順著一條幽靜的甬道來到一片玉蘭花林中。

  潔白的玉蘭花瓣如同白玉雕成,佇立枝頭美的一塵不染,這片林子恍若一場冰晶白玉凝結成的夢境。

  她提著袍角,繞開掉落的嫩白花瓣,一步一步走向林子深處。

  拂開花枝,一個正坐在蒲團上的僧人背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青絛玉色袈裟合著漫天的白玉冰晶,乾淨又清澈,高潔又不染,仿佛她多呼吸一口氣,都會讓這人、這境沾染上污濁。

  佛教眾僧分外禪、講、教三派,朝廷規定禪僧只能穿茶褐色衣和青絛玉色袈裟,背朝著她的人應該是一名禪僧。

  賈寶寶小聲道:「打擾高僧了。」

  背對著她的和尚一動未動,仿佛已經化為磐石,與周遭景致融為一體。

  他背脊筆直,從茶褐色的色衣領口露出一截白皙脖頸,粗粗看去,還讓人以為那裡黏上了一瓣玉蘭花。

  其人,淨若清荷;其色,白如流雲;其身,冰肌玉質。

  賈寶寶還要再問,林外遠遠地傳來呼喊她的聲響,無可奈何,她只得退出林子。

  系統;「哎?」

  「怎麼了?」

  系統:「恭喜你,又收到了一個任務。」

  賈寶寶一陣激動,「是什麼顏色的?」

  「呃……奇怪,這個任務又變灰了,不能接取了,這是怎麼回事兒?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個情況,你剛剛做了什麼?」

  賈寶寶:「也沒做什麼啊,不就是碰見了一個和尚。」

  系統抬高音量:「和尚!」

  「對啊,和尚……啊!」賈寶寶猛然撫掌,「該不會我的任務跟他有關吧?」

  賈寶寶正準備回頭,卻被匆匆趕來的花襲人攔住了。

  「寶二爺,可找到你了,敬老爺正在房裡等著你呢。」

  賈寶寶「唔唔」兩聲,眼睛專注地盯著玉蘭花林。

  花襲人一把環住她的胳膊,帶著她走,溫聲道:「別看了,玉蘭花咱們府上不是也有?」

  「可是,沒有和尚。」賈寶寶喃喃。

  花襲人:「嗯?你說什麼?」

  賈寶寶咳嗽一聲:「沒,就是我在那林子裡遇見了一個和尚。」

  花襲人立刻警惕起來:「他對您做了什麼?」

  賈寶寶:「……」

  花襲人立刻道:「好啊,現在連和尚也……您別怕,我這就去回稟敬老爺。」

  眼見著他要弄些事兒,賈寶寶一把抱住他,忙說:「不,他什麼也沒做,是我對他……」

  花襲人懵了:「您對和尚幹了什麼?」

  「也不是……」她怎麼就解釋不清了呢?

  「跟和尚沒關係,我就是想知道那和尚是誰?」

  花襲人幽幽地看著賈寶寶:「那和尚生的很好看?」

  賈寶寶一臉無辜:「我不知道……」

  花襲人看了賈寶寶幾眼,立刻道:「道觀裡怎麼可能會有和尚,您別被人騙了。」

  賈寶寶:「……」

  花襲人望著她清澈到仿佛不諳世事的眼眸,歎了口氣,「寶二爺,我真怕你……」

  系統:「那麼問題來了,他是怕你被人騙財還是騙色呢?」


☆、19.第19章

  「怕什麼?」賈寶寶莞爾一笑,眼型呈現波浪的紋路,一路蕩進他心裡。

  花襲人低下頭,輕聲道:「怕您受到傷害。」

  賈寶寶慢悠悠道:「別怕,我厲害著呢!」

  花襲人看著自家寶二爺像是小貓硬裝老虎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哄著她道:「好好好,二爺最厲害了。」

  系統忍不住道:「你醒醒啊,別被她柔軟無害的外表欺騙了啊!」

  然而,任他說什麼花襲人也是聽不到的。

  賈寶寶想了想剛才的和尚,覺得花襲人說的也有道理,道觀裡怎麼會出現和尚呢?

  她問系統:「該不會真是我出現幻覺了吧?」

  她摸了摸眼皮,上面的胭脂因為被人偷吻消失後,她又補上了,可是看那個和尚的時候卻沒有發現馬賽克。

  系統:「那不是因為你沒看到正臉嘛!別瞎想!」

  賈寶寶乖巧地「哦」了一聲。

  她跟著花襲人來到賈敬的煉丹房,花襲人在外等著,她自己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就見到賈敬氣呼呼地踹了一腳煉丹爐,卻實在低估了煉丹爐的重量,踹的自己右腳一瘸一拐的。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輕咳一聲。

  賈敬立刻回頭,尷尬一瞬,又很快鎮定下來。

  他頭戴純陽巾,身穿鶴氅,明明過分消瘦,卻偏偏要裝出仙風道骨的模樣。

  賈敬揮了揮拂塵,拂塵剛才打過賈珍,尾巴上的毛都炸了,隨著他的動作還零零碎碎地往下飄毛毛。

  賈敬被這些毛一激,打了個噴嚏。

  賈寶寶默默後退了一步。

  賈敬笑眯眯道:「寶玉,我之前跟你提議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賈寶寶無辜又茫然:「考慮?考慮什麼事情?」

  賈敬笑道:「我測算過你的八字,你的命格極旺,屬火,最適合煉丹了,不如你來跟我學煉丹吧?」

  賈寶寶這才想起來,他之前似乎提過這一茬。

  賈寶寶看著他吃丹藥吃的蠟黃蠟黃的臉色,為難道:「不行的,老爺看著我讀書呢,而且,我手臂最近傷到了,抬都抬不起來,什麼都幹不了。」

  賈敬氣得瞪圓了眼睛:「手臂傷到了?是哪個傷了你?」

  他一邊氣呼呼,一邊抓了一把眼前胡亂飛舞的毛毛。

  賈寶寶傻笑,並不答話。

  賈敬對賈寶寶道:「你的心也別太善,既然嬸子寵著你,你就得拿出幾分被寵的樣子出來,別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能爬到你的頭頂上,你可是咱們賈府的寶玉!就算是在陛下面前,你都排的上號!」

  賈寶寶面上含笑,心中不以為然道:「皇帝?皇帝知道我是誰啊,全京城那麼多勳爵子弟,皇帝就是想記也記不住啊。」

  系統:→_→

  賈敬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又期待地盯著她:「你真不跟我煉丹嗎?我跟你說煉丹的學問可比那些什麼科考學問大的多了。」

  賈寶寶一臉老實:「我怕被老爺打斷了腿,還是不了。」

  賈敬哼了一聲,「賈政他從小就是個死讀書的,你可別跟他學,我跟……」

  話未說完,賈敬突然一怔,不說話了。

  賈寶寶好奇地打量他。

  他轉過身,僵硬地走出煉丹房,就像中邪了似的。

  「發生了什麼事情?」賈寶寶問系統。

  系統催促:「你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賈寶寶跟在賈敬身後,見他一路急行,奔著賈珍休息的屋子去了。

  兩人走到窗根下,聽到一男一女的調笑聲,男子聲音分明就是賈珍。

  賈寶寶順著窗縫往裡面瞄了一眼,只見賈珍半靠著枕頭,懷裡抱著一個小廝打扮的女子。

  不久,屋裡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珍大爺方才說的是真的嗎?」

  賈珍嬉笑道:「有什麼可騙你的。」

  「我才不信,珍大爺會想要讓老爺揍你一頓?」

  賈珍捏了捏女子的粉腮,「你看,我都把你偷偷運到老爺清修的道觀來,要在他清修的道觀裡跟你顛鸞倒鳳,這麼大不敬的舉動,他還不該揍我嗎?嘻嘻,我就算知道不敬,也照做不誤,誰讓我根本忍不住忍不住啊,小心肝兒,爺我可是一刻也離不開你。」

  兩人又親熱了一番。

  然而,在賈寶寶的眼中卻是一團馬賽克。

  系統:「乖,好孩子不要偷看。」

  賈寶寶偷偷瞄了賈敬一眼,只見他面上鐵青一片,都快要氣成了棺材板兒。

  賈珍似乎還嫌不夠,繼續浪笑道:「如果這裡不夠刺激,咱們就去老爺的煉丹房,那裡可夠刺激了吧?」

  女子嬌笑連連。

  賈珍忍不住感慨:「有時候想一想,我還真是荒淫的過分啊,可惜改不了嘍,除非老爺把我打癱在床上,否則啊,我還就是離不了色……」

  話未說完,兩人就吻作一團。

  賈寶寶心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吧?這可是你自己許的願,跪著也要受著。」

  賈敬猛地踹開了房門,大吼一聲:「你這個孽子!我今兒個就要把你打癱在床上!」

  賈珍臉色一白,嚇得魂飛魄散。

  賈敬左右看了看,操起門口倚著的橫木門栓就朝賈珍揍了過去。

  那女子溜得飛快,正與賈寶寶打了個照面。

  賈寶寶眼前一片馬賽克,那女子卻呆愣地盯著她的面容。

  賈寶寶蹙眉,眼中卻仿佛含著一抹溫潤的笑意。

  那女子想起房中的齷蹉事大概全被這個俊俏的郎君看到了,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捂著臉跑開了。

  系統涼涼道:「可惜別人的一見鍾情,你這傢伙連人臉都沒看到。」

  正在此時,賈寶寶和系統同時聽到一聲脆響,似乎什麼東西砸斷的聲音。

  賈珍爆發出一聲慘叫。

  系統:「你猜猜看,賈珍被砸斷的是第幾條腿?」

  賈寶寶沒理會系統,直接命人把太醫請來。

  她重新看了一眼「一盒馬賽克胭脂」的隱藏效果說明,悻悻然道:「我以後再也不會瞧不起這些垃圾卡了,這也太恐怖了吧?」

  這一場鬧劇,賈敬和賈珍都受傷不輕,賈珍是被打折了腿,正好滿足了他的願望,要攤在床上幾個月,什麼也做不了了;賈敬則是因為動作激烈閃了腰,也有十天半個月不能動彈了。

  這父子兩人同時受傷躺在床上,一個不能調戲賈寶寶,另一個不能再拉著賈寶寶煉丹了,她總算是清靜了不少。

  夜晚,月明星稀。

  賈寶寶正準備關窗睡覺,卻看到一個和尚踩著猶如積水的月光,穿過中庭。

  「哎!高僧!大師——」賈寶寶一連喚了幾聲,那個和尚都沒有看向她。

  「寶、寶二爺?」身材高大的李貴立刻湊了過來。

  賈寶寶指著中庭問:「你看那和尚是誰?」

  李貴摸了摸後腦勺,回頭一看,悶悶道:「和尚?沒有和尚啊?道觀裡怎麼可能會有和尚?寶二爺若是需要的話,我這就為二爺準備一個。」

  賈寶寶:「……我需要和尚做什麼?咳,我想要打聽一下這個和尚是誰?李貴哥哥?」

  李貴漲紅了臉,連忙後退,高大的身子「嘭」的一下撞在了紅柱上。

  「別,不用這麼稱呼小的,小的這就去打聽!」

  賈寶寶阻攔:「別,都這麼晚……」

  她話未說完,李貴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跑的不見了蹤影。

  賈寶寶問系統:「那個任務怎麼樣了?」

  系統:「一閃即沒,我都沒看清是什麼顏色的。」

  賈寶寶歎了口氣:「看來不是我眼花了。」

  她對著窗外的月亮等了一會兒,李貴匆匆忙忙跑來。

  他滿頭都是汗,朝賈寶寶歉意地笑了笑,一副憨厚又老實的模樣。

  賈寶寶朝他微笑,關心道:「你把汗擦一擦,別著涼了。」

  李貴紅著臉,糊裡糊塗地擦了擦額頭,訥訥道:「小的沒想到二爺還等在這裡,小的想若是二爺睡了,明早再回話。」

  賈寶寶輕聲道:「你都大半夜的跑去幫我打聽,我怎麼好意思睡覺?」

  她轉身拿了一盞未喝的茶遞給李貴。

  李貴連連搖手:「不了,不了,這麼金貴的東西別叫我糟蹋了。」

  「這些都是死物而已,哪裡有人重要?你若是喜歡便連杯子也一同給你吧。」

  李貴抬起臉,小心翼翼地看著月光下恍若女神一樣的寶二爺……應該是寶小姐。

  在他心裡,她就像是神仙一樣好看,就像觀音一樣慈悲,能為她守一輩子這個秘密,他就算是死也甘願。

  賈寶寶歪歪頭,好奇他為什麼不接。

  李貴慌張接過,牛飲一般飲了一大口,好在茶水都是溫的,沒有燙到。

  他看著自己大掌中顯得格外小巧玲瓏的茶碗,失落地垂下頭,「小的糟蹋了好東西。」

  賈寶寶胳膊肘抵在窗臺上,雙手捧著臉頰問他:「解渴了嗎?」

  李貴點頭。

  「那好喝嗎?」她眼睛彎成一道新月。

  李貴盯著她傻乎乎笑著,「好喝!」

  「那就不算糟蹋。」她沖著他笑了一下。

  李貴只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堆肉綿軟地倒下。

  一陣夜風拂過,李貴驟然清醒,立刻道:「二爺,那和尚似乎是一位通藥理的高僧,大老爺好不容易請來,是想要向他請教藥理的。」

  「這樣啊,那可知他的法號?」

  「似乎……似乎叫什麼妙蛙?」

  賈寶寶:「……」

  系統:「……」

  賈寶寶一臉懵逼:「真有這樣的法號?」


☆、20.第20章

  翌日,賈寶寶去探望賈敬,見他趴在床上直哼哼,滿地滾著或大或小的各式丹藥。

  賈寶寶用腳尖踢開丹藥,溫聲問:「大老爺喝過藥了嗎?」

  賈敬眼皮耷拉著:「沒喝,藥有什麼用,我吃丹藥就好了。」

  賈寶寶又瞄了一眼滿地滾的丹藥,好奇道:「那吃這丹藥就不疼了嗎?」

  賈敬哼哧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也疼」。

  合著這丹藥沒有半點作用啊。

  許是從賈寶寶的臉上推測出了她的心思,賈敬立刻抬起上半身,疼得直咧嘴道:「這不是丹藥不好用的事兒!是我沒練好,要讓那些大師練,肯定能包治百病!」

  賈寶寶沒有反駁,而是提問:「您說這世上有完人嗎?」

  賈敬哼哧一聲:「都是些俗人,哪有什麼完人!」

  賈寶寶微笑:「既然世上都沒有完美無缺的人,難道就有完美無缺、包治百病的藥了嗎?」

  賈敬聽了她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猛地愣住了。

  賈寶寶左看看,右看看,問道:「您這道觀裡是不是有個和尚?」

  賈敬立馬道:「你見著他了?我可跟你說,千萬別對人家不敬,人家可是高僧!」

  「之前咱們說完人,這位高僧要不是有點小毛病,也能稱得上是完人了。」

  「什麼毛病?」

  賈敬氣呼呼地一拍床榻,「他居然不肯煉丹!他如此通藥理,參禪有道,精演先天神數,居然不肯煉丹!簡直暴殄天物!有病……哎……啊……唔……」

  賈寶寶眼睜睜地看著賈敬蠟黃的臉僵住了,說話也支支吾吾起來。

  她心領神會地回頭。

  只見門口屏風旁正站著一位高挑清俊、如竹如玉的和尚,他手執念珠微微垂眸。

  系統:「哎呦嘿,背著人說壞話被聽到了呀。」

  賈敬很快恢復過來,一如往常道:「您、您怎麼來了。」

  那和尚面容平靜,聲音冷淡道:「是您派人找貧僧來的。」

  賈敬:「……」

  賈寶寶:「……」

  系統:「呵呵,真特麼尷尬。」

  賈敬僵硬著扯著笑臉:「對,對,我是想讓您看看,我該吃點什麼丹藥才能治好我這腰?」

  和尚不近人情道:「丹藥無用。」

  賈寶寶偷偷瞄了賈敬一眼,只覺得他自己的尷尬快把自己頂爆了。

  「哈,哈哈。」賈敬的笑聲也顯得有幾分力不從心,「您說笑了。」

  「貧僧從不說笑。」

  賈敬:「……」

  這天簡直沒法兒聊了!

  賈敬放棄一般重新趴回床上,小聲道:「那您看看怎麼才能緩解一下疼痛,我真是痛的厲害。」

  「喝藥,針灸。」

  賈敬一臉期望地望著他:「丹藥呢?丹藥也是藥,大師為我煉藥吧?」

  那和尚面色不變,宛若冰雪,「毒~藥也是藥,吃嗎?」

  賈寶寶差點笑出聲來。

  賈敬一臉尷尬又難受,看樣子快要被噎的背過氣了。

  賈敬還想要說什麼。

  那和尚捏著念珠,淡淡道:「有病治病,有藥喝藥,胡思亂想無益處,貧僧也不會煉丹,告辭。」

  說罷,他還真就轉過身,步伐堅定地走了。

  系統忙道;「攔住他,快,任務又開始閃爍了!」

  賈寶寶瞧了一眼被打擊的仿佛失了靈魂的賈敬,連忙朝和尚離開的方向追去。

  「大師,等等!」

  前面芒鞋僧衣的和尚腳步未停。

  「大師!」

  還是沒停。

  系統攛掇:「要不試試喊他的法號?」

  賈寶寶試探著喊:「妙蛙大師!」

  他仍舊沒有停。

  系統:「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這妙蛙不是他的法號,哪有人叫妙蛙的啊!」

  賈寶寶咬牙:「不,你沒說!況且他也沒有否認不是嗎?」

  說的也有道理。

  系統指揮她:「抄小路,趕到他前面去,這條路一看就是奔著大門去的。」

  賈寶寶也沒有辦法,只好順著旁邊一條小道奔去。

  小道在兩間廂房之間,曲曲折折,極為狹窄,好在賈寶寶不胖也不寬,這才順利地穿行過去。

  她剛從小道出來,就正面撞見了那個貌美的和尚。

  賈寶寶微笑打招呼:「妙蛙大師。」

  大師施施然從她身旁擦過,衣袖隨風揮揮,不帶走一片雲彩。

  賈寶寶:「……」

  系統:「……」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系統:「放心,你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美貌。」

  「難道你給我開了個隱身掛?」

  系統:→_→

  賈寶寶轉過身,看著那片孤傲的「雲彩」越飄越遠。

  「他為什麼對我視而不見?」

  系統:「我剛剛看了一眼他的任務,雖然沒有看清任務條件,但是,任務等級是紫色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賈寶寶狠狠點頭:「至少會有一張技能卡!」

  「沒錯,所以振作起來,快想辦法讓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吧!」

  賈寶寶剛準備說幾句鼓勁兒的話。

  系統又道:「但是,看如今這情況是不太可能呢,我感覺你把他得罪慘了,這是開局不利啊。」

  「閉嘴吧。」

  失去了紫色任務「金主」,賈寶寶悶悶不樂地呆坐著。

  一旁的花襲人和李貴憂心無比,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才好,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

  正巧這時,府裡來人要寶二爺回去見客。

  花襲人松了口氣,笑道:「定然是林少爺來了,您以後也能有個玩伴了。」

  賈寶寶眯起眼睛,「是玩伴嗎?該不會給我弄了個看著我學習的人回來吧?」

  花襲人捂著嘴笑:「您可別小瞧了這些南方的才子,我聽說他們個個精通琴棋書畫,還會吟詩作對,是極為風雅的。」

  「啊,可饒了我吧,四書五經就已經夠頭疼的了,居然還要學琴棋書畫?」賈寶寶面色慘白,連連哀嚎。

  「呃……」花襲人局促地微笑。

  他本來想要安慰一下寶玉的,怎麼好像安慰錯了地方。

  李貴小聲問:「是因為那個和尚嗎?」

  花襲人驚訝:「和尚?這道觀裡真有和尚?」

  李貴:「好像叫什麼妙蛙。」

  花襲人:「……你聽錯了吧?你學一學,你問別人的時候,他們是怎麼回答你的?」

  李貴撓了撓後腦勺,「我找到了一個小道童,我問他,你怎麼沒睡,他說睡不著哇。」

  賈寶寶盯著他。

  李貴頂不住她的視線,回答地更慢了,「然後,我說,小哥,問你一件事,他說,好哇。」

  「嗯……」花襲人已經明白問題所在了。

  李貴一臉茫然,繼續學著他與道童的對話,「我再問他,你們道觀裡是不是有一個和尚?他說,是哇。」

  賈寶寶捂住了臉。

  李貴緊張起來,「二、二爺……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賈寶寶無力揮了揮手,「你繼續說。」

  他眨巴眨巴眼睛,越發小心說道:「最後,我當然是問他,那個和尚叫什麼名字,那個小道童便說,叫妙蛙。」

  花襲人伸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慢慢說,他是怎麼回答的?」

  李貴放慢了速度,小聲道:「他說,妙……蛙。」

  「中間是不是少了什麼字?」花襲人摸了摸耳朵。

  「啊?」

  花襲人歎了口氣:「顯而易見,這個道童說話就喜歡加一個哇字,所以,那個和尚的法號不是妙蛙。」

  「那是什麼?」

  賈寶寶放下手,「算了,咱們再去找個人問問吧。」

  三個人在出門的路上碰見了一個道童。

  李貴眼睛一亮,立刻指著小道童道:「是他,就是他!」

  花襲人上前,攔住道童,溫聲問:「請問你知道觀裡的那個和尚叫什麼嗎?」

  小道童瞟了李貴一眼,指著李貴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他了哇?」

  花襲人笑眯眯:「他忘了。」

  小道童吐了吐舌頭,「好吧,好吧,熊精總是健忘哇。」

  李貴:「……」

  賈寶寶:「……」

  系統:「這孩子的毒舌該不會是學那個和尚的吧?」

  小道童視線一轉突然看到了賈寶寶,他瞪大眼睛,臉蛋也越來越紅。

  「啊,是……是這位漂亮姐姐要問的哇?」

  賈寶寶還沒怎麼,花襲人卻一把捂住了道童的嘴巴。

  李貴也連忙道:「那是我們家二爺,不許再認錯了,認錯就揍你!」

  他作出兇神惡煞的樣子威脅他。

  小道童甩開襲人的手,撒丫子跑到賈寶寶的身後,揪住她的衣角。

  「漂亮哥哥,他要揍我哇。」

  賈寶寶含笑摟住他,溫柔望著他,「你別怕,沒人要揍你。你告訴哥哥,那個和尚叫什麼名字,好不好?」

  小道童笑盈盈道:「好吧,看在哥哥這麼漂亮的份兒上哇。」

  花襲人嘀咕:「這麼小就會調戲人,將來指定是個花花公子呢。」

  小道童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揚著臉道:「才不會哇!」

  賈寶寶摸了一把他粉嘟嘟的臉蛋,笑眯眯道:「好,我信你。」

  小道童被哄得眉開眼笑。

  花襲人看了賈寶寶一眼。

  他們家的寶二爺怎麼就這麼招人呢?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喜歡寶玉啊……

  小道童奶聲奶氣道:「那和尚叫妙……哇!」

  「你等等,你慢著點說。」

  小道童捏住賈寶寶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那和尚叫妙玉哇!」

  系統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好嘛,終於破案了!」

  「原來人家是叫妙玉,怪不得你口口聲聲『妙蛙』『妙蛙』,人家不理你。」

  賈寶寶咬牙對系統道:「這是誰的鍋啊,還不是你讓我叫的!」

  三人準備離開時,小道童羞羞答答抓住了賈寶寶的手。

  「漂亮哥哥,我該怎麼找你哇?」

  花襲人詫異:「這人難不成還想要追到家裡來?」

  賈寶寶蹲下身子,按住他的小肩膀,笑道:「我叫賈寶玉,你呢?你叫什麼?」

  那小童子摟著她的脖子小聲道:「我是被人遺棄在道觀外的,包我的布裡只有一張寫著七月初七的紙和一枚小金鐲,所以道長就給了我一個七巧的名字哇。」

  他望著她笑:「若是哥哥的話,叫我小七就行了哇。」

  賈寶寶看他冰雪可愛,忍不住微笑,「好,小七。」

  李貴盯著小七抱著賈寶寶的手臂直皺眉:「小七你……」

  「你不許叫哇!」

  小七眼珠子一轉,顯得格外聰明狡猾,「『小七』這個名字只給美人叫哇。」

  李貴:「……」

  賈寶寶忍不住大笑出聲,連喚了好幾聲「小七」。

  小七的臉也越來越紅。

  三人告別小七,邁出道觀大門。

  李貴突然「啊」了一聲,嚇了兩人一跳。

  花襲人忙扶住賈寶寶,責怪道:「你別一驚一乍的啊。」

  李貴臉色複雜,猶猶豫豫道:「你們沒有覺得小七長得像一個人嗎?」

  賈寶寶一臉茫然。

  系統:「你才剛看到人臉沒多久,你怎麼會知道哇?」

  賈寶寶心道:「別學了!」

  「像誰?」花襲人問。

  李貴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小聲道:「像……像璉大爺的樣子。」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21.第21章

  花襲人一驚,忙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李貴一慌,小心翼翼地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面露思考神色,偷偷對系統道:「我仔細一想,發覺此事並不簡單!」

  系統:「你這不廢話嘛。」

  「該不會這本書的主角正是這位小七吧?」

  賈寶寶暗暗盤算:「你看啊,凡是主角都要有一個悲苦的身世,一個看似普通實際上卻了不得背景,這不正是小七嘛,他只要挺過這一遭,就能夠扶搖而上,雄霸天下了。」

  系統:「……我求你少看些小說吧!」

  賈寶寶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對李貴和花襲人兩人道:「這個猜測也沒有什麼證據,咱們幾人聽聽也就罷了,千萬別往外傳。」

  李貴和花襲人連忙應聲。

  賈寶寶正回頭與兩人說話的功夫,與門口的一人擦肩而過。

  賈寶寶還沒怎麼的,李貴和襲人卻神色古怪起來。

  「怎麼了?」賈寶寶準備登上自家的馬車。

  花襲人小心扶著她道:「剛剛那個人似乎認識您,我看他舉起手,好像要跟您打招呼。」

  李貴忙點頭:「是,那位爺穿的很富貴,估計家世不凡。」

  襲人:「然而……」

  李貴:「您卻視而不見,與他擦肩而過。」

  兩人盯著賈寶寶,眼睛亮亮的,似乎在說「您連這樣的權貴都敢得罪,真是厲害」。

  賈寶寶;「……」

  系統幸災樂禍:「這相似的即視感啊!」

  賈寶寶:「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賈寶寶扒著窗子探頭去看,遠遠地,只看到一個銀白色的身影,在陽光下波光瀲灩。

  少年瞥了她一眼,轉過身子。

  系統:「這是生氣了吧?」

  賈寶寶撓了撓頭發:「這是誰啊?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系統:「……C100。」

  「哈?」

  馬車車輪開始轉動。

  賈寶寶沒有把這個臉生的少年放在心上,直接放下了車簾。

  系統此刻都能猜到那個少年氣鼓鼓跳腳的模樣。

  他幽幽道:「你還真是有能把人逼瘋的能力啊。」

  賈寶寶不明所以,「謝謝誇獎?」

  系統:「……不是在誇你!」

  賈寶寶回到了榮國府,便直接去向賈政請安,並把賈敬和賈珍的情況對他說了一下。

  賈政無語片刻才道:「你別跟他們學,鬧得兩敗俱傷算什麼樣子。」

  賈寶寶恭敬道:「是,老爺。」

  賈政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是不是給環哥兒送藥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

  賈政歎氣道:「你這樣做是對的,你是兄長,弟弟若是不好了,你該耐心教導,別跟他爭一時之長短……」

  他教訓了她很多話,賈寶寶左耳進右耳出。

  系統小聲道:「什麼叫你讓著他,那賈環也老大不小了吧?怎麼不讓他敬愛兄長,別給你惹事兒?呸,誰還不是寶寶啦!」

  「……總之,還是讀書考功名要緊,你看看你的表兄林黛玉,人家年紀輕輕,便做的一手好文章,寫的一手好詩詞,你該多向人家學一學,別整天只知道胡鬧。」

  賈寶寶面上不露分毫,心裡暗暗道,林黛玉林黛玉林黛玉,最近怎麼老是聽到這個名字,這到底是個什麼神仙人物,怎麼人人都誇他好?

  賈政見賈寶寶眉眼笑嘻嘻,一副沒有認真聽的模樣,猛然舉起鎮紙「嘭」的一聲拍向桌子,蹙眉怒吼:「你聽到沒有!」

  賈寶寶嚇了一跳。

  這邊賈政氣得是火冒三丈,那邊賈寶寶不緊不慢道:「是,老爺。」

  得,還不如不回應。

  賈政更氣了。

  她這副笑嘻嘻的眉眼、慢悠悠的性子到底是像誰了啊!

  賈政一揮衣袖:「滾滾滾!」

  賈寶寶居然真的直接轉頭走了。

  賈政:「……這敗家子!」

  出了書房,李貴和花襲人一臉疑惑。

  花襲人問:「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放您出來了?」

  李貴關切地打量著她:「老爺沒揍您吧?」

  賈寶寶笑眯眯道:「還好我跑的夠快!老爺說滾滾滾,我就麻溜兒出來了。」

  花襲人頓了頓,「我覺得老爺似乎不是真心想要讓你走吧?」

  賈寶寶一臉無辜,「是嗎?唉,口是心非的老爺最麻煩了,都一大把年紀了就不能好好說話。」

  李貴和襲人想笑又不敢笑。

  離開了賈政的書房,賈寶寶又拐去王夫人房裡請安。

  房中,王夫人靠著引枕,看著小丫鬟繡花樣。

  見賈寶寶進來,她立刻將丫鬟趕了出去。

  「你早來個一時半會兒也好,還能見見你林表哥,現在他去大房那邊了。」

  還沒等她說話,王夫人又忍不住誇讚起林黛玉。

  「你以後常跟你林表哥一塊玩,讓他多教教你,即便學不到裡子,學了表層三分,也足夠出去唬人了。」

  賈寶寶笑問:「我跟他一塊玩兒?您就不怕出事?」

  王夫人一愣,因為賈寶寶裝男人久了,又有系統開的掛,她差點都忘了這茬。

  王夫人打量她片刻,低聲道:「沒事,你那林表哥看上去是個正經人,只要你不勾搭他,他不會做出出格事的。」

  賈寶寶:「你真是我親媽。」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

  系統忙道:「嘿,你和她才沒有血緣關係呢。」

  賈寶寶水潤的眸子裡滿是笑意,看著真是喜人。

  王夫人瞪著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孩子別說胡話,你還太小,什麼都不明白。你那林表哥的父親可是探花出身,你林表哥耳濡目染,自然也非同凡人,你多跟他學學沒有壞處。他父親現任巡鹽禦史,就算是我這個婦道人家也聽過『天下之賦,鹽利居半』,以後你就算是考科舉不成,也能往這方面使使勁兒。」

  她愛憐地摸了摸賈寶寶的腦袋:「我的兒,多與你林表哥交往,並無壞處。」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你聽聽,你聽聽,這位林黛玉是男主吧?還是一出生就開了掛那種的,這就是所謂的人見人愛了吧?」

  系統:「究竟誰在人見人愛,你自己心裡就沒點逼數嗎?」

  賈寶寶:「……」

  王夫人把賈寶寶送出門,讓她回屋子裡等著,等林黛玉從大房那裡出來,她就立刻派人通知她。

  她又把李貴和花襲人留下訓話。

  賈寶寶便獨自一人順著小路,走向自己的園子。

  她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感覺自己是在等待大人物接見的路人甲啊?」

  系統:「你敢摸著良心說,你這是路人甲的臉嗎?」

  賈寶寶低頭對著池塘照了一眼,試探問:「顏值高的那種路人甲?」

  她正照著自己的影子,突然聽到遠處傳來幾個小丫鬟的嬉笑聲。

  她一時好奇,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卻一下子闖進一片桃花林中。

  原來後山這片桃花全開了,灼灼豔豔的花朵擠在在枝頭上,像是將樹幹包裹上一層緋紅色的糖夢,把天空都染上了浪漫色澤,還有零零碎碎的粉紅花瓣不斷飄灑下來。

  幾個小丫鬟為了下桃花雨,努力搖著桃花樹。

  「你們在做什麼?」賈寶寶好奇問。

  小丫鬟們紛紛回頭,一見是她,她們臉都紅了。

  「寶二爺!」

  賈寶寶看了看一旁放著的小籃子,笑問:「你們在採摘桃花嗎?」

  小丫鬟推推搡搡,裡面最漂亮那個被推了出來。

  「回寶二爺的話,我們姐妹打算摘桃花制胭脂呢。」

  哪有女孩子不喜歡胭脂呢?

  賈寶寶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

  她擼了擼袖子,「怎麼摘?我如何幫忙?」

  賈寶寶興致勃勃地要幫忙摘桃花。

  小丫鬟指了指最頂端的桃花枝,笑道:「寶二爺能摘到嗎?」

  賈寶寶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仰頭,呆呆地望著自己跳斷腿也夠不著的枝頭。

  賈寶寶:「……」

  「她們這是在欺負人嚶嚶!」

  系統:「嚶嚶什麼,你以為你是竹鼠精嗎?」

  賈寶寶盯著盯著,突然拍手道:「我有辦法了!」

  她找了一條彩繩,用一塊長石頭系著,往枝頭上扔,待石頭掛住最粗的枝丫,她們再拉著繩子,讓桃花枝彎下腰。

  「寶二爺真厲害!」小丫鬟們興奮地鼓掌叫好。

  賈寶寶臉頰發紅,眉眼亮晶晶的。

  等小丫鬟們摘完桃花,賈寶寶解開系在一旁石頭上的彩繩。

  彎曲到極致的桃枝驟然失去束縛,立刻反彈回去。

  桃枝彎下腰時,大片的花枝遮蓋了那邊的景象。

  待桃枝反彈,花瓣亂飛,那邊景象才出現在眾人眼前。

  靡亂的緋紅花雨下,一個人身穿玉色深衣,頭戴墨色浩然巾,正仰頭看著滿樹繁花。

  他似乎覺察到什麼,一雙妙目回轉,正與桃枝那端的賈寶寶對上了視線。


☆、22.第22章

  紛飛的落英黏上他的玉色深衣,幾乎要將那件衣裳染成緋紅。

  他身形消瘦,面旁有一種大病初愈的慘白,眼角微微下撇,即便微笑也有一種憂鬱含愁的味道,這種風流、憂鬱又清雅的氣度仿佛不容於世俗。

  一陣風從桃花林中吹來,吹得他衣擺飄起,好像下一刻,他便要馮虛禦風,羽化登仙去了。

  俊逸出塵,雲間獨步。

  他凝視她良久,抿唇,朝她淺淺一笑。

  他眼角似沾著一瓣桃花,笑起來的模樣格外動人。

  賈寶寶摸了摸脖子,也忍不住朝他笑了起來

  他唇色稍淡,用力抿緊才有一絲豔色,此時啟唇,唇珠如染桃色。

  他突然開口:「這位弟弟,我似乎見過。」

  聲音清朗。

  賈寶寶一驚,繼而搖頭發笑,「那不可能,除非……」

  她盯著他的眼睛,「除非你是在夢裡見過我。」

  「夢裡嗎?」他咀嚼著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賈寶寶上前一步,拱手執禮,笑盈盈喚道:「寶玉見過林表哥。」

  林黛玉伸手握住她的手,含笑道:「你我不必見外。」

  賈寶寶反手拉住林黛玉的手,熱情道:「林表哥初來這裡,走走走,我帶表哥四處看看。」

  林黛玉含笑點頭,「有勞了。」

  賈寶寶笑意更濃,眼中的桃花比這滿後山的桃花開的還要鮮豔奪目。

  她轉過頭,朝那幾個呆愣愣的小丫鬟招手:「你們快去制胭脂吧,若是有需要我幫忙就來我園子找我。」

  「是,寶二爺!」小丫鬟激動的臉頰通紅。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林黛玉才問她:「胭脂?」

  賈寶寶笑嘻嘻道:「林表哥別見怪,我就愛玩些胭脂水粉,老爺已經為了此事揍了我無數次了。」

  林黛玉凝視著她眼皮上的胭脂小點,「人皆有愛好,我怎麼會見怪?」

  「真的?」她一臉驚喜,抬眼去看他,眼皮上用胭脂點的小點驟然消失。

  林黛玉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入她的眼中。

  他剛想要說什麼,她卻緊握了一下他的手。

  她的手好軟。

  「林表哥,你等等。」

  在他的眼中,他的表弟正笑盈盈地舉起手,伸向他的臉。

  林黛玉雖然詫異,身子卻沒有動。

  賈寶寶的食指輕輕點在他的眼角。

  他下意識閉上右眼,只覺得她的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搔刮著他的眼角。

  他不動聲色,「表弟這是在做什麼?」

  賈寶寶歪了歪頭,小聲嘀咕:「原來不是桃花瓣啊。」

  「嗯?」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以為你眼角沾上了一瓣桃花,想要幫你蹭掉來著,沒想到是淚痣。」

  她離得太近了,呼吸幾乎吹拂到了他的臉上。

  林黛玉撇開臉,手掌按在她的額頭上,將她推開一些距離。

  「抱歉,我不適應與他人太過親密。」他微微垂眸,眼角的淚痣好像就這樣流下。

  賈寶寶一愣,「是我冒昧了。」

  她扯著他的袖子:「哥哥,別生氣。」

  林黛玉轉過身,將自己的袖子從她的手中掙了出來。

  「嗯,沒有氣。」

  賈寶寶盯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

  這還不叫生氣?

  林黛玉背過身子,淡淡道:「我的眼角確實有一顆淚痣,那是娘胎裡帶出來的,曾經有個老和尚來我家給我算命,說我上輩子有個有緣人,這輩子就是來還她淚的。」

  林黛玉走在前面,賈寶寶跟在後面,兩人踩著一地落紅。

  「還淚?」

  「嗯,很無稽之談吧?」

  賈寶寶慢悠悠道:「不是啊。」

  她笑盈盈地追上他,倒退著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角那顆憂鬱又多情的淚痣。

  「我若是那個人,定然不捨得讓你還淚,你若是哭壞了眼睛可怎麼好?」

  林黛玉一怔,突然刹住了腳步。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睫微顫。

  他張嘴想要說什麼,胸膛卻突然一陣起伏,他捂著嘴,連聲咳嗽起來。

  賈寶寶忙扶他,「你沒事吧?」

  他抽開手,一邊咳嗽著,一邊離她遠了些。

  賈寶寶還想上前。

  他輕喘著,抬頭瞪了她一眼。

  可他那眼中淚光點點、鬢角汗水連連的模樣非但沒有半點威脅力,反而更顯得誘人。

  「別……別過來,別傳給你。」

  他轉過身,背朝著她。

  賈寶寶見他肩膀微微抖動,聽著他咳嗽聲慢慢平息了。

  「我有先天不足之症,最近又受了風寒。」

  「那林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林黛玉扶著樹幹,回眸一笑,眸子深黑,「好了,你現在過來扶著我吧。」

  賈寶寶應聲而去,視線在他身上打轉。

  她問系統:「喂,你看沒看見,你看沒看見!」

  系統:「我沒瞎,看見了!」

  「他……他的馬賽克怎麼會打在那裡!這盒馬賽克胭脂到底是根據什麼打的馬啊?難道是一個人身上太過出色的地方?」

  系統:「別問我啊,我又沒見識過,我怎麼知道!」

  林黛玉目視前方,眼角餘光卻瞧瞧關注著她。

  賈寶寶扶著他,目光卻時不時落在他那處,神情有好奇,有驚訝,有讚歎。

  林黛玉:「……」

  兩人剛出後山,迎面撞見了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鴛鴦。

  鴛鴦笑道:「老祖宗正讓我去尋兩位爺,沒想到在這兒一齊撞見了。」

  她朝兩人行禮請安後,便領著兩人前往正院。

  一入正院,幾個小丫鬟便圍住了賈寶寶,為她打簾子,搖扇子。

  賈寶寶被他們簇擁著往前走,剛跨過了門檻才想起來什麼。

  她立刻回頭,親自為林黛玉打簾子,「你別怪他們,他們都是見我習慣了。」

  林黛玉笑了笑,沒有答話。

  丫鬟朝裡面喊:「林少爺和寶二爺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豔紅如火的身影便先走來,一把拉住了賈寶寶。

  「你怎麼來的這樣慢!」王熙鳳含笑問。

  賈寶寶打著哈哈道:「之前看幾個小丫鬟在制胭脂,就忍不住上手幫忙。」

  王熙鳳的毒眼上下打量了她一圈,似笑非笑道:「胭脂啊……你就愛那個。」

  他拉著她往屋子裡面走,微微傾身,湊到她耳邊道:「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個女兒家。」

  他磁性的嗓音震得她耳朵發麻。

  賈寶寶猛地攥住自己的寶玉,「系統!他、他是不是看出我是女孩子了?」

  系統拍胸脯:「我的掛不會有問題,至於為什麼這樣……我也不明白,難道是他對你的好感太高了?」

  王熙鳳輕輕熱熱地拉著賈寶寶,似有意似無意地把林黛玉冷落下了。

  林黛玉卻並未流露出一絲不悅神色,只是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眸子深不見底,而後慢慢垂下眼睫。

  進了屋子,見到了高坐主位的賈母,賈寶寶立刻親熱地挨了過去。

  林黛玉倒是隔開一些距離。

  賈母笑著朝他招手,「是黛玉吧?讓我好好看看,這些兄弟姐妹中,我最寵你母親了。」

  林黛玉上前一步,微微垂眸,低聲道:「母親也常常提起您。」

  他的態度既不親密,也不失禮。

  突然,他感覺到一絲灼熱的視線。

  林黛玉不動聲色地朝視線投來的方向掃了一眼。

  賈寶寶正單手支著臉頰,仍舊專注地盯著他的下面。

  林黛玉:「……」

  「叮,恭喜宿主,你激發了一個關於林黛玉的紫色任務。」

  「哎?」賈寶寶好不容易收回視線,「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呵呵。」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問:「是什麼任務?」


☆、23.第23章

  賈寶寶捏著通靈寶玉, 等待著系統回話。

  系統越發不緊不慢道:「這可是你第一個紫色任務, 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還是你這位林表哥好, 不像那位什麼妙蛙, 明明觸發了任務卻一直是灰色的, 無法打開。」

  賈寶寶望著自己的鞋尖兒:「你倒是快說是什麼任務呀。」

  系統:「咳咳, 我看看啊, 啊!」

  系統的叫聲嚇了賈寶寶一跳。

  她一抬頭, 發現林表哥正在看著自己。

  她揚起笑顏,他卻又將腦袋轉開了。

  賈寶寶:「……」

  真不給面子。

  她戳了戳系統:「快說啊, 到底是什麼任務?」

  系統電子音斷斷續續道:「這個任務,是要你拉他加入隊伍。」

  賈寶寶瞪大眼睛:「這是什麼任務?我又不是在玩遊戲,怎麼拉他加入隊伍?哎, 等等, 該不會是要讓他跟我一起敗家吧?」

  賈寶寶是在弄不明白這個任務是要做什麼。

  「你要聽一下任務獎勵是什麼嗎?」

  系統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這話明顯意味著這次任務的獎勵非同一般的豐厚。

  賈寶寶磨磨蹭蹭,好奇問:「你先說說看。」

  「這次的獎勵不是物品卡, 也不是技能卡……」系統磨磨蹭蹭, 吊足了她的胃口。

  賈寶寶的眼神越來越亮,「那不就意味著……」

  「沒錯, 你可以得到一張系統升級之後才有可能抽到的光環卡。」

  系統誘哄道:「你想想啊,如果你一下子運氣爆發, 抽到了一張敗家子光環, 那你再也不必這麼麻煩了, 天天就這麼等著,光環也能讓你的家慢慢衰敗!」

  對啊。

  賈寶寶躍躍欲試地搓了搓手,眸中笑意漸深,就像是融化的糖塊。

  林黛玉用手背抵住臉頰,微微垂眸,還是抵不住她這般熱情的視線。

  他挪了挪腳,側身對著她。

  賈母笑道:「黛玉不必害羞,把這裡當作你自己家就好,給你收拾的屋子……」

  「好祖宗,我想跟林表哥學學,不如讓他跟著我一同住吧?」賈寶寶甜滋滋道。

  「唔……這樣啊。」賈母笑容慈祥,好似正在思量。

  一旁的王熙鳳突然笑道:「這樣不好吧?他們二人都要準備明年的秋闈,別互相影響到了。」

  賈寶寶為了完成任務,想要儘快與林表哥拉近關係。

  「那等夏天的時候再讓林表哥移出來好不好?」賈寶寶的鞋尖兒一下一下點著地面。

  「屋子裡只睡我一個人怪冷清的。」賈寶寶眼角微垂,想要作出可憐的模樣,可因為她眼中天生的喜意,便多了幾分戳人心窩的可愛。

  王熙鳳抿緊唇,雖然笑著,那雙丹鳳眼卻淩厲的很。

  賈寶寶根本不敢看他。

  賈母笑道:「也好,你們哥倆兒住在一處也可以好好討論學問。」

  她轉向林黛玉,溫聲道:「黛玉,你也好好帶帶寶玉,他雖然頑劣了些,性子確實極好的。若是她欺負你了,你只管到我這裡告狀,我向著你。」

  她又含笑瞪著賈寶寶:「寶玉,你可聽到了,不許欺負你表哥啊。」

  賈寶寶笑盈盈道:「好祖宗,我哪裡敢啊,像林哥哥這樣的神仙人物,我敬著還來不及呢!」

  她軟綿綿地撒著嬌,視線一偏轉,正與美人蛇王熙鳳對上了視線,他的毒牙好似一口叼住了她的眼睛。

  賈寶寶連忙躲開視線。

  王熙鳳瞪著她的後腦勺,咬著牙,暗自生氣。

  從她這裡無法下手,那就換個方向。

  王熙鳳滿面笑容地轉向林黛玉,「聽說林少爺你身體常常不適,能跟別人睡一個屋嗎?別影響到你的身子。」

  系統小聲吐槽:「你以為兩個人在屋子裡會做什麼?怎麼就身子不好了?」

  賈寶寶:「閉嘴,你以為每個人思想都跟你一樣汙嗎?」

  林黛玉的視緩緩線掃過王熙鳳和賈寶寶。

  賈寶寶一邊哄著賈母,一面偷偷從袖子底下看他。

  林黛玉清淺一笑,「我早就聽聞賈家寶玉的美名,若是能跟寶玉同居同寢,倒是我的榮幸,至於我的身體……」

  她看向王熙鳳,淡淡道:「只是先天體弱罷了,還沒虛弱到那種地步。」

  王熙鳳銀牙一咬,差點把牙齒咬崩,卻也只能將所有的毒辣心計往肚子裡咽,面上擠出一個熱情的笑容。

  賈母那裡命人傳飯,留他們幾個小的用飯。

  王熙鳳瞅到一個時機,拉著賈寶寶,將她塞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自己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賈寶寶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她。

  他探出手指,塗著鮮紅指甲的手指慢慢滑過她的臉頰,像是蛇鮮紅的信子舔過。

  她的頭髮絲都要豎起來了。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眸中水汪汪,含著柔柔的笑意。

  王熙鳳挑眉:「終於肯看我了嗎?」

  他壓低身子。

  他實在比她高太多了,微微傾身就好像要把她包裹在他的影子裡。

  賈寶寶撇開臉:「嫂子有事嗎?」

  王熙鳳的手掌壓在她背後的牆面上,眼神毒灩灩地凝視著她,聲音輕且溫柔:「你是故意的吧?」

  「啊?」賈寶寶一臉茫然。

  他輕笑一聲,壓低聲音道:「我好不容易才安排好一切,就這麼讓你輕易毀了。」

  他的身子越伏越低,眸中忽明忽暗,就好像盯緊獵物的毒蛇,非要將她絞殺在此。

  賈寶寶張張嘴,剛準備說什麼,頭頂突然響起「吧嗒」一聲。

  她立刻仰頭看去。

  屋簷上突然開始往下掉金色的珠子。

  「吧嗒吧嗒。」

  越掉越多。

  金珠落到地面,彈跳著撞擊著王熙鳳的衣擺。

  王熙鳳盯著滿地的金珠,眯起眼睛。

  系統幽幽道:「你的財運真是讓人眼紅。」

  正在這時,一個人突然吼道:「我的金珠……快,你們快給我撿回來!」

  王熙鳳猛地回身,將賈寶寶擋在身後。

  他抱著胳膊道:「賈璉?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偷偷從他背後探出頭。

  夕陽餘暉下,站著一個面若敷粉的瀟灑男子,那人原本還一臉怒氣,可見了王熙鳳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猛地一縮。

  「你……你怎麼在此?」

  王熙鳳掃了一眼滿地的金珠,「這是你的?」

  賈璉連連傻笑,就是不答話。

  王熙鳳「呵」了一聲,「你在搞什麼鬼?這又是送給誰的?」

  賈璉後腦勺隱隱作痛,立刻道:「當然是送你的。」

  「喲謔。」王熙鳳眉眼一挑。

  賈璉眼珠子亂轉,突然粘在了賈寶寶的身上。

  「寶玉,原來你也在這裡,正好我有事找你。」

  王熙鳳伸手,將賈寶寶的腦袋又塞到身後去了。

  她冷冷地盯著賈璉。

  賈璉一個激靈。

  「什麼事?」王熙鳳發問。

  「這……這……」賈璉不肯明說。

  賈寶寶對系統道:「這夫妻兩人很古怪。」

  系統:「難道這個府邸中奇怪的只有他們兩個嗎?」

  王熙鳳:「既然無事,那你也不用找她了。」

  他上前幾步,將賈璉帶走。

  賈璉猶猶豫豫。

  王熙鳳回頭。

  賈璉只得低垂著頭,跟了上去,連那些金珠也都顧不得撿了。

  賈寶寶盯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道:「我看他們兩人的模樣不像夫妻,怕老婆也不是這樣的,倒像是……上下級?」

  「寶二爺,這些金珠該怎麼辦?」

  丫鬟們捧著金珠詢問賈寶寶。

  賈寶寶一揮衣袖,「既然璉二爺不要了,你們就自己分了吧。」

  丫鬟們瞬間激動,連連朝賈寶寶道謝。

  系統:「你這慷他人之慨幹得可真順手。」

  「反正也是要敗家的,倒不如讓這些家裡窮苦的下人們多得些。」

  賈寶寶負著手,慢悠悠地走出了這塊僻靜角落。

  站在燒紅的晚霞下的正是那位體弱多病的林表哥。

  他站在廊簷下,仰頭望著橘紅、緋紅、紫紅盡情潑灑的天際,那張蒼白俊逸的臉仿佛也被晚霞浸染上一抹驚豔的紅。

  「表哥怎麼在這裡站著,不去用飯?」賈寶寶出聲。

  林黛玉回眸,目光流轉,瀲灩流波。

  突兀地,他朝她笑了起來,「我在尋表弟你一同用飯。」

  「哦。」賈寶寶朝他走去。

  她背後有個小丫鬟挑著亮起來的紅燈籠,重新掛到廊簷下。

  光落在她順滑的青絲上,像是聚集成一小攤亮亮的積水。

  林黛玉的目光在她的髮絲上停留。

  賈寶寶疑惑地看著他。

  他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往屋子裡走。

  賈寶寶加快腳步,偷偷伸手,朝他的指尖探去。

  他的手指突然抽搐似的勾動一下。

  賈寶寶一驚,忙停下動作。

  他的手指重新鬆開,沒有動。

  賈寶寶歪著頭,笑眯眯地偷看他。

  他一本正經,平視前方,只是下頜微微收緊。

  她的小指試探性地勾住他的小指。

  他沒有反抗。

  賈寶寶偷笑,慢慢將自己整個手掌塞進他的掌心,握住他微涼的手掌。

  他的掌心肉也不是很豐厚,卻很大,像是一塊載著她在海水上漂浮的浮冰。

  賈寶寶盯著兩人交握的地方,卻神奇地發現,他色如白雪、冷若冰霜的掌心開始滿滿浸透一層紅暈。

  像是包裹在糯米中的豆沙餡兒,水晶似的皮囊裡包裹著桃花似的紅。

  看上去有些甜。

  賈寶寶舔了舔牙花。

  系統:「我說,你不會真的要上去舔舔吧?求求你了,放過你的林哥哥吧,他體弱多病,受不了這個的。」

  緊接著,系統小聲嘟囔了一句:「說是還淚,又沒說是還……」

  「嗯?你說什麼?」

  「沒……」

  兩人牽著手,重新回到屋內。

  屋內,賈母正在用晚飯,邢夫人和王夫人都站在一旁伺候著,這是女眷們用膳的地方,隔著一道簾子,才是府上幾個男孩子吃飯的桌子。

  賈寶寶鬆開手,迫不及待地看去。

  好不容易能夠看清楚眾人了,她可要將自己這些兄弟認個明白。

  然而,桌子邊只坐了一個低頭悶聲吃飯的男子。

  那人身穿青色直身,因為低著頭,她只看到一個鴉羽色的頭頂。

  賈寶寶在他身旁坐下。

  他低著頭,小聲道:「寶玉弟弟。」

  「哥哥好。」

  他往後縮了縮。

  賈寶寶一陣無語,問系統:「他躲什麼啊,難不成我能吃了他嗎?」

  「這是我哪個哥哥來著?」

  系統鄙視地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為什麼每個哥哥都那麼憔悴。」

  這話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些汙啊。

  賈寶寶將那塊通靈寶玉用力在桌子上磕了兩下。

  系統立刻正兒八經道:「那是你的賈迎春哥哥。」

  賈迎春啊……

  賈寶寶在腦子裡搜了一圈,可即便是線條人,他也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她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支著臉頰打量著賈迎春。

  她看了好久,他都木訥地不肯抬頭,就像是一塊木頭。

  可是,他真是木頭嗎?

  「咳咳咳咳——」

  賈寶寶立刻轉頭問:「哥哥身體不適嗎?」

  她抬起手就要輕撫林黛玉後背。

  林黛玉伸手擋住,撇開臉,淡淡道:「無妨,用飯吧。」

  「哦。」

  賈寶寶乖巧地坐回原位,又去打量賈迎春。

  她摸了摸手背,只感覺溫度越來越低。

  她暗自嘀咕:「難道春寒這麼嚴重了嗎?」

  系統:「……」

  三人用完晚飯。

  賈寶寶起身。

  她抬手輕拍了一下賈迎春的肩膀,溫聲道:「哥哥,我先走了。」

  賈迎春一個哆嗦,似乎被他嚇了一跳,唯唯諾諾道:「好,寶玉弟弟慢走。」

  他為什麼總是這麼怕她呢?

  賈寶寶低下頭,湊得更近了些,「迎春哥哥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多添些衣服,別著涼了。」

  賈迎春整個身子倒向遠離她的一側,小聲道:「是,我知道了,多謝弟弟關心。」

  她離得越近,他傾斜的越大,最後幾乎要跟地面平行了。

  賈寶寶嘴角噙著一抹笑,越發覺得自己這位迎春哥哥好玩了。

  她還準備說什麼,肩膀突然被人蹭過。

  賈寶寶扭頭一看,只見林表哥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經過。

  「林表哥。」賈寶寶急忙想要去追林黛玉,耳邊卻傳來「唉」的一聲驚呼,緊接著便是重重落地聲。

  賈寶寶回頭,只見賈迎春坐在地面上,正低垂眼睫,默默揉著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一片青紫,似乎剛剛不小心跌坐在地的時候扭到了。

  剛才她似乎碰到了什麼,所以是她的鍋了?

  賈寶寶沒有了去追林表哥的心情。

  她在賈迎春身旁蹲下,連聲道歉,伸手攙扶他。

  賈迎春搖了搖頭。

  他抬起頭,一張如凝脂般的溫潤面龐映著燭光,朝她溫柔地笑了笑,「沒事的,不幹寶玉弟弟的事,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賈寶寶抱住他的胳膊,愧疚道:「哥哥不必再替我遮掩了,都怪我太莽撞了,我這就去叫太醫來看看你。」

  她轉身欲走,身後又傳來一聲呼痛。

  賈寶寶立刻轉身,見賈迎春眉頭緊蹙,盯著自己的小腿。

  「是這裡傷到了嗎?」她說著就蹲下身,要去察看。

  賈迎春一驚,慌張地按住她的肩膀。

  「別。」

  賈寶寶蹲在地上,雙手放在膝蓋處,抬起頭,桃花眼溫柔含情,專注地凝望著他。

  賈迎春神情溫和而寬厚,他低聲道:「這麼晚了,不要去驚動大人們了,你扶我回房,我房間裡有藥。」

  「可是……」

  賈迎春按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寶玉弟弟,聽我的。」

  見他如此堅持,賈寶寶也毫無辦法。

  她扶著賈迎春,繞開眾人沿著長廊偷偷溜走。

  系統默不作聲地往遠處看了一眼。

  花影下,一個身影默默轉身離開。

  賈迎春是榮國府賈赦老爺庶出的兒子,是賈璉的弟弟,平時住在賈赦這面,一貫少言寡語,所以大家都給他起了個「木頭」的諢號。

  賈迎春指點賈寶寶避開小廝和丫鬟,來到他的房內。

  賈寶寶扶著他坐在榻上,就去翻找他說的藥。

  「迎春哥哥真厲害,咱們一路上果真一個丫鬟、小廝都沒遇到。」賈寶寶隨口道。

  賈迎春盯著她的側臉,輕聲「嗯」了一聲。

  路上避開眾人時的機靈勁兒沒了,他又恢復成平時木訥的模樣。

  賈寶寶拿著一瓶藥油回來,「這是不是還需要揉一揉,散了淤血,才能好得快?」

  賈迎春伸出手,「我自己來吧。」

  賈寶寶避開了他的手,笑盈盈道:「哥哥,讓我來吧,你身子不便,別又弄傷了自己。」

  賈迎春垂眸,低聲道:「那就謝謝寶玉了。」

  賈寶寶先將粉紅色的藥油倒在手上,手掌搓了搓,然後按在他看上去十分嚇人的青腫手腕上。

  他的手腕一個哆嗦。

  「是我力道太大了嗎?」

  「沒……」他小聲吸氣,「沒事,你再用力一些也沒事。」

  「那這個力道舒服嗎?」

  「嗯,再大力一些。」

  「這樣?」

  「啊……嘶!」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輕一些。」

  系統捂著耳朵,大喊:「我、我實在受不了了!我還是個寶寶,你們能不能別這樣了!」

  賈寶寶一臉無語,在心裡對著系統道:「你整天都在瞎想什麼啊,思想長毛了是不是?汙裡汙氣的……」

  系統憋悶。

  賈寶寶廢了大力氣揉著藥油,甚至過於用力,額頭上蒙上了一層細汗。

  賈迎春盯著她的眉眼,「你近來沒有去上學,可是……」

  「我之前不是受傷了嘛,又因為祠堂一事受了驚嚇,便在府中休息,沒有去上學。」

  「那你的學業還能跟上嗎?」

  賈寶寶哭喪著臉:「別說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且讓我再開懷幾日吧。」

  她這副鬱悶的模樣卻把賈迎春逗樂了。

  「只是上學讀書而已,有這麼困難嗎?」

  賈寶寶狐疑道:「迎春哥哥你在課上不也是老師問什麼,你都不回答嗎?我以為你和我一樣……」

  賈迎春笑了笑,聲音含在嘴裡,「我和你……可不一樣。」

  賈寶寶挑眉,「莫非迎春哥哥開了竅?」

  賈迎春似是而非地回答道:「現在還不是開竅的時候。」

  他轉頭看著窗戶上投下的兩道影子,笑容收斂,整個人仿佛失卻了往日的瑟縮與木訥,變得沉靜又成熟起來。

  賈寶寶忍不住對系統道:「我覺得他似乎……」

  賈迎春轉過頭,又低垂眉眼,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系統?」

  系統:「別叫我,我不想說話。」

  賈迎春垂著頭,輕聲道:「你的學業若是跟不上了,我可以……」

  賈寶寶盯著自己滿手的油,隨口道:「我的學業還可以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轉眼桌子上總是會多幾本注釋過的四書五經,那些書真是幫了大忙,也不知道是哪個這麼好心?」

  系統:「……」

  賈迎春勾起嘴角:「是嗎?也是,畢竟誰都向著你。」

  他雖然笑著,眼中卻冰涼涼的。

  「你的腳腕……」賈寶寶又倒了些藥油。

  賈迎春瞥了一眼她掌心的粉紅色的藥油,把腿往後縮了縮,笑道:「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能弄,也不嚴重,你快回去休息吧。」

  他笑道:「既然林少爺來了,你躲懶的日子也不長遠了,保不齊明日就要去學堂。」

  「啊,別說啊,千萬別靈驗,讓我再歇一歇吧。」

  賈迎春從袖口掏出一塊白色的帕子遞給她,「快擦擦吧。」

  賈寶寶接過帕子擦手,與他閒聊兩句,見他執意不肯讓自己幫他處理腳踝上的傷,便離開了。

  他透過支起來的窗戶,看著她嬌小的背影的慢慢消失在夜色深處。

  賈迎春低下頭,發出一聲輕笑。

  他撣了撣衣擺,慢悠悠地在地上走了兩步,哪有半點腳崴之人的模樣。

  他盯著胡亂扔在榻尾的一方帕子。

  帕子上帶著淺紅色的油污,看上去有種靡亂的髒。

  他呼吸急促,神情緊張,仿佛面對的不是一方帕子,而是一隻會吐絲的蜘蛛。

  蜘蛛的蛛絲纏住了他。

  他無可奈何地靠近,再靠近,仿佛被什麼操控,指尖輕挑,挑起那方白帕。

  皂角味兒,藥油味兒,還有她指尖粘稠細膩的香氣,盡數撲來。

  賈寶寶回到自己園子,發現晴雯和麝月都站在廊子下逗鳥。

  她好奇道:「你們都不進屋,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晴雯剛要說什麼,卻被麝月攔下了。

  麝月笑道:「林少爺正在屋子裡等您呢。」

  「啊,對。」賈寶寶一拍額頭,這才想起還有這件事。

  對於如何拉林黛玉入隊這事,她實在毫無頭緒,只能先努力與他相處,然後走一步看一步了。

  賈寶寶站在門口,他們兩個卻誰都不過來打門簾。

  晴雯小聲嘀咕:「林少爺很冷淡,不讓我們靠近。」

  賈寶寶只得自己打簾子進去。

  屋內十分安靜,外間的燭火因為無人剪燈花,變得有些暗。

  賈寶寶放輕腳步,朝燭光明亮處走去。

  拐進內室,她便見到一個清瘦筆直的背影。

  他正跪坐在榻上,伏案讀書。

  她輕輕喚了一聲:「林表哥。」

  他沒有動。

  難道是讀書讀入迷了?

  賈寶寶又靠近幾步。

  她都站在他身邊了,他仍舊像是老僧入定一般,捧著一本書讀。

  賈寶寶看了一眼,那是一本不知道哪個好心人送來的批註版《孟子》。

  系統:「那明明是你自己順回來的!酒醒了就不管自己犯下的罪惡了嗎?」

  賈寶寶才沒有空理系統,此時的林黛玉在她眼中就是個金大腿,還是能掉落光環卡的那種。

  賈寶寶跪坐在他對面。

  林黛玉沒抬頭。

  她雙臂搭在案幾上,下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宛若春水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

  誰能夠拒絕這樣一雙眼睛?

  林黛玉捏緊書頁,抬頭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粲然一笑,仿佛整個室內都亮堂起來了,「你可終於看我了,林哥哥,我有什麼地方惹你不快了嗎?」

  林黛玉微微垂眸,眼尾的小痣顯得多情又可憐,「沒有。」

  口是心非。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她伸手去握他的手。

  林黛玉手一縮,她摸了個空。

  「林哥哥。」她笑著望他,「我一直盼著你來呢。」

  「嗯。」

  她軟著聲音道:「我想把我的好東西都給你,卻又怕惹得你不快,哥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好?」

  她雙手捏著案角,鼓著兩頰,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這樣的眼神就算是系統也受不了啊!

  「啊,可惡!原來你這招不是光對我使用的!宿主,你這個大豬蹄子,看我還理你!」系統喋喋不休地抱怨。

  林黛玉盯著她的眉眼,突然伸出手。

  賈寶寶一臉疑惑。

  下一刻,一隻乾燥微涼的手蓋在了她的眼睛上,他的手指尖還帶著清涼的香氣。

  他輕聲道:「不要這樣看著我。」

  他頓了頓,才緩緩道:「……我不喜歡。」

  「哎?真不喜歡嗎?」

  林黛玉撇開臉,輕輕咳嗽了一聲,鬆開手,「你這本書的注釋不錯,是誰注的?」

  賈寶寶盯著那本書,暗暗問系統:「這書是誰的?」

  系統不搭理她。

  賈寶寶只好搖頭,「不記得了。」

  被林黛玉這麼一打岔,她也忘了繼續問剛才的問題了。

  林黛玉盯著書上的注釋,輕聲道:「能作此注著,必然身居高位。」

  「這也能看出來?」她探頭去看。

  林黛玉將書攤開在案幾上,指著幾處朱筆批註道:「我們學習四書五經,不過是為了通過科舉考試,這些書又都是聖賢之言,我們若是注釋必然是以下往上看的視角。然而,此人,卻是自上往下看的視角,這說明此人必然身居高位,很有可能是……」

  她停住了。

  賈寶寶追問:「是什麼?」

  林黛玉慢慢收斂了笑容,認真道:「是皇親國戚,還是距離陛下特別親近之人。」

  「寶玉,這本書你到底是從何處取得的?」

  他這麼說,倒是讓她也注意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本書到底是怎麼得來的。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輕聲道:「我實話實說,你可別討厭我。」

  「嗯。」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我這個人一杯就醉,還喜歡喝酒,所以,這大概是我在路上不小心衝撞了貴人得來的?」

  林黛玉盯著她,似乎在掂量她說的是不是實話。

  「你都這樣順手牽羊,那位貴人還不曾責怪你,這是何等的仁慈?」他輕笑一聲,將書塞進她的手中。

  「你且收好,也許,這本書會是你的護身符。」

  賈寶寶懵懵的,還是按照他所說把那本書塞進了枕頭下。

  林黛玉:「……我沒讓你塞枕頭下,這些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摸過的東西,你往床上帶做什麼?」

  「啊?」賈寶寶看著他,輕聲道:「不是你讓我收好的嗎?我都聽你的。」

  她笑得眼睛彎彎。

  林黛玉深吸一口氣,猛地後退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你沒事吧?」

  「沒、沒事,你別來。」林黛玉如臨大敵,快速後退幾步。

  他推開碧紗櫥的隔扇,幽幽道:「你讓我一個人好好清靜……清靜。」

  說罷,他便進了隔扇內的空間。

  賈寶寶不明所以道:「所以他到底要清靜什麼?」

  她自己除去衣物,爬上了床。

  系統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你不想讓他過去?」

  「是啊,畢竟要好好交流一下感情嘛。」

  系統一字一頓:「交、流、感、情?同一張床嗎?」

  「這不是男人之間最好的增加感情方式嗎?」

  「那你是男的嗎?!」系統要瘋了。

  賈寶寶慢悠悠道:「雖然我不是男的,但是我們畢竟不同維度啊。」

  「不同維度就沒有問題了?」

  「你想啊,你跟一張自己喜歡的明星海報一起睡覺,會有什麼問題?」

  系統他、他竟然無言以對了!

  「我跟你說,你這種思想很危險。」

  賈寶寶打了個哈欠,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

  「唔?」她蹭了蹭被角,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宿主,你得認清這個世界的真相,別再自欺欺人了……」

  系統剩下的話,她還沒有聽清,就被拉入了香甜的睡夢中。

  臨睡前的最後一刻,她聽到碧紗櫥那段傳來一聲歎息。

  清晨。

  賈寶寶掙扎著起床,閉著眼睛刷牙洗臉。

  晴雯走了進來:「二爺,璉二爺突然來找您。」

  話剛說完,賈璉就進來了。

  「哎,璉二爺你……」晴雯張開雙臂擋在了賈寶寶面前。

  賈璉沒空搭理一個小丫鬟……嗯,雖然這丫鬟比較高。

  「寶玉,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哥哥。」

  他繞開晴雯,一臉著急。

  賈寶寶探頭往他身後看了看。

  賈璉立刻明白:「沒,你嫂子他沒過來。」

  賈寶寶讓麝月和晴雯先出去。

  晴雯一臉擔心,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賈璉忍不住道:「你這丫鬟倒是個忠心的,就是分不清好壞人,你看我是壞人嗎?」

  賈寶寶坐在桌邊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搖頭道:「不知道。」

  賈璉:「……」

  他咳嗽了一聲,勉強緩解了自己的尷尬,「是這樣的,哥哥有件事要你幫忙,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賈寶寶瞥了他一眼,「不幫。」

  賈璉:「……」

  他好不容易才咽下堵在嗓頭的一口氣,連忙道:「不是什麼壞事……」

  「那也不幫。」

  「寶玉!」賈璉猛地站起身。

  系統:「當當當,今日起床第一氣被賈璉同學榮幸獲得!」

  賈寶寶含笑看他:「你可別又讓我幫你勾搭哪個女人。」

  賈璉想了想自己幹出的缺德事兒,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不是的,寶玉,我不是為了那事,況且上次……我的被王熙鳳痛打了一頓,哪裡還敢啊,不是哥哥我抱怨,而是弟弟你不知我的苦啊,我雖然娶了個天仙,可那王熙鳳活脫脫就是個閻王,他……他……」

  賈璉舉起袖子,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忍不住悲從中來。

  賈寶寶立刻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賈璉吸了一口氣,鼻子紅紅地接過,「算了,今日不提那個,我是想要問你,你在祠堂的時候有沒有……嗯,發現什麼東西?」

  賈寶寶暗道:「來了。」

  她面上卻露出迷茫之色,「東西?什麼東西?」

  「就是……就是……」賈璉猶猶豫豫,用手比量了一下。

  賈寶寶裝傻:「你該不是在祖宗祠堂裡藏了個美人吧?」

  「不是!是一個包袱!」

  「包袱?不知道,沒看見,祠堂裡怎麼會有包袱,藏在哪裡了?」

  賈璉盯著她:「你真沒有看見?」

  「真沒見著。」

  賈璉往後仰了仰,眯著眼睛道:「寶玉,你可別誆騙哥哥我,你說說,賈環的腦袋是被什麼砸破的?」

  賈寶寶一臉認真:「是被一隻老鼠。」

  「老鼠?不可能!」他猛摔袖子,「老鼠是吃了秤砣,才能把他腦袋砸成這副樣子嗎?」

  「老爺說賈環的腦袋瓜子天生脆。」

  「他是瓜娃子嗎?還脆?!」賈璉按著桌面站起身,氣勢洶洶地逼近她。

  「寶玉,哥哥一向待你最好,你老實說,那東西是不是被你……」

  賈寶寶滿臉坦蕩,眼眸清澈,慢悠悠道:「真不是我,哥哥,你再去好好找找,說不定掉到哪裡了去了。」

  「我整個祠堂都翻遍了,就差沒有掘地三尺了!」

  賈璉失神地坐下,連聲哀嚎:「完了,完了,我算完了!」

  賈寶寶又把茶水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試探問:「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吧?是很金貴的東西嗎?」

  「是……」他猛然回過神,搖頭道:「不行,我不能告訴你知道,寶玉,哥哥不能害你。」

  他猛地伸出手,按住了賈寶寶的胳膊。

  「寶玉,我跟你說,你要是真拿了就趕緊拿出來,哥哥什麼好東西都給你,那東西可是要命的東西,若是……若是……洩露出去,咱們這一家老少可都要被降罪的!」

  賈寶寶瞳孔一縮,似乎被他的話嚇住了。

  嚇住就好,嚇住就好。

  賈璉一臉期待地盯著她,不放過她每一絲神情變化。

  賈寶寶小聲道:「我是真不知道,當時情況太混亂,我光顧著找人救命了,後來也沒回祠堂,就算是曾經有過東西,我也不知道啊。」

  「後來去祠堂的人……」賈璉眸子一轉,霍然起身,「我知道了。」

  他立刻朝門外沖去,差點撞上剛準備進門的林黛玉。

  賈璉問了聲好,又立刻跑了。

  林黛玉看著賈寶寶,輕聲問:「你做了什麼?」

  賈寶寶笑眯眯地,像是一隻小貓,伸出舌頭舔了舔稍微有些燙的茶水,「我可什麼都沒做,倒是哥哥你去了哪裡?」

  林黛玉坐在一旁,垂著眼睫冷淡道:「隔著老遠就聽你叫哥哥、哥哥的,原來你管誰都喊哥哥。」

  他這話說的莫名其妙,賈寶寶聽得也莫名其妙。

  她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袖子,歪頭道:「那我便喚你醋哥哥如何?」

  林黛玉抬眼:「哪個醋?」

  賈寶寶並起兩指,點在他眉心,笑道:「自然是顰蹙之蹙。」

  「『蹙入青綺門,當歌共銜杯。銜杯映歌扇,似月雲中見』青蓮居士這句詩,說的豈不就是醋哥哥你?」

  林黛玉不慌不忙道:「只怕你口中這個字,並非你所說的顰蹙的蹙。」

  賈寶寶一驚。

  系統:「他還真是一眼就看穿了你的本質。」

  林黛玉袖子一抖,掏出一把白玉柄摺扇。

  他手執白玉柄,手與玉卻分不開了。

  他打開摺扇,輕輕扇著賈寶寶手邊的茶水,「我不是愛吃醋。」

  他眉間一蹙,猶豫了一會兒,又下定決心,「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麼?」賈寶寶好奇。

  「不理解……」林黛玉轉過臉,眸色幽深,「不理解你這個人。」

  「那我就敞開懷,讓哥哥你瞭解。」

  林黛玉清淺一笑,「是嗎?」

  他眼中一直蒙著一層憂鬱,展顏而笑時,卻烏雲散盡,皎皎明月重新出現。

  「你為什……」

  林黛玉話還未說完,賈寶寶突然道:「我錯了!」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林黛玉不知所措。

  「剛才那兩句詩不該是用來形容你的,那句詩中的『秀色誰家子』『疑從天上來』才是對哥哥你的描繪。」

  她直白的誇讚簡直讓人潰不成軍。

  林黛玉神色未變,手中的扇子卻搖的更快了。

  「對,對了,」他急忙改變話題,「我剛剛見到了令尊,令尊讓你今日帶我去家學看看。」

  「我們這就去吧。」

  說罷,他就自顧自起身,仿佛落荒而逃。

  家學啊……

  賈寶寶支著臉頰道:「不知道史家小弟在不在,他最好玩了。」

  系統:「你總是逗那個滿心滿口都是『愛哥哥』的史呆子,小心他真的惱了你,家養的小狼狗掉過頭來再咬你一口。」

  賈寶寶自通道:「他才不會。」


☆、24.第24章

  用過早飯, 賈寶寶去先跟賈政請安。

  賈政正在書房內及閘客談事情, 臉上被叮的紅腫地方還未消散。

  一見她進來, 他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

  「今日要去學堂了, 先來給老爺請安。」

  賈政冷笑一聲, 不客氣道:「你這個不肖子孫, 別氣死我, 就已經算是給我請安了!滾滾滾, 滾去上你的學,好好讀四書五經, 多跟你林表哥學,別整天欺男霸女!」

  這個真是冤枉死她!

  賈寶寶小聲嘀咕:「這個家,除了門口那兩個石獅子, 怕是只有我最乾淨了。」

  「你說什麼!」賈政猛地拔高了聲音。

  賈寶寶腳底抹油一般, 「蹭」的一下,跑的不見蹤影。

  林黛玉看著她匆匆跑出來,還沒有等他問話, 她就一把拉住他的手, 拖著他一同瘋跑。

  他像是被一股春風包裹著,不由自主地就跟隨了她的腳步往前跑。

  賈家家學離這裡並不遠, 不過一裡之遙。

  兩人跑到家學門外,卻都忍不住弓著腰, 喘著大氣。

  林黛玉捂著嘴, 低聲咳嗽, 臉頰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起紅暈。

  賈寶寶慢慢拍著他的後背,小聲道:「我不該拉著你跑的,你是不是難受了?」

  林黛玉抬頭看了她一眼,眸中含著因為劇烈咳嗽而溢出的淚水。

  「不,咳咳……」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放下手,笑道:「我因為身體有疾,父親讓書童看著我,既不讓我飲酒,也不讓我劇烈運動,甚至連騎馬、射箭都不能參與。」

  他站直身體,沾著汗水的臉龐在陽光下閃爍發光。

  他揚起嘴角,「我該感謝寶玉你。」

  「可是,你的身體……」

  林黛玉:「我的身體我曉得,沒事的,他們都是太過緊張了。」

  「若是我的壽命有限,那倒不如好吃好喝好好玩耍,這樣在臨終前才不至於後悔。像如今這般處處受制,又有何樂趣可言?活著亦不如死了。」

  聽到他消極的話語,賈寶寶猛地抓緊他的手。

  「你若是想要見識,我可以陪著你見識,何必如此心懷鬱氣?」她認認真真地看著他。

  桃花三月水,亦不如她的眸光柔軟。

  林黛玉的手指縮緊。

  他盯著她含情的眉眼,笑了起來。

  「好,你陪我。」

  他緩了緩,才撇開臉道:「你還是第一個聽了我說這些話後,不是要讓我保重身子,而是要陪著我一起瘋的。」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只是覺得我要尊重你的想法。」

  林黛玉微怔,隨即笑出聲,「我只聽過尊天地尊聖賢,尊師長尊父母,可還從未聽過要尊自己,朱子曾言『存天理,滅人欲』,你這話可真是被聖賢所不容。」

  他的臉漸漸板了起來,深黑的眼睛有些發冷。

  賈寶寶對系統道:「她是生氣了?果然,我與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你先等等……」系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

  下一刻,原本還板著臉的林黛玉卻沖著她莞爾一笑。

  一刹那,冰雪消融。

  「但是,我很喜歡你的話。」

  「哎?」

  還未及賈寶寶反應過來,他已經放下她的手,進入學堂。

  學堂內。

  塾掌乃是族內輩分高的賈代儒,賈代儒見林黛玉身著深衣,又聽聞她的名聲,不由得對他多看重一分。

  「你為何身著深衣?這既不是冠禮上,也不是祭祀時?」賈代儒摸了摸鬍子,拉長了聲音問道。

  林黛玉恭敬道:「學生身著深衣,只是表示自己尊崇古禮,要讀聖賢書,自然也要身體力行尊聖賢之禮。」

  賈寶寶瞥了他一眼,朝系統嘀咕道:「系統,你看看他,他簡直就像是那些個學霸,嘴上說咱們一起玩,不要用功了,結果一轉身他就自己去背書去了!」

  系統:「你自己去問問他,為什麼這麼說不就好了嘛!」

  賈代儒聽了林黛玉這番話,一臉滿意,嘴角還微微帶笑,簡直嚇死學堂裡的學生們了。

  這個老古董一向滿口「之乎者也」,板著一張老臉,看誰都沒有好臉色,用手板打人時更是恐怖,何時見過他如此和顏悅色的時候?

  賈代儒讓林黛玉坐在最前排。

  林黛玉目光一掃,就見賈寶寶趴在最後一排的桌子上。

  他低聲道:「我初來乍到,還是跟著寶玉表弟行事為好,我就坐在他身旁的位置。」

  說罷,他便逕自走了過去。

  他站在倒數第二排桌子前。

  賈寶寶前排的一個少年用書遮著嘴,小聲對賈寶寶道:「寶二爺,我今兒個帶了一本好書,你要不要看看?我跟你說,那書可難得了……」

  林黛玉輕咳了一聲。

  那少年說的興起處,根本就沒注意到。

  「那書不但文辭好,還有繡像小畫呢,把那衣衫半褪的婦人描繪的栩栩如生……」

  林黛玉眉間蹙起,手中的摺扇在少年的桌面上狠狠一敲。

  「啊!」少年嚇了一大跳,手中的書直接掉在了膝蓋上。

  賈代儒注意到這裡的情況,怒道:「金榮你在做什麼!」

  金榮倉皇站起,訥訥不吱聲。

  賈代儒指著門口:「滾出去,頂著書站著。」

  金榮只得捏著一本書出去,臨出門還狠狠瞪了林黛玉一眼。

  林黛玉回以微笑。

  金榮:「……」

  氣死人了!

  林黛玉捏著扇子,坐到賈寶寶身旁的位置。

  賈寶寶正閉著眼睛補覺,根本沒發覺前桌的金榮被罰了。

  她迷迷糊糊道:「今兒個怎麼沒看到史湘雲,他去了哪裡?哎,今日沒聽他喊愛哥哥,我都感覺有些不適應。」

  林黛玉捏緊扇子。

  賈寶寶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回話,剛要睜開眼睛,一道清冽的聲音傳入耳畔。

  「愛哥哥?」

  賈寶寶猛地打了個哆嗦,睜開眼。

  林黛玉笑著看她。

  她的心卻越來越沒底了。

  系統幸災樂禍道:「哈哈,你倒楣了吧。」

  林黛玉捏著扇子邊緣,將其慢慢合攏,「咚」的一聲放在了桌面上。

  賈寶寶盯著那個紫色任務,又望瞭望林黛玉,視線不知不覺移到了「一塊小甜餅板磚」上。

  「沒、沒關係,實在不行就來這麼一下,情敵也能變成情人。」

  系統:「你可拉倒吧!聽我的,事情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一天下來,她時不時偷看他,他卻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下學時,賈寶寶終於忍不住,將腿從桌子下挪了出來,探著身子去抓他的衣擺。

  卻一把抓住一個涼涼的物件兒。

  系統:「哎呦嘿,好險不是熱熱的物件兒。」

  賈寶寶:「……你再這樣,我就要跳車了!」

  賈寶寶低下頭。

  她手中正是他的大手。

  林黛玉失笑,「我不該對你生氣的。」

  「你還小,什麼都不懂。」他看著她,眸色漸深。

  賈寶寶不明所以,「系統,他是什麼意思?」

  系統:「他的意思你就是個蠢的!」

  「喂!」

  系統:「提醒你,今日的每日任務還沒有完成。」

  賈寶寶立刻打起了精神。

  見學堂內人走的差不多了,賈寶寶慢慢起身。

  林黛玉還拉著她的手,端詳著她。

  她「哎喲」一聲,像是絆了一跤,整個人朝林黛玉撲了過去。

  林黛玉瞪大眼睛。

  他伸出手。

  賈寶寶順勢撲入一片清冷淡香中。

  他的懷抱像是浸透秋霜的芙蓉花,他的身子也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瘦弱。

  任務達成,她準備道歉遠離。

  林黛玉突然收緊手臂,反抱住了她。

  賈寶寶瞪大眼睛,懵了,「系統,他做、做什麼!」

  系統無語:「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只許你抱他,不許他抱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寶玉你是什麼意思?」林黛玉含笑問。

  賈寶寶:「……」

  糟糕,她把與系統的交流說出口了!

  林黛玉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你放心,我知道你只想與我親近。」

  賈寶寶立刻道:「是,咱們是好兄弟,抱抱怎麼了!」

  林黛玉拍打的動作停住了。

  下一刻,他鬆開了手,讓等在屋外的小廝進來,把桌子上的筆墨收拾好。

  一個人悶不吭聲離開。

  「他又生氣了吧?」賈寶寶探頭,只看到一道她寂寥冷清的背影

  系統捂著臉:「宿主啊,你聽我一句勸,你再這麼百般作死遲早會……」

  「會怎麼了?」

  因為筆墨紙硯有書童收拾,賈寶寶便袖手出門。

  系統:「……會【嗶——」

  這怎麼還自帶消音的啊!

  她正要走,視線一轉,卻發現了窗戶下一片壓倒的花。

  「嗯?」

  賈寶寶湊近看了看。

  痕跡很新,似乎才留下不久。

  「該不會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人看到了吧?」

  會是誰呢?

  回到榮國府。

  賈寶寶思量著這件事,慢慢喝了一口茶。

  簾子「嘩啦嘩啦」響起。

  晴雯風風火火跑了進來:「寶玉!您快去看看吧,璉二爺要殺了璉二奶奶!」

  賈寶寶一驚,「什麼?」

  晴雯以為她是關心璉二爺,誰料,她下一句話便是——

  「賈璉是要作死自己嗎?」

  賈寶寶不緊不慢飲了一口茶,勸晴雯道:「他們兩個打架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沒事的。」

  晴雯急的不行,忙道:「可是,這次不僅僅是璉二爺和璉二奶奶,連大老爺和咱家老爺也吵起來了。」

  賈赦和賈政吵起來?這可是稀奇事。

  她正猶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就看賈政看她那副處處不順眼的樣子,這件事即便與她無關,說不定也會引火焚身。

  今日的「氣」任務已經完成,她一點都不想要去湊這種熱鬧。

  系統學著林黛玉的模樣咳嗽一聲。

  賈寶寶嚇了一跳,「你幹什麼!我還以為他回來了。」

  賈惜春今日從寺裡回家,不知怎麼撞上了林黛玉,兩個人相談甚歡便去賈惜春那邊談論什麼畫去了。

  系統:「為了提醒你注意,這次你是不去也要去了。」

  她神情緊張而興奮,「又有任務了?」

  「是的,還是紫色任務。」

  最近她是走了什麼運,紫色任務居然一個連一個出現?

  難道那位妙玉大師不是什麼蛙,而是錦鯉嗎?

  「系統,說的是真的?」她確認道。

  「我系統說話一個吐沫一個釘,怎麼可能騙你!紫色任務確實已經出現了,不過,你離觸發點有些遠,沖鴨!去看看他們因為什麼事爭吵。」

  等賈寶寶氣跑到賈赦他們園子外的時候,裡面已經鬧翻天了。

  賈璉手執寶劍怒斥王熙鳳:「快說,那東西是不是讓你拿走了!」

  王熙鳳雙手抱肩,冷笑以對。

  賈赦拉著賈政一臉猙獰道:「此事事關重大,你若不實話實說,即便老祖宗護著你,你今兒個也別想善了!」

  這是發生了什麼?


☆、25.第25章

  看到場面如此混亂, 賈寶寶非但沒進去, 還往後退了幾步。

  她察看了一下系統上的紫色任務。

  紫色任務由閃爍變的清晰起來。

  她一字一句讀著任務要求:「查清金子包袱的真相, 填寫幕後主謀, 任務完成則獎勵兩張技能卡。」

  「兩張技能卡, 這麼慷慨的嗎?」

  系統一本正經道:「很顯然, 這個任務並沒有那麼簡單。」

  賈寶寶有些可惜, 「當時應該好好檢查一下的, 或者……我可以去祠堂後的那個池塘, 再把包袱撈出來。」

  系統:「嘖嘖,你們家的祖宗真是造了什麼孽, 才有了你們這群後代。」

  正在這時,院子裡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賈寶寶和系統對視一眼,立刻沖了進去。

  院子當中, 被月光映的格外慘白的地面上, 撒著幾星血跡,如同掉落雪中的紅梅。

  「啊!」賈璉雙手握著寶劍,手掌哆哆嗦嗦, 忍不住發出慘叫。

  寒涼的劍鋒上沾著斑駁的血跡。

  王熙鳳捂著手臂上的傷處, 面無表情,一雙丹鳳眼又毒又冷。

  受害者一聲不吭, 兇手倒是連連發出慘叫。

  「叫什麼?」王熙鳳盯著賈璉,「繼續啊, 怎麼不一劍殺了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 只要你將東西還回來……」

  「東西?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王熙鳳的視線掃過賈赦和賈政, 「不過,你既然做出此等傷妻的事情來,以後也別指望我替你兜著什麼了。」

  賈赦神色一變,瞪著賈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東西到底是怎麼丟的?」

  一旁的賈政摸了摸鬍鬚,突然道:「兄長不會不知道的吧?祠堂出了事之後,第一個跑去察看的就只有兄長了。」

  賈璉猛地看向賈赦:「爹,你……」

  「蠢貨,我進去的時候祠堂裡就已經什麼都沒有,東西早就被人拿走了!」

  「可是,寶玉說……」

  「寶玉?」賈赦一怔。

  「關寶玉何事?」王熙鳳脫口而出。

  「寶玉……」賈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下一刻,賈赦、賈政、賈璉和王熙鳳的目光便齊齊落在了一旁看戲的賈寶寶身上。

  賈寶寶:「……」

  她撓了撓額頭,一臉莫名其妙道:「什麼?」

  賈政朝賈寶寶使了個眼色,「寶玉,你說,你拿了祠堂裡的東西嗎?」

  賈寶寶忙搖頭,「我一出祠堂就被老爺提溜到面前訓斥了,拿沒拿東西,老爺您最清楚。」

  賈政轉頭對賈赦道:「兄長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她手中並無他物。」

  賈赦:「這……」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道:「到底是什麼東西?賈璉哥哥之前還說這東西若是弄丟了,會給府中遭來大禍,我們一家都要被降罪。」

  賈政倒吸一口涼氣,「能讓闔府降罪的東西……兄長,你還是不肯說嗎?」

  賈赦猶猶豫豫。

  王熙鳳突然道:「能讓大老爺和璉二爺如此緊張,那東西該不會跟廢太子有關吧?」

  院子裡氣氛更加凝滯。

  賈政更驚恐了,「兄長,你該不會真的跟廢太子一派扯上什麼關係了吧?」

  賈赦倉皇解釋:「我怎麼可能會跟太子謀逆的事情有關!」

  系統:「哦豁!」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整個院子裡安靜下來,然而,這種安靜卻像是懸在懸崖上,岌岌可危。

  賈赦泄了一口氣,揮了揮衣袖道:「也罷,這件事你也該知道些,反正咱們都是榮國府的人,都是一條船上的。」

  他說著便將賈政帶到自己的書房裡,打算交代這些事。

  賈寶寶剛想要湊過去偷聽,卻被一隻沾了血的手攔住了。

  王熙鳳:「寶玉往哪裡去?」

  「我……」

  王熙鳳堵在她身前,「走吧,若是沒事就陪我去找些藥。」

  「我有……」

  賈寶寶被他橫了一眼,沒敢把後面的話說出口。

  王熙鳳帶她往自己的屋裡走,路過賈璉身旁。

  賈璉還驚魂未定地站在院子當中,劍尖兒指著地面。

  王熙鳳就像是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徑直走過。

  賈寶寶不太好意思,她輕輕拉了一下賈璉的袖口。

  賈璉一愣,雙目無神地轉過頭。

  「賈璉哥哥,咱們一起走吧?」

  過了好半晌,賈璉打了個哆嗦,這才慢慢回過神。

  「好,好。」他磕磕巴巴答應。

  「你叫他做什麼?」一道冷冽的嘲諷聲傳來。

  賈璉抓緊手中的寶劍,緊緊地盯著站在廊簷下的王熙鳳。

  他穿著玉色襖,玄色比甲,下身著桃紅色的長裙,站在廊簷下的暖光中,就像是豔煞人的女鬼,更別提鮮血還正順著她的指尖兒往下淌。

  「你以為一把劍就能救得了你嗎?」

  他一步步走來。

  賈璉嚇得後退了一步,「你別過來。」

  王熙鳳就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警告,步子邁的更大了。

  「你……」賈寶寶本來想要讓他小心。

  她剛剛開口,就見王熙鳳在唇前豎起一根食指,鳳眸微挑,嫣然一笑。

  「噓——」

  賈璉見到他的笑臉更加驚恐了,他將劍身橫在胸前,步步倒退。

  王熙鳳放下手,輕提裙擺,猛地沖向他。

  「哐當」一聲,寶劍掉落到地面。

  賈璉捂著自己被他踹中的右手,慘叫連連。

  王熙鳳輕提右腿,輕飄飄地撣了撣裙角,動作霸氣又美豔。

  「叫什麼?連舌頭也不想要了是嗎?」

  賈璉一唬,白著臉閉上了嘴。

  「我早就告誡過你,讓你不要來惹我,你不聽不聽偏不聽。」

  王熙鳳的鞋尖兒抵著劍柄,輕輕一提,那把寶劍便躍進了他的掌中。

  賈璉兩股戰戰,扭頭就跑。

  可他剛跑了一步就僵住了。

  他顫巍巍地低下頭,只見肩膀上架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寶劍,王熙鳳掌心的鮮血正順著劍身蜿蜒曲折流下。

  賈璉咽了一口口水,好聲好氣道:「你,你快把劍放下!」

  王熙鳳手執寶劍,又往他脖頸上抵了抵。

  賈璉喉結微顫,忙道:「璉二奶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

  「哦?璉二爺認錯了?這可稀罕,你錯在何處?」

  賈璉小聲道:「我一時情急,才不小心傷了你。」

  她的手一抖,劍尖兒在他的脖頸上劃出一道紅線。

  「啊!」賈璉閉上了眼睛,忙喊:「是我小肚雞腸,是我被你壓制久了,是我鬼迷心竅想要報復你。」

  「下次還敢嗎?」

  「不敢!不敢!」賈璉的聲音都打著顫。

  賈寶寶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實在覺得賈璉有些慘,不過,這也是他自己作的。

  王熙鳳冷笑一聲,「最好如此,今兒個的事情不會善了,璉二爺,你給我等著。」

  說罷,她就隨手一拋,將那把寶劍拋出院外。

  賈璉腳下打哆嗦,忙不迭地跑了。

  賈寶寶仔細看了看那把劍拋出的距離,乾巴巴問系統:「我說,這個家裡是不是都藏龍臥虎啊?我去調查那件東西的真相,真不會有什麼性命危險嗎?」

  「不、不會吧?」

  「你語氣怎麼那麼不確定?」

  系統:「咳!」

  賈寶寶想了想,偷偷問:「系統啊,要不然咱們還是轉頭去抱主角的大腿吧,別家沒敗成,先把小命交代在這裡……」

  王熙鳳霍然回頭。

  賈寶寶忙挺直腰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衣服一半都被血液浸透了,看上去就像是死的十分慘烈的女鬼。

  王熙鳳笑了笑,「嚇到你了吧?」

  賈寶寶點了點頭。

  系統忙提醒:「喂!」

  她立刻搖頭。

  「嗯?」王熙鳳一步步走近,聲音低沉,「到底有沒有嚇到你?你有沒有害怕我?」

  賈寶寶咳嗽一聲,摸著鼻子,視線左飄右飄,落在了她的指尖。

  他的指尖兒還在往下掉血珠。

  「你的傷……」

  王熙鳳視線不曾移開她的臉,淡淡道:「小傷而已,不礙事的。」

  喂!你血都流有半缸了,真的不礙事嗎?

  「我覺得你還是找個太醫看看比較好,傷了手臂好的慢。」

  王熙鳳笑道:「要太醫做什麼,有你在不就行了。」

  「哈?」賈寶寶猛地仰起頭,正撞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

  他笑了笑,收斂視線,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寶玉,跟我來。」

  兩人交握的手黏糊糊的,像是隔了一層鮮血。

  賈寶寶小聲對系統道:「系統,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你能親我一下嗎?」

  系統都快要高速運轉死機了!

  「你、你、你在說什麼傻話啊!」

  賈寶寶有些失望:「哦,不行啊。」

  「也不是……咳,你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小聲道:「我不想見血,看到只是線條的小人可能還好一些。」

  系統:「……」

  「那系統你……」

  「對不起,系統要去買個橘子,請您稍後再撥……」

  系統居然裝死!

  沒有辦法,賈寶寶也只好努力使自己忘記王熙鳳手掌中的鮮血。

  可她努力裝作不在意,他卻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看。

  「你會在意嗎?」

  「什麼?」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王熙鳳瞥了一眼受傷的手臂,「我被賈璉傷到……你是不是會認為我比他還沒用?」

  「這個問題為什麼要來問我?」賈寶寶小聲對系統抱怨。

  系統:「你難道還沒有注意到嗎?他對你……」

  也許是她久久沒有回話,讓他產生了誤解。

  王熙鳳忙道:「以他的本事原本是無法傷到我的,這個傷口另有用處。」

  他捏緊她的手掌,「你信我。」

  賈寶寶滿頭霧水,還是笑眯眯應了。

  兩人一路無語進了王熙鳳的屋子。

  屋子裡並沒有擺設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就連靠背、椅搭等物都是沉重的鈷藍和深灰,顯得整個屋子既空曠又冷硬。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拙,她居然沒從這屋子裡發現賈璉生活過的痕跡。

  王熙鳳找出藥粉,拉著她坐在長榻上。

  「寶玉幫幫我的忙好嗎?」

  「這……是要上藥嗎?可是嫂子……」賈寶寶麻了爪子。

  系統:「呦呵,這是什麼發展?嫂子再愛我一次?」

  王熙鳳鳳眸一挑,「我當你是小孩子,不礙事的。」

  「唔。」賈寶寶猶豫。

  王熙鳳歎了口氣:「這處傷我也不想讓那些下人知道,若是讓他們知道,又要在外面嚼舌根了。」

  他傾了傾身子,「你別怕,實在覺得怕冒犯了我,那你就閉上眼睛如何?」

  這倒是個好主意。

  打定主意,賈寶寶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王熙鳳盯著她的眉眼,握著剪刀尖銳的一端,將纏著紅線的尾端遞到她的手裡。

  「這是什麼?」

  她膩白的手指摸上剪刀尾端的紅線。

  「幹的血把衣服凝住了,你現在幫我把衣服剪開。」

  他看到她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就像是膽小的竹鼠。

  「這……我閉著眼睛別傷到你。」

  「沒事,我看著呢。」

  賈寶寶拒絕不掉,只好依照他的指揮,一手握著他的手腕,一手執剪刀,一點一點向上剪去。

  「嘶——」

  賈寶寶的手停住了。

  王熙鳳盯著她充滿關切神情的臉,突然笑了,溫聲道:「沒事,只是剛剛不小心被布料扯到傷口了。」

  「那我再小心一些。」

  系統盯著王熙鳳手臂上被剪刀豁出的長長傷口,忍不住感慨:「人還真是一種神奇的碳基生物啊。」

  話音剛落,鋒利的剪刀又在他結實的小臂上劃出了第二道傷口。

  王熙鳳凝視著她,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若不是他肌肉反射性的縮緊,系統可能都以為他這種人類是感受不到痛的。

  「宿主啊,我覺得你可不要小看這些低維度的生命,他們可能比你想像的更加要命。」

  「啊?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想說……」

  眼瞅著賈寶寶就要再豁出第三道傷口,系統忙道:「快點停手吧,親!你在這樣他會死的,親!」

  賈寶寶猛然停住了手。

  看到她不動了,王熙鳳卻蹙起眉,「怎麼了?」

  「呃……我還是別弄了。」賈寶寶把剪刀扔到一旁。

  王熙鳳眨了眨眼睛,失望道:「那好吧。」

  他面不改色地對著自己手臂上兩道平行的新傷道:「你剪的不錯,一點都沒有傷到我。」

  系統:「……」

  你瞎嗎?你敢摸摸你的良心再說一次嗎?

  賈寶寶朝系統道:「所以,你剛剛是騙我停手嘍?」

  系統:「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王熙鳳輕輕一撕,便將自己剩下的半截袖子撕開,上好藥,又用白布纏好。

  他動作熟練,就好像受傷對於他來說已然成了家常便飯。

  王熙鳳低聲道:「你不要去參合他們這些事情。」

  賈寶寶:「就是今天讓大老爺他們生氣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無論你看沒看到那些東西,都要說沒看到。你既無功名,也無爵位,這件事你參與進去沒有什麼好下場。」

  她知道什麼了?她什麼也不知道啊!

  賈寶寶還想開口問些什麼,耳邊傳來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響,他似乎去拿了什麼東西,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賈寶寶想著自己的紫色任務,小聲問他:「你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你已經知道祠堂裡藏了什麼?也知道這件東西牽扯到什麼?」

  王熙鳳沒有回答。

  賈寶寶正準備開口,鼻尖兒猛地一涼。

  「我都弄好了,你還要閉著眼睛嗎?」

  賈寶寶睜開眼睛,卻被彩光閃瞎了眼。

  她仔細一看,原來他身上披了一件大袖敞口的錦繡披風,暗紅色的緞面上不知道是金絲繡線,還是銀絲緙絲,富麗繁雜,格外華美。

  他打散了髮髻,披散著長髮,更顯得鼻樑高挺,眼窩深邃,面部棱角也越發分明。

  賈寶寶對系統道:「真是奇哉怪也,都說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我怎麼就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像男人呢?」

  系統:「……噗!」

  即便王熙鳳一副家居裝扮,也恍若神仙妃子,豔麗奪目。

  他笑著朝她勾了勾手指,「坐近些,總是離我那麼遠,我又不能把你給吃了。」

  賈寶寶挪了挪,挪到他身旁。

  王熙鳳的視線在她的耳垂上打了個轉兒,伏低身子,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好燙!似乎連他呼出的氣都是滾燙的。

  他壓低聲音道:「能讓他們這麼緊張的,不是錢財,就是把柄了。」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

  神了!

  雖然不知道包袱裡面有沒有什麼把柄,但是有很多錢財。

  王熙鳳鳳眼輕挑,繼續道:「這些只是我的猜測,我也不知道裡面到底有什麼,但是,我大體能猜出來那些東西與什麼有關。」

  妥了,我的任務就拜託給你了。

  賈寶寶不由自主地靠近他,想讓他仔細分析分析。

  王熙鳳卻在此時莞爾一笑,朝後仰了仰,「不行,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你我還是嫂子跟小叔叔的關係,我們不能這樣。」

  系統:「哦豁!」

  「我們哪樣了?」賈寶寶委屈。

  「求求嫂子了,說說吧。」

  他嘴角一抽,「換個稱呼。」

  賈寶寶剛想叫「好姐姐」,不知怎麼想起了先前王夫人所說——王熙鳳一向充作男兒養。

  她的嘴一抿,低聲喚道:「鳳哥……哥。」

  他的眼神好可怕,她磕巴了一下,原來調侃意味的「鳳哥」變成了「鳳哥哥」。

  王熙鳳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就像是班主任老師看到了正在談戀愛的年級第一,那種又愛又恨又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實在太過複雜。

  他靠在靠枕上,慢慢呼出一口氣,又拉了拉領口。

  他問她:「如果要弄明白賈赦他們想做什麼,得從廢太子開始說起。當年廢太子一事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廢太子是因為謀逆大罪才被懲處的。」

  「你知道什麼才稱得上是謀逆大罪嗎?」

  賈寶寶放輕聲:「不就是覬覦皇位?」

  王熙鳳唇角抿平,眼尾上挑,整個人顯出幾分鋒利的氣質,「對,你知道廢太子的下場嗎?」

  她搖頭。

  王熙鳳輕笑一聲,薄唇輕啟:「太子一脈皆賜鳩酒。」

  賈寶寶驚訝地看著他。

  王熙鳳輕咳一聲,溫聲安撫:「不必怕,成王敗寇,這很自然。」

  「可是廢太子與今日的事情有何關聯?」

  「陛下年事已高,又沒有太子,下面那些皇子王爺哪個不是躍躍欲試?這個時候也正是諸位大臣站隊的時候。」

  「站對了,那自然榮華富貴,又能延綿一朝,可若是站錯了,那便有殺身之禍了。」

  「賈赦賈璉志大才疏,說不定是投靠了哪位王爺,為其獻金獻計獻人。」

  賈寶寶連連點頭,難怪會有金子藏在房頂。

  然而,系統的紫色任務卻對這個說法沒有絲毫反應。

  王熙鳳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的鼻尖。

  賈寶寶看向他。

  見已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收回手,「你且等等看,如果丟的是要獻的錢財,那來接下來他們要聯絡的便是薛家之人;如果丟掉的是他們與王爺私下結党的把柄……」

  他輕笑一聲:「那來的就會是王家人了。」

  王熙鳳朝她比量出四根手指,一一點道:「賈史王薛,咱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但是,爵位傳到如今,是傳一代便削一代,府中的形勢都已經不大好了。」

  「王家,因為王子騰官位高,又有實權,還能好一些;賈家次之;史家,別看它家大業大,內中卻已然空虛;還有薛家,他們家是皇商,有錢的很,仕途上……就要看看被寄予厚望的薛家二少明年科舉如何了。」

  賈寶寶試探道:「所以咱們缺錢就找薛家?出了事情就找王家?」

  「寶玉聰明。」

  賈寶寶:「……」

  她可一點都沒覺得他這是在誇她。

  「我什麼都沒明白,鳳哥哥再多說一些吧。」賈寶寶裝作傻白甜,還希望他能多講些內幕。

  系統:「能知道這麼多,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王熙鳳笑眯眯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沒明白最好。總之,聽我的,不要跟他們瞎參與,明白了嗎?」

  「啊……哦。」

  王熙鳳替她整理了一下袖子,低頭的時候,竟有股溫柔的味道。

  「好好在家等著,看看是誰要來府上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26.第26章

  等到賈寶寶告辭離開時, 王熙鳳還想要送送她。

  賈寶寶連忙按住他, 「別, 你還受著傷呢。」

  「只是一些小傷而已。」

  賈寶寶皺眉, 盯著他受傷的那條手臂, 小聲嘟囔了一句:「低維度的人也是人啊, 也會覺得痛。」

  王熙鳳沒太聽清, 卻看到她眸中似乎盈著一捧月光, 神色擔憂又溫柔。

  他伸出手, 指尖輕輕掃過她額頭的碎發,又順勢滑下, 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賈寶寶忙退後一步,盯著他。

  他笑了笑,「你耳朵上沾了東西。」

  賈寶寶默不作聲, 顯然沒信。

  「今晚我跟你說的話, 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賈寶寶點頭:「我知道,只是……你對我說這些,不是已然暴露自己了嗎?」

  她抬起頭, 眸中月光越發虛幻縹緲。

  王熙鳳抱著手, 斜倚著門框,挑眉笑道:「你總算注意到了啊, 這麼多年,還不算太晚。」

  他對著清澈的月光, 笑容豔麗又灼熱, 「我對你不一樣。」

  賈寶寶猛地後退一步。

  系統忙提醒:「穩住!」

  賈寶寶驚慌失措:「你在說什麼?吻住?」

  系統:「……」他想要罵人了!

  好在, 她沒真這麼做。

  王熙鳳:「我已經對你透露我的秘密了,寶玉,你什麼時候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呢?」

  賈寶寶傻笑:「啊?我能有什麼秘密?」

  王熙鳳的毒眼上下掃了她一周,淺淺一笑,「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賈寶寶突然想明白。

  她猛地一拍系統,「差點被他騙了!」

  「他說他告訴了我他的秘密,可他實際上什麼也沒說啊,什麼廢太子、什麼王爺結党,都有可能是他從家裡聽來的。」

  賈寶寶搖頭,「可怕,可怕,原來低維度的人也都這麼有心機。」

  系統:「好在你溜得快,要不然真讓人空手套白狼了。」

  系統瞥了賈寶寶一眼,忍不住道:「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暈了頭,連自己的任務都顧不上了。」

  賈寶寶也盯著自己的任務單發愁。

  以前是嫌碰不上任務,現在是嫌任務多,還不容易完成。兩個紫色任務,關於林表哥的那個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關於「包袱真相」的那個挖掘的不夠深,還有「酒」和「財」沒有完成的每日任務。

  賈寶寶捂著額頭,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臉頰突然一濕,天空下起了小雨。

  賈寶寶匆匆忙忙往回趕,行至中途,雨越下越大。

  系統:「先找個地方避雨吧,我發現好像有人向你的方向移動。」

  賈寶寶立刻躲到花架下。

  密密實實、挨挨擠擠的薔薇花和葉片勉強為她擋住一些雨滴,若是雨下的更大些,恐怕這些花葉也起不了更大作用了。

  正在這時,被夜色暈染成深紫的雨霧深處飄蕩出一豆星光。

  光越來越近,暈染成一片昏黃的光暈。

  她聽到靴子踩過水坑發出的細微「吧唧」聲。

  賈寶寶朝來人看去。

  來人正是林黛玉和一個身量未成的少年,那少年生的唇紅齒白,十足漂亮,卻偏偏目光冷峭。

  他烏黑的髮絲披散在身後,身穿一件皂色直綴,腰系黃色絲絛,全身上下除了腰間一點,再無半點亮色。

  看到此處,賈寶寶已然明白,少年正是那位據說與佛家有緣的賈惜春。

  賈惜春手執一盞燈籠,燈籠散發出的琥珀光就像是佛前的燈油。

  林黛玉則打著一把素傘,傘面遮擋在兩人頭頂。

  「咳!」賈寶寶輕咳一聲,抬起了遮擋在面前的一簇花枝。

  冰涼的雨水順著她攀著花枝的手指流下,在她的手臂上滑過,漸漸沒入她的袖擺中。

  雨霧薔薇裡,美人花架下。

  「寶玉哥哥。」賈惜春突然出聲,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你怎麼會在這裡?」

  系統偷笑:「就說你是去看熱鬧,結果被雨困在這裡了。」

  賈寶寶:「去去去。」

  金子那件事不能說,那她還能找什麼藉口?

  賈寶寶正思量著。

  林黛玉卻突兀地將傘塞進賈惜春的手中,「你先回去吧。」

  賈惜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兩人,冷淡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那我就走了。」

  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舉著傘,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把兩人丟在雨霧中。

  賈寶寶無語了,「他把傘就這麼拿走了?那把傘擠一擠應該能擠下三個人的。」

  系統:「你當你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冷面冷心的人嗎?哦,也對,以前你都看不清他面龐,也算是第一次見。」

  賈寶寶吐槽:「你要是能夠看到我的好感度,就該知道,我對他的好感已經歸零了。」

  「人家才不在意!」

  賈寶寶沖出花架,一把將林黛玉拖了進來。

  她訓他:「你身體不好,跑到雨中做什麼?你還把傘給他了!」

  林黛玉突然伸手,撩開她濕漉漉的劉海兒,手背貼在她的臉頰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林黛玉低聲道:「你的臉好冰,若是我們沒來,你就打算站在這裡一夜嗎?」

  賈寶寶心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會來,我可有系統開的外掛。

  林黛玉輕輕歎了口氣,「癡兒。」

  他邊說著邊脫下了身上的青色披風,輕輕一揚,罩在了兩人頭頂。

  他彎下腰,「咱們跑吧,這件披風只能抵擋一陣。」

  花架上的薔薇花終於承受不住集聚的雨水重量,稍稍傾斜,花瓣上的水珠潑灑下來,零星的幾滴落在他的睫毛上,將墜未墜。

  林黛玉見她還在愣神,便以半抱的姿勢,帶著她跑了起來。

  賈寶寶:「系統,開個外掛吧。」

  系統沒吭聲。

  兩人跑到一處回廊裡,披風依舊都被淋濕了。

  賈寶寶盯著他越發慘白的臉色,忙道:「別這樣了,要不我去借把傘,你在這裡等著我。」

  林黛玉眉眼含笑,「不用,咱們再跑一段就回去了。」

  「可是你……」

  「我沒事。」他搖了搖頭,濺出的細小水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他揚起唇角,深深地望著賈寶寶:「我倒是覺得十分快活。」

  兩人便這樣同頂著一件披風跑回了賈寶玉的園子。

  晴雯被濕漉漉跑回來的兩人嚇了一跳,忙去打熱水,給二人洗漱。

  林黛玉正低頭擦臉,視線餘光卻瞥到賈寶玉正拉著晴雯對他說些什麼。

  晴雯目光一轉,似乎不太樂意。

  她便拉著他的手,笑得十分溫柔。

  林黛玉的唇一點點抿緊,直到抿的沒有了半分血色。

  「嘭」的一聲,他闔上了碧紗櫥的隔扇。

  賈寶寶嚇了一跳,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隔扇。

  「系統,他這是怎麼了?」

  系統自顧自唱著:「講什麼,我就像天頂的仙女。講什麼,我就像古早的西施……原來你是花言巧語,真情乎你騙騙去……啊——我問你,你的良心到底在那裡?」

  賈寶寶:「……」

  系統,你都快成精了啊!

  晴雯瞪著隔扇,低聲道:「這位林少爺的脾氣可真不小,這才幾天,都給寶玉你幾次冷臉看了!」

  賈寶寶不在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你先去把東西取來。」

  晴雯鼓著臉頰,「不。」

  賈寶寶握住他的指尖,小聲道:「晴雯……」

  她的聲音簡直比門外的春雨還要纏綿。

  晴雯板著臉:「二爺求我也不行,您可別喝酒了。」

  賈寶寶蹙了蹙眉,捂著心口道:「我心裡煩。」

  晴雯立刻緊張起來,「是老爺訓斥你了嗎?還是家學裡那些人欺負你了?」

  他咬著唇,□□了一把袖子,「李貴和花襲人那兩個沒用的!難道就讓寶玉你挨欺負嗎?甭管他是什麼老爺大爺的,若是害了你,我怎麼也饒不過他們一個個!」

  他聲音裡透著一股狠勁兒,一副要為了她撕碎任何攔路敵人的小瘋犬模樣。

  雖然晴雯的性子有時候不太好,可賈寶寶還是特喜歡他這種護短勁兒。

  賈寶寶輕咳一聲,「沒有,我就是想要喝點酒。」

  晴雯猶豫。

  她笑眯眯道:「我知道晴雯你曉得我好這口,偷偷幫我藏著呢!」

  她都把他的底牌掀了,晴雯還有什麼辦法。

  反正他一直都抵抗不了寶二爺的請求。

  晴雯為她取酒,還怕她喝了涼酒傷身,特地將一小壺酒溫了溫。

  賈寶寶:「今兒個太涼,你們兩個也不用給我守夜,去好好睡覺吧。」

  晴雯心中暖暖的,「嗯」了一聲。

  系統:「嘖嘖,他是不知道你的險惡用心。」

  將屋子裡的人支走後,賈寶寶就拎著酒壺,輕輕敲了敲碧紗櫥的隔扇。

  裡面半晌,才道:「進來。」

  賈寶寶拉開隔扇,走進林表哥所在的碧紗櫥。

  碧紗櫥其實不過是用隔扇在她屋子裡分割出的一小方空間,因為通常在隔扇上糊碧色窗紗,所以才稱作碧紗櫥。

  屋內拂動著淡淡的清香,映著青碧色的窗紗,這裡仿佛成了一間藏在竹林裡的小屋。

  林黛玉打散了頭髮,正抱著被子倚著枕頭看書。

  賈寶寶笑嘻嘻地拖了鞋,爬上他的床。

  「好哥哥,我尋了些酒來,咱們一同喝點暖暖身子。」

  他掐著書本的手指縮緊,臉擋在書後,低聲問:「你方才問晴雯要的酒嗎?」

  「嗯。」

  「是為了我嗎?」

  賈寶寶答的爽快:「是啊,我怕你生病,想要你喝點酒暖暖身子。」

  系統在一旁扯她後腿:「你可拉倒吧!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完成每日任務。」

  可惜,無論系統怎麼說,林黛玉也無法聽到。

  林黛玉緩緩挪開書本,蒼白的面龐顯得眼尾的淚痣越發風流動人。

  他伏在枕頭上,慢慢轉過頭,將自己的臉頰貼著枕頭蹭了蹭,蹭出一小片紅暈。

  「原來是這樣……」

  他把臉埋進臂彎,青絲粘在他蒼白的脖頸上。

  「寶玉你可真是……讓我怎麼辦?」

  「哎?」

  林黛玉慢慢轉過臉,枕在玉枕上,深深凝視著她。

  他的身上有種魏晉才有的風流氣質,看著她時,黛眉如煙,情眸如霧。

  可謂是,臨水照花帳中色,弱柳扶風枕上春。

  他吐出一口氣,對著賈寶寶推心置腹:「我天生不足,體弱多病,又因為弟弟早夭,父母便格外疼寵我,我雖然在外面人眼裡是個不錯的,內裡卻寵出了一大堆毛病。」

  賈寶寶笑眯眯:「嗯,看得出來。」

  林黛玉噎了一下,抬眸瞪她一眼,「我從來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朋友知己,你……是第一個。」

  他微微垂眸,似有不解:「我也是跟你交往後才知道我居然是個這麼善妒的人,你跟我好,又跟別人好,我就免不了心生嫉妒。」

  賈寶寶飲了一小口酒,笑眯眯道:「那你可要改改。」

  林黛玉支著臉頰,側身道:「改?為何要改?我們只做彼此的知己不好嗎?」

  賈寶寶又喝了一口酒。

  「喂!」系統阻攔不及。

  賈寶寶的眼睛慢慢彎成一道新月,笑容滿面道:「一枝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

  林黛玉:「……」

  系統難受地捂住臉,「一萬匹馬也拉不住狂奔在作死路上的你啊!」

  林黛玉現在就是把她一腳踹下床,系統都不稀奇。

  然而,此時此刻林黛玉卻捂著側臉,低聲笑了起來。

  「是嗎?」她慢悠悠道:「你要如何萬紫千紅?」

  系統的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了。

  「宿主哇,你惹錯人了啊!」

  然而,不作不死的賈寶寶卻將酒壺遞給林黛玉,「來,喝!」

  林黛玉搖頭道:「這還是我第一次飲酒。」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挑起壺柄,高高舉起,酒壺一歪,粉紅色的酒液飛流直下。

  他半支著臉,張開檀口,接住酒液。

  動作從容瀟灑,姿態風流雅致。

  賈寶寶拍著手,唱道:「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來來,咱們好好學習去。」

  她一把拉住林黛玉的胳膊,他手臂一抖,酒液濕了他的衣衫和床榻。

  他蒼白的臉頰蒸開紅暈,「什、什麼,要做什麼?」

  「咱們去讀書學習。」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眼中彌漫著酒氣帶來的水霧,考慮了良久,他才明白過來。

  「哦,哦。」

  系統:「不會吧?你也是個酒量淺的?」

  林黛玉乖乖地被賈寶寶帶著,去拿書學習。

  賈寶寶指示一下,他動一下,乖巧極了。

  賈寶寶指點他讀書,還摸摸他的腦袋,學著老學究賈代儒的聲調慢悠悠道:「嗯,做得好。」

  林黛玉甜甜一笑,臉頰微凹陷,笑出一個甜膩人的小酒窩。

  「乖,叫老師。」賈寶寶板著臉。

  「寶玉老師。」

  「嗯,老師要給你看好棒棒的東西喲。」

  說罷,她就猛地一掀衣擺。

  林黛玉睜大眼睛:「哇!」

  賈寶寶得意洋洋:「是大寶貝吧?」

  她摘下腰間系著的黛色美玉,遞給林黛玉,「正合你的名字,送你了。」

  林黛玉捧著美玉小心接過。

  系統:「……」

  嚇、嚇死他了!你們兩個醉鬼可真是一對大寶貝!

  「那我也有東西要送你。」林黛玉從領口揪出一個掛在脖子上的繡囊,裡面放著一支手工製作的小竹笛。

  「這是我母親生前送與我的,如今就給寶玉弟弟你了。」

  賈寶寶鄭重其事接過。

  兩人互相看了一下彼此送的東西。

  林黛玉懵懵道:「為什麼看上去像是石頭和木棍」

  賈寶寶突然道:「好主意,咱們就組個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吧,一起好好學習。」

  林黛玉微笑:「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好有道理的樣子,那好吧。」

  系統:「……喂喂喂!你們兩個倒是清醒一點啊!」

  神特麼木石聯盟學習小組!你倆是木石聯萌吧!


☆、27.第27章

  清晨, 秀氣的陽光爬上碧色窗紗, 隔扇橫欄的影子攀爬其上, 猶如青竹葉片。

  呼吸間, 是溫柔的清甜芳香, 好像新鮮的嫩竹。

  賈寶寶覺得自己就像是洞中的竹鼠, 忍不住抱住了那根嫩竹, 門牙抵上, 輕輕一磕。

  下一刻, 那根竹子變軟了,像……像是蛇!

  青蛇調轉舌頭, 瞪著眼睛,沖著她吐信子。

  「嘶——」

  賈寶寶嚇醒了。

  她胸口劇烈起伏,沉重地喘息。

  手背抵住額頭。

  「系統。」她沙啞地喚了一聲。

  耳邊傳來一道疑問聲。

  「系統?」

  賈寶寶瞪大眼睛, 慢慢轉過頭。

  床榻中央居然擺了長長一摞書冊, 林黛玉正伏在書冊上,專注地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系系洗……對, 洗頭, 我說的是洗頭!」賈寶寶一笑,眼睛裡水汪汪一片。

  「洗頭?」林表哥支著臉頰, 伸手勾了一縷她的頭髮,放到眼前撚了撚, 「昨晚不是都洗了嗎?」

  「昨晚……」提起這個, 賈寶寶突然坐了起來。

  「為什麼我會在你的床上?」

  林黛玉放下手, 幽幽地凝視著她,「我也想問這個問題,為什麼你會躺在我的床上?為什麼我的床上會放了這麼多書?為什麼我的被褥濕了一大片?」

  「等等!」賈寶寶神色驚恐,「你最後那個問題是什麼?」

  林黛玉伸手指了指她屁股下的位置。

  賈寶寶緊張極了,「系、系統!我保證我打三歲起就不尿床了!」

  系統:「……不是,你再好好瞧瞧。」

  賈寶寶捂著臉,難以置信:「難、難道我們做了什麼?」

  系統:「老司機,聽我說……呸!那是你們兩個喝酒的時候撒的!」

  賈寶寶眼睛一亮,總算放下心來。

  她就說,她不可能跟這些低維度的生命發生什麼的嘛!

  搞清楚莫名其妙出現的不明液體後,賈寶寶虛握著拳頭,抵在嘴邊咳嗽了兩聲。

  林黛玉莞爾,「又是你幹的好事吧?都是男人,我懂。」

  你懂什麼鬼啦!

  「那是昨晚的酒不小心撒了,抱歉抱歉,我酒量不好。」

  林黛玉趴在書堆上,含笑道:「嗯,我的酒量也不好,這還是我第一次喝酒,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醉了。」

  他的視線忍不住放在她的身上,「不過,與寶玉你一同喝醉的感覺很好,怪不得有人常說『一醉解千愁』,我今日的心情確實不錯。」

  「只是……」他抬手揉了揉脖頸,眼睫垂下,「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樣,酸痛的厲害,該不會……是寶玉你趁我喝醉的時候,偷偷對我做了什麼吧?」

  賈寶寶:「……絕對沒有。」

  見他眸中似有懷疑,賈寶寶看在任務的面子上,立刻指天發誓。

  系統:「哎!哎!你還記得你上回指天發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賈寶寶反駁:「總不可能再從天而降第二包金子了。」

  賈寶寶緊緊盯著林黛玉,義正言辭道:「我發誓,若是我對你有半點非分之想,又或是有不軌的舉動,就叫房……」

  她頓了頓,心有餘悸地偷偷往上看了一眼。

  林黛玉看她這副心虛的舉動,低頭一笑。

  賈寶寶換了個發誓對象,「……就讓我,我從懸崖上一頭跳下去!」

  系統:「嗯……真香!」

  「去去去!」

  林黛玉看著賈寶寶,神色漸漸認真起來,卻不說話。

  賈寶寶心裡惴惴不安。

  他扭過頭,從床尾下了床。

  賈寶寶見他神色似有不快,便溜出了碧紗櫥。

  系統涼涼道:「與你作死的本領相當的便是你腳底抹油的本事了。」

  賈寶寶驀地盯著系統。

  系統被她盯得白毛汗都出來了,「怎、怎麼了!」

  「系統,」賈寶寶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你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喲。」

  「誰、誰要你喜歡了!」

  「唉。」她歎了口氣,「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系統了,就自己來完成任務吧。」

  系統:「……」

  你怎麼就這麼皮!

  賈寶寶洋洋得意。

  她視線一瞥,突然注意到系統透明操作板上的兩條新提醒。

  「這是什麼?」

  她點開一看,居然是提醒她昨日的每日任務已完成,可以來抽卡了。

  她愣了半晌,又去點擊第二條新提醒。

  「哎?」賈寶寶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我昨晚究竟是做了什麼啊?為什麼連『組隊林黛玉』的紫色任務也完成了?」

  系統幽幽道:「真希望你能抽到一個大豬蹄子光環,那可真是配你。」

  賈寶寶柔聲道:「系統啊,你嫉妒的嘴臉太難看了。」

  「我嫉妒什麼!我才沒有嫉妒林黛玉!」系統立刻辯解。

  賈寶寶懵了。

  看到她的神情,系統頓時覺得不妙了。

  賈寶寶盯著他,輕聲道:「嫉妒林黛玉?我以為你嫉妒的是我……」

  系統:「……」

  這個人真是十分討厭了!

  賈寶寶再去戳系統的時候,系統又開始裝死。

  沒辦法,她只得自己去手動抽卡。

  賈寶寶在九宮格上隨便點擊一下,卡片一翻開,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張空卡。

  「我已經對自己的運氣不抱希望了,哦,這甜美的運氣就不能跟我財運綜合一下嘛!」

  系統死死咬著牙,好不容易忍住了吐槽的念頭。

  賈寶寶搓了搓手,笑彎了眼睛,「下面就讓我來看看我憑本事掙來的光環卡。」

  系統:「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別太自我感覺良好,那是你憑本事嗎?那是人家林表哥自動自發送貨上門了!」

  賈寶寶歪歪頭,笑眯眯道:「我憑運氣得來的林哥哥,怎麼不算本事了?」

  系統:「……」

  說的好有道理啊。

  賈寶寶往自己指尖吹了好幾口氣,連聲道:「錦鯉大仙保佑啊,讓我拿到一張實用的光環卡,若是如願以償,信女願減重十斤。」

  系統:「你還要臉嗎?合著你要是如願了,還要讓錦鯉大仙幫你減肥是不是?」

  賈寶寶笑得臉頰緋紅,眼睛裡開滿了亮閃閃的桃花,「那就借系統你吉言啦!」

  系統抓狂:「我沒有!」

  她沒有理他,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翻開那張被萬道金光籠罩的光環卡。

  卡面被翻開,光環卡展示在賈寶寶和系統面前。

  「哎?」

  「哈?」

  一人一系統同時發出莫名的聲音。

  他們對視一眼。

  「這是什麼鬼卡片啊!」系統哀嚎,「這無論是保命,還是敗家根本一點卵用都沒啊!」

  賈寶寶專注地盯著那張難得的光環卡,翻來覆去,也只在那張卡片的字裡行間,看出兩個血淋淋的大字——「坑人」。

  名稱:霸道總裁光環

  屬性:光環卡

  對象:任意

  效果1:帶上此光環,任何人見了你都會臉紅心跳。

  效果2:有50%的概率觸發「躲不掉的霸道總裁壁咚」技能,快來壁咚你的「小嬌妻」吧!

  效果3:有5%的概率觸發「小嬌妻帶球跑」技能,任何跟使用者同床共枕的生物,都有可能會產生懷孕反應。嗯哼,懷孕如此不易,當然人人平等。【注:此反應只是虛擬反應】

  「這是什麼沙雕技能……」賈寶寶一邊嘟囔著,一邊看向最後一行。

  與之前的幾張卡片不同,這張光環卡還配備了一個完整的使用說明。

  使用說明:將光環帶在頭頂,24小時之後才能由使用者親手摘下。除了使用者,任何人無法看到,無法摘掉。當然,你若是非要往在別人的頭頂上戴……那也沒辦法。

  賈寶寶捏住光環卡,將光環卡從卡槽中抽出,那張光環卡瞬間變成了一道螢光色的光環。

  她在自己頭頂上比量了一下,剛剛好。

  系統卻在此時壞笑起來。

  賈寶寶手一抖,差點給自己戴上光環。

  「你笑什麼?」

  系統:「哼哼,若是昨晚你就帶上了這個光環……」

  賈寶寶想想那情形,立刻道:「這林黛玉說不定就是書中的主角,你看他身上的主角配置多全,我要好好抱著他的大腿,絕對不坑他。」

  系統顯然不信她的坑爹程度。

  「我到底是怎麼完成拉他入隊任務的?」

  她拉出任務面板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已邀請林黛玉加入『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後面還有灰色的字跡寫著「小隊任務尚未開啟」。

  難道以後還有小隊任務?

  「這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又是什麼?」

  系統:「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賈寶寶眨巴眨巴眼睛,渴望地看著他。

  系統仰頭看天,「才不告訴你呢。」

  賈寶寶:「……」

  這系統也忒記仇了。

  吃早飯的時候,賈寶寶都已經忘了早上林黛玉生氣的那一茬,還笑嘻嘻地沖他打了個招呼。

  林黛玉愣了一下,到底沒有繼續冷著臉。

  她挪到他身邊的座位。

  他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默默用飯,將「食不言」做到了極致。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悄咪咪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故作無意的把自己的手背貼在他的手背上。

  林黛玉眼睫一顫。

  系統炸毛了:「你在做什麼?」

  「噓——我從他身上吸點歐氣,你不覺得跟林哥哥認識以後,我的運氣變得格外好嗎?嗯,雖然抽了一張垃圾光環卡。」

  系統涼涼道:「沒覺得,我只覺得你作死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

  此時,林黛玉突然開口道:「我昨日偶然遇到了賈惜春,因為在畫技上想彼此切磋一番,才隨他去了榮國府。」

  賈寶寶無心點頭。

  林黛玉用餘光瞧了她一眼。

  「你們家這輩的男性,為何有的是玉字輩,有的則是名字中含春字?」

  賈寶寶:「這都是因為榮國府的敬老爺……」

  原來,賈敬不知怎麼遇到了一個道士,道士說他們家有「原應歎息」四劫,必須有四人應劫,若是不應,全府遭災。

  賈敬最初是不信的,可王夫人臨產的時候,賈敬突然身體不適,幾次徘徊在鬼門關,最後他要死要活,非要讓賈政把那個孩子的名字改為「元春」。名字一改完,賈敬的病就立刻好了,自此之後他就算是信了那個道士的話。

  「……這才有了榮寧兩府中的賈元春、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四位少爺。」

  林黛玉若有所思,「說起來,我倒是沒有見到你的兄長。」

  賈寶寶支著臉頰,道:「要說這道士騙人的吧,他說的卻是有幾分應驗了,那便是這四春都留不住,兄長賈元春離家出走,已經許多年沒有消息了;賈探春被過繼到了繕國公府;賈惜春則是因為從小就與佛有緣,自己跑到寺廟裡住著,別人也攔不住他,現在府中就剩下兄長賈迎春了。」

  她一提起「賈迎春」這個名字,就聽耳旁似乎刮過一聲輕哼。

  她抬頭看向林黛玉。

  他正襟危坐,神色正經。

  難道是她聽錯了?

  賈寶寶笑著道:「賈迎春你也見過了,就是那日與我們同桌用飯的。」

  林黛玉意味深長道:「是啊,我真是見識過了。」

  系統:「嘖嘖嘖,酸啊。」

  ……

  自從兩人同床共枕之後,林黛玉待她格外溫和。

  賈寶寶忍不住對系統道:「果然,好兄弟就是應該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喝過酒。」

  系統:「呵呵。」

  這日,賈政突兀地派人找她去書房。

  賈寶寶臨出門前,換了一雙軟底好跑的鞋。

  花襲人無語片刻,忍不住道:「何必總是惹老爺生氣,二爺若是順從老爺一些,用功學業,多在乎仕途經濟……」

  「仕途經濟?不要,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只是來敗家的而已。

  正在為賈寶寶穿鞋的晴雯抬頭看了花襲人一眼,故意道:「有人還真以為自己是二爺的姨娘,想要管著二爺呢!」

  花襲人神色難看。

  他跟隨賈寶寶出了園子,才低聲辯解:「二爺,我並非覬覦您身邊的位置,我只是……只是……」

  他眼角下撇,臉上蒙著一層鬱色。

  「我知道襲人是關心我,只是,你覺得我關心仕途經濟有用嗎?」賈寶寶溫聲問。

  花襲人一愣,立刻想起了她的真實性別。

  寶二爺假裝的太好了,他差點忘了。

  「是……」花襲人忍不住替寶二爺心疼起來。

  即便裝的再好,在考場上也會暴露的。

  走到賈政書房外,賈寶寶撞見了剛從書房裡出來的李紈。

  李紈臉色不大好看。

  賈寶寶支開花襲人,偷偷朝李紈眨了一下眼睛,作口型:「被罵了?」

  李紈一怔,看著她含笑的眉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胸中的鬱氣散開。

  他走到她的身邊,低聲道:「老爺現在脾氣不好,你小心些。」

  賈寶寶爽快道:「哦,沒事,他見了我之後脾氣會更糟的。」

  李紈:「……」

  這位寶二爺還真是個活寶。

  李紈含笑道:「之前一直說教你習武,沒有來得及,你今日若是不去學堂,就來我那兒吧。」

  賈寶寶應了下來。

  李紈點點頭,離開這裡。

  書房內。

  賈寶寶剛探頭進去,就迎面削來什麼。

  她麻溜兒一縮腦袋,躲過了暗器的襲擊。

  賈政怒斥:「還敢躲!縮頭縮腦,成何體統!」

  賈寶寶好脾氣道:「不成體統,不成體統。」

  她邊說著,邊走了進來。

  賈政見她笑嘻嘻、沒出息的模樣,更生氣了。

  「整天嬉皮笑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也沒有。」

  他狠狠一拍桌子,「過來!」

  賈寶寶問系統:「他是還想要打我嗎?」

  系統掃描了一下賈政手邊物件兒:「放輕鬆,你只要注意著他別抄起紫檀木筆筒砸你,就沒事兒。」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哦」了一聲,慢悠悠地挪了過去。

  賈政瞪她:「你這麼優哉遊哉的,你當是在逛大街嗎?」

  賈寶寶:「所以老爺是要帶我出門嗎?」

  賈政:「……」

  他捂住自己的額頭,似乎被她氣懵逼了。

  「出門?你做夢!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薛家近日要來京,你把性子好好磨一磨,別整日裡丟人現眼。」

  「好。」

  雖然賈寶寶好聲好氣地應下了,可賈政就是對她滿肚子氣,怎麼看怎麼都不滿意。

  這麼好的皮囊,裡面怎麼是繡花枕頭?想要讓她光宗耀祖簡直是做夢。

  「還有一事……」他手掌壓在桌面,低聲問她:「我問你,祠堂房梁上的東西,你真沒碰?」

  賈寶寶睜著眼睛,眼底清澈含笑,「需要發誓嗎?」

  賈政盯著她良久,才揮了揮手,「諒你也不敢隱瞞,滾吧。」

  她剛準備離開,卻又被叫住了。

  賈政似乎無意問道:「東西掉下來的時候,你正在做什麼?」

  賈寶寶一臉無辜:「我正對著房梁發誓,『咚』的一下,我還以為房梁砸下來了。」

  賈政:「……」

  這小畜生方才準備發誓,該不會想用同樣一招來害他吧?

  賈政抬頭看向自己頭頂的房梁。

  「你這個……」他視線落到門邊兒,那裡哪還有半條人影的樣子。

  這不孝子溜得可真夠快的!

  賈政氣爆了。

  路上,系統道:「賈政還真是禁不住氣,可你也別可著一個人氣害。」

  賈寶寶攤攤手,「我也不想,你也瞧見了,是他總是要跟我開戰。」

  系統悻悻然點頭。

  賈政教訓賈寶寶的手段十足粗暴,而且根本不管她會不會真被揍傷揍死。

  系統點著頭,突然意識到賈寶寶走的路不對。

  「你怎麼往回走?」

  賈寶寶:「不是賈政讓我不要出門的嘛,我這是奉命行事。」

  系統:「我覺得他讓你在家的意思,並不是不讓你去學堂,你可真是會見縫插針。你要去哪裡?」

  「你方才也聽到了,薛家要來,說明王熙鳳猜對了一半,那些金子……或者說不止那包金子是用來幹大事的。」

  「那另一半是什麼?」

  賈寶寶迎著明亮的陽光莞爾一笑,「另一半……我剛剛才想起來,我摸到那個包袱時手感不對。」

  「包著金子的包袱布太厚了,我懷疑裡面有夾層,說不定還真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

  饒是一直吐槽她的系統,此刻也忍不住讚歎起她。

  賈寶寶笑眯眯瞥了一眼唯一的紫色任務,「哎,沒有辦法啊,那張光環卡太垃圾了,我也只好要努力一下了。」

  她在路上折了一根樹枝,偷偷溜到祠堂後面。

  賈寶寶把樹枝探進水中,對著自己的影子道:「我真是既美貌又聰明。」

  系統:「嘔——」

  池塘上倒映著青天和雲霞的影子被一根樹枝攪亂,碎成迸濺著金光的碎片。

  賈寶寶站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上,探著身子,捏著樹枝緩緩往池塘中心探去。

  她腰間垂下的長穗宮絛挨近水面,隨著她的動作,如蜻蜓點水一般,在池面上跳動,撥開一圈圈漣漪,帶著落入水中的落花一齊蕩開。

  她在這裡廢了老鼻子勁兒都沒有收穫,自覺蓬頭垢面。

  然而,這番場景在旁人眼中卻是美不勝收。

  賈惜春和賈蓉二人站在不遠處,皆怔住了。

  賈蓉回過神來,呼道:「寶叔叔!」

  「等……」賈惜春阻攔不及。

  只見遠處那人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緊接著,她腳下一滑,隨著紛飛的落英,一同墜入池塘裡。

  「噗通!」

  彩絛與落花齊飛,春水共與美人一色。


☆、28.第28章

  漂浮著花瓣的春水中懸著一條彩絛, 彩絛隨著波紋起起伏伏, 如同吻花的遊魚。

  賈蓉一驚, 立刻沖上去:「寶叔叔!」

  賈惜春也連忙趕上前, 可他比賈蓉慢了一步。

  他還沒有跑到池塘邊, 就眼睜睜地看著賈蓉似乎踩到了什麼。

  「哎, 小……」心。

  賈惜春的話未說完。

  賈蓉腳底打滑, 一頭朝池塘裡沖了進去。

  「噗通——」

  賈蓉面朝下, 拍進水中, 濺起碩大的水花。

  賈惜春:「……」

  他加快腳步,趕到池塘邊。

  池塘邊被濺上了水, 上面還生有青苔,看上去濕滑的要命。

  賈惜春邁小步子,小心翼翼探頭去看池塘裡的情況。

  池塘水面碎成千萬片, 兩個人卻遲遲沒有浮上來。

  賈惜春蹙緊眉頭, 察看四周,想要找點東西救人。

  可即便他再三小心,鞋底依舊在青苔上打了個跐溜,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塘裡栽。

  賈惜春掄起雙臂, 劃拉出一個大風車,努力保持身體平衡。

  然而, 並無一絲卵用。

  「噗通——」

  池塘三殺了。

  賈惜春面無表情沉進池塘底部,輕盈轉身, 雙腳一蹬池底, 朝上方遊去。

  一條彩絛正漂浮在他頭頂的水面上。

  賈惜春鑽出水面, 這條彩絛恰好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取下彩絛,耳邊傳來了賈蓉掙扎救命聲。

  「救、救命!我、我不會水啊!」

  賈惜春:「……」

  不會水,你還跑的那麼快去救人?

  他歎了口氣,面無表情地朝賈蓉的方向遊去。

  賈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拼命抓著他。

  賈惜春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賈蓉被打懵了。

  見他老實下來,賈惜春才一手勒著他的腋下,一手抓著彩絛,撥動水面,準備向岸邊遊去。

  賈蓉:「等……等等!」

  他一臉張惶,「先去找寶叔叔,先去找她!」

  賈惜春的視線不停地在水面上搜尋。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嘩啦」一聲碎響。

  賈惜春和賈蓉二人同時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賈寶玉從岸邊的池水中鑽出,墨發披肩,濕衣貼身。

  她雙手按著池邊,用力一撐,跳上了岸,身上的水珠蹦跳著落回池塘裡,濺起一小圈一小圈的漣漪。

  賈寶寶撩了撩頭髮,順勢回頭,正好看到兩人。

  她「哎」了一聲,睜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問:「你們兩個在池塘裡做什麼?」

  賈蓉:「……」

  賈惜春:「……」

  賈惜春緊緊盯著賈寶寶,不善道:「你看我們兩個像是想要涼快一下嗎?」

  他像拖死狗一般,把蔫頭耷腦的賈蓉拖到池岸邊。

  上方遞下一隻白皙柔軟的手。

  賈惜春仰頭,正與賈寶寶含笑的雙眸對上。

  他抿了抿唇,驀然鬆開抓著賈蓉的手。

  賈蓉「哇哇」慘叫,嗆了好幾口水,七手八腳攀住池岸。

  賈惜春躲開賈寶寶伸過來的手,面無表情地爬上了岸。

  賈寶寶瞧了他一眼,又幫助賈蓉爬上了上來。

  三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排排站在池塘邊,瑟瑟發抖。

  賈蓉縮著肩膀,打著哆嗦問:「寶叔叔在池塘裡撈什麼呢?」

  賈寶寶一臉坦然:「什麼也沒撈,我在玩水呢。」

  賈蓉慘笑:「寶叔叔還真是……童心童趣。」

  賈惜春冷淡道:「只會給人添麻煩。」

  賈寶寶看向賈惜春。

  賈惜春低著頭,撿落在自己衣服上的青萍。

  賈蓉忙打哈哈道:「哈,他一向這樣,沒有壞心思,寶叔叔別見怪。」

  賈寶寶視線下溜,盯著賈惜春掌心中揉成一團的彩絛,故意問:「你們兩個看到我的彩絛嗎?好像不見蹤影了。」

  「是、是嗎?」賈蓉凍得嘴都不好使了,還左顧右盼,要幫她找東西。

  賈惜春冷著臉,捏著彩絛的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冷聲道:「自己的東西自己不收拾好,還要誰幫你看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賈寶寶:「……」

  你能先放下我的彩絛再說話嗎?

  「咳!」賈蓉用力咳嗽一聲,肩膀輕輕撞了賈惜春一下,示意他別說了。

  賈惜春雙手併攏,遮住了自己的手掌。

  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了,還要裝作不知道,真是憋死了。

  賈寶寶輕咳兩聲,「走吧,咱們找個地方換衣服。」

  早就被凍的瑟瑟發抖的兩人連忙點頭。

  賈蓉道:「這裡離我那近,去我那裡吧,我命人將你們的衣物取來。」

  三人袖手,縮著肩,排成一列,哆哆嗖嗖往榮國府跑。

  路上,賈寶寶忍不住問系統:「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扔到水中的包袱會不見了?」

  她不小心落水的時候,還特地在包袱落水的地方摸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系統幫她分析:「會不會被誰拿走了?」

  「誰?肯定不是賈赦和賈璉父子二人。」

  他們兩個若是真找到了這個包袱,就不會鬧出這麼大的陣仗了。

  「也不會是賈政,若是他,早上也不會問我那番話了。」賈寶寶一個個排出嫌疑。

  她突然扭頭問賈蓉:「你們怎麼會去祠堂?」

  賈蓉抱怨:「還不是我爹,祠堂據說鬧了耗子,他不管事兒,就讓我去看看收拾的怎麼樣了。」

  「那惜春弟弟為何會與你一同前往祠堂?」

  賈惜春目不斜視,神情冷峭,「沒事走走而已,家裡烏煙瘴氣的,沒想到祠堂也不消停,我近日就要回寺裡去。」

  賈蓉「哎」了一聲,「可是,我看見你是跟在寶叔叔身後,一路跟去的啊。」

  賈蓉就這麼揭了賈惜春的老底。

  系統笑嘻嘻:「這熊孩子,瞎說什麼大實話。」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偷看賈惜春的神色。

  賈惜春雖然面色不變,瞳孔卻是一陣緊縮,若不是賈寶寶一直偷偷觀察著他,恐怕就要錯過他這些許的反應了。

  「哦,原來是這樣。」賈寶寶沖著賈惜春冷漠的側臉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惜春弟弟原來是嘴冷心熱,還是知道在意我這個哥哥的。」

  賈惜春立刻反駁:「我沒有,那是他看錯了。」

  賈蓉:「我沒……哦——」

  被賈惜春懟了一拐頭的賈蓉連連呼痛。

  賈蓉捂著小腹,敢怒不敢言。

  別看賈惜春年紀小,卻是比他高一個輩分呢。

  賈蓉低下頭,悶聲抱怨:「誰都能欺負我……」

  他扭過頭,見賈寶寶只顧著看賈惜春,也不知道來安慰他一下。

  他更覺氣悶,皺著眉,也不肯說話了。

  賈惜春雖然表現的面冷嘴冷,卻還是年紀小、臉皮薄,實在受不了賈寶寶這麼個緊迫盯人法兒。

  他咬著牙,冷哼道:「你在看什麼?」

  賈寶寶沒答話。

  賈惜春轉過臉,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海邊純黑純白的鵝卵石,微涼,光潤。

  那雙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桃花眼。

  春潮氾濫,海水入侵。

  「哦……啊,原來你是跟我說話嗎?」賈寶寶眼睛一彎,笑得人畜無害,「抱歉,因為你都不叫我,我還以為你在跟別人說話呢。」

  賈惜春冷聲冷氣道:「這周圍還有誰?鬼嗎?」

  「喂喂喂!」賈蓉頓時發出不滿的聲音。

  賈惜春遞給賈蓉一個後腦勺。

  賈蓉對賈惜春的後腦比量了一個揍爆的手勢。

  賈寶寶笑盈盈道:「惜春弟弟,叫聲哥哥來聽聽。」

  賈惜春移開視線。

  賈寶寶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她原本是想要與他親近一些的,沒想到摸了他腦袋之後,他的神色反倒越發冰冷了。

  系統:「嘖嘖,宿主啊,你可真是不懂男兒心。」

  把人得罪慘後,賈寶寶立刻開始哄:「我剛才不是故意不回應你的,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賈惜春的神色這才變軟了些。

  賈寶寶語氣鄭重道:「我感覺最近往祠堂裡跑的人似乎多了不少。」

  賈蓉「哎」了一聲,「不止是人吧?我今兒個還聽看守祠堂的下人說,祠堂裡似乎鬧……」

  他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鬧鬼!」

  賈寶寶眼睛一亮:「什麼?」

  「看守祠堂的下人說曾經在祠堂裡看到鬼影,還有腳步聲和水聲,可嚇人了。」

  賈蓉擔憂地盯著賈寶寶:「寶叔叔白天來看看也就罷了,晚上可千萬別來了。」

  賈寶寶心思一沉,對系統道:「聽見了吧,果然是有人撈走了那個包袱。」

  系統:「好像還是有備而來。」

  「會是誰呢?」賈寶寶瞥了一眼紫色任務上需要填寫幕後主謀名字的地方。

  賈惜春卻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麼怕鬼,平日裡是做了多少虧心事?」

  賈寶寶似笑非笑問:「莫非惜春弟弟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

  他抓緊袖子裡的絲絛,擲地有聲:「沒有。」

  賈蓉毫不客氣道:「算了吧,我之前從你窗下經過的時候,還聽到你在對佛祖說,弟子犯了戒,有了罪過,望佛祖原諒什麼的。」

  賈惜春咬著牙,狠狠瞪了拆臺小能手賈蓉一眼。

  系統:「賈惜春說:『你是真的恨我啊』。」

  賈寶寶捂著嘴,「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賈惜春撇開兩人,目不斜視,匆匆前行,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趁著賈惜春聽不見,賈蓉拉著賈寶寶的胳膊,小聲道:「寶叔叔別信他,他可能裝了。」

  「嗯嗯。」賈寶寶笑容漸盛,「多謝侄兒提醒。」

  盯著她的笑臉,賈蓉撓了撓臉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都掉進了不乾淨的池塘裡,需要沐浴,便用屏風隔開,各自在各自的浴桶內沐浴。

  賈寶寶有系統給她做外掛,也不怕有人偷看。

  然而,賈蓉和賈惜春那邊卻十分不得勁兒,卻又不知道這股勁兒到底源自哪裡。

  賈寶寶不一會兒就換好了襲人送來的衣衫。

  她走到外間,坐在鏡臺旁,低頭把玩著梳子,眼角餘光瞥到一個人影,以為是哪個丫鬟,便道:「勞煩姐姐為我梳梳頭。」

  腳步聲從她背後接近。

  賈寶寶只覺得脖頸被一股熱風莫名襲過,還沒有等她回頭,濕漉漉的頭髮就被身後之人溫柔捧起,用帕子一點點絞幹。

  賈寶寶心中讚歎:「這丫鬟的手藝真好,力氣不輕不重的。」

  系統:「我說你……唉。」

  他恨鐵不成鋼,她卻一臉莫名其妙。

  待頭髮擰乾後,那雙手又探到她太陽穴處輕輕按揉。

  指尖的熱度一下子燙進了她的心底。

  賈寶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上的毛孔全部張開,格外蘇爽。

  她軟綿綿地依靠著鏡臺,半眯著眼睛道:「你的手藝真好,我若是能將你要了去該有多好?」

  系統:「朝三暮四。」

  賈寶寶對身後之人笑道:「你可別誤會,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手上功夫。」

  系統:「嘖嘖。」

  賈寶寶無語片刻,忍不住對系統道:「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每句話都往歪裡想?」

  她睨了系統一眼,「我不要跟汙裡汙氣的系統玩耍。」

  系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身後卻傳來一陣低沉悅耳的笑聲,那笑聲溫溫柔柔地幾乎化作了絲線,纏住了她。

  「只有手上功夫嗎?」

  賈寶寶忙回頭,正撞見秦可卿含笑的明眸。

  賈寶寶第一反應是問:「賈蓉可還在裡面?」

  秦可卿笑道:「你難道怕他嗎?」

  賈寶寶:「呃……」

  系統:「不是我想想歪,你瞧瞧你們兩個的對話。」

  秦可卿莞爾一笑,「你先轉過頭去,你的頭髮我還沒有弄好。」

  賈寶寶木著身子轉過頭。

  他修長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髮絲中,不一會兒便將她的頭髮綰起。

  賈寶寶側頭,瞧了一眼鏡子。

  鏡子中出現了一個大美人兒,美人頭上三千青絲綰成了一個慵妝髻,髮髻偏垂一側,將墜未墜,更顯得那個美人嫵媚動人。

  賈寶寶:「系統,這人是誰啊!」

  系統:「你是想要我誇你嗎?好吧,宿主,宿主,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只可惜那白雪公主比你還要貌美。」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玩兒什麼白雪公主的梗啊,你看他給我綰的不是女孩子的髮髻嗎?莫非他知道了我的性別?」

  系統:「別自己嚇自己,我的外掛不是水貨,只要他不滿好感,你的真實性別就絕對不會暴露。」

  賈寶寶趴在鏡臺上,無精打采道:「那麼,問題來了,你覺得他有沒有對我滿好感?」

  「這……」系統也猶豫了。

  「要不然你試驗一下?」

  系統立刻為她出謀劃策:「不是說戀愛中的人都是盲目的嗎?你給他出一個突破他底線的難題,看他會不會答應你。」

  這倒是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系統見她似乎同意了,便好奇問:「你要出什麼難題?」

  賈寶寶:「跪下親吻我的腳趾?」

  系統:「……」

  「合著你是想不成情人,就直接成仇人嗎?」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突破底線問題?」賈寶寶的視線在自己的幾張卡牌上滑動,「難道要問你願意為我嘗試一下『小嬌妻帶球跑』的技能效果嗎?」

  系統咬牙切齒:「讓你試探,又不是讓你作死!」

  賈寶寶一本正經:「連球都不願意為我帶,還敢說愛我?」

  系統捂著臉,徹底敗退了。

  賈寶寶轉過頭,指著頭發問秦可卿,「侄兒媳,你在戲弄叔叔嗎?」

  秦可卿淺淺一笑,手指在她頭上撥弄幾下,立刻把她的髮髻解開,「抱歉,叔叔,我方才走神了。」

  「原來是這樣。」

  賈寶寶松了一口氣。

  下一刻,他的話又讓她的心提起來了。

  秦可卿按著她的肩膀,與她一同看向鏡子,低聲問她:「叔叔不覺得,這個髮髻與你很配嗎?」

  賈寶寶盯著鏡子裡秦可卿的臉,只覺得他眼神溫柔,卻分不出真假,辨不明深淺。

  「侄兒媳,我問你一事。」

  「叔叔請說。」

  賈寶寶掂量了一下最近發生的幾件事,緩緩問:「你覺得廢太子之事,與薛家這次來京有關係嗎?」

  此話一出,屋內陡然一靜。

  秦可卿透過鏡面,凝視著她的雙眸。

  他慢慢站直了身體,挺拔如松,風姿猶如彌漫在蒼松之間的山霧,讓人摸不清,抓不住。

  他緩緩道:「若是旁人對我提起這件事,我會說,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個。」

  賈寶寶掃了一眼這位身高比她還要高的婦道人家。

  「但是,如果問起這件事的人是叔叔。」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琴弦聲凝的一滴露水,露水顫顫巍巍,琴弦嗡嗡低鳴。

  「是我問的又如何?」

  「我會說,」他抿唇,複又笑起,「別提起廢太子這件事,尤其是在皇親國戚面前,這可是忌諱。」

  「至於薛家,他們上京是為了用金錢換取地位,不足為慮。」

  秦可卿的手指點了點鏡面上她的嘴角處,「薛家長久不了,他們家下一代中即便是最為出彩的薛寶釵,也不過是個小古板。」

  賈寶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秦可卿沒動,只是轉頭望向她,神情坦誠又溫柔。

  賈寶寶唇角揚起,嫣然一笑,「這可就奇怪了,侄兒媳一個足不出戶的婦人,為何會知曉的如此之多?」


☆、29.第29章

  陽光透過窗扉落入室內, 散出金色的柔光。

  西洋鏡中倒映著柔光中的人影, 一如真, 一如夢。

  秦可卿傾下身, 離她越來越近。

  他張開嘴, 正要說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聲音宛如晴天霹靂。

  賈寶寶立刻回眸, 卻見剛沐浴完的賈蓉雙手緊攥, 垂在身側。

  系統:「糟糕, 被捉姦了。」

  賈寶寶看了看自己正握著的秦可卿手腕, 慌忙鬆開。

  「你不要誤會。」

  賈蓉額角青筋爆出,大步走來。

  「做、做什麼?」賈寶寶站起身, 想要解釋一二。

  秦可卿卻神色不變,抱著雙臂倚在鏡臺上。

  賈蓉沖著賈寶寶而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將她用力地塞到自己的身後。

  他隔開賈寶寶和秦可卿二人, 目光咄咄逼視著秦可卿:「你要對寶叔做什麼!」

  「哎……哎?」賈寶寶懵了。

  這是怎麼個情況?在他眼中難道不該是自己調戲了他老婆嗎?

  秦可卿凝視著賈蓉。

  賈蓉板著臉。

  賈寶寶瞥了賈蓉一眼。

  他後脖頸汗毛豎立,拽著她的手還在微微發顫。

  面對秦可卿而已,至於讓他如此緊張嗎?

  兩人對視, 秦可卿率先轉開視線。

  他的視線從賈蓉滑到賈寶寶的身上, 沖著她溫和一笑,不發一言, 轉身出門。

  賈蓉喘了一口粗氣,緊繃的雙肩也漸漸鬆弛下來。

  他轉過身, 對著賈寶寶道:「寶叔, 你以後離他遠一點, 他、他……」

  賈蓉吞吞吐吐。

  「莫非侄兒媳還有什麼秘密不成?」她笑彎眼睛問。

  賈蓉神色驟變。

  看來這裡果然有秘密。

  見賈蓉不方便說,賈寶寶便換了個話題:「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賈惜春呢?」

  「我倒是不知道你如此念著我。」

  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從內室刮來,凍得人打哆嗦。

  賈蓉面有不滿。

  賈寶寶依舊笑盈盈。

  賈惜春轉開眼,「我下午就要走了。」

  「走?去哪裡?」賈寶寶詢問。

  賈惜春輕哼一聲,「我與府裡犯忌,還是早些回寺廟中好了。」

  他剛剛沐浴完,皮膚白皙透著粉嫩,頭髮上還沾著水珠,身上沒有再穿僧衣,反倒是套了一件青色直身,隔遠處一看,賈惜春就像是沾著露水的小蔥,清淩淩,白嫩嫩。

  賈寶寶直接問:「可是我讓你不快了?」

  賈惜春轉過身子,「不敢,不敢。」

  賈蓉見不得賈寶寶吃虧,又開始給賈寶寶爆料。

  「寶叔叔,你別看他這樣,我跟你講……」

  「賈蓉!」賈惜春咬牙切齒瞪向他。

  即便賈惜春占了個叔叔的名頭,賈蓉也不怵。

  他揚著下巴,扒著賈寶寶的袖子:「他可喜歡寶叔叔你了。」

  賈惜春冷笑,對賈寶寶道:「你信?」

  「他屋子裡畫了好多寶叔叔的畫!」

  賈惜春噎了一下,神色轉圜,立刻道:「我只是習慣畫人物,我畫過好多人你怎麼沒瞧見?」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忙著拆臺,一個急著補窟窿,好不熱鬧。

  賈寶寶卻在此時慢悠悠問出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惜春,你可認識妙蛙……玉大師?」

  系統:「好險,你可差點又說禿嚕嘴。」

  賈惜春撇過臉,打量了一下賈寶寶的神色,「你找妙玉大師做什麼?」

  「做……做……」賈寶寶正在想一個藉口。

  藉口還沒想出,賈惜春卻率先道:「不認識,別肖想。」

  賈寶寶:「……」

  在你眼裡我是個什麼人啊!

  系統涼涼道:「朝三暮四、三妻四妾、三宮六院的大豬蹄子?」

  賈寶寶:「滾蛋。」

  賈惜春不欲再與賈寶寶講話。

  他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

  系統:「根據我的精確測量,他剛剛與你擦肩而過的時候,心跳快了0.22秒。」

  賈寶寶:「真是麻煩您嘞,下次請把你的能量用在正經地方可以嗎?」

  系統:「……」

  「對了,」賈蓉似是想起一事,突然道:「寶叔叔是不是明年就要去考科舉了?」

  賈寶寶微微頷首。

  賈蓉露出一絲壞笑,「那好,我這裡有些好東西給寶叔叔,叔叔稍等。」

  他轉身進了睡覺的內室。

  賈寶寶好奇,搓著手指問系統:「他會有什麼好東西?」

  系統:「哦,那可就難說了,也許是某種讓你幻肢一痛的好東西。」

  賈寶寶:「……」

  很快,賈蓉便抱著一個包袱出來。

  最近她好像就跟包袱有緣,裡面該不會也是黃金吧?

  然而,事實證明,她完全想多了。

  賈蓉笑容滿面地打開包袱,露出裡面厚厚的一摞書。

  賈寶寶翻了翻,盡是什麼四書五經之類的。

  賈寶寶繃著嗓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賈蓉:「叔叔,我看這些書都是名家注解,有市無價的,便為你偷……呸,拿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呵呵……」賈寶寶按著那厚厚一摞書,心如刀割,面色慘白。

  可當她抬眼看他時,眼眸仍舊笑盈盈的,像是十分滿意。

  賈蓉笑容加大,甜滋滋道:「叔叔滿意就好,只要叔叔歡喜我就多偷……拿一些。」

  賈寶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歡喜了!

  她沒幻肢痛,倒是開始腦殼痛了。

  她擴大笑容,慢悠悠道:「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也跟我一起好好讀書吧?」

  「哎?」賈蓉連連搖手,「我不行,我不行,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也不愛看這些東西。」

  他撓了撓頭發,「不瞞叔叔,我一看這些書,就兩眼犯暈,想要睡覺。」

  賈寶寶;「你以為我就不想睡嗎?」

  「啊?什麼?」賈蓉以為自己聽錯了,揉了揉耳朵。

  系統用力咳嗽幾聲,提醒賈寶寶。

  賈寶寶心中淚流滿面,臉上笑得喜笑顏開。

  「大侄子,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她用力拍了拍賈蓉的肩膀,咬著牙:「我替咱家祖宗感謝你了!」

  賈蓉「嘿嘿」笑著,「應該的,應該的,咱們家就靠叔叔光宗耀祖了。」

  賈寶寶:「……」

  合著這個人根本就聽不出好賴話是不是。

  賈寶寶沒心情再跟他說話,抱著一摞書,垂頭耷腦地往回走。

  系統笑嘻嘻道:「別這樣,人家也是好意,誰知道你不愛讀這些聖賢書。」

  賈寶寶哼哧哼哧道:「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會有人真心喜愛聖賢書的。」

  系統:「話別說的太滿,說不定還真有。」

  「那除非是聖人顯靈。」賈寶寶歎氣。

  天氣漸暖,春光一日勝似一日。

  這日,賈寶寶半支著腦袋,聽著賈代儒含含糊糊的「之乎者也」,腦袋一點一點往下落。

  陽光穿過大開的窗戶,同落花一起貼上她的面頰。

  她的睫毛像是撒了金粉的小扇子,每一根都在發光。

  影子映在隔壁林黛玉的書桌上。

  林黛玉抬頭看了一眼正晃蕩著腦袋教學生句讀的賈代儒。

  他修長的手指按著一張潔白的宣紙,慢慢移到她影子投下的地方。

  他又捏了一支細狼毫,沿著她影子的輪廓,慢慢描摹下來。

  墨在紙上侵染,還未幹,一般嬌豔的花瓣突然飄飄蕩蕩落下,正好落在了未幹的墨蹟上。

  林黛玉擱下筆,盯著那瓣落花。

  粉嫩的花瓣正棲息在她嘴部的位置,仿佛是她在花叢裡嫣然一笑。

  他不敢再繼續動筆。

  「哎哎哎,你們快看那是誰?」

  學堂內突然嘈雜起來。

  賈寶寶的眉頭漸漸皺緊。

  林黛玉低聲咳嗽。

  「哇!那個人走路還在讀書,可真用功!」

  突兀的一聲驚醒了賈寶寶。

  她猛地仰起頭,睜著水霧彌漫的眼眸看來看去。

  林黛玉忙扯過一張紙,蓋住自己方才畫的畫,又裝出從未走神的模樣,緊緊盯著手裡的書。

  賈寶寶本想問問他,見他如此認真便又打消了主意。

  她踹了踹前桌的人,「喂,你們在看什麼呢?」

  金榮眼神不敢與她對視,「你自己看窗外。」

  「窗外?」

  賈寶寶一邊轉頭,一邊問系統:「這位金榮同學最近一直怪怪的,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系統:「那你得問問自己都幹了什麼?」

  「哈?不能吧?這人長得跟馬賽克似的,我能對他做出什麼?」賈寶寶不以為然。

  系統強忍著笑意,「咳!」

  他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賈寶寶看著窗外呆住了。

  系統酸溜溜道:「怎麼了?又看到馬賽克打在下面的人了?」

  「嗯。」

  系統:「哈?」

  系統也好奇地望去。

  窗外,一個男人正背對著學堂窗戶,站在院子裡。

  他帶著半透的漆紗方巾,穿著半舊的青蓮色道袍,綴白護領幾乎與他凝脂白玉般的脖頸連成了一片。

  他稍稍側身,臉未露出,卻把手中執著的書卷顯露出來。

  眾人皆說「暖玉生香」,今兒個,學堂裡的賈寶寶可見識到了「暖書生香」。

  書卷握在他的手中,指尖點著墨字,陽光下,那些墨字似乎蒸發出縷縷青煙,青煙繚繞在他的指尖,盤桓向上。

  系統忍不住道:「哎,醒醒,你口水快流下來了。」

  「胡說,我都沒看到他正臉,流什麼口水?再說了,他有我美嗎?」

  賈寶寶每次提到這一茬,都能把系統逼得無言以對。

  系統悶聲道:「你就可著這一項優點當槍使吧。」

  正說話間,那人頭頂的樹梢似乎飛來了什麼。

  賈寶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隻團扇似的花蝴蝶。

  春轉夏來的第一隻蝴蝶扇動著翅膀,繞著樹枝飛了幾匝,而後飛向了樹下那人。

  蝴蝶翅膀微微收攏,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那人手執書卷,抬手,撲了一下。

  大蝴蝶猛地張開斑斕的翅膀,飛走了。

  學堂裡的學生都在張望院子裡的人,閉著眼睛上課的賈代儒也覺察到了不對。

  他睜開眼。

  「啪」的一聲脆響,戒尺砸在了桌子上。

  學堂內的學生都是一個激靈,匆忙回頭。

  賈代儒皺著眉望著窗外,「你們出去一個人看看,這是誰站那兒呢!」

  許是聽到了學堂內的聲音,一直背朝著窗戶的公子終於轉過身子。

  陽光擦過他的臉頰,一張白膩溫潤的臉龐大白于天光之下。

  他板著一張俊臉,神情嚴肅又正經,活像個老學究。

  他雙手搭在一處,朝賈代儒恭恭敬敬行了個弟子禮。

  「學生薛寶釵,今日起在此讀書,見過師長。」

  這件事賈代儒已經被打過招呼,可看到這位家財萬貫的公子對自己如此恭敬,他還是受寵若驚。

  「別站在院子裡了,先進來。」

  「是。」

  薛寶釵微微垂眸,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向門口。

  賈寶寶探著頭去看,嘴裡小聲道:「真是可惜,那樣一雙嫵媚杏眸,怎麼就生在了那樣一張嚴肅的臉上?」

  「你很可惜?」

  「是啊。」

  賈寶寶說完,才突然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

  她偷偷問系統:「剛剛是你的跟我對話嗎?」

  系統捂著臉,「當然不是,咳咳,祝你一路平安。」

  「你怎麼不繼續說了呢?」

  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賈寶寶徹底僵住了。


☆、30.第30章

  明明春光盛, 日光炙, 她的背後卻徒然生了一層冷汗。

  賈寶寶扒拉著窗臺, 根本不敢回頭。

  系統事不關己道:「反正他已經加入了你的隊伍, 逃不開你的五指山了, 你還擔心什麼?」

  賈寶寶拍著胸:「你以為我是那等過河拆牆的人嗎?」

  「你以為我是那等『夫人娶進房, 紅娘扔過牆』的人嗎?」

  她轉過頭, 腆著臉對系統道:「沒錯, 我就是這樣的人!」

  系統:「……」

  她笑盈盈地凝視著林黛玉, 「林哥哥有事情嗎?」

  林黛玉含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凝視著賈寶寶, 「有事?當然有事,我還等著寶玉你為我好好說道說道。」

  「哎?說什麼?」賈寶寶神情茫然的不能再茫然,眼神無辜的不能更無辜。

  林黛玉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了一下, 哼了一聲, 轉過頭。

  安全!

  系統簡直要忍不住為她絕佳的唱念做打鼓掌歡呼了。

  「……這樣啊,那你就坐在……」賈代儒的視線逡巡室內,指著賈寶寶後面的一個書桌道:「讓你書童把桌子搬到前面來, 你在前排坐。」

  薛寶釵側過頭, 視線朝賈代儒所指的方向投去。

  避無可避,他的視線觸及到她。

  然而, 他的視線沒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便又收了回來。

  他謙遜恭敬道:「勞煩師長憂心, 不必如此勞師動眾, 我在那裡就坐就好。」

  賈代儒:「……」

  你們這一個個少爺是怎麼回事兒?就這麼愛坐最後一排那個角落嗎?

  賈代儒雖然覺得蹊蹺, 可薛寶釵的態度和話語都讓他心裡順暢。

  他捋了一把鬍子,沒有多做為難:「行,既然是你的選擇,去吧,若是改了主意再來跟我說。」

  薛寶釵道謝。

  林黛玉雖然坐在賈寶寶身旁的位置,可兩人的書桌中間還離著一些距離,夾出一條過道。

  他沿著過道走向賈寶寶身後的位置。

  隨著他的靠近,一股雪松香氣緩緩浮來,這股香氣既有雪原的涼意,又有木質的厚重。

  賈寶寶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眉眼彎彎,沖他打了個招呼。

  薛寶釵微微頷首,神色莊重又矜持。

  他離得近了些,賈寶寶也將他的全貌看個清楚。

  他面若瓊脂白玉,那種白不是大病初愈的慘白,也不是敷了粉的死白,而是一種瑩潤有光澤的白,那細膩的光澤讓人好想上手摸上一把。

  他的眼型是杏核的模樣,外側眼角弧度圓滑,眼眸又生的動人,若說是黑褐色,倒不如說是偏綠的琥珀,這使得他的眼珠在日光下顯得透明幾分,睇眄流光,活色生香。

  可惜他不肯多笑一份,若是再笑一笑,那雙眼睛該是多麼驚豔。

  雖然不肯多笑多言,他也依舊是個有著美姿儀和俊俏面龐的貴公子。

  賈寶寶轉過身子,認真打量他,那視線幾乎要繞到他背後去。

  薛寶釵不動聲色,臉色卻不由得嚴肅了幾分。

  為何他覺得她老是在盯著自己的屁股看?

  是錯覺嗎?

  薛寶釵將手中書冊平攤在桌面上,一旁的書童為他麻利地擺好筆墨紙硯。

  林黛玉眼角的餘光瞥了賈寶寶一眼,見她還在看,不由得狠狠咳嗽一聲。

  她毫無反應。

  林黛玉眼皮一跳,又咳嗽了幾聲。

  賈寶寶還是毫無反應。

  好啊!

  林黛玉一股鬱氣堵在胸口,假咳變成了真咳。

  「這位兄台,你無事否?」

  林黛玉眼皮跳的更加厲害了。

  他一扇掩唇,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薛寶釵。

  「人不如新,我這個舊人有事無事自然無人關心了。」他對著薛寶釵含笑道。

  薛寶釵卻覺得他的話語含酸含刺,簡直來的是莫名其妙。

  系統戳賈寶寶:「喂,你不說兩句嗎?」

  賈寶寶轉過頭,關心問:「林哥哥,你無事吧?」

  林黛玉根本沒看她,只盯著薛寶釵道:「初次見面,在下林黛玉。」

  薛寶釵神情平和,「在下薛寶釵。」

  「我是……」

  賈寶寶話未說完,就被林黛玉打斷。

  林黛玉一點點收攏摺扇,「原來是薛寶釵啊,我早已聽聞你的德名,今日一見,幸會幸會啊。」

  薛寶釵垂下眼睫,「江南林家子的才名才是如雷貫耳。」

  「哪裡哪裡,有才哪裡比的上你有德的……」

  賈寶寶對系統道:「林哥哥不是在針對我吧?」

  系統插兜站好,「不知道,不瞭解,不管我的事兒,你自己扇的風,點的火,自己負責滅吧。」

  賈寶寶:「你就溜的快!」

  她笑嘻嘻地凝視著林黛玉的眉眼,「林哥哥。」

  林黛玉還是不肯看她。

  薛寶釵看不下去了,他低聲道:「這位便是賈家寶玉吧?」

  「是我……」

  「哎?薛兄在跟誰說話呢?」林黛玉的摺扇在修長的指尖一轉,轉出個花。

  薛寶釵一本正經地指著賈寶寶:「林兄,何必一直這樣對她?她縱使惹到了你,你也不必如此戲弄她。」

  「戲弄她?」林黛玉捏著扇子,抵住自己的臉頰,臉頰凹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薛兄此言差矣,這裡哪有什麼人?我只看到了一隻花蝴蝶。」

  薛寶釵轉過頭,想要安撫賈寶寶兩句,只聽「啪」的一聲,林黛玉手中的摺扇打開,擋在了兩人中間。

  他淡淡道:「這只蝴蝶看到了芙蓉愛芙蓉,看到了牡丹愛牡丹,薛兄可千萬別被她給騙了。」

  薛寶釵這下可明白了,這位林黛玉是在吃醋,可兩個男的又吃什麼醋?

  他一臉疑惑,卻突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薛寶釵低下頭,就見扇底出現一雙盈盈桃花眸。

  他心中突兀的升起一句詩——「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這雙眸如清歌,如暖風。

  賈寶寶趴在桌面上,笑眯眯道:「薛家哥哥,你別聽他瞎說,我能把你怎麼著。」

  系統:「你可拉倒吧,你是煎炒烹炸,樣樣精通,直接把他給料理了。」

  薛寶釵仿佛從她的眼睛中察覺到了某種危機,立刻轉開視線,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要上課了,還是坐好吧。」

  林黛玉收起扇子,扇子尖兒點在她的眉心。

  賈寶寶眼睛往上看,神情無辜,「林哥哥。」

  林黛玉咬了咬牙,歎了口氣,收回扇子,重新坐好。

  賈寶寶在座位上坐好,卻看到前排的金榮正偷偷摸摸往後看。

  見她望來,他一縮肩膀,做賊心虛地轉過頭。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陣,沒有結果,便拋到了一邊。

  臨到下課放學,賈寶寶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喚來書童茗煙為自己收拾書本,對林黛玉道:「今兒個上課,老師講的知識我一點都沒聽懂。」

  林黛玉輕笑一聲,「是啊,你光顧著看新人去了,哪裡還有精神讀書。」

  這話說的……

  賈寶寶埋怨地看向他。

  林黛玉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小騙子,別看我。」

  這是兩個男人該做的舉動嗎?

  薛寶釵盯著這一幕,暗暗蹙眉。

  他直接站起身,冷淡恭敬道:「勞煩,借光。」

  林黛玉站直身子,「薛兄近來也住在賈府上嗎?」

  薛寶釵:「嗯。」

  賈寶寶笑道:「要不我們一起走吧。」

  林黛玉放下手,涼涼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腆著笑臉,捏住了他的袖子,「我知道林哥哥也是這樣想的,便先替哥哥說出來。」

  林黛玉挑眉:「哦?這樣啊,那可真是勞煩寶玉你了。」

  賈寶寶戳系統:「我怎麼感覺他這話不像是好話啊?」

  系統:「恭喜你終於長進了。」

  即便三人彆彆扭扭,到底還是要走一條道回府。

  薛寶釵覺得寶林二人很是親近,弄得他著實不自在,他只好讓書童取出書籍,一邊走路,一邊溫習課上講過的地方。

  賈寶寶好奇地探頭,「薛哥哥在看什麼?」

  這聲「薛哥哥」簡直聽得薛寶釵頭皮發麻,更何況林黛玉還在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他咳嗽一聲,「我在看今日夫子講過的地方。」

  「啊,原來又是那些聖賢書。」賈寶寶一臉敬謝不敏。

  薛寶釵蹙眉,不贊同道:「聖賢書自然有聖賢道理,賈兄,你這樣說實在太不應該了。」

  系統小聲嘀咕:「快給聖賢書道歉。」

  賈寶寶緊緊盯著薛寶釵。

  薛寶釵死死盯著書。

  「薛哥哥喜歡這些聖賢書。」

  「嗯,我覺得書中所說極有道理。」

  居然還真有真心喜歡聖賢書的!

  賈寶寶瞪圓了眼睛,像瞧西洋景一樣瞧著他。

  薛寶釵滿身不自在,他低聲道:「賈兄……」

  賈寶寶打斷他:「哥哥還是喚我寶玉好了,賈兄這個稱呼實在不適合。」

  系統笑嘻嘻道:「是啊,聽著像是假胸。假胸!假胸!」

  賈寶寶一臉黑線。

  薛寶釵目光一掃,以為她真的極為厭惡這個稱呼,舌頭在口腔裡一顫,連忙道:「好,寶玉。」

  賈寶寶靠近了他一些,「薛哥哥為什麼來京?你家中人都一起來了嗎?」

  薛寶釵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一步,冷靜自持道:「是,家慈與舍弟都上京了。」

  「這樣啊,那我可要去拜訪一番了。」她又靠近。

  薛寶釵再次挪,「不必勞煩。」

  「可哥哥還沒說為什麼要來京城呢。」

  她越靠越近,薛寶釵只能一挪再挪。

  「我來京城是為了參加明年的科舉考試,我想早點來適應京城的環境和天氣,還有……家中也有一些生意,需要我來處理。」

  「生意?原來薛哥哥還做生意?」

  薛寶釵淡淡道:「只是雜項而已,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咳!」林黛玉重重咳嗽一聲。

  賈寶寶無奈地轉過頭,好聲好氣問:「林哥哥又怎麼了?」

  林黛玉瞪著賈寶寶:「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把人家薛兄都擠到哪裡去了?」

  「哎?」

  賈寶寶回過頭來,一看。

  薛寶釵半個身子都靠在了紅牆上,她探著身子跟他講話時,他的腦袋則一個勁兒往後仰,活像她是會吃人的老虎,非要躲著她不可。

  賈寶寶無奈:「系統,我有這麼嚇人嗎?」

  系統:「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不聽了。」

  賈寶寶含笑凝視著薛寶釵。

  薛寶釵板著一張冷臉,仰頭往她髮髻上看,死活不肯正眼看她。

  「薛哥哥?」

  「唔。」

  「哥哥為什麼要離我這麼遠?還不肯看我?難道是怕我吃了你?」

  薛寶釵猛地瞪圓杏眼,胸膛劇烈起伏,大聲咳嗽了起來。

  他咳嗽地太過猛烈,以至於面頰都染上了紅暈。

  賈寶寶退後幾步,「難道薛哥哥身體也不好?」

  「咳咳咳……嗯,我……咳咳!」他捂著嘴,偏過頭,「我身體一直有疾,那是打娘胎裡帶的一股熱毒,平日需要吃冷香丸壓制。」

  「冷香丸?這名字倒是雅致。」

  薛寶釵的咳嗽漸漸平息下來。

  賈寶寶突兀道:「怪不得哥哥身上帶著一股冷香。」

  薛寶釵再次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林黛玉涼涼地瞅著賈寶寶。

  賈寶寶仰頭微笑。

  林黛玉輕哼一聲,捏著扇子在她的臉頰上劃了劃。

  賈寶寶面露疑惑。

  林黛玉咬牙啟齒道:「逗他你很開心是不是?」

  「沒啊。」

  「覺得他為你苦惱,你很得意是不是?」

  「不是。」

  「我看你該改個名字了?」

  賈寶寶甜言蜜語不要錢地往外撒:「哥哥給我起的名字我都喜歡。」

  林黛玉板著的臉不到一刻便破功了。

  「你啊……」

  他又生氣又無奈:「我看你乾脆改名叫賈壞壞得了,你看把你給壞的。」

  他抵在她臉頰上的扇子用了些力氣。

  賈寶寶眨眨眼睛,立刻伸手捂住臉頰。

  「哎呦——」

  「哎呦——」

  她叫的一聲比一聲可憐。

  林黛玉手指一僵。

  賈寶寶眼睛越眨越快,竟擠出了兩滴眼淚。

  林黛玉冷冷瞧著她:「你可別騙我。」

  她含淚看他。

  林黛玉手腕一軟,從不離手的摺扇「吧嗒」一聲掉到了地面上。

  「我看看,我用的力氣並不大啊,沒有捅壞吧?」

  他左手抵著她的下巴,溫柔地捧起她的臉,右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她剛剛被點過的側臉。

  她的香腮綿軟滑膩,他的手指越來越慢。

  林黛玉眼眸漸深,啞聲責備:「你又騙我是不是?根本沒有傷痕。」

  賈寶寶看著他,也不說話。

  他的食指在她的腮上輕輕一勾,「只是有些紅。」

  她還是看著他,一雙盈盈眼眸,似會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灌滿了水,撐得又酸又脹。

  夕陽餘暉下,他低下頭,對著她微紅的側臉,輕輕吹了吹。

  「這下好了吧?」他聲音漸澀。

  賈寶寶對著他莞爾一笑。

  他的心突然升起預警。

  賈寶寶陡然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頰,直把他酒窩處捏出紅印兒才放手。

  緊接著,她就「嗖」的一下跑了乾淨。

  林黛玉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著自己手,抬起,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林黛玉問書童雪雁:「薛少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雪雁自己就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奶聲奶氣道:「就在寶二爺說出怪不得不身上有冷香的時候,薛少爺就跑了。」

  林黛玉輕哼一聲,彎腰撿起了掉落的摺扇。

  ……

  薛寶釵一路回到賈府,卻發現自己的書童居然沒有趕上來。

  他捂著額頭,神情後悔。

  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他表現的如此慌張,實在有失體統。

  不像樣子,枉讀了聖賢書。

  薛寶釵不斷反省自己,奔著他們一家在賈府的住處去了。

  剛回到院子裡,卻發現自己的弟弟薛蟠正事不幹,只在廊簷下逗鳥。

  他用力一咳。

  薛蟠立刻回頭,嚇得臉色發白,「兄……兄長!」

  他的兄長薛寶釵,雖然名字女氣了些,為人卻老成持重,簡直比他爹還要像他爹,之前因為某件事揍了他一頓了,他實在是怕了薛寶釵!

  薛寶釵瞪他一眼,拉長了臉:「整天眠花宿柳,走狗鬥雞,不知所謂!」

  薛蟠瑟縮著,不敢說話。

  薛寶釵進了屋子,坐在榻上,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蟠跟了進去,看他兄長這副樣子,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那麼冷厲嚴肅的一個人,怎麼會走神呢?

  薛蟠眼神忽閃,小聲問:「兄長可是碰上了什麼難事?」

  薛寶釵神情冷肅,「幹你何事?」

  薛蟠一哆嗦,笑嘻嘻道:「我、我想幫兄長分憂。」

  薛寶釵剛想要斥責他,又想到了什麼。

  他低垂眉眼,摩挲著桌角,淡淡道:「我問你一事。」

  他兄長居然還有問到他事情的地方?

  薛蟠眼睛一亮,屁股挪了過來,「兄長,你說。」

  薛寶釵欲言又止。

  薛蟠心裡像是有貓爪子在撓,越發好奇了。

  他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我問你,你可曾見……」

  薛寶釵眉頭皺起,「見……兩個男人如此要好?」

  「哎?」薛蟠發出巨大的驚歎聲。

  薛寶釵轉眼瞪他。

  薛蟠精神抖擻問:「兄長見到了什麼?他們兩個做什麼?是親嘴兒了?還是摸……」

  「嘭!」薛寶釵狠狠一拍桌面。

  薛蟠立刻跳起,恭恭敬敬站好,「回兄長的話,你一向對自己要求嚴格,品行高潔,並不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好這個。」

  「行了,你別說了!」

  薛寶釵直接把薛蟠趕了出去。

  他一個人在榻上坐了會兒,又無力地倒下。

  他以袖遮臉,大聲背誦《論語》。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31.第31章

  賈寶寶跑回自己的院子裡。

  晴雯邊用帕子給他擦汗, 邊埋怨道:「您跑的這麼快做什麼?跑的一腦門子汗, 小心別被風閃到。」

  系統小聲嘀咕:「都做了虧心事, 能不跑的快一點嘛。」

  「咳!」賈寶寶揉了揉臉頰, 放鬆一下已經笑僵的臉。

  晴雯小聲對她道:「今兒個趙姨娘又哭哭啼啼地去找老爺了, 我聽守門的小廝說, 趙姨娘走後, 老爺就奔著太太的房內去了。」

  賈寶寶接過她的帕子, 「然後呢?」

  晴雯:「還能怎麼樣, 自然是為了趙姨娘的事情,咱們老爺可真是……」

  賈寶寶若有所思:「說起來, 我最近都沒有在學堂看到賈環。」

  麝月打簾子進來聽到了這句。

  她輕輕笑道:「寶二爺剛掛念著,那人就來了。」

  「什麼?」賈寶寶一臉茫然。

  「環三爺來了。」麝月稍稍側身,站在門口。

  晴雯冷笑一聲, 伸手一抽, 將賈寶寶手中的帕子抽走了。

  賈寶寶眼睜睜地看著晴雯把那條沾染了她氣息的帕子掖進了袖子裡。

  麝月:「好了,我要打簾子了。」

  這話像是故意說給晴雯聽的,晴雯咳嗽一聲, 扭身走到內室去了。

  麝月垂眸, 把簾子掀開。

  賈環正黑著臉站在門口。

  賈寶寶偷偷對系統抱怨:「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門口站了一個討債的呢!」

  系統:「說不好還真是來討債的。」

  賈環走了進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眸子陰沉不見底。

  賈寶寶問道:「環哥兒在找什麼?」

  賈環回過頭,「剛剛我在門外站了那麼久, 還以為寶二爺你在屋裡藏了什麼好東西。」

  賈寶寶:「……」

  然而, 你的眼神卻告訴我你以為我在屋子裡和丫鬟們瞎搞什麼。

  她揮了揮手, 讓晴雯和麝月都退下去。

  晴雯懷疑地打量著賈環,笑道:「寶二爺可要照顧好自己。」

  賈寶寶還沒說什麼。

  賈環冷聲道:「他是三歲小孩兒嗎?要你們這些東西擺弄來,擺弄去。」

  晴雯神色難看。

  賈寶寶看了晴雯一眼,口中對賈環道:「環哥兒這是從哪裡惹來了一肚子氣,都撒在了我的丫鬟身上,我身邊總共就這麼幾個貼心人,環哥兒就別難為他們了。」

  見寶二爺對自己示意,晴雯縱使百般不樂意,也還是低頭走了出去。

  賈環看著晴雯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後,突然道:「寶二爺這裡的丫鬟就是與旁人不同,這晴雯雖然生的風流靈巧,可身材也委實不像個姑娘家。」

  賈寶寶眼皮一跳,沒有搭話。

  「貼心人?恐怕想要當寶二爺貼心人的人絕不少,寶二爺可要小心別被這些人爬到頭頂上來。丫鬟就是丫鬟,真以為自己是半個主子了嗎?身份地位……身份地位……」

  賈環聲音漸小,連連冷笑。

  賈寶寶支著腦袋,翹著腳,坐沒坐相,問他:「你來我這裡到底是做什麼的?專門找我丫鬟的麻煩嗎?」

  賈環轉過身,瞧了賈寶寶一眼,冷淡陰沉道:「我是來向寶二爺請罪的。」

  系統:「我看他倒像是來殺人的。」

  賈寶寶愣了一下,「請罪?你何罪之有?」

  賈環上前一步,「你寶二爺心裡不痛快,我自然是有罪。」

  賈寶寶皺眉,「你說話就不能好好說嗎?」

  賈環笑了,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好的樣子。

  「抱歉啊,讓寶二爺你難受了。」

  賈寶寶作勢起身往外走。

  兩人擦肩而過時,賈環突兀地伸出手,去捉她的手腕。

  賈寶寶往旁邊一閃,躲過了他的手。

  兩人對視,氣氛緊張。

  賈環移開視線,盯著自己抓空的手,手指尖捏在一處慢慢搓了搓。

  「看來——」他拉長了聲音,「寶二爺還真是一直都不待見我。」

  他猛地放下手,神情陰沉,「那你還裝出什麼兄友弟恭的樣子!」

  賈寶寶退後兩步,忍不住道:「我什麼時候裝出兄友弟恭的樣子了?明明是你一時好,一時壞,一直在找我的事兒!」

  賈環黝黑的瞳孔像是浮在冰沫上的兩丸黑水銀,一條紅繩在他的手腕上空空蕩蕩晃著。

  系統忍不住道:「你就小聲些吧,難道你非要明天上社會版的頭版頭條嗎?」

  賈寶寶想了想,心平氣和道:「你別生氣,別生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她莞爾一笑,兩眼彎彎。

  可她這副樣子卻讓他更加憤怒惱火。

  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曾正眼瞧過他,一直在忽弄他!

  賈環垂下手,雙臂在身側晃蕩了一下,藏在衣袖裡的手掌慢慢握緊。

  「寶二爺,」他的聲音輕的不能再輕,「以前都是我的過錯,還望寶二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這種輕柔溫柔的嗓音更是令賈寶寶毛骨悚然。

  「別別別,你別說了,賈環,你老實說,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他低垂著眉眼,「寶二爺原諒我了嗎?」

  「你先說……好吧,我原諒了。」

  賈寶寶真是好奇他到底要搞什麼鬼。

  賈環嘴角向上一抽,冷淡道:「寶二爺心裡想著我究竟在搞什麼鬼是不是?」

  「呃……」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系統,莫非他有讀心術?」

  系統:「嘖,誰讓你表現的太過明顯了。」

  賈環盯著地上的影子,「是有鬼,我心中藏了一隻惡鬼。」

  他的話讓賈寶寶摸不著頭腦。

  賈環吐出一口氣,「既然寶二爺已經原諒了我,那可否對太太說說,我的病好了,可以回去上學讀書了。」

  賈寶寶猛拍額頭,恍然大悟:「我就說這些日子,我感覺像是少了什麼,原來是你沒去學堂。」

  系統:「……」

  賈環:「勞煩寶二爺還記得我了。」

  「對太太說?」

  賈環冷笑:「若不是太太以對我好為由,攔著我,不讓我去學堂,你以為我願意求到你這裡嗎?」

  賈寶寶這才明白這是怎麼一出。

  王夫人對賈環懷恨在心,就打著賈環腦袋破了,為他好的名目,讓他在府中養病,不讓他去學堂,可眼瞅著明年就是秋闈之期,賈環和趙姨娘心裡如何不著急上火,畢竟科舉是他們翻身的大好時機。

  所以,趙姨娘才會哭哭啼啼去找賈政,賈環又會不情不願來找她。

  「真是的,何苦來哉。」賈寶寶暗暗對系統道:「難道他們沒一個知道整個賈府早已經是外盛內衰了嗎?」

  她跟系統對話太久,在賈環眼中她就像是在故意難為他。

  賈環恨恨咬牙:「你考慮的如何?」

  「哦,」賈寶寶回神,爽快道:「可以啊,我幫你說……其實,你完全可以先斬後奏的。」

  賈環蹙眉:「你在說什麼?」

  賈寶寶搖頭:「你們就是太迂腐了,他們讓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不讓你幹什麼你就不幹什麼。」

  「你這次來,該不會也是趙姨娘讓你來的吧?」

  賈環臉色鐵青道:「不是,依著她的性子,就算是把府裡鬧個天翻地覆,也不會讓我求你。」

  「那是你自己要來的?」

  賈寶寶含笑凝視著他,「說老實話,你其實並沒有那麼討厭我,是吧?」

  賈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現在就足以令人討厭了。」

  她的臉突然探了過來。

  賈環嚇了一跳,忙往後退了一大步。

  賈寶寶笑盈盈撓了撓自己的臉頰,目光明亮,「就算是你討厭我,在遇到了這種事情的時候,你還是第一個來找我,因為你確信,我會幫你,即便你對我那麼不好。」

  「呵!」

  「我也確實會幫你。」

  賈寶寶坐回原位,單手支著兩頰,笑眯眯地凝視著他。

  「那你打算如何來報答我呢?」

  賈環冷聲問:「你想怎麼樣?」

  賈寶寶兩手合掌,抵在鼻尖前,桃花眼中含著狡猾的笑意。

  「簡單一些,咱們先從兄友弟恭開始吧。」

  「哈?」

  賈環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不過看著她的笑臉,他的後背還是生出了一層冷汗。

  系統也莫名其妙:「你究竟要怎麼樣?」

  賈寶寶笑眯眯:「以前都是他來招惹我,欺負我,現在也該我回報一二了吧?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系統:「……」

  「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簡直像個變態!」

  賈寶寶:「顏好的那種?」

  系統:「……自大的那種!」

  賈寶寶答應完賈環後,直接去找王夫人說這件事。

  可王夫人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在。

  「喲,寶玉下學了?」

  王熙鳳含笑拉住了賈寶寶,把她拉到自己身旁的位置。

  王夫人盯著手裡的帳目,看了一會兒,捂住額頭,「唉,不看了,不看了,年紀大了,眼神兒越發不好使了,你看著辦吧,我是信得過你的。」

  王熙鳳莞爾一笑,「那您不用看,我念給您聽吧?」

  王夫人笑著搖了搖手,轉頭問賈寶寶:「寶玉,怎麼了?」

  賈寶寶露出笑容,「太太,我在學堂裡怪沒趣的,周圍也沒什麼認識的人,您就讓環哥兒跟我一起去學堂吧。」

  王夫人原本的笑意頓時收斂,「賈環去求你了?」

  賈寶寶一臉「哎,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的模樣。

  她搭在椅子上的手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

  賈寶寶瞥了一眼王熙鳳。

  他卻一臉若無其事,手指甚至借著寬大袖擺的遮擋,輕輕在她的掌心劃了劃。

  「系、系統!他這是要幹什麼!」

  系統:「你還不明白嗎?他是要勾搭你啊!」

  賈寶寶:「我不百合啊!」

  系統:「呵呵。」

  王熙鳳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賈寶寶回過神,只看到他淩厲的丹鳳眼正含笑睨她。

  「寶玉覺得呢?」

  什麼?

  王熙鳳轉過頭對王夫人道:「寶玉是同意了。」

  等等,我同意什麼了啊。

  王夫人緩緩點頭,「那好,你就回去好好溫習書本等著吧,賈環那事……哼,算他運氣好。」

  王熙鳳牽著賈寶寶的手起身,「您早些歇著,我們也不打擾了。」

  系統忍不住吐槽:「這話說的就好像他是你的管家媳婦兒似的!」

  賈寶寶死死盯著王熙鳳。

  只可惜王熙鳳臉皮頗厚,一點都沒有在她犀利的目光下妥協。

  王夫人點頭:「好,你跟寶玉好好說說,這是難得的好事。」

  王熙鳳:「您放心!」

  他說罷,就把賈寶寶牽了出去。

  「我……」賈寶寶剛想要詢問,唇上卻抵了一根手指。

  王熙鳳笑容溫柔又明豔,搖了搖頭。

  賈寶寶探頭看了一眼王夫人,見王夫人閉著眼睛養神,便壓低聲音問王熙鳳:「你……」

  他手指捏著一丸什麼,塞進了她的嘴裡。

  入口生津,酸酸甜甜,這味道似乎是香雪潤津丹。

  他拉著她的手,俯下身,唇湊近她的耳畔:「噓——有什麼咱們出來說。」


☆、32.第32章

  出了院門, 王熙鳳拉著她步入環山的長廊中。

  賈寶寶低著頭, 看著兩人鮮紅的衣袂, 互相輕蹭。

  王熙鳳突然轉過身子, 張開了雙臂。

  還未反應過來的賈寶寶一頭撞了進去。

  他身上的香氣馥鬱繁雜, 讓人根本分不清是多少種香料才能融合出這樣複雜的香氣。

  香氣如人, 聞香識美人。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退出他的懷抱, 她偷偷對系統道:「是我的錯覺嗎?他的胸也太平了。」

  系統:「你居然還有臉說別人?」

  賈寶寶:「你這樣就是辱我了, 我好歹有個輪廓好嘛,君不見多少一馬平川……」

  系統燒紅了眼, 「誰跟你討論這個了。」

  「寶玉。」王熙鳳突然兩手合攏,將她的臉頰夾在他兩掌中間。

  賈寶寶嚇了一跳:「嫂、嫂子!」

  王熙鳳蹙眉,鳳目灼灼, 「又忘了?」

  「咳, 鳳哥哥。」

  王熙鳳這才露出笑臉。

  「你方才和太太商量什麼?我剛才走神了,沒有聽見。」

  「怪不得你這麼安靜。」他塗著鳳仙花汁的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臉頰,「你這樣糊裡糊塗的可怎麼辦?別人賣了你, 你還要給別人數錢去?」

  賈寶寶裝傻充愣, 聽著他繼續說。

  王熙鳳笑道:「我們方才在說接待王爺一事。」

  「王爺?哪位王爺要來咱們府上嗎?可咱們府上那麼多老爺,怎麼輪到我接駕嗎?」

  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恨鐵不成鋼道:「給你機會,你都不知道抓住嗎?」

  「誰跟你說接駕就一個人?而且, 你看看咱們家這些老爺, 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王爺願意搭理他們嗎?」

  賈寶寶眨眨眼睛,問了一個關鍵問題:「王爺們想什麼,鳳哥哥你怎麼會知道?」

  王熙鳳鳳眸一挑,笑得意味深長,「你有空閒研究我,我很愉悅,可你眼下還是把你自己的難關度過去吧。」

  「陛下說夏日要來咱們的園子裡消暑,所以咱們家最近在大興土木。現在都已經建的差不多了,陛下便讓忠順親王先來看看。忠順親王是陛下的三皇子,尤愛四書五經,為人剛正不阿,陛下常誇他有文人的品性和風骨,你若是接待他,最好研讀一下四書五經。」

  一聽要讀書,賈寶寶的腦袋立刻疼了起來。

  她不解道:「既然是王爺來,為何要我這個不入流的敗家子來陪著?」

  王熙鳳被她的反應逗樂了,笑盈盈的眼眸裡倒映著天空晚霞,「你還知道自己是敗家子?你這性子還真是……每次剛給你些好東西,你轉頭就送人賞人了。」

  「你放心好了,」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咱們家你不是最敗家的那個,你非但不是最壞的那個,還是最好的那個。」

  賈寶寶聽了他表揚的話,一點都沒有開心,反倒要哭死了。

  「完蛋了,系統,我的任務不會失敗吧?」

  系統咬牙:「你就不能努力一下,好好敗家嗎?」

  只聽有人勸好好學習的,就沒聽說過讓人好好敗家的。

  系統:「你往後傻逼……咳,撒幣的程度加大些,別送什麼玉啊,金子銀子什麼,換成房子、鋪子、莊子,嘿,我就不信了,立業難,守業難,敗光家業也特麼難嗎?」

  賈寶寶一臉鬱悶地抱著胳膊,倚向紅柱,霞光映在她的粉頰上,如同上了一層細細的胭脂。

  王熙鳳的眼神更加灼熱,聲音也壓低了許多,「以後我給你的好東西,不許再給別人了,聽見沒有。」

  「嗯。」賈寶寶笑得一臉老實,心中卻道,那是不可能滴。

  王熙鳳「呵」了一聲,「別騙我,否則……」

  他頓了頓,繼續說起忠順親王,「你聽我說,這是個好機會,忠順親王地位高,你若是得了他的青睞,以後即便不考科舉也能飛黃騰達。」

  賈寶寶不大感興趣的「哦」了一聲。

  王熙鳳伸手按在她正倚著的紅柱上,俯下身,「聽清楚了嗎?」

  他的腦袋在晚霞餘暉中慢慢壓低。

  賈寶寶仰頭笑了一下,「我聽清楚了。」

  他微微垂眸,凝視著她的唇珠,臉上露出可惜的神情。

  賈寶寶的視線無意瞟了一下,發現他的脖頸從衣領中探出,喉嚨處似乎有一處凸起。

  「哎?」她瞪大眼睛,想要伸手去摸。

  還沒有摸到,她的手就被他抓住了。

  「你別不當一回事兒,我跟你說的事情都是極其重要的,那是的進路,也是你的退路。」

  他捏緊她的手掌,無奈地瞪她:「功名利祿你全都不放在眼中,你將來想要做什麼?喝西北風嗎?哪怕你是個……」

  他頓了頓,把未出口的話重新咽了下去。

  賈寶寶眼皮一跳,「哪怕我是個什麼?」

  王熙鳳咳嗽一聲,鬆開手,退後一步,「哪怕你是個廢物,我也能把你頂到高位上去,只要你老老實實聽我的。」

  賈寶寶見他神情不自然,不由得上前一步。

  「其實,你也不必為我處處打算,我本就無意於這些。」

  系統:「是啊,你就是來敗個家的,要什麼功名利祿啊。」

  王熙鳳歎了口氣,低聲道:「你就是這般隱士心性,我能不曉得嗎?即便有人再如何詆毀你,我也信你是最好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有你賈寶玉是天底下最乾淨的那個。」

  這麼高的讚譽,簡直說的賈寶寶不好意思起來。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我沒你說的那麼好。」

  誰不愛功名利祿啊,可我愛的了嘛我!

  王熙鳳搖了搖頭,「你不必辯解了,我如何不瞭解你?」

  賈寶寶笑嘻嘻,「我不是你口中說的聖人。」

  王熙鳳盯著她,目光漸深漸熱,他伸出食指豎在自己唇前,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

  「噓——我都明白。」

  系統:「不是啊,你明白了什麼啊!」

  賈寶寶想到了一件要緊事,「難道修建園子也有鳳哥哥你參與嗎?」

  王熙鳳笑道:「這樣好的差事哪裡能盡數落在我的手裡,不過,我也確實有參合。」

  「……現在府中的大事小事也都是由你做主?」

  王熙鳳直截了當問:「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賈寶寶偷偷問系統:「我能不能跟他結成同盟,讓他幫我敗家?」

  系統:「不能,謝謝。」

  王熙鳳仔細觀察她的神情,話鋒一轉,「你名下的鋪子、莊子你想要自己打理嗎?」

  「哎?我有這個?」

  王熙鳳笑容溫和,「自然是有,還有不少,你等等,我把目錄整理出來給你。」

  系統小聲道:「就算是沒有,他恐怕也能為你搗鼓出來一些。」

  賈寶寶盈盈一笑,「多謝鳳哥哥了。」

  「那你覺得我好不好?」他凝視著她的眉眼。

  賈寶寶眼中桃花盛開。

  她仰頭望他,揪著他的袖子道:「自然是好,鳳哥哥最好了。」

  「可喜歡我?」他含笑問她。

  系統:「哎,你等……」

  賈寶寶順口答道:「自然是喜歡!」

  他眼睛大睜,似乎被她的話驚住了。

  轉瞬,他扭開了臉,咳嗽一聲,「聽你這一句話可真不容易,真是個寶……二……爺。」

  他聲音有些啞,念出「寶二爺」三個字時,又纏綿又咬牙切齒。

  「行了,其他事情有我,你好好溫書就行,在忠順親王面前好好表現,以後就算是……遠走高飛……也會生活無憂。」

  他甩了甩袖子,大步離開。

  他步子邁的極大,有些忙不迭逃開的味道。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又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她問系統:「是我的錯覺嗎?」

  「什麼?」

  「我總覺得這位璉二奶奶似乎有喉結,他該不會是個男人吧!」

  系統:「!」

  賈寶寶搖頭:「應該是我看錯了,若他是男的,賈璉怎麼忍得過去?」

  她又嘀嘀咕咕兩句,系統始終沒說一句話。

  「哎,你忙什麼呢?」

  系統:「咳,我剛剛才發現你又啟動了一個紫色任務。」

  「是妙玉那個?」

  「不是,是新的。」

  賈寶寶:「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妙玉大師就是我的福星,我的錦鯉,自從他出現以後,我的運氣就好了不少。」

  系統給她潑涼水:「然而,你卻得罪了你的錦鯉。」

  「這怨誰啊!」

  系統偷笑:「這樣也好,討厭你總比喜歡你好。」

  賈寶寶不跟他廢話,直接點開了新觸發的紫色任務。

  「唔……」她面露難色,「這任務重疊了吧?」

  系統用標準的系統音念出:「邀請薛寶釵加入隊伍,任務成功後獎勵一張光環卡。」

  賈寶寶:「是要讓他加入我和林黛玉的隊伍嗎?還是讓我退出林黛玉的隊伍,加入他的?可以同時處在兩個隊伍中嗎?」

  系統:「哇,你這是想要正大光明地腳踏兩條床啊!」

  她一臉無語道:「麻煩系統你把前後鼻音分清,別讓人誤會好嘛!」

  系統:「船和床也沒什麼差別。」

  「差別可大了去。」

  系統:「那你怎麼辦?要放棄任務嗎?」

  賈寶寶袖手問:「系統,如果你面前放著一塊美玉和一隻金釵,你會選擇哪個?」

  「這……」系統迅速使用自帶的計算功能開始比價。

  「行了,別算了。」

  她順著長廊,慢悠悠地朝薛姨媽住的地方走去。

  她認真道:「小孩子才會選擇,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

  「所以你就選擇不要臉了?」

  沒等賈寶寶說話,系統就學著她的聲音道:「像我賈寶寶這樣的迷人小仙女,才不要臉呢!」

  賈寶寶:「……你戲可真多。」

  她走到薛寶釵暫住的院子裡,卻發現院子靜悄悄的裡空無一人,只能聽到視窗傳來的朗朗讀書聲。

  「又在讀書?他到底是有多喜歡讀書啊?」

  賈寶寶放輕腳步走到窗前,探頭朝內望去。

  薛寶釵正仰面躺在榻上,手臂擋在眼前,口中喃喃:「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

  「予所否者,天厭之……」

  他的唇抿緊,小聲把那句話解釋了一遍:「我若是做錯了事,老天會懲罰我的……」

  「寶釵哥哥做錯了什麼事?」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薛寶釵一跳。

  他放下手,轉過頭,臉色蒼白地凝視著視窗之人。

  賈寶寶趴在窗臺上,沖他明朗一笑。

  誰料,他竟像是見了鬼一般,立刻站了起來,離窗老遠。

  賈寶寶面露不解:「寶釵哥哥?」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許久,才道:「寶、寶玉?」

  她笑著回答:「你若是喚我寶寶玉也沒關係。」

  薛寶釵伸手搓了一把臉,等再放下手便恢復了一本正經的老成模樣。

  「是我失禮了,不知寶玉有何事?」

  賈寶寶莞爾一笑:「不是說好了要來看你的嗎?」

  系統:「你和誰說好了啊!」

  薛寶釵沉默半晌,點了點頭,「有勞,請進來坐吧。」

  賈寶寶轉身要出去,卻聽「哐當」一聲。

  「嘶——」

  她扶著腦袋上的紫金冠,又轉過頭,「不好意思,薛哥哥能過來幫個忙嗎?」

  薛寶釵站的遠遠的,「嗯,請說。」

  賈寶寶無語,「你靠近些。」

  他往前挪了半步。

  賈寶寶:「……」

  我是能吃人怎麼著?

  她吐出一口氣,偏偏頭,指著自己的腦袋道:「我的紫金冠不小心卡在窗上,拔不出來了,麻煩幫個忙。」

  賈寶寶覺得很丟人,直接伸手捂住了臉。

  「完了,他看我這麼丟臉的樣子,定然不願與我組隊了。」

  系統仔細打量著薛寶釵的神情,輕聲道:「那可未必。」

  「哎?」賈寶寶放下手,正與靠近的薛寶釵對上了視線。

  他動作一僵,又停在了原地。

  賈寶寶移開視線,他挪了過來,爬上長榻。

  衣服磨蹭著長榻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再次看向他,他又不動了。

  「他是怎麼回事兒?是視線感應機器人嗎?為什麼我看他,他就不動了?」

  系統涼涼道:「那你就不能不看他?」

  說得也有道理。

  賈寶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薛哥哥,我不看你了,你快些過來吧。」

  薛寶釵心裡歎了口氣。

  原來他表現的這般明顯,實在失禮了。

  他膝行至窗邊,伸手撥弄了一下她束髮的紫金冠,發現發冠凸起的地方竟剛好嵌進了窗戶格子裡,卡了個嚴嚴實實。

  他輕聲道:「我要使力了,你忍著些。」

  「好。」

  他的手掌慢慢壓下,指腹順著冰冷的紫金冠落到她順滑的青絲上。

  觸手可及,是活色的滑膩,是生香的溫暖。

  他指尖一顫,僵住了。

  或許是他僵持地太久了,賈寶寶疑惑地仰起頭。

  隨著她的動作,一束光從她頭頂被磕破的紗洞瀉下。

  金黃的光束劈開二人中間窄小的空間,細小的灰塵如同金沙,繞著那道光束飛舞,盤桓,上升。

  此刻,光都有了磨砂的質感,似乎扯著兩道光角輕輕一抖,便能抖落一地的金粉。

  桃花似的眸,杏核般的眼,風流對古板。

  一股熱火像是一條鮮紅的毒蛇,突然抬頭,咬了一口他的心臟。

  薛寶釵蹙眉,捂著心口,扭開臉,劇烈咳嗽起來。

  「你沒事吧。」賈寶寶伸手去拽他的袖子。

  他捂著嘴,忙道:「沒,咳咳——你別急,馬上就咳咳——好。」

  「是你的病又犯了嗎?」

  「熱毒究竟是什麼病?」

  薛寶釵搖頭。

  咳嗽了許久,他勉強止住,轉頭一看,賈寶寶居然自己拆了發冠,披頭散髮地站在夕陽餘暉裡。

  「你……成何體統。」他喘息無力地訓斥。

  她笑盈盈地撓頭,把臉頰旁的髮絲全都順到了身後。

  頭髮散落下來,更顯得她臉蛋小,輪廓柔和,竟像是個女嬌娥。

  薛寶釵一怔,神色大變。

  賈寶寶把紫金冠從窗框上拔了出來,再一看,薛寶釵已經跑到了屋子裡距離她最遠的地方。

  她無辜地歪歪頭,問他:「哥哥第一次來京城吧?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玩?我帶你好好看看京城。」

  「不必,我要讀書。」薛寶釵一臉要人命的正經。

  「書什麼時候都能讀。」

  薛寶釵神情格外冷漠,「不成,等不得了,必須要現在讀。」

  賈寶寶失笑:「難不成現在不看,書就化了不成?」

  薛寶釵低垂眉眼,冷淡又古板,像是一塊雪中的頑石。

  賈寶寶為了任務再接再厲:「我帶你去書鋪裡買些書如何?薛哥哥應該沒有讀過那些中舉文章合集吧?」

  他淡色的眸中亮起光。

  賈寶寶暗自偷笑,繼續誘惑他:「那是把往年中舉者的文章編在一起,若是仔細研讀,說不定就能揣摩出閱卷人的心思。」

  薛寶釵的鞋尖移到她的方向。

  「京城裡的學子可是人手一本呢。」

  薛寶釵果斷道:「走。」

  系統突然警惕起來:「你要做什麼?我告訴你,人家薛寶釵可是正經人。」

  賈寶寶:「這話說的,難道我就不正經了嗎?」

  「我只是不知道上回怎麼就莫名其妙達成了任務,所以想帶他去試試。」

  她嘴角微微一勾,像是聞到了小母雞香味的狐狸精。

  系統心裡一突突,聞到:「你該不會是又要喝酒吧?」

  「知我者,系統也。」

  系統盯著薛寶釵,小聲道:「聽我一句勸,你還是早早回頭吧,別被這大豬蹄子騙了。」

  可惜,薛寶釵一個字都聽不見。

  系統閉著眼睛,「罪過……罪過啊。」


☆、33.第33章

  傍晚時分, 流霞擁著雲嵐, 將天際染成深藍、淺藍、深紫、淺紫、桃紅、緋紅的灼豔色澤, 像是潑灑在同一條白綢上的各色染料, 色彩駁雜又交映生輝。

  餘暉灑在地面, 將地面也映出瑰麗的色澤。

  薛寶釵每邁出一步,都極為小心, 生怕把地上鋪就餘暉絲綢踩壞了。

  賈寶寶無奈,「哥哥,你也走的太慢了,這樣子什麼時候才能到?」

  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薛寶釵整個人僵住了,迅速抽開胳膊,他腳底似乎踩著綿軟的絲綢,踉蹌了一下。

  「不、不可如此。」

  「哎?」賈寶寶笑得天真無邪,「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麼?」

  薛寶釵板著臉, 硬邦邦道:「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賈寶寶捂著嘴偷笑, 「是啊, 我們本來就淡如水啊, 薛哥哥以為我們能有多濃烈?」

  薛寶釵扭開頭。

  賈寶寶轉到他另一邊,看到他眉頭緊鎖。

  她忙笑道:「玩笑話,玩笑話而已,薛哥哥勿怪。」

  他抿緊唇, 「嗯」了一聲。

  她見他神色不那麼緊張後, 又朝他身側靠了靠。

  薛寶釵目不斜視。

  「薛哥哥平日在家中都做些什麼?」

  薛寶釵冷淡道:「讀書, 查看帳目。」

  「該不會又是聖賢書吧?」

  他一本正經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賈寶寶輕聲道:「要尋顏如玉何必往書裡去尋?」

  他疑惑地轉過頭。

  賈寶寶粲然一笑,「薛哥哥,你不就是鮮活溫熱的顏如玉嘛。」

  他一下子睜大了眼,「你……你!」

  「你怎能如此張狂!」

  薛寶釵像是一下子惱了她,甩袖而走。

  賈寶寶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

  系統:「宿主你……」

  「我怎麼了?」

  「你為何一定要在死亡的邊緣試探?」

  賈寶寶一臉抱歉,「我也不想的,誰讓薛寶釵如此嚴肅正經,就讓人想要逗逗他,看他是真正經,還是假正經。」

  「再說了,不是系統你告訴我,我那晚喝醉之後誇獎了林黛玉,才使得他心花怒放,答應了我的組隊申請嗎?我只是想要試驗一下。」

  系統無語極了,「你那是寫作誇獎,讀作調戲吧?」

  「有嗎?」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薛寶釵膚白貌美,一副貴妃樣貌,真是讓人羡慕,當然,最美的還是我。」

  系統:「是啦,是啦,你最美,快去把人追回來吧,別忘了你還有任務在身。」

  賈寶寶剛想要去追人,還沒有動身,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回頭想看,卻不防,被背後之人一把飛撲,牢牢抱住了腰肢。

  她捏住纏在腰間的手腕,正想要狠狠一掰。

  背後傳來一個委屈的聲音,「愛哥哥,你可真夠狠心的。」

  賈寶寶戳系統:「這個稱呼有些熟悉啊。」

  系統:「別裝失憶,你分明知道那是誰!」

  見賈寶寶不說話,背後那人更加悲憤了。

  「我都生病了,你都不來看我,我要生氣了!」

  賈寶寶握著他的手,慢悠悠道:「來,讓我看看你要如何生氣?」

  他不肯放開她的腰肢,哼哼唧唧地把腦袋埋在她的後頸。

  又纏人,又粘人,真是讓人沒有辦法。

  賈寶寶任由他抱了一會兒。

  「好了吧?你抱也抱了,怨也怨了,現在能鬆開手,讓我看你一眼了吧?」

  「原來你是要看我,我還以為……」

  他緩緩鬆開胳膊。

  賈寶寶終於能夠轉身了。

  只見眼前立著一個穿著大紅行衣的少年,少年的圓眼中帶著歡喜神情,臉頰微微嘟著,看上去既俊俏,又嬌憨,真像是圓眼粘人的獅子狗。

  獅子狗繞著她打轉。

  「愛哥哥,愛哥哥,你說話啊,你不是說要看我嗎?」他黏黏糊糊地又要抱她。

  賈寶寶含笑,手指抵住他的額頭,「我不是正看著你?湘雲,你怎麼會在此?」

  史湘雲打了個哈欠,嘟囔著:「今兒個跟他們去城外跑馬。」

  「你不是病了?」

  「呃……」他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反正我就是病過了,哥哥不來看我,我好的比往常都要慢上好幾天。」

  賈寶寶見他身體精健,臉頰紅潤,哪像是生過病的人。

  「那你想怎麼樣?」她問他。

  史湘雲歪頭打量賈寶寶,笑吟吟道:「愛哥哥得賠我。」

  「哦?」

  史湘雲環住她的胳膊,軟聲道:「好久沒和愛哥哥一起喝酒共醉了,不如咱們一起喝酒去?」

  賈寶寶:「你病剛好,就要喝酒?」

  「不打緊,不打緊。」

  他雙手拉著賈寶寶右手,自己倒退著,笑盈盈地拖著她走。

  還沒走兩步,史湘雲就見她愣愣地看著自己身後。

  史湘雲一轉頭,正見到一個衣衫一絲不亂,神情嚴肅冷厲的男人。

  那男人的眼神……

  史湘雲心直口快,直接道:「愛哥哥,那是你的情郎嗎?他幹嘛用一副看負心漢的神情看著你?」

  系統偷笑:「瞎說什麼大實話!」

  還沒有等賈寶寶解釋,薛寶釵神色驟變,厲聲呵斥:「胡言亂語!」

  史湘雲被平白無故訓了,氣得臉都紅了。

  他拖著賈寶寶就走,「什麼人啊,假正經!」

  賈寶寶被史湘雲拖著從薛寶釵身旁經過。

  薛寶釵低垂眉眼,看都不看她。

  兩人擦肩而過。

  他閉上了眼。

  突然,他的手背拉住了。

  薛寶釵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盯著賈寶寶。

  「走,一起喝酒去。」她滿眼笑意。

  她拉了他一把。

  他立刻道:「我不去。」

  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被她拖走了。

  史湘雲突覺手下重了些,他回頭一看,立刻抱怨:「愛哥哥,你拉著他做什麼啊?像他這樣的假正經肯定不願跟我們一起混。」

  薛寶釵冷淡挪開視線,「放手,我要去買書。」

  「先喝酒,喝完酒,再去買好了。」賈寶寶笑著勸。

  見賈寶寶對他如此容忍,史湘雲更加不滿了。

  「他不願去就別拽他去了,哼,口是心非,若是真不想去就鬆手啊!」

  「湘雲!」

  史湘雲接到賈寶寶的臉色,嘟囔兩句,沒有再說。

  倒是薛寶釵神色複雜。

  突然,他刹住了腳。

  「寶釵哥哥?」

  薛寶釵低頭凝視著她的手。

  「放開。」

  他的唇動了動,低聲道:「不可如此。」

  他一臉嚴肅,正經極了。

  「看我。」賈寶寶出聲。

  他抬起頭。

  她嘴角一翹,揚起笑臉,「紅顏宜笑,睇眄流光,你該多笑笑。」

  薛寶釵嘴角動了動,非但沒笑,神色越發冷肅了。

  「身為學子,當正心誠意,格物致知,存天理,滅人欲。」他甩開她的手,退後一步,「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罷,他一拂衣擺,躬身一禮,轉身離開。

  他離開時的態度雖然一貫謙遜,卻用禮節在兩人中間劃下一道鴻溝。

  賈寶寶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

  史湘雲猛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賈寶寶拽住他的手:「你做什麼?」

  史湘雲笑嘻嘻:「人都走遠了,別看了,咱們吃酒去吧。」

  「人都走了,還喝什麼酒。」

  她直接轉身,「我要回府了。」

  史湘雲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啊?」

  「愛哥哥,我難道就不能陪你了嗎?」

  他複又環住了她的腰,軟綿綿撒嬌,「哥哥,走吧,喝酒去啊。」

  「不去,鬆開。」她裝作冷漠無情的模樣。

  史湘雲:「不要,不鬆開,我都好久沒見哥哥了,我好想哥哥!」

  賈寶寶回頭看他。

  他笑容明亮,眼中的熱情與歡喜毫無保留。

  「我不想你,我要回府了。」

  史湘雲嘴角下撇,一副要哭唧唧的模樣。

  「哥哥若是不肯同我一起去喝酒,我晚上就去鑽哥哥的被窩。」

  賈寶寶上下掃了他一眼,莞爾一笑,「有本事你就來。」

  我帶上「霸道總裁光環」等著你,看誰怕誰。

  她手指一曲,笑眯眯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史湘雲「啊」的一聲,捂住了額頭,圓眼睛裡水汪汪的。

  賈寶寶調皮一笑,趁著他鬆手,跑掉了。

  史湘雲對著她的背影大喊:「愛哥哥,你……」

  賈寶寶跑的太遠,沒聽清。

  「系統,他剛才說什麼了?」

  系統:「我沒注意,話說,你的任務怎麼辦?一個個全都卡住了。」

  賈寶寶歎了口氣:「我能有什麼辦法?扔到水裡的東西被拿走了,問薛寶釵,他似乎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拉他入隊,他也不理我,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頑固不化的人?」

  賈寶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真可惜那身肌膚和那標緻的模樣了。」

  系統:「哎呦嘿,怎麼著?長在你林哥哥的身上,你就能摸一摸了嗎?」

  賈寶寶笑嘻嘻。

  她回到自己園子裡,本想背背書,沒坐一會兒就坐不住了。

  一旁的林黛玉慢悠悠翻了一頁書,問她:「你又怎麼了?」

  賈寶寶捂著頭,「頭疼,我到外面走走。」

  林黛玉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啊,與其去走一走,倒不如喝一杯來的更為有用。」

  「嗯?此話何意?」

  林黛玉放下書,「你不知道嗎?你喝醉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煩人的很。」

  賈寶寶忙搖手,「不可能,不可能,我酒品好著呢。」

  「是嗎?」他手指抵在桌面上,下巴搭在手背上,含笑凝視著她,臉頰上的梨渦一閃即沒。

  盯著他的眼睛,她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賈寶寶一臉緊張:「我都對你做了什麼嗎?」

  「做了……唉。」他垂下眼,輕輕歎了口氣,眼尾的淚痣輕輕一顫,頗有種迷惑人心的味道。

  賈寶寶頓時緊張起來,「系統,不,不會吧,我不就是醉酒後愛學習嗎?難不成……」

  「寶玉,你以後若是要找人喝酒,我自奉陪,可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喝醉了。」他抬眸,認真勸道。

  賈寶寶更加好奇了,簡直撓心撓肺。

  「不是啊,我究竟做了什麼?」

  林黛玉微笑道:「我就不說了,好讓你難受了,切記,不可與他人一起飲酒,否則……」

  「否則什麼?」

  林黛玉一攤手:「我真就幫不了你了。」

  見他如此鄭重其實,賈寶寶在腦子裡搜刮了好幾遍,卻仍舊半點喝酒時的記憶都沒有。

  賈寶寶:「系統,我真沒怎麼樣吧?」

  系統:「你信我,還是信你林哥哥?」

  賈寶寶:「嗯……」

  系統怒了,「我跟了你那麼久,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現在你居然猶豫了,你還有良心嗎?」

  賈寶寶無語,「身為一個系統你居然還開始吃醋了,再說了,我才不吃那些玩意兒呢。」

  系統:「重點是那個嘛!」

  兩人正在吵嘴,從外表上看,賈寶寶就好像在盯著林黛玉出神。

  林黛玉伸手按住她的頭頂,輕輕往下按了按。

  「別看我,看書。」

  「哦。」

  兩人又排排坐,看起了書。

  正看著,林黛玉突然發出「咦」的一聲。

  「怎麼了?」賈寶寶立刻抬頭問她。

  林黛玉見她如此走神,也無法,只得將手中的書遞給她看。

  「你看看這本。」

  賈寶寶低頭一瞧,這本書跟任何一本讓人頭疼的聖賢書都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密密麻麻的黑色大字正文和更加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注解,就好像她捅破了螞蟻窩,大螞蟻小螞蟻挨挨擠擠擠成一團,蜂擁而出。

  賈寶寶閉上眼睛,往旁邊一歪,直接倒在了林黛玉的身上。

  她歪頭枕著他的肩膀。

  他身上有好聞的清新香氣,宛若新雨後的草木香。

  林黛玉捏著一支幹毛筆,在她的小鼻尖兒上劃了兩下。

  「快起來。」

  「起不來了,起不來了,林哥哥行行好,直接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麼吧。」

  「你這樣可怎麼行?科舉考試你就這麼糊弄過去?」

  賈寶寶含了一口氣,臉頰一鼓一鼓的。

  林黛玉低聲笑了起來。

  她睜開眼,只見他眉目含喜,眉宇間不散的鬱色也消散了。

  賈寶寶輕聲道:「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誰知道,林黛玉聽了這句話非但沒有喜悅,反而收斂起笑容,把她推起來了。

  賈寶寶眨眨眼睛,看著他的神情好不無辜。

  「我又惹得哥哥心中不快了?那都是我的錯,哥哥別為我氣壞了身子。」

  林黛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哪裡會是寶二爺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氣量小,拈酸吃醋,偏愛嫉妒。」

  賈寶寶不明白自己這是又不小心犯到了他哪裡。

  「林哥哥的話……我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林黛玉笑道:「是啊,誰讓我不是那『紅顏宜笑,睇眄流光』之人呢?」

  賈寶寶:「……」

  誰!是誰告的密!

  「系統,是不是你?」

  系統:「不是,沒有!」

  賈寶寶傻笑,「啊,對哦,誰是那人呢?」

  林黛玉凝視著她。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立刻轉移話題:「這書到底有什麼問題。」

  林黛玉輕呵一聲,暫且放過她,說起了正事。

  「這本書上的注釋的筆跡跟我之前給你看我那本極為相似,或者說,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就是林哥哥說是出身高位的那人?」

  林黛玉點頭。

  「這書冊你從哪里弄來的?」

  賈寶寶翻了翻,「好像是上次去榮國府,賈蓉收拾給我的。」

  如果筆跡相同的話,上次的那本《孟子》難道也是從他那裡拿的?

  林黛玉目光沉靜,「這樣啊,說不定他是從某位王爺手中取得的。」

  林黛玉稍稍一想,問他:「我問你,你家的園子修好後,是不是還有哪位王爺來察看?」

  賈寶寶抬起頭,一臉驚訝,「林哥哥便是我的臥龍軍師吧?居然料得如此準確。」

  「這也不難,我好奇的是……」他的手搭在桌面上,朝她靠近,「我是臥龍的話,誰又是你的鳳雛呢?」

  求生欲強烈的賈寶寶立刻道:「沒有,哪有什麼鳳雛。」

  林黛玉明顯沒信。

  「哦,對了,我今兒個才得到消息,是忠順親王來察看新造好的園子,太太還讓我好好準備,領王爺參觀的人中有我一個。」

  林黛玉點頭,把桌子上的書冊推給她。

  「好,那你就把這些都背下來,尤其是把注釋瞭解透徹,想必這位王爺也很喜歡這番理解。」

  賈寶寶連忙點頭。

  她接過書本,身側的林黛玉卻往後一倒,直接枕著手臂,躺倒在長榻上。

  身姿瀟灑風流。

  賈寶寶側頭看他,「你不看書了?」

  林黛玉閉上眼睛,微笑,「盡信書,不如無書。」

  「我身體不好,父親也不強逼著我讀書,可我自小過目不忘,實在閑的要命,這才捧著這些書讀,現在我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情,就不必再看這些了。」

  「更有意思?什麼事情?」

  林黛玉睜開眼,看向她:「都是你教給我的,比如飲酒至醉,比如『偷得浮生半日閑』,再比如……」

  他深深看著她,淺淺一笑,「這世間有如此多的美好,更該好好享受。」

  他胸膛慢慢起伏,神情自在,竟有中世外仙姝、隱士狂生的風采。

  賈寶寶失笑,「這有什麼,你還有很多好東西沒有感受過。」

  「是啊——」

  「你要陪我的一同感受嗎?」

  「寶二爺!」

  園子裡一聲,突兀地打斷了林黛玉的話。

  晴雯隔著窗戶道:「小蘭大爺正找您呢,要您去他那裡一趟。」

  「哦。」賈寶寶趕緊起身。

  她正準備出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驟然回身:「林哥哥要跟我說什麼?」

  林黛玉看著房梁上的彩繪,低聲道:「你去吧,沒什麼。」

  她轉身。

  「寶玉。」

  賈寶寶沒有絲毫不耐,回過頭。

  林黛玉轉頭,緊緊盯著她,輕聲道:「我不用說的,我用做的。」


☆、34.第34章

  太陽已經快落山, 只留天邊一線金黃。

  賈寶寶從房子後身接近李紈所住的屋子, 剛走到窗下, 就聽裡面傳來李紈和賈蘭的對話聲。

  李紈問他:「近來, 老爺還考你嗎?」

  賈蘭低聲道:「考啊。」

  「但是, 考了又如何?」

  李紈發出一聲疑問。

  賈蘭淡淡道:「老爺對寶玉是恨鐵不成鋼,對賈環是厭惡, 對我……能記得有我這個人就算是好的了。」

  賈寶寶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李紈沉默片刻,「都怨為父不爭氣。」

  「這不怨父親。」

  李紈:「你好好讀書,只有讀書是出路。」

  賈蘭悶聲道:「我知道,只是,我就算努力做了最拔尖兒的那個,老爺太太的心裡也只有寶玉。」

  賈寶寶揉了揉腮幫子,忍不住對系統道:「我還以為這蘭哥兒是真傻白甜,沒想到也是個人精兒。」

  系統:「所以才讓你長點心啊,這府裡眾人, 哪有一個是傻的?」

  李紈歎息一聲, 「你不要跟她比, 你有自己的路, 若是老盯著別人看,你自己的路就窄了。」

  賈蘭放輕聲音,「我知道寶玉是個好的,滿府的人就她待我最好, 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好東西都分我, 有時候就算是我多看了一眼什麼, 轉頭功夫,她就會命人送給我……沒有人比她更好的了。」

  「只是……縱然如此,有時候我也還是免不了心生嫉妒,我很愧疚,就不敢去找她玩了。」

  「這樣的我,實在配上不上她對我的好。」

  賈寶寶撓了撓頭,低聲道:「我也沒那麼好。」

  系統:「你知道就行!」

  賈寶寶:「……」

  她退後幾步,緊接著又加重腳步聲,大喊:「蘭哥兒,我來了!」

  她作出一副才到的樣子,屋子裡的交談聲立刻停止。

  賈蘭掀了簾子出來,一臉喜悅,「寶舅舅來了。」

  他挽住賈寶寶的手臂。

  賈寶寶含笑凝視著他,賈蘭也揚著小臉,回給她一個靦腆的笑容。

  系統:「嘖嘖,真是看不出來。」

  兩人進了屋子,李紈便迎了上來。

  賈寶寶先朝李紈施了一禮,道歉:「之前姐夫讓我來的,我先去了一趟祠堂,不小心落水,就把這事給忘了。」

  李紈一驚,忙拉住她的胳膊:「落水?你身體沒事吧?」

  賈寶寶搖頭,「沒事,沒事。」

  李紈這才松了口氣。

  賈蘭語氣輕快問:「寶舅舅去祠堂做什麼?」

  賈寶寶臉不紅氣不喘撒謊道:「東西掉了,想要去撿回來。」

  李紈:「該有人陪著你一起去的,以防出什麼事情。」

  「有人的,我遇上了賈蓉和賈惜春,」賈寶寶頓了頓,緩緩道:「結果我們一個救一個全都落水了。」

  李紈:「……」

  他一臉無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後,李紈只得道:「大家該多習些武藝。」

  「說起來,咱們家的祠堂真成香餑餑了,」賈蘭一臉天真無邪,「之前學堂裡還有人說,看到幾個陌生人在咱們祠堂門口打轉。」

  「陌生人?」賈寶寶轉向賈蘭。

  賈蘭點頭:「那個人他家裡有人負責打掃祠堂,他去幫忙,就發現祠堂外有不認識的人,上去詢問時,那些人卻迅速離開了。」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問系統:「有沒有可能撈走池塘裡金子的人不是賈家的人,而是外來者?」

  系統:「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金子既然與皇子們有關,會不會來撈金子的也是皇子?或者是擔心把柄洩露先把把柄回收之人,又或者是想要握住競爭者把柄的人。」

  系統:「那你就要搞清楚,你們家究竟支持的是誰了。」

  「這次忠順親王來的時候,可就勢一觀。」

  「寶玉?」李紈小心翼翼喚她。

  賈寶寶回過神,嫣然一笑,「姐夫教我習武吧,我要好好強身健體。」

  李紈點頭:「寶玉你果然愛學習。」

  賈寶寶:「……」

  不不不,我不愛。

  賈蘭看向她的目光,複雜又敬佩。

  賈寶寶:「……」

  「唉,我怎麼就擺脫不掉這些好名聲呢?真是令人苦惱啊。」

  系統:「我好想揍你啊……」

  李紈將賈蘭和賈寶寶帶到屋子旁的一片竹林裡。

  天色昏暗,風過林葉,瑟瑟作響。

  李紈單手負後,神情認真,「無論多麼厲害的武功,都要從基本功做起,而武藝的基本功自然是要紮馬步,下盤要穩,才能使出別的招式。蘭哥兒,你來示範一下。」

  賈蘭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紮了一個馬步。

  葉片落到他的頭頂,他依舊紋絲不動。

  賈寶寶繞著賈蘭走了兩圈,讚歎道:「蘭哥兒真是深藏不露,我不知道蘭哥兒居然還會武。」

  賈蘭笑了一下,唇紅齒白,面目如春。

  李紈咳嗽一聲:「隨便練練而已,你也來試試吧。」

  賈寶寶紮下馬步。

  李紈的眉頭皺緊了,「不對,腿往回縮縮。」

  「哦。」她縮了縮腿。

  「肩膀別跟著縮啊。」

  賈寶寶挺胸抬頭。

  李紈的視線從她的胸前掃過,又立刻移開視線,「咳,不錯,看來寶玉你平日也有練過,胸肌都有。」

  賈寶寶:「……」

  系統大笑,「噗——冷靜!冷靜!切勿洩露真相。」

  李紈抬了抬她的手臂,搖頭道:「太纖細了,男孩子還是健壯一些為好。」

  賈寶寶:「哦。」

  李紈往她脖子上看了幾眼,「仔細一看,你的喉結似乎也不突出?」

  賈寶寶心臟一顫,忙呼喚系統:「外掛呢!說好了我的外掛呢!」

  系統也慌了神,手忙腳亂地遮掩:「這……外掛也不是萬能的啊,只是起著一個混淆的作用,讓別人以為你有男人必備的物件兒。」

  「合著你這外掛還有不好用的時候?!」賈寶寶驚恐了。

  系統吞吞吐吐:「這……如果一個人想要深入瞭解你,假的也不可能變成真的。」

  「等等,深入瞭解是什麼鬼?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對不起,您呼叫的系統不在服務區,請您稍後在呼。」

  賈寶寶:「我呼你一臉……」

  她心思百轉,也沒有注意正擺著的馬步,腳尖往外一翻,也不知道怎麼了,腿肚子突然一陣抽搐。

  她「啊」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李紈一驚,立刻伸手去扶她。

  他扶住了她上半身,卻讓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片竹林中還有冒尖尖的竹筍,賈寶寶好巧不巧一屁股坐在了竹筍尖兒上。

  「啊!」賈寶寶發出更大的慘叫,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李紈更慌了,他忙道:「寶玉,寶玉!怎麼了?」

  賈蘭也立刻趕了過來。

  「可是哪裡傷到了?」李紈連聲追問,卻見賈寶寶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更急了,「你快跟我說,到底是哪裡傷到了?」

  見她不說話,李紈急的沒法兒,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系統「媽耶」一聲,捂住了眼睛。

  賈蘭指著竹筍尖的血跡道:「父親,快看!」

  李紈低頭一看,這還得了,他連忙要去扒賈寶寶的褲子。

  「寶玉我看看,你哪裡傷到了,正好我那裡還有些金瘡藥……」

  賈寶寶嚇了一跳,睫毛上還掛著眼淚,手卻捂著屁股,「不、不用了!我回去找丫鬟們就行了,姐、姐夫,我沒事的!」

  李紈蹙眉:「這不行,你至少要讓我看看傷的到底有多嚴重,實在不行咱們要去叫太醫。」

  賈寶寶更慌了,「沒事,我沒事的!」

  系統抱著胳膊涼涼道:「哎喲,這可怎生的好?被人一看屁股,身份不就暴露了。」

  賈寶寶咬牙:「半吊子系統,閉嘴!」

  李紈好說歹說,賈寶寶執意不肯讓他看。

  賈蘭在一旁道:「若是寶舅舅害羞,不如我來看吧?」

  賈寶寶連忙搖頭:「不行,不可以。」

  李紈溫聲安撫:「大家都是男人,沒事的。」

  賈寶寶:「有事!」

  誰跟你們是男人啊,事情可大了去了!

  賈蘭也有些無奈:「寶舅舅怎麼如此固執?」

  賈寶寶掙扎:「你們非要看我屁股,這就不固執了嗎?」

  「算了,算了,別再耽擱下去了,我帶你回你屋子,讓你屋子裡的丫鬟幫你看。」李紈輕輕鬆松地將她橫抱著,大步奔向她的院子裡。

  賈寶寶覺得自己實在顏面無光,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

  賈蘭捂著嘴輕咳一聲,掩住了笑意。

  賈寶寶怒了:「蘭哥兒,你在笑我吧?」

  賈蘭移開手,露出冰雪似的小臉,笑道:「寶舅舅聽錯了。」

  「才沒有。」有傷在身似的賈寶寶心情更糟了。

  李紈瞥了賈蘭一眼,警告道:「蘭哥兒!」

  賈蘭咳嗽一聲,神情坦蕩:「父親有何事?」

  李紈搖了搖頭。

  賈蘭咬著唇,看了賈寶寶一眼。

  兩人將賈寶寶剛送進院子裡,站在院子裡的晴雯就立刻驚呼一聲,撲了過來。

  「二爺!」

  李紈連忙躲開晴雯,「寶玉受傷了,你快拿些止血的藥。」

  晴雯一驚,臉色慘白:「我這就去叫太醫。」

  「哎——」賈寶寶艱難地伸手扯住了晴雯。

  「不、不必了,小傷而已,我不想讓旁人看到。」

  晴雯目露憂色:「可是……」

  賈寶寶堅定:「聽我的。」

  晴雯沒法子,只好任由她了。

  等李紈把賈寶寶放到床榻上,晴雯看著她褲子上的血跡,都要哭了。

  「寶玉……」晴雯跪在床頭,擦著眼淚。

  賈寶寶無語:「姐姐,我還差沒死呢,麻煩把藥給我,我來擦擦。」

  晴雯:「還是我來吧,二爺都傷到了。」

  賈寶寶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晴雯突然想到了什麼,臉頰漲得通紅。

  「不,不是……」

  賈蘭在一旁看了幾眼,故作天真,好奇道:「晴雯害羞什麼?」

  「咳咳!」賈寶寶揮了揮手,「麻煩姐夫了,把我送回來就行了,你們去忙吧。」

  李紈憂心忡忡。

  賈蘭:「我們放心不下,舅舅……」

  賈寶寶捂住了臉,「求求了,別在圍觀我了,我知道傷到屁股很稀奇,可也不用這樣啊。」

  李紈是又好氣又好笑,「你呀……」

  他伸出大手,狠狠揉搓了一下她的腦袋。

  他大掌粗糙卻很溫暖。

  「今天是第一天你就傷到了,以後可怎麼辦?」

  賈蘭輕聲道:「不然舅舅以後還是不要練武了,我好好練習,以後由我來保護你。」

  「你保護我?」

  賈寶寶側過頭,半張臉還埋在紅色袖子中,顯得面若春桃,嬌豔欲滴。

  少年笑得天真無邪,「是,以後我就護著舅舅。」

  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賈寶寶莞爾一笑,神色卻溫柔無比,「好,那我等著你來保護我。」

  「嗯嗯!」

  李紈和賈蘭離開後,賈寶寶將屋子裡的婢女都趕了出去。

  她拿著藥瓶給自己上藥,抱怨系統:「你要是有實體該多好,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系統:「合著你讓別的男人上藥不成,讓我上藥就成?」

  賈寶寶爽快道:「當然了,我又沒把你當男的。」

  系統:「……」

  「AI還有性別嗎?」

  系統:「你辱AI了!」

  瞧見系統一臉倒楣樣,賈寶寶忍不住大笑出聲,卻一不小扯到了傷口,「嘶」了一聲。

  系統:「該!」

  她笑著笑,眼角餘光卻發現門口站著個人。

  「哈……呃!」她的笑容戛然而止。

  林黛玉站在門口,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還帶著未消的汗水,冷淡道:「我見過受傷的人哭,受傷的人叫,就是沒見過受傷的人笑。」

  賈寶寶笑嘻嘻:「誰讓我與眾不同。」

  林黛玉被她的話噎住了。

  他走到她的床邊,伸出手,戳了一下她的傷處。

  賈寶寶「嗷」的一聲。

  林黛玉盯著她:「疼嗎?」

  賈寶寶眸中淚水在打轉,委屈死了。

  林黛玉歎了口氣,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你都不知道我聽到消息後有多麼急。」

  他扶著她重新躺好,心疼道:「你這麼嬌慣,怎麼受得了?倒不如我替你受一受。」

  賈寶寶哼哼:「你嘴上說的好聽。」

  他眼角垂下,溫聲問:「那你要我怎麼樣?」

  他擼起袖子,將手腕抵到她的唇邊,「疼的話就咬我?」

  賈寶寶低下頭,盯著他的手腕。

  他雖然比薛寶釵生的消瘦,手臂上的肉看上去也沒薛寶釵的潤澤,卻別有一番風流。

  她張開嘴,咬了上去。

  一雙桃花眼睜圓,盯著他。

  他被她咬著,卻在笑:「你這可不是第一次咬我了,我大概是上輩子欠你的,以水還水,以肉換肉。」

  系統納悶:「我怎麼聽著這話汙裡汙氣的?」

  賈寶寶也覺得這話不太對勁兒。

  她用牙在他的皮囊上磨了磨,慢慢松了口。

  「我何時咬過你?」

  「你忘了?那天早上……」

  賈寶寶睜著眼睛,一臉無辜。

  林黛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溫聲道:「你睡吧,我守著你。」

  賈寶寶「嗯」了一聲,閉上眼。

  他接著燭火,凝視著她的輪廓。

  她的氣息漸漸平穩。

  林黛玉伸出手,隔空描繪她的輪廓,手指劃到她脖頸處停住了。

  「寶二爺真的是寶二爺嗎?」

  系統一驚!

  翌日清晨,賈寶寶還未清醒,就感覺一股熱氣灌入她的耳朵。

  她將臉往被子裡埋了埋,抱怨道:「林哥哥,別鬧。」

  那股氣陡然停住了,緊接著她就被人劇烈搖晃起來。

  「愛哥哥,你在喊誰?」

  好煩!

  賈寶寶用被子徹底蓋住頭。

  外面那個人還在鬧她,還想往她身上撲。

  她還受傷呢!

  賈寶寶一腳踹去,將鬧她的人踹了下去。

  「咚!」

  一聲響後再也沒有別的聲音傳來。

  賈寶寶突然清醒過來。

  她不會把林哥哥踹下床了吧?

  賈寶寶立刻鑽出腦袋。

  晨曦透過窗縫鑽入,史湘雲正坐在猩紅色的地毯上,癟著嘴瞪向她。

  「唔……你坐在地上幹什麼?」賈寶寶一臉若無其事。

  史湘雲摸了摸屁股,小聲道:「愛哥哥就知道欺負我。」

  他磨磨蹭蹭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重新爬上床。

  賈寶寶一臉無語:「你怎麼記吃不記打?」

  史湘雲的動作頓了頓,笑得一臉陽光燦爛,「就算是愛哥哥欺負我,我也喜歡愛哥哥。」

  這一記直球直接打進了她的心窩窩裡。

  系統忍不住感慨:「最難纏的莫過於這樣的小奶狗。」

  史湘雲笑嘻嘻地去掀她的被子:「說好了我來鑽哥哥被窩的。」

  賈寶寶踹他,「下去下去,我受傷了,你別鬧我。」

  「哎?」史湘雲瞪大了圓眼,「哪裡受傷了,是你家老爺又揍你了嗎?」

  賈寶寶:「……」

  所以說,賈政喜歡揍她這件事,滿世界都知道了是不是?

  此時,院外突然響起了嘈雜聲。

  史湘雲和賈寶寶疑惑地看向門口。

  晴雯跑了進來:「快,二爺快跑?」

  賈寶寶捂著額頭:「又咋的了?」

  晴雯急切道:「有人看到了寶二爺你和李紈大爺在一起……」

  她尷尬地說不出,只好跳過這段接著道:「……老爺這次是真的發怒了。」

  賈寶寶歎了口氣。

  所以,賈政老爺這偏聽偏信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啊。

  賈寶寶在晴雯和史湘雲兩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衣帶卻系的亂七八糟。

  晴雯剛給系上,史湘雲就解開了,重新系了一一遍,他剛系好,晴雯就又轉過頭來重新系。

  就這麼幾個衣帶已經被他們反反復複系了無數次。

  賈寶寶無語,「我說,你們就不要跟我的衣帶過不去了。」

  院子裡突然響起襲人的斥責聲:「大膽!你們要做什麼!」

  人來了!

  賈寶寶探頭看了一眼,抹開晴雯和史湘雲的手,直接躥到了後窗。

  她雙手扒住窗框,熟門熟路地就要往後跳。

  「二爺小心!」

  「愛哥哥等等我!」

  史湘雲覺得有趣,也追上去,準備跟她一起跳窗。

  賈寶寶:「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玩了!」

  她剛落地,路就被幾個小廝攔住了。

  為首那個一臉討好道:「二爺就不要難為我們了,這次老爺是真的生氣了,若是沒有把二爺帶過去,我們幾個也要遭殃了。」

  賈寶寶:「哦。」

  她向史湘雲伸手。

  史湘雲一臉疑惑。

  「錢拿來。」

  「哈?」史湘雲哭唧唧,「愛哥哥,你也不知道我囊中有多麼羞澀,以往出去喝酒都是你付錢的。」

  「別廢話,我知道你偷偷藏了私房錢。」

  史湘雲:「……」

  青梅竹馬就這點不好,什麼秘密彼此都知道。

  史湘雲只好把自己的錢袋哭著獻上。

  「愛哥哥,這可是我娶老婆的老婆本。」

  賈寶寶將裡面的銀子全都掏出來,就勢一撒,拉著史湘雲就跑。

  那些沒看過好東西的小廝望著滿院子的銀子猶豫了。


☆、35.第35章

  賈寶寶屁股還疼著, 卻不得不拉著史湘雲跑路。

  更可氣的是, 這貨一邊跟著他跑, 一邊不停絮絮叨叨著自己的老婆本。

  賈寶寶咬著牙, 「有本事你能娶上老婆再說吧!」

  史湘雲:「哇, 你過分了!要不是有你在一旁對比,姑娘們都看上你, 沒看上我,我早就娶上老婆了。」

  「那你就離我遠一點。」

  「那不成!」他立刻道。

  賈寶寶轉頭盯著他。

  他瑟縮一下,苦著臉,小心翼翼問:「老婆和你只能選一個嗎?」

  系統:「宿主,求求你別問了,按照這個套路發展下去,他就好說乾脆把你變成老婆得了。」

  賈寶寶被系統噎了一下,停下腳步。

  「哎。」她拍了拍史湘雲的肩膀。

  「嗯?怎麼了?」史湘雲一臉迷糊。

  「你到我身前來。」

  史湘雲一臉懵,卻什麼都沒有問, 她怎麼說, 他就怎麼做了。

  史湘雲背對著賈寶寶站好, 好奇道:「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按著他的肩膀, 「蹲下來,蹲下來。」

  「哦。」他老老實實蹲在了地上。

  賈寶寶直接躥上了他的後背。

  史湘雲一驚,忙將手背到身後去托住她。

  「快點,駕!」

  史湘雲這才明白過來, 「你又把我當馬了!」

  「誰讓你是我的竹馬, 快點吧, 別被老爺追上來。」

  「我……」他反駁。

  賈寶寶立刻可憐兮兮地跟他咬耳朵:「我好疼啊,我受傷了,你背背我都不肯嗎?」

  「也不是……」

  「那還等什麼?嘚兒——駕!」

  史湘雲背著她「哼哧哼哧」走了一會兒,突然回過味兒,「哎,不對啊,我可以扶著你走,幹嘛非要背著你?」

  「你都一口一個愛哥哥了,既然愛我,當然得背著我。」賈寶寶趴在他的背上,一臉笑眯眯。

  史湘雲瞪大了眼睛,磕巴道:「誰誰誰——愛愛愛你了!」

  「那你叫我一聲。」

  「愛——啊——哎——」史湘雲也終於明白了問題所在,可她變換了好幾次都沒有讀出「二」這個讀音。

  他咬著下唇,悶聲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賈寶寶伏在他的肩頭悶笑。

  史湘雲轉頭看了她一眼,卻又無可奈何。

  「你哪裡受傷了?找太醫看過了嗎?」

  「唔……」賈寶寶支支吾吾。

  史湘雲背著她剛到門口,幾個高大的小廝就迅速堵住了大門。

  「逆子!」賈政大吼一聲。

  史湘雲一哆嗦,背著賈寶寶轉過身。

  賈政的臉色漆黑一片,看上去比平日裡還要氣憤。

  賈寶寶的視線迅速掃了一圈,發現李紈正站在離賈政不遠的地方,身旁還有兩個高大的小廝守著,倒像是押著他。

  李紈沖賈寶寶搖了搖頭。

  賈寶寶往史湘雲背後藏了藏。

  賈政吹鬍子瞪眼:「逆子,還不快下來受罰!」

  賈寶寶小聲道:「我又不傻,誰會乖乖下來挨打啊。」

  史湘雲「噗」的一聲,差點笑出聲。

  賈寶寶戳了戳他的後脖頸,他哆嗦了一下。

  她對賈政道:「老爺,我到底做錯了何事?即便要打死我,也該讓我死個明明白白。」

  「逆子!你做出如此下作的事,還有臉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快和我回去受罰!」

  賈寶寶忍不住反駁:「老爺,你一向這般耳根子發軟,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一句我有罪,我就真的有罪了嗎?即便是官府的青天大老爺,也不能不聽人辯駁,屈打成招啊。」

  「大膽!我是你父親,我若打你,誰敢說一個『不』字!」賈政更氣了,擼著袖子就要衝賈寶寶打來。

  史湘雲唬了一跳,忙背著賈寶寶跳上門口臺階。

  好在他身體好,即便背負著一個人的重量,做這些都很輕鬆。

  「站住!」

  賈寶寶小聲對史湘雲道:「誰站住誰是傻瓜。」

  不想做傻瓜的史湘雲立刻加快腳步,準備從這些小廝中突圍出去。

  賈政氣得大罵:「快給我抓住她,誰抓住了誰有賞!」

  一聽有賞錢,這下小廝越發下力氣了。

  眼瞅著他們要被包圍了,賈寶寶手臂環著史湘雲的脖子,捂著心口「哎呦哎喲」叫起來。

  她死命眨眨眼睛,眸光含水,一臉憔悴,「好難受,我要死了。」

  原本已經觸及她的小廝呆住了,訥訥地收回了手。

  賈寶寶笑著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謝了。」

  那小廝立刻漲紅了臉,「不、不用謝。」

  「混帳!畜生!給我堵住,我親自來抓!」

  賈政已經被氣昏了頭,自己就要拼了命過來。

  賈寶寶拍著史湘雲的腦袋:「快快快,跑得更快點。」

  「別敲了——」他漲紅了臉,有氣無力地拉長著聲音。

  雖然小廝們不敢觸碰賈寶寶,但攔著史湘雲還是能做到的。

  眼瞅著賈政與他們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賈寶寶眼皮一跳,立刻扯開史湘雲的手,從他背上跳了下來。

  「哎!」史湘雲懵了,「你這是卸了磨就殺驢嗎?」

  賈寶寶一躬身,從兩個小廝張開手臂下的縫隙穿過,毫不客氣道:「你非要把自己比喻成驢子,我也沒辦法。」

  她正要跳出門外,卻冷不防與剛進門的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沒事,她倒是被撞的後退了兩步。

  賈寶寶捂著鼻子,抬眸望去。

  豔紅的朱門門框中間正站著一位身著青衣蟒袍,腰系玉革帶,頭戴烏紗翼善冠的俊朗男子,他臉部輪廓分明,鼻子挺直,下巴處有一條美人溝,未言未笑的模樣帶給人一股壓迫感。

  這人是誰?

  賈寶寶正思慮著。

  突然,那男人背後探出一張少年臉。

  少年朝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又見面了,你們家這是在做什麼?」

  賈寶寶眸子一轉,看向身後的賈政。

  因為來人正被賈寶寶擋著,賈政看不清,便蹙眉道:「你是何人?為何沒人通報便私自入府?」

  少年從男人的背後走出,冷哼道:「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倒是不知道你為何見了兩位王爺還不拜見?」

  賈政瞳孔一縮。

  賈寶寶趁機往旁邊挪了幾步,將臺階下的兩人露了出來。

  兩人的蟒袍上皆繡有團龍圖案,當真是皇親國戚中的皇親國戚,貴人中的貴人。

  賈政懵逼了。

  這兩位皇子他還認得!

  來不及細想,他立刻上前告饒:「不知忠順親王與水靜郡王駕臨,請王爺恕罪。」

  穿著銀白蟒袍的少年笑道:「賈大人這麼威風,誰敢怪罪?看來街上的流言是真的了。」

  「流言?」賈政一頭霧水。

  少年莞爾笑道:「原來賈大人不知道啊,京城裡的人都知道你們家寶玉是顏回轉生,是閔子騫在世呢!」

  他笑得溫柔,說出的話卻直戳人心窩子,「小王倒是納悶兒了,蘆衣順母的故事裡,閔子騫即便被後娘迫害還十分孝順父母,寶玉雙親俱在,怎麼會傳出這樣的美名呢?」

  這下子,賈政的臉都白了,連聲否認:「二位王爺誤會了,我們府中怎麼會有迫害嫡子一事,況……況且,下官還是十分看重寶玉的,畢竟自下官長子離家後,就只剩下了這一個嫡子。」

  「原來是這樣,」少年笑著撫掌,「小王就說賈大人不會是這樣任由姨娘迫害嫡子之人。」

  「這……」賈政唇抖了抖,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一旁的賈寶寶則戳了戳系統:「顏回轉生?閔子騫在世?統統,這是你給我開的外掛嗎?」

  系統翻了個白眼:「我沒事做這閒事幹嘛?想看顏回敗家?閔子騫當不肖子嗎?」

  「呃……」

  系統認真起來,「我也正納悶兒這事呢,這名聲究竟是誰替你宣揚出去的?」

  「確認過眼神,是暗戀我的人?」

  系統:「……」

  賈政被北靜王懟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忠順親王一直板著冷臉,淡淡對北靜王道:「水溶,行了。」

  水溶閉住了嘴。

  忠順親王高高在上道:「賈大人,我們來看一下園子。」

  賈政一愣,慌忙道:「可是,都還沒有弄好……」

  忠順親王淡淡道:「今日先看一眼,等園子建好後,我會再來的。」

  賈政不明白為何要如此麻煩。

  他想要讓小廝把賈赦叫過來,卻被忠順親王攔住了。

  「不必了,只是稍微看看。」

  說罷,他便當先一步,長驅直入了。

  賈政「哎」了一聲,立馬顛顛兒地跟了上去。

  周圍的門客、小廝也哄哄泱泱跟在那位貴人身後。

  北靜王卻沒有跟著他兄長一起離開,而是歪頭打量著賈寶寶。

  「你該好好謝謝我,若是沒有我,你今兒個可糟糕了。」

  賈寶寶盯著他,不說話。

  許久,她才一臉疑惑道:「你是誰?」

  北靜王水溶:「……」

  系統:「哦,對,你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只能看到線條,第二次見到的時候也不過是掃了一眼,他就是……」

  「你不認得我了?」水溶神色幾變,忽惱忽冷。

  「哼。」他鼻子朝天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

  賈寶寶:「……」

  一旁被兩個小廝挾持著的李紈總算是有機會湊到她眼前了。

  「寶玉,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賈寶寶望向髮絲散亂、一臉愧疚的李紈:「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有人看到我們在後山習武,偷偷給老爺告密。」

  「僅僅是練武怎麼會讓老爺如此大怒?」賈寶寶不信。

  李紈神色越發尷尬了,他瞥了她一眼,又迅速移開。

  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咳嗽了幾聲,「是因為……」

  「因為什麼?姐夫請直說,我都能受的住。畢竟,我被憑空污蔑不知道多少次了。」賈寶寶神色正經了不少。

  李紈左右看了看,用眼神將一旁的小廝逼退。

  最後,他看向史湘雲。

  史湘雲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你先離開。」

  史湘雲撓了撓臉頰:「好吧,好吧,既然是愛哥哥說的,那我就聽著。」

  他往旁邊挪了幾步。

  李紈凝視著她的頭頂的發旋,低聲道:「有人對老爺說,看到咱們兩個在林子裡進行契兄弟的勾當。」

  「等等,」賈寶寶一臉疑惑,「契兄弟是什麼?」

  李紈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臉頰都紅了。

  賈寶寶只好去詢問系統。

  系統:「勸你還是不知道為妙。」

  一旁的史湘雲聽不下去了,他扭頭道;「愛哥哥,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這就是說你兩個斷袖!」

  「咳咳——」李紈快要把肺咳嗽出來了。

  賈寶寶「哦」了一聲,盯著史湘雲道:「你很懂嘛!」

  「我才沒有,是你在學堂裡兩耳不聞窗外事,咱們學堂裡就有搞那個勾當的。」史湘雲急急忙忙解釋。

  李紈:「這件事我自會跟老爺說清楚,你離得遠些,別被這些髒的臭的潑到身上,污濁了你的名聲,你將來可是要考科舉,做大官的。」

  賈寶寶搖頭,「姐夫,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咱們兩人,就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不如趁著今日解決掉。」

  李紈看向她。

  她眼中含著笑意,一副小狐狸模樣。

  「可是……」

  她眯起眼睛,「沒事,我有信心。」

  系統突然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哆哆嗦嗦問她:「你要做什麼壞事?」

  賈寶寶:「我怎麼會做壞事?我可是個好寶寶。」

  系統:「呸!」

  果然,賈寶寶的手伸向了唯一的一張光環卡。

  「你在做什麼!」系統格外緊張。

  賈寶寶眼神無辜,歪歪頭,「噓——」

  她捏住那張卡片,藏在手心裡。

  「湘雲,來!」她伸手招呼。

  史湘雲一臉無語,「你用到我的時候就好聲好氣,不用我了,就把我甩到一邊,你把我當什麼了啊!」

  賈寶寶笑眯眯:「愛弟弟。」

  他睜大眼,驚訝地說不出來,「你你你你……」

  「厚臉皮……」他越說聲音越小。

  史湘雲低垂著眼簾,乖乖地走了過來,小聲抱怨:「也就只有我能聽哥哥你的騙了。」

  系統:「那你可錯了,被她騙的人可多了去!」

  史湘雲背過身子,蹲了下來。

  他小小聲道:「別光會說好聽的了,傷口不疼嗎?快上來吧。」

  「對了,你的傷……」李紈蹙眉。

  賈寶寶搖手,「放心,放心,我沒事,姐夫先回去吧。」

  李紈憂心忡忡,「我還是跟你去吧?」

  賈寶寶攤手:「也不是不行,就怕到時候姐夫臉皮太薄……」

  李紈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你到底要做什麼?」

  「天機不可洩露,山人自有妙計。」賈寶寶笑得高深莫測。

  系統拆臺道:「霸道總裁愛上我之計。」

  賈寶寶傻笑。

  李紈遲疑:「那、那好吧。」

  賈寶寶躥上史湘雲的背,讓他追趕上大部隊。

  李紈腳尖兒一轉,偷偷跟在了後面。

  「李紈大爺,您也不要為難我們了。」兩個小廝攔住了他。

  「我若想走,你以為你們兩個攔的住?」李紈神色冷漠。

  眨眼之間,眼前的李紈就不見了蹤影。

  兩個小廝嚇了一跳,立刻轉身,只見不斷顫動的樹枝,周圍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兩人這才想起府中的傳聞——據說,李紈大爺在沒入贅之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媽呀!

  兩個人越想越怕,直接偷偷溜走了。

  ……

  賈寶寶趴在史湘雲的背上,雙手抱著一個散發著盈盈亮光的光環。

  系統:「你真的要帶?可是你能用這個垃圾光環做什麼?」

  賈寶寶笑道:「雖然技能垃圾,但也不算完全無用,至少它能幫我提升好感度。」

  「哎?你想從忠順親王身上下手?」

  「對,第一個技能不就意味著——凡是處在我光環下的人都會對我提升好感嗎?」

  賈寶寶雙手捧著那枚光環,戴在自己腦袋上。

  她扭了扭頭,沒感覺到一絲重量,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兒的地方。

  她摸了摸腦袋,確確實實能摸到那個光環。

  「看來戴起來還挺方便的。」

  系統繼續問她:「你要忠順親王對你提升好感?」

  賈寶寶歎了口氣,失望道:「真可惜,第一次試驗的對象不是皇帝,若是成功了,說不定我就能奉旨敗家了。」

  系統:「……」

  臥槽,仔細一想,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哎!

  「能讓忠順親王對我提升好感也不錯,最起碼可以立即為我出頭,我不想再被暗地裡的人針對了;其次,我可以通過他,瞭解一下到底是誰拿走了藏在池水底的包袱,憑著他的地位,應該不難;第三,也能給王夫人和王熙鳳一個交代,他們不就是想要讓我搭上這條線嘛。」

  「可他們也沒讓你……哎,算了。」

  系統仔細打量著她,認真道:「宿主,你雖然有時候不著調的,可也令我佩服,這麼個垃圾光環,也能讓你玩成這樣……」

  他不由得從心底發出感慨:「真是可怕的女人。」

  賈寶寶笑眯眯道:「多謝誇獎。」

  她即便心裡壞壞的,臉上也依舊無辜萌萌噠。

  正背著她往前跑的史湘雲耳朵動了動,好奇問:「愛哥哥,你在跟誰說話呢?」

  「我在自言自語。」

  史湘雲歎了口氣:「你這喜愛自言自語的毛病還沒好啊。」

  「別說話,快點跑,你腿長跑得快,要充分發揮優勢啊。」

  他揚起笑臉,「好勒!」

  系統:→_→

  他簡直就像是一只得到了主人誇獎,就忍不住撒歡兒的小忠犬。

  史湘雲身體素質好,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前頭的人。

  水溶第一個發現了賈寶寶,他轉過身,當作看不見。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喊他。

  他捏緊袖口,遲疑了一會兒,忍不住回過頭。

  「哎?人呢?」水溶瞪大了眼睛,到處尋找賈寶寶的身影。

  「王爺在找誰?」一旁獻殷勤的人問。

  水溶板起臉,淡淡道:「沒找誰,你離我遠一些,我身體不好,不適合待在人堆裡。」

  「是是是。」

  他身旁的人立刻後退,「嘩啦啦」一下子清空出一個圓環出來。

  身邊的人少了,他也更容易發現賈寶寶了。

  然而,不發現還好,一發現,他就更氣了。

  原來賈寶寶非但沒靠近他這面的人堆,反倒一直往忠順親王身邊鑽。

  「好啊。」水溶咬著牙。

  他眼中明明暗暗,拔腳朝賈寶寶的方向走去。

  「讓開!」

  眾人一看他難看的臉色,紛紛讓路,生怕觸了黴頭,惹禍上身。

  這邊人群瘋狂湧動,忠順親王身邊的人便更擠了。

  一旁的賈政不知道被誰推了一下,差點掉進河水裡去。

  「你們做什麼!」賈政怒火沖天,「來人,把人清了!」

  忠順親王蹙了蹙眉,黑著臉,自己走到了人少的一處,恰恰好是賈寶寶走來的方向。

  兩人走了個對臉兒,隔著一塊大青石,四目相對。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36.第36章

  明明這裡無花, 無樹, 只有一塊光禿禿的石頭, 甚至那塊石頭因為佇立在河水邊, 生了些半黑半綠的青苔, 可莫名的就是讓人覺得天下間沒有比這裡更好的風景了。

  「biubiu——」系統加上了聲效。

  賈寶寶朝忠順親王水澈微微一笑,朝他躬身請安。

  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繞著她打了個轉兒, 最後竟然凝在了她脖頸所帶的「通靈寶玉」上,這塊所謂的「通靈寶玉」只不過是系統的偽裝而已。

  忠順親王盯著她那塊玉看了好久。

  賈寶寶心裡一跳,忍不住問系統:「喂,你是不是沒有掩藏好,讓他看出了什麼?」

  系統立刻道:「不可能!除了你,這個世界不可能有人看到我,或者聽到我聲音。」

  「那可奇怪了,難道我剛才戴光環的時候沒給自己戴上,反倒戴在了你的身上?」

  賈寶寶一邊想著, 一邊不自覺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玉的表面。

  她的動作打斷了忠順親王的凝視。

  他冷聲道:「這就是你銜的那塊玉?」

  賈寶寶神色很是尷尬, 輕輕「嗯」了一聲。

  忠順親王又仔細看了兩眼, 問她:「你身上除了這玉再沒別的了嗎?」

  今兒個急急忙忙躲著老爺派來的人, 她能記得穿好衣服就不錯了。

  忠順親王又上上下下掃視著她。

  賈寶寶只覺得他的眼睛就像是塊照妖鏡,一下子就把她這個小妖精照出了原型。

  「王爺……」

  她話還未說完,他便自顧自道:「看上去確實沒有別的玉了。」

  賈寶寶偷眼看他,見他臉色不大好看, 又冷又陰沉, 實在瞧不出他到底有沒有臉紅。

  「系統, 你這光環該不會是假的吧?不是說見到我的人都會控制不住臉紅心跳的嗎?臉紅呢?心跳呢?」

  系統:「他估計有些黑,所以看不大分明,至於心跳……你那不是廢話嘛,人沒心跳早就死了。」

  所以,這光環的第一個技能還真就是個完全沒用的垃圾技能?

  賈寶寶死死盯著他的臉頰,他的肌膚並沒有系統說的那樣黑沉,他可能只是喜歡在陽光下運動,以至於他的肌膚是一種性感的小麥色。

  忠順親王皺眉:「有事?」

  賈寶寶立刻低下頭:「沒,冒犯王爺了。」

  忠順親王「嗯」了一聲。

  賈寶寶:「……」

  這光環是徹底沒用了吧?誰會對有好感的人這麼不給面子啊!

  系統:「也許……可能……真有這樣的人呢?噗——」

  兩人只是說了幾句話,一旁的混亂都已經處理好了,他們身邊的人也變得寥寥無幾。

  賈政追上來,瞪著賈寶寶:「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學堂讀書去。」

  忠順親王冷冷睨著賈政一眼。

  賈政立刻頭冒冷汗。

  忠順親王瞧著天色,「我看她不錯,讓她跟在一旁吧。」

  賈政連忙道:「是是是,能被王爺瞧上,是犬子的榮幸。」

  賈政轉過臉對著賈寶寶:「王爺吩咐了,還不快去。」

  賈寶寶開始拿喬:「唉,可是我受傷了。」

  「胡說八道!你好端端地在府裡,怎麼會受傷!」

  賈寶寶:「就是昨日我跟姐夫學武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竹筍上,戳……戳傷了,本來晚上上了藥好的差不多了,結果早上被老爺你攆兔子似的追,又把傷口拉開了。」

  昨日的事情是如此嗎?這跟趙姨娘告訴他的不同。

  賈政深深蹙眉。

  水溶此時也走了過來,聽到這事,也顧不得她幾次三番沒有認出自己的事情。

  他站在一旁沖賈政道:「古人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想賈大人比小王更有所參悟才是。」

  賈政冷汗漣漣,也不能說不是,他只得硬挺著一張臉。

  「小七,不得無禮。」

  水溶笑了一下,「是啊,不得無禮。」

  賈政身子往旁邊一歪,立刻被一個門客扶住了。

  他忙告罪。

  忠順親王負著手,沒有說話。

  北靜郡王水溶道:「這本事是的家事,小王也不便多言的,只是寶玉……實在有些可憐。」

  賈政忙訓斥賈寶寶:「昨日究竟發生了何事,你還不速速說來!」

  他對賈寶寶使了個眼色。

  賈寶寶裝瞎道:「我也不知道老爺聽說了什麼,昨日,我跟姐夫只是練武。我摔的時候,姐夫還來救我,卻晚了一步,可能在遠處人的眼裡,我們過於親密了?」

  「是啊,一場誤會。」賈政笑著。

  北靜郡王瞧了賈寶寶一眼,卻只覺自己面赤心熱,根本不敢細看。

  「是啊,真是好巧的誤會,可為何小王聽說像這種誤會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

  賈政此時也終於回過味兒來。

  不過,為了維持面子,他也要找補兩句:「一家人過日子難免磕磕絆絆……」

  忠順親王冷笑一聲。

  賈政所有的話都憋了回去。

  面對北靜郡王,他還能硬著頭皮爭辯兩句,可對上忠順親王,他是屁都不敢放一個。

  別看忠順親王面上不和善,他的心更不和善。

  這人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卻是上過戰場,從死人堆裡爬出的親王,殺人對於他來說都不用眨眼睛。

  他在諸位皇子中排行老三,頭頂的兩個皇子,一個大皇子已經生病去了,另一個則是那位倒楣的太子爺,那兩位皇子都倒了後,皇帝非但不疑心他,還照舊讓他掌兵。因為此人是有名的剛正不阿、鐵面無私,之前面對大皇子和太子的爭鬥,他都能不站隊,一心忠於陛下,所以,陛下對他也是格外不同的。

  聽了系統的講述後,賈寶寶納悶兒道:「那現在誰是儲君的有力人選?」

  系統:「如果剔除忠順親王的,大概南安郡王的風評比較好,西寧郡王出身高貴,北靜郡王是陛下的小兒子,頗得聖心。」

  賈寶寶又忍不住偷偷望了忠順親王一眼。

  如果這是一篇朝堂文的話,這個人大概就是閃閃發光的金大腿了吧?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居然轉頭,也望了她一眼。

  這一眼極有分量,壓得賈寶寶頭皮發麻。

  賈政被忠順親王的冷笑嚇住了,連忙稱自己身體不適,讓賈赦和賈璉來領著王爺繼續逛園子。

  水溶道:「皇兄,我們今兒個就逛到這裡好了。」

  他轉頭,笑道:「賈大人,今兒個是我好奇你家園子的景色,這才拉著皇兄來的,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們也不久留了。」

  這話說的倒像是賈政趕兩位王爺走似的。

  賈政忙道:「不,我還……」

  水溶搶過話頭,「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提前給賈大人透個風兒。」

  賈政忙打起精神。

  水溶溫柔而貌美,笑起來的樣子更加動人,可賈政卻一點都不敢小瞧了這位。

  「陛下其實也聽過寶玉的名聲。」

  「好了,小王與皇兄也要告辭離開了,賈大人身體不適就不必相送,讓寶玉來送送我們就好了。」

  賈政回過神來:「哦,好,寶玉!」

  他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低頭應了一聲。

  賈寶寶送三人出府,走在路上時,誰也沒有出聲,像是在比拼著什麼似的。

  走到一條岔路的時候,忠順親王突然開口問:「你的學業如何?」

  賈寶寶眼皮一跳,心道,你該不會真要考我吧。

  「嗯,才疏學淺……」她想說兩句話給糊弄過去。

  忠順親王問:「明年要考科舉?」

  「是。」

  忠順親王點頭:「不錯。」

  賈寶寶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水溶,只見他瞪大眼睛,一臉稀奇盯著忠順親王,就好像從未見過這樣子的水澈。

  正在這時,一道裙角出現在另一條岔路口。

  忠順親王目光一厲,冷斥:「何人!」

  裙角動了動,一個風流嫵媚的女子從樹叢掩映的小路中走出。

  賈寶寶忙上前一步:「侄兒媳。」

  秦可卿含笑點頭,她視線觸及忠順親王和北靜郡王,瞳孔微微一縮,然後,整個人盈盈下拜。

  忠順親王盯著她,一動不動,目光嚇人。

  秦可卿弱不禁風地顫了顫。

  北靜郡王忙道:「這位是府上的女眷吧?是小王唐突了。」

  賈寶寶扶住秦可卿。

  秦可卿借著她的力道起身,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卻越縮越緊。

  賈寶寶不解地看向他。

  他笑了一下,手指動了動,又慢慢鬆開。

  「我就不耽擱寶叔叔了。」

  他鬆開手,慢慢地走向他們來時的路。

  賈寶寶對系統道:「是我的錯覺嗎?我總感覺他似乎想要提醒我什麼。」

  系統:「我也有這種感覺。」

  系統和她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弄清個所以然。

  賈寶寶重新朝兩位王爺的方向走去,遠遠地聽到北靜郡王正在取笑忠順親王。

  「皇兄方才莫不是看呆了?我知皇兄對女色一向不上心,沒想到,原來是沒有遇到對的人。」

  忠順親王盯著水溶:「很好笑?」

  「呃……」水溶的笑容僵住了。

  他討好道:「皇兄原諒我吧。」

  忠順親王冷聲道:「你就沒有覺得他長得像一個人嗎?」

  「誰?哦,是剛剛走過的那個女人?」

  水溶撓了撓脖子,搖了搖頭,「我感覺有哪裡怪怪的,卻就是想不起來。」

  忠順親王挺直脊背,負手於後,冷笑道:「那人居然跟已故的太子有□□分相似,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水溶一怔,「這……」

  他倏然轉過身,盯著站在身後不遠處的賈寶寶。

  被他這麼緊緊盯著,她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眸不是純黑,而是一抹山雨欲來時陰沉沉的灰。

  賈寶寶以為自己光環要不起作用,他要直接問罪的時候,忠順親王突然轉過身對水溶道:「走吧。」

  「哦。」水溶應了一聲,疑惑的視線在賈寶寶和忠順親王二人之間移來移去。

  賈寶寶一直將二人送到門口。

  忠順親王當先上了護衛牽好的高頭大馬,水溶卻還在門口磨蹭著。

  「王爺?」

  水溶轉過頭,對著她指了指自己的臉,「這下子你該記住我了吧?我難道就長得這麼不起眼嗎?」

  「當然不是,下回我一定記得住。」

  說著,賈寶寶一雙桃花眼便認認真真地開始打量起他。

  他的臉一點點漲紅,心跳更是加快。

  「看好了嗎?」

  「嗯,還差一點。」賈寶寶眼中含著笑意。

  水溶卻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記住了。」

  說著,他忙不迭地跑了。

  賈寶寶捂著嘴,笑盈盈地目送他們離開。

  系統:「嘖嘖,妖孽啊,妖孽啊,究竟那個道士或者和尚能收了你這個妖孽。」

  賈寶寶:「統統,這是又嫉妒了?」

  系統:「哼——」

  她轉身回到院子裡,卻在必經的路旁看到了正站在一側的秦可卿。

  很顯然,他就是在等她的。

  賈寶寶走上前,「侄兒媳。」

  秦可卿轉過身,神色憂鬱,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十分複雜,卻還是低聲喚了一聲「寶叔叔」。

  「你在這裡等著我?」

  秦可卿點頭。

  賈寶寶歪頭:「這可奇怪了。」

  秦可卿失笑,「這又什麼奇怪的?」

  「侄兒媳在這裡等我,是為了方才的二位王爺吧?」

  秦可卿點頭:「瞞不過你。」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那你知道他們說了你什麼嗎?」

  她以為自己突然放出的這個雷會嚇他一跳,沒想到他只是莞爾。

  「雖然沒聽到,但也大致能猜到。」

  秦可卿看向遠處,「北靜郡王還好,若是想要糊弄忠順親王,我還沒有這個信心。」

  他彎下腰,抵在背後的花枝迅速恢復原狀,在他的頭頂微微搖晃。

  他含笑凝視著賈寶寶的雙眸,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多虧能在這裡遇到你。」

  風吹動花枝,搖曳生姿。

  「要變天了,你自己小心。」他抿唇,目光漸漸朦朧。

  賈寶寶突覺他的話語似乎有些不詳。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秦可卿:「是啊,我是出事情了。」

  賈寶寶:「……」

  居……居然這麼坦誠!

  系統:「你別忘了你的光環啊,這東西不是說好感值滿了就不能往上加的。」

  賈寶寶:「……那怎麼辦?好感度難道還能溢出?」

  系統羞答答地捂住了臉:「咦——你真汙,人家才不要跟你說了呢!」

  賈寶寶:「……」

  秦可卿的手指溫柔地蹭了蹭她的頭髮,「我給你的書你要好好溫習,只要你背牢,活學活用,就算是狀元也不是問題。」

  賈寶寶驚住了。

  秦可卿低聲笑了起來,「你啊,猜到我秘密的時候不驚訝,偏偏在這個時候驚訝,你平日到底是有多麼看低自己?」

  他扶住她的肩膀,認真道:「寶玉,你現在其實已經很厲害了,我看你的文寫的十分不錯。」

  賈寶寶徹底懵了。

  「系統,怎麼回事兒?我的文什麼時候還寫的不錯了?不是每回都能被賈代儒挑出無數個錯誤嗎?」

  系統慢悠悠道:「他說的當然不是你在平常狀態下寫的文。」

  「不是平常狀態?難道我還有個非人狀態?」

  秦可卿見她眼中盡是迷茫,笑容加大,「你這副表情,你該不會還不知道你酒醉後就喜歡用功讀書的癖好吧?」

  賈寶寶懵懵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可是……」

  我也沒想自己會靠著醉酒讀出個狀元出來啊。

  她迷茫的模樣純粹的很,就連天生含笑的桃花眸也多了幾分晶透。

  秦可卿歎了口氣,雙手捧住她的臉。

  「相信我,你會考個狀元的。」

  他微微傾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

  他推開一步,含笑道:「如果你真的能成為狀元的話,就當你欠我一件事了。」

  他低下頭,忍不住笑,又忍不住搖頭,「唉,想想就不太可能,你真的能去參加科考嗎?」

  秦可卿的手還放在她的肩膀上,說話時,食指翹起,指尖兒輕觸她的耳垂。

  「可是,真的好想讓你欠我一次。」

  他放開手,慢慢後退。

  「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

  賈寶寶一臉無語地盯著他的背影,那裡只是一些線條。

  系統:「……差點都忘了你的設定。」

  過了會兒,系統問她:「我能問問你,他方才親你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嗎?」

  賈寶寶捂住了臉,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我當時在想兩件事,一個是秦可卿好像男人,另一個則是說不定我真能中了狀元呢。」

  系統:「……」

  賈寶寶:「……你說,哪個會夢想成真?」


☆、37.第37章

  賈寶寶回去的時候, 遇上了找過來的史湘雲。

  史湘雲伸開雙臂, 擋住了她的去路。

  賈寶寶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小線條人。

  「哥哥真過分, 今天第二次卸磨殺驢了!」

  哦, 原來是史湘雲。

  「方才忠順親王身邊的人太多了……」

  史湘雲伸手捂住了耳朵, 一副「我不聽」的樣子。

  賈寶寶攤了攤手,繞過他往前走。

  史湘雲瞪大了眼睛, 似乎沒有料到她又把自己拋下了。

  他盯著她無情的背影,咬著牙,一跺腳,又追了上去。

  賈寶寶想找個地方先把胭脂上好,可還沒走兩步,突覺衣服後擺被揪住了。

  賈寶寶回頭。

  史湘雲瞪著眼睛,憋著嘴,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賈寶寶朝他伸出手,歪歪頭, 眼中漾著笑意。

  史湘雲「哎」了一聲, 驟然轉氣為喜。

  他伸出手, 美滋滋地拉住了賈寶寶的手。

  系統忍不住感慨:「這人還真是記吃不記打。」

  賈寶寶笑問:「你家最近怎麼樣?」

  史湘雲天真直白道:「還能怎麼樣, 一直是那樣唄,外人眼裡,我們是光鮮的史家,其實家中境況並不好, 我家裡的針線活兒都要嬸嬸和姐妹們親自做。」

  「我有時也會幫忙……」他轉而笑道:「我針線活兒做的可好了, 比那些世家小姐也不差, 愛哥哥有需要的嗎?我可以給愛哥哥做。」

  系統突然驚呼:「哎喲!」

  「怎麼了?」賈寶寶以為又出了什麼事情。

  系統立刻解釋:「咳咳,沒事,剛才我聽岔了,我還以為他要……哈哈——哈哈——」

  他笑得十分尷尬。

  賈寶寶轉頭對史湘雲道:「我不需要那個。唉,雖然我不愛讀書科舉,可是這條路對你來說卻有大用處,明年就是秋闈之期,你好好準備著,在場上一舉成名,豈不是能夠幫家裡更多?」

  她拉緊他的手:「你缺什麼就跟我說,我來替你想辦法。」

  賈寶寶因為沒有塗抹胭脂,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似乎吸了吸鼻子,悶聲道:「愛哥哥,你對我真好。」

  「我自幼父母雙亡,被叔叔和嬸嬸養大,可論起對我的好,誰也比不上愛哥哥,我的東西都是愛哥哥送的,我喜歡什麼愛哥哥也會由著我,我……」

  他用雙手將她的一隻手扣住,放在胸口。

  「我只恨自己不是女子,要不然我就能以身相許報答愛哥哥了。」

  他的目光明亮而灼熱,話語直白而坦蕩。

  賈寶寶趕緊抽手,「對不起,我不要。」

  史湘雲頭頂上好像生出了毛茸茸的耳朵,聽了她的話頓時耷拉下來。

  他無精打采地盯著賈寶寶,狗狗眼顯得可憐極了。

  賈寶寶趕緊道:「你別整天想著這些報不報、許不許的,你好好的就當是報答我了。」

  聽了她這話,史湘雲更加感激了,恨不得肝腦塗地以報之。

  系統:「說真的,我就佩服你這哄人的本事,哄得人蠢得無怨無悔。」

  賈寶寶微微一笑:「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啦。」

  系統:「……」

  「對了,我到那片樹叢後辦些事情,你不要跟過來啊。」

  史湘雲老老實實「哦」了一聲。

  賈寶寶躲在樹後,重新在眼皮上塗了一點胭脂。

  系統:「你不用把光環取下來嗎?」

  「不用,我防備著今天還會有別的事情……不過,這光環是不是不太好用,方才見秦可卿,他的臉也不紅啊。」

  系統:「呵呵!」

  那你是沒見著他親過你之後的模樣。

  「我總覺得她有事,會跟廢太子有關嗎?」

  賈寶寶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緩緩從樹後走出。

  史湘雲正趴在一塊湖邊的岩石上。

  她走過來,卻發現他睡著了。

  賈寶寶蹲下身,揀了一根草,輕輕在他臉上劃了劃。

  他蹙了蹙眉,還沒有醒。

  史湘雲在石頭上翻了個身,明亮的陽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眉眼精緻,神情嬌憨。

  賈寶寶捂著嘴笑道:「怎麼睡的像是只小奶狗似的。」

  他仰面睡著,就像是翻出肚皮的狗子,睡得四仰八叉。

  賈寶寶捏著草葉,又在他的眼尾劃拉了兩下。

  他睫毛顫動了幾下,嘴裡突然吐出了個泡泡。

  賈寶寶笑出聲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誰睡覺能睡得吐泡泡的,金魚嗎?還是吐奶的狗狗啊?

  史湘雲一下子被她笑醒了。

  他閉著眼睛伸了個懶腰,又慢慢睜開眼,只見賈寶寶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眉毛和睫毛在陽光下染成了金色。

  史湘雲的心臟急促地跳了幾下,兩頰漲紅。

  他愣愣地盯著她,直白道:「愛哥哥真好看。」

  他的話簡樸直白,卻有充斥著熱辣辣的情感。

  賈寶寶笑眯眯地伸出手,食指比在大拇指上,輕輕一彈,「咚」的一聲彈到了他的腦殼上。

  「快起來吧,湖邊的石頭又濕又涼,你居然敢在這裡睡覺,生病了怎麼辦?」

  她挽著他的胳膊,將他拖了起來。

  史湘雲捂著額頭,傻乎乎笑了起來,露出裡側的小虎牙,顯得更憨了。

  「沒事兒啊,我這個人難得的優點就是身體好,一般不會生病的。」

  賈寶寶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果然都是緊實的肌肉。

  史湘雲被她捏的滿面通紅,一個勁兒地打顫,「別,別這樣了!」

  「哈,愛哥哥!我、我好癢啊,哈哈!」他顫巍巍地笑出聲,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賈寶寶這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他不笑了,卻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你晚上去做賊了嗎?怎麼困成這樣子?」

  「還不是因為愛哥哥你。」

  他揉了揉笑得發酸的腮幫子,「說好了去鑽你被窩的,我只好早點起床了。」

  賈寶寶頓了頓,忍不住搖頭:「你啊——」

  系統偷偷問:「怎麼?這是動心的感覺?」

  賈寶寶瞥了系統一眼,將未說的話語補上:「傻的我都不忍心欺負你了。」

  系統替史湘雲委屈:「合著你以為自己欺負的還算少嗎?」

  賈寶寶和史湘雲回到了她的院門口。

  晴雯正站在門口,不停地張望著,見賈寶寶回來,便立刻迎了上來。

  晴雯簡直就是「消息小靈通」,整個府有點風吹草動,全都瞞不住他,賈寶寶一見他,就忍不住發愁。

  「又發生了什麼?」

  晴雯盯著史湘雲不說話。

  史湘雲爽快道:「說啊,我又不是外人。」

  晴雯:「……」

  他還沒見過這麼不客氣的。

  晴雯扭頭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無所謂道:「你說吧。」

  晴雯哼了一聲,才緩緩說道:「二爺,我剛剛才聽到一個好消息。」

  賈寶寶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聽他說。

  他麻利地掀起簾子,含笑道:「老爺懲罰了趙姨娘。」

  賈寶寶抬眼望向他。

  即便晴雯拼命按捺著,也還是忍不住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我聽說老爺一進門,就踹了趙姨娘一腳,還讓趙姨娘在院子裡跪著,就連賈環也被訓斥了,老爺還讓賈環從趙姨娘的院子裡搬出去,說是好好的爺們兒,都被趙姨娘給教壞了。」

  賈寶寶坐到椅子上,麝月領著一些小丫鬟給賈寶寶梳頭、換外袍。

  晴雯抱著胳膊冷笑,「還真是罰輕了,他們兩個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同樣是一個娘生的,賈環還真跟他兄長不大一樣!」

  麝月為賈寶寶梳頭,口中道:「這回之後,趙姨娘總算能收斂一些了吧?往咱們院子裡插人的那件事,不知道太太什麼時候才會捅出來。」

  晴雯哼笑道:「就以趙姨娘那性子不把她打趴下,她是不會消停的,太太留著那個殺手鐧必然是要在使在刀刃上的。」

  史湘雲聽得滿頭霧水,他手裡把玩著賈寶寶摘下的香囊,眼神兒繞著賈寶寶打轉兒。

  晴雯突然道:「外面的日頭很大吧?」

  賈寶寶:「也沒有。」

  晴雯輕笑道:「喲,這可就奇怪了,日頭不大怎麼能把史大爺的臉曬得這麼紅呢?」

  史湘雲一愣,臉卻越發紅了。

  他傻笑道:「哈,我那是熱、熱的!」

  晴雯眼珠子一轉,顯然是沒信他的話。

  賈寶寶剛收拾好,外面就通報,說是北靜郡王府上的長史官來了。

  王府的長史,相當於王府的大管家,但人家也是有品級的正經官員,一般都是由王爺舉薦自己親信擔任的,王爺能讓自己的長史出面可見是給了賈寶寶多大的面子。

  賈寶寶忙道:「快請進來吧。」

  晴雯上前挽住史湘雲道:「既然是王府的長史來了,我們也不該在屋子裡杵著,走走,我請史大爺出去。」

  史湘雲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立刻退後一步道:「別別別,別動我!男女授受不親!」

  他扭頭對賈寶寶和顏悅色道:「你今天的事兒多,我也不鬧你了,先回府了,你若是有事讓人吩咐一聲,我立馬就過來。」

  賈寶寶莞爾一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歇著,今兒個也嚇到你了。」

  史湘雲拍了拍胸脯,「這有什麼啊,能護著愛哥哥,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蹦蹦跳跳地離開了,看樣子心情十分愉悅。

  晴雯故意笑了幾聲,對賈寶寶道:「看來史大爺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麝月取笑道:「所以,你連這半大孩子的醋也吃?」

  晴雯垂下眼睫,有種說不出的哀怨。

  他喃喃道:「我吃醋有什麼用啊,我不過……」

  他轉身出門,剩下的話便消失在門外。

  沒多久,北靜郡王府上的長史便進來了,那是一個面相溫和的中年男子。

  長史官對賈寶寶很是友善,表達了北靜王對她的關懷之意,還帶來一些藥。

  賈寶寶頓了頓,才勉強若無其事地讓麝月把藥收起來。

  「王爺還請您多來王府逛逛,王府裡有許多好酒。」

  賈寶寶恭敬道:「多謝王爺抬愛。」

  長史官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錦盒,笑呵呵道:「這也是王爺送您的,王爺說第一回見面時與您結交,出門在外也沒有帶上什麼見面禮,這回算是補上了。」

  「呃……多謝王爺。」

  賈寶寶送走長史官,回頭就問系統:「我那日飲酒過量後,到底對北靜王做了什麼?」

  「哦,你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哎?」

  系統笑呵呵:「你可是興致勃勃地調戲了北靜王呢,你頭真鐵。」

  賈寶寶:「……」

  她仔細品味了一下「興致勃勃」四個字,忍不住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麝月立刻緊張起來,「莫不是今日二爺瘋跑,著了涼?」

  「沒有沒有,你別擔心了。」

  她轉移麝月的注意力道:「不知道北靜王送了什麼好東西。」

  麝月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賈寶寶笑著摸了摸藍色的錦盒,慢慢打開。

  盒子裡鋪著明黃錦緞,緞子裡包裹著一串香珠。

  麝月睜大眼睛,柔聲問:「這是什麼?」

  賈寶寶拿起盒子蓋上放著的一枚箋,念出上面所寫的字:「前日聖上賜下鶺鴒香念珠,今日轉贈好友。」

  麝月「呀」了一聲,「居然是聖上的東西。」

  她想要伸手碰一碰,又不敢。

  賈寶寶失笑:「你想要摸就摸吧。」

  麝月的眼神不離那串珠子,卻搖頭道:「那不成,碰壞了怎麼辦?」

  「這有什麼。」賈寶寶撚起珠串準備放進她的掌心。

  麝月卻將手藏在背後,羞紅著臉跑了出去。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對系統道:「這個世界的人未免也太害羞了。」

  系統:「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光環還沒摘下來?」

  賈寶寶確實是忘了。

  「幸好你提醒,要不然今晚有人爬我的床,那可就慘了。」

  她伸手準備摘下光環。

  門簾一下子被人撩開。

  賈寶寶睜大眼睛,放在頭頂的手也僵住了。

  林黛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賈寶寶膽戰心驚地望著他。

  林黛玉突然問道:「這屋子裡怎麼一股藥味兒?」

  見他確實沒有看見光環,賈寶寶放下了心,把手也縮了回來。

  「北靜王賜下了藥。」

  「哦。」林黛玉的態度驟然冷淡下來。

  他放下簾子,往前走了兩步,視線落到桌子上的錦盒上。

  這又是怎麼了?

  賈寶寶疑惑地打量他,笑著將錦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喜歡嗎?喜歡我就送你了。」

  林黛玉一手負後,一手捏著扇子,低頭打量錦盒裡的珠串,慢悠悠問她,「這也是北靜王送的?」

  「嗯,據說叫什麼鶺鴒香念珠。」

  林黛玉這麼低頭一看,自然也看到了錦盒裡的那張小箋。

  他細長的手指在小箋邊緣一劃,輕聲道:「這箋倒是制的不錯。」

  賈寶寶倒是不太瞭解,「是嗎?這有什麼講究?」

  「此箋名為桃花箋,用胭脂水製成此箋,取的意思便是——此情自深深處。」

  他含笑抬頭,「寶二爺,需要我在此恭喜你嗎?」

  賈寶寶:「……」

  就算是她再如何遲鈍,也聽出來了他這番話一點都不是好的意思。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不知道啊,大概是拿錯了。」

  林黛玉笑意漸濃,「哦,原來寶二爺不懂啊。」

  賈寶寶撓了撓鬢角,笑嘻嘻道:「我就一個俗人,什麼紙什麼墨,我都是一頭霧水,也就對胭脂瞭解一些。」

  林黛玉輕笑一聲,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她這番話。

  他目光一轉,落到了香串上。

  賈寶寶立刻把錦盒往遠處推了推,對著他攤手,「醋哥哥,這下好了吧?」

  林黛玉被她這麼一語戳破心思,也不好意思起來,蒼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頗有一種風流多情的味道。

  他扭開頭,輕咳一聲,淡淡道:「我還沒有來京的時候,便聽說這裡的達官貴人喜歡龍陽之興,我怕你年紀小,被別人給騙了。」

  原來是這樣嗎?沒想到北靜王水溶居然是這樣的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她還是離遠些吧。

  賈寶寶乖巧笑道:「我知道林哥哥是為我照想,我都聽哥哥的。」

  系統:「……」

  「嗯。」他背對著她。

  「哥哥?」她湊近一步。

  林黛玉又往前邁了一步。

  賈寶寶歪頭打量他。

  他又很快別過身,不讓她看自己的臉。

  「林哥哥早上幹什麼去了?我都沒見到林哥哥。」

  雖然他背對著她,不讓她看他的臉,不過他微紅的耳尖卻洩露了他的秘密。

  「我給你配藥去了。」

  賈寶寶四處看了看:「那藥呢?」

  林黛玉悶聲道:「我給丟了。」

  賈寶寶發出不相信的聲音。

  「藥沒有配好,你也別想了,就用王爺賜給你的吧,畢竟王爺手裡的都是好東西。」

  「可是,我就喜歡林哥哥親手配的藥。」

  林黛玉快步走到碧紗櫥隔扇前,手推著隔扇,「那等我有空再給你配一些。」

  他打算往裡走。

  賈寶寶卻從他背後伸出手,原本她是想要按在他臉頰旁,來個背後壁咚的,可是她有些矮,就只好從林黛玉的腋下伸出手,按在了隔扇上。

  這姿勢怎麼瞧怎麼奇怪。

  然而,她這個舉動卻給林黛玉帶來了莫大的震撼。

  他明明是能夠躲開的,也想要躲開的,可是,為什麼偏偏她一伸手,他的身子就像是僵硬住了,再也動彈不得了呢?

  難道……莫非……他其實並不想躲?!

  賈寶寶原來是想要逗林哥哥玩的,等壁咚住了,才發現他的臉色不對。

  賈寶寶嚇了一跳,忙縮回了手。

  林黛玉轉過臉,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個眼神複雜的簡直難以用一言以蔽之。

  「林哥哥?」她試探著問。

  他轉過頭,像是夢遊一般晃晃悠悠走進了碧紗櫥內。

  賈寶寶戳系統:「慘了,林哥哥該不會是在生我氣吧?」

  系統懶洋洋道:「沒事兒,你等他三觀重建一下就好了。」

  賈寶寶一臉疑惑。

  她正準備將桌子上的珠串收拾起來壓箱底,門外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寶玉在嗎?」

  「是寶釵哥哥?」

  薛寶釵這才掀簾子進來。

  這一番舉動便顯示出薛寶釵為人的穩重謹慎處了。

  賈寶寶還惦記著他身上的紫色任務,便上手拉他,想要體現自己的熱情。

  系統:「前個隊友就在隔壁,背著他爬牆,真帶勁兒。」

  賈寶寶:「你可閉嘴吧。」

  薛寶釵神色自然躲開了她的手。

  他低垂眉眼,淡淡道:「我是與林兄一塊來的,見你和她在屋子裡說話,不便進去,便在外面院子裡四處看了看。」

  「哦——」賈寶寶笑了一下,「薛哥哥就是太過多禮了,以後我的屋子隨哥哥出入。」

  薛寶釵沒有應,只是在透進的陽光中微微垂下了眉眼。

  賈寶寶問他:「薛哥哥和林哥哥怎麼在一處?」

  系統:「是啊,你的兩個牆頭怎麼甩開你,一起玩去了?」

  賈寶寶沒有理會系統的胡言亂語。

  薛寶釵斟酌了一番,開口道:「林兄想要抓些藥,正好我在京中也有些藥鋪。」

  「原來是這樣。」

  「林兄一向為寶兄弟你著想。」他聲音略低。

  賈寶寶立刻去看他的臉色,卻發現他撇開臉,去看桌子上的香串,似是看入了神。

  賈寶寶:「……」

  你們這一個個怎麼都對這東西這麼上心?

  賈寶寶問道:「薛哥哥喜歡這個?」

  若是把這個送給他,兩個人的關係能不能進步一些?

  薛寶釵淡淡道:「我只是覺得很巧,我最近也新得了一串紅麝香串。」

  賈寶寶笑問:「哥哥可帶在身上了?能給我看一看嗎?」

  薛寶釵似乎還在考慮。

  賈寶寶拉著他在榻上坐下,他也失神地隨著她坐下。

  「薛哥哥——」她喚他。

  她聲音綿軟,眸中含笑,就好像是在跟他討糖撒嬌的弟弟。

  這個弟弟可比自己家裡那個弟弟可心多了。

  薛寶釵抬起頭,神情溫柔,「你要看便看吧,剛巧在我身上。」

  他挽起了袖子,只見瑩白柔膩的肌膚上正挽著幾道豔紅的珠串,被那珠串一襯,越發顯得他的皓腕像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成,比雪色要暖,比霜色更豔。

  紅麝香珠微微陷進他的肌膚裡,勒出一道紅印。

  因他神情正經嚴肅,這道紅印卻越發顯得旖旎多情起來,就好像有哪個美人趴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腕子上用櫻桃小口輕輕吮過。

  實在是妙不可言。


☆、38.第38章

  薛寶釵見她看得入神, 便要擼下給他。

  賈寶寶忙伸手攔住, 可這一攔, 手指就撘到了他的皓腕上。

  他的手腕顫了顫。

  「薛哥哥果然很配紅色。」

  薛寶釵一臉正經, 「但我並不喜歡。」

  他重新將袖子擼下, 掩住了那一點點的豔色,重新恢復成老成持重的模樣。

  他呆坐在原位, 也不說話。

  賈寶寶覺得有些奇怪,依著他的性子此時該直接告辭離開才對。

  她也沒有說話,默默等待著薛寶釵說出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屋子裡安靜極了,只能偶爾聽到屋外廊簷下鳥兒的啾啾聲。

  薛寶釵想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立刻便覺察到了氣氛不對勁兒。

  他立刻朝她施禮道歉。

  賈寶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她笑嘻嘻道:「哥哥,雖然我知道你重視禮數,可這樣禮來禮去, 再好的情分也生分了。」

  她坐的近了些。

  薛寶釵就像是遇到了天敵的刺蝟, 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

  賈寶寶又好笑又無奈, 在心底道:「我又不能吃了你。」

  系統插了一句:「這可難說。」

  「哥哥今日來是有事情要與我商量吧?」

  薛寶釵慚愧道:「讓寶玉你見笑了。」

  賈寶寶笑得眉眼彎彎, 格外喜人,「我倒是高興哥哥把我當自己人,與我商量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

  薛寶釵的唇微啟。

  賈寶寶便專心致志地盯著他的唇。

  她看得這麼認真, 反倒讓薛寶釵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他咳嗽一聲, 鼻尖兒微紅。

  她突然問:「是為了今日來府的貴人嗎?」

  薛寶釵抬起頭, 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看來是她猜對了。

  薛寶釵看著她的臉色慢慢道:「我聽說是忠順親王和北靜郡王來看園子?」

  賈寶寶點頭。

  薛寶釵又問:「園子還沒有建成,他們就來了?」

  賈寶寶輕笑道:「我也覺得奇怪,不過好像是北靜郡王急著看,就拉著忠順親王來了。」

  「看來府上與北靜郡王交好?」

  系統突然提點:「你有沒有覺察到?」

  賈寶寶暗道:「你也感覺到了吧?」

  系統點頭:「這位薛寶釵可不一樣,他雖然看著守禮古板,卻有一顆想要直上青雲的野心啊。」

  賈寶寶仍舊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是嗎?不是吧?往日也沒有聽老爺們提起過。」

  薛寶釵失笑:「我還從未聽說忠順親王去過別人家的園子。」

  賈寶寶:「那是親王給我們家體面。」

  薛寶釵收起笑容,探身過來,壓低聲音問賈寶寶:「你們家……到底需要使銀子到誰身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薛寶釵盯著她,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那層層禮教束縛的規矩下,是難以說出口的蓬勃野心。

  但就是這份兒野心讓他卻多了絲人味兒。

  賈寶寶對系統道:「薛家來京就是來花銀子的,我們家落水失蹤的那些錢是不是也靠著他們家來找補?如果是這樣的話,薛寶釵會不知道這銀子給誰使嗎?」

  賈寶寶打哈哈笑道:「寶釵哥哥在說什麼,這件事我怎麼知道。」

  薛寶釵的目光重新恢復冷漠。

  賈寶寶卻探過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

  薛寶釵淡色的眸子一縮,卻沒有動。

  賈寶寶含笑,意味深長道:「這件事……不是寶釵哥哥你最清楚嗎?出銀子的人不知道銀子往哪裡使嗎?」

  薛寶釵的眸子明顯變了,就好像一滴墨落進了水裡,雖然被水稀釋了,但那滴墨確確實實在那裡面了。

  他突兀地抬起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小滑頭。」

  賈寶寶一驚,立刻捂著臉坐好。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實在想像不出薛寶釵會做出這麼輕浮的舉動。

  他似乎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一下子跳下了長榻,忙不迭往外走,那只違背了他意志的手背在身後。

  賈寶寶忙問系統:「這光環除了觸發『躲不掉的霸道總裁壁咚』,難道還能觸發別的技能?隱藏技能嗎?」

  她忙把光環摘下來,卻發現卡片上根本沒有什麼隱藏技能。

  所以……剛剛薛寶釵是瘋了嗎?

  系統咳嗽一聲,「怎麼?只許你撩別人,不許別人來撩你嗎?」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

  這感覺就好像站在後門口偷偷抓你玩手機的班主任,突然把你叫出去,誇獎你——「玩得好,以後要好好玩,老師陪你一起玩喲。」

  這簡直太奇怪了!

  賈寶寶揉了揉被他掐過的地方,抱怨道:「他似乎從來沒有和別人親昵過,手勁兒也太大了。」

  「唔——」系統支支吾吾,顯然心思不在。

  「你在想什麼呢?」

  系統:「我在看薛寶釵走沒走。」

  賈寶寶立刻站了起來,「他還沒走?」

  系統瞥了她一眼,「他剛剛在門口清醒了一下腦子,現在是走了。」

  賈寶寶:「果然還是那個光環造的孽吧?」

  系統:「誰造的孽誰心裡明白。」

  今天出了這麼一大堆事情,賈寶寶根本沒心思去學堂,晚上睡覺的時間也早了些。

  她將今日薛寶釵的反應捋了捋,「我現在倒是覺得我那兩個紫色任務可都系在了他身上,等有時間我還要再問問。」

  她半眯著眼睛,將睡未睡。

  系統小聲道:「你現在心裡光惦記著紫色任務,怕是忘了日常任務了吧?」

  賈寶寶搖了搖手,洩氣道:「那個等有機會再做吧,我覺得我還是不適合拼人品。」

  她闔上眼睛,喃喃道:「老天保佑,讓我早日完成任務吧,沒有網的世界……」

  聲音漸小,她已然入睡。

  系統仔細聽了聽隔壁碧紗櫥的動靜,聽到隔壁之人輾轉反側。

  他又瞥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賈寶寶,低聲道:「今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輾轉反側了。」

  今夜註定是個不平之夜。

  賈寶寶正睡得香甜,卻被一陣陣嘈雜聲響起,似乎有人跑來跑去,還有人在爭辯什麼。

  她不情不願地哼哼兩聲。

  系統松了一口氣:「小祖宗,你總算是醒了,快點起床吧,出事了。」

  「什麼事啊,就不能等我睡醒再說嗎?」她聲音低沉沙啞。

  「你要非等睡醒也行。」

  聽到系統這番話,賈寶寶反倒睜開了眼。

  果然不是她在做夢,院子裡有人跑來跑去,襲人和晴雯也在爭執什麼。

  她捂著腦袋,緩慢爬了起來,喊道:「人呢?發生了何事?」

  內室的簾子被一把掀開,穿戴整齊的晴雯跑了進來。

  「二爺,不好了,剛才雲板連叩四下,傳來消息隔壁甯國府的蓉大奶奶……」晴雯頓住了。

  蓉大奶奶不就是秦可卿嗎?

  「他怎麼了?」賈寶寶抬起頭。

  晴雯小聲道:「今夜沒了。」

  賈寶寶猛地瞪大了眼睛

  腦中似乎抓住了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抓住,只有秦可卿對她說的那句話在腦海中回蕩——「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晚了。」

  這句話仿佛暗示了什麼不幸,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自己今夜要「逝去」似的。

  「二爺?」晴雯小聲請示。

  賈寶寶抱住了頭,「你等等,等等,我捋一捋——」

  晴雯見寶玉如此苦惱,也不忍繼續打擾他。

  賈寶寶突然想起一件事,對系統道:「秦可卿對我說他給過我書,他何時給過我?給我書的只有賈蓉……難道那些書都是他的?那這……」

  碧紗櫥內的林黛玉睡眠本就淺,此時也被吵醒了。

  他穿著褻衣,披著一件外衣,走了出來。

  「發生了何事?」

  晴雯實在沒法子了,只得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他。

  林黛玉自然也注意到了正抱著腦袋坐在床上發呆的賈寶寶。

  他走了過來,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賈寶寶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林黛玉溫聲問:「你在想什麼呢?」

  賈寶寶仰頭看著他瑩白的臉:「我有一件事要同你商議。」

  突然,她的系統面板上「木石聯盟學習小組」隊伍頻道閃爍了一下,隨即,她的話以文字形式出現在隊伍頻道裡。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原來加入隊伍後還可以這麼玩的嗎?那我們如果隔著很遠,我可以用這個通信嗎?」

  系統也一臉驚奇:「你可以試試啊。」

  林黛玉見她突然睜大眼睛,一貫含喜的眉眼也多了幾分驚怵之意,不由得擔心起來。

  他撿起她的被子,將她團團圍住,不露出一點縫隙。

  「這是發生了,你怎麼怕成這樣?」

  他抱得她更緊了些,右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安撫:「狗驚,貓驚,小孩兒不驚,哦,不驚不驚……」

  他用一種哄小孩兒的方式哄她,眼睛專注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咳嗽一聲,小聲道:「我不是孩子了。」

  林黛玉莞爾一笑,「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那我想哄哄你可不可以?」

  賈寶寶整個人一軟,窩進了他的懷裡,小聲嘀咕:「我不讓你哄。」

  林黛玉讓她靠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將她臉頰邊的碎發拂到而後,柔聲道:「現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你嚇成這樣了吧?」

  晴雯在一旁看得乾著急,此時見林黛玉發問,便急急忙忙道:「甯國府的蓉大奶奶沒了。」

  林黛玉輕撫她的臉頰,低頭問她:「生老病死,你怕的是人生無常嗎?」

  賈寶寶連忙道:「是也不是。」

  她轉頭對晴雯道:「你先下去,讓他們一個個好好辦差,別自己瞎亂,等會兒我要去一趟甯國府。」

  晴雯猶豫了一下,立刻點頭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林黛玉和賈寶寶兩人。

  賈寶寶舒舒服服地窩在他的懷裡。

  林黛玉雖然天生體弱,可他的胸膛一樣溫暖、寬厚。

  「好了,人都走了,這下你能跟我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麼嗎?」

  不知道為何,雖然賈寶寶敬佩薛寶釵這般自律謹慎又有野心之人,但是她更信任越來越被她帶到歪路上的林黛玉。

  賈寶寶小聲問他:「你還記不記得你跟我說,我的幾本書上的批註都是出自貴人之手。」

  林黛玉含笑道:「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他頓了頓又道:「因為甯國府的蓉大奶奶病逝,你想到了這件事,難道那幾本書是蓉大奶奶給你的?」

  賈寶寶立刻坐了起來,她眼睛閃亮,「你真是神了!」

  林黛玉又把滑落下來的被子往她身上搭了搭。

  「我只是根據你的反應推斷出來,這不算什麼。」

  賈寶寶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平靜的神色,發覺他說這句話是真心的,他是真的覺得猜到這些沒什麼好誇耀的,這簡直就像是回回考年級第一的那個同學對你說:「沒什麼,這題很簡單。」

  她心中不免有些酸。

  真羡慕嫉妒啊。

  林黛玉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兒,「這是什麼表情?你該不會嫉妒我吧?」

  這居然也能看透?

  「你可真是……」林黛玉失笑,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他將她重新按回床榻上,低聲斥責:「好好躺著,別生病了。」

  賈寶寶往裡動了動,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期待的目光閃閃發光。

  林黛玉實在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也只得上了床。

  賈寶寶眨眨眼:「我被子裡很暖和的,你也進來。」

  林黛玉瞪她一眼,只是堪堪蓋了一個被角。

  見他只能做到這步,賈寶寶便不再強求。

  系統吐槽:「喲謔,要不然你想要讓他做到哪一步?」

  賈寶寶義正言辭:「我現在是男人,跟哥兒們同床共枕怎麼了?」

  系統:「然而……」

  「好了,好了,我不想聽你講了。」

  系統小聲嘀咕:「不想聽我講,只想聽他講是不是?」

  賈寶寶凝視著林黛玉眼角的淚痣,說道:「我今日送忠順親王出府的時候,遇到了侄兒媳……就是秦可卿。」

  林黛玉沉默著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賈寶寶的聲音更小了,「忠順親王說秦可卿與廢太子很像。」

  話音一落,林黛玉驟然抬頭,「此話當真?」

  「嗯,我親耳所聞。」

  「那寶玉你是怎麼想的?」

  賈寶寶枕在繡枕上,細嫩的臉頰磨蹭在凸起的刺繡花紋上,她雙目灼灼凝視著他,「當年廢太子一脈真的全數盡滅嗎?我常看話本上有什麼托孤遺孤,他會不會就是廢太子流落在外的遺孤呢?」

  她眼睛更亮了,興致勃勃道:「又或者,更進一步,他便是眾人拼死也要隱瞞下的,前來復仇的……」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黛玉捂住了嘴。

  賈寶寶看向他。

  他俯下身,披散的頭髮也隨之滑落到她的枕上,他的眼睛裡裝滿了她。

  「噓——這話只對我說說就算了,出去你可不能亂說。」

  「雖然你說的都是話本上的故事,不過,你的猜想也不無道理。」

  他身子一矮,瀟灑地在她身旁躺下。

  兩人青絲交匯,鋪展在繡枕上。

  他遲遲不說話,賈寶寶急了。

  「你覺得呢?」

  「我覺得?」林黛玉神色平靜,「我只有兩個想法。」

  「其一,你都看得什麼話本,等我給你找幾本南方文人寫的,他們的話本用詞文雅,故事也不錯。」

  「誰跟你說這個了。」

  賈寶寶的腦袋蹭近了些,似乎馬上就能吻到他的側臉。

  他沒有轉頭,執著地盯著頭頂。

  「其二,你就算知道秦可卿是廢太子的後代,甯國府一家上下可能當時都暗中支持廢太子謀逆,你又能做什麼呢?」


☆、39.第39章

  燈架上的蠟燭默默燃燒著, 橘紅色的火光燎燒進她的眼中。

  賈寶寶默默聽著林黛玉的話, 心道, 她本來就是要敗家的, 如果她還沒有做什麼, 他們就先把家給敗了,那還真是感謝他們八輩祖宗了。

  系統:「……所以說, 賈家的祖宗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她對系統道:「我主要是想要弄明白池子裡失蹤金子的去向,以及,究竟誰才是幕後之人。」

  完成任務才是主要目的。

  林黛玉聽到身旁許久沒有動靜,便偷偷睨了賈寶寶一眼,只見她正盯著他的耳朵失神。

  林黛玉手指一動,終究還是按下想要捂住自己耳朵的動作。

  「這種大事一個弄不好是要株連九族的,你最好不要參合進去。」

  賈寶寶蹭了蹭枕頭,凸起的繡花在她的臉頰上印下微紅的纏枝花印。

  她眨眼問:「那如果已經晚了呢?」

  林黛玉迅速轉過頭,臉頰卻剛好擦過她的唇。

  一陣熱辣從肌膚湧上心頭。

  兩人全都愣住了。

  賈寶寶忙捂著嘴朝後移了移, 笑道:「抱歉, 抱歉, 是我離的太近了。」

  林黛玉抿緊薄唇。

  呼吸加快, 溫度升高。

  他閉上眼睛,狠狠吐出一口氣,等他再睜開眼,表現的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林黛玉追問:「什麼意思?你參與進去了?」

  賈寶寶拽著被角, 桃花似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哥哥, 我能相信你嗎?」

  林黛玉眼尾一挑,不辨喜怒道:「你不覺得現在說這個有些晚嗎?你若是不信任我,乾脆就什麼都別說;若是信我,半路懷疑反倒讓人心寒。」

  他垂下眼睫,眼尾的淚痣溫柔的醉人,「跟我這麼說說也就罷了,我不怪你,但你若是出去與他人交往,可切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雖然是在訓她,說的卻都是肺腑之言。

  賈寶寶不是不分好賴的人,她笑盈盈道:「我一直相信林哥哥。」

  系統:「來了,白日哄鬼·賈寶寶又來了!」

  林黛玉似笑非笑,「哦,是這樣嗎?」

  「咳!」賈寶寶清了清嗓子,說起祠堂掉下一包金子的事情。

  在說到她把金子扔進池塘裡的時候,林黛玉深深看了她一眼。

  「……後來我再去找,池塘裡的東西都不見了。」

  她又把自己搜集到的一些消息說給林黛玉聽。

  林黛玉垂下眼簾,食指微勾,關節抵在下頜處。

  賈寶寶緊張地盯著他看。

  系統酸溜溜道:「你就這麼信任他,把所有事情都跟他說了?」

  「這不是看他腦子比較好使嘛。」

  系統哼唧一聲,「再好使能有我好使?我可是人類智慧的結晶。」

  賈寶寶撓了撓頭發,「我還是覺得他更聰明。」

  系統:「……」

  系統負氣,背過身子。

  林黛玉此時突然坐了起來。

  賈寶寶隨著他起身,「林哥哥要幹什麼去?」

  林黛玉笑了一下,「你不是要去甯國府的嗎?我陪你同去。」

  他說著,進了碧紗櫥。

  賈寶寶也趕緊叫人進來為她梳洗。

  等兩人換好衣服,賈寶寶派人去請示出府。

  賈母派鴛鴦過來說,讓她多帶幾個小廝過去,小心別被衝撞到了。

  鴛鴦轉過身,又對林黛玉道:「老祖宗心疼林少爺,您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去了。」

  林黛玉笑了笑,堅持道:「我既然能上京來,便說明我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老祖宗不用擔心。」

  鴛鴦見他如此堅持,也只好作罷,轉身又命小廝們套好車馬,好好護送兩位少爺前往甯國府。

  馬車上,賈寶寶一身素淨,轉頭凝視林黛玉。

  林黛玉穿著滾了青邊的白袍,整個人就像是竹林裡的山霧,間或露出翠竹的半點青翠色澤。

  他回過神,輕聲問她:「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林哥哥。」

  林黛玉失笑:「我有什麼好看的?我常年生病,大概已經瘦脫形了吧?」

  賈寶寶連忙搖頭,「林哥哥就像是世外仙姝,是蓬萊仙境裡的仙人。」

  他看向她,眸色漸深,忽明忽暗的光透過簾縫在他臉上閃爍。

  他輕咳一聲,緊接著,又大力咳嗽起來。

  他咳得臉頰泛紅,雙肩抖動。

  賈寶寶忙幫他拍了拍後背。

  他小聲道:「以後可別說這樣的話了,咳咳——」

  她眨了眨眼睛,應了下來。

  然而,轉瞬間,他卻撇過了臉,仿佛又生氣了。

  賈寶寶攤著手,十分無奈。

  不過,她現在把他當作自己的第一號謀士,自然好聲好氣伺候著。

  她溫熱柔軟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胛骨上,微微探頭,去瞧他的臉色。

  「林哥哥,又怎麼了?」

  林黛玉淡淡道:「你對誰都是如此聽話嗎?」

  可真是奇了怪了,難道聽他的話還不好?

  系統:「嘖嘖,傻宿主,有時候男人最擅長口是心非了。」

  林黛玉低頭瞥了一眼她的臉,輕笑道:「薛寶釵要你別鬧他,你不鬧了嗎?」

  「唔……」

  他伸出手指,食指抵在她的腦門上。

  賈寶寶眼睛往上看,神情無辜又可憐。

  林黛玉繃緊了臉,淡淡道:「你坐好吧。」

  他輕輕一推,將她按回到座位上。

  等到兩人下了馬車,他也沒有再搭理她。

  甯國府門口掛著兩盞白紙糊的燈籠,燈籠在夜風中顫動,映在地上發青的光線也在微微抖動。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只覺得自己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林黛玉走在她前頭,雖然沒有回頭,卻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似的,將自己的手朝後探去,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和她的手都被夜風吹得發涼,但這兩雙手握在一起後,掌心卻熱的出汗。

  他拉著她一步步朝大院走去。

  遠遠望去,院子裡明亮的燈火似乎映亮了一整片天。

  越靠近院子,聲音便越是嘈雜。

  說話的、哭泣的、講事情的……各色聲音混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發疼。

  踏進了院子,聲音更加尖利了。

  賈寶寶蹙著眉望去,只見賈蓉正站在門口,攔著賈政和賈赦。

  因為賈敬和賈珍都在城外的觀上,要天亮開城門才能將二人叫回來,現在甯國府中能夠主事的便也只有這位小蓉大爺了。

  此刻,賈蓉與賈政和賈赦二人爭鋒相對,三人似乎在爭論著什麼。

  林黛玉拉了賈寶寶一下。

  她抬頭望去。

  明亮的燈光下,他的肌膚更白了。

  「走,我們過去看看。」

  賈寶寶點頭。

  兩人走到近處,聽清了他們三人談話內容。

  賈赦蹙眉道:「嫂子病了,你這院子裡也沒個主事的女眷,不如讓鳳姐過來幫幫忙。」

  賈政立刻看向賈赦。

  賈赦對著賈政道:「弟弟別多心,我也是看他們甯國府太亂,沒個主事的不成。」

  賈蓉垂眸道:「有勞諸位太爺,我已經稟明老祖宗,求他賜個人來替我料理。」

  賈赦頓時「嘖」了一聲,面有不滿。

  賈政有看了賈赦一眼,轉頭對賈蓉道:「事情都安排的如何?找人來為她穿戴好了嗎?」

  賈蓉以袖掩面悶聲道:「都已弄好了,她晚上突發急症去了,臨去前還囑咐我,她不想讓自己的病容被人看到,所以就早早打扮好,並要我待他死後,立刻放入棺木上釘。」

  他話音剛落,賈赦和賈政便立刻道——

  「怎麼如此匆忙?」

  「這樣與禮不合。」

  賈蓉也不放下袖子,直接道:「眼下都已經上了釘子了,既然是她臨死前的遺願,我自然要為他做到。」

  賈寶寶只覺得他說這話時像是在咬著牙,非但沒有悲傷不舍之情,反倒像是記恨。

  賈赦又勸說賈蓉,主持甯國府的事物不如交給邢夫人。

  賈蓉推脫要等賈珍回來再說。

  賈赦氣得繃緊了老臉,「行吧,你們父子兩個就這麼弄吧。」

  說罷,他甩袖便走,即便人家剛死了老婆,也一點面子都不給留。

  賈蓉放下袖子,低下頭,神情掩藏在陰影中,誰也不知道他是何表情。

  賈政溫聲安撫了幾句,拍拍他的肩膀,也轉身走了。

  見賈政來,賈寶寶立刻往林黛玉身後躲去。

  可是,賈政不知道因為什麼而憂心忡忡,根本沒有精力看四周。

  他負著手,低著頭,看也沒看二人,匆匆離開了。

  林黛玉把賈寶寶從自己背後拖了出來,又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自己剛換上的平整外袍愣是被她揪住兩個尖尖兒。

  「躲什麼?寶二爺生龍活虎、上躥下跳的勁兒呢?」林黛玉含笑調侃。

  賈寶寶直搖手:「老爺一向看我不順眼,又好面子,我昨兒剛靠著別人削了他的面子,他此刻定然不願見我。」

  林黛玉看著她,他真摯的目光在明亮的光線下完全袒露出來。

  「別怕,他不待見你,有人待見你就行了。」

  他的手又握緊了一些,而後慢慢鬆開。

  賈寶寶正想要問他兩句。

  他卻看向她的背後,含笑點頭。

  賈寶寶一轉頭,正望見眼睛紅紅的賈蓉。

  「寶叔叔……」賈蓉唇一抿,方才與賈政和賈赦對峙時的氣勢立刻消散。

  他的身子在夜風中搖晃了一下。

  賈寶寶這才發現他的衣服有些單薄。

  她上前扶住他,「你還好嗎?」

  賈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眼中含著安撫的笑意,看得人心裡暖暖的。

  她問道:「看你眼圈紅紅的,為侄兒媳哭過了?小心憂慮過重傷了身子。」

  賈蓉一愣,隨即撇嘴道:「誰會為了他傷身啊,我的眼睛可跟他半點關係也沒有,那是我熬夜熬紅的。」

  他的態度明顯不對。

  賈寶寶扶著他往屋子裡走。

  賈蓉吩咐門口兩個高大的小廝:「看好了,誰都不准進來!」

  於是,小廝攔住了跟在後面的林黛玉。

  賈寶寶:「這……蓉哥能不能放林兄進來?」

  賈蓉眸子一轉,刁鑽道:「我早聽說寶叔與新來的林黛玉交好,沒想到好成這樣,寸步不離,走一步就要帶著呢!」

  這話酸的人都沒法兒聽了。

  賈蓉眯著眼睛看向林黛玉,把紈絝子弟用鼻子看人的姿態學了個十成十。

  賈寶寶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賈蓉的後腦勺上。

  「啪」的一聲脆響。

  「別胡說。」她斥道。

  這一聲實在太響了,把門口兩個小廝都打懵了,等醒悟過來,兩人都是一臉驚恐地望著賈蓉。

  賈蓉慢了幾拍才緩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後腦勺,轉過頭。

  賈寶寶一時失手,以為他要翻臉。

  誰料,賈蓉一下子笑了起來。

  他腆著清俊面龐,笑嘻嘻道:「寶叔叔打的好,打的我神清氣爽,體態康健呢!」

  賈寶寶:「……」

  他將腦袋伸了過來,碎發劃過她的臉頰。

  賈蓉笑道:「寶叔叔再賞侄兒一巴掌吧。」

  系統:「你這大侄子該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賈寶寶咳嗽一聲,不動聲色地離賈蓉遠了些。

  賈蓉笑著笑著,轉頭看向林黛玉的時候,笑容又消了下來。

  「放他進來吧。」

  「是。」

  兩個小廝退開,放林黛玉進來了。

  林黛玉神色淡淡,仿佛並不為他方才的奇怪表現驚奇。

  屋子中央放著棺木和供桌,看上去十分簡陋。

  林黛玉上手摸了摸棺材,卻被賈蓉不動聲色地擋開了。

  兩人對視。

  林黛玉說了一句「抱歉」,便退後一步。

  賈寶寶繞著棺材看了一圈,急忙求援,「系統,你能掃描一下棺木裡面嗎?」

  系統:「哼,我這個不聰明的系統還能得到你的求援?我可真是不敢相信呢。」

  賈寶寶在棺木釘上按了按,「如果不開棺,根本就不知道裡面是不是真躺著秦可卿。」

  她眼睛水汪汪地盯著系統,「統統,幫幫我嘛。」

  系統抱胸:「你研究這個做什麼?對你任務有幫助嗎?」

  「我想知道他跟金子那件事有沒有關係。」

  「統統,我知道咱們兩個目標是一致的,是一起奮鬥的戰友,你也想早點回到那個可以聯網的世界吧?」

  賈寶寶一步步蠱惑著系統。

  系統咳嗽了幾聲。

  「統統你最好了,你說你堂堂系統大人,跟我們小小人類比什麼?」

  「咳咳咳——」系統撓了撓臉頰。

  即便他是一個系統,也是喜歡聽好話的嘛!

  系統按捺著笑意道:「算了,就算我大人有大量饒了你,你稍等一下。」

  賈寶寶與系統對話的時候,身體正扶著棺木,低垂著頭,劉海兒的陰影落進她的眼中,她似乎十分傷感落寞。

  賈蓉心中不忍,「寶叔你別傷心,為他……不值得。」

  林黛玉:「嗯?此話何意?」

  賈蓉見賈寶寶似乎還陷入悲傷中,便忍不住想要多說兩句。

  「寶叔叔別被他溫柔的外表給騙了,他就是個大騙子的,他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個人……」賈蓉狠狠磨了磨牙,「沒一處好的,要真死了,也算是活該。」

  林黛玉眼波一閃,轉過頭,沒有再說話。

  系統:「掃描完畢,裡面確實有人,面貌也是秦可卿的外貌。」

  「哎?」賈寶寶一驚。

  難道他真的沒了?

  系統緩緩道:「可是,我對比了一下DNA,發現這個人雖然與秦可卿面貌相似,可他並非秦可卿。」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不對,你什麼時候得到了秦可卿的DNA?」

  系統:「……收起你那汙汙的思想!我是通過正規、合理、不會被和諧的方式搜集的!」

  賈寶寶莞爾,「哎,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你忙著解釋做什麼?」

  系統:「……可惡!」

  用到人家的時候就百般討好,不用人家的時候就一直惹人家生氣!

  賈寶寶搞懂了真相,也就不為秦可卿擔心了,估計這位廢太子後人,見自己被人認出來就麻溜兒地跑了。

  她暗暗笑了一下。

  這位侄兒媳也蠻厲害的嘛。

  系統小聲道:「這麼說來甯國府果然與廢太子謀逆的事情有牽扯,你若是偷偷往上面一告,榮寧兩府就直接敗了一半。」

  「有道理……」

  賈寶寶回過神來,卻發現賈蓉和林黛玉正盯著自己。

  哎哎哎?發生了什麼?

  賈蓉從袖子裡掏出一方帕子,遞給賈寶寶,「寶叔,別哭了。」

  他表情不自在,「你就這麼捨不得她嗎?」

  我捨不得你老婆?不,別誤會!

  賈寶寶:「當、當然沒有,我怎麼會捨不得侄兒媳!」

  她接住他的帕子,輕咳一聲,「我只是稍微多想了一下,因為侄兒媳之前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她偷偷看賈蓉的表情。

  他的神情果然大變。

  他一臉緊張問:「他都對你說了什麼?」

  賈寶寶低聲道:「昨天他告訴我,他要走了。」

  賈蓉緊張的頭髮絲都要豎起來了。

  「還有,他說那金子……」賈寶寶立刻去看賈蓉的表情。

  賈蓉蹙眉,一臉疑惑,「金子?什麼金子?難道他還偷偷攢了金子?好啊,該不會他把咱們府一點搬空了吧!」

  他狠狠瞪著那口棺材,似乎想要上去再踹兩腳。

  看來池塘金子的事情跟他們無關了?

  ……

  翌日,賈寶寶和林黛玉在學堂上偷偷聊天時,提到了此事。

  林黛玉的手指搭在桌子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不可能是甯國府那邊的人故意去撈金子。」

  賈寶寶雙手搭在桌沿兒上,下巴抵在手背上,認真聽他說。

  「甯國府當初站隊便站錯了,後來不得已才替你那位侄兒媳繼續隱瞞身份。我估計是當時的廢太子想要留下一點香火,威脅他們,他們不得不將你那位侄兒媳找個地方養著。後來,你那位侄兒媳手中可能也有威脅他們的證據,所以他們才會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地繼續奉養他。」

  他一口一個「你那位侄兒媳」,賈寶寶若是聽不出來他的小醋意才有鬼了。

  賈寶寶眼睛彎成兩道甜甜的新月,小聲道:「也是你的侄兒媳。」

  林黛玉猛地怔住了。

  他看著她,目光越來越深,越來越讓賈寶寶背脊酥麻。

  賈寶寶嚇了一跳,立刻解釋:「你是我林哥哥,不也是他的叔叔嘛。」

  他瞪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某些東西也像是被剪掉線的風箏,飛遠了。

  系統捂著嘴,笑得哆哆嗦嗦。

  他淡淡道:「無論怎麼說,廢太子的勢力都已經倒了,他們這些有把柄的人定然活得如履薄冰。既然吃過一次虧,依著闔府上下老爺們的性子,他們不會再去冒險重新涉入這種爭鬥中了。」

  他忍不住搖頭,「你們家還真是不齊心,甯國府支持廢太子,榮國府裡賈赦老爺又支持另一個皇子,偏偏這些還都瞞著賈政老爺,呵。」

  賈寶寶都替賈政臉紅。

  ——合著兄弟們都瞞著你一個,你這麼個要面子的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炸啊。

  她笑嘻嘻捧著臉,回頭瞥了一眼。

  後面的位置空空蕩蕩。

  一貫自律刻苦的薛寶釵居然沒來學堂,真奇怪。

  ……

  傍晚,林黛玉有事去一趟書鋪,賈寶寶便一個人走在回榮國府的路上。

  剛走到路口,卻發現路被官兵圍住了。

  這條街是通向甯國府和榮國府的,難道說她的家被官兵圍住了?

  她正打算湊近些,看個清楚。

  賈寶寶剛往前邁了一步,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還未及她看向來人,那人便拉著她,拐向了另一條路。

  守著路口的官兵抬頭看了一眼。


☆、40.第40章

  那人死死拽著她的胳膊, 步子邁的又大, 賈寶寶磕磕絆絆地被他拖著。

  等看不到路口站著的士兵, 賈寶寶才出聲道:「哎哎, 好了, 看不到了,你鬆開我吧。」

  那人這才停下腳步, 可手還沒有鬆開。

  「不行,離得再遠一些。」

  他把她拉到街上一家茶館裡。

  兩人進了雅間,他這才松了手。

  賈寶寶攤在座位上,忙倒了杯茶水,還沒等喝,杯口就被一隻手蓋住了。

  她抬頭瞪他。

  明明她要表達自己的不滿,可她長相、她天生含喜的雙眸根本毫無威脅力。

  賈寶寶磨牙:「迎春哥哥,我只是想要喝一杯茶而已。」

  賈迎春搖頭,「不成。」

  她眉毛挑起, 「我喝一杯水難道也要向你請示?」

  他固執道:「這不是請示的事, 而是你現在不能喝。」

  嘿!

  她露出牙齒, 看上去像是要咬他一口似的。

  他失笑:「好吧, 這可是你非得要求的。」

  他鬆開了手。

  賈寶寶口乾舌燥,也顧不得別的,直接喝了一大口。

  「噗——」

  賈迎春瀟灑一躲,躲開了她噴出的茶水。

  水花濺了一地, 還濺到了她的鞋子上。

  「啊!嗯是嗯呃旁哼郎昂呃——」

  系統皺眉:「你在說什麼鳥語呢, 即便我精通各個時空、多個維度各種語言, 也實在聽不懂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賈寶寶吐著舌頭,手作扇狀,扇來扇去,對著賈迎春連翻白眼兒。

  賈迎春強忍著笑意,雙肩一顫一顫,「你看,我早就攔著你了,可誰讓你非不聽呢?」

  賈寶寶在心裡道:「我原以為這個人是個木訥膽小的,沒想到一肚子壞水兒,壞透了!」

  系統:「我覺得你現在該擔心的是,為什麼她只在你面前壞呢?」

  「來,我看看。」

  賈迎春走到她的身前。

  賈寶寶轉過身子,「嗯昂嫩啊啊——」

  「噗嗤——」賈迎春忍不住噴笑。

  她憤憤地把身子重新轉過來,眼神狠狠地捅向他。

  然而,下一刻,她的臉頰就被捧住了。

  賈迎春捧著她的臉,眼中漾滿了笑意,他輕聲道:「寶玉,張開嘴,讓我看看有沒有燙壞喉嚨。」

  賈寶寶死死閉著嘴。

  他彎下腰,黝黑的雙眸一點點迫近。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同棋盤上的棋子。

  下一刻,賈寶寶就在心裡哼了一聲,心道,什麼棋子,那就是咬了一口的芝麻餡兒湯圓,黑心都流出來了!

  他輕笑一聲,啞聲道:「寶玉定然在心裡抱怨我,是不是?」

  賈寶寶板著臉。

  賈迎春小聲道:「你閉著嘴,我就沒有辦法了嗎?」

  他的大拇指輕輕按了一下她的嘴角,像是盲人摸物一般,細細地,一寸一寸地,朝她唇珠摸去。

  賈寶寶無奈,只得張開嘴應付他。

  他捧著她的臉,借著夕陽餘暉仔細看了看。

  他的喉結在紅膩的光線下動了動。

  許久,他才慢慢收回手。

  「只是舌頭有些紅,對不住,我做的過分了。」

  他的道歉讓她一口氣憋在胸口。

  賈迎春看了一眼,手朝她胸口襲來。

  賈寶寶瞪大眼睛,一把抓住。

  她瞪他。

  賈迎春居然裝作以往木訥的樣子,輕聲問:「怎麼了?我只是見你氣大,想要幫你順順氣。」

  賈寶寶踹了他一腳。

  他沒有躲,生生受下了。

  「好好好,那我不為你順氣了。」

  他收回手。

  賈寶寶被他鬧的又氣又熱,擼了擼袖子。

  即便被燙到了,她還是渴。

  賈寶寶只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用手慢慢扇著水面。

  過了好久,賈迎春只是站在桌子旁,不說話,也不行動,像塊木頭。

  賈寶寶不耐煩地看向他,卻發現他正愣愣地盯著她的手臂。

  賈寶寶把袖子往下擼了擼,沒好氣地遞給他一個後腦勺。

  賈迎春低聲道:「你等我一下。」

  他轉身出門了。

  賈寶寶沒法動嘴說話,只得在心裡問系統:「那些官兵是怎麼一回事兒?有人犯了大事嗎?」

  系統:「這就需要你自己回去看一看了。」

  賈寶寶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劃來劃去,擔憂道:「莫非我還沒動手,賈府就被皇帝抄家了?那你說我還需要敗家嗎?」

  系統:「別人敗的不算,宿主,你要端正你的態度,不能把敗家寄託在別人的身上。」

  系統咳嗽幾聲,開始一本正經地給她上起了課。

  「宿主啊,你看歷史上有多少敗了家的人,他們敗家手段不同,敗家的目的也不同,但一個個都敗的留名青史了,你該向他們好好學習,敗家要敗的專心致志,敗家要敗的風生水起,敗家要敗的轟轟烈烈……」

  賈寶寶捂著腦袋,一臉難受,「求你去出一本《敗家理論》吧,我一定好好學習,仔細研讀,做好批註……」

  她正與系統說笑間,腦袋上蓋了一隻大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賈寶寶側過頭,臉頰枕著手臂。

  賈迎春擔憂道:「很難受嗎?要不咱們去找郎中看看?」

  她推開他的手。

  賈迎春歎了口氣,把一個白瓷盤子放在她面前。

  賈寶寶撇頭看了一眼,便感到了絲絲涼氣。

  他用指尖兒將盤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垂著眉眼,老實道歉:「寶玉,原諒哥哥吧,哥哥很少與你相處,玩笑間一時失了分寸。」

  「這盤冰酪是給你道歉的,你吃了,就原諒我吧。」

  賈寶寶抿緊唇,朝他伸出手。

  賈迎春不明所以,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卻被賈寶寶一巴掌拍開。

  她指了指冰酪,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賈迎春笑了起來,「你是要瓷勺吧,我給你取。」

  他又跑下去一趟,給她帶上來一把勺子。

  賈寶寶舀了一勺冰酪,粉紅色的奶凍在她的勺子上顫了顫。

  她張開嘴,一口咬住。

  冰涼滑膩的冰酪從她的舌尖兒滑到她的舌根,讓她整個舌頭像是被按摩一遍,那種腫脹火辣的感覺也消退幾分。

  她的牙齒抵上冰酪,還未用力就化開了,奶裡麵包著屬於櫻桃果醬的酸甜味道立刻在她的舌尖兒上炸開。

  賈寶寶含著勺子尖兒,桃花眸眯成了波浪紋,吃的一臉滿足。

  賈迎春又讓人布了幾道菜,都是些夏令用的菜色,他沒用幾口,只看著她吃。

  賈迎春見她吃得多,又道:「畢竟寒涼,你少吃些。」

  他挽起袖子,盛了一碗熱湯放在一旁。

  賈寶寶以為他是自己要喝,等她吃完了飯菜,也沒見他喝一口。

  賈迎春見她時時關注著這碗湯,笑道:「別看了,這碗就是給你留的,現在應該不燙口了。」

  即便她此前還生他的氣,被他這麼一頓好吃好喝,殷勤溫柔照顧下來,氣也消了大半。

  賈寶寶用勺子舀著湯,小口小口喝著。

  他見她喝的受用,這才也盛出一碗湯飲下。

  喝完,他搖了搖頭。

  賈寶寶問他:「不合你的口味?」

  賈迎春溫聲道:「適合你的口味嗎?」

  「挺好的。」

  他笑了笑,目光有些溫柔。

  賈迎春重新叫了一壺熱茶。

  賈寶寶立刻挺直後背,盯著那壺熱茶,如臨大敵。

  「你要做什麼?還想騙我喝?」

  「在寶玉心裡,我就這般壞嗎?」

  賈寶寶揚著下巴,沒有說話。

  系統偷偷道:「你心裡該不會想著,要對他使用光環卡的第三個技能!」

  「就你知道的多。」

  出乎賈寶寶的意料之外,賈迎春倒了一杯滾燙的茶水後,竟然舉杯一飲而盡。

  她猛地跳起來,「你……你……」

  他手掌死死按著桌面,臉頰泛紅,額頭上是被滾燙茶水激出來的汗。

  他對她笑了笑,啞著嗓子道:「無礙。」

  說完這句話後,他咳嗽了一聲,用帕子擦了擦,帕子上居然還有血跡。

  他目光灼灼盯著賈寶寶,張嘴做口型:「我賠你的,對不起。」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視線,還是因為他的舉動,賈寶寶只覺得背後發涼。

  就連系統也忍不住感歎:「他還真是一個猛人,這得多燙啊!」

  系統嘀咕了一句,「他該不會是被府上的事情刺激變態了吧?」

  也許系統說的有幾分道理。

  賈迎春以往的瑟縮與木訥,那夜他款款而談的沉靜與成熟,還有今日他的狂躁狠辣,盡數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賈寶寶對於賈迎春的新印象。

  以他的處境,不得不需要這些保護色,畢竟,他的父親、他的兄長、他的嫂子……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賈寶寶在心裡感歎幾句,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系統,既然賈迎春是榮國府長房賈赦的庶子,也一直住在那邊的院裡,關於賈赦和賈璉謀劃的事情,他會不會知道一二?」

  「若是以前的賈迎春,那是不可能,可若是眼前這個賈迎春,我就說不準了。」

  賈寶寶眼睛一亮,立刻湊上前,扶住他。

  賈迎春盯著她看。

  賈寶寶眼中含笑,口中埋怨:「哥哥可真把我嚇到了,我們可是兄弟,你開玩笑過了火了,給我陪個不是就好了,何需如此?」

  她凝視著他的喉結,輕聲道:「我不想讓哥哥受傷,走吧,我帶哥哥去找郎中。」

  賈迎春嘴角揚了揚。

  出了門,她想要付錢,賈迎春卻按住了她的手,他指了指自己。

  賈寶寶領悟:「迎春哥哥已經付了?」

  他頷首。

  這頓飯一看就不便宜,倒是讓他破費了。

  賈迎春和賈寶寶不同,賈寶寶從來就不在意府裡給他分的月例,她很多東西都是賈母和王夫人等長輩賞的,還有想要巴結她的下面人送的,即便她努力散財,東西也只多不少。

  賈迎春在府中卻是個爹不疼、娘不在的小可憐,他本身是妾生的庶子,上面的邢夫人又是賈赦的填房,一味討好賈赦,卻對下卻克扣異常。所以,賈迎春真的是要靠月例過日子的少爺,而且日子也過得緊緊巴巴。

  今日被賈迎春請了,賈寶寶十分不好意思。

  她挽著他的胳膊道:「迎春哥哥你真是……我……唉!」

  怕傷到他的自尊心,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賈寶寶將他帶到一家醫館裡,讓郎中診治,自己怎坐在一旁想東西。

  賈迎春默默看著她,伸手捏住了她的袖子。

  他將她的袖子攥成一小團,又鬆開手,看著那布料自動恢復原狀,他又捏成一小團,如此反復。

  郎中檢查完賈迎春後,道:「你嗓子燙壞了,需得養上一段時間,我再開一副藥,若是想好的快些,你就一天三頓的喝;不喝,你的嗓子也能自己好了。」

  不等賈迎春回答,賈寶寶就立刻站了起來。

  「要喝,自然是要喝的!」

  她學著賈迎春之前的樣子,拍了拍賈迎春的腦袋,笑道:「你在這裡好好坐著,我去給你抓藥。」

  賈迎春無奈一笑。

  她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他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郎中低著頭,口中道:「嘖嘖,現在京城的風氣喲,以為扮成男人就能跟情郎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了嗎?」

  賈迎春忙擺手。

  郎中:「哦,你不承認也沒用,我都看出來了。」

  賈迎春做口型:「那是我弟弟。」

  郎中撇嘴,「是幹弟弟還是幹妹妹啊?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富家子弟啊……真是敗壞風氣。」

  賈迎春還想解釋,可那郎中欺他是啞巴,就當他的面嚼舌根。

  「你也不必再解釋,我當了這麼多年郎中,她是男是女我能認不出來嗎?哼,即便是去了勢的公公也別想在我這雙毒眼下假扮成女子!」

  賈迎春無奈捂著額頭。

  所以說,郎中啊,你都經歷了什麼?

  醫館外屋,賈寶寶正倚著櫃檯等童子抓藥,她的視線無意瞥到大街上,看到一個形容猥瑣的胖乎乎男人在大街上跌跌撞撞走著,像是喝醉了酒。

  雖然長得不好看,那酒醉後的慘樣倒是挺有趣。

  賈寶寶津津有味看了一會兒,冷不防那人突然轉頭,與她四目相對。

  賈寶寶立刻移開視線。

  誰料那人竟然直奔著醫館而來。

  系統:「這傢伙是來醒酒的?還是來找你麻煩的?」

  賈寶寶腳底抹油,準備往內室鑽。

  她剛走到內室門口,那個男人已經站在了醫館大門外。

  「哎,美人兒!美人兒你別走啊!」

  賈寶寶才不理會他。

  她一轉過身子,只聽背後「咚」的一聲,連地面都顫了一下。

  抓藥的童子一臉驚歎:「好厲害嘛,你這一摔差點摔出一個地動山搖。」

  那人臉還扣在地面上,兩隻手卻伸向前,抱成拳拜了拜。

  「嘿嘿嘿,承讓,承讓了!」

  那童子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你何必行此大禮?我又不是你爹。」

  那人一聽,立刻爬了起來。

  他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臉上還有土,鼻子下流著兩趟血。

  他睜大眼睛對著童子大喊:「爹!」

  那童子笑嘻嘻:「哎,孫子兒!」

  那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沒反應過來。

  他指了指童子,「爹?」

  然後又指了指自己,「孫子?」

  童子一邊抓藥一邊不忘逗他,「是啊,咱家就是這麼個輩分。」

  他仔細想了想,忙搖頭,「不、不對!」

  他吐沫星子飛濺,指手畫腳道:「爺爺,我是您孫子兒!您是我爺爺!」

  童子點點頭:「不錯,大孫子果然聰明。」

  「嘿嘿嘿,那我爹呢?」

  賈寶寶正看著熱鬧,聽到他這一句,立刻覺得不妙。

  可還沒有等她跑,那人就一下子沖到她的身前,五體投地,還抱住了她的腳。

  「爹!爹!爹!」他一聲比一聲熱切,喊的是淚流滿面,「兒子薛蟠給您拜年了!」

  說著,他就「砰砰砰」磕頭如搗蒜。

  賈寶寶蹬了蹬腿,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這個狗皮膏給蹬下去。

  他磕完頭,額頭都青了。

  他瞪著小眼睛仔細打量賈寶寶。

  賈寶寶踹他,「鬆開手!」

  薛蟠眼睛都看直了,他呆呆道:「爹,你怎麼變得這麼好看呢?」

  賈寶寶:「……」

  系統:「噗——哈哈哈!」

  「滾!」賈寶寶又踹他。

  薛蟠卻將自己整個肥碩的身子都掛在了她的腳背上,他對著她的臉,癡癡道:「爹,兒子想跟您睡覺!」

  系統:「艸!哈哈哈啊哈——誰家要是有這樣一個傻兒子非得死了氣活了,活了也氣死了。」

  賈寶寶想直接踹死這個不要臉的,「你爹的棺材板快要壓不住了!」

  此時,門外卻響起了一陣嘈雜聲。

  「大爺,是這裡,就是這裡,小的在後面猛攆都沒有追上二爺,眼睜睜地看著二爺進了這裡。」

  「嗯。」

  話音一落,門口出現一個眼熟的身影,那人正是薛寶釵。

  薛寶釵一見屋裡這副情形,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也呆住了。

  賈寶寶:「我……」

  薛蟠鼻青臉腫地爬起來,對著薛寶釵興高采烈道:「哥!我找到咱爹了!」

  他撲向薛寶釵,把愣住的薛寶釵硬是拖了過來。

  薛蟠指著賈寶寶道:「哥,快叫爹啊。」

  薛寶釵:「……」

  求問,弟弟隨便給自己找了個爹該怎麼辦?

  賈寶寶:「……」

  求問,不小心成了未來隊友的爹該怎麼辦?

  氣氛很是尷尬。

  薛蟠卻歡天喜地對薛寶釵道:「哥,剛才爹還說要跟我睡覺呢!」

  薛寶釵眼睛瞪大,一雙杏眼幾乎瞪成了桃核眼,「你說什麼!」

  賈寶寶忙解釋:「我……」

  薛蟠指了指賈寶寶,又指了指薛寶釵和自己,一字一頓道:「爹要跟咱們一起睡覺!」

  我不是!我沒有!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41.第41章

  空氣悶熱。

  屋子裡沒有人作聲。

  賈寶寶伸手拉了拉領口, 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此時, 被薛蟠連續暴擊弄懵的薛寶釵慢慢回過神來。

  他不自在地垂下頭, 手掌虛握著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幾聲。

  「你們把二爺拉回去, 好好伺候他醒酒。」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即便他再好的脾氣, 此時也被自己的親弟弟氣得夠嗆。

  一旁的小廝們應了一聲,立刻擁上前, 有抱薛蟠胳膊的,有抱薛蟠腰的,要把他往外拉。

  薛蟠卻像是一只見到了紅布的牛,瞪著眼睛掙扎,「別動我!我再跟我爹說幾句話!」

  「二爺,您喝醉了。」

  「二爺,跟我們走吧。」

  小廝好聲好氣地勸著,手底下卻加大了力氣。

  薛蟠掙扎地氣喘吁吁,一雙眸子急切地望著賈寶寶, 不要臉的大喊:「爹, 快救我啊, 孩兒要被女妖怪抓走了!」

  賈寶寶:「……」

  系統:「他當自己是唐三藏了嗎?還女妖怪呢。」

  薛寶釵被薛蟠弄得實在丟臉, 他抬手捏了捏鼻樑,狠狠閉上眼,冷聲道:「快點。」

  小廝們一個哆嗦,立刻「扯著尾巴抬著頭」, 把薛蟠給硬生生抬出去了。

  可薛蟠在街上還大吵大鬧, 聲音直傳進屋子裡。

  薛寶釵額角的青筋都要暴起來了, 他冷淡道:「你們難道不會把他的嘴堵上?」

  跟在他身邊的小廝麻利兒地跑出去吩咐了。

  沒一會兒功夫,街上消停了。

  薛寶釵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隨即睜開了眼,朝賈寶寶道歉:「抱歉,舍弟管教無方,讓寶玉你看笑話了。」

  賈寶寶笑嘻嘻道:「沒什麼呢,你弟弟……很有趣,他大概是喝醉酒才這樣的,你也不要太過責備他。」

  薛寶釵歎了口氣,實在說不出薛蟠沒喝酒時也好不到哪裡的話。

  賈寶寶好奇道:「他明年也考科舉嗎?」

  薛寶釵控住不住冷笑一聲,「就他?文不成武不就,做生意也不行,一輩子就是個紈絝的命!」

  賈寶寶上前幾步,溫聲道:「你將來厲害了,也能護他一輩子。」

  薛寶釵神色卻不大好,他冷淡道:「我倒是有心上青雲,可惜沒個好兄弟幫襯,就他那樣,別連累我被抄家、殺頭就不錯了!」

  他剛一說完,立刻反應過來。

  薛寶釵正色道:「你別聽我胡說,我被他氣暈了頭。」

  賈寶寶盈盈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明白。」

  薛寶釵避開了她的視線。

  「對了,薛哥哥今日為何沒有來學堂?」

  賈寶寶的問題一出口,就見薛寶釵整個人僵硬住了。

  「我……」他視線下移,一不小心撞進她的眸中。

  他想到了昨日的輕狂,舌尖兒頓時木掉了,這股酸甜的麻木順著舌尖往上蔓延,像是某種病,把他整個腦子也一同弄木了。

  薛寶釵依靠著身體的本能反應道:「今日有事情,嗯,生意上的事情。」

  「真的?」

  他的背脊反射性繃直,「唔。」

  賈寶寶眉眼彎彎:「那你今日回府了嗎?」

  薛寶釵搖頭。

  「這樣啊……」賈寶寶拉著他的袖子,把他帶到一旁,小聲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薛寶釵盯著她的發旋,一本正經問:「什麼事?」

  賈寶寶:「我回府的時候發現,那條街都被官兵圍住了。」

  她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猛地將薛寶釵砸醒了。

  「官兵圍住賈府?」他壓低聲音,「你可看清楚圍的是榮國府,還是甯國府?」

  賈寶寶搖頭,「沒看清。」

  「不過,我想有一個人肯定知道,啊!」剛剛說完,她就猛地一拍額頭。

  「怎麼了?那人是誰?」

  賈寶寶不好意思道:「他現在傷了喉嚨,說不了話。」

  「是嗎?」薛寶釵思量道:「他是真的說不了,還是故意不想說,亦或者……」

  他還沒有揣測完,突然感覺臉頰旁一片溫熱。

  薛寶釵眨了一下眼,不解地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的右手糊在他的側臉上,笑眯眯道:「薛哥哥考慮太多了,他哪個也不是,只不過剛才我與他吃飯的時候,他一不小心被熱茶燙傷了喉嚨。」

  薛寶釵頓了頓,好似無意道:「是林兄弟嗎?」

  賈寶寶凝視著他。

  薛寶釵咳嗽一聲,立刻轉開話題:「我也不知道那些官兵是為了什麼?不過,你們家畢竟是功臣之後,陛下不會這麼草率處理你們家的,而且,若是真的要論罪你們全家,不可能不讓官兵押你回去。」

  賈寶寶撫掌:「薛哥哥說得對,我從那些官兵面前走過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攔下我,看來不是什麼大事,那我一會兒就回去吧。」

  薛寶釵點頭,「我與你一起。」

  正說著話,後門的簾子突然掀起。

  賈迎春低著頭、縮著肩膀唯唯諾諾地走了出來。

  他朝薛寶釵拱了拱手。

  薛寶釵暗暗蹙眉。

  原來寶玉說的嗓子壞了人是他嗎?

  抓好藥後,賈寶寶道:「要不然咱們順道去一趟書鋪,林哥哥可能還在那裡。」

  薛寶釵和賈迎春同時看向她。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只覺得自己的肌膚被醋泡過似的,酸酸的刺痛。

  她笑眯眯道:「哥哥們覺得如何?」

  兩人對視一眼,薛寶釵一臉冰冷,賈迎春低垂著頭。

  賈寶寶右手攥住薛寶釵的袖子,「寶釵哥哥?」

  薛寶釵淡淡道:「你做主就好。」

  她左手拽了拽賈迎春的袖子,「迎春哥哥呢?」

  賈迎春未抬頭,腦袋似乎是點了幾下。

  系統在一旁看得稀奇,忍不住唱了起來:「你究竟幾個好哥哥,為什麼每一個哥哥都那麼憔悴——」

  賈寶寶盈盈一笑,「那……系統哥哥?」

  系統如臨大敵:「你走開!不要過來!」

  三人一道走在夕陽下,三道影子平行落在地面上。

  沒一會兒功夫,三人就來到了常去的書鋪。

  書鋪門外鋪著席子,晾曬著幾本書。

  薛寶釵和賈迎春隨意望去,下一刻,兩人的視線同時釘在了一處,腳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賈寶寶拉不動二人,好奇地扭過頭,「你們兩個在看什麼?」

  兩人的手同時伸出,一左一右捂住了她的兩隻眼睛。

  「哎?哥哥?」

  薛寶釵:「咳,沒什麼好看的,灰塵還大,小心別迷了你的眼睛。」

  賈迎春:「嗯。」

  兩人這般遮掩的行為反倒更讓賈寶寶好奇了。

  她嘴上乖巧道:「好,那我不看了。」

  轉頭功夫,她就戳系統道:「你去看看,那是什麼好東西?」

  沒有等她吩咐,系統就已經掃描了一份。

  系統:「這個……你真的想知道嗎?」

  居然連系統也這麼吞吞吐吐?

  「你說吧,能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系統咳嗽一聲,「還真是不得了的東西。」

  「嗯?」

  系統偷偷道:「是關於春天的書,好孩子不要看。」

  賈寶寶:「……」

  她一把揪下兩人正蒙著她眼睛的手,一臉高深莫測地瞅著他們。

  薛寶釵和賈迎春紛紛避開她的目光。

  「啊,這裡書太多了,我去尋尋林兄弟。」薛寶釵轉身朝右面走去。

  賈迎春點點頭,對著她指了指左面,也撒丫子跑了。

  賈寶寶抱著胳膊:「嘿,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兩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居然也……等等,系統你在做什麼?」

  「在做什麼?我什麼也沒做啊!」即便他用的是標準的系統音,賈寶寶也能從中聽出心虛的味道。

  賈寶寶懷疑道:「你該不會是在偷偷看書吧?」

  「你把我想什麼人了!我系統是那樣的人嘛!快給我道歉,我跟你說……」

  系統的話還未說完,賈寶寶眼前原本隱藏起來的操作面板,突然跳了出來,上面飛快地閃過一行行字。

  「林衙內一把扯掉自己的褲子,俯身而就,只聽得床架鈴兒丁零噹啷,床下板兒西裡哐當,再看那二娘……」

  「啊!」系統爆出一聲慘叫,「你別看啊,完蛋了,完蛋了,中了病毒,亂碼了!」

  賈寶寶納悶兒:「你又沒法聯網,從哪裡中的病毒?」

  系統支支吾吾解釋:「剛才看得一時激動,不小心整理代碼的時候,多輸入了幾行。」

  這波打臉來得夠快。

  賈寶寶:「……你是個系統哎,有點系統的樣子好嘛,整日裡看什麼小黃書,你居然還給掃描下來了,我的系統記憶體就是被你這麼用的?」

  系統耷拉著腦袋,任由她訓斥。

  「你一個人在這裡嘀嘀咕咕什麼呢?」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嚇了賈寶寶一跳。

  她猛地轉頭,差點與身後探過來的一張臉碰上。

  林黛玉笑了一聲,伸手抵住她的額頭,「毛毛躁躁的。」

  賈寶寶忙往旁邊退開幾步。

  林黛玉收回手,笑問:「是我嚇到你了嗎?」

  賈寶寶撫著胸口,「是啊,林哥哥嚇了我一大跳。」

  「能被我嚇到,你在這裡偷偷做什麼好事了?嗯?」他目光中的溫柔微微收斂起來。

  賈寶寶神色坦蕩道:「剛才這裡有蚊子,我正在抓蚊子呢!」

  系統:「是啊,還是『小黃蚊』呢!」

  賈寶寶:「你居然還有心思笑話我,趕快修復系統吧。」

  系統老實聽命,「是——」

  「蚊子?」林黛玉的視線繞著她打了個轉兒,「你覺得我信了嗎?」

  林黛玉太聰明了,她實在不想被他看出她剛剛都做了什麼。

  賈寶寶的目光掃了掃去,落在他手中的書冊上。

  「這是什麼?該不會……」

  林黛玉抿著唇,似笑非笑,他抬起手,握著書卷輕輕敲在她的頭上,「你都在胡思亂想什麼,之前不是說要為你找些本子,我覺得幾本都不錯。」

  「給我看的?」

  賈寶寶伸手去拿。

  他卻笑著縮回了手,「不,我反悔了,給我自己看就好。」

  「林哥哥!」她瞪著眼睛去奪書。

  林黛玉含笑躲過,口中道:「寶玉,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這些書讀多了不好。」

  「不好……哥哥你還讀?」

  她扒著他的衣服,踮著腳去勾。

  林黛玉站的筆直,又高高舉起手臂,讓她怎麼也夠不到。

  「自然是因為我讀了覺得不好,才不給你讀的。」

  賈寶寶氣呼呼地盯著他,一臉不信。

  林黛玉無奈:「這種才子佳人的書看多了只會讓人徒生情絲,多情傷身又傷神。」

  賈寶寶小聲嘀咕:「所以哥哥身體老不好,多半是癡情惹的禍嘍?」

  林黛玉氣笑了,「你這傢伙……」

  賈寶寶一臉「我明白」的表情,拍了拍他的手臂,「大家都是男人,我明白的。」

  「你……」

  你明白什麼了啊!

  賈寶寶捂著嘴,小聲道:「真沒想到啊,哥哥每晚在我隔壁做出這樣的事情……」

  林黛玉直接將書拋給他,「好,你要看就看吧,再讓你這麼胡說下去,我都不要做人了。」

  賈寶寶抱著那本書,露出得意的笑容。

  林黛玉淩空點了點她,臉上笑意漸濃。

  「原來林兄弟和寶兄弟在這裡。」薛寶釵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黛玉臉上的笑漸漸收斂,「原來薛兄也在。」

  薛寶釵看著幾乎快要趴在林黛玉身上的賈寶寶,唇抿成了一道線。

  「實在失禮,有辱斯文。」他冷聲道。

  賈寶寶只覺得他的聲音凍得自己脊背冰涼。

  「哦,抱歉,抱歉。」賈寶寶急急忙忙要下來。

  然而,腰間卻突然傳來一股力道,她整個人順著這股力道不由自主地朝前傾去,一頭撞進了林黛玉的懷裡。

  林黛玉攬住她的脊背,對著薛寶釵道:「你啊,怎麼這麼不小心?還是故意呆頭呆腦往我身上撞啊?」

  賈寶寶:「那我這就離開。」

  她挪了挪,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賈寶寶低頭一看,自己的腰帶正被林黛玉牢牢攥在手心裡。

  她簡直哭笑不得。

  「林黛玉究竟要做什麼啊?」

  系統:「做~愛……」

  「什麼!」賈寶寶大驚失色。

  系統這才慢悠悠補充道:「……做的事。」

  賈寶寶:「……」

  薛寶釵死死盯著賈寶寶和林黛玉緊貼的地方。

  林黛玉笑容加大:「薛兄怎麼會來書鋪裡?我還以為……」

  「這書鋪是我家的。」

  林黛玉臉上的笑容一僵,「……什麼?」

  薛寶釵抬起頭,一本正經道:「這是我們家的小生意,因為盈利少,我一向沒放在眼裡。」

  林黛玉抿緊唇,冷淡道:「薛兄可是出自『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這小小書鋪的盈利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薛寶釵聽著他帶刺的話語,不惱也不氣,「是啊,書盈利微薄,我剛剛還招來掌櫃問話,多虧了林兄弟你一直照顧我家生意。」

  「我奇怪的是,薛兄不是一向慎獨修身嗎?為何這書鋪裡到處都是男歡女愛的書籍?」

  林黛玉莞爾一笑,臉頰露出的酒窩也透著一股嘲諷味道。

  「我原以為縱使別人都是表面功夫,薛兄也不願為那樣人。」

  薛寶釵臉皮繃緊。

  林黛玉笑容越發清甜。

  賈寶寶左右看了看,偷偷問系統:「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啊?」

  系統:「你這個罪惡的女人啊,你害怕他們打起來,你就不會上去勸一勸啊?」

  說到這裡,系統立刻精神起來,「來來來,你快說說,他們兩個,你pick哪個小哥哥?」

  賈寶寶一臉無辜:「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系統哼了一聲:「你這個充滿了罪惡香氣的女人,就裝傻吧!」

  賈寶寶正走神與系統閒聊著,卻不防手中的書被人抽走了。

  「哎!」她叫了一聲,立刻去拿,誰知道動作慢了一步,沒拿到書,倒是握住了誰的手腕。

  空氣一瞬間凝滯了。

  系統涼涼道:「宿主,你肖想的手腕終於摸到了,要不要發表一番感想?」

  賈寶寶心裡淚流成河,「我覺得我快要死了,快幫我寫一封遺書。」

  系統:「你放心,如果給你立碑,我一定會刻上,此人是在修羅場中煽風點火而死,死得其所,死的美哉!」

  賈寶寶:「……」

  薛寶釵低頭,看著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賈寶寶只覺得掌下肌膚的溫度極高,快要將她的手掌融化掉了,沒想到這雪膚之下居然有這麼高的溫度,就好像厚厚雪被下的火山口。

  「咳!」林黛玉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的頭髮絲要豎起來了。

  林黛玉走來,似笑非笑道:「兩位還要拉拉扯扯多久呢?」

  「哎呀,」他撫掌,笑道:「該不會我在這裡礙了你們兩個的事兒吧?」

  「真不應該,真不應該,我可真是個不長眼色的。」他搖著頭,卻越走越近。

  薛寶釵轉頭對林黛玉道:「若是林兄弟覺得不適,不如先到門口站站?」

  林黛玉笑了,他死死盯著薛寶釵的眼睛,「這怎麼可以?寶玉如此笨拙,我怕她傷了薛兄,還是由我看著吧。」

  「是嗎?我倒是覺得寶兄弟天生一股聰明勁兒,一副封侯拜相的命。」

  林黛玉搖頭,「你可饒了她吧,她只適合做個逍遙的紈絝子。」

  系統插話:「是啊,你賈寶寶就適合玩褲子。」

  賈寶寶:「你等著,我先不跟你計較。」

  她見兩人對視互懟,便偷偷地想要把自己這只倒楣的手縮回來。

  可剛剛動了一下,兩人便如有所感,瞬間扭頭看了過來。

  「啊呵呵——」賈寶寶打哈哈,「好熱,好渴,哈哈,我去找點喝的。」

  她的手順勢離開。

  一隻大手立刻蓋在她的手背上,將她的手重新蓋了回去。

  薛寶釵對書架深處道:「王掌櫃,端杯茶過來。」

  遠遠的,似乎有人哆哆嗦嗦應了一聲。

  林黛玉臉上帶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薛兄這樣就不對了。」

  薛寶釵神情寡淡,「哦?多謝林兄弟指教,我只是想要看看寶玉手裡這本書。」

  林黛玉:「你沒看過嗎?」

  薛寶釵蹙眉:「我不看這等閒書。」

  林黛玉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書,「既然以前不看,那現在也別去看了。」

  薛寶釵的手往下一翻,書冊躲過了林黛玉的攻擊。

  「這不行,我這人的性子古板固執,想要做的事必須要做成。」

  林黛玉冷笑,「你既然拿了書,那該放開這只手了吧?」

  他握住賈寶寶的手腕,而手腕盡頭的手掌則被扣押在薛寶釵掌中。

  這只倒楣又幸運的手啊!

  賈寶寶低頭看了一眼,只看到他們三人的手亂七八糟地纏在了一起。

  系統捂住了眼睛,「嘖,簡直沒眼看了。」

  薛寶釵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他慢慢道:「林兄弟,你這是在做什麼?寶兄弟是男子,你我也是男子,你至於為了他,如此針對我嗎?你莫不是……」

  林黛玉眼皮一跳。

  薛寶釵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反倒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輕聲道:「《西廂記》嗎?」


☆、42.第42章

  薛寶釵讀出書名後愣了片刻, 「西廂乃曙光先至所在, 莫非此書與此有關?」

  林黛玉:「……」

  賈寶寶:「……」

  什麼曙光?神特麼所在, 你還真能聯想啊!

  這天下居然還真有沒看過小黃……呸, 這些書的人。

  林黛玉見薛寶釵這副麻了爪子, 不知道該從何處攻擊他的模樣,原本滿滿的鬥志也被戳破了。

  林黛玉挑眉:「你真沒看過?」

  薛寶釵抬起頭。

  賈寶寶小聲道:「讀這樣的書是風尚, 學堂裡的人都讀過,你沒讀,他們若是問起你,你該如何作答?」

  林黛玉默默地看著賈寶寶如何帶壞「好學生」薛寶釵。

  薛寶釵盯著那本書,神色嚴肅,如臨大敵。

  賈寶寶趁著他失神,將自己的手一下子縮了回來。

  林黛玉也沒抓住。

  她就像是一條泥鰍似的從兩人的手掌下鑽了出來。

  賈寶寶笑眯眯道:「這些書用詞典雅,並非像薛哥哥想的那麼不堪,不如哥哥回去讀一讀, 咱們再好好討論?」

  薛寶釵遲疑。

  林黛玉冷笑道:「你對他推薦什麼?他看不得這樣的書。」

  他說著便伸手去奪。

  薛寶釵將那冊書卷了卷塞進袖子裡, 一臉正經道:「我如何讀不得?既然是京城的風尚, 為了以後交際, 我自然也要讀上一讀。」

  林黛玉身子微微前傾,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緩緩道:「你方才說我跟寶玉交往過密,我倒是覺得一個人心裡有什麼,看別人才覺得像什麼。」

  薛寶釵瞪向他。

  林黛玉慢慢站回原地, 微笑道:「薛兄可要悠著看, 避免憂思過重, 相思成疾。」

  薛寶釵冷冷道:「多謝提醒,那林兄弟是久病成良醫了嗎?」

  見他們兩個又懟了起來,賈寶寶臉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一步步倒退著。

  背後一人抵住了她的肩膀。

  賈寶寶回身,卻見賈迎春正端著一杯茶,含笑望著她。

  他把茶水遞到她手裡。

  賈寶寶一臉驚喜,「你怎麼知道我渴了?」

  賈迎春歪歪頭,沒有說話。

  賈寶寶舉起茶杯,剛要飲用,動作又頓住了。

  賈迎春目露詢問之色。

  賈寶寶朝他笑了一下,將自己的唇輕輕挨到杯沿兒,察覺這杯茶的溫度並不高,她這才放心地飲了一口。

  「叮」的一聲,賈迎春的手指敲擊在杯壁上。

  賈寶寶疑惑地看著他。

  他摸了摸杯壁,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賈寶寶猜道:「你的意思是說,你以後都記住給我的茶水是這般溫的?」

  賈迎春笑意漸濃。

  薛寶釵突然出聲道:「這該不會是我命人送來的茶水吧?」

  這人借花獻佛的本領倒是高。

  賈迎春抱著木盤,低頭縮肩。

  見他這麼一副懦弱模樣,薛寶釵也不想再繼續追問什麼了。

  他揮了揮袖子,指了指整個書鋪裡的書,「今日算是我請大家,你們看上哪本書就直接拿好了。」

  「這怎麼可以?」賈寶寶剛要推辭,林黛玉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林黛玉對著薛寶釵笑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走吧,寶玉。」

  賈寶寶遲疑地看向林黛玉,隨即點點頭。

  林黛玉將賈寶寶帶到一旁書架後,小聲道:「既然他願意當這個冤大頭,你就讓他當好了,難道別人為你花錢你還不樂意嗎?」

  當然不樂意,別人都替我花錢了,我還如何敗家?

  不過,賈寶寶沒說這件事,反倒說起了府邸門口被官兵圍了的事情。

  林黛玉淡淡道:「我覺得是昨日秦可卿一事導致的。」

  賈寶寶吃驚,「暴露了?」

  林黛玉笑了,「你我都能猜到的事情,別人如何猜不到?皇家的人一個個都跟人精似的。」

  賈寶寶:「該不會牽連到榮寧兩府吧?」

  林黛玉拿出一冊書,「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既然陛下盛夏還要來避暑,那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賈寶寶剛剛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林黛玉突然轉頭,喚她:「賈姑娘。」

  賈寶寶剛要順嘴應了一聲。

  系統瘋狂地拉起了警報:「宿主請注意!宿主請注意!前方是個坑,千萬不要往裡跳。」

  賈寶寶硬生生地將已經吐到嘴邊的去聲「嗯」轉成了聲調上揚的「嗯?」

  她對著林黛玉眨了眨眼睛,「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叫我?」

  林黛玉望著她笑,「沒什麼,只是見你擔心這個擔憂那個的,像個姑娘家,便叫著試試。」

  賈寶寶惱怒道:「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當成女的,雖然我長的美……」

  林黛玉捂著嘴笑了出來,「好啦,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不是注意,是不要再提。」

  林黛玉微微頷首,隨即他便出了這排書架。

  賈寶寶扶著書架,差點忍不住往下滑。

  「哇,差點就暴露了,多虧有系統你的提醒。」

  系統:「早就提醒你小心了,這裡的人可都不傻。」

  「宿主,他是不是抓住你的小辮子了?」

  賈寶寶回憶了一下兩人的相處,「我覺得我沒露餡啊,難道他趁我睡覺的時候,對我這樣那樣了?」

  系統無語,「被你這麼一說,林黛玉風評受害。」

  賈寶寶攤手,「別看我這樣說,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

  系統哼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別人哪有我待你真心?」

  賈寶寶的手指在自己的寶玉上狠狠戳了戳。

  系統哼哧一聲,閉嘴不再說話了。

  賈寶寶在書架間移動,掏出一本封頁掉了一半的書,那書似乎叫玉什麼什麼的春。

  她隨手翻開,又迅速合攏。

  系統:「哦——哦——」

  系統叫的陰陽怪氣,就像是故意鬧騰女同學的小學男生。

  賈寶寶把那本破書上的灰撣了撣,又隨意掏出幾本書,將破書夾在了中間。

  賈寶寶:「你可別掃描啊,我得有自己的隱私。」

  系統:「好東西要和大家分享,某個位面的一個名人說過,『你有一個思想,我有一個思想,彼此交換,我們每個人就有了兩個思想』。」

  「哦,那這位名人說了,這思想是帶色的嗎?」

  她一句話直接把系統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幾人選好書,便一起搭伴回了榮國府。

  到路口的時候,原本守著街道的士兵都撤走了,兩座府邸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

  門房見幾位爺們回府,立刻出來迎接。

  賈寶寶問:「之前看到有官兵來了,還守著路口,發生了什麼嗎?」

  「寶二爺,您可回來了。」剛好走過來的花襲人拉住賈寶寶,將她拉到一旁,仔細說起了剛剛的事情。

  「方才是忠順親王親自帶兵,圍了甯國府和榮國府,我們府裡的人都嚇壞了,老祖宗還想要穿上誥命的大衫、霞帔,親自進宮面聖呢!好在忠順親王派人來說事情與榮國府無關,之所以把兩座府邸都圍住了,是怕走漏風聲。」

  「那就是跟甯國府有關了?他們犯了何事?」賈寶寶問花襲人。

  襲人左右看了看,小聲道:「等到官兵撤走了,老爺才敢派人去問,回話的人只在正房裡說了。」

  他聲音更小了,「不過,我偷偷躲在窗下聽到了,據說,忠順親王直接將蓉大奶奶的棺材撬開了。」

  賈寶寶心道,果然跟秦可卿有關。

  花襲人抵著她的耳朵繼續道:「然後,忠順親王從自己府裡帶來了一個嬤嬤,居然讓那嬤嬤去檢查屍體,要驗明正身。」

  賈寶寶目露疑惑。

  「後來好像沒有檢查出問題,忠順親王又親自問了珍大爺和小蓉大爺幾句話。聽說,珍大爺當時就嚇癱在地上了,也難怪,忠順親王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身上帶著煞氣呢。」

  賈寶寶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聽這些流言。

  她問:「還有沒有別的了?忠順親王問了什麼?賈珍和賈蓉都回答了什麼?」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去打聽情況的那個小廝也不知道,因為,當時忠順親王直接將他們二人提到一間空屋子裡,周圍又有重兵看守。」

  賈寶寶目露深思之色。

  花襲人緊張地盯著她,「二爺,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賈寶寶笑了一下,「能出什麼事啊,再說了,就算出了事兒,也與你們無關,到時候你就跑好了,若是缺銀子,就直接從我箱子裡拿。」

  她聲音輕快,笑吟吟道:「真到了那天,估計我們家就要被抄了,你們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吧。」

  花襲人立刻慌了,他忙伸手去捂賈寶寶的嘴,剛碰到,他立刻回過神來,又把手縮了回來。

  「寶二爺恕罪,我……」他一掀衣擺,就要給她跪下來。

  賈寶寶攔了一把,沒攔住。

  花襲人「咚」的一聲,直挺挺地跪在青石板路面上。

  賈寶寶只能隨著他蹲下來,「你跪什麼?我又沒說要責怪你。」

  花襲人悶聲道:「是我冒犯了二爺,可二爺以後別說那話了,不吉利。我雖然是賣身進榮國府的,比不得那些家生子,但我對二爺的心卻是真的,無論二爺怎麼樣,我都一輩子跟定二爺了。」

  他白淨溫柔的臉上浮現一抹堅定的神色。

  賈寶寶逗他,「原來你是賴定我了。」

  花襲人紅著鼻子,安靜地凝視著賈寶寶,「若是二爺厭了我,直接把我攆出去就是了,可我若是待在二爺身邊,定然好好伺候二爺,就算……就算……將來真怎麼了,我花襲人就算是要飯、賣身,也不讓二爺你受一點委屈。」

  他的聲音溫柔又頑固,卻無比貼心。

  賈寶寶輕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花襲人抿緊唇,小聲道:「再苦也沒有寶二爺你苦,二……姑娘,您也該多顧念著自己才是。」

  賈寶寶點了點他的額頭。

  她緩緩起身,對他道:「你的忠心我都知道,你能冒著那麼大風險躲在窗戶下為我探聽到這些消息,可見你是真心為了我好。」

  她朝花襲人伸手:「起來吧。」

  花襲人搖頭,自己站了起來,他小聲解釋:「我的手剛剛按到地面上,髒。」

  賈寶寶笑了笑。

  賈寶寶回去,襲人跟在他身後。

  「二爺一直不回來,我們都擔心您,可又出不去。」

  「現在府裡怎麼樣了?」

  襲人捂著嘴小聲道:「珍大爺和小蓉大爺都嚇病了,傳信給敬老爺,敬老爺說自己已經學習到登仙的法門,馬上就要飛升了,就不管這些糟心事兒了。」

  系統:「我看他倒是甩鍋甩的乾淨利索。」

  賈寶寶按住系統,問襲人:「那甯國府現在是誰主事?」

  「老祖宗把璉二奶奶借給甯國府主持大事了。」

  王熙鳳啊……

  賈寶寶一想到此人,全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就像是吃了一個頂天辣的辣椒。

  「咱們府裡,老爺吩咐不准眾人胡說八道,交付完事情,老爺便也病倒了。」

  賈寶寶忍不住道:「合著這滿府的老爺們都是紙糊的嗎?一點風吹草動就全都倒了?虧他們祖宗還是從戰場上、死人堆兒裡搶回來爵位呢!丟人!」

  系統感慨:「如果子孫好,怎麼會輪到你來敗家,替天行道?這府裡的糟心事兒不止這些,什麼逼死人了,霸佔別人家產了,搶佔民女了,其罪罄竹難書。」

  賈寶寶抱著胳膊,歎了口氣。

  她重新回到大路上,發現林黛玉、薛寶釵和賈迎春各朝著一個方向站著,明明站在一處也不說話,各自低頭翻著手裡的書。

  「看什麼好書呢?」賈寶寶出聲問。

  下一刻,三個人竟然動作一致迅速合攏書頁,眾口一致道:「沒看什麼。」

  「呃……」

  林黛玉望瞭望兩人,笑道:「我只是看到一本關於蒔花的書,看入了迷,不知道他們二人都看了什麼?」

  賈寶寶撇嘴。

  你就撒謊吧,看種花的書你掩飾的這麼快?

  薛寶釵輕咳一聲,「我拿了一本《孟子講義注疏》很是不錯,不知道林兄弟是否感興趣?」

  林黛玉挑眉,「好啊。」

  就只剩下賈迎春了。

  眾人望向他。

  賈迎春抱著書冊退後了一步,「啊啊」兩聲,拿了最上面一本書給眾人看,只見那是一本棋譜。

  賈寶寶撫掌笑道:「原來哥哥喜歡下棋,正好我那裡有一套玉制的棋盤、棋子,一會兒派人送到你那。」

  賈迎春抬起頭,目露感激之色。

  可一想起他之前的詭異,賈寶寶簡直不敢接受他的感激。

  四人在路口分開,各自往自己的屋子去了,林黛玉藉口看看別的地方,沒跟賈寶寶同路。

  賈寶寶正走在路上,卻被一個從山上沖下來的小丫鬟撞了個滿懷。

  賈寶寶頭皮一陣刺痛,好像不小心被胡亂掙扎的小丫鬟帶走了幾根頭髮。

  小丫鬟倒在地上,瞪大眼睛,臉色發白。

  花襲人立刻沖上前,「你是哪個屋的,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丫鬟瑟瑟發抖。

  「說話!」花襲人格外嚴厲。

  丫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賈寶寶:「好了好了,別哭了,你走吧,以後記得行事不要太莽撞。」

  丫鬟盯著她,愣愣的犯傻。

  花襲人蹙眉:「這也太不懂規矩了。」

  賈寶寶笑著拍了拍他的胳膊,走上前,扶起丫鬟。

  丫鬟瑟縮,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賈寶寶歎了口氣,「我有這麼嚇人嗎?」

  她對著丫鬟盈盈一笑,當真如春水柔波,既溫且軟。

  丫鬟頓時看癡了。

  賈寶寶卻感覺手底下濕乎乎的。

  她低頭一看,丫鬟的袖子被鋒利的石頭劃破,手臂翻出長長的一道皮肉綻裂的傷口,傷口上還沾了泥土。

  她蹙眉。

  丫鬟以為她是生氣了,更慌了。

  賈寶寶無奈道:「女孩子家要注意身體,你這傷若是留下了疤痕該怎麼辦?」

  她取下自己的荷包,一股腦兒地全塞給了丫鬟。

  「裡面有銀子,你找個郎中好好看一看。」

  「二爺!」花襲人勸道。

  賈寶寶笑道:「正好,你幫我把她送回去,無論她急急忙忙要去做什麼,你都幫她解釋一二,就說她在路上被我不小心撞倒了,讓他們不要為難她。」

  花襲人無奈,心裡又暖和。

  他所效忠的就是這般溫柔的寶二爺。

  「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花襲人向她保證後,就帶著人走了。

  賈寶寶回到屋子裡,卻發現桌子上放著一瓶藥。

  她喚來晴雯:「之前有誰出入我屋子了嗎?」

  晴雯搖頭,「我沒看到,剛剛跟麝月打水去了,那些個小丫鬟真是有事躲得遠遠的……」

  正事沒問出來,倒是聽了晴雯一大堆抱怨。

  賈寶寶對著那個墨玉色小瓶想了想,對系統道:「這應該是林哥哥給我的吧?他之前不還說要為我重新配藥的嘛。」

  系統:「呵呵。」

  賈寶寶搖頭,「林哥哥就是臉皮薄,當面送我怎麼了?非要找個藉口去別地兒,再偷偷把藥留下,唉。」

  她美滋滋地把藥收好,準備早些上床睡覺。

  系統在心裡默默給被賈寶寶誤會的林黛玉和那個真正送藥的人點蠟。


☆、43.第43章

  翌日, 賈寶寶還未起床, 賈母便傳來話, 讓家裡的少爺多休息幾天, 再去學堂。

  賈寶寶抱著被子, 迷迷糊糊思索了片刻,就放棄了。

  「算了, 估計是老祖宗又怕惹出什麼事情,便把我們都拘束在府中。」

  系統:「你們全家上下現在都該戰戰兢兢,生怕失去了聖心。」

  「說的也是,這次派官兵圍府,雖然表面上沒有查到什麼,卻讓府中的魑魅魍魎都嚇住了,還狠狠打了甯國府和榮國府的臉。」

  系統:「那你還要檢舉告發嗎?」

  賈寶寶翻了個身,屁股拱了拱被子,含含糊糊道:「告發窩藏廢太子?還是告發甯國府參與了謀逆?你覺得賈珍和賈蓉那兩個淺水灣能在忠順親王眼皮下糊弄過去嗎?我估計忠順親王早就知道了, 就是現在不辦他們而已。」

  系統繞著她轉了一圈:「那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要是讓別人搶在你前面把賈府敗了, 這任務就不算你完成了……喂!你聽到了沒有?」

  他撞了她一下, 卻發現她小聲喘息,又睡了過去。

  系統:「……你是豬嘛!」

  賈寶寶一翻身,直接將放到枕頭邊的「通靈寶玉」砸在了地上。

  系統被摔得眼冒金星,他哭唧唧道:「你何苦摔你的命根子啊, 我就是你的命根子、心尖子、肺葉子……」

  賈寶寶捂著耳朵坐了起來。

  一旁守著的晴雯立刻上前, 「寶玉不多睡一會兒了嗎?」

  賈寶寶哼唧道:「不睡了, 某些人滿嘴污言穢語,吵得我睡不著。」

  「嗯?」晴雯眼角上挑,顯出幾分淩厲,「那些癡心妄想的小蹄子……」

  賈寶寶吃完了早飯後,準備找個地方,翻翻昨日買的小黃……呸,正經書。

  她聽到廊下兩個小丫鬟在聊天。

  「你知道嗎?璉二奶奶訓了趙姨娘,趙姨娘氣得不行,回去後砸了不少東西。」

  「嘖嘖,趙姨娘的眼皮子太淺了一點,別說是老爺太太們了,就算是我們也看不上眼。」

  「別說了,人家趙姨娘最起碼還為老爺生了兒子,咱們呢?也不知道寶二爺會不會……」

  「你個小蹄子春心萌動了是不是?」

  「哈哈,姐姐饒了我吧,難道你不對寶二爺動心嗎?別說寶二爺身份高貴,就算寶二爺只是個窮小子,就憑著那張臉,我也願意天天做工,像少爺一樣養著寶二爺呢!」

  「寶二爺用你來養,好啊,你這小騷蹄子越說越不正經了。」

  兩個小丫鬟嬉鬧了一陣。

  「你怎麼不喜歡林少爺,林少爺不也生的風流美貌?」

  丫鬟撇嘴:「林少爺心裡只有咱們寶二爺呢,你是沒看見,吃飯的時候,林少爺沒用多少,倒是一直照顧著寶二爺吃喝,讓我們都插不上手去。」

  另一個小丫鬟道:「是啊,林少爺還特別喜怒無常,那天我只是蹲著給寶二爺擦了擦鞋,就被林少爺一直盯著,我當時後背涼颼颼的呢!」

  「那寶少爺呢?你對寶少爺有想法嗎?」

  「可別說了,我都不敢靠近寶少爺呢,有一回,我差點撞到他,他就看我如同看女鬼,但是後來,他派人給我送了些東西,說他那時失禮了,給我道歉呢。」

  「寶少爺人可真好。」

  「要我說,寶少爺和林少爺站在一起,我更喜歡寶少爺,寶少爺為人正經,雖然古板了些,對待下人卻十分慷慨,之前他給寶二爺送禮,連我們這些小丫鬟的份兒也沒拉下。」

  「就是……」

  賈寶寶聽到此處,用力地咳嗽一聲,嚇得外面的小丫鬟全跑了。

  她嘟囔道:「薛寶釵可真會做人,我這裡的丫鬟是不是全被他籠絡去了?還古板呢,我倒是覺得他在世故人情上比旁人要懂得多了。」

  系統:「你怕不是心疼你的林哥哥吧?」

  賈寶寶若有所思,「原來林哥哥一直在照顧我嗎?」

  「寶二爺,迎春少爺來了。」麝月在外面稟告一聲,隨即掀起了簾子。

  賈迎春一直低著頭,作出窩囊木訥的樣子。

  他進了屋子,等沒人了,才抬頭,朝賈寶寶笑了笑。

  「迎春哥哥怎麼有空來?」

  賈迎春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哦,我差點忘了,哥哥喉嚨還沒有好。」

  賈寶寶立刻招呼迎春坐下,拿了筆墨紙硯給他。

  她擼了擼袖子,露出一截伶仃手腕,親自為他磨墨。

  寶二爺屋子裡的東西都十分精緻,連墨裡面都加了香料,稍稍研磨,濃郁的香氣便從她的指尖兒升起,絲絲縷縷纏繞著她的手指。

  賈迎春盯著她指尖兒的墨錠,拾起毛筆。

  他低頭沾了沾墨,在紙上寫道——「昨日見你似乎有話對我說。」

  這人真是有夠細心的。

  賈寶寶與系統對視一眼,低聲道:「是。」

  賈迎春又寫——「關於赦老爺?」

  賈寶寶躊躇了一下。

  他了然。

  ——「你想知道什麼?」

  「你聽說了祠堂那件事嗎?」

  雖然她是發問,但她確信賈迎春不可能不去打聽那些是。

  賈迎春寫道——「我瞭解一些。」

  他提著筆鋒,似乎在思考什麼,一時入神,凝在筆鋒上的墨珠落下,濺開一朵墨色的花朵。

  他緩緩寫道——「似乎丟了錢?」

  何止是丟了錢財。

  賈寶寶小聲問:「那麼多錢……是用來做什麼的?」

  賈迎春扭頭看了她一眼,慢慢搖頭。

  系統:「線索又斷掉了。」

  賈寶寶抓了抓頭髮,「好吧,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唉,大家都各自搞各自的,府中簡直是一團亂麻。」

  賈迎春提筆——「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打算些什麼,我卻發現老爺和璉二爺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窘迫了,之前還聽說璉二爺想要在外面養個外室,但因為拿不出錢來,只好一拖再拖。」

  賈寶寶瞪大了眼睛。

  這賈璉真是不怕死,居然在王熙鳳眼皮子底下弄這些!

  系統攛掇:「要不你偷偷告訴王熙鳳,然後借機詢問金子的事情。」

  賈寶寶一想到要與王熙鳳打好關係就有些發怵。

  賈寶寶提醒賈迎春:「哥哥出入小心些,我總覺得赦老爺那邊會惹出大亂子。」

  賈迎春莞爾,寫道——「再大的亂子能亂的過廢太子?你放心,明年的秋闈我心裡有數,待考中了,我也可以搬出去了。」

  「哥哥要搬出去?」

  賈迎春頷首。

  ——「或者說,我最近就想要搬到寺廟裡讀書,那邊還能清靜些,剛好惜春也在那邊。」

  賈惜春……那妙玉大師豈不是也在?

  賈寶寶這思量著。

  他突然放下毛筆,將這幾張紙都扔進了旁邊的筆洗中。

  清水浸透宣紙,紙上的墨蹟慢慢融化進水中,乾淨清透的水也開始變灰。

  賈迎春伸手,用食指沾了些水,在桌子上寫著——「到時候你要不要與我同去?周圍的環境簡單一些,才更容易讀進去書。」

  賈寶寶搖擺不定。

  一方面,她想要去找妙玉,看看那個老是無法展開的紫色任務究竟是什麼;另一方面,她又不能撂下府裡的任務,真可惜她沒有□□之術啊!

  「滋滋——滋滋——」

  「系統,這是什麼聲音?」

  系統慌忙道:「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出了什麼問題,你等我排查一下。」

  「滋滋——」

  這刺耳的聲音簡直就像是齒輪卡住了,聽得賈寶寶頭疼不已。

  她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對賈迎春道:「這件事,我再想一想。」

  下一刻,她的兩邊額角突然一陣濕涼。

  賈寶寶抬頭。

  賈迎春認真地盯著自己指下的穴位,慢慢替她揉搓著。

  因為揉的太過舒服,賈寶寶閉上了眼睛。

  賈迎春盯著她的睫毛,忍不住微笑。

  她倒是坦然受著,像沒事人一樣,可憐他……

  他的視線轉向自己的指尖,因為慢慢按揉,縱使他再小力氣,也揉著她太陽穴處的肌膚微微泛紅,看上去像貼在額角的兩朵桃花。

  他的手指像是陷進了香皂蹭出的白色泡沫裡,在香軟中淪陷,越陷越深,怎麼也無法抽開手。而那些輕浮的泡沫漸漸泛出粉色,一下一下吸著他的手指。

  他的動作越來越僵硬,手底下也失了力度。

  賈寶寶睜開眼,笑道:「好啦,迎春哥哥也累了吧,我叫晴雯他們幫我按就好了。」

  賈迎春搖頭。

  她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賈迎春停下了動作。

  兩人視線相接,他的幽深黑暗的眸中像是有一團幽靜的火焰,看著像是溫度不高,若是伸手過去,定然皮骨皆化。

  賈寶寶咳嗽了幾聲。

  他回過神,慢慢縮回了手。

  突然,他的視線凝在她額角,緊接著發出一聲破碎的氣音,似乎噴笑出來。

  賈寶寶茫然地摸了摸他視線的落點,指尖濕乎乎的。

  她再低頭一看,指尖全是黑灰色的水,合著他把剛剛從筆洗裡沾出來的水全都抹到了她的額角上!

  該死的!

  賈寶寶怒火沖天地瞪向賈迎春。

  屋子裡卻空無一人。

  哎?

  「人呢?」

  系統:「早跑沒影了,難道等你來報復?」

  賈寶寶恨恨道:「氣死我了,可別讓我抓住他,要是讓我抓住了,哼哼,我定然用『霸道總裁光環』好好招待他!」

  系統學著賈迎春的聲音,嘚瑟道:「哎喲,人家好怕怕的呢!」

  賈寶寶重新洗了臉,帶了一本書,準備找個漂亮地方看書去。

  剛出門就撞上了襲人。

  襲人上前請安,說起將她的玉制棋盤棋子送給賈迎春一事。

  賈寶寶:「虧你送的早,你若是再晚上一時半會兒,我就改變主意了。」

  襲人傻眼,「啊?」

  系統:「瞧你那小肚量。」

  賈寶寶轉而笑道:「我說著玩呢,送就送吧,他喜歡嗎?」

  襲人笑道:「迎春少爺很是喜歡,還拿出來仔細看了看,不過,迎春少爺卻讓我來問二爺你一件事。」

  「什麼事情?」

  「他問,二爺是真心要把棋盤棋子送給他的嗎?」

  「這還能有假的?」

  花襲人認真學話:「迎春少爺說,若真是真心,那他就收下了,也請您不要再過來找他要回去了。」

  嘿!

  賈寶寶挑眉:「我是那種送了東西,還會再要回來的人嗎?」

  系統:「是!」

  賈寶寶:「系統你閉嘴。」

  賈寶寶朝襲人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襲人的視線盯著賈寶寶手中的書。

  賈寶寶立刻擋住,裝作正經模樣道:「我拿一本《論語》,打算找個好地方細細揣摩,你不用跟著了。」

  寶二爺若是肯認真讀書,那天上簡直都要下藍雨了,不過,花襲人給賈寶寶面子,沒有戳破她的謊話。

  他垂下眸:「……是。」

  賈寶寶一個人朝後山走去,找到一塊大石頭,她坐在石頭上,默默翻看著這本書。

  一陣風吹過,書頁亂翻。

  她忙收手按住。

  頭頂的花枝撲朔朔抖動著,粉嫩的花瓣落了一書。

  她想要將花瓣抖落,卻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到書頁上。

  賈寶寶嚇了一跳。

  她急忙轉身,手中的書下意識藏在了身後。

  薛寶釵盯著滿頭落花的賈寶寶,輕聲問:「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賈寶寶笑著打哈哈:「我找個清靜地方看書。」

  「看什麼書?」

  賈寶寶一臉正經道:「《論語》!」

  「哦。」

  他話音剛落,賈寶寶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把那本書滑了出去。

  「吧嗒」一聲,那本書頁不全的書落在了地上。

  賈寶寶急忙去撿,冷不丁一陣風襲來,她的眼被迷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桃花眼流出了淚水,眼前朦朧一片,根本看不清東西。

  她只得按照之前的記憶去撿,伸手一模,居然摸到了一隻溫熱的手。

  誰的手?

  她下意識捏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這周圍除了薛寶釵還會有誰啊!

  「啊,薛哥哥怎麼會在此?」

  薛寶釵原本還沒什麼,被她這麼一捏反倒硬……呸,僵硬住了。

  他張張嘴,卻看到她朝他微笑著,眼睛卻不斷往下流著珍珠似的淚珠兒。

  她笑著流淚的模樣真是又甜人又憐人,直戳人心窩子。

  他愣了一瞬,忙轉過頭,努力想要板起臉,視線落向了地上的那本書。

  隱藏在芳草中的書頁上,描繪著這樣一幅小圖——一男一女一塊大石頭,男的在石頭旁邊蹲著,女的在石頭上坐著,男人的頭隱于女人的裙下。

  呃……

  一瞬間,一股熱火攻向他的心。

  薛寶釵捂著心,控制不住地大聲咳嗽起來。

  賈寶寶還在流著淚,「薛哥哥你沒事吧?」

  薛寶釵咳的臉紅氣喘,幾乎站立不穩了。

  系統:「你們兩個是想要笑死我滋滋——」

  賈寶寶:「你先顧好自己吧。」

  系統:「我滋滋——」

  賈寶寶真為這個破系統操碎了一顆心。

  她摸向自己不斷流淚的眼睛,想要揉一揉,還沒等她摸到,手腕便被抓住了。

  「別……咳咳!」薛寶釵咳嗽得厲害,卻還是顧及著她,「別揉,小心傷到眼睛,咳咳——」

  「薛哥哥快別說我了,你身子到底怎麼樣了?怎麼咳嗽的這樣厲害?沒有吃藥嗎?」

  薛寶釵臉上緋紅一片,心中卻在慶倖——幸好她看不到。

  他小聲喘息著,慢慢說道:「藥是吃的,卻不知道為何今年發病的次數格外多,我那好不容易配成的藥,只怕要不夠用了。」

  他越說越喘,氣都快要不夠用。

  然而,他低沉的嗓音,配上微微沙啞的喘息,簡直把賈寶寶逼得頭皮發麻,耳根酥軟。

  偏偏他還一無所知地捧起了她的臉,小聲對她道:「你等等,我幫你吹一吹。」

  「不……不用了。」

  「唉。」他小聲歎息。

  賈寶寶一個激靈,「好吧,你想吹就吹吧,不過……不頂用吧?」

  薛寶釵從錦囊裡取出一枚藥丸,仰頭咽下,小聲道:「眼下沒有黃柏煎湯,就這樣先壓一壓好了。」

  服下藥丸,他的病症總算是好了些,咳喘的症狀不那麼嚴重了。

  賈寶寶卻覺得他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慢慢冷了下來。

  薛寶釵低聲道:「我看看。」

  他嘴上說著,手指在她的臉頰上緩緩移動,抬起她的頭。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桃花眸水汪汪,霧煞煞。

  他抿緊唇,一臉認真嚴肅,就像是對著一篇聖賢文章。

  他一手扶著她的側臉,一手去扒她的眼皮。

  她還沒怎麼樣。

  他卻小心翼翼道:「忍一忍。」

  賈寶寶覺得他這副認真以對的模樣十分可愛,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他將她的眼皮向上翻,發現了那個惹她流淚的罪魁禍首。

  他認真道:「別怕,不疼的。」

  「唔。」她沒怕,倒是想笑。

  薛寶釵如臨大敵,他慢慢彎下腰,找准一個角度,對著那小小的沙輕輕一吹。

  來自他口中的風竟然帶著一股冷冷的香氣。

  「哎。」賈寶寶驚呼一聲,瞳孔一縮,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外掉。

  薛寶釵緊張地額頭冒了一層細汗,他低聲嘀咕:「好疼的吧?好疼的吧?」

  「也不……」

  賈寶寶剛剛說出口,他就趁機又吹了一口氣,這下子,那粒沙終於落到了眼角,隨著淚珠子一同墜下。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疊的方方正正的帕子,遞給賈寶寶。

  賈寶寶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

  恢復清明的眼睛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他袖子裡露出的一角書頁。

  她問:「薛哥哥是出來做什麼的?我是不是耽誤你正事了?」

  薛寶釵一臉正經,「沒有,我之前在房裡作文,寫的頭昏腦漲就出來走走,想要醒一醒腦子。」

  「這樣啊……」

  賈寶寶盯著他袖口露出的書頁小角,故作天真道:「沒有帶本書出來看看嗎?薛哥哥一向手不釋卷的。」

  薛寶釵輕咳一聲,「沒,我想休息休息眼睛。」

  他一邊說著,一邊順勢抻了一下胳膊。

  「吧嗒。」

  相似的聲音再次響起,一本書落在了同樣的草地上。

  那片草地旁還躺著一本賈寶寶方才掉的書。

  薛寶釵:「……」

  賈寶寶:「……」

  系統:「哎呀呀,打臉來的就是如此猝不及防。」

  「咳!」賈寶寶也很尷尬好嘛。

  她還是有些好奇,薛寶釵故意隱瞞的書究竟是什麼。

  她偷偷摸摸將身子往前傾了傾。

  薛寶釵尷尬懵了,似乎頭一次經歷撒謊,還沒撒成功的情況。

  他沒來得及遮擋住她的目光。

  賈寶寶看到了書封上的名字。

  她繡口一張一合,慢悠悠地念了出來:「金——瓶——梅——」

  系統:「臥了個槽!」

  「怎麼了?你瞭解這本書?」

  系統:「咳咳咳,需要我給你上交一篇萬字小論文嗎?」

  「講什麼?」

  系統一本正經:「論滋滋——滋滋——」

  臥槽,居然還自帶和諧的,這書可了不得!


☆、44.第44章

  聽著系統自帶和諧的簡介, 賈寶寶看向薛寶釵的目光也越來越詭異, 薛寶釵的腦袋也越壓越低。

  「薛哥哥, 沒想到啊, 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薛寶釵眉眼低垂, 臉頰上的潮熱一直燒到脖頸。

  他是如此羞愧自責,甚至連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捉姦捉雙,而且捉姦的人還是……還是她。

  賈寶寶背著手,繞著面頰緋紅的薛寶釵轉了一圈。

  「嘖,嘖嘖。」

  她越發出感概聲,他的神色便越是羞臊。

  別人的羞臊定然沒有什麼好看的,可薛寶釵羞臊的模樣可就不一般了。

  他白絲綢一般的臉頰抹上了最豔的胭脂,杏核似的眸子水汪汪的忽閃,因為他曾經古板冷漠、端莊無情,此時此刻的反差便更顯得珍貴動人。

  賈寶寶看著他努力想要維持正經的臉色, 終於明白了行酒令上一根簽的真正含義。

  「任是無情也動人。」賈寶寶喃喃出聲。

  薛寶釵猛地抬起頭, 低聲道:「寶玉, 你說了什麼?」

  賈寶寶摸了摸下唇, 笑眯眯道:「我想問薛哥哥你知不知道這句詩的出處?」

  薛寶釵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重新垂下頭,「嗯,此詩出於秦少遊之手。」

  他不看她的眼, 只盯著她的唇, 低聲道:「……水翦雙眸點絳唇。疑是昔年窺宋玉……」

  「哥哥在看什麼玉?」

  薛寶釵立刻移開視線。

  賈寶寶繞到他的身後, 小聲道:「我之前說哥哥『紅顏宜笑,睇眄流光』是說錯了,哥哥明明就是『任是無情也動人』。」

  薛寶釵被她說的難以自持,喘息加大。

  賈寶寶想要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偷偷說些什麼,居然發現自己身高不夠!

  系統:「噗,這就很氣了。」

  賈寶寶瞥了系統一眼,站上了旁邊的石頭上。

  她伸手按著薛寶釵的肩膀,慢吞吞道:「哥哥,看這種不正經東西可不對喲。」

  系統實在看不過眼,為薛寶釵說了一句公道話:「明明你自己看的更加過分好嗎?你那還是帶圖畫的。」

  薛寶釵頭低垂,連脖頸後都泛著一絲粉紅。

  賈寶寶小聲道:「我很好奇,哥哥不是一向不看這種書的嗎?」

  薛寶釵仿佛已經自暴自棄了,老老實實回答她的問話:「因為昨日,我聽了你和林兄弟的話,覺得很有道理。」

  「若我身正心正,定然不會受這種書干擾。既然你與林兄弟都喜歡這些,想必這些書一定有可取之處。」

  賈寶寶悄聲對系統道:「現在,我的良心有一點點愧疚。」

  系統:「好好一個人,到底是被你給教壞了。」

  賈寶寶:「瞧你這話說的,明明是林哥哥……」

  「你林哥哥也是被你教壞的,你簡直就是個禍國殃民的。」

  賈寶寶:「……」

  系統洋洋得意:「怎麼樣,你沒法兒反駁了吧?」

  「所以,你就拿著看了?」賈寶寶轉頭問薛寶釵。

  「嗯。」

  「看就看唄,為什麼還要對我撒謊呢?」

  「我……我……」他喉結動了動,垂下眼睫,失落道:「我也不知道為何,莫名其妙就說出謊話。讀邪書,說不正之言,我實在是有辱斯文,我乃敗類,我無恥之極,我無顏面……」

  他的嘴被身後探來的柔荑捂住了。

  薛寶釵心頭的火燒的更旺了。

  他目光下視,視線觸及飽滿圓潤又粉嫩的指甲。

  賈寶寶溫柔的聲音響在他耳邊:「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都愛看。既然是同道中人,這件事我會替哥哥保密,以後哥哥若是要看……我也會為哥哥打掩護。」

  她望著自己的紫色任務,小心翼翼提議道:「既然我們都愛讀書,不如成立個書社?互相交流交流?」

  薛寶釵原本已經慢慢恢復的神情瞬間崩潰,如同雪崩。

  「啊?這種事情還要交流?」他轉過身子,羞恥至極。

  「當然!」賈寶寶說完之後才注意到他的神情,她一下子明白了他在想些什麼。

  「哎呀!我的意思不是說只看這種書……」

  他的神情弄得賈寶寶也無語起來。

  賈寶寶捂著額頭,恨恨道:「只怕我在薛哥哥心目中是個荒淫無恥之徒吧?整天只知道看這種書,然後交流?」

  薛寶釵連忙搖頭,「不至於,不至於,還不至於無恥。」

  賈寶寶瞪大眼睛,指著自己,「所以,荒淫咯?」

  薛寶釵一頓,左右看了看,「噓——小點聲,別被人聽了去。」

  賈寶寶站在石頭上,揪住了他的衣領,「合著你真這麼想我的?」

  薛寶釵思索片刻,一臉正經小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神特麼的知錯能改!

  賈寶寶氣呼呼。

  薛寶釵見自己惹她生氣了,這還得了,他忙道:「我答應你,開個書社,彼此交流……」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詞仿佛也變得猥瑣起來了。

  「我對寶玉你,我……」

  賈寶寶推開他,「好了,你別解釋了,越解釋越令人生氣。」

  薛寶釵閉上了嘴。

  他的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心裡慌得厲害,也燒的厲害,腦子裡好像充斥著灼熱的水蒸氣,說出的話、辦出的事全都大失水準。

  唉。

  薛寶釵低下頭,手指從前額滑入髮絲中,後手掌捂住了額角。

  「對不起,我現在,實在心慌的厲害,說的的話處處不對,你別氣我。」

  他臉頰泛紅,抬眼望向她,明明羞愧難當,非要努力正經,明明想要嚴肅,雙眸卻變得多情。

  賈寶寶愣了一下,才回過神,「哦,哦。」

  「書社該叫什麼名字好?」薛寶釵轉移話題。

  「名、名字……」

  賈寶寶的視線移到關於「薛寶釵」的紫色任務上。

  那個任務閃爍兩下,「叮」的提示一聲,顯示「已完成」。

  「已邀請薛寶釵加入『金玉良緣』小隊。」

  賈寶寶看了一眼隊伍頻道,頻道增加了「金玉良緣」可選選項。

  她雖然很開心,卻也很疑惑,「為什麼叫『金玉良緣』小隊?」

  「金玉良緣?」薛寶釵喃喃了一句,低頭看了一眼並排躺在草地上的書,臉色猛地爆紅。

  哎?

  賈寶寶也隨之看去。

  她拿的那本書已經被風吹合攏了,書頁沒被撕掉的那一半有個大大的「玉」字,對應著薛寶釵那本書上的「金」字。

  金玉良緣是這個金玉良緣嗎?

  給小……書拉郎配真的好嗎?!

  賈寶寶無臉再看,連忙把自己的那本書揣入懷中,又將薛寶釵的那本遞還給他。

  薛寶釵實在不想要那本書,明明今天是第一次拿出來,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看看,結果翻都沒有翻,就被寶玉抓到。

  他垂眸道:「我不要了,寶玉若是喜歡的話……」

  他頓了頓。

  賈寶寶笑彎眼睛,等著他把後面的話說完,直接把這本書笑納了。

  誰料,薛寶釵看到她的表情後,竟然突然伸手將那本書拿了回去。

  薛寶釵咳嗽了一聲:「仔細想了想,還是不該給寶玉你的,等回頭我就把這書扔了。」

  系統慘叫:「天啊,暴殄天物啊,你知道你手上這本沒有刪減版的書是有多麼珍貴嗎?」

  薛寶釵避開賈寶寶的目光,低聲道:「我今日不適,便早早回去休息了,你……」

  賈寶寶「唔」了一聲,看向他。

  薛寶釵直接伸手將她懷裡的那本書拿走了。

  「哎!哎!」賈寶寶炸了。

  薛寶釵將兩本書放在一處,淺淺一笑,「既然連寶兄弟都說這些書不好、不正經,那以後還是不要再看了,好在我還沒有翻開。一會兒,我把這兩本書都燒了,咱們書社既然成立了,那就要列個章程,等我弄好了就拿給你看。」

  他笑意漸濃,「第一條,這種書不許出現。」

  賈寶寶臉上的笑徹底垮塌,「哈?」

  薛寶釵:「我剛才覺得寶玉的話十分在理,我要改悔,也希望寶玉與我一同改過自新。」

  不不不,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在罪惡裡活著的吧!

  他緩緩道:「寶玉放心,你若是怕自己改不過來,我會時時看著你的。」

  「你該不會要訓練我跟你一樣吧?」

  「怎麼會如此?」薛寶釵拍了怕賈寶寶的肩膀,「你我不同,我這麼多年習慣了,你卻很難能夠改正,況且你身邊還有人故意把這些歪門邪道教給你。」

  賈寶寶眼睛往旁邊瞥了一眼,有些不自在。

  她偷偷戳系統:「他是不是在暗指林哥哥啊?」

  系統:「噓——別說話,這麼厲害的戰爭我真是好久都沒遇見過了。」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我願與寶玉結為良友,我……」

  眼看著他又要引經據典長篇大論,賈寶寶一言難盡地拍了拍薛寶釵的後背,「我知道了,薛直直,咱們以後再說這事兒好嗎?我肚子裡突然疼起來了,哎喲,哎喲,疼的好厲害。」

  她揮了揮手,「抱歉,我先走了。」

  說罷,她就撒丫子跑了,根本不管薛寶釵還在背後喊她。

  系統:「你可真行,就這麼跑了?」

  「哼,我這是避敵鋒芒,你等著,我這就去搬救兵!」

  賈寶寶從山上一溜煙兒跑下,跑的「呼哧呼哧」喘氣,恰好就在山下的一條小河旁遇到了林黛玉。

  他居然拿著一個長長的竹竿,竹竿盡頭是用柳枝兒編成的小筐,筐子裡面還裹著白紗。

  他掄著竹竿朝河裡一撈,順勢抬起,白色的水花四濺,等小筐裡的水流空了,筐子的白紗裡就只剩下鮮紅的落花了。

  他的衣袖為了方便全都紮住了,頭頂還帶著青綠色的斗笠,頗有一種隱居山林的高人風采。

  系統:「綠帽子……噗!」

  賈寶寶警告的瞪了系統一眼。

  林黛玉將落花扣到一旁已經準備好的桶裡,支著竹竿看向賈寶寶。

  他懶洋洋地朝她招了招手。

  賈寶寶立刻走近了些。

  林黛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低聲道:「你忙什麼去了,怎麼一腦門兒的汗?小心被風閃到了。」

  說著,他扯開系在脖頸下的繩子,將斗笠摘下,戴到賈寶寶的腦袋上。

  「把這個給我了,那你怎麼辦?」

  林黛玉放下竹竿,修長的手指捏著繩子,慢悠悠地為她系好。

  「我不用,我也沒像你似的一腦門子汗。」

  繩子系好,繩結抵在她下頜處,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賈寶寶問她:「林哥哥在幹什麼呢?為什麼把這些落花都撈起來?」

  林黛玉淡淡一笑,「只是憐惜這些花,想要將這些花都撈起來,好讓它們不要流到髒的臭的地方去。」

  賈寶寶眨眨眼睛,似乎沒有明白。

  林黛玉凝視著她的眉眼,蒼白的臉頰在燦爛的陽光顯出幾分透明。

  他柔聲道:「畢竟,我想做個憐花惜玉之人。」

  賈寶寶的脊背像是有一道電流躥過,頓時一陣酥麻。

  她笑嘻嘻道:「果然是只有林哥哥你才會做的事情。」

  林黛玉笑著搖頭,「希望這事是只有我才會做的,畢竟,我不希望出現競爭者,也不想要別人跟我學著做,無論憐花,還是惜玉。」

  系統忍不住點評道:「你這林哥哥話裡有話的醋系語言已經到達了專業八級水準,聽不懂不是你的錯。」

  賈寶寶眸子一轉,捂著嘴笑道:「我倒是聽說哥哥最近又有了一個諢名。」

  「哦?什麼名字?」

  林黛玉含笑,等她接著說下去。

  賈寶寶歪歪頭,莞爾一笑道:「說是林哥哥改名叫林損三兒了。」

  林黛玉:「……」

  系統:「……」

  系統忍不住點了點賈寶玉:「你果然是個小壞蛋呢!」

  林黛玉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損者三友?那宜三又是誰呢?」

  賈寶寶輕聲道:「薛直直嘍。」

  林黛玉:「……」

  系統:「腳踏兩條床……窗……呸,船的你,為何要如此孜孜不倦地挑撥二人關係?你可真是禍水……不,你是海倫。」

  求生欲使得系統迅速改口。

  賈寶寶一臉深沉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把我的寶玉奪回來。」

  系統嚇了一跳,「你胡說什麼,你就是寶玉啊!」

  「不,現在那本書才是我的本體,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個沒有靈魂的寶玉。」

  系統:「……那你好棒棒啊。」

  林黛玉輕笑一聲,「你這小滑頭……又怎麼了?被薛寶釵欺負了?」

  賈寶寶湊到林黛玉身邊,吹捧道:「哥哥你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一下子就猜到了。」

  林黛玉垂眸,「不是我是神仙,是你只有在這時候才想到我……」

  他頓了頓,才笑著吐出後面幾個字,「……想到我這個林損三兒是嗎?」

  系統:「……」

  林黛玉睨了賈寶寶一眼,「說罷,他究竟把你怎麼著了?」

  賈寶寶揪著林黛玉的袖子,就像是找家長告小狀的孩子,「我的書被他搶走了,我跟你說,你都不知道他又多無恥。」

  林黛玉似笑非笑:「是嗎?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

  賈寶寶瞪大眼睛以示真誠,「絕對沒有。」

  林黛玉輕哼一聲,「難道不是『任是無情也動人』了嗎?」

  賈寶寶:「哈?」

  系統:「啊?」

  為什麼剛才才說的話,他這麼快就知道了?莫非他就在周圍?

  賈寶寶小聲嘀咕:「你剛剛既然在,怎麼也不幫我?」

  「嗯?寶玉說了什麼?我沒聽到。」林黛玉笑眯眯地伸出一根食指,抵住斗笠的邊緣。

  他的食指輕輕一戳,她的斗笠前部分翹起來,把她整張臉暴露了出來。

  林黛玉探過頭,幾乎與她同處於帽檐之下。

  「還要再說嗎?」他溫聲細語問她。

  不敢不敢。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林哥哥該不會就任由薛直直這麼欺負我倆吧?」

  「這本來就是他家的書,他想拿走自然也是應該的。」

  賈寶寶撇嘴,「原來送人的東西還能再要回去的?」

  「他自己都還偷偷看那種書呢還管我,居然以後都要管著我,我們那書社……」

  「嗯?」林黛玉盯著她,「看那種書?他拉著你看的?你們一起看的?」

  賈寶寶想了想,硬著頭皮,「啊」了一聲。

  林黛玉笑容更加溫柔,「他還要管著你?」

  「嗯,沒錯。」

  「書社又是什麼?」

  「是我們剛剛在山頭上建立的,以後一起……」

  林黛玉退後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的緣故,她看他的眼眸冒著寒氣。

  林黛玉很快垂下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系統:「啊,就這麼完了?我瓜子都買好了,就準備看戲了呢!」

  賈寶寶想了想,立刻聽話地轉身離開。

  這邊,林黛玉究竟有沒有去找薛寶釵暫且不提,那邊,賈寶寶剛一踏進自己的園子,就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

  怎麼涼颼颼的?

  賈寶寶抱著胳膊走進屋子裡,「晴……」

  王熙鳳坐在正座之上,晴雯、麝月站在兩邊。

  他低著頭,抿了一口手裡的茶,聽到聲音,鳳眼一挑,視線便直直地朝她射了過來。

  賈寶寶頓時捂住心口,倒退兩步。

  王熙鳳本來一肚子氣,全被她這莫名其妙的動作打斷了。

  「寶玉,你這是在做什麼?」

  賈寶寶裝作無辜地摸了摸心口,「哎?我沒中箭啊?嫂子剛才看向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心口硬生生中了一箭呢。」

  她唱念做打俱佳,惹得屋子裡其他三人都偷偷笑了起來。

  賈寶寶給晴雯和麝月使了個眼色,兩人便從屋子裡悄悄退出去了。

  王熙鳳掩住口,「你這是知道錯了,故意討好我嗎?」

  「錯?」賈寶寶懵了。

  「系統,我最近做了什麼錯事嗎?」

  系統:「哦,這可就數不清了,你需要我為你拉一張單子嗎?」

  賈寶寶:「……」

  看到賈寶寶的表情,王熙鳳原本放鬆的笑臉立刻又收了回去。

  他的手放在桌面上,長而豔的指甲就像是一條條對著她吐信子的赤蛇。

  「哦,原來你不知道啊。」


☆、45.第45章

  因為要辦理秦可卿的喪事, 王熙鳳穿著一身素色衣裙, 頭上戴著素白銀器, 他以往都打扮的灼豔, 如今一素淨下來卻有一種「經霜更豔」的風采。

  他雖然一身素淨, 偏偏指甲露出一絲豔色,那絲豔色便格外顯眼。

  賈寶寶打量了好幾眼, 就見他原本叩在木桌上的手輕巧向上一翻,掌心朝上,食指朝她勾了勾。

  賈寶寶沒有動,笑眯眯道:「嫂子怎麼來了?」

  王熙鳳盯著自己的指尖兒,微微一笑,「我本來是沒有時間的,現在府裡亂的厲害,事情也不少,不過, 我聽到了一件事, 便想要跟寶玉你求證一下。」

  賈寶寶眼睛一彎:「哦, 那可巧了, 我也聽到了一件事,想要告訴嫂子呢。」

  「哦?」他眼尾一挑,含笑睨了她一眼。

  賈寶寶往前挪了兩步,笑道:「還是嫂子先說吧。」

  王熙鳳伸手蹭了蹭自己的唇角, 指尖沾了些嫣紅的口脂, 「你還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麼?」

  賈寶寶有些懵。

  系統嘲笑道:「你答應的承諾可多了去, 大多數都不記得了。」

  「唔……」賈寶寶支支吾吾。

  「咚。」王熙鳳敲擊了一下桌面。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最近被嚇到了,腦袋裡亂成一團,什麼事都記不得了。」

  王熙鳳揚了揚下巴:「好,那我就直說了。」

  他的眼神兒鋒利且毒辣,「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把我給你的好東西送人了嗎?」

  「哎?」賈寶寶的神情比他還要無辜,「我有送嗎?沒有吧?」

  王熙鳳盯著她。

  系統:「你還是老老實實承認了吧,既然他都來了,就說明事情他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系統說的也十分有道理。

  可是,怎麼承認還不讓他生氣也是一門學問。

  賈寶寶湊近了些,盯著他的眼睛,小聲道:「我錯了,嫂子別生我氣。」

  「呵。」

  完了,這是真的生氣了啊。

  賈寶寶歪歪頭,手掌小心翼翼地搭在桌面上,指尖兒對著他的指尖兒,粉嫩的指甲對著他豔麗的指甲,兩人的中指堪堪要碰觸上。

  「鳳哥哥……」她的聲音軟的像是奶酥。

  王熙鳳低頭看著兩人手指尖間隔的咫尺距離。

  僵持了一會兒,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賈寶寶嚇了一跳。

  王熙鳳蹙眉:「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他說著便將兩手合攏,大大的手掌正好將她的手包裹進去。

  他望著她的柔荑道:「既然你如此膽小,那我就主動一些好了。」

  他抬起頭,緩緩道:「同樣,既然你糊裡糊塗的,那我就再說清楚一些好了。」

  「我曾送給你一副青玉做的棋盤,還帶有墨玉和白玉做的棋子。」

  賈寶寶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對系統道:「我怎麼覺得他說的我有些熟悉啊。」

  系統:「廢話!你剛送人的東西,你忘了?」

  啊,對,她不是剛送給賈迎春一套棋盤棋子嘛,原來這東西是王熙鳳送來的嗎?

  唉,她好東西太多,也是很苦惱的好嘛!

  王熙鳳注意著她的神情,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笑道:「寶二爺可總算是想起來了。」

  賈寶寶抬頭,心道,糟糕了,這次確實是在答應過不把他送的東西送人後,轉身就打破了諾言。

  「這……我並不知道這個是鳳哥哥送的啊。」

  「可見你對我是有多麼不上心。」王熙鳳目光灼灼,神色不大好。

  賈寶寶聽著這話十分奇怪,她撓了撓臉頰,小聲道:「我要是對嫂子上心的話……那算什麼事兒啊!」

  「你!」王熙鳳按桌而起。

  他比她高,影子將她整個人都包住了。

  賈寶寶抬起頭,望向盛怒的王熙鳳。

  「好哇,好哇!」王熙鳳一臉感歎的幾聲,視線宛若毒舌,涼颼颼地貼著她肌膚滑過。

  王熙鳳咬牙,閉上眼。

  他可真是自作多情,原來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手合攏,攥拳。

  他的嘴角向上一掀,像是對自己的嘲笑,「也罷,不過,那件東西無論你送給誰了,我勸你還是趁早要回來比較好,你恐怕還沒打開看過吧?」

  他重新睜開眼,「你看過之後,自會明白我為什麼會對你說這話了。」

  賈寶寶心中一動,偷偷問系統:「他該不會往裡面放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了吧?」

  系統:「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裡面有什麼,但一定是不一般的,要不然,賈迎春也不會特意讓襲人回來問你,是否真的要把這件東西給他。」

  賈寶寶十分後悔,早就知道賈迎春腹黑,他既然都這樣說了,她就應該再多看一眼才是。

  系統:「嘖嘖,剛放出話說不會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現在就要立刻灰溜溜地去要嗎?」

  賈寶寶看著王熙鳳豔若桃李的臉,審視著他冷若冰霜的神情,越發覺得事情難辦起來了。

  她小心翼翼問:「鳳哥哥究竟在裡面放了什麼,直接告訴我不好嗎?」

  王熙鳳不給面子,「不好。」

  賈寶寶笑了。

  王熙鳳盯著她。

  這個時候,她居然還笑?

  賈寶寶笑眯眯地伸出手,她的兩隻手居然還沒包住他的拳頭。

  賈寶寶:「……這女兒家的手有些太大了吧?」

  系統:「咳咳咳!」

  賈寶寶立刻振作精神,輕輕晃了晃他的手。

  「鳳哥哥可是生我的氣了?快別生氣了,若是為我氣壞了身子,那可不值得。」

  「哦,你還知道我為你生氣?」王熙鳳看著她的樣子,簡直要氣笑了,手掌也慢慢鬆開。

  賈寶寶的指尖摩挲著他掌心留下的紅印,輕輕歎了口氣。

  王熙鳳的脖頸被衣領護的嚴嚴實實,他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只覺得今天的領子格外緊。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讓你把我送你的東西送別人!」

  他的指尖抵在她的額頭上。

  賈寶寶笑了笑,眼中簇簇桃花全開了。

  王熙鳳淩厲的鳳眼也帶出了幾分笑意,「說吧,你要告訴我的是什麼事情?」

  賈寶寶頓住了。

  她現在又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了。

  賈寶寶小心翼翼問:「嫂……鳳哥哥跟璉二哥相處如何?」

  王熙鳳似笑非笑,眼中多了絲興味兒,「你看呢?」

  賈寶寶眸光粼粼,笑道:「好像不大好的樣子。」

  「你都知道還要問,莫非……」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賈寶寶:「……」

  她又偷偷問系統:「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他似乎誤會了什麼。」

  系統:「哢嚓——」

  賈寶寶:「你在做什麼?該不會真是在嗑瓜子吧?」

  系統:「咳咳咳,沒,你聽錯了。」

  賈寶寶懷疑。

  系統連忙道:「你把話說清楚些,要不然王熙鳳還以為你對她居心叵測呢!」

  有道理!

  賈寶寶咳嗽一聲,慢悠悠道:「我說這事兒是關於賈璉的。」

  她話音剛落,王熙鳳的眉毛就是一挑,連眼珠子裡都淬著毒。

  她嚇了一跳,怎麼就反應這麼大?

  然而,不過片刻,王熙鳳就立刻收斂了一下眼神。

  王熙鳳看著地面,突然笑了一下,接著搖頭,「你這不清白的,我差點也被你帶歪了。」

  賈寶寶:「……」

  她可真是冤枉,不過,他到底想歪了什麼?

  王熙鳳重新轉過頭,「我大概知道你要說的是什麼了,賈璉的事兒你甭管他,你乾乾淨淨的別被這髒臭之人汙了。」

  王熙鳳的睫毛顫了顫,她含笑望著賈寶寶:「你的目的怕是不止這個吧?」

  他又毒辣又聰明,賈寶寶若是再隱瞞那就是自己找死。

  她撓了撓頭發,柔聲道:「鳳哥哥真是厲害。」

  王熙鳳擺手,「你甭給我灌迷魂湯。」

  他的手頓住了,鳳眼也漸漸眯了起來。

  「讓我想想,最近府裡的動向……」

  王熙鳳目露了然,「你是想要問甯國府的事情,還是想要問榮國府的事情?」

  賈寶寶:「鳳哥哥,你把榮國府的事情告訴我吧?」

  王熙鳳歎息:「叫你不參合,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呢?」

  他莞爾一笑,「不過,你若是真聽話了,也就不是你了。」

  他盯著她的眉心,剛剛他手指點上去的時候,不小心把唇邊的口脂蹭了上去,現在她眉心一點紅,顯得風流靈巧,多情含春。

  王熙鳳想了想,紅唇微微上挑。

  他彎下腰,一點點靠近她。

  霸道的豔氣兜頭撲來,就像是一頭想要將她一口吞下的猛獸。

  「既然你這麼想要知道……」他拉長了聲音。

  賈寶寶期待地望著他。

  他伸出一根小指,微笑道:「那來做個約定好了,若是你能中舉,我就告訴你。」

  賈寶寶問系統:「這個約定合算嗎?」

  系統:「合算,合算,能不能考上另說,先約定下來,到時候一旦走運了呢?」

  說的也有道理。

  賈寶寶眼睛彎成新月,白膩的小指湊到他的小指邊,兩根小指勾在一起。

  王熙鳳笑容明豔,他勾著她的小指拉到自己心口,用她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我都記在心上了,你也要記住。」

  賈寶寶看了看他的手指,又望瞭望自己的胸,當作沒聽到。

  好在王熙鳳沒有在這種事情上為難她。

  ……

  雖然說秦可卿已經跑了,但是棺材裡不是秦可卿這件事除了幾個參與其中的人,剩下的人都不知道,關於秦可卿葬禮的規格自然也有了說法。

  因為秦可卿是廢太子的子嗣,即便死的只是這個身份,甯國府的那幾人也想要風光大辦,正好趁機為賈蓉捐個更高的官職。

  但是,忠順親王橫插這一杠子,把甯國府所有的計畫都打破了。

  既然謊話編不圓了,賈珍和賈蓉也不想再做冤大頭給忠順親王看笑話,再說了,那些錢花在哪塊兒不好,非花在一個假身份的死亡上。

  賈珍裝作身體不適,把一切抉擇都交給了賈蓉。

  賈蓉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直接對王熙鳳道:「家裡沒錢,一切從簡。」

  所以,甯國府蓉大奶奶的葬禮便簡單了下來。

  出殯的那日,王熙鳳特地傳話來,說人多事情雜,讓賈寶寶裝病別參與。

  賈寶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是按照他的吩咐裝病。

  然而,等王熙鳳把葬禮安排好回來,卻帶來了一個驚天大消息。

  裝病的賈寶寶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盯著晴雯,「你說什麼?」

  系統:「你這還真是垂死病中驚坐起。」

  晴雯壓低了聲音道:「據說璉二奶奶帶回來一個孩子,說那孩子是璉二爺流落在外的親骨肉呢!」

  麝月為賈寶寶端來一杯茶,應和道:「是呢,我也聽說了,說是璉二奶奶經過赦大老爺所在的道觀時,恰好撞到了一個小道童,璉二奶奶本來火冒三丈,可一看這道童的臉卻笑了,還指給左右看,還說,你們看看,像不像咱們家的璉二爺?」

  晴雯不滿麝月在賈寶寶面前露臉,搶著道:「璉二奶奶又問了那小道童幾句話,發現了小道童貼身帶著的小金鐲,好巧不巧的,那小金鐲上正有一個『璉』字。」

  「璉二奶奶當時連笑都沒了,又問了那個道童的生辰,道童說了,璉二奶奶再這麼一算,您猜怎麼著?」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你怎麼著?」

  晴雯一拍巴掌,「正好跟璉二爺不在府中,出去宿的日子對上了。」

  賈寶寶搖頭:「你們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親眼見過似的。」

  晴雯合著手掌,露出靈巧活潑的笑容,「您還別說,我真就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個男孩兒,果真是跟璉二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賈寶寶思索道:「道童嗎?」

  「系統,是不是咱們看到的那個?」

  系統:「八九不離十了。」

  「那恐怕就不是巧合了,」賈寶寶摸摸下巴,「我懷疑王熙鳳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特地找回來的。」

  賈寶寶問晴雯:「你看到璉二爺了嗎?對於找回的這個孩子,他是什麼反應?」

  晴雯聳肩:「璉二爺就這麼被璉二奶奶拆穿往日裡眠花宿柳的行蹤,還鬧到老祖宗和赦老爺那裡,他的臉簡直都要丟盡了,看著璉二奶奶的眼神簡直想要殺人呢,怎麼可能會高興?」

  賈寶寶心道:「所以王熙鳳是故意讓賈璉生氣嘍?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系統:「……」

  「小妖精,他還不是為了你?」

  「胡說八道。」賈寶寶才不承認。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是不是又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啊?」賈寶寶一臉迷茫。

  系統:「要我說,你那鳳哥哥是……茲拉——茲拉——茲拉——」

  嘈雜聲越來越大。

  賈寶寶捂著耳朵,「系統怎麼回事?不是好了嗎?」

  「等……等等!茲拉——茲拉——」

  「完蛋了,快要死機了,你等等……抱……茲拉——茲拉——」

  賈寶寶的腦中全是一片「茲拉」電流聲,吵得她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她整個人沒了意識。

  一旁的麝月和晴雯本來在和寶二爺聊天,結果聊著聊著,寶二爺就突然暈了過去。

  兩人嚇了一跳,都要瘋了。

  「怎麼回事?二爺!二爺!」晴雯猛地上前。

  麝月更加細心,她打眼兒一看,發現了不同之處。

  「晴雯,你看,寶二爺的玉……玉怎麼不見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33 1234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7 14:11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98892 秒, 數據庫查詢 8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