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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嫡妻威武》作者:輕柔如風【完結】

《(紅樓)紅樓之嫡妻威武》作者:輕柔如風【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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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俗話說得好,穿成白富美,嫁給高富帥,乃是穿越女終極夢想。

白富美是白富美,就是自家爹媽和兄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仰仗叔叔才能勉強混。

高富帥是高富帥,可惜是吃喝玩樂吃老本的高富帥,眼睛還老瞟著別的女人。

穿越女夏葉扶額:夢碎了一地,心好累。

幸好,是個粗通藥理的半吊子藥劑師。

幸好,還帶著個藥草空間。

一入紅樓深似海,白玉為堂金作馬是假的,手握賈璉不放鬆卻是真的。

妙手一回春,二爺真消魂。

璉二爺,二奶奶喊你回家吃藥~

[ 本帖最後由 lucy22 於 2015-12-8 16: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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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夏葉穿越紅樓成熙鳳

夏葉沒想到自己還能有睜開眼睛的時候。
    當那一輛大卡車脫韁野馬一般衝過來的時候,她完全嚇蒙了,來不及做任何應對措施,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就喪失了意識。
    此時,夏葉迷迷瞪瞪地瞪著眼前的鏡像,覺得自己的腦漿像是煮開了一樣,混沌不清:
    “這是什麼?像緞子又像是真絲,上面繡的牡丹花繡得真好啊,栩栩如生的,咦,我這是到了哪裡?是醫院還是天堂?應該是天堂吧,醫院應該是一片雪白的,這裡還有水紅的顏色呢,不像天堂……而且,到了天堂的話,就說明我死了,死了的話頭就應該不會這麼疼了……”
    頭是真的疼,疼得夏葉的喉嚨不由自主地發出聲響。
    接著,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青春少女們特有的嬌俏聲音:
    “我聽見二奶奶那邊有動靜,快去看看!”
    “呀!二奶奶好像醒了!”
    “快去稟告老太太和太太!”
    夏葉的眼前忽然出現一片光亮,剛才那牡丹花,原來是繡在帳子上面的,現在繡花帳子“呼啦啦”地被拉開,泄進一片暖融日光。
    夏葉眯著眼望去,眼前出現兩張關切的面孔,都是花朵一般清麗的容貌。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她們身上穿著的青緞掐牙長比甲,腰上系著流蘇般的腰結,還有頭上挽的髮髻和上面插著的簪子絨花都叫夏葉有些不知所措:我好像沒在醫院,倒像是穿越到了古裝劇劇組?還是說我穿越到了古代?額滴神啊……
    沒過多久,就有一大群人涌進來,為首的是個銀發鶴顏的老太太,被左右兩個丫鬟攙扶進來,淚眼汪汪地將夏葉抱在懷裡,哭著說:“鳳丫頭,你可算是醒過來了,疼死我了……”
    旁邊的人也都配合著這老婆婆,拿著絹帕拭淚。
    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勸著老婆婆說:“老太太,鳳丫頭才醒,倒是叫她好好地歇息一會兒,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也不要過於勞神才是。”
    “是啊是啊……”周圍一片鸚鵡學舌之聲。
    老婆婆從善如流地鬆開了夏葉,慈愛地說:“好,鳳丫頭你好生養著身子,家裡的一應事情你都不要操心,有你姑媽和你大嫂子忙著。”
    老婆婆旁邊一個鵝蛋臉兒的丫鬟笑著說:“二奶奶快些好起來吧,您不在的這段時日呀,老太太的飯都要少吃一碗呢!”
    眾人都還沒說話,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先笑出聲來,說:“鴛鴦姐姐說得沒錯,二嫂子不在,老太太飯都吃不香的。”
    眾人都應景地笑了起來,夏葉心裡疑惑得不得了,這少年雖然面容娟秀如女子,可是,少年特有的變聲期的嗓音明白地昭示了他的性別,那麼,問題來了,這是古代吧,古代女子的房間,怎麼能叫男人隨意進出呢?
    夏葉:“……”不是她擺譜不說話或者是不會應對,實在是目前這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情形,叫她不知道說什麼好,萬一說錯了,倒是……寧可沉默是金。
    好在眾人倒也識趣,一會兒就走了,臨走時,那四十多歲的婦人問那少年:“寶玉,你今兒不去學堂,萬一你父親問起來……不如,你回房之後臨幾篇字,就是問起來也好應對……”
    寶玉懨懨地點頭。
    寶玉?!!!夏葉的腦子裡頓時刮起了頭腦風暴,聯想起自從醒過神來之後的林林總總:寶玉!還有,剛才的說話的年輕女子叫鴛鴦,還有什麼老太太……怎麼這些人的名字,還有說話行事的情態倒像是《紅樓夢》裡面的?還有,我醒來的時候,丫鬟們都叫我“二奶奶”,難道說……夏葉抑不住地心頭狂跳。
    此時,老太太回轉身體,不悅地說:“寶玉咳嗽呢,今兒一早晴雯就回了我的,說是昨晚上受了風寒了,再怎麼要讀書上進,總得等孩子身子好了的時候。你去給他老子說,就說我說的,這幾日寶玉都挪到我那裡去住著,才好照應。讀書什麼的,且過兩天吧。”
    晴雯!夏葉本來就發白的臉越加白了起來。
    如此這般,夏葉確定了一件事。
    她重生了,還穿越了!
    只是,最不可思議的是,夏葉以為重生加穿越就已經夠瘋狂了,而冥冥中撥弄這一切的造世主呢,比她想象中還要瘋狂!還要富有想象力!她居然穿越到了一本書裡面!穿成了人中最招人褒貶的重要角色:王熙鳳!
    ※※※※※※※※
    三天后,基本調整好了狀態的夏葉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嘆了口氣,又勉強做了個笑臉。
    事已至此,再怎麼不樂意也沒用,再說,要是不重生,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再說,雖然王熙鳳在書裡的最終結局很慘,可是,事在人為,現在她穿來了,挾先知先覺和現代人的智慧,難道還避不開那覆滅的命運?賈府如何不敢說,積極努力的話,保住自己的小家,應該還是沒多大問題的。夏葉心裡忖度著,又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人臉色蠟黃,大病初愈的模樣,但是,細眉高挑,鳳眼含威,眉目宛然,即便不施脂粉,也是個百里挑一的美人。
    而且,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一屋子的古玩器皿和丫鬟奴婢,過的是窮奢極侈的有錢人家少奶奶的生活!
    記得以前夏葉去影視城參觀一個古代少奶奶的住所的時候,曾經羡慕地說這樣的生活能過上一天也算不虛此生了,當時,當然是玩笑話,算是遙不可及的夢吧。可是,現在活生生地在她身上應驗了。夏葉估算了一下,離書中說到的賈府被抄家,起碼還有四五年的光景,也就是說,這樣的富豪生活足足可以過上一兩千天。俗話說,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這也算圓滿了吧。
    “二奶奶,”一個柔柔的聲音將夏葉的思緒拉了回來,夏葉抬起眼眸,原來是屋裡的一個叫平兒的丫鬟。
    平兒可不是一般的丫鬟,紅樓中人物多招人褒貶不一,唯有這平兒最為人稱頌,說她方正和平,在賈璉之淫,熙鳳之威中夾縫中求生存,還能周全得妥妥當當,並時不時幫助一下弱小比如尤二姐什麼的,博得合府上下的一致褒揚。
    可是,夏葉心中忖度,世上無完人,也無聖人,這平兒真的是那般無欲無求嗎?只怕未必。
    平兒垂著手,恭謹地說:“藥熬好了,奶奶快趁熱喝了吧。”
    這藥聞著很難聞,夏葉好容易才捏著鼻子喝下去。
    原來,夏葉穿過來才發現,不知道這中間出了什麼紕漏,身體原主王熙鳳小產,身下流血不止,以致長時間昏迷,她,就是那時候穿過來的!
    吃了一個月的苦中藥,居然下面還老是有褐紅色的液體,不像月經,夏葉揣摩著,應該是產後惡露吧。要是在現代,清宮或是吃點什麼消炎的西藥,總能壓下去,但是,在這坑爹的古代,只好這樣慢慢地養著吧,夏葉還是有點擔心的,要是這個惡露一直乾淨不了的話,會不會對以後的生育有什麼影響?
    尼瑪的,前世的夏葉可是在室女,真正的黃花大閨女,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就這麼悲催呢?
    流掉的那個孩子……夏葉正在琢磨,平兒見主子一直沉著臉不言不語,便善體人意地開口勸慰:“奶奶別思慮過多,雖然哥兒掉了,好在奶奶還年輕,和二爺又融洽,等身子調理好了,再懷上一個不遲,只是,奶奶還是要留點心,二爺這些日子常被老爺喚去有事,奶奶知道的,老爺那邊姬妾姨娘不少,就怕裡面有些個沒廉恥的,萬一……”
    夏葉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王熙鳳,有個以“色”聞名的丈夫,賈璉。
    藥喝完了,平兒眼風一掃,馬上有個丫鬟端了夏葉才喝完藥的碗出去,平兒自己則上前來想要扶著二奶奶又躺回被子裡,夏葉卻搖了搖頭,說:“我不想睡,就在床上歪著吧。你……倒是給我說說現在是怎麼個情形。我肚裡的孩兒,是怎麼掉的?敢是誰弄了手腳不是?”

  ☆、第2章 憐幼女夏葉誓要努力

平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咬著脣想了一會兒,才說:“我也疑心這個呢,好端端地怎麼哥兒會掉了?但是,奶奶的飲食,一貫都是婢子在經管調理的,斷不能叫誰弄了手腳去,不然……”平兒跪了下去:“婢子就罪該萬死了!”
    夏葉靜默不言,一雙眼睛卻如x光一般,仔細觀察她的言行乃至臉上的細微表情。
    前世的夏葉因為一直單身,所以常常用看書來打發閒暇時間。一次偶然的機會看了一本《抓住人的心理,就這麼簡單》的書,居然看進去了,後來又搜羅了一些類似的書籍,並將書中感悟到的一些小技巧試著用了幾回,頗有心得,不敢說對人的心理活動洞若觀火吧,最起碼能辨別出面前的人是否撒謊。
    夏葉見她說話時眼內含淚,目光毫不躲閃,身體微微顫抖,知道這是非常真誠地想要取信於人的表現,便說:“平兒你起來,我豈有疑你的心?若是有,也不能留你到現在。我常說,要是這世上還有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人,也唯有你一個罷了。”
    按著書上的表象,平兒該是對王熙鳳忠心耿耿的,但是,在對尤二姐那一段,實在叫夏葉有些捉摸不定,或許平兒也有一份私心?用王熙鳳的惡來反襯她的善,以求在賈璉乃至賈府博取好名聲,留待以後慢慢上位?要說夏葉心裡沒一點防備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目前來說,平兒和王熙鳳,也就是現在的自己,要算一條繩子上的蚱蜢,自己要是倒霉了,她也撈不著什麼好處。平兒應該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的話是可信的。夏葉思慮再三,說出了剛才的一番刻意安撫的話語。
    平兒果然感動得落淚,說:“奶奶這般信任婢子,婢子就是死了也值得了。既然奶奶今兒問起,婢子眼裡心裡又只有一個奶奶,少不得只有說了,不怕得罪太太,只求奶奶疼惜婢子。”
    太太?什麼太太?是邢夫人?還是王夫人?夏葉心裡一凜,坐直了身體,說:“你只管說。”
    平兒擦去眼淚,說:“若說誰在奶奶吃的用的東西上面弄了什麼手腳,婢子敢拍著胸口說,那是絕無可能的,因為奶奶的飲食,衣物,乃至這屋裡擺著的花草,都是婢子用心經管的,毫無差池,但是,奶奶的哥兒還是掉了,婢子覺得,這和太太那兩日的差遣有關,但是,若說太太有害奶奶的心,婢子就不敢妄言了,畢竟太太是奶奶的親姑母。”
    夏葉擰起了眉毛:聽這話,這說的是王夫人?寶玉的娘?
    夏葉抬起手,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說:“平兒,我這一病,醒來後發覺自己糊塗了許多,那一日的事情,竟都記不清了,你倒是好好給我說說,看我能不能想起來。”
    既然說出口了,也就只能說下去了,平兒一橫心,接著往下說:“那兩日,奶奶的臉色很差,婢子擔心得不得了,但凡府裡的事,能不擾著奶奶,倒是寧可自己出頭料理了,好叫奶奶多歇著。可是,那天,太太忽然說她屋裡掉了兩件要緊的東西,氣得不得了,非要奶奶過去一趟。奶奶去了之後,太太就抱怨說是屋裡的丫鬟手腳不乾淨,做了家賊,必須要好好整治,奶奶只好強撐著過去幫著料理,弄了一上午還是沒個消停,就沒人肯招,奶奶您就惱了,怕太太責怪您沒辦法沒手段。雖然大家子裡面不能用私刑,奶奶您一貫有高招,這一次就罰那些丫鬟膝蓋下面墊著碎瓷片兒在日頭下跪著,我陪著奶奶您一直在那邊守著,太太自去內屋念經。跪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有丫鬟們受不了了,窩裡開炮,互相攻訐,事情有了眉目。可是,等料理清楚的時候,奶奶您已經有些不行了,偏偏太太又派那周瑞家的出來說底下有人說月錢還有賬目什麼的事情,叫您過去對賬目……”
    說到這裡,平兒頓了一下,偷眼窺探二奶奶的表情,卻是一片波瀾不驚,靜待下文的模樣,她只得硬著頭皮,往下繼續說,“奶奶您拿著月錢在外面放利子錢,一貫是有點怕的,聽太太這麼一問,豈有不去的?只得強撐著去了,誰知道,賬目沒對完,奶奶您就倒了……”
    說到這裡,平兒用袖口拭淚,說:“哥兒四個月了,落下來的時候都有人形了,老太太心疼得抱怨太太說不該讓您勞累著,太太卻說是我們下面的人伺候得不好,罰了我們三個月的月錢,這些些微小錢婢子倒是不怨。婢子氣恨的是,奶奶這一躺下,管不住下人了,他們卻在背後嚼舌根,編排奶奶的壞話,說是哥兒掉了,全怪奶奶自己,太愛多事,就喜歡攬權,明明是那邊的媳婦,卻在這邊指手畫腳,大著肚子還不消停,才把哥兒整掉的,還有什麼,平時也一點不知道積德,哥兒掉了都是老天爺在……簡直叫人不忍聽下去。婢子在私下打聽出來了,最先說這些話的,就是太太那邊的人。”
    夏葉掐著手心,才沒叫自己被激得暴跳起來,隨後又想到,若不是老王整這陰險的一出,王熙鳳這會兒還好好地活著呢,能有自己什麼事兒呢?
    但是,既然穿過來了,自己以後就是王熙鳳了,這個不懷好意的老王,就必須收拾掉!
    不過,夏葉又琢磨著,這個平兒說話的模樣很端莊,但是,總有點搞小動作的感覺。她的話,能全信嗎?再者,老王是王熙鳳的親姑母,明面上還是一條戰壕的戰友呢,把王熙鳳肚裡的孩子整掉了,老王又有什麼好處呢?
    夏葉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歸根結底還是利益啊。利益當前,六親不認。要知道,王熙鳳是長房長媳,公公賈赦雖然被排擠,到底是襲了爵的,是這榮國府的主人,王熙鳳早一日生下嫡長孫,賈赦和賈璉在賈府裡的話語權就越大,老王雖然已經有了賈蘭一個孫子,但是,賈蘭的病秧子老爸賈珠死了,少了硬撐腰子的,賈蘭註定在賈府要被邊緣化啊,自然是不能和王熙鳳肚裡的嫡長孫相提並論的,而賈政老王為首的二房,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能高高興興地看著王熙鳳肚裡的孩兒生出來嗎?於是,老王就玩陰的,利用王熙鳳心性好強,即便懷孕也不肯放權,還在月錢裡搗鬼掙外快的毛病,專門挑了一天王熙鳳身體狀態最不好的時候來弄出許多事情來,殺人不見血地弄掉了王熙鳳肚裡的胎兒。
    夏葉磨了磨牙,想著:老王,你給我等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下午,夏葉睡了個足足的午覺之後,又令平兒喚了奶娘抱了大姐兒過來。
    大姐兒現在兩歲多,眉眼卻完全長開了,粉妝玉琢的,十分可愛,嫩嫩的小嘴裡一直“咿咿呀呀”地,夏葉搖著撥浪鼓逗她說話,大姐兒就跟著乖乖地喊:“娘!娘!”
    那一聲聲嫩嫩的童聲,把夏葉的心都融化了:這是我的女兒啊!
    一會兒,平兒進來回話,說:“二奶奶,太太方才打發人來給您送的燕窩羹,快趁熱吃了吧,還有,太太還說,今兒也許得空,沒準兒一會兒會來瞧瞧奶奶。”
    夏葉聽後坐直了身體,沉吟了一會兒,說:“我今兒身子爽利多了,倒想四處走走呢,你打發人去太太那邊說一聲,就說太太事忙,不敢勞動大駕,倒是我過去罷。”
    雖然無人提點,夏葉以前很迷看古代言情小說,特別是宅鬥種田類的,知道一些古代的行為規範,一般來說,長輩不太去小輩屋裡的,特殊情況除外,比如臥病在床的時候,現在自己病了一個多月,已在好轉,既然能起床走動了,還是應該去長輩處轉轉,好叫他們放心,所以,不如到處都去一趟,先去賈老太太處,再去婆婆邢夫人處,最後去會會這佛面蛇心的姑母大人!
    夏葉心裡盤算已定,將平兒奉上的燕窩羹用小銀勺一勺勺吃畢,待平兒上前來幫忙盥口淨手後,夏葉側頭瞧向平兒的方向,說道:“給我換身衣服。我先去給老太太請安,再去大太太那邊坐坐,閒話片刻,順道再去看看太太。”
    平兒點頭稱是,又略帶憂慮之色地問:“可是,奶奶還未大好,一下子去這許多地方,婢子怕……”
    夏葉說:“無妨。我先去老太太那裡,要是走得累了,我就先回來歇一會兒再去。”
    平兒喚人進來伺候盥洗,馬上,又有一個身著石榴紅和煙霞紫長比甲的大丫鬟進來,引著四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鬟端著銅盆,盛著香夷子、布巾及換洗衣物等的托盤魚貫而入,來伺候夏葉梳洗打扮。
    夏葉心裡倒是有些新鮮,看著小丫鬟挨個兒跪下去,打頭的那一個將盛著清水的銅盆高舉過頭頂,兩個伺候梳洗的大丫鬟才上前來,另外一個好像叫安兒,她正幫忙卸下夏葉手腕上的一對兒嵌明鑽海水藍剛玉鐲,平兒則取過小丫鬟托盤裡的淡青色大布巾,掩在夏葉的前襟上,隨後,自己褪了手鐲等物,輕抬皓腕,將一方潔淨的方巾在銅盆中沾了沾水,又擰乾了,上前來為夏葉輕柔地擦拭臉部皮膚。
    夏葉心想,古代真是規矩大啊,現代人以為足夠折辱人的“跪式服務”在這裡簡直就不算個事兒嘛,今天也享受一下這頂級的服務。
    丫鬟們伺候著夏葉梳洗完畢,平兒輕手輕腳地給她攏好發鬢,挽起髮髻,從一側小丫鬟跪奉著的妝盒之中拈起一支八寶簇珠白玉釵,柔聲詢問:“奶奶,今天戴這一支珠釵嗎?”
    夏葉沒什麼主意,雖然她的審美不差,不過,這些古裝釵環什麼的,還是原書中的土著們更有心得吧?先依著平兒的建議吧。
    夏葉知道這屋裡本來有四個執事的大丫鬟,都是王熙鳳的陪嫁丫鬟,分別叫平兒、安兒、喜兒、樂兒,喜兒和樂兒後來都叫王熙鳳找藉口打發了出去,喜兒是因為某次被看見賈璉在遞茶的時候摸了小手,樂兒則是因為辦差的時候說漏了嘴,把放利子錢的事情漏給太太的配房周瑞家的知道了。這個安兒,書中沒有提到,想來也是後來因為犯什麼錯,或是討了王熙鳳的嫌給趕出去以至於籍籍無名的。說起來,最得王熙鳳信任的人還是平兒,後來成為了她的得力干將,被人戲稱為二奶奶的一把總鑰匙。可是,平兒真的忠心嗎?
    夏葉打量著平兒的長相,見她一張白淨的瓜子臉,眉眼清秀婉約,言語帶笑,杏花春雨般招人喜愛。像這樣的美人,能甘心一輩子為奴為婢,蹉跎青春嗎?

  ☆、第3章 夏葉見眾人各懷心思

收拾妥當之後,夏葉扶著平兒的胳膊,先去了老太太那裡。
    賈母今兒也有些身子不適,故而沒像平常一樣身邊圍著一圈兒嬉笑作陪的孫子孫女,只歪在榻上閉目休息,大丫鬟鴛鴦在後面給她捏背揉肩,身前一個丫鬟蹲在地上,用美人捶輕輕地敲打著賈母的腿部。
    見夏葉進來,鴛鴦便輕笑著說:“二奶奶來了。”
    賈母睜開眼睛,露出三分喜色,道:“鳳丫頭來了?你現今可好些了,天兒冷起來了,你還未大好,倒是在屋裡多養養,別四處瞎走。等身子全好了,多少地方去不得的!”
    這話聽著倒像是真心疼愛,夏葉不禁莞爾笑道:“我已經好多了,這些天盡是老太太派人來看我,還送那麼多好吃的,我在床上只是想,等好起來,第一個就要來見老太太,謝老太太。”知道這賈母最愛聽奉承話,倒是撿著她愛聽的說兩句。
    賈母果然高興了,拉著夏葉的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家常話。
    鴛鴦等人被指喚去幹別的事之後,瞅著四下無人,賈母壓低了聲音,對夏葉說:“你的身子究竟如何?那個帶下的毛病……好了沒有?要是有什麼不好,還是要請大夫來看,趕明兒我叫那章太醫給你瞧瞧脈象。不過,我倒是聽說,太醫治這婦人的帶下病未必是最好的,倒不如去外面打聽著,有些專治這個的大夫,倒是有些神通,就是石女,也能給開了。我已令人出去悄悄尋訪去了,你別心急,暫且慢慢調理著。”
    夏葉知道賈母這是在問她惡露不淨的事,在古代,這可是很嚴重的毛病,惡露一直不乾淨,夫婦不能同床,而且,沒準還引發感染或是炎症,導致後期不孕,所以,賈母才說要找太醫來診治,又說什麼帶下醫,所謂帶下,指的是腰帶或者帶脈以下的部位,也就是後世的婦科病,說起來,這個要算是夏葉的當務之急,賈母能這麼為她著想,夏葉心裡略感激。
    因為說到的是私隱的事兒,夏葉略紅了臉,尚不及答話,賈母又說了:“還有個事兒,這些時日,就叫璉兒去平兒屋裡歇著吧,或者,你再另外給他弄個通房丫鬟,幫著伺候著。”
    夏葉嘴角的微笑頓時凝固。
    看這老太婆開始還一副很關心人的樣子,下一步就要把她的丈夫往別的女人屋裡推!
    賈母嘆了口氣,說:“鳳丫頭,我知道你心裡不樂意,可是,俗話說得好,‘妻賢夫禍少’,你得為璉兒考慮周全了。這個年紀的男兒家,哪個不是饞嘴貓兒似地?別說你現今有病,身子沾不得,就是沒病,你一個人也對付不了他!再說,你不給他弄通房丫鬟,不許他在家裡取樂,那也難不倒他,他只會去外面偷著取樂。”夏葉磨著牙,心想,你倒是了解他!
    賈母拍著夏葉的手,推心置腹地說:“自己調|教出來的丫鬟比外面不知道來歷的好,多少聽話一些,而且知道咱們這府裡的規矩大,不至於像外面買來的那些,不知道輕重,光是想著往上爬,扮狐媚子迷惑爺兒們,外面有些傳聞,說是有些人家的心術不正的妾,為了爭寵固寵,還給爺們下藥,弄壞了爺們的身子。所以,我閒來無事也替你們籌劃籌劃,你呀,千伶百俐,就是心眼子有點小,容不下璉兒的屋裡人。你自己想想,你現今身子不方便,總不能老叫璉兒空著吧?有兩三個通房丫鬟在家裡籠絡著他,倒省得他跟個沒籠頭的馬一樣,只在外面瞎晃!要是惹上什麼髒病,就不得了了。再者,你回去立個規矩,就說我的話,這兩年,在你生下嫡子之前,屋裡的通房丫鬟一律喝避子湯,不許養出堵心的阿物兒來!怎麼樣?鳳丫頭,有我給你撐著,什麼都捏在你手心裡呢,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夏葉明白她的苦心,可是,還是覺得心裡堵得難受:尼瑪才穿過來,還沒見著丈夫的人影兒呢,就先被長輩命令著把他往別的女人屋裡讓,雖然夏葉不稀罕那一條爛黃瓜,可是……攤上這事兒,還真叫人有苦難言呢。
    賈赦邢夫人住的地方略遠,雖然同在一個賈府,卻不是走著能到的,還要坐車。
    夏葉和平兒一起坐上了家常的牛車,往邢夫人的居所去。
    一路上,夏葉只是默然不語,不時地掃視兩眼平兒,心下暗暗思索。
    邢夫人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看起來比王夫人的年紀還要輕些,模樣也要好看些,就是嘴脣很薄,而且老是往下撇著,露出一副刻薄寡恩的小氣模樣,確實是寒門小戶所出,即便是嫁入賈府這樣的公侯之家,也沒歷練出大家夫人的氣度來。
    才坐下,沒說兩句話,刑夫人就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來,大概就是兒媳婦生病的這些天,府裡亂成一鍋粥,連帶著賈赦和她都受委屈了有木有,這個缺了那個短了,不知道找誰要去,之類的巴拉巴拉,聽得夏葉直在心裡翻白眼,這人,難怪是在賈府裡到處不討好,自私自利得也太理所當然了吧,當兒媳婦是鐵打的,還不許生病呢!
    抱怨了一通之後,邢夫人看著夏葉又說:“你要是實在身上不好,歇歇也行,不過,你身邊得多有幾個人使喚,光是平兒一個怕是不行。”
    夏葉心下提防,怎麼著?剛才老太太才說要給賈璉弄通房丫鬟,這裡這邢氏似乎也在說這同一件事?就男人胯|下二兩肉的事兒,居然招得她這倒霉催的連續被人說這說那地,煩不煩?真恨不能晚上拿把刀去報復社會,把那混蛋的那討嫌的二兩肉、爛黃瓜割了算了,真他媽的煩惱根!
    果然,邢氏下一句就來了:“我前兒還在和老爺商量呢,正好去年買的兩個丫頭現在調|教出來了,就送一個給你使著,我和你老爺有什麼想要的,你大忙人一時想不起來,倒是可以叫她多想著些,而且,長相也好,偶爾還可以伺候伺候璉兒。”
    這倒是一舉兩得呢,又給賈璉拉皮條,還給她埋眼線兼分權,打得一手好算盤啊。夏葉氣得啊,尼瑪今天出門簡直沒看黃歷啊,剛才在老太太那裡才吃了一肚子氣回來,跑來這裡又遇上給賈璉拉皮條的,還拉得這麼理直氣壯!泥煤的他那條黃瓜難道是金黃瓜,上上下下的都圍著打轉呢,真他麼的噁心!
    邢夫人見她半日不回答,有些緊張,咽了口口水,壓低了聲音,說:“璉兒也該多幾個人伺候,這些日子,我聽到一些很不好的話,說是你把璉兒管太緊了,叫他在家裡難受,把那近身伺候的小么兒都弄去出火了。你說說吧,要傳出去,還不得叫人笑話,璉兒失了大家公子的體面,你呢,也得了個妒忌不容人的名兒,何苦呢!”夏葉氣得狠掐自己的手掌心,這個不要臉的貨,丟人丟得連她的臉面都被剝光了!
    不過,即便這樣,夏葉也沒打算隨人口舌撥弄,給賈璉弄什麼通房丫鬟。要知道,這種事情一開了頭,煩惱多著呢,反正這會兒不容老公納妾的惡名聲已經擔了,就擔著吧,夏葉敷衍了刑夫人一會兒,自稱身子累著了,要走。
    邢夫人忙說:“你且等會兒。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老爺聽我說了這一通,覺得這主意是不錯,但是,還想得不夠周全。他還給我出了個高招。”
    邢夫人很有技巧地停下,想等著媳婦自己撲上來好奇地問:“什麼高招?太太快說快說!”卻見兒媳始終低垂著眼簾坐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淡然模樣。
    這個兒媳婦真不聽教!邢夫人磨了磨牙,到底還是拿她沒辦法,只好自己自問自答上了:“
    二房那邊,現在可抖了,有了貴妃娘娘撐腰,說是二老爺的官位也要往上躥一躥,只是,一般京官的升遷,總是要放一輪外放才不惹人閒話。外放的話,一般都是三五年,二老爺總不能一個人去,少不得就要帶家眷一起赴任。所以,咱們老爺就琢磨上了,既然二房要走,不如就走個乾脆,把家分了得了!”
    這話倒是正合夏葉的心思,要知道,賈府的衰敗,和二房有莫大的干係。雖然賈赦昏聵,賈璉無能,但是,若是分了家,守著那點祖產過活的話,倒是不至於招來抄家充軍的橫禍。所謂的禍水,其實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多半是由那一位叫賈府有“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的賢德妃娘娘招來的。如果能早一日分家,說不定就早和他們劃清界限,就能明哲保身了。
    夏葉這才笑了一笑,說:“老爺果然睿智。只是,就怕老太太不依。”而且,據她記得,按著書中的線索,賈政確實放過外放,但是,他是單身赴任的。對於賈政和老王那樣的夫妻來說,離別有什麼呢?還省得兩看兩相厭呢。而且,賈政最見不得賈寶玉,一來就斥罵不肖子弟,又打又罵的,他一個人走了,老王和賈寶玉偷笑還來不及,哪裡會跟了去了?賈赦這算盤雖然打得好,可惜,打得不精,沒算到人心,也就不能得出正確的推論。
    邢夫人偏還越說越來勁了,像壞了的錄音機一般“嘚啵嘚啵”地往下說:
    “二老爺外放,那是有聖旨的,老太太再不依,也不能不叫二老爺去赴任,也不能擋著人家一家人骨肉團圓吧。所以啊,到時候,這家是必得要分的。那樣的話,咱們就得早做打算,別叫老太太偏心偏到胳肢窩裡,把她歷年攢下的體己都貼給二房了!”
    夏葉假裝不解,問:“那要怎麼辦呢?要怎麼個早做打算呢?”
    邢夫人得意洋洋地說:“你知不知道咱們府裡有一句話,主子們都是有一把總鑰匙的,不然,那麼多事兒,怎麼記得清、料理得過來呢?我有我的人,你有平兒,二太太有彩雲,老太太有鴛鴦。老太太的家私啊,她那上房裡半人高的大箱子一箱子一箱子的,時日久了,老太太都記不得,都是鴛鴦在經管著。所以啊,老爺就想出了這麼個高招。鴛鴦今年十九歲了,早就到了放出去配人的時候了,可是,老太太用慣了,只是不放她。她呢,可能也有些心高,配小廝什麼的,肯定是不樂意的,這才耽誤下來了。現在,你去老太太那裡討人,就說你為了養身子,陪不了璉兒了,想要給璉兒弄兩房姨娘,外面的不知道底細倒不好,免得娶進來那起子不懂事的鬧得家宅不寧,家生子裡面,也就鴛鴦是個尖兒,求老太太開恩,許給璉兒吧。我估摸著鴛鴦肯定也樂意,璉兒這個年紀,這個相貌,這個家世,都是萬里挑一的,她是傻了才會不樂意。到時候,你好言勸她,哄她,等她聽我們的調遣把老太太的大半家私扒拉過來了,你要是實在覺得她礙眼,就擺弄了去,或賣或殺,都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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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免娶鴛鴦夏葉巧推脫

邢夫人說完這一大溜子才停了下來,面帶得色地看往夏葉,說:“你覺得怎麼樣?老爺這豈止是高招啊,簡直就是高招中的高招,一舉幾得!”
    夏葉恨不能一桶冷水給她當頭澆下去,還高招呢,簡直就是豬隊友中的戰鬥機,用一句這裡時興的話說,就是:愚不可及!
    夏葉心想,這賈赦算盤雖然打得精,可是,賈母也不是吃素的,話說“人老成精”,何況賈母這樣在大宅門裡混了幾十年的人?現在賈母偏心,把本來該給老大住的榮禧堂給了老二住,反而把老大一家子趕去偏居一偶,這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了,夏葉簡直可以想象賈母在背地裡是怎樣的一副鄙薄的神情:我老婆子就是看不上你老大咋樣!而且,分分鐘捏死你!怎麼著?你不服?來呀來單挑啊,光一個孝字就壓死你!你還找不著地方說理去!
    在這種情況下,賈赦不說韜光養晦吧,還先跳出來謀奪人老太太的私房錢。還說是為了防著賈母偏心防著二房一家人搶奪,而實際上呢,最起碼人家二房現在還是按兵不動吧人家賈母也沒有往二房偷摸搬家私吧。你自己耐不住要先跳出來,不光要分家還要弄走給老太太管私房錢的大丫鬟鴛鴦,真當人老太太是傻的啊?老太太目前是引而不發,就等著人往槍口上撞呢?偏生這賈赦還就真動了歹念,打算沒事找抽,真是“狗屎不臭挑起來臭”。
    賈赦喜歡沒事找不自在,她可不喜歡,也沒打算奉陪。想叫她去給賈璉討鴛鴦做姨娘,做什麼千秋大夢?她又沒像他們一樣腦門被豬親了,才不會去呢!
    夏葉盡量在臉上調整出溫婉的笑意,說:“老爺這的的確確是高招,旁人再想不出來的,叫兒媳佩服得緊。只是……我們二爺的話,份量還不夠,鴛鴦那丫鬟,太太是知道的,素日裡眼大心大,怕是未必看得上眼呢。”
    邢夫人忽然想起上次去老太太屋裡,看到寶玉猴在鴛鴦身上,要吃她嘴上的胭脂的情景,不禁撇了撇嘴,說:“怎麼會呢?璉兒她都看不上,難道說她瞧上寶玉了?這個小浪蹄子,怎麼也這般眼皮子淺?咱們府裡,難道就寶玉一個人是香餑餑,這些丫鬟們盡都想……”
    夏葉及時阻斷了下文,說:“那倒沒有。這些年老太太的事兒多是鴛鴦在經管著,和我也打了不少交道,她也來我那屋裡來了許多次,和我們二爺也打了不少照面,卻和二爺沒甚瓜葛,可見這兩人沒啥緣分,再者,我細細留意著,鴛鴦這丫鬟心大,但是,心裡也苦。她爹是個聾子,她娘也有些到三不著兩的,在這府裡盡被人踩著,後來,索性在府裡都站不住腳跟,被發去金陵那邊守老宅子去了。聽說鴛鴦為這裡發愁得很,在老太太跟前說了不少好話,到底她再體面也不過是個丫鬟,還是沒能把她爹娘弄回來,不過,對老爺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了,倒是可以叫鴛鴦……”
    邢夫人狐疑地看著夏葉,說:“你的意思是……”
    夏葉乾笑著說:“我也沒啥意思。反正,老爺的姬妾多,多她一個也不算什麼,但是,對她可就不一樣了,正好遂了她往日誌大心高的願了!”
    邢夫人沒想到反而被兒媳婦將了一軍,眯了眯眼,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
    夏葉款款地站了起來,說:“今兒在太太這裡叨擾得久了,妨了太太的清靜,我這便走了,太太好歇著。”
    邢夫人凝眉不開,緩緩地說:“你這個話,我倒是要琢磨琢磨。行了,你去吧。”
    夜間,邢夫人把夏葉的話給賈赦說了,賈赦聽得倒是笑了,說:“璉兒這媳婦果然厲害,一下子就把這難拆解的魚頭又甩給我們了!不過,這倒也不是不可行,那個鴛鴦,我統共也沒見過兩次,長得齊整不齊整?”
    邢夫人心裡有些不悅,卻不敢違逆賈赦,說:“老太太身邊的人呢,都差不了。”
    賈赦“哦——”了一聲,隨即拿定了主意,說:“那就納了她!橫豎去外面買也是買,家生子兒還不花錢呢!你去給老太太說,諒老太太也不會不許,這麼大把年紀又當著官的老兒子,要一個丫鬟做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邢夫人只得說“是。”心裡雖然有些不爽起,但是,想想也無所謂,賈赦的小老婆少說也有十來個,再多一個又怎麼樣呢?就算生了兒子,還是得尊她這個正方太太為嫡母,抱過來養,反正也不費她什麼事,都是乳母老媽子在忙活!
    夏葉坐了車,又去了王夫人處,王夫人倒是沒有說要給賈璉塞女人,當然,她也沒那個立場塞。
    夏葉只在心裡冷笑。
    王夫人裝出一副姑母的慈愛面目,款款地說了一通噓寒問暖的話,又叫丫鬟娶了一支百年老山參來示好,夏葉笑著接了,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果然,一會兒就聽見王夫人唉聲嘆氣地說:“鳳哥兒,你身子可好了?要是好了,還是快些出來吧,府裡這許許多多的事兒,我上了年紀的人,可料理不來那麼多,雖然有你大嫂子幫忙,可是,她到底是個寡婦……唉,難免束手束腳的,再說,她也沒有你的才幹,連下人都轄制不住,唉……”
    夏葉心裡罵著“活該!”卻一點不肯接王夫人的話頭,拿著老太太的話當令箭,說:“我也恨不能多給太太分點擔子走,可是,實話說吧,我身子委實沒有大好,老太太還叫我養著,說是太醫看了還要叫外面專門看帶下的大夫看,一定要把那毛病治好了才行。太太,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編排得有多難聽,說是我懷著孩子還死抓著府裡的財權不放,又苛待下人,自作自受,才把哥兒弄掉的,自己得了血崩的毛病,這輩子都懷不上哥兒了如何如何,我偏是不服這口氣,別人越是不想我好,我越是要好給他們看看!當然,身子是自己,也不敢不好生調理,但望太太體諒。”
    哼,我這一回是橫了心了,要把身子養好了,先生了嫡子再說,管家的破爛事兒,你自己先弄著吧,姑奶奶我撂攤子了,懂不懂?夏葉在心裡冷笑不止。
    王夫人訕訕地沒了言語,冷場了一會兒,說:“那你就好好調養著吧,惟願早點好起來。”
    夏葉微笑著說:“是。還是姑母對我好。”
    一出王夫人的門,夏葉就收了笑,臉陰得想要滴下水來一般,氣呼呼地往回走。剛進屋,卻一眼瞥見剛才眾人話頭裡的人、賈璉,那廝正端坐在堂屋裡,疊著腿,悠閑自在地品茶,夏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連腳步帶起的風都變得殺氣騰騰。

  ☆、第5章 平兒泄密夏葉知二姐

從夏葉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賈璉趁著丫鬟端來糕點的機會在那蔥白的小手上摸了一把,丫鬟雖然縮了手,卻半點嗔怪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嬌滴滴地喊著:“二爺!”
    夏葉再一細看,這丫鬟不是別人,正是安兒。
    夏葉心裡有些搓火,下午出去轉這一圈兒,從老太太到邢夫人無不是勸她給賈璉弄小妾的,這心裡正不自在呢,又碰上這一出!雖然賈璉好色可惡,這丫鬟也不是好東西,既然是陪嫁丫鬟來的,自當為主子殫精竭慮,她倒好,趁著主子生病精神不濟倒是和爺們眉來眼去、暗渡陳倉上了!所以說呢,從古到今,狐狸精這一號角色就是討打的!
    夏葉重重地咳嗽一聲,嚇得安兒手一抖,頓時摔了碟子,忙蹲下拾瓷片兒,惶恐地說:“二奶奶回來了。婢子不小心失手摔了碟子,當領責罰。這便去找管著器皿的媽媽說,這個月的月錢都拿來描補這個碟子。”
    一旁的賈璉沒想到揩油的時候正好給媳婦撞上,白淨的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又在心裡琢磨著媳婦隔著幾步路呢,未必看真切了,便衛護著安兒,扯謊說道:“不怪安兒,是我伸手去接的時候想著事情,沒接住才跌了的。”
    夏葉臉上似笑非笑,道:“二爺還是很仗義的,遇事知道給人遮掩,就是……有點沒用對地方用對人。”
    賈璉被識破,只好厚著臉皮岔開話題,說:“那個……說正經事,我是回來拿銀子的。平兒,上次叫你收著的五百兩銀子快拿來,我這會子有急用。”
    平兒看了二奶奶一眼,夏葉頷首,示意她去拿。
    討厭賈璉是一碼事,正經該辦的事又是另一回事,夏葉不會因為這點兒不爽就不給賈璉銀子,阻擾他辦正經差事。
    夏葉打量著賈璉,他光潔俊朗的臉上一對水汪汪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的弧度似乎總是帶著笑意,難怪爛桃花巨多。要不是這倒霉催的正好穿越成王熙鳳了,夏葉恨不能離這廝有多遠是多遠,古代雖然沒有艾滋,但是有梅毒有花柳病的好不?這廝長得再好夏葉也不想沾他那根插過很多人的爛黃瓜,要是能和離的話夏葉倒是寧可和離,另外找個長得不那麼好但是規矩本份的男人過日子,就怕冥冥中的穿越大神不會叫她如意,估計還是隻能跟這爛黃瓜攪到底了,而且,為了過得好,還得給他生兒子,真他媽的!
    夏葉幽幽地說:“二爺,一個月不見,你胖了。”
    賈璉茫然地摸了摸臉,說:“沒有吧。”隨即醒過神來,尷尬地解釋說:“什麼一個月不見,你可真會說笑。我就是……你身子不是不好嗎,我挪去外書房歇著了,每次過來看你和大姐兒,你都睡著了。再說,我哪胖了啊,你都病著,我心急上火得飯都吃不好,還能胖了?”
    夏葉覺得打嘴仗贏了也沒啥意思,懶得再與他廢話,淡淡地說:“那就是我看錯了吧。二爺先喝茶,我進去換衣服。跑了幾處地方,我也乏了,要去炕上歪一會子。”
    一會兒賈璉拿了銀子走了,平兒磨蹭著進來,看著歪在炕上出神的二奶奶,吞吞吐吐地說:“奶奶,這些天,二爺在外書房,都是安兒在張羅著的,可能……”
    夏葉猛然抬眼,犀利地問:“他們……有過那事兒了?”
    平兒擰著眉毛,囁嚅著說:“應該……沒有吧。婢子在私下勸過安兒兩句,要是奶奶您這兒沒應允,任憑二爺怎麼花言巧語也別答應,就算是個通房丫鬟,也總得主子點頭才行,不然,不知道以後落個什麼結局呢。安兒雖然有些妄想之心,倒是個明白人,我估摸著她就是吊著二爺,該是沒被哄上手。”
    夏葉松了口氣,心想最好沒有,不然,萬一整出個小孽種來,還真不好弄,又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平兒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婢子也是看那些天奶奶病著,心情本來就沒多好,再要添上這煩心事,怕……再說,二爺和安兒想來也沒啥事兒,真要有事兒了,就不是今天的光景了。”
    夏葉想想也是,真滾過床單的男女哪能光滿足於摸摸小手呢?便緩和了臉色,說:“不管有事沒事,你都該早告訴我。安兒,虧她還是我的陪嫁丫鬟呢,哼……”這會兒還病著,暫時不發落她,改天再來收拾這吃裡扒外的東西!
    平兒心領神會,幫著出主意,說:“安兒是那邊府裡的家生子兒,奶奶要打發她,須得和那邊太太說一聲。”所謂的“那邊府裡”就是王熙鳳的娘家,王府。
    夏葉揉了揉眉心,想,賈府這邊還一大堆事情沒理清呢,娘家那邊,先暫時擱著吧,都是些不省心的。
    夏葉想得出神,忽然抬眼看了一眼平兒,問道:“你呢?我病著的這些日子,你難道沒有伺候二爺?你是爺的通房丫鬟,過了明路的妾,豈不比安兒更名正言順?”
    平兒垂著頭,謙卑地說:“一身不能兩用,婢子這些時日伺候奶奶尚且忙不開身,怎顧及得上二爺呢?”
    夏葉說:“縱然你躲開二爺,二爺那個脾性,又怎麼會不扭纏著你呢?”賈璉那一副見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動的德行,難道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
    平兒想了想,說:“沒有奶奶的允許,隨便二爺怎麼扭纏,婢子都不會依從他的。婢子首先是奶奶的人,然後,才是二爺的人,這一點,婢子一直是知道的。”
    夏葉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才緩緩地“哦”了一聲。
    平兒是個心細的,聽主子這話,雖然也沒什麼,但是,總有些意味深長在裡面似的,似乎有疑她的意思?
    當夜,平兒翻來覆去睡不著,老是琢磨這個事兒,次日一早,終於找了個和主子單獨在一起的時機,這才心一橫,說了出來:“二奶奶,婢子打聽到一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夏葉抬眼看了一眼她,斯條慢理地說:“當講不當講,你心裡該是有數了吧?何必問我?”
    平兒說:“那婢子就講了。婢子前兒中午因為吃得多了些出去閒逛,無意中聽到二門外有人說話,細細一聽,竟然是老在二奶奶跟前獻殷勤的旺兒。當時是兩個小么兒在犯舌根說什麼新二奶奶比舊二奶奶還要俊俏,為人也和氣什麼的話,旺兒就呵斥他們說,什麼新二奶奶舊二奶奶的,要是叫裡頭聽到了,還不割了你們的舌根?婢子琢磨著這話裡有文章啊,因為事關二爺,奶奶您又在病中,不敢添您的煩憂,故而一直壓著沒說。”
    夏葉擰著眉,問:“前兒?是什麼時候?幾天前?你倒是說清楚了!”
    平兒只得說:“三天前。”
    夏葉眸光如電般射向她,說:“三天前的事情你現在才來說,還說是為了我身子好?你可真是貼心啊。”
    平兒垂頭,不敢多語。
    ※※※※※
    夏葉一算這前因後果,大概明白了自己現在身處的狀況,說是四面楚歌也不為過的。首先,她小產流掉了一個哥兒,傷了身子,以後未必再能有身孕了,所以,才出現這出太婆婆賈母到婆婆邢夫人的一片“要為子嗣考慮,要給賈璉納妾”的倒聲;其次,目前正是寧國府賈敬新喪,看寶玉那一日和賈璉回來時不約而同穿著的素色衣衫就知道了,若不是她身體出了這大問題,她這會兒該是要過去寧國府那邊幫著尤氏料理喪事的時候;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剛才平兒已經交代了出來,賈璉就是趁著這會子偷會尤二姐,並納為二房,私下在府外的小花枝巷裡添置藏嬌的外宅!難怪白天晚上都不見他的人影,只有要回府拿錢的時候才見著了!
    夏葉完整地讀過一整套的《紅樓夢》,了解王熙鳳三管齊下、演作俱佳地收拾了這尤二姐的全過程,可是,她可不打算按著那個套路再打那麼一組組合拳,一個,她沒那麼利落的嘴皮子,酸鳳姐大鬧寧國府什麼的解氣是解氣,邊哭邊罵邊數落邊扇嘴巴子這些絕招她夏葉都不會啊,還有挑唆張華去都察院告狀扳出狠話“就是告我們家造反也不怕!”這樣的狠招大招她夏葉也使不出來,總覺得會有什麼後患隱患似的,還有高傲的王熙鳳對著那不要臉的小三小白花尤二姐做低姿態甚至流著眼淚去求對方搬入賈府,儘管最終是王熙鳳機關算盡,殺人不見血地解決了尤二姐和她腹中的胎兒,可是,這樣的高難度演出落到夏葉的肩膀上,夏葉只能辭演,她實在是沒有古代女人忍辱負重的本事,叫她去給小三低頭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若是這樣的話,王熙鳳的那一套組合拳夏葉就只能在心裡無限敬仰了,用是用不出來的,可是,現在奸|情已經發生並深化了,看表象,賈璉偷娶尤二姐做二房已經成為既成事實了,絕不會僅僅止於偷情階段,否則外面的小么兒等人不會說出什麼新二奶奶舊二奶奶的話來。
    怎麼辦?不能像王熙鳳那般主動出擊,卻也不能不迎戰,否則,等尤二姐在外面懷胎又生子,就麻煩大了。尤二姐門楣雖低,強在她有個隔了一層肚皮的姐姐尤氏,尤氏到底是賈珍的續弦太太,賈珍又是族長又是襲了爵位的,在賈府裡算說得上話的,他和尤二姐以前還是做過露水夫妻的,多少沾點雨露恩情,要是賈珍夫婦兩個同時為尤二姐奔走謀劃,這處境……不得不說,書裡把王熙鳳刻畫得美女蛇一般狠毒,殊不知也是被小白花逼上梁山了呢?
    夏葉陷入了思索之中。

  ☆、第6章 因緣際會夏葉入空間

夏葉正在憂思,一會兒平兒進來回說:“二奶奶,二爺前兩日說了,書房裡那一堆舊文都生蟲了,橫豎放在那裡也是發霉,不如趁著哪一日空閒了收拾了去,擺上一些個老爺太太往日賞的,或者外頭的人孝敬的古董珍玩,豈不好?所以,今天趁著正好有點空余,婢子都令人收撿好了在那大樟木箱子裡,只等奶奶過目。若是奶奶看了也說行的話,婢子一會兒就令人抬出去交給二門外的婆子們處置了吧。”
    “都是些什麼書?”夏葉問。
    平兒在心裡吐槽,還能是什麼書?二爺是個不愛讀書的人,要叫他端著本書坐在桌子跟前看,準保不過半個時辰就趴在桌上睡著了,比人家用牛乳子助眠還快,她笑了一下,說:“全部都是二爺往日在塾中讀書時的舊書,有些舊得不堪了,有些卻還是新的,一頁也沒翻過。”虧得二爺還背著個家裡買的舉人的功名在身上,竟然根本不愛讀書,連平兒都為他羞慚。
    夏葉“哦”了一聲,忽發奇想,道:“二爺再不喜歡讀書也是讀書人出身,書怎麼可以隨便扔了呢?就是裝樣子也得擺著。先放著別動,一會兒我去看看。”
    平兒恭謹道:“是,奶奶說得有理。婢子這便去叫他們停下手別亂動,再收拾得乾乾淨淨地等奶奶過目。”
    夏葉:“好,你去吧。我先看看大姐兒。”
    乳娘將大姐兒抱過來,小女娃兒今天精神還好,一直抱著個撥浪鼓“咿咿呀呀”地玩,小身體軟軟柔柔的。
    夏葉抱在懷裡,愛得不行,又親自取了調羹來,給她喂了一小碗米膏膏,然後又哄著吃了一點香蕉泥,這才用帕子擦乾淨了她的小嘴兒,陪著逗樂了一會兒,大姐兒咿咿呀呀地對著娘親說話,抓著她的手指不放,嬰兒特有的純真的黑亮眼眸裡全是娘親,也處於本能般地全心倚靠。
    夏葉嗅著嬰兒身上的奶香氣,又戀戀不捨地親了親她的嫩臉蛋,才交給奶娘,交代說:“大姐兒這會兒吃飽了,抱她出去走走,曬曬太陽,消消食。”
    乳娘抱著大姐兒走了之後,夏葉就著丫鬟安兒的攙扶去了賈璉的書房,先打量了一下格局,倒是和以前在古裝的電視劇裡看到的區別不大,一水兒的紅木桌椅,上面搭著水紅色的湘繡坐褥和椅搭,臨窗擺著一張大條几案,案上擺著筆墨硯台,倒是個讀書的好地方,可惜無人享用。
    平兒說收拾好了的書就在几案下的一個大黃銅扣的樟木箱子裡,夏葉蹲下身,拿起來一本一本地察看。
    安兒就站在夏葉不遠處的地上,百無聊賴,她見二奶奶在書箱裡這本書翻翻那本書看看,不禁在臉上帶出納罕的神情來:二奶奶本來是不識字的,也就是為了看賬目才勉強識得一籮筐字,現在居然對這連二爺看著都頭大的一堆舊書很有趣味的樣子?
    夏葉注意到書箱裡有一本醫書,心裡著實有些奇怪,這個時代的醫書的書名一般都是什麼綱目啊什麼集錄啊什麼論啊什麼經啊之類的,而這本書呢,外頁沒書名,內頁上印著的則是《古今中草藥方大全》,字雖然也是無二致的標準行楷,但是,這個“古今”,還有這個“大全”,這樣的說法措辭,怎麼感覺那麼熟稔呢?
    夏葉努力地想了想,終於明白哪裡不對勁了,這明明就是後世的書起名的風格,啊啊啊難道是她眼花了看錯了還是發生了什麼混亂?
    再一看,書名還是那個書名,她沒眼花,也沒混亂。
    而且,仔細觀察之下,夏葉發現,這本貌似尋常的古舊老書的表皮雖然破舊不堪,內頁到裡面的書頁卻都很新,放在陽光下細瞧,竟然還隱隱流轉著翡翠般的綠光。
    這不會是什麼寶物吧?夏葉的心頭別別直跳。
    正想伸出手去拿出來仔細地看看,忽然一抬頭,夏葉卻發現安兒看著自己的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奇特,便馬上打消了念頭,側過頭盯著安兒,戒備而冷漠地問:“你不說好好伺候著,盯著我看什麼?”
    安兒嚇了一跳,忙說:“沒有,沒有,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在想,二奶奶是不是想找一本書做描花的樣子?”
    夏葉醒悟過來,心想,差點忘了這一層了,王熙鳳原來是不識字的啊,幸好我只是到處翻了翻,沒有正兒八經端起一本來看,不然更要叫這丫鬟奇怪我怎麼居然識得字了!那就糟糕了!
    這種時候,不需要跟他們解釋,只要拿出主子的威嚴彈壓就行了,夏葉拿出王熙鳳慣有的冷峻臉色和刻薄語氣,說:“出去!不叫你進來伺候,你就老實在外間呆著,別有事沒事總哨探主子在幹什麼,還怎麼有心思伺候好主子?”
    安兒躬身道:“是,謝奶奶教誨。”後退著出去,並細心地帶上房門。
    夏葉這才安了心,將那一本醫書抽了出來,拿在手上顛來倒去地觀察,又翻開書頁來看。
    開始只是隨意瀏覽內裡的書頁,越看夏葉的眼睛卻越睜得大!
    哇塞!這明明就是一本現代的醫藥保健類的書籍好不好?還分了區的,開始是“救人醫病篇“,中間是“養生保健篇“,最後居然是“美容美食篇”!
    這也太神奇了,只聽說過人會穿越的,比如倒霉催的她,沒想到書也會穿越!
    而且,來得比她還早啊,叫夏葉忍不住浮想聯翩:這一本書是不是有什麼神奇之處,居然還先她一步穿越過來了,就像是專為等她而來,簡直要叫人感動到落淚。
    你好你好你好,原來你在這裡等著我……夏葉的心裡像是唱起了一首歌,有點是心潮起伏、激動難耐的況味,她翻到救人醫病篇裡又看了看,這一次的體會完全不同了:嗯,這本醫書真是很不錯啊,有插圖有說明,還有詳細的分析,連她這樣粗通藥理的人都能看懂,再翻翻後面的養生和美容等篇幅,都是很實用的內容,咦,這是什麼?
    夏葉好像翻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藥草名:雷公藤,又叫黃藤、黃臘藤、菜蟲藥、紅藥、水莽草,生於背陰多濕的山坡、山谷、溪邊灌木叢中。味苦、辛,性涼,大毒。歸肝、腎經。功效祛風除濕、通絡止痛、消腫止痛、解毒殺蟲。用於濕熱結節、癌瘤積毒,臨床上用其治療麻風反應、類風濕性關節炎等,有抗腫瘤、抗炎等作用。但其有大毒,應須謹慎。
    最底下,還有一排貼心注釋:女性經常服用,可能會造成閉經、並子宮或卵巢受損等嚴重後果,男性經常服用,則會對其性|欲和勃|起造成一定障礙,但是,停用後即可恢復正常,目前沒有臨床病例可證明雷公藤及其合成藥劑會對男性生育能力造成明顯影響。
    夏葉咬文嚼字讀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這不正是我需要的嗎?
    現在卡的這個時間點,正是原著中尤二姐可能受孕的微妙時期,此時不用,難道還等她懷上不成?
    如果直接給尤二姐用,恐怕不好弄手腳,而且弄得她不能生育了也有點傷陰德,不如給賈璉用,這玩意兒抗癌治腫瘤,卻也會導致陽痿不舉,難怪那些得了惡疾的人到後期就一個個和尚似地沒了人欲。賈璉這傢伙性|欲亢進,不過,據說人一輩子的性生活次數是差不多的,年輕時縱欲,到了後來完全不行了的也有。現在這個關鍵時候給他吃點這個,相當於給他那點子東西關閘,反正,這書上不是說了嗎?停用之後就會慢慢恢復,他就又能“舉”得起來了!也不算太缺德。
    夏葉高興地將此書合攏,貼在自己的心房上,心想:太好了!真是及時雨啊。不過,有個問題,光是知道藥草的功效沒不行,自己身為女子足不出戶,怎麼才能弄到這些書上的珍稀藥草呢?
    在醫書貼上夏葉的胸口的一刻,那書忽然散發出耀眼而強烈的白光。
    夏葉察覺到異常,驚詫地低頭看,竟然發現書居然縮小到指甲蓋那麼一點大,並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嗖”地一下飛入夏葉的肌膚之中。
    隨後,夏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似地,暫時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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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空間得靈草夏葉設計

我這是在哪裡?
    夏葉茫然地睜開眼,一種怪異的感覺遍布全身,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舉目望去,是一個和剛才滿地紅木傢具、綾羅綢緞的靠墊椅褥的書房完全不搭界的所在,似乎並不太大,卻遠觀有山,近處有水,到處漂浮著柳絮一般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卻毫無後世裡霧霾天氣的不適感覺,空氣澄淨而清新,令人心曠神怡。
    這是……空間?夏葉忽然醐醍灌頂般地明白過來了,不禁心頭狂喜。
    夏葉想要親身體驗一下這個網絡小說中常常寫到的、奇妙地存在於現實與幻境之間卻給穿越者帶來實實在在的現實好處的隨身空間的絕妙之處,可是,當她正想邁開大步時,卻發現自己的腳並沒有落在地上,而身體則是輕飄飄像在太空艙中失重一般的感覺。
    人在空間裡,就自動變成了阿飄嗎?呵,還真有點意思。
    恰在此時,夏葉的耳邊出現一個平板不波的聲音:以意念控制四肢,屏氣,然後……飄著走!
    夏葉真的飄起來了!並且以這樣飄飄欲仙的姿勢滑行了足有一里多路,到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木屋旁邊。
    有點意思哈……夏葉毫不猶豫地就走了進去。
    哇噻噻噻……裡面簡直就是那本《古今中草藥方大全》的展廳啊有木有?各種各樣的中草藥的幼苗被培育在小小的玻璃瓶中,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長列木架子上,瓶子上還貼了標籤,注有藥草名、生長週期、適宜土壤和培育條件以及主要功效等。
    夏葉一排排看過去,終於在架子上找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雷公藤。
    藤蔓類植物,葉子中等大小,碧綠碧綠的,花蕊則細細小小的,滿天星一樣。
    夏葉恨不能將這瓶子裡的標本扯出來先用著,就在她的指尖碰觸到小玻璃瓶的表面時,耳朵裡再度出現那個聲音:“想要這個?”
    “是啊是啊很想要啊,大神您別躲著求現身啊……”夏葉激動地連珠炮一般說了一串,邊說還邊猛點頭。
    那個聲音“撲哧”一聲笑,說:“我就是那本書啊,沒有臉也沒有身體,本來連聲音也沒有的,不過現在不是實行了電子書無紙化和自動生成語音嗎?所以,才能叫你聽見我,不然,你就只能全憑自己琢磨嘍!”
    夏葉熱淚盈眶地點頭,說:“幸虧科技進步啊,這真是穿越者的福音!”
    聲音說:“也不是每個穿越的人都有這麼好的福利的,你算運氣好的。”
    夏葉點頭如搗蒜,說:“是啊是啊,必須感謝穿越大神,哦,對了,我想要一株這個雷公藤,可以嗎?”
    聲音說:“標本不能拿走。你可以去那邊山上采,要是山上沒有,你也可以根據書上的提示,就在這個空間裡種,生長起來很快的。”
    夏葉喜不自禁,說:“真的嗎?山上就有這個雷公藤采?”
    聲音說:“這個我不確定,你自己去看吧。不過,我要先告訴你,這空間裡的空氣、水、土壤等資源都可以隨你取用,但是,要在山上采走藥草,或者需要提供藥草的種子自己種植,都是需要補足原數的,不能說是用了就完了,那這個書還叫什麼大全呢,乾脆改名叫《論資源是如何被過度開發並枯竭的》算了。
    夏葉哈哈一笑,說:“這個您大可放心,可持續發展的科學觀念一直深得我心,絕不會幹出那種涸澤而漁的事情來。那要是我先取用了山上的一株雷公藤,是不是需要去外面買了一粒種子重新栽種一顆新的下去,才好補足原數?”
    聲音說:“呵呵,這話外行了吧,雷公藤是扦插就可以繁殖的,你幹嘛把一整株雷公藤都挖走啊,你掐走一部分藤蔓,主幹留下讓它接著長,或者你掐走主幹,但是從其中分一部分蔓藤出來繼續種下,它也會長成一顆新的雷公藤,不需要另外播種。”
    夏葉對自己的無知感到羞愧,說:“現在有了空間,我一定會好好學習和琢磨的,爭取半年時間從外行變內行。”
    聲音大度地說:“好吧。那你就自便吧,我繼續去完善我的藥草庫去了,做檢索卡片真辛苦啊。”
    夏葉按著聲音的提示又飄飄欲仙般地飄去了不遠處的山上,按著雷公藤藥草瓶上的提示開始四處尋找。不得不說,這個空間太好用了,不用走路飄來飄去的技能簡直帥呆,不然這麼大一座山,走著去一株草一株草地去翻找不要太吃力啊。
    夏葉找得都快要絕望了,終於才在山坡的背面的一棵大樹底下的灌木叢裡發現了一株雷公藤,夏葉如獲至寶地捧在手心裡,滿臉的欣喜。
    不能整株挖走,只要割走一部分就足夠了,用完了再來空間裡割就是了。可是,藤蔓非常柔韌,夏葉身上沒帶小刀剪刀之類的東西,最後恨不能上牙齒咬斷,想到這玩意兒的藥草瓶上的“有毒,慎用!“幾個字,夏葉還是免了,最後用旁邊的一顆帶鋸齒的草一點一點地磨,才終於弄下來一截,手都磨出血了。
    夏葉拿到雷公藤之後,並沒有急著馬上就走,她又飄回了小屋,運用意念,果然,聲音又出來了:“又怎麼了,大姐?”
    夏葉說:“你還沒告訴我怎麼用,還有,用量是多少。這雷公藤有劇毒的,我只是想要我老公暫時不舉而已,沒想要毒死他啊。”
    “等著,”聲音嘟噥了一句,夏葉的面前忽然出現一本巨大的的書,一張在頂上標明著“雷公藤”的卡片閃現,隨即,書頁就開始自動地“嘩嘩嘩”地翻了起來,最後定格在三萬六千七百七十八頁。
    夏葉驚嘆地說:“這本書可真厚啊,翻起來老費神吧,幸虧有檢索卡片。”
    聲音很傲嬌地說:“現在知道我的工作量有多大了吧?以後沒事別老找我,容易打斷我的工作思路!”
    夏葉委屈地一扁嘴,說:“好吧,我盡量自己琢磨,不打擾你。”心裡卻在吐槽:勞逸結合才是工作之道嘛兄弟!偶爾休息休息看看綠色解答解答小女子的疑問也是很能消除疲累滿足工作成就感的一件事喲。
    夏葉飄在書的上方,低著頭一個字一個字看關於雷公藤的使用說明:雷公藤,取其乾、根部分,並徹底去除內外兩層皮,將木質部切片曬乾。每次用兩錢,加水五百毫升,以文火煎不加蓋煎煮三至四個小時,取其藥液早晚分服,三四日後便可治療麻風病症。減量服用,則有克制男性性|欲亢進之功效,停用後一月,其癥狀自消,不會影響性|功能及生育能力。
    夏葉心裡有了數,歡歡喜喜地向聲音告別,帶著雷公藤返回了現實中的書房。
    現在的關鍵是,怎麼哄著賈璉把這藥吃下去了。
    書房外候著的安兒一見二奶奶出來,忙迎上前,殷勤地攙扶,說:“二奶奶在裡面呆了好久,平兒姐姐都打發人來問說奶奶怎麼還不出來,奴婢想著奶奶的叮囑,雖然心裡急得上火也沒敢進去擾了奶奶,虧得奶奶總算是好好兒個地出來了。”
    夏葉款款地笑,說:“沒事,我是在琢磨這書房的擺設不好看,難怪不合二爺的心意,什麼時候得大改一下才好,就這麼著,給耽誤住了,叫你也著急了。回頭我賞你一根金簪子。”
    安兒只是慣常的奉承的說法,其實她哪有擔心二奶奶在裡面時辰長了的意思,只是話多殷勤就顯得做奴僕的忠心不二,也沒指望主子回答的,卻沒想到這一次二奶奶居然破天荒一般和顏悅色說了這麼些話,簡直是受寵若驚啊,連忙說:“奴婢著急自家主子,原是應該的。哪裡值得二奶奶的賞賜?”
    夏葉說:“服侍得好,自然是該賞的,一根簪子算什麼。對了,我看你服侍二爺也服侍得經心,二爺那一日還誇你呢……”故意把話語緩了下來,看她的反應。
    安兒的嘴角不自禁地翹了起來,畢竟女兒家芳心萌動,二爺那麼好的人才,又慣會撩撥女孩兒的,安兒哪能不心動?
    夏葉看在眼裡,只是在心裡冷笑,這丫鬟,果然是個養不熟的,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我利用一下下了。
    安兒羞怯怯地說:“二奶奶過獎了。”
    夏葉忍著心裡的不爽,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這幾日,老太太太太都在勸我要好生養著身子,但是,二爺那人,你們心裡想來也有數,原是有點風流性子,我以前是個容不得人的人,現在呢,報應在身上,好好的一個哥兒也掉了,我就想著,差不多也該放放手了。”
    安兒聽這話的意思,抑制不住地心頭狂跳,說:“二奶奶,您……”
    夏葉說:“與其讓二爺去外面瞎逛,不如就在我自己的人裡面選個好的,我也放心,也拴住了二爺。我琢磨著,我這院裡的丫鬟,就你是個尖兒,模樣好,性格好,二爺也喜歡,就不知道你心下如何……”
    安兒含羞低頭,說:“奴婢怎敢有什麼主張?但憑奶奶做主。”
    夏葉笑了,說:“不過有一句話要交代你,這句話原是平兒說與我知道的,我覺得她說得很好,所以才那般疼她。就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和她一樣,也值得我疼?”
    安兒像急於咬魚餌的魚,馬上說:“什麼話?二奶奶也說與奴婢知道,奴婢愚鈍,雖然比不上平姐姐聰慧,但一顆忠心始終是向著二奶奶的。”
    夏葉笑著拍她的肩膀,說:“好!這話說得好!平兒的話,原是和你差不多的!平兒說,她名面上是二爺的妾,算二爺的人,實際上,她心頭明鏡似地,她是我的陪嫁丫鬟過來的,自然先是我的人,然後才算是二爺的人,這個主次順序,她時刻不敢忘。安兒,你呢?”
    安兒咬咬牙,說:“安兒亦是和平姐姐的心一樣的,願二奶奶垂憐。”

  ☆、第8章 賈璉偷歡二姐下眼藥

這邊安兒既然表示願意給二爺做通房,夏葉回去便令人另外給她收拾出一間上好的廂房,搬了些現成的傢什擺設過去,自己則在午飯後去賈母處回話:“……老太太那一日掏心掏肺般教導孫媳的一番話,孫媳當時聽著心裡不爽利,回家後細細思來,方領會得老太太的一片良苦用心,故而將滿院子的丫鬟裡挑揀出來一個,與二爺做房裡人。那原是我的陪嫁丫鬟安兒,模樣周正,幹活也利落,往日二爺也有些活動心思的,這下子可算全了他的念想了。”
    賈母聽了撫著夏葉的手大笑道:“這不就明白過來了?不光是全了璉兒的念想,更是為全了你自己的賢惠名聲!女人啊,一輩子可不就這麼過來的?等你到了我這年紀,也和我一般地子孫滿堂的時候,你就知道,現在心裡過不了的這些個坎兒,可都算些什麼呢?子嗣最要緊,家業最要緊!”
    賈母說著,便令人去叫賈璉來,說:“快去把璉二爺找來,說是我這裡有好東西賞他,晚了來可就沒有了!”
    這邊,賈璉正在購置下的花枝巷的一處三進的小宅院裡和尤二姐膩歪。
    才剛大戰了一百來回合,賈璉十分盡興,歪在榻上回味剛才的*滋味,尤二姐只著了一身水紅色的緞底小衣小褲,頭髮松松地手挽了個髻兒,烏雲般地壓在雪白的臉皮脖頸之間,越發顯得花容月貌,俏麗異常,看得賈璉一時又蠢蠢欲動,拉了她的手過來,百般憐愛。
    尤二姐故作嬌態,推著賈璉說:“二爺,大白天地才鬧了一場,可不興再來了,我這身子受不住,再則,叫底下的丫鬟小子們聽見也不雅。咱們且歪著說說話吧。”
    賈璉雖然對說話興致缺缺,可是男人性|欲得到滿足後是最好說話也是最容易對喜歡女人妥協的,所以,他歪著嘴笑了笑,意態輕薄地說:“好啊,你想說什麼?莫非是想誇二爺這桿槍威猛,叫你都受不住了?”
    二姐眼波橫流,紅艷艷的櫻脣翹著,亦是一副風流情態,扭著身子說:“二爺太壞了,光是打趣我,我哪有那個意思。”卻偏又湊過去,問:“二爺,我早聽說你那璉二奶奶長得最是齊整又標緻,是西府裡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孫媳婦。和我比卻又如何?”
    賈璉本是浪子之心,新婚之時和王熙鳳顛鸞倒鳳之時也是恩愛得連日拆不開,可是四五年過去,新鮮勁兒早就過了,再者,熙鳳身體底子差,十天半個月才許他碰一回,叫他眼饞肚饑地難免轉頭想些丫鬟們的賬,奈何熙鳳實在厲害容不得人,原本她嫁過來之前有的兩個房裡人被找了錯處攆了出去不說,就連她迫於無奈給納進來的通房丫鬟平兒也不許他碰一根手指頭,弄得他饑荒之下只好隨便找個廚子的浪|女人瀉火,卻偏又給她逮了個正著,那一日還是她自己的生辰,老太太疼她,一大家子人湊份子給她過生日,結果她一點也不顧著彼此的面子,就那麼潑辣辣地鬧起來,大家都面上無光,加之兩夫妻都在管著賈府的內務,賈璉主外,熙鳳主內,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她都該聽他的,可是呢,結果反而是倒過來的,如此,賈璉“懼內”的名聲出去了,熙鳳“母夜叉”的名聲也不下於他,總之,落人恥笑,更以致,夫妻情薄。
    想到這一層,賈璉摟住尤二姐,輕薄地調笑道:“那個夜叉婆標緻什麼呀標緻,我瞅著,給你提鞋也不配!”
    尤二姐聽了嬌笑,說:“我才不信呢!”卻又說,“光是標緻有什麼用?女人的容貌,一年新,兩年舊,三年就老了,唉,那時候就不知道二爺心裡還能不能有二姐這個人!到時候卻叫我靠哪一個去?”蹙眉長嘆一聲,一副惹人憐惜的模樣兒。
    男人都是好面子又憐惜弱者的,見尤二姐小白花一般楚楚可人的模樣,忙賭咒發誓道:“你既然嫁了我,自然是終身靠我。現在你委屈著,暫且住在外面,原是因為我身上帶著三層孝娶的你做二房,可不敢叫家裡的老輩子知道,不然,他們還不打折了我的腿?可是,等這風頭兒過了,你再懷上個一子半女,我家祖母最是疼我們這些孫子,到時候去求求她,一準兒就把你接進府裡去了。再者,我那夜叉婆身子不好,上次才流了個哥兒,大夫都說了,這以後想要再懷上只怕是不能嘍。別說懷孩子,就她那個身子骨都未必能支持到三十歲,到時候你給我生了兒子,身份上又是我珍大哥的小姨子,自然就扶你做正妻,再沒人敢爭的。”
    尤二姐聽了,臉上才轉出喜色來,脣角一彎,笑得嫵媚又可人,道:“惟願二爺說到做到。”
    賈璉笑著摘她的耳墜子,說:“也得你自己努力才行啊,不造出小人來,還怎麼當得上正牌的璉二奶奶呢?”邊說邊抱著她往榻上倒。二姐得了賈璉這一番話,心裡熨貼至極,也就半推半就,一會兒衣服又七零八落了。
    賈璉舉著槍正要入港,外面卻傳來喧鬧聲,說:“二爺!快去回二爺,老太太找他呢,說是現在就得去,還有什麼了不得的賞賜,去晚了沒了賞賜不說,我們這些服侍的人都要倒霉!”
    賈璉聽得敗興,只得翻身下來,和二姐說了一聲要回府,便穿好衣服隨著小子們回榮國府去了,一路騎著馬,還一路心裡琢磨著,老太太這當口叫我去,別是鳳丫頭髮現了什麼苗頭,告到老太太跟前去了吧?偷娶尤二姐這事兒,本來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兒,可是,到了她那張歪調說話坑死人的嘴裡,就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
    故而,到了賈母的正房外,賈璉都腳步遲疑著不敢進去,怕迎頭就是老太太的一頓臭罵,門口的丫鬟們都笑他,說:“二爺今兒怎麼了?到了門口反而磨蹭起來了?倒像是裡面有老虎要吃人似的。”
    要在往常,賈璉也會和丫鬟們調笑兩句,這時卻沉著一張俊臉,語氣不好地問:“還有誰在裡面?二奶奶在嗎?”
    丫鬟們都不敢放肆了,說:“二奶奶來了有一陣子了,現在就等著二爺呢!”
    賈璉幾乎心裡篤定:這是老太太哄他來的哩!什麼賞賜,別是領一頓板子吧?
    就算是板子也沒轍,賈璉硬著頭皮進去,心裡把熙鳳罵了個底朝天。

  ☆、第9章 得安兒賈璉樂不思蜀

進了賈母所在的正廳,賈璉早看到賈母正歪在一張紫檀木大榻上,看著熙鳳則坐在她下首的一張圓形三足繡墩上,正一邊垂著頭撿著佛豆子,一邊在輕言細語說著什麼,模樣遠遠地看去,竟然……十分溫婉?
    溫婉?賈璉都被自己腦子裡忽然冒出的詞給驚了一跳?溫婉這兩個字能和她掛上鉤,除非……日頭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再看祖母的臉上皺紋都舒展了開來,盡是一派融融的笑意,似乎……又不像是憋著氣要發作誰的架勢啊,賈璉在心裡琢磨著,旋即快步上前,在賈母的跟前一躬身,道:“老祖宗。”
    賈母一抬眼看見賈璉來了,微笑著招手,說:“璉兒來了,來來來,過來坐。”早有賈母身邊的丫鬟有眼力見兒地端來一個跟熙鳳坐著的差不多的繡墩來,於是夫妻兩人一邊一個,圍著賈母而坐,看似其樂融融,實則各懷鬼胎。
    賈母笑向賈璉說:“看你這媳婦,真真孝順,自己身子還沒大好,卻總是記著來看我,昨兒來了,今兒又來了,還巴巴地帶了一盅野雞崽子湯來,我喝著很好,難為她這一片孝心。不像你,成天沒拴籠頭的馬一樣,別說來問候我了,就是落家的空兒都沒有。”
    賈璉忙說:“孫兒這段時日確實是忙,一個是東府那邊敬老爺的喪事,二個是我父親交代我去平安州辦的差事都頗勞神,還有個,有時候還要應付宮裡來的那些爺爺們,都是馬虎不得的。”
    賈母斜著眼看他,說:“真那麼忙,忙得這一個來月,你媳婦病得在床上動不得,你都難得過去看視看視?哦,你看你媳婦幹嘛?哦,你以為剛才是你媳婦來告的你的狀?呵,你媳婦就在這裡陪著我嘮家常,撿福豆子積福積壽,可是一聲也沒言語你的不是!這些事兒卻瞞不過我,你別看我成天樂呵呵地坐著,就當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告訴你,我雖然在這屋裡坐著,卻也是有幾個耳報神的,誰的屋裡有什麼事兒,都是一清二楚。”
    賈璉面帶愧色地說:“孫兒知錯了,老祖宗教訓得是。”
    賈母橫了他一眼,繼續敲打他,說:“也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偏是把這麼賢良大度的一個好媳婦想成那等無良妒忌的婦人,還跟她生分了,你對得起誰啊你?你如今有了大姐兒,也是當父親的人了,再這麼做事情不憑良心,哪天我真要拿著拐棍子打你一頓。”
    賈母先大棒後胡蘿蔔,說得賈璉服氣了,才緩緩地說:“跟你說,你媳婦真是知道心疼你,想著這些時日,她身子病著,不能陪著你,生怕你難受,滿府裡挑了個拔尖的丫鬟給你做通房,你要是還嫌不足,還不念她的好處,可就真是狗啃了良心了!”
    賈璉沒想到這一層,倒是意外,心想,醋罈子今兒怎麼變了一個人似地?居然主動給我找通房丫鬟?我沒聽錯吧?
    他偷偷瞟一眼側旁的熙鳳,只見她低垂著粉頸,因為生病臉上未施粉黛顯得有點兒黃黃的,人也清減了許多,坐在那裡不勝弱衣的感覺,再沒有一貫的強勢,倒是叫賈璉沒來由地起了一陣心虛愧疚之感,他還真是好久沒有仔細看過她的臉她的模樣了。
    夏葉一直沒怎麼說話,就靜靜地聽著賈母埋汰賈璉,卻也一點得意之色不露,非常平淡而安靜。
    看得賈璉實在有些抱愧也有些心虛,便說:“老祖宗別忙活了,我在家的時候也少,就不要什麼通房丫鬟了,有點空兒倒是陪陪媳婦兒,看看大姐兒。”
    賈母這才滿意了一點,說:“今兒總算是明白些了,不枉你媳婦巴心巴肝地對你好!不過,這個通房丫鬟的事兒是說定了的,再別推了,你媳婦說了,她現今身子不好,你年紀也不小了,只比往日的珠兒小一歲,現今蘭小子都七八歲了,你都還沒個子嗣,你媳婦心裡比你還急呢,想著要幫你納妾,又說,往日看你好像對那個丫鬟安兒有點意意思思的,安兒的面相也好,可能是個能生養的,巴巴地趕到我這裡來說。我當然是喜歡的了,那安兒也答應了,現在就看你的意思,若是喜歡,今天晚上就圓房。”
    賈璉毫無思想準備,“啊?”了一聲,有點想推辭,畢竟那邊才娶了尤二姐做二房,正熱情似火的時候,話說尤二姐不光是人長得花容月貌,性格也好,柔情似水地,真叫他愛得什麼似地,這個忽然塞個丫鬟過來,艷福是艷福,艷福多了也消受不了,再者,還怕尤二姐那邊知道了寒了心。不過,老太太在這裡硬做媒,俗話說,“長輩賜,不可辭”,怎麼敢推脫呢?賈璉只好應承了下來。
    賈母高興了,便即刻令人帶了安兒過來,告訴她主子們都在這裡,現就將她開臉做姨娘,以後好好伺奉主子。安兒忙上前來給賈母磕頭謝恩,又給二奶奶磕頭,夏葉從袖子裡拿了一支早已準備好的金鑲玉鐲給她,算是見面禮,賈母見狀也湊了個趣,令鴛鴦去找了幾樣樣式還算新穎的金銀首飾和幾個錦緞料子的尺頭,賞給安兒,令她一定要聽主子奶奶的話,不可任意妄為。安兒連頭都不敢抬,一口一個“是”地唯唯答應而已。
    是夜,安兒打扮一新,因為年輕嬌俏,倒是也有幾分動人之處,尤其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喜歡,看得賈璉到底還是起了興頭,又想著往日就是摸摸小手都要忌諱著,今日總算是一償心願了,便也不含糊,幾下子脫了新衣,抱著嬌娥滾去了炕上。
    一番戰鬥結束,賈璉累得都要癱倒了,那安兒起來收拾了一番,又輕輕巧巧地用托盤端了一個茶盅回來,嬌嬌弱弱地說:“二爺,這是才剛二奶奶送來的參湯,請二爺快些用了吧,冷了就不好了。”
    賈璉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問:“這什麼參?怎麼這個味兒?”
    安兒說:“我也不知道,據二奶奶說,是外頭的人孝敬來的,說是外國的人蔘,雖然味道怪了點,卻是精元旺腎,最合男子之用,還說,只要連日服用,說不得幾天就能令女子懷上胎兒,所以安兒想要……”安兒羞羞怯怯地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賈璉心想,一個丫鬟懷的孩子有甚稀奇?不過,若是這個人蔘真有奇效,倒是不錯,等明日去看望二姐兒,倒是舍出力氣耕耘一番,若是能叫她一舉懷男,那就好了。
    賈璉不疑有他,一口飲盡。安兒掩嘴而笑,說:“二爺想要子嗣的心誠得很啊,既如此,婢子願甘心伺奉。”
    說完,她竟然蹲下,媚眼如絲地糾纏到賈璉的身上,甘心情願地以各種姿勢手法伺候他快活。
    賈璉本來甚是疲累,已經沒有興致了,卻沒料到還有這等好事,女子的下面之處固然令男人*,而被銜在她紅艷的櫻桃小口中滋味又是不同,更多的是一種心理上的征服感,而此時的女子大多羞怯大多被動,自然是不會做如此浪蕩之態的,除非粉頭之流。安兒能如此,一來是因為她原本就是個丫鬟,一門心思往上爬,現在有了機會,又加上二奶奶的耳提面命,自然是使出渾身的解數,百般討好奉承賈璉,才好將那藥哄著他毫無戒心地服下。
    賈璉本想收了安兒就走,回二姐那邊去,可是,安兒這麼拼,居然上了這麼一大招,怎麼丟得開,加之賈璉本性就是個沒甚節操的主兒,光是憑著身體本能行事的,雖然掛念二姐在外面沒著沒落,卻和安兒烈火乾柴一般連日都拆不開。安兒在床上也不拿喬,幾乎不做女子矜持之態,隨便賈璉怎麼折騰,她都能應付,雖然不比尤二姐的美貌,妙在放得開,故而等賈璉再找了藉口出去找二姐的時候,已經是三日過後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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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靈藥初顯效賈璉倒矣

賈璉那天走了之後,尤二姐本來也沒指望他晚上還來,想著他這半個月裡倒是十天都住在這邊,難得回府去一趟,總得應付一下他那夜叉老婆,又想著他那老婆才小產了也不能成什麼事兒,二爺的溫柔小意都是給自己一個人的,尤二姐心裡又是得意又是熨貼。
    到了夜間,尤三姐來了,問:“姐夫今兒晚上怎麼不在,倒撇下姐姐一個人?”
    尤二姐笑道:“說是那邊府裡的老太太喊他去有事,他就回去了。”
    尤三姐撇撇嘴,說:“喲,怎麼去了就不見回來啊,別是被什麼人絆住了腳吧?我早說他那人沒個長性,見一個愛一個的。”
    尤二姐忙說:“不會的,你別亂說,我倒是覺得,他總在咱們這裡呆著,他家裡那位該要疑心了,就為了去去疑心,免得招來麻煩,他都該時不時地回去一趟。”
    尤三姐盯著姐姐看,半天,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呀,就是這麼性子綿軟,怕她怎麼地?就是撞破了,也不怕。這門親事是蓉哥兒牽的線,珍大爺保的媒,姐夫去娘親和大姐姐跟前三求四告求的姐姐你去做二房,你腰桿子硬著呢。實在不行,還有我呢,我是什麼都不怕的,那璉二奶奶再厲害再潑辣,我尤三姐也不是好惹的,撒開臉皮混鬧一場,看到底誰沒臉!實在不行,我就找賈珍賈璉賈蓉那三個去,都是他們花言巧語拐了你去做二房,休想就這麼花兩個臭錢就了事!他賈璉敢對姐姐不起,信不信我把他那牛黃狗寶掏出來,叫他一輩子都沒兒子!”
    尤二姐急得說:“三姐兒,你一個姑娘家,大呼小叫說得都是些什麼?虧你說得出口,以後還嫁不嫁人了?”
    尤三姐嗤之以鼻地說:“姐姐,你也不聽聽外面的人是怎麼傳我們的,就差直接說破鞋了,還想嫁什麼好人家?混一天是一天吧,管什麼名聲不名聲的!”
    尤二姐挨過去,說:“三姐兒,你現在也不小了,也要謀劃謀劃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尤三姐說:“有什麼好謀劃的,終身大事又由不得我!”
    尤二姐見機說:“怎麼由不得你!現今珍大哥那邊……”尤二姐停住不說,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姐妹倆心知肚明。尤老娘一個寡婦帶著花朵一般的兩姐妹經常來寧國府打秋風,外人只道是依傍著她們那當著寧國府續弦太太尤氏的大姐的過活,殊不知賈珍豈是那麼好相與的,早就威逼利誘將兩不知世事的姐妹兩哄上了手,沒花幾個錢拿來當粉頭一般取樂,尤二姐這次得嫁賈璉,也是時運好,幸逢賈珍當時被外頭的一個花魁勾住了魂兒丟開了手,二來賈珍還欠著賈璉一個人情,三來賈珍到底是姐夫的身份,既然尤二姐去意已決,他實在不好霸著一對姐妹花不放,最後就做了一個順水人情與了賈璉。可是,如果是尤三姐的話,只怕賈珍沒那麼爽快放手,尤二姐想著反正都這個德性了,不如索性就勸她給賈珍做妾,不過這樣一來,大姐尤氏該不高興了,姐妹兩個同侍一夫,一個為妻一個為妾,肯定是要招人閒話的,尤二姐不願意得罪大姐,但是,實在是……小妹這裡如何是個了局呢?總不能叫她也嫁給賈璉做妾吧?若不是怕外人閒話,尤二姐倒是也無可無不可。
    尤三姐打了個哈欠,說:“困了,我先去睡了。”
    兩姐妹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天,賈璉依舊是一去不復返,尤二姐心里幾個事兒堵在一起,難免就有點怨氣了,設法找了長隨著賈璉出門的一個小廝興兒來問,誰知那小子卻不復前幾日殷勤賣乖的樣子,倒是丁是丁卯是卯起來,一本正經地告訴說:“二爺在府裡是有喜事呢,老太太賞了他個丫鬟,令馬上圓房的,現在二爺只怕還在高樂呢,來不了您這裡了!”
    這興兒原是奉承這新二奶奶不遲的,前幾日都熱情得一盆火一般,只是甜言蜜語說要新二奶奶疼他,現在竟然變了一副嘴臉不說,居然還倒出這一番叫尤二姐心神都碎了的話語來,尤二姐當時就眼眶發熱,忙令興兒去了,隨即淚珠兒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心裡懊惱萬分:沒想到男人之寡情竟然到如此地步,前一日還是蜜裡調油,今日就遭厭棄!
    尤三姐聽著聲音過來,忙給姐姐拭淚,聽到賈璉如此,怒發衝冠道:“他敢就這般丟下姐姐!走,我們找他去!憑著臉面不要,也要問出個道理來!”
    尤二姐忙拉著她,說:“不可。我料想賈璉不是那等人,再等等看吧。”
    當夜,沒等來賈璉,倒是賈珍來了。
    賈珍雖然允了賈璉娶尤二姐,但是,哪可能真正丟的開手,恰好賈璉買了花枝巷的房子把尤二姐當個外室一般安置了,倒是方便了他,原本在東府裡總是人多眼雜,他又礙著個姐夫的身份,總要顧忌一點尤氏的臉面,不敢太出格,故而雖然早就得了尤二姐尤三姐的身子,卻是從來也沒有很盡興過。聽說西府裡老太太給賈璉賞了個丫鬟,這兩日他必不會來,賈珍就盤算了開來,正好偷著去取樂。
    尤二姐原是真心打算和賈璉過日子的,賈璉也說好了以後等鳳姐一死就立她為正妻的,現在如何肯跟賈珍繼續鬼混,只是他人都來了,身份也擺在那裡,許多話說不出口,沒辦法,只好拉了尤老娘和尤三姐作陪,心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總不好意思和我拉拉扯扯的!
    賈珍本來就是個無恥的,尤老娘在又如何,她年紀大了的人貪圖享樂,早就不管事了,尤三姐在又如何,反正也是睡過的,不妨礙一起取樂,故而在飯桌上就大喇喇地撩撥尤二姐,叫尤二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羞得面紅耳赤。
    她越是這樣,賈珍還越是心裡癢癢,越加丟不開手,心想,無非是個妾罷了,就是賈璉知道又如何,兄弟倆個還能為這點風流韻事鬧彆扭?大不了改天買個美貌丫鬟送他就是了。
    賈珍開始還只是用話來撩撥尤二姐,後來索性不要臉面了,直接上手拉她坐腿上,嚇得尤二姐快要哭了,最後是尤三姐看不得,舍出自己,才叫尤二姐脫身。
    尤二姐這一個驚慌失措,嗚嗚咽咽哭了半夜,又是氣賈珍不要臉,又是氣賈璉喜新厭舊,轉而又想到尤三姐說的話,別人無非是把我們當破鞋看的呢,還能真有什麼好前程?便又心灰,哭了一夜。
    到第三日,賈璉才來。
    尤二姐怨了他一晚上,見了他卻又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必須緊緊地抓牢了這個男人,她才不至於落入泥淖中。
    尤二姐壓住心裡的悲傷失落,繼續扮出一副柔情似水的面容,款款地說:“二爺來了,這些天叫奴家好生思念!”絕口不提她依舊知道賈璉新納了一個通房丫環的事情,因為她很清楚,賈璉愛她,也就是這兩樣好處,一個容貌美麗,一個脾氣溫婉,她也唯有繼續如此才能保住他的歡心。
    賈璉倒是有些抱愧,趕緊拿了一個描鳳鑲金的匣子出來與二姐,說:“這幾日有點事,冷落你了。這個是給你買的。”
    尤二姐嘴裡說:“難為二爺費心了。”接了過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支金簪子,簪頭上的紅寶晶瑩透亮,褶褶生輝,叫尤二姐化悲為喜:無論如何,二爺心裡還是有我的!
    賈璉遊戲花叢多年,知道哄女人的絕招就是送些這種金銀首飾,雖然費錢,但是,效果很好,無論多大的錯處,只要花上幾十上百兩銀子買個玩意兒也就抹平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既然和好了,少不了就要滾滾炕頭,其實,賈璉在府裡和安兒醉生夢死三日三夜,已經提不起精神了,但是,想著要安撫尤二姐,少不得沒精神也要打起精神來,再說,不是吃了那什麼外國的人蔘嗎?據說吃了能令婦人懷胎,當然第一個要叫這最討他喜歡的二姐兒先懷上!
    誰知道,兩人把衣服都拉扯乾淨了滾上了炕,尤二姐嬌滴滴地伏在賈璉懷裡等著欲|仙|欲|死的那一刻呢,卻半天都沒等來,她睜開眼睛,卻見上方的賈璉面色十分古怪,隨後他推開她,自己起身穿上中衣,說:“今兒確實累狠了,就早點安置了吧。”
    尤二姐柔順地說:“好,二爺累了就歇著吧。”她的心裡卻悵然若失,到底叫新納的那個小妖精勾去了魂兒吧,看立都立不起來了!

  ☆、第11章 探黛玉遇寶釵籠人心

話說賈府裡的人見素日拈酸吃醋容不得人的璉二奶奶居然親自跑去老太太那裡將自己的一個陪嫁丫鬟說與賈璉做通房丫鬟,都在心裡暗自稱奇,有些以前被整治過的或是素日和她不和的或是站在敵對一邊的比如邢夫人的人尤氏的人甚至王夫人的人都有,就在旁地暗暗地造謠,說:“你們沒聽說嗎?璉二奶奶的丫鬟天天給她洗褲子上的血呢?說是璉二奶奶小產之後下面的血就沒斷過,看這情形,別說以後懷不懷孩子了,就是命也未必保得住哇。她再不賢惠點,又能怎麼著?到時候還不是一把骨頭埋了,璉二爺又娶新人?所以說啊,再怎麼剛強的性子,也強不過一個命字!等著瞧吧,後面肯定還有咱們想不到的熱鬧瞧呢!”
    夏葉只做不知道,謠言止於智者,這都是些粗苯的下人婆子之流,打嘴仗贏了沒意思,不如來點實在的,結結實實堵住那幫子人的嘴。所以,夏葉這些天一點也沒閒著,又去了空間一趟,翻閱醫書後,對照自己的癥狀,夏葉決定選用益母草來治療自己這小產後惡露不淨的毛病。
    益母草是夏季開花的一年或兩年草本植物,入藥的話一般是在夏季生長茂盛花未全開時采摘,而這時候已經是初冬了,幸虧有空間,沒有一年四季的差別,空間的那一座神奇的寶山裡隨時都有鬱郁蔥蔥的各類植物藥草在生長,夏夜很順利地采摘到了兩顆新鮮的益母草,又查了醫書,默記了一個藥方,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按著醫書上的藥方,夏葉叫平兒喚了一個婆子來,去外間的藥鋪裡合了其他的藥,諸如白芍、當歸、川芎、澤蘭、丹參、荊芥等,加上空間裡采摘來的新鮮益母草,合成了一味像模像樣的益母草膏,雖然味辛苦涼,喝著叫人反胃欲吐,效果卻非常好。不過三日,夏葉那淅淅瀝瀝總是不能乾淨的褐色血液總算是停了,下人們在背後嘀嘀咕咕的關於璉二奶奶“血崩,將來必定早亡”的謠言也就漸漸地銷聲匿跡了。
    至於賈璉,夏葉算著日子,估摸著藥效要發作了,他該是到了吃苦頭的時候了。
    不過,要是賈璉萎了,他難免就要推算到這些天的飲食調理上來,沒準兒就要懷疑到安兒端給他的那一碗參湯上來,倒是不可不提前防備著。
    夏葉如此想著,忽然腦子裡閃過一個主意。
    這一日午後,夏葉令平兒跟著,前往大觀園。
    大觀園不虧是皇妃省親之別墅,三五步就有一處別緻景色,或樹或花或山或水或橋或亭,加上亭台樓閣掩映其中,稱得上是人間盛景,媲美天外仙境,看得夏葉在心裡不時讚嘆。
    而和二奶奶一起的平兒則有些心裡發悶,不為別的,卻是為了安兒的事情。這幾天安兒被擢為璉二爺的通房丫鬟,不光是二爺連日流連在她房內,二奶奶還和顏悅色地拿了許多賞賜給她,家裡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難免就一窩蜂地趕著去伺候這璉二爺跟前的紅人去了,叫一貫平和的平兒也忍不住心下失落,犯起了心思:自己一貫是得二奶奶的信任的,知道奶奶不喜歡人親近二爺,自己都是盡量避諱著少叫二爺碰著,就為了怕礙了二奶奶的眼以後不待見自己了。可是,即便是這般小心,二奶奶卻還是令安兒做了通房丫鬟,卻叫這心裡怎麼過得?
    夏葉看出平兒眉眼之間的那一抹清愁所為何來,捏了一下她攙扶著自己的胳膊,幽幽嘆了口氣,說:“你以為我提撥安兒,是為了顯我的賢良名兒?還是以為我真的在這府裡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如此?”
    平兒忙穩住心神,說:“奴婢不敢妄自揣測主子的心思,奴婢只知道,二奶奶才思過人,二奶奶行得出的,一定是千穩萬妥的法子。”
    夏葉擰了一下她的俏臉,說:“你這張嘴,真要算巧的,不過,以後,不必再說這樣奉承的話,只用真心就好。”
    平兒垂首道:“是。”
    夏葉凝神看著遠處的湖面,一會兒才說:“你知道有句話叫做鳥盡弓藏嗎?就是說,為了打鳥把收藏好的弓箭拿出來,把那些吱呀亂叫的討嫌鳥兒打完了之後,那張弓箭也就沒了用處,必須要收起來了。”
    平兒心念電轉,似乎有些明白二奶奶的深意了。
    夏葉拍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長地說:“我現在就在打鳥,但是,我舍不得用你這張弓,因為我覺得你平日待我有幾分真心,所以,我就換成安兒了。別看她現在得意,將來……呵……”
    平兒悚然而驚,同時感念地說:“二奶奶……”想要說點感謝的話吧,卻又說不出口,就那麼愣愣地看著二奶奶。
    夏葉淡淡地對上她的目光,說:“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但是,至少,我是個知道人心好歹的人,人對我一分好,我還三分,人對我一分惡,我也還三分。就是這樣。”
    夏葉到了瀟湘館,見薛寶釵也在這裡,正對著林黛玉款款而談:【“昨兒我看你那藥方上,人蔘肉桂覺得太多了。雖說益氣補神,也不宜太熱。依我說:先以平肝養胃為要。肝火一平,不能克土,胃氣無病,飲食就可以養人了。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銱子熬出粥來,要吃慣了,比藥還強,最是滋陰補氣的。我明日家去和媽媽說了,只怕燕窩我
    們家裡還有,與你送幾兩。每日叫丫頭們就熬了,又便宜,又不驚師動眾的。”】(摘自原著第45回)
    夏葉笑著插|入,道:“素日聽聞寶姑娘博古通今,沒想到連這醫藥之術也懂?”
    寶釵和黛玉齊齊掉頭,看著從門口進來的璉二嫂子,都笑著說:“璉二嫂子來了。”
    寶釵是坐在黛玉床上的,此時款款地起立,以表行禮之意,黛玉犯了咳疾,正在病中,原是半身靠在床上的,她也想起來給璉二嫂子行禮,夏葉忙快步趕去,按住她的肩膀,說:“妹妹歇著吧,都是自家人,何須見外?”
    黛玉確實病體難支,只得抱歉地繼續靠在床上。一會兒黛玉的丫鬟紫鵑和雪雁過來,黛玉忙說:“還不快給你們二奶奶拿凳子來,請二奶奶坐下?”
    紫鵑忙笑著應了,和雪雁兩個一個端繡墩,一個用茶盤奉上一杯香茗,才慢慢地退了出去,拉著平兒去另外的屋子裡喝茶吃點心去了。
    夏葉坐定了,便笑著對黛玉說:“聽說妹妹又病了,一直想來看來著,就是我自己身子也沒好,耽誤到現在了,剛才我聽著寶姑娘說要與妹妹送燕窩?”
    寶釵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了'她一貫愛用小恩小惠結交人心,這林黛玉雖然客居賈府,卻素日得老太太的歡心,又是個心高氣傲嘴裡不饒人的,以前總是被這林丫頭排擠,前兒好不容易因為拿了她在行令時誤說西廂記上的艷詞的錯兒令她服軟,所以今天才趁熱加火祭出這麼一手收買人心的招數來,沒想到運氣如此之背,居然叫璉二嫂子給撞見了!
    果然,夏葉隨即便說道:“寶姑娘自己也是客中,卻為我們府裡的繁雜瑣碎之事操心,不光如此,還費上銀錢了,叫我這個當家人的面子往哪裡擱呢?”
    寶釵乾笑著說:“璉二嫂子這是多心了,我原是看顰兒身子不好,心裡發急。本想告訴二嫂子去,又想著二嫂子病著,事多難免煩心,也不利於你自己養身子,我和林妹妹原本姐妹融洽,送她幾兩燕窩也算不得什麼。”
    黛玉亦是個玻璃心肝人,見二嫂子雖然笑笑著說話,話中卻帶著鋒芒,似乎對寶姐姐剛才的舉動有些不虞,便乖巧地說:“是了,難得寶姐姐想著我,顰兒心裡很記著你的情。只是,燕窩人蔘這些都是貴重的藥材,寶姐姐若是不與家裡商量就隨意送人的話,怕不好交代。再者,我的飲食用藥一貫是二嫂子在經管著,不叫二嫂子知道就私用你拿來的東西,看吧,二嫂子要不高興呢!”
    為了掩飾這鬥口的跡象,大家都笑了,彼此心知肚明。夏葉說:“那倒是不至於。只是,我當家人有當家人的責任,若是有疏忽的地方,妹妹們提醒我。缺什麼只管開口,千萬別自己忍著,我別的事情照顧不周尤可恕,林妹妹可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一點不敢大意。燕窩是嗎?我那裡還收著前次買的上好的幾斤燕窩,索性分一半給妹妹,再送一套專門熬燕窩羹的銀製的銱子來,叫紫鵑雪雁守著熬了,每天午飯和晚飯中間的間隔時候吃上一點,最是滋養補氣的。”
    寶釵覺得沒意思,搭訕了幾句話,就藉口還有事自己走了,夏葉也不留她,笑著說:“那你去吧,改日我去看你母親。”寶釵之母薛姨媽原是王熙鳳的小姑媽,住下在賈府就不走了,明明自己在京城裡有房子有田地,偏要跑來擠著住,無非就是為了打那賈寶玉的主意罷了,倒是累得現在的夏葉卻不得不明面上對她們客氣,還要時不時走動一下。
    寶釵走了之後,黛玉滿口感謝夏葉,說:“二嫂子,謝謝你。我本來也不想要別家的東西,只是不好推脫,倒像是我瞧她不起似的。我也用不了那許多燕窩,倒是二嫂子自己留著保養身子吧。”
    夏葉目不轉睛地盯著林黛玉的面龐看,心想,後人一般揣測黛玉是得癆病死的,也就是後世俗稱的肺結核,真是這樣嗎?

  ☆、第12章 觀黛玉夏葉細糾病理

此時的黛玉恰是十五歲,正是及笄之年,面容出脫得秀麗異常,更有滿腹詩書的高華氣質,正如曹公在書中描繪得一般:“閑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乾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只是這“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的病西施之態卻不太入夏葉的眼,她更傾向於健康活潑的自然美人。
    不過這不是夏葉關心的要點,夏葉關心的是黛玉的病情,對此,後世之人也是眾說紛紜,特別是高鶚續書十分可惡,前八十回的黛玉只是一春一秋會犯咳疾,到了他的筆下,黛玉就開始吐血了,最後死的時候也是一口血一把淚,什麼焚稿斷痴情,搞得讀者們都往往被誤導,都推斷黛玉之病乃是肺結核,惋惜她“質本潔來還潔去”。於是,觀書的讀者們都掬一把同情淚,同時不懂裝懂地嘆息:難怪肺結核又稱“女兒癆”,看吧,林黛玉那麼美好的女子終其一生都與這斬不斷的癆病相伴,直至生命終結。
    夏葉倒是覺得黛玉之病絕非肺結核,因為賈府人口眾多,而肺結核即便到了後世也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在古代那更是談虎色變,要是林黛玉真是肺結核,賈母再怎麼憐惜也是沒辦法的,更別說還刻意給她創造和賈寶玉青梅竹馬的條件,什麼“一床睡覺,一桌吃飯”,那不等於打發自己的寶貝孫子命根子早點上西天嗎?
    黛玉見璉二嫂子一直盯著自己的面容細瞧,不禁摸著臉,笑道:“二嫂子今天是怎麼了?我臉上是有灰還是長了花兒,二嫂子只管瞧個不住?還是,故意想弄促狹打趣我呢?”
    因為二嫂子一貫是看著老太太的眼色指令行事的,故而對這極蒙賈母憐愛的外孫女兒也是另眼相看,一向關愛有加,加之黛玉和熙鳳都是性格爽利的女子,嘴乖的時候玲瓏心竅,惹惱了的時候亦是嘴不饒人半點虧不吃,算是性情相投,所以,黛玉和二嫂子相處極為融洽,經常會互相開開玩笑。黛玉常常在心裡惋惜地想,要是二嫂子能識文斷字,知書達理就好了,可惜啊,這樣一個人,竟然俗了。
    夏葉也笑,說:“你哪裡用得著臉上長花兒?你自己就是一朵水靈靈的的花兒,只是病得有些蔫兒了,得設法去了這病根兒就好了。”
    黛玉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說:“二嫂子又取笑我了。我的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嫂子都是看在眼裡的,在家時就是如此,自打會吃飯就開始吃藥,六歲時到了這邊府裡,這八|九年間也不知道從嫂子那裡拿了多少人蔘肉桂吃了去,只不見好,恐怕……”黛玉黯然低頭,道:“恐怕這輩子也就不能好了,養一天是一天。”
    看著這樣的黛玉,夏葉的憐惜之心油然而起,當然,更多的是利益的互相需要。因為,按著高鶚的續書,黛玉之死與王熙鳳有莫大的干係,若不是王熙鳳設計出什麼掉包計,也不至於將黛玉推上絕望求死的地步。可是,夏葉現在就是王熙鳳本尊,就算為自己正名,也要設法把被高鶚寫得脫肛的劇情扭轉過來。夏葉默思。
    而且,還有一個現實的需要。
    賈璉吃了雷公藤後發現萎了肯定是要起疑心的,而那個打著外國人蔘的牌子實則摻著少量的雷公藤的藥湯是夏葉令人煎制並送往安兒處令賈璉服下的,沒準兒就要往夏葉這裡討要說法,但是,若是以\”藥罐子\”聞名府裡上下,號稱“風吹吹就倒了”的林姑娘也服用了此人蔘,並因此而治好了頑固的咳疾,那麼,賈璉的懷疑是不是就完全站不住腳了呢?
    但是,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以及積年都不能醫治好的咳疾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病理究竟是怎樣?
    穿越前的夏葉很喜歡看《紅樓夢》,看了三四遍尤嫌不足,還去找了些紅樓探軼的書籍來看,閒暇時會逛逛天涯論壇的紅樓書話之類的同好者的論壇,看看帖子灌灌水,既為了滿足好奇心,也為了消磨時間,當然,其中多是嘩眾取寵的驚世之論,什麼林黛玉實則年羹堯之妹即雍正帝之妃,還什麼林黛玉之死實則薛寶釵母女合謀投毒那燕窩就是源頭,諸如此類,不可取信。但是,其中也不乏有些真知灼見的,甚至有以為論題寫下專業學術論文的,言之鑿鑿,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其中夏葉印象很深的有一個帖子就是論及黛玉之病的,樓主貌似是學中醫藥方面的博士生,在帖子裡羅列了很多黛玉的日常表現來佐證其觀點,比如黛玉年幼時即帶來不足之症,還有總是“淚光點點,嬌喘微微”的表現,有人說是貧血體虛,有人說是低血鉀症,而樓主力證黛玉其實是先天性心臟病,夏葉覺得還是有幾分道理。而黛玉這一春一秋總要鬧的咳疾,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肺結核,有人說是花粉過敏,還有人說是哮喘,甚至連說甲亢的都有。帖子的樓主將原著中的黛玉日常生活中飲食吃藥以及情態表徵等證據收集起來,加以細緻的分析和推斷,覺得黛玉的咳嗽頑疾起因多半是過敏性哮喘,而哮喘即便是現代醫學都很難根治,更別說沒有各類抗生素的古代了。
    如果黛玉的病主要是由先天性心臟病和過敏性哮喘構成的話,夏葉也是束手無策,心臟病要開刀,哮喘只能緩解不能根治,就算是她有空間的靈草加持也是枉然。
    但是,中藥這個東西實在是很玄妙的,人的健康有的時候也講究個緣字。夏葉記得自己的一個堂嫂,四十多歲的時候得了一種淋巴癌,當時醫院都說治不好了,別治了免得又受苦又花錢,落個人財兩空,結果夏葉的堂哥很愛堂嫂,雖然認命卻沒有完全放棄希望,最後居然是吃了一個江湖郎中的方子,奇怪地就好起來了,一般的癌症五年不復發就算痊愈,而那堂嫂活了十多年,到夏葉悲了個催地穿越之前都還好好地健在呢,豈不是要算中藥創造的奇跡嗎?所以,夏葉剛才才盯著黛玉看個不休,想要判斷出個究竟來。她以前算是粗通藥理,現在有了醫書的指點,依舊只能算是半桶水響叮噹,不過好在轉世前有點東西墊底,現在又有空間壯膽,而且中藥不比西藥,藥的效力上差距很大,見效慢而且效果因人而異是缺點,但是也有個顯著的優點,到底是純天然的毒副作用小,治不好病得同時一般也藥不死人。特別是有些療養類的中藥,比如人蔘之類的滋養中藥,更是賈府常備的,黛玉寄居賈府後也是長期吃著人蔘養榮丸。
    夏葉見黛玉蒼白的小臉上露出疲倦的神情,便說:“叨嘮得久了,我這便走了。燕窩和銀銱子我一會兒就打發丫鬟送來,叫紫鵑幾個熬給你吃。回頭我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合適你養身子的,要是有了,再給你送來。”
    黛玉拉著夏葉的手,連聲喊了兩聲“好嫂子”,又說,“嫂子自己還病著呢,倒是別為了勞碌著了。”
    夏葉攙扶她睡下,掖好被角,說:“我已經好了,病中疏忽了妹妹,以至於妹妹想吃一口燕窩都沒著落,現在正該好好照管一下妹妹。這都是理所當然的,妹妹只管心安。我還有別的事,這便去了。”
    夏葉回了自己的屋子,盥洗之後用了晚飯,逗弄了一回大姐兒便歇下了,賈璉又是不歸,估計去了尤二姐處,不知道現在究竟如何,夏葉才懶得管他,等平兒等丫鬟放下帳子退出臥室,夏葉才用手輕撫自己的胸口的空間入口處,又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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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空間大神妙手巧診斷

夏葉進了空間的那一座小木屋,呼叫醫書大神。
    那聲音懶洋洋地響起來,說:“又叫我幹嘛?今天做了一百多張檢索卡片,我正說去睡一會兒覺呢,結果你就來叫魂兒來了。”
    你都沒有身體還需要睡覺養神?可真是神奇的對話啊。夏葉再心裡吐槽,不過感覺到醫書大神的說話口氣很隨意,尤其是聽到那一句“叫魂兒”,更是叫夏葉心頭一喜,艾瑪,醫書大神居然還開起玩笑來了!大家越來越熟是好事啊,熟人好辦事嘛。
    夏葉也就不再客氣,將自己的來由說了出來:“我今天來,是有事要請教大神您啊。我的一個表妹,長年患有咳疾,吃了許多藥也不能好。我這些天自己研究著醫書,瞎琢磨著,卻也有些心得。今兒又去細瞧了瞧我那表妹,覺得她有可能是過敏性哮喘的癥狀,就怕辨不真,還請大神您給指點指點。”
    聲音沉吟著說:“這樣啊。看病可是個細緻活兒,不能光是憑著肉眼看幾眼就能妄下結論的。不過,你問我,倒是找對了地方。實話告訴你,我研究多日,終於開發出了一項強大的檢索功能,今兒正好可以拿你說的這個人來演練演練,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沒有。”
    夏葉頓時大喜過望,說:“太好了!非常樂意給您演練啊。”
    聲音大模大樣地說:“那你先把她長什麼模樣、身高、體態都描述一下。”
    夏葉回憶著黛玉的面容,盡量詳細地說:“臉蛋應該算是瓜子臉,不過,她的臉很小巧,眼睛不算大,鳳眼的形狀,非常有神非常好看……”
    聲音“唔唔唔”地隨口應和著,問:“身材呢,體型呢?”
    夏葉說:“體型啊,就是古典美女那種體型,身材纖細,削肩細腰的……”
    忽然,夏葉的面前出現驚人的一幕。
    她的面前先是出現了幾根灰色的線條。隨即,那線條居然像體操運動員舞動的彩色絲帶一般飛快地旋轉摺疊起來,後來,那幾根線條也不知道怎麼扭轉了幾下,就變成了一個人的臉,但是,只是初具人的特徵,五官卻還沒描上,看起來像是沒完工的面部素描。
    隨即,驚人的景象再次發生。
    就像是夏葉很早以前看過的邁克爾傑克遜的一首歌曲的視頻一樣,那人的臉快速地不斷拉長壓扁,變換著形容。所不同的是,邁克爾的視頻裡是變成不一樣的人,白人黑人黃色人種還是印第安人男人女人男孩女孩梳辮子的人披散著頭髮的人還有頭髮打卷兒的人,總之是人的薈萃,人的集合,而夏葉面前的人臉呢,卻繼續還是那張臉,只不過,隨著夏葉的話語的描述,那張臉上有了眉毛鼻子眼睛嘴巴什麼的,有了表情,並且越來越生動,風露清愁的模樣,越來越接近林黛玉本尊的臉。臉不動了,就改成身體動,也是一樣的炮製方法,不斷地變化,最後定格。
    定格的那一剎那,夏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簡直以為就是林黛玉本尊親自現身了一樣,真是太神奇了。
    聲音說:“好了,五維立體模型已經做好了,現在,你說說她的病情。”
    夏葉這一描述,那五維模型的人臉便像真的黛玉一般出現病容:臉蛋失去紅暈,眼神有些渙散,隨後,她彎下脖子,捧著胸口,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到後來,頭髮全散亂了開來,臉紅漲著,哪裡還看得到一點世外仙姝的韻味,完全就是一個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少女。
    夏葉的表情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嘆為觀止!
    聲音確認地問:“全部都描述清楚了?還有沒有漏掉的細節?”
    夏葉再回憶了一下,肯定地說:“沒有了,就是這樣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聲音說:“好。”
    緊跟著,驚人的一幕再次發生!
    一連串的數據像是仙女手中飛舞的彩帶,繞著五維模型的“黛玉”飛快地演變著,“她”像是被置身於電腦數據的超大颶風之中,身形飄飄欲仙,看得夏葉張大了嘴巴,已經言語不能。
    大約五分鐘後,數據定格。
    哇塞!這是怎樣神奇的世界啊!
    居然出現了一張從半空中掛下來的巨大醫學診斷書!
    夏葉好奇地湊過去看,上面排列著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方塊字的醫學診斷過程中包含著太多的專門術語,饒是夏葉這樣半桶水的藥劑師也看不太懂,索性直接快拉菜單,看最後的診斷結果。
    五個大字!
    過敏性哮喘!
    夏葉簡直想要像電影裡的周星馳一般“哈哈哈”地仰天大笑三聲,尼瑪太激動鳥!
    夏葉情不自禁地像個活潑少女一樣蹦了起來,歡喜地說:“我說對了!她真的是過敏性哮喘!”
    聲音“呵呵”兩聲,無比淡定又欠揍地說:“你那是‘瞎貓遇到死耗子’!”
    夏葉被澆了冷水卻還是很興奮,說:“死耗子就死耗子,黑貓白貓逮住耗子就是好貓!”
    聲音繼續“呵呵”。
    夏葉說:“別呵呵了,既然知道了病根兒,就趕緊對症下藥吧?大神!快教教我怎麼治好她!”
    聲音說:“好,等我來啟動檢索功能。”
    那一本巨大的書又出現了。
    隨即,書頁開始“嘩嘩嘩”地自己翻動起來。
    五分鐘後,書頁停止翻動,空間中出現了像剛才的病理報告一樣的全透明的藥筏。足有五十多張。
    夏葉好奇地一一翻看。
    聲音在旁邊解說道:“這都是過敏性哮喘的藥方,任君取用。”
    夏葉苦著臉說:“怎麼這麼多?我只要一張就夠了。太多了也會選擇困難的好不好?叫我選哪一張呢?實在不行,就搖骰子來決定用哪一張!”
    聲音藐視地說:“就你這水準,剛才也好意思說是逮住了耗子呢?要是真逮住了,還用得著出這種爛招,居然要搖骰子來決定給病人用什麼方子!”
    夏葉想瞪他,可惜這傢伙沒個實體啊,瞪也沒處下眼,只好憤憤不平地說:“youcan,youup.”嘿嘿,大神忙著埋頭研究這博大精深的中國漢方醫學了,肯定沒時間學英文的,鄙視他他也不知道。
    事實證明,這位光有聲音,不見人形的醫書大神居然很與時俱進,不光懂英文,還懂流行語,居然回了夏葉一句:“bb.”
    反倒是夏葉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了。
    醫書大神很快就以實際表現來展示他很“can”非常“can”。
    五十幾張藥方繞著“黛玉”的五維模型快速旋轉起來,病再次掀起颶風,最後定格。
    定格的一張藥方居然化作一張輕飄飄的的紙,飄到了夏葉的手邊。
    哇塞!真是科技以人為本啊!
    夏葉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人類所能想到的表達方式來形容了。
    幾乎驚嘆到了恨不能對醫書大神頂禮膜拜的地步。
    聲音繼續保持淡定,說:“搞定了?那我繼續趴著去了,拜拜了您吶。”
    夏葉喃喃地說:“拜拜。”等到聲音消散了,夏葉才恍然驚覺一般地喊:“喂,大神,別走。這藥方上要的靈芝,這山上有沒有現成的啊?”
    聲音遠遠地說:“有。自己去找吧,別事事都做伸手派。”
    夏葉又喊道:“往裡面摻一點西洋參沒關係吧?”
    聲音說:“你真麻煩,藥方都是配好了的,哪能自己隨便加藥?不過,西洋參一般問題不大,你想加就加吧。”
    夏葉低頭研究方子:靈芝10克,細辛3克,白芥子5克,沉香5克,膽南星6克,仙鶴草12克,紫菀、蘇子、五味子各10克,心想,這方子還真超前,都是以克來計量的,害得我還得換成“兩”啊“錢”啊什麼的這世界的通用計量單位。幸好本姑娘算數還學得不錯,這點換算難不倒我。
    夏葉在空間裡東尋西找,終於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一株上好的靈芝,才歡歡喜喜地出了空間,將靈芝收好了,回到床上睡大覺。
    次日一早,夏葉便叫平兒喚了兩個婆子來,吩咐她們馬上去外面的藥堂一趟,把藥方上缺的幾味藥都合了來,並配上西洋參,靈芝等,親眼看著一個丫鬟用蒲扇扇著一個小爐子快手快腳地煎好了。夏葉又令平兒找了一個藥甕出來講藥液倒入,令婆子們端好,便扶著平兒的手,一路招搖著給黛玉送藥去了,一路惹得賈府上下的人都紛紛矚目,竊竊私語不已。
    這消息傳入賈母的耳內,感動得她老眼裡淚光閃閃,見人就說:“素日我總聽見人在背後議論說鳳丫頭當家當得不好,克扣怠慢。可是,你們今兒倒是評評看,要是她真的克扣怠慢,能這麼精心地對待林丫頭嗎?鳳丫頭自己也不過是才病好而已,就記著她自己當家人的職責,記著她當嫂子的責任,巴巴地到處給林丫頭尋藥尋人蔘尋靈芝,又合了藥,巴巴地給林丫頭煎好熬好,親自送去。別說只是個嫂子,就是親姐姐也不過如此了!我原就說鳳丫頭嘴上伶俐,心裡也是好的呢,你們且看著吧。”
    眾人都順著賈母的話,一片褒揚聲贊熙鳳:“老太太看人識人的本事我們是拍著馬追也追不上的。老太太說好的,必定是好的,我們以後也只聽璉二奶奶的調度,再不得聽那些黑心婆子們歪派她的壞話了。”

  ☆、第14章 心緒煩亂賈璉遇薛蟠

賈璉這些天簡直煩躁得不行。
    最近桃花運好,好不容易有了家內有花(安兒)家外也有花(尤二姐)的大好局面,卻有心無力的男人的悲憤之情誰人懂?就算有人懂,也不敢隨便告訴去啊,事關男人最大的驕傲,只能掩在心裡,忍到內傷。
    賈璉開始還以為是和安兒鬧的次數太多了以至於疲軟不舉,想著歇息兩天就調養過來了,可是,沒想到三四天都過去了,還不能正常“自立”,這就有些難為情了。尤二姐嘴上雖然溫柔地撫慰,卻令下人們做上了進補的藥膳,羊鞭牛鞭驢鞭鹿鞭,每天換著花樣上來,可算是捨得下本,吃得賈璉都要吐了,可是,結果呢,該舉不起來的還是舉不起來!
    尤二姐心裡納罕,馬上懷疑是不是賈璉在賈宅和那新納下的通房丫鬟整夜做怪的緣故才不能行夫婦敦倫之道的,面色便帶上了三分哀怨不樂之色,卻叫賈璉誤會了,以為她在怨憤自己不能給她閨房之樂,不禁又羞愧又惱怒,連帶著對她也有了郁憤不平之氣,連話也懶得多說,直接翻身起來,自顧自地穿衣服,意圖走人。
    尤二姐忙來拉他,期期艾艾地喊:“二爺——”
    尤二姐尚未著衣,只有一個大紅錦緞的鴛鴦戲水的肚兜掛在身上,她這一拉,一身雪白的肌膚全露在被褥之外,還有那一對顫顫巍巍的乳兒,要在往日,賈璉早就喜歡得心裡發癢了,可是,映在如今有心無力的賈璉眼裡,全是——
    滿、滿、的、譏、諷!
    賈璉勉強說道:“我想起來,薛家那大傻子連著找我幾天了,得過去一趟,應付他一下。”薛蟠確實約了賈璉幾次,不過,薛大傻子約他,都沒啥要緊事,無非就是約著觀花看戲,實則賭錢玩粉頭,賈璉一貫不愛賭錢,對後一項雖然有點興趣,但是,現在家裡的都應付不來了,更沒有多餘的精神去御那些外面的女人。這不過是脫身的說辭罷了。
    尤二姐生怕他一去不復返了,繼續在枕上將白皙的身體彎折出令人噴血的弧度,嬌柔無限地說:“那二爺辦完事就快些回來。奴家令宋婆子去藥房尋了一份虎鞭來,早起就泡上了,這會兒燉上,等二爺回來正好就能趁熱吃。”
    賈璉一聽,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涌,氣得眼睛都有些發黑。不就是三四天沒有和她那個嗎?至於這麼心急嘛?
    同時又覺得灰心喪氣:天天這個鞭那個鞭的,老子忍著噁心吃下去,卻還是回回都立不起來,還算是男人嗎?也難怪二姐兒厭棄!
    賈璉低聲說:“我盡量吧。男人在外面的應酬你們婦道人家哪裡知道?一喝上酒了就難說了,能不能回來可真說不準。”
    尤二姐只得算了,眼巴巴地望著他出去,自己也覺得甚是無味。眼看著賈璉抬腿出了房門,她也穿好衣服起來,取了繡花棚子來,坐在窗邊懶心無腸地戳著針,心裡還掛念著賈璉的那一檔子事,默默地想,二爺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麼了,別是在哪裡吃壞了什麼東西吧。
    想著想著心頭警醒,尤二姐馬上丟下手上的針線,想叫賈璉回來,推開一點窗戶往外看,卻見那長身玉立的男人已經上了馬出了院門了,叫是叫不住的,只得又愁悶地坐下,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針線。
    賈璉在馬上晃悠著,繼續想著心事,信馬由韁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直到聽到小廝興兒趕上前來問:“二爺這是要往哪兒去啊?小的們都以為爺是要回府呢,誰知道方才爺都騎馬過了也沒停下。”
    賈璉回過神來,無精打采想了想,說:“還是回府吧,不知道今天家裡有什麼事兒沒有。”
    賈璉為了避人,打算從一側角門進去,沒承想,進門的時候卻聽到兩聲大笑,道:“璉二哥哥!你如今架子可大了,兄弟幾次找你玩樂,你都推說有事故。好容易今天遇上了,走,喝酒去!再不隨我去,就是不給兄弟面子,以後也別怪兄弟不給哥哥面子!”
    賈璉定睛一看,卻是薛蟠。嘿,方才在尤二姐處就是以這薛大傻子的請客的名義脫身的,沒想到還真撞上了,可見有時候真不能再背後說嘴的。
    賈璉對著薛蟠的感覺就三個字來概括,看不起,所以,才在背後以“大傻子”直呼其人。
    賈璉自己雖然也不讀書,但是,也不至於像薛蟠那麼沒文化得理直氣壯吧,在外面行個酒令,這大傻子能冒出“一根雞|巴往裡戳”這樣的葷話出來,叫賈璉都替他寒磣,還有好色這個事兒,賈璉本來覺得男人嘛,下面都長了一根煩惱根,見了女人就挪不開步子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怎麼也不能因此就鬧出人命官司來!當時可把香菱那小丫鬟嚇壞了吧,想著香菱那標緻的小模樣,賈璉覺得她配了薛大傻子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對,說薛大傻子是牛糞簡直就是高抬了他,人牛糞還能肥田還能叫鮮花長得更嬌艷的,薛大傻子把香菱玩過了就丟腦脖子後面都不算,聽說還輕罵重打地,哪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
    同樣是玩女人,賈璉覺得自己就比他們有品得多。別說薛蟠了,就是賈珍賈蓉那幾個,也是比不了的。賈珍膽子太肥,是個長得順眼的女人就要下手,罔顧人倫,這是賈璉特別瞧不上的一點。比如往日秦可卿的事情,賈璉都替賈蓉憋屈得慌,只是不好說的。
    還有尤二姐尤三姐兩個,名義上是賈珍的小姨子,實則早就有了苟且之事,賈璉心裡門兒清,只是,他不想做那假道學,尤二姐雖然失足,但是,她現在總是一心想要悔改,想要回歸正途,他又何必糾著那點子過去的事情不放呢,何不給二姐兒一個機會好叫她此後都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呢?
    賈璉的心裡真是這麼想,才沒介意尤二姐的過往,只圖她現在一心一意。
    但是,知情的人在背後,卻都是看笑話的心態,議論紛紛:就算賈珍是賈府族長,獨居寧國府為老大,可是,他賈璉同為世家公子,犯不著接手賈珍玩膩的女人,搶著把綠油油的帽子往頭上戴吧?
    薛蟠哪裡知道這些,拉著賈璉往外走,吵著說城裡新開了一家酒樓,蟲草鴨子做得一絕,一起去喝點小酒,找兩個粉頭來取樂。話說薛蟠心思粗獷,也不愛琢磨別人的眉高眼低的,根本不知道賈璉心裡的嘲笑,反而把賈璉當個好人,覺得他人不錯,腦子又靈活,是個人物,加上又是嫡親的姨表妹王熙鳳的丈夫,關係非尋常可比,倒是傾心想要結交。今兒見了,更是熱情得一塌糊塗,生拉活拽地把賈璉拉去酒館喝酒。
    席間,薛蟠喝多了幾杯,開始大著舌頭胡言亂語,賈璉一肚子愁緒,沒什麼話說,盡是聽薛蟠在那裡不住口地叨叨著。
    薛蟠忽然眉毛立起,一對牛眼瞪得老大,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說道:“璉二哥,你是個好人,也夠兄弟。珍大哥和蓉哥兒兩個卻不夠哥們,朋友妻,還不可欺呢,他們倒是摸索上了自家兄弟的女人!”薛蟠本身就愛瞎咧咧,這一喝多了,越發正義感爆棚,開始抨擊他看不慣的事情。
    賈璉一聽這話就覺得有點不對頭,忙問:“他們摸索上誰的女人了?”
    薛蟠望著賈璉“嘻嘻嘻”地笑了一陣子,忽地一拍桌子,罵道:“璉二哥你別傷心,大不了把那賤貨休了,兄弟我另外去尋兩個絕色丫鬟給你做妾,倒是清清白白的。女人如衣服,有什麼可惜的,玩過了也就算了,何況是個妾?”
    賈璉一聽這話,汗毛都立起來了:這分明說的就是尤二姐!可是,薛蟠這人並不是好多事的人,也不慣打聽人家的陰私八卦的,再說,自己娶尤二姐時因為身上背著孝都是偷偷摸摸娶的,除了賈珍賈蓉東府的尤大奶奶還有幾個心腹下人知情之外,別的人應該不甚清楚的,這薛蟠怎麼得知這一切的?還有,尤家的兩姐妹薛蟠是沒見過的,那這大傻子是怎麼知道尤二姐其人並一口咬定賈珍賈蓉兩個和她糾纏不清,還替自己打抱不平起來的?

  ☆、第15章 聽揭秘賈璉怒發衝冠

賈璉滿腹狐疑地盯著薛蟠,心想,雖然熙鳳背地裡嫌薛蟠傻不愣登地給娘家人丟面子,薛蟠也嫌棄熙鳳太精刮兼看人下菜碟,但是,到底這兩人是嫡嫡親親的姨表兄妹,薛蟠再怎麼傻也肯定是胳膊肘往內拐向著熙鳳的,他不會是也被熙鳳唆使了來故意給自個兒下眼藥污衊尤二姐的吧?到底多大仇啊?
    這倒還真真是冤枉了夏葉了,她才穿越了過來,人還沒理清楚呢,更不會未卜先知地知道薛蟠今兒會遇上賈璉,還來這麼一段插曲。
    薛蟠一臉坦蕩蕩的義憤填膺的表情,繼續大聲地嚷嚷:“賈珍賈蓉那兩個,以前總是來勾著我一起玩兒,還不是想著有我在好會鈔給銀子?這段時日倒好,那兩個倒像是得了尤物妙人兒似地,都在家裡守著不出門,我就納了悶了,問他們下面的小廝,才知道他們這是找到新樂子了,只是可憐了哥哥你,白給他們做冤大頭。”
    賈璉白淨的臉皮氣得發紅,說:“薛大兄弟你別聽風就是雨的,我那……”我那小妾規矩著呢,這話,賈璉著實說不出口,再怎麼寵愛和信任小妾,在媳婦的娘家兄弟跟前說,豈不是欠揍嗎?
    薛蟠見賈璉貌似不相信的樣子,越發把肚裡知道的那些猛料都掏了出來,說:“璉二哥哥你還不信呢,我跟你說,賈蓉的那小廝得了我的銀子,把根根底底都都告訴我了!說那尤二姐兒早就和珍大哥是相好,和蓉哥兒也是不幹不淨的,蓉哥兒想她得很,就是怕珍大哥怪罪,居然想爹的喜歡的□□人,只好偷偷摸摸地。還有啊,珍大哥雖然早就把小姨子哄上了手,當時兩姐妹都還算是個姑娘身份,又懼著尤大奶奶在府裡呢,多少得大家留著點面子,不敢太出格,所以,蓉哥兒才唆使你納下那二姐兒,想的就是這下子出了府去外面住著,他們就好來偷著相會了,可憐哥哥你竟然還全蒙在鼓裡。”
    老子竟然成了那出名的大王八,賠了金的銀的,圓的扁的才娶來的尤二姐做二房,沒想到卻是給賈珍那兩父子養的外室!賈璉一肚子火氣全被煽了起來,當下就站了起來,將手裡的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說:“不喝了,喝酒沒喝出樂子來,倒是喝出一肚子火來了。我回去問那賤貨去!”
    看著賈璉跑了,薛蟠打了個酒嗝,喃喃自語道:“怎麼尋著樂子呢,倒是把人給樂跑了?又變成我一個人了?來來來,快去找兩個姑娘來,爺要喝花酒,不喝悶酒!”
    賈璉氣得一路奔出酒館,上了馬,就猛揮了一鞭子,馬吃痛地撒開蹄子飛奔,不一會兒就回了小花枝巷。
    這邊,賈璉的動靜早被他的小廝隆兒抽空兒告訴了二奶奶,夏葉拈起茶蓋聽著隆兒一五一十的稟報,冷笑不已:沒想到這事兒竟然是薛蟠踢破的,倒真是意外之想!可見惡人自有天收,尤二姐個爛污女人還想裝幾日的白蓮花?
    夏葉早把賈璉身邊的小廝,還有花枝巷伺候著的原賈府撥去的下人都一一收服了,誰敢不聽真璉二奶奶的號令,就等著被人牙子發賣去吧,故而賈璉還有尤二姐那邊有什麼動靜,不是隆兒,就是興兒之類的耳報神會跑了來,奉上最新的消息。
    這邊,賈璉跳下馬,將馬鞭一揚手,扔給長隨小子們,自己撩起袍子跨過門坎,直往內堂而去。
    馬廄處傳來馬的嘶鳴聲,賈璉側頭看了一眼小跑著追上來的小廝興兒,蹙眉道:“誰來了?馬廄裡怎麼有別人的馬?”這馬廄不算小,能同時容得下三匹馬,但是,賈璉慣常騎的馬有些暴性,遇上別的馬來了,往往要尥蹶子,故而就從剛才有馬的叫喚聲賈璉就能猜出來家裡是來了人。
    興兒逼著手,恭敬地回答:“小的也疑惑著呢,剛才問了廚房裡的鮑二家的,說是珍大爺來了,這會兒在堂屋裡,奶奶,還有尤老太太,三姑娘都陪著呢。”
    一聽賈珍來了,方才薛蟠說得那些戳心肺的話頓時就像釘子一般冒出賈璉的心,扎得他一顆心血淋淋地,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賈璉好容易才穩住了心神,開始狠狠地磨牙,心想,好你個尤二姐,原以為你改邪歸正了,沒想到還是個蕩|婦,卻裝出溫柔婉約的樣子來勾我,哄著我化了許多銀錢納為二房,實則是方便了賈珍賈蓉父子倆來勾搭成奸呢?實在是欺人太甚!
    賈璉快步往前走,興兒覺出這氣勢不對,忙想要拉住主子,拼命規勸道:“爺,您別衝動,奶奶不過是在陪著珍大爺喝酒來著,還有老太太和三姑娘也在呢,絕不能出什麼么蛾子!”
    賈璉一聽這話,頓時心都灰了大半個,本來先聽著薛蟠的話,還想著是不是捕風捉影之詞,才趕著回來質問那尤二姐的,沒想到正好遇上賈珍來偷歡。聽興兒這口氣,賈珍來這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竟然是頭一次遇上,可見賈珍每次來都是躲開他來的,其用意,還用說嗎?
    賈璉本想衝進去大鬧一場,揪住賈珍的衣服罵個痛快,你個王八蛋動哪個女人不好偏要動老子的女人當老子好欺負嗎?
    轉念一想,賈璉卻又歇了那心思,為這種破鞋一般的女人和賈珍撕破臉實在不值得,再者傳出去也著實丟人,還是算雞|巴了吧。
    賈璉怒而轉身,對興兒說:“去,把馬牽出來,爺不進去了,爺要回府!”
    一路疾馳,賈璉回了榮國府,熟門熟路地摸回自家的小院。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小院裡卻還掌著燈,平兒正在院子裡訓誡幾個婆子丫鬟,看見賈璉過來,淡淡地招呼一聲:“二爺回來了?”
    賈璉“唔”了一聲,隨口說:“二奶奶在家嗎?”自家媳婦熙鳳也是個不落窩兒的,成天不是這個來叫,就是那個來喊,忙得跟總理大臣似的,賈璉對這一點十分不滿,身子不好就多歇著唄,成天在外面逞什麼強,再把這府裡管得好又怎麼樣呢?生不出兒子來還不是落人口舌!
    平兒站在那裡不挪步子,一點也沒有打算跟著賈璉進屋去伺候主子換衣服的樣子,而是說:“奶奶就在屋裡呢,和大姐兒在一塊兒。大姐兒現在會喊人了,逗得大家都樂和得不得了呢,二爺不去瞅瞅?”
    要在往常,平兒也不敢這麼怠慢賈璉,這一次是二奶奶特意交代的,伺候二爺的事情,全部丟給安兒,她一點也不要碰才好,免得將來有嫌疑,所以,平兒連往賈璉的方向挪近一點的意思都沒有。
    賈璉心裡有點不爽,這平兒現在越發道學了,竟然碰都不叫他碰一下了,明面上她還是他的妾呢!不過,聽著女兒會說話了,賈璉倒是心頭活躍了一點,畢竟愛子女之心人皆有之,說:“好,我這就去看看,看看我的大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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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回府後賈璉愧對妻女

賈璉進屋之前,夏葉正喚了慣常帶著大姐兒的乳母來,一邊逗弄著大姐兒,一邊說著些家常話兒。
    小娃娃真是一天一個變化,夏葉才穿來的時候大姐兒還只會說很簡單的話,不過一個月的功夫,眉眼又似乎都長開些,露出小女孩兒特有的娟秀模樣來,乖乖地喊了一聲“娘”,就爬上夏葉的膝蓋,坐在娘的腿上歪著小腦袋瓜兒看娘的炕桌上擺著的繡花棚,拍了拍小巴掌,說:“花花,蟲蟲。”
    夏葉不會繡花,在前世裡,她就不是個擅長做手工活的人,繡花織毛衣是肯定不會的,衣服褲子掉了個扣子或者襪子破洞的話倒是可以擺弄兩下針線,穿越來了這裡就不一樣了,古代社會對婦德的要求裡就包含一個女工,饒是林黛玉那般身子孱弱,一年還得繡一兩個香囊之類的物件呢,故而夏葉便想出個主意,讓平兒將她繡了半拉子的繡花棚放在自己手邊裝裝樣子,她是管家奶奶嘛,再說又病著,能隔三差五地繡上一兩針就不錯了,要想要又快又好的,還得指望府裡專門的針線上的人。
    夏葉拿著那半拉子繡花棚逗著大姐兒,問:“這個蟲蟲叫什麼名字?大姐兒知道嗎?”
    大姐兒咧著嘴笑,半天蹦出個詞兒:“蟈蟈!”
    夏葉和奶娘都笑了。奶娘說:“大姐兒,這不是蟈蟈,是蛐蛐呢。蟈蟈是綠色的,跟草葉兒一般的色,蛐蛐是黑色的,像鍋底。”
    大姐兒似懂非懂地說:“哦,是蛐蛐!娘這個是蛐蛐!蘭哥哥給我的是蟈蟈!”李紈的獨子賈蘭今年八歲了,偶爾會來看大姐兒,帶一些小娃兒喜歡的玩意兒來,上次來的時候給了大姐兒一個草編的籠子,裡面裝著一隻促織,賈蘭告訴大姐兒那叫蟈蟈,故而在大姐兒眼裡,凡是這種形狀的小蟲都叫蟈蟈,今天才認岔了。
    按著賈府的風俗,凡是哥兒姐兒,都是乳母帶著的,一來吃人乳方便,二來,夜間睡覺也是乳母哄著入睡的,故而乳母反而比生母更像媽媽。
    大姐兒現今才一歲多點,自然還在吃乳母的人乳,古代的風俗都認為人乳有營養,只要娃娃願意喝不反抗,就一直喝,甚至有些喝到五六歲要啟蒙了才斷奶。賈府雖然不至於如此,但是大多的哥兒姐兒都是喝到三四歲才斷奶,即便斷奶,也還是把乳母留用著伺候哥兒姐兒,乳母不僅僅是有體面的下人,還要擔負起約束主子房內的丫鬟,並幫著教導年輕主子的言行舉止的責任。特別是姑娘的乳母,往往要隨著姑娘出嫁,因此越發重要。夏葉以前熟讀紅樓,幾個細節記得特別清楚,迎春都快要出嫁了,卻還要受乳母的教導敲打,偏偏她那乳母是個不成器不要臉面的,在園子裡開局坐莊賭錢叫賈母逮住了要罰,卻還偷拿迎春的累絲金鳳區填補虧空,還鬧著要軟性子的迎春去給她說好話保她出來,不然就鬧。還有寶玉的乳母李嬤嬤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在寶玉屋裡就拿大得很,後來是寶玉為了護著襲人等喜愛的丫鬟攆了出去的,但是,可見一點,賈府對於乳母的管理是比較粗放的,同時,乳母仗著奶了哥兒姐兒常常拿大做耗的事也是在賈府屢屢發生的。
    夏葉呢,既然穿越來了這裡,又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是要把原主的女兒視如己出的,故而,成天圍著大姐兒打轉的乳母以及其教養方式理所當然地成為夏葉的第一考察對象,不容有一點差池。
    好在,經過夏葉的細細考量,這乳母還算本分,也沒有那些妄圖憑著奶了大姐兒的功勞就作威作福的花花心思,只是,乳母畢竟是乳母,沒有讀過書識過字,帶孩子全憑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的老經驗老辦法,在夏葉的眼裡,難免就是些陋習,對孩子不好,少不得花心思,一樣一樣糾過來,橫豎現在還在養病期間管家的責任還沒有完全落在身上,夏葉就經常叫乳母把大姐兒抱過來,親自教導給乳母看。
    賈璉進屋的時候,夏葉正抱著大姐兒在懷裡,用一個小銀勺子給娃娃喂香甜的蘋果泥,並絮絮地告訴乳母:“大姐兒現在有牙齒了,倒是寧可斷了奶,喂她吃點香香的東西。還有,這些鮮果也要每天吃,大姐兒牙齒沒力,啃不動,就這樣用小勺子刮成泥,跟米糊糊一樣喂給她吃。”
    大姐兒咽下一口蘋果泥,小手一抓一抓地,說:“娘,好吃,再吃。”
    “好,再來一口。”夏葉笑眯眯地又舉起小銀勺,舀了滿滿一勺,往大姐兒嘴裡喂去,大姐兒吃得高興得很,眼睛都笑彎了,說:“好吃,還要。”
    夏葉又往大姐兒嘴裡喂了一口,然後,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進來的賈璉,說:“二爺回來了?”
    賈璉有點尷尬,貌似他每次都來去匆匆,和媳婦沒說上兩句話就走,對女兒也是疏忽得很,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大姐兒□□月大在炕上爬來爬去的時候呢,一晃幾個月過去,大姐兒都會說話了。
    因為爹爹總是早出晚歸,甚至不歸,大姐兒沒怎麼見過他,看見賈璉和屋裡的女人們不同,個子很高,顯得很有氣勢,便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轉頭往夏葉的懷裡鑽,拖著奶聲奶氣的哭腔,說:“娘,怕,怕!”
    夏葉看著賈璉,口氣淡淡,卻滿含譏諷,道:“大姐兒別怕,這是爹爹。爹爹是大忙人,平時輕易見不著,難得見一次,還黑著個臉,像上門討債的一樣,也難怪大姐兒害怕。”
    賈璉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只好尷尬地說了一聲,“誰像討債的?我這不好聲好氣的嗎?”又半蹲下|身體,放柔和了聲音,喊:“大姐兒,乖乖,來爹爹這裡,爹爹最愛大姐兒了。”
    大姐兒在夏葉的懷裡側頭,看了一眼賈璉,復又一頭扎進娘的懷裡,抱緊了不撒手。
    夏葉愛莫能助地朝著賈璉聳聳肩,說:“大姐兒連自己的爹爹都不認識了,也難怪,她見你的次數比見寶玉還少呢,你不說你是爹爹,說是個叔叔,她沒準兒還信了。”
    賈璉苦笑不已,心裡那一點對媳婦和女兒有的愧疚之情由黃豆般大小膨脹為花生米般大小了。
    夏葉懶得和賈璉周旋,沒說上兩句話,就說女兒該歇息了,打髮乳母抱著大姐兒回屋去睡覺,自己也打了個哈欠,說:“我今兒去了一趟園子,陪著林姑娘幾個消遣了好一陣子,這會兒也乏了,恕我不能相陪,還是讓安兒伺候你早些安置了吧。”
    賈璉也沒什麼話說,一來現在萎了,媳婦身上也不好,沒法同房,二來,偷娶尤二姐的事情,到底心裡有愧,又怕被她問出點什麼來,倒是各睡各屋比較妥當,今晚上還是歇在安兒屋裡。
    安兒裊裊娜娜,做小俯底地服侍著賈璉就寢,賈璉今日自是沒有興致,自顧自上了床,就要倒頭睡去,安兒卻上前來推他的肩膀,說:“二爺,今兒的參湯還沒喝呢。”
    賈璉從她手裡取過盅子,喝了兩口,忽然將盅子往床邊的小櫃子上一放,眉頭擰著,問:“好好地,天天喝什麼湯藥,好人都喝成病人了!”
    安兒嚇得縮著脖子,怯生生地回答說:“怎麼會呢,這是二奶奶為著奴婢好受孕,特為吩咐廚房好了,令人送來的,怎麼會叫人生病呢?二爺可是多想了。”
    “二奶奶?”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劃過長空一般,叫賈璉的腦子猛然清醒,他盯著安兒神情古怪地出了一會兒神,隨即現出暴怒的表情,並馬上站了起來,將衣服穿好,端起那杯未喝完的湯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第17章 賈璉急問太醫被誤導

賈璉一陣風似地連夜出府,馬不停蹄地奔往常常為賈府的大小主子們號診摸脈的吳太醫處,一路上心潮起伏,對熙鳳恨得磨牙。
    開始賈璉滿心以為是前段時間又是安兒又是二姐地,鬧多了故而精神不濟,那玩意兒也就疲軟了,可是,誰承想這一軟下來,就不再有立起來的時候了!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
    再說,要說這段時日荒唐,同時應付安兒和尤二姐兩個,可是,他賈璉正是年輕火力壯的時候,興致來了一晚上弄好幾回的時候也有過,就連賈珍那個為大不尊的,一次還誇海口說最多的一次是夜御六女而金槍不倒。賈璉自忖自己的本錢和火力都不小,也不得輸與他,一晚上五六次,打起精神來也能夠。雖說那樣弄的話,確實會元氣大傷,但是,休整幾天就好了,照樣地生龍活虎!
    而現在呢,賈璉滿心裡將自己的不舉和媳熙鳳特為打發安兒服侍自己吃下的那一盅湯藥聯繫起來,並越琢磨越覺得就是那麼回事。熙鳳素□□拈酸吃醋,往日還是新媳婦嫁過來的時候,都沒一點顧著新媳婦面嫩手軟,愣是設法發賣了賈璉之前的兩個通房丫鬟,惹得賈璉不高興,府裡的人也議論紛紛。現在好了,她因為上次的小產被太醫斷言再難生育,想來越發嫉恨,索性在他的身上弄起來手腳,全然不顧夫妻之情,也全然不顧子嗣之念,真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啊。
    賈璉一路快馬揚鞭趕到吳太醫家裡,見到吳太醫後也不多說客套,直接將自己近來的身體不適以及恐怕為人下藥的疑慮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並請吳太醫幫忙鑒定這盅子裡的藥湯都是何等藥物合制而成,對人的身體又會帶來何等效用或者危害。
    吳太醫雖然是太醫院裡侍奉的御醫,平常也在賈府這樣的官宦人家行醫,一來博點關係門路,二來也可以得點賞賜銀兩。多年游走在這些豪門巨戶之間行醫,病人多為婦人,故而吳太醫對內裡的*事兒往往聞弦歌而知雅意,只是為了做得長久做得穩當往往明哲保身,不輕易向外人言語。
    吳太醫將那盅子裡的藥湯用小勺子舀了一點,放入口中細品。
    賈璉發急地問:“如何?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吳太醫擺擺手,說:“光嘗一口哪裡嘗得出來?賈世兄莫非真心當晚生是神仙?”
    雖然吳太醫比賈璉大十多歲,但是,賈璉是榮國府的正派嫡孫,身上背了個舉人的功名,將來還有世襲的爵位,故而吳太醫雖年長,卻客氣地稱呼賈璉為“世兄”,同時自己自謙為“晚生”。
    說完,吳太醫又舀起一點藥湯放入口中,閉目,抿脣,蹙眉,不語,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在賈璉這個外行人的眼裡,這一番故弄玄虛則是吳太醫醫術高明的表現,試著想想,混合了多種藥物的藥湯居然靠嘗就能一一辨別出來,必須是吳太醫這樣多年行醫的妙手才行啊。嗯,等會兒要多多地給銀子!
    吳太醫賣夠了關子,才慢條斯理地說:“沒什麼特別的,都是些滋補身體的尋常藥材,惟有一樣,像是番外國進貢來的洋參,晚生才疏學淺,對此不甚了了,不敢妄言。”
    賈璉頓時擰起一對烏漆長眉,搓著手,自言自語地說:“多半……古怪就來自這番國的洋參上……那毒婦竟然毒害親夫……她因為自己不能生育,又容不得別的女子懷上我的子嗣,故而如此膽大包天……”
    說著,賈璉猛一回頭,盯著吳太醫,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說:“我回府後設法弄到一截兒這個洋參的,屆時請吳太醫一定要驗明其藥效,若是我那毛病真出自這洋參,定饒不了那毒婦!“
    吳太醫聽賈璉這口氣,再琢磨琢磨意思,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下藥毒害的事兒多了去了,可是,發生在賈璉這樣的世家公子身上就不多見了,再一聽這懷疑的對象,竟然是賈璉嫡親的髮妻,榮國府的當家奶奶,王熙鳳!
    吳太醫和這賈府裡最有名的人物王熙鳳也有過一兩次交道。雖然說女子不宜於見外人,可是,王熙鳳卻又不同,她是當家奶奶,在府裡經辦著許多的事情,還有各項費用,包括給太醫的診金,也是從她的嘴裡調撥,給多給少全要她的心情,所以,這種情況下,吳太醫敢隨意下結論嗎?就是王熙鳳不專門來打招呼,他也一定是要為她說好話的。
    故而,吳太醫的心裡將此事倒了十來個回合,字斟句酌地對賈璉說:“世兄此言差矣。若說這世上真有人想要毒害世兄的身體,並陰險地暗出毒計使世兄不能再有子嗣,據晚生的小見識,這個人卻絕不會是嫂夫人。世兄想想看,即便是嫂夫人前些時日因為滑胎傷了根本今後都不能生育,也是無甚大礙的。按著大家子的規矩,只要世兄的隨便哪個妾室生育有子,嫂夫人身為嫡母,直接抱過來教養即可,若是實在喜歡,也可以記在名下,充做嫡子。嫂夫人何必冒偌大的風險去做此等損人不利己之事呢?”
    賈璉低頭一想,果然如此,熙鳳再怎麼和自己不對付,也是七八年的夫妻了,雖然沒有兒子,到底也有個女兒,何至於使出這等毒辣手段?要說嫉妒,熙鳳確實是女人中少有的,婦德有所虧欠,但是,明面上卻還是遮得過的,若真是她因為自己不能生育就害得丈夫不舉以至於不能碰別的女人也不能再有子嗣,似乎又有些牽強。
    吳太醫察言觀色,知道賈璉這是心裡正在翻江倒海地琢磨著呢,既然都選擇了幫那璉二奶奶軍前效力,何不再扇點陰風,叫這賈璉疑到別人身上去,徹底洗掉璉二奶奶的嫌疑?
    吳太醫一向知道賈璉是個浪蕩子,在家裡被璉二奶奶拘束狠了,故而在外面什么女人都葷素不論,既然如此,他那些女人中肯定有個把是上不了檯面的,不如拿來含沙射影說道說道。
    吳太醫以手指輕撫頜下的美髯,以漫不經心的口氣說:“晚生常去大戶人家的宅院與人看診,但是,有時候為人所托,也會為一些世家子弟養的外室或婢妾診治。晚生不敢自誇閱人無數吧,起碼各樣人等都見得一二,略知人心險惡。就晚生的愚見,怕就怕遇上那一等下賤女子,不光身子早被人破了,還因為尚未成年就懂了人事,以至於月事失調,或者年幼時就曾有過滑胎等隱秘事,早就不能生兒育女了,好容易攀上個金主,卻生怕因此失了寵愛,故而故意給金主吃下一些名為壯陽補腎的藥物,妖精一般勾引金主與之尋歡,次數多了,致使金主身體日虧,以致陽痿不舉……”
    吳太醫的話沒說完,就看到賈璉的臉色已經全黑了下來,不禁暗自忖度:怎麼,這位賈二爺,身邊還真有這麼個妖精女人做外室?那可得設法知會璉二奶奶一聲。還有我今兒給她做的巧言掩護,也得叫她知道,不說明著要什麼好處吧,至少她得記我的這一份大人情。
    賈璉從吳太醫處出來,恨不能仰頭長嘯,本以為是熙鳳藏奸,沒想到居然是他一門心思誠意以待的尤二姐做的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第18章 夫妻交鋒夏葉盡掌握

夏葉早就猜到賈璉回過神來一定會過問那藥湯的事情,所以那一天令安兒端給賈璉的藥湯並未放入雷公藤,卻放入了和黛玉的藥湯一樣的西洋參,就是為了力證自己絕無害人之心。故而聽到賈璉深夜出府這樣的異常情況,夏葉卻並不驚慌,反而是報以一聲冷笑,心想,忽然穿越到這個時空,謹慎小心,未雨綢繆都是有必要的。呵呵,隨便你去查,越查越顯出我的清白。
    果然,賈璉去了一個多時辰後又回了府,去了哪裡夏葉暫時不能知道,不過等明天問過他的小廝就知道了。
    再看賈璉回府後在哪裡安歇的,這也是一個賈璉情緒的風向標。結果呢,賈璉連安兒那裡都沒去,而是令小廝搬來被褥,勉強在外書房歇了一晚。
    夏葉聽了這些情報,大致綜合分析出賈璉的心態,他去外面詢問了相熟的大夫,肯定得到的是利於我夏葉的結論,所以,有了一點愧疚自責之心,所以,才沒去和安兒攪合了。
    夏葉冷笑一聲,心想,渣男!你當我很在意你去睡安兒那個賤丫鬟?我現在是暫時沒想出辦法了,要是能有別的轍,比如離婚,不對,這裡叫和離,要是能和離的話,管保叫你有多遠死多遠,寧可帶著大姐兒去過安生日子。
    這邊,賈璉一個人歇在外書房,因為心裡想著心事,一晚上都沒睡好,還噩夢連連,一會兒是橫眉立目的熙鳳手拿一根鞭子作勢要打,一會兒是柔媚可人的尤二姐蛇一般纏繞上來,香舌舔上了賈璉的耳朵,忽然那鮮紅小舌變成陰森的蛇信子,賈璉倉皇回頭,看見尤二姐的一對水汪汪的的妙目居然變成了一對可怖的蛇眼,嚇得他一身大叫醒來,發現穿著睡覺的底衣都汗濕了……
    令人心悸的一晚總算熬過去了。
    次日早上,一夜驚魂的賈璉黑著兩個眼圈、垂著肩膀無精打采地過來堂屋這邊,跟熙鳳一起用了早飯。雖然臉色病態得難看,賈璉的態度卻非常溫和,還將大姐兒抱到膝蓋上逗弄了一會兒,勉強有點當父親的樣子,看得夏葉心中冷笑,看來昨晚的事情,倒是算計得八、九不離十,賈璉雖然對我還有疑惑,卻已經消了大半。接下來,他該換個人來疑心了,呵呵。
    夏葉面上一點不露,對賈璉依舊是冷淡疏離的表情,吃了飯,她由著平兒趕過來伺候著盥洗了,便款款地起身,說:“今兒要辦中秋的節禮,老太太還有交代,我先過去了。”
    賈璉答應著起身,說:“我今天也有很多事情,也要早些出門。哦,對了,”賈璉偷瞄了一眼熙鳳的臉色,支支吾吾地說:“安兒上次給我喝的那個藥湯很好,喝了之後一整天精神都很好,我聽安兒說是你弄來的什麼新鮮的番國洋參熬制的,便順嘴兒給珍大哥他們誇耀了一下,誰知道珍大哥他們幾個都羡慕得緊,逮著我就給我說,要是有多的,拿幾支那洋參也給他們也嘗嘗,試用一下效用。”
    夏葉停住腳,似笑非笑地說:“那可是真不巧,恰好就沒了。原本剩的的幾支,林姑娘摻在她治咳嗽的藥裡一起吃著,覺著很好,那一日又專門遣了丫頭來管我要。我想著,林姑娘雖是個外孫女兒,卻一向是老太太的眼珠子一般寵著的,尊貴著呢,我哪敢有半點怠慢?若是沒有就算了,既然有,我索性全給她了。這會子你卻又問起這個洋參,可怎麼辦呢,給出去了的東西,實在是不好要回來啊。林姑娘又是個愛多心的,萬一她想岔了,不說是二爺想要,還疑心是我做嫂子的小氣呢。無非就是幾支洋參嘛,還要巴巴地管她要回來。”
    一席話說得賈璉無話可說。
    夏葉把他摔打夠了,卻又話鋒一轉,慢悠悠地說:“不過,林姑娘多心,只對那些素日裡確實對她不好的人多心,倒是對我還一片赤忱,她的丫鬟紫鵑雪雁兩個又和平兒交好。若是你實在想要,我便讓平兒去瞅瞅,看還有沒有剩的,要是有,就好好地和林姑娘打個商量,拿一支轉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按說賈璉就不該要了,可是,他實在是想把這個事兒弄個水落石出,只好厚著臉皮說:“好,就叫平兒去林姑娘那裡拿一支來吧。我好拿去給珍大哥他們看看,若是外面藥房有賣的,就買些回來,再給林姑娘送些去,我們自己也留點,吃著養生。”
    夏葉脣角微勾,衝著賈璉大有深意地點頭,說:“二爺是該弄個明白。好,我這就叫平兒去取來。”
    賈璉被她這話說得心裡一跳,不禁偷眼望去,見淡淡的日光下熙鳳的眉目宛然,神情鎮定,一派正大光明,不禁十分羞愧,恨不能自己扇自己一個耳光。
    懷疑自己的嫡妻謀害自己,是怎樣的糊塗人才能作出這樣的判斷?可是不弄個清楚明白的話,賈璉又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林姑娘住在和賈府相鄰的大觀園裡,園子很大,平兒去取那洋參,一去一來花了半個多時辰。這期間,賈璉和夏葉都在堂屋裡坐著,彼此無言,各懷心思,氣氛尷尬得連端茶遞水的丫鬟都察覺出來,見二爺和二奶奶沒別的吩咐,都忙不迭地紛紛退下不提。
    平兒終於拿了那洋參回來,那神色簡直跟擒了反叛的兵士一般高漲,一路高舉著拿到賈璉面前,誇張地大聲說:“林姑娘屋裡也只剩這一支了,林姑娘還舍不得給呢,虧得我千央白百求才給了我。還說,下次若還的得了這洋參,奶奶要記住姑娘的喜好,多給一些才好。”
    賈璉在心裡默想,越來越覺得自己冤枉了熙鳳。林妹妹那樣孱弱的身體吃了都贊好的洋參怎麼可能害倒他這樣一個壯年男子呢?倒是反為此疑心生暗鬼,居然懷疑到才還在病中的熙鳳身上了,想想都覺得自己枉為人夫,枉為人父!
    好,這一次只要把事情弄清楚,確定是自己錯怪了熙鳳的話,以後就好好兒地對待她,還有大姐兒,就算是彌補吧。賈璉在心裡默默地拿定了主意。
    賈璉接了那洋參後,連抬眼看一眼熙鳳的勇氣都沒有,提步就往外走,急匆匆的腳步差點把一個進門來匯報家事的媳婦子撞倒。
    那媳婦兒原是吳新登家的,一貫管著合府的蠟燭燈油的發放,也算有些體面,被撞得差點跌倒正是惱怒,想要破口大罵,卻發現是賈璉,忙賠笑著說:“二爺這是去哪兒呢,走得這麼急?”
    賈璉哪裡有空理她,不管不顧就走了,惹得吳新登家的滿腹疑惑,嘀咕著說:“二爺這是怎麼了?”
    夏葉和平兒對視了一眼,夏葉便低下頭,欣賞著自己被鳳仙花汁兒染得艷紅的手指甲,心想,難怪歌裡唱得好,花兒為什麼這麼紅,是鮮血染紅了它。這一回,看誰要倒霉地賠上小命?呵呵呵,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給賈璉吃了一點令他痿了的雷公藤而已,剩下的都是因此而引發的蝴蝶效應,或者,還借用了一點順水推舟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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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遭厭棄二姐悔不當初

賈璉一點沒耽誤,趕緊將這洋參拿去吳太醫處檢驗,吳太醫留下了,當時沒給出結論,說為了謹慎起見,還要查閱醫術,並親自熬制後品用才能見分曉。
    到了次日,賈璉再去的時候,吳太醫引經據典,將這洋參的功效說了一通。
    就賈璉這不通藥理的人聽來,大約是好處居多,不會對人的身體造成什麼危害,更別說會有什麼事關男人體面的臍下三寸之處的惡劣影響了。
    賈璉得了這句話,終於將這幾天吊著的心放了下來,自己都嘲笑上了自己:真真是糊塗油蒙了心了,居然疑起了熙鳳!她雖然潑辣厲害能攬酸,到底是嫡親的正妻,哪可能因為妒忌就謀害親夫呢?我這是怎麼了?看來書上確有真言,智子疑鄰,我在府裡吃飯喝水,在花枝巷照樣也是吃飯喝水,有了疑心,我卻先懷疑上了熙鳳,而不是尤二姐,明明是同樣一樁嫌疑!說來說去,我還是太偏心尤二姐了才會如此。可是那賤貨,值得我如此待她嗎?
    賈璉這麼一想,頓覺尤二姐再怎麼花容月貌,也不過是亂人心智的美人蛇,外表雖美,內裡齷蹉,再一想到她和賈珍賈蓉之間的勾當,還有那一日薛蟠的話以及自己當場遇見的情景,更是一顆心像被大鉗子擰了幾圈似地,難過又氣憤,不禁悔恨自己□□熏心,竟然為這樣爛污的女人迷昏了頭腦。
    賈璉立時就想和尤二姐撇清干係。他娶她的時候原是和尤老娘說好的立她為二房夫人,僅在正妻之下,也就是一般人認為的貴妾,不同於一般的通房丫環,外面買的侍妾之流,手續也正式而慎重得多。按著本朝律法,一般的百姓商賈只能娶妻一人,不能有貴妾,而賈璉身上背著舉人的功名,算是官宦,所以可以有一妻一貴妾,娶貴妾需在官府備案並拿到娶妾文書。可是,當時有些狀況,賈璉因為貪戀美色,是在背著國孝家孝三層孝在身上的時候偷娶的尤二姐,儘管是擺了酒請了客用花轎迎娶的尤二姐過門,卻沒有去官府報備這個娶妾手續的問題,也沒辦法報備,難道自動送上門去請官府革了自己的舉人功名嗎?只能押後再辦了。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此時心灰意冷的賈璉,沒辦最好,還省得麻煩呢,就此絕緣尤二姐,再不上門就是了。
    於是,賈璉連著四五日都沒怎麼出去,也沒去安兒處廝混,倒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府內。正好中秋節將至,確實忙亂得很,賈璉和熙鳳身為當家人免不了多了許多事務,不光是府裡要籌辦宴席,讓老太太太太高興,還要挖空心思給京城中素有往來的南安王府、北靜王府等並幾大家族的有名有姓的人物們備辦新穎別緻的禮品。故而,賈璉連日不曾出府,或在府裡的議事廳裡,或在賬房等處,或在自家小院裡,白天和熙鳳一起商量著料理家務,間或歇息時則將大姐兒抱來玩耍,逗其說話,大姐兒的年紀正是語言開蒙的時候,就這麼幾天和賈璉一親昵,不光是會喊“爹爹”了,還跟著爹爹學著說了幾句別的話,孩童特有的嬌憨可人令賈璉這個從來沒有真正體會過身為人父的感覺的傢伙也心底涌起異樣的甜,同時越加悔恨自己的荒唐。
    夏葉對賈璉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面上雖然還是如常地與賈璉說話商量府裡的繁雜家事,心裡卻一點也不動容:要想浪子回頭,這一點點悔改之心怎麼夠!
    尤二姐那邊,見那一日賈璉真的一去不復返,而且連著四五日都沒有音訊,心裡早就慌了,而且,還有現實的問題。
    因為花枝巷這邊一貫是賈璉拿錢來做供應的,雖然人口不算多,但是,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一樣不要花錢?尤老娘和尤三姐兩個都貪圖享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地每日裡耗費不少,加上下面伺候的二十來個僕佣丫鬟,一天要吃五六斤豬肉,還有肥雞大鴨子菜蔬什麼的不可細算,總之,一日開銷至少二三兩銀子,還有尤三姐最愛做新鮮打扮,即便是在家裡呆著,也要細細緻致地描畫妝容,胭脂水粉,還有頭上戴的金珠銀釵,身上的綾羅綢緞,哪都要上好的才行,不然就拉著個臉一天都沒好聲氣。即便是尤老娘這樣老得滿臉皺紋的,可是,為了在人前的體面,在穿戴上面也不輸於尤三姐,照樣要隔三差五給她打金戒指金頭面,這些錢原本都是靠賈璉供應,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女人就得靠漢子,漢子跑了,這叫女人怎麼活?
    尤二姐開始還幫著賈璉遮掩,儘管自己躲在房中以淚洗面,但是,當尤老娘和尤三姐問起璉二爺怎麼多日未來的時候,尤二姐總是強顏歡笑地說:“二爺說是這兩日事多,過來不了,讓我們自己守著門戶自己開心。因為快要到中秋節了,咱們這裡小門小戶地不覺得,一家子治一桌酒菜,到了十五那天吃塊月餅賞個月也就完了,西府那邊家大業大,人多事也多,幾百口人的調撥都落在二爺的肩膀上呢,還有大家子過節往往要給相熟的世家來往送禮,也少不得二爺籌劃費心的,還要時不時被那邊府裡的兩位老爺叫去吩咐這樣那樣,是以二爺忙得腳不沾地,故而只能把咱們這一頭放一放了。”
    等到中秋節都過了幾天了,賈璉卻都連人影都沒見著一次,尤二姐這才如夢初醒般明白過來:賈璉這情形,是不要她了?
    尤二姐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一個柔弱女子,素無才幹,卻又貪圖吃喝首飾等才叫賈珍哄去著騙去了貞潔,本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落花流水般完了,要麼就這般和姐夫沒臉沒皮地廝混著過,要麼就嫁與張華那樣的破落戶,做個寒門媳婦聊以度日。
    能遇上賈璉並為其心許,最後蒙他不棄嫁與做了二房,對於尤二姐這樣的失貞女子來說,簡直就是最好的出路,是她不曾意料到的美事。加之賈璉是年輕公子,相貌有,才幹有,又知情識趣,還對二姐溫柔體貼,並不嫌棄二姐曾經是破敗之身。那些日子尤二姐簡直覺得自己在做夢,夢裡撿到個金元寶,生怕睡著了都要笑醒了似的。
    可是有句話怎麼說得來著,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特別是賈璉這樣的薄情男子,所謂的情情愛愛,真是來得容易去得快。
    曲終須散場,好夢終需醒。可是,除了一張臉可看、身無所長的尤二姐遭遇為人擯棄的境地,應該何去何從呢?

  ☆、第20章 二姐遭棄尤老娘支招

尤二姐還在左思右想該如何是好呢,那邊尤老娘也覺出不對勁來:女婿再怎麼忙,也不該這十來天了都不露個人影啊,說起來二姐兒還是他的二房,多少有些體面,就算是個外室,也沒有個丟在外面不聞不問的道理啊。
    尤老娘當即令丫鬟去請了尤二姐來,看她雖然還是花朵兒一般嬌俏的容顏,這些天因著沒睡好或者惦記賈璉那個混賬行子顯得有些憔悴,不禁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這個沒用的!除了長得一張臉好看,有什麼手段籠絡得住男人?看看吧,才幾天啊,有一個月沒,就叫人家丟在這裡不死不活不管不理!白教了你那麼多,一點也學不會!”
    尤二姐忍不住拿帕子遮住臉,嗚咽了起來,說:“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前些日子他還和我好得蜜裡調油似的,怎麼說變心就變心了,一點徵兆也沒有!”
    尤老娘坐著,面色不動,說:“哼,所以我素日說你們,有的時候要想著沒有的時候,男人啊,哪個不是嘴上跟抹了蜜一般,心卻花花的,你要在你還討他喜歡的時候就設法捏住了他。”
    尤二姐哭著說:“才成親那會兒他是什麼都聽我的,不光是嘴裡說得好聽,他還把他的體己銀子都搬來與我收著的,我覺得這總該是有幾分真心吧。要說別的手段留住他的心,我是想懷個孩子,可是哪有那麼湊巧的?不是我不花心思,實在是他變得太快,我完全沒料到啊。”
    尤老娘拿著帕子拭了一下嘴角,厭煩地說:“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賈璉哭回來嗎?現在得想招兒。我這是做的什麼孽啊,都奔五十的人了,還在操心你們這些事,就不能叫我好好生生地享會子清福嗎?”
    尤二姐越發哭個不住。
    尤老娘擰眉怒道:“越說你還哭得越來勁了,你有本事往賈璉那哭去,或者索性一根繩子吊死他面前,跟我這哭什麼?,聽著人心煩。”
    尤二姐吸著鼻子止住了哭。她原本知道,這老娘是個心狠的,一輩子生了三個女兒,老大老三都厲害,就她要窩囊些,所以,從小就是在老娘”賠錢貨”的罵聲里長大的,可是老娘如今老了還不是在享她二姐兒的福?
    尤老娘這一輩子也頗為坎坷,生了三個女兒,老大尤氏,就是現在寧國府的大奶奶,賈珍的續弦夫人,那原是尤老娘和第一任丈夫生的,要算是官宦人家,日子也過得還算得人意兒。可惜老天爺不成全,沒兩年那男人就短命死了,尤老娘因為無子而且年紀尚輕,哪裡耐得住那如雪的寂寞去守寡啊,便帶著大女兒尤氏改嫁了,與後來結的丈夫也生了兩個,就是尤二姐尤三姐兩姐妹,可惜的是一生無子。可能尤老娘真的是命硬剋夫,第二任丈夫也終於死在她的前面。而此時尤氏已經出嫁,尤老娘因為無子和兩個尚且年幼的女兒一起被如狼似虎的族人趕了出去,最後只得了一個小小的院落聊以維持生計。
    所幸大女兒尤氏憑著前夫還算不錯的門楣得以嫁入高門,雖說是個續弦,也算是不錯了。故而尤老娘時不時拖著兩個女兒去老大那裡打打秋風,體會一下“我家也曾經闊過的”的感覺,只是大女兒尤氏族開始還肯接濟一下落魄的老娘和妹妹們,多去了幾次,臉色就不好看了,而且,賈珍雖然無實職,卻有世襲的爵位,尤氏算是誥命夫人了,加之管著寧國府,脾氣越來越大,越來越不服尤老娘管了,給的孝敬也有限,跟打發叫花子似的,叫尤老娘怨天怪地地在家裡埋怨尤氏,不過還是厚著臉皮照去不誤。
    好在尤二姐尤三姐一對姐妹花漸漸地從黃毛丫頭變成了人人垂涎的美貌嬌娥,尤氏雖然不喜這老母和拖油瓶妹妹兩個,那姐夫哥賈珍卻喜歡得緊,甚至會主動派車去接母女三人來,美其名曰走親戚,到了之後,也不管尤氏紅眉綠眼地臉色難看,就是命一大群丫鬟婆子趕著尤老娘喚“老娘”,還孝敬許多的金珠飾物綾羅綢緞的,叫尤老娘一下看到了希望,要想下半輩子過得好,少不得在這如花似玉的兩女兒身上,也不算是“賠錢貨”了。
    尤二姐原本有一份指腹為婚的親事,可惜家裡敗落了,就是一日三餐都未必供應得上,尤老娘哪裡捨得將尤二姐嫁與那沒出息的小子,自己也就靠不上了,便托賴賈珍的勢力,硬逼著退婚,最後以十兩銀子退了婚事,了結了此事,好叫尤二姐換的自由身。這不,才退了婚,就有賈璉撞上了,一眼看中,求做了二房,尤老娘總算過上了頤指氣使的優裕生活,和賈珍的寧國府的假心假意不同,尤老娘在這關上小樓成一統的花枝巷小院裡實實在在地體會了一把有錢人家尊貴老太太的滋味,當然想要長長久久地過下去,不光如此,將來還要給尤三姐也指配一個和賈璉差不多的世家公子做二房才好,她就可以這家住住,那家住住,到處都是丫鬟婆子們一盆火一般趕著喊她“老太太”了。
    只是二姐兒這天生優柔,面軟心活,實在難成大器,這不,才過上幾天璉二奶奶的好日子啊,就叫男人膩味了想要甩了,唉,少不得還要靠老娘來給她當定心骨,拿主意。
    尤老娘平息了一會兒,說:“乾坐著不行,得想辦法。賈璉不是有很多長隨小廝嗎?往日還嘻嘻笑著喊你二奶奶的那些小子們,怎麼,現在就都不見人影了?設法揪一個來,讓他幫忙引著賈璉過來。賈璉來了就好辦,你要麼哭著求他憐惜,要麼和他滾上炕頭,要不人家怎麼說床頭吵架床尾和呢。”
    尤二姐期期艾艾地說:“就怕那些小子們沒膽。”
    尤老娘眼睛一瞪,說:“這有何難?小子嘛,一個月累死累活才掙半吊錢,你給他五兩銀子,他什麼不幹?要是他實在不肯,你也可以抬出你二房太太的架勢來壓他,告訴他你和二爺只是暫時吵嘴了,二爺以後還會來的。而且二爺親口說的,璉二奶奶身子不好,她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以後你就坐上璉二奶奶那把交椅了,現在得罪你,以後可有的是好看!”
    尤二姐唯唯聽命,一會兒就出去想辦法去了,尤老娘靠在榻上,恨鐵不成鋼地說:“這二姐兒要學到她大姐一半的手段,我也就不用操這份心了,真是個沒用的。”

  ☆、第21章 夫妻房內對話各心思

這一日,夏葉正在家裡歇著,賈璉也在家,夏葉見了他就有些不自在,以前天天野在外面還不覺得,現在成天在她面前轉悠真心有些吃不消,夏葉只好拿了本賬本子看,當他不存在,可是,夏葉越是不理睬他,他還越是往跟前湊。這不,又來了,還貌似關心體貼的樣兒,說:“鳳兒,我看你那金項圈顏色有些舊了,你取下去,我給你拿去外面炸一炸。”賈璉的意思是夏葉脖子上的戴著的金項圈有些氧化了,顏色不鮮亮,說要拿去外面的金銀鋪子去處理一下,這原是一句討好的話。
    夏葉沒好氣地說:“算了吧,我怕經了你的手,這項圈只怕要小一圈,回來都戴不上了。”
    賈璉搓著手,尷尬地笑,說:“哪能呢?說得我跟什麼似的,連自己媳婦的東西都要雁過拔毛!”
    夏葉瞟他一眼,說:“好像這種事你沒幹過似的,你一貫是拿著家裡人的皮肉往外面不相干的人身上貼的。得了,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打量我什麼都被蒙在鼓裡呢。”
    這句話一語雙關,一下子驚得賈璉的額頭上冒了汗,不知道熙鳳指的裝糊塗的是哪一樁,是說他在給家裡辦雜務時中飽私囊呢,還是影射二姐兒的事呢。
    賈璉不好意思,正好一晃眼看到□□抱著大姐兒路過,便忙喊住,說:“哎,把大姐兒抱來我這裡,跟爹爹親香親香!”
    □□依言將大姐兒抱來,賈璉接了過來,抱著嘴裡咿唔做聲的大姐兒一個勁兒地逗弄,逗得大姐兒咧開小嘴“格格格”直笑,賈璉便抱著可愛的大姐兒往夏葉跟前獻寶,討好地說:“看,大姐兒今兒好高興。”
    夏葉心裡也知道他這是在討饒呢,心想,沒那麼便宜就饒過你。卻從賈璉手裡接過大姐兒,溫柔地親了親孩子的小臉兒,陪著她說了一會兒沒名堂的孩子話。
    賈璉看著這樣的妻女,心裡的悔意漸漸地漫了上來,忍不住去抓媳婦的手,說:“你這一向病著,都沒回過娘家吧。等哪天你身子爽利了,我陪你一起回家,看看岳父岳母大人。”
    “你幹什麼!叫底下人看見什麼意思!”夏葉本想摔開他的手,可是,聽到他說的後半句話,卻被吸引住了,回娘家?對哦,她穿越來了這裡,每日渾渾噩噩地混著,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娘家的事!若是有娘家助仗,她是不是就不用花這許多的心思和賈璉折騰,直接和離了算了,只要他們肯把大姐兒給她,以後她帶著女兒回娘家先住著,有空間裡的珍貴藥材,還愁日子過不好嗎?若是留在這裡,就是發財,也難免要幫著填進賈府這個無底洞裡,何必呢?
    賈璉見媳婦沒摔開他的手,心裡柔情更溢,說:“看見就看見,誰還敢說什麼不成?我的媳婦,我喜歡一會子,又怎麼了?”他壓根不知道夏葉這心裡打的小九九呢,還以為是媳婦對他終於肯給點好臉色了。
    夏葉回過神來,忙扯出自己的手,說:“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后天都使的,我正是想我父親母親了。”
    正說著話,前院傳來喧囂聲,“二嫂子在不在家”什麼的,一會兒平兒先打了簾子進來,笑吟吟地說:“二奶奶,不得了了,有人要來砸場子了!”
    夏葉馬上揚眉一笑,站了起來,說:“哦,真的呀?那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正說著,賈府的幾位姑娘還有黛玉寶釵寶玉,以及大奶奶李紈走了進來,探春先笑著說:“躲去哪裡也沒用,我們來,就問你,這個詩社的事你還管不管了?”
    一時看見賈璉也在,幾位姑娘慌忙行禮,喊:“璉二哥好,璉二哥也在家呢?”
    夏葉連忙推賈璉一把,說:“快出去。我們娘兒們要說娘兒們的事情,你在這裡混攪什麼?”
    賈璉看了一眼賈寶玉,說:“寶兄弟不還在這裡嗎?寶兄弟聽得,我聽不得?”
    話雖如此說,賈璉倒是從善如流地出去了。凡是賈府的人,誰心裡都有數,寶玉原是和別人不一樣的,按說內帷之內,男子都該自覺避開,可是,寶玉偏愛在這裡廝混,賈母又極其溺愛,甚至說出寶玉也許前世是個丫頭投錯了胎來的吧,故而愛和女孩兒們玩兒,別人還好說什麼?
    見賈璉走了,眾女眷才心安了下來,惜春細聲細語地解釋說:“三姐姐剛才是開玩笑的話,我們是打算讓二嫂子給我們詩社做個監察御史。”
    夏葉笑著問:“那是幹嘛的呀?御史哎,這烏紗帽這麼大,就怕我頭小,戴不上啊。再說你們弄的什麼詩社,我又不會什麼詩啊乾啊的,叫我去,難道是你們作詩,我在旁邊吃東西嗎?哈哈,我猜著了,你們哪裡是要我去做什麼詩社的監察御史,分明是叫我做個進錢的銅商!”
    說得眾人都笑了,李紈說:“什麼都瞞不過你去。今兒來,原是姑娘們起這個詩社,說的是輪流坐莊,可是,到底是個費錢的玩意兒,不好叫姑娘們為了玩這個就節減別的開銷吧,故而,還是只有找你二嫂子來幫忙。”
    探春攬住夏葉的腰,撒嬌說:“二嫂子,你幫忙不幫?”
    夏葉笑著擰了一下她的臉蛋,說:“這麼多大姑子小姑子在這裡,我敢不拿錢,還想不想在這裡混了?行了,正好那邊有太太給丫鬟們做衣服的五十兩銀子,你們先拿去使著,要是不夠,再來拿就是。別人短了都還可以混,哪裡敢短了你們的?”
    一時眾人散去,夏葉獨留住黛玉,看她臉上氣色好多了,便拉著她的手問:“咳嗽好了,還是要多養著身子,詩啊詞啊什麼的最是勞人心力的,你少做些罷。”
    黛玉感激地說:“我知道的,只是大家都有興致,我卻不好掃興,少不得也寫上一兩首聊以混過罷了。”
    夏葉笑著說:“好,不過日子閒著也是閒著,你要是有空,倒是常常來我這裡,指點我認得幾個字才好,可不比你教香菱那大丫頭寫詩要簡單得多?”夏葉怎麼可能不識字,但是,這身體原主卻是沒讀過書的,後來學著看賬本子,才識得籮筐大的字一百來個,夏葉覺得甚是不便,又怕什麼時候不小心泄露了去,招人疑心,不如請黛玉教自己識字,若是學得快,別人也不易起疑心,只會誇獎,到底林姑娘學問好,教人識字也教得快。
    黛玉走後沒一會兒,平兒來了,附在夏葉耳邊,說:“那邊果然有動靜。二爺連著十幾日未出府,那邊想來是急都要急死了。這不,方才奶奶攆了二爺出去,那邊就趕著來堵人來了。”
    夏葉眉頭一擰,說:“二爺去那邊了?”
    平兒說:“沒有。幸虧興兒那小子聰明,引著二爺往另外的地方去了,沒叫那邊拿賤女人得逞。這不,那小子來討賞來了。”
    夏葉一笑,說:“好!叫那小子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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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聞訊息夏葉警戒眾僕

興兒被引了過來,他根本不敢抬頭往上看二奶奶,不過是往裡走了幾步路就“噗通”一聲跪在碧青琢花的地磚上,磕了個頭,說:“小的給二奶奶請安。”
    夏葉朝著平兒努了努嘴,平兒便說:“你往前來一點,隔那麼遠,二奶奶怎麼聽得到?”
    夏葉冷笑一聲,說:“我又不是老虎,會吃了你!還是說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過來?”
    興兒嚇得有磕了一個頭,說:“奴才不敢!”
    夏葉不耐煩了,說:“你聽我的話,沒把二爺往那些歪門邪道的地方引,我是想著要賞你的,你怕個什麼勁兒?”
    不光是興兒,就是素日跟著賈璉的小廝們,沒一個不怕二奶奶的,誰不知道二奶奶一向是個面酸心苦的貨,口裡尖快,心裡歹毒,沒事別往她跟前湊,不然準有倒霉事。
    興兒聽得二奶奶說有賞,這才心裡松了口氣,心想,不求有您老人家的賞,但求不責罰我就謝天謝地了。便乍著膽子往前挪了幾步,抬眼能瞄見二奶□□上插著的赤金掛珠釵了,才停了下來,復又匍匐在地。
    夏葉對這一群奴才堅定的奴性毫無辦法,只好任由他這麼跪著回話。
    “說說吧,怎麼回事?”夏葉高高坐在上座,一邊撫著手上的碧玉戒指,一邊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發問。
    興兒微微抬頭,說:“就前一日,奴才出門幫二爺跑腿,那邊那一位派了鮑二和他家的來拉我,說是備下的好酒菜叫我去吃哩,又說二爺一會兒也要過去,故而叫我先過去候著。奴才心裡就琢磨上了,二爺這些時日可是在府裡不挪窩地忙著呢,哪有空上他們那裡去喝酒去啊。我就扯了個謊說不去了吧,誰知道那鮑二當廚炮的,一身蠻力,硬是把我拉去了。”
    夏葉聽了扭頭問平兒,說:“這個鮑二兩口子什麼來歷,竟然敢在我們榮國府門口堵人。”
    平兒回說:“聽著名字怪生的,興許是那邊府裡伺候的下人,不慣往咱們這邊來的。”
    夏葉和平兒一齊看著興兒,興兒忙說:“是是是,是東府那邊的下人,珍大爺說他們兩口子會來事,男的會下廚,女的能伺候那誰,就是尤大奶奶的妹子,就索性撥去給那邊使喚了。”
    夏葉笑著對平兒說:“這可真是貼心的大哥哥呀。弟弟娶個二房,叫蓉哥兒幫著牽線,自己硬做保人還不說,連裡裡外外伺候的下人都是大哥哥賞的,知道的,只說是大哥哥仁義,為弟弟考慮得周全,不知道的,沒準兒還在底下犯嘀咕往歪處想呢,說不定就有兄弟爭一妾,弟弟養著的原是哥哥的外室的說法!”說話間,夏葉的聲音轉厲,將手裡的茶盅往旁邊的几案上重重一放,說:“二爺的頭上都綠透了!都是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帶壞的!”
    興兒嚇得往地上“咚咚咚”地磕頭,說:“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平兒也在旁邊賠笑,說:“二奶奶息怒。”
    屋裡內外幾十個下僕看著,無一人敢發出一點聲響,落針可聞。
    夏葉又將茶碗端起,慢條斯理飲了一口,才向著興兒說:“你接著說。”
    興兒只得戰戰兢兢地往下說:“奴才被那鮑二拉進去,那個誰,尤大奶奶的妹子就對著我哭,說二爺有段日子沒來了,她如何著急,如何思念,又說有個巧宗兒,只要我設法引了二爺去,她就給我五兩銀子,而且,她還說……”興兒頓住不說了。
    夏葉一擰眉,平兒便知意,催促著問:“還說了什麼,你倒是往下說啊,半中間停住算什麼意思?”
    興兒又磕了個頭,說:“那尤大奶奶的妹子說的話實在是太眼裡沒人了,奴才可不敢跟著她混說。”
    夏葉這下子不要平兒掠陣了,直接厲言喝問:“她說了什麼,你快說!別磨磨蹭蹭聽得人心煩,你只要照實話說,那些話原是她說的,不與你相干,我不光不罰你,還要賞你呢。”
    興兒被逼問不過,只好說:“她說,二奶奶您身子不好,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到時候二爺會扶她坐上您現在這位置,要是我現在不聽她的話,將來落到她手裡,可有的是苦頭吃。”興兒說完這話,抬眼一看二奶奶鐵青的臉色,心裡慶幸,幸好沒照著她搬嘴說這話是二爺說與她聽得,不然,二奶奶更是不知道要怎麼光火了。
    這話早在夏葉的盤算之中,可是,這會兒從興兒口中說出來,依舊是震耳發聵般的效果,周圍聽話的丫鬟婆子們一個個都如履薄冰般的架勢,且看二奶奶如何發作。
    夏葉冷笑了數聲,道:“呵呵,我這人脾氣最古怪,越是別人想要我死,我就越是要長命百歲地活著。還有呢,興兒,你接著說。”
    興兒說:“奴才哪裡敢接她的銀子?可是,她非要給,奴才實在不能脫身,就只要接了銀子,卻是一動也不敢動的,這不,趕緊地就來告訴奶奶知道,得提防著那邊搞壞。”說著,興兒從袖口裡摸出嶄新的五兩紋銀,雙手舉高奉在頭頂,以示自己所言並無虛假。
    夏葉看了一眼,說:“好個興兒!這一次算你小子忠心,既然如此,接過那五兩髒銀子來,另外賞賜他十兩銀子。大夥兒都在這裡,就看著我二奶奶賞罰分明。今兒我這話說在這裡,有道是‘防什麼都防不了家賊’,還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是最厭著手下的人吃裡扒外,因為得了外人一點點錢財好處或是受了些個威嚇就反水主子。今兒,當著大夥兒的面,我就把規矩說一遍,凡有不敬主子,或吃裡扒外,或背著我挑唆二爺去那歪不著調的地方的,一概打死不論,連同在府裡做工的老子娘也要受牽連,或賣或發配到邊遠莊子上去幹最粗笨的活兒。聽清楚了嗎?但是,像興兒這裡對主子心裡有畏懼,不論外人如何挑唆也不去為非作歹的,我絕不虧待!”
    眾下僕都唯唯聽命,又贊二奶奶英明。
    如此一來,尤二姐如何還堵得到賈璉的人呢?
    夏葉也不管,只在家裡坐著,磕著瓜子靜待那邊再出招。
    尤老娘見二女兒折騰這兩日,別說賈璉了,連個賈璉的毛都沒撈著,氣得又罵了她一通,最後牙一咬,發狠說:“難道我一個花朵兒一般的女兒,就讓那賈璉說丟就丟了嗎?不行,我得找人來說說這個道理,不行的話,咱們就豁出去了,憑著臉面不要,也要賈璉也一身騷,叫他個忘八羔子吃了就怕跑,還真的我們孤兒寡女好欺負嗎?”
    說話時,正好尤三姐在在場,聽了這一件戳心窩子的事,馬上柳眉一豎,厲聲說:“是不能放過這王八羔子!什麼人啊,這才一個月不到,就把姐姐忘到脖子後面了,真把我們當粉頭取樂呢?對,找他說理!,我先去,直接衝去賈府,當著人問他,我們怕什麼,他要是沒個準言語,信不信我把他他那牛黃狗寶掏出來!”
    尤二姐一聽這野話忙喝止不迭,說:“你還是個姑娘,說的都是些什麼村話?就是馬廄裡給馬喂草的粗漢,嘴裡都比你文雅。”
    尤三姐撇撇嘴,說:“我還不是見不得他欺負姐姐!”
    尤老娘說:“我的兒!你姐姐若是不行了,我還指望你呢,你怎麼可以為了你姐姐倒是把自己的名聲給敗壞了,將來哪個敢要你呀!”
    尤三姐暴躁地說:“那怎麼辦?難道就看著那賈璉逍遙在外不成?”
    尤老娘說:“我找你們大姐說去,這個媒還是蓉小子牽的頭,你們姐夫同意了的,現在賈璉想要撂開手,我們找不著賈璉,就去問問你大姐,就這兩個沒出嫁的可憐見兒的妹妹,雖然不是一個爹生的,隔了一層,到底都是我肚皮裡爬出來的,她多少得顧念一點兒。還有要去問問你姐夫,這小姨子的好處,他往日也是享過的,如今雖說丟開手了,到底還有些個情意,再說,賈璉也是他家蓉哥兒舉薦的,他當時也贊好,現在出了這事兒,就一個個都縮起來不過問一聲了嗎?”

  ☆、第23章 尤老娘求援四面楚歌

這一日,尤氏正在府裡看外頭莊子上挑上來的幾樣細米,一一作了吩咐:“一百擔白粳米分一半給那邊府裡,留下五十擔咱們府裡的人吃。我跟你們說啊,今年鬧蝗災,就是梗米也不容易,好生收著別長蟲,到時候吃不得了又拿去喂那些雀兒,白踐踏了。這五擔胭脂米和碧梗米,那邊府裡老太太最喜歡,給他們各四擔,咱們留各一擔就是了,平時不吃,有時候來了重要的客人就好弄出來展個樣子,你們啊,不知道現在艱難了……”
    正說著,看見尤老娘頂頭進來,尤氏只好起身,勉強笑了笑,說:“今兒老娘想起來往我們這裡走走?”尤氏心裡有些發緊,老娘這會兒跑來,臉上的氣色也非同一般,別是有什麼壞事吧?
    話說自從賈璉納了二姐兒做二房,把這母女三人接了去,尤氏這心裡啊,一下子就暢快了不少。說起來都寒磣,別人都看著她一個破落戶的女兒能嫁到賈府這樣的人家,還是嫁給當著賈家的族長,又世襲了爵位的賈珍,上無公婆鉗制壓榨,下無小姑子大姑子們使壞挑撥,還以為她多幸運日子過得多愜意呢?可是,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刀切豆腐哪得兩面光,她這心裡的苦楚,也唯有燈知道罷了。人說吃喝嫖賭樣樣全,其實,還不夠,賈珍更是玩出了境界,玩出了花樣,說賭,賈珍光是賭還不夠,甚至在府裡開起了賭場,抽頭兒做莊家,要說嫖,人家大不了玩幾個粉頭優伶之流,賈珍呢,凡是齊頭正臉的都不放過,別說尤二姐尤三姐兩個來路不正的小姨子,就是往日的蓉哥兒媳婦秦氏,那正經是他的兒媳婦,也照樣下得了手,叫丫鬟撞破了,生生把個秦氏的小命給嚇沒了。好在秦氏死了,她這當婆婆的臉面才算保全了下來,後來再給蓉哥兒挑媳婦,都不敢找那起子長得太好太水靈的,最後千挑萬選只選了個長相中等性格賢惠知道廉恥的給蓉哥兒續了弦,才算了事。現在又來了尤二姐尤三姐兩個,要是別人她也就不管了,橫豎姬妾裡多兩人,每個月府裡的費用再填上點也就完了,可是,尤二姐兩個正經是她的妹子,和姐夫拉拉扯扯最後還姐妹幾個都共了一個男人,叫她這當家奶奶的臉還往哪裡擱呢?難怪外面的人混說:東府裡面,凡是人都不乾淨,唯有門口那兩個石頭獅子還乾淨點罷了。所以,賈璉把尤二姐娶走,並順帶著接走了尤老娘和尤三姐,她雖然嘴上說怕那鳳辣子以後會找麻煩,心裡其實是樂見其成的。
    尤老娘一坐下,就哭上了:“我那苦命的二姐兒啊,竟然叫賈璉那個殺千刀的沒良心的東西給扔在哪裡,不管死活了呀,叫我這心裡呀,跟一百根針在扎一樣,這可怎麼得了啊?咱們家裡唯有你是出息了的,說話管用,你倒是去拿了那賈璉來,叫他賭咒發誓,以後再不敢……”
    尤氏一聽,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果然是偷來的鑼鼓敲不得,最怕出事就越要出事。賈璉那小子是個三心二意的她原本也知道,但是,總想著二姐兒的容貌到底高人一籌,非一般女子可比,還想著能多籠絡住著賈璉一段時日,再懷上了一子半女的,就穩當了,那鳳辣子再厲害,沒有子嗣總是說不起硬話的,到時候少不得將二姐兒接進西府那邊去,她這一顆心也就能放下半顆了,再把尤三姐如法打發了去,以後就再沒這些烏七八糟的爛事兒,她也能挺起腰桿做人了。誰知道,天總不如人意,尤二姐真要是被賈璉這麼甩開了,尤老娘幾個就非得賴上東府這邊,誰叫得了她們姐妹兩個的處子之身的人是賈珍呢?
    憋屈久了,尤氏很想乍起膽子跟賈珍撕開臉面大吵一架,可是,想到她名為他的續弦妻子,卻連可以傍身的一子半女都沒有,哪裡說得起一句硬話,說穿了,她無非就是頂著大奶奶的名頭在他手下討生活而已,他一句“不好”能立馬開銷了她,連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於是,偃旗息鼓。這邊,尤老娘又挑唆她去找西府的老太太說理,找熙鳳單挑,給妹子討回公道之類的云云。尤氏哪有那個膽子?說起來,尤氏是嫂子熙鳳是弟媳按說要高那麼點兒,又是誥命夫人,實則在賈府裡比不上熙鳳一半的體面,在老太太跟前話也說不上兩句的,還敢去單挑熙鳳,那不等於是往老虎嘴巴裡探頭兒嗎?還想不想在賈府裡混了?
    兩頭難周全,尤氏沒辦法,只好裝病,手捂在胸口上,一會兒眼睛一翻,往後倒去,驚得周圍伺候的丫鬟婆子們連聲驚叫,趕上前七手八腳把尤氏弄上床,又傳大夫什麼的一陣忙亂,還埋怨著尤老娘:“我們奶奶這一向心口疼,大夫說了不要生氣的,您是奶奶的親娘,您可千萬要心疼奶奶這千金貴體啊。”
    尤老娘被話裡藏話地損了一通,覺著沒意思,只好出去,正好迎面看到賈珍回來,忙不迭地又上前去。
    賈珍躲閃已經來不及,只得見面行禮,喚她“老娘”,尤老娘倚老賣老,說:“珍兒,我才剛給你媳婦說了一會兒話,你媳婦那心口疼的病就犯了,我只得給你說,千萬請你給拿個主意。”
    賈珍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聽了這話,只是冷笑一聲,說:“是為了二姐兒那事兒?你叫我拿主意,也行。我是她姐夫嘛,少不得要給她當主心骨的。”
    尤老娘還真以為他要仗義去找賈璉說話呢,喜得臉上的皺紋都打抖,說:“我就說嘛,寧撞金鐘一下,不敲破鼓三千。求這個求那個,還是求珍兒你才管用!”
    賈珍鼻子眼裡笑了一聲,說:“這個,怎麼說呢,強扭的瓜不甜,璉二那邊丟開手了,我也不好強著人家非收了她不可,到底她是許過人家的,不如還是去找那張華家,照舊地把二姐兒許給張華了事。他們也沒什麼不依的,有我在這裡鎮著,再說,他們還得了十兩銀子的退婚錢呢?媳婦照樣得,還有平白的銀子得,無非就是中間波折一些,他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尤老娘一聽要將尤二姐照舊地許給張華家,頓時心神都給唬散了,哭叫著說:“不能啊,珍……大爺,二姐兒可是您……”不需要說,心知肚明嘛。
    賈珍冷笑道:“可是,前幾天我去,她可是一副假道學的面孔,一點也沒把我放在眼裡,現在有事了,就想我出頭料理?門都沒有!你去打聽打聽,那賈璉的老婆,有名的鳳辣子,在老太太跟前又極得寵,往常我們想討好老太太,都要走她的門路呢,還為二姐兒這種上不了檯面的事情跟人家鬧?你自己腦子裡塞了稻草了,還指望人人都跟你一樣呢?”
    尤老娘淚汪汪地看著賈珍,說:“那二姐兒怎麼辦呢?就這麼被賈璉丟了不成?”
    賈珍斯條慢理地飲茶,一臉“不與我想乾”的表情,隨後,放下茶碗,吩咐下人說:“我要進去看看奶奶,心口疼就要她多寬著心,不想見的人直接打發走,別叫奶奶沉心,知道嗎?”
    尤老娘瞠目看著賈珍,這還是那個為了哄她一對姐妹花一般的女兒的身子而滿口親熱地喊著“老娘”的珍兒嗎?
    賈珍看都不看她,提步就走,心裡很明白,和尤二姐尤三姐之間的孽緣到此為止。等著看吧,他是瞧出厲害來了,接下來必有一頓大鬧,這一潭泥水是趟不得的。平日裡玩歸玩,玩出事來就得早點撇清!鳳辣子可不是好惹的,她要是翻了臉,再往賈母那裡張嘴混說,他這個族長還當不當得了都是兩說!孰輕孰重,自是要分得清楚才行!

  ☆、第24章

尤老娘滿懷希望而去,結果卻鎩羽而歸,這一回家可就不得了了,罵天,咒地,怪尤二姐沒用,怪尤氏不體恤娘家人唯知扮賢良取悅丈夫,怪賈珍吃人不吐渣貪圖了姐妹倆的處子之身臨到有事卻是推沒事人似地,偏偏尤老娘忌憚著他那一身流氣,想怎樣也不敢怎樣,就這麼灰溜溜地回來了。
    尤三姐是個爆炭脾氣,聽不下去了,一腳蹬翻一個束腰圓凳,嗔目罵道:“大姐夫說話如此不憑良心,我找他去!”
    尤二姐正以淚洗面呢,見狀忙站起來拉她,說:“你哪裡鬥得過他?他翻臉不認人起來,任憑你長了十張利嘴也沒用。再說,那些事情有豈是可以隨便當著人說的呢?”
    尤三姐梗著脖子,說:“怕什麼!豁出去大家沒臉,今兒也要討回這個公道!沒有個他們哥兒倆個就把我們孤女倆個當不要錢的粉頭耍弄的道理!”
    尤老娘這時候卻搖著頭說:“沒用的,三姐兒,賈珍那老油條,一來你鬥不過他,二來他到底是咱們的親戚,不好此時就撕破臉。只是現在你們看清楚了,平日裡說親道熱的,一有事兒人家不反推你一把就不錯了,哪裡還想著幫你呢?算了,認命吧,怪就怪你姐自己沒手段籠絡不住男人,再則個,她自己的命也不好。”說完,長吁短嘆。
    尤二姐聽得兩條長淚直從粉面上掛下來,煞是可憐。
    尤三姐咬牙切齒地說:“難道就這麼算了不成?就算姐姐認命,我三姐兒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惹急了我,跟他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賈璉個王八蛋躲是吧?姑奶奶叫他必須得探出他那王八腦袋!姐姐,咱們上衙門裡告他去!看他出不出來!”
    尤二姐抖索著嘴脣,問:“告……告他?告他什麼?”
    尤三姐說:“姐姐你怎麼忘了?他是背著三層孝娶的你做二房啊,國孝一層罪,家孝一層罪,還有停妻再娶又是一層罪,如今始亂終棄再一層罪!咱們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抓著這滿手的道理不去告他還等人來請不成?”
    尤二姐搖著頭,淚水簌簌地從臉上墜落,惶恐地說:“那怎麼行?二爺要是為這個被拘進監牢裡去了,憑著賈府勢大未必就會怎樣,可是,我和他的情分就全沒了,我以後還怎麼見他呢?我……”
    尤三姐氣得瞪著她,說:“你傻不傻啊?現在是他、不、要、你、了,你還為他著想個屁啊?”
    尤老娘一直沒說話,這時候卻一拍椅子扶手,說:“三姐兒這個主意好!咱們就是可以這樣逼迫賈璉!”
    尤二姐和尤三姐都轉頭看尤老娘,尤三姐先說話:“娘,您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還多,您就趕緊地拿個主意吧。瞧姐姐這面軟心活又沒個抓拿的,我都替她急死了!”
    尤老娘看著尤二姐,緩緩地說:“我窺著賈璉吧,還是比賈珍好拿捏得多,咱們還是找他,再說,這個事兒也只能找他。你妹妹說的招兒雖然險,倒是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咱們就寫個狀子遞到衙門裡,衙門那邊少不得要找他本人出來說話調解,他肯定也是怕事的,到時候二姐兒你也別怕羞,就纏定了他不放,只要他服軟兒,就撤了狀子,反正咱們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告他,而是為了逼他現身。至於衙門那邊嘛,也好說,誰樂意和賈府的人過不去啊。咱們告賈璉,他們沒辦法只得接案子,但是,咱們要是自己和解了要撤狀子了,衙門那邊肯定是寧願息事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大不了花上兩個錢打點一下,到時候都是賈璉的事了。”
    尤二姐聽得也猶猶豫豫地點頭,說:”若真能如此,我倒是可以試一試。惟願二爺不要因此怪上了我就好。”
    尤老娘鄙視地看她一眼,說:“你個沒氣性的!”
    說著,尤老娘眉頭一皺,又說:“我還有個主意,不算甚好,說出來,咱們娘三個商量商量。”
    尤二姐尤三姐都齊齊望著她,說:“娘您但說無妨,必定是好的。”
    尤老娘說:“二姐兒這點能耐本事,在那璉二奶奶跟前只怕半點都不夠瞧的,我琢磨著,要不然,三姐兒乾脆陪著你一起吧。”
    尤二姐一聽頓時大眼眶裡轉悠開了眼淚花兒,說:“娘,您這主意可羞煞人了,哪有姐妹兩個一起……”
    尤三姐聽了也不痛快,說:“賈璉那王八羔子,我還瞧不上哩。除了樣貌勉強看得入眼,有什麼好兒!就這麼,他還把姐姐就這般棄了!”
    尤老娘嘆氣說:“賈璉也不算很離譜的,你們看賈珍,據說往日的蓉哥兒媳婦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還有現在有點家底的人家,誰不是三妻四妾的?有些鬍子都花白的,還一堆的小老婆呢,娘是見得多了。至於說姐妹倆同嫁一夫,也不算什麼,你們又不是正妻,無非是個妾,講究那麼多做什麼?古代還有趙飛燕趙合德兩姐妹嫁一個成帝呢!娘的意思是,光是憑著二姐兒一個,就算現在將那賈璉的心扳回來了,難免以後不出事。而且,這次一告賈璉,就算後面把狀子撤了,二姐兒這事算是戳破了,賈璉肯定是要把二姐兒接進府裡去才算像個樣子。而他家裡那個女人,又是個極厲害的,我都在想,二姐兒能一輩子在外面倒是好,要是被接進去了,說不得什麼時候就糊裡糊塗送了小命!”
    一席話說得尤二姐又嚇得花容失色,尤三姐則梗起了脖子。
    尤老娘嘆氣說:“我原打算將三姐兒另外聘,可是,現在這樣,名聲也壞了,不知道還能找著什麼好的,連賈珍那邊都避開走了,搞得好沒意思。不如,索性就一併與了賈璉了吧,正好咱們告他這一狀,他心裡肯定是氣不平的,三姐兒去了,示個軟兒,安撫他一下。至於以後,你們姐妹齊心,二姐兒溫柔賢淑籠絡住賈璉,三姐兒剛強剛性威震住賈璉,萬一和那璉二奶奶頂撞起來,二姐兒有三姐兒扶持著,心裡也就少了怕懼兒,三姐兒莽撞,有二姐兒勸著,也就沒那麼毛躁了。以後你們兩個,無論誰有了哥兒,就全當做是自己的一樣。總之,一根筷子易折,兩根筷子捆一塊兒,就好多了。娘的苦心,你們可懂得?”
    尤二姐這一回總算伶俐點了,含著一泡淚先說了:“二姐兒明白了。這都是為了我,謝謝娘的體恤,還有……”她轉身拉住尤三姐的手,淚光閃閃地看著妹妹,說:“就是委屈妹妹了。”
    尤三姐在心裡盤算了一輪,賈璉?她本來是沒想過的,可是,經過老娘這麼一說,覺得也還行,她本身脾氣暴烈,行事大膽,又和賈珍有了那事兒,風評尤差,就是有些丫鬟,面上不說,背地裡譏誚著風言風語的多得是,這輩子,除了嫁給賈珍做妾,她都不指望能嫁入正經人家了。現在和姐姐一起給賈璉做妾,也好啊,羞人怕什麼?臉面不過一層皮,豁出去不要也就不是個事兒了,橫豎人活在世上,吃好穿好活得好才是真的,再說賈璉千不好萬不好,皮囊委實不錯的,比賈珍順眼多了,到時候……便也點了頭。
    尤老娘當即拍板,令人去外面請了書房先生來,代擬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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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二更

尤老娘這算盤打定了,又令人擬定了狀子,往都察院裡一送,沒想到人家當官的,就是都察院的院使都不敢接這案子,倒是把尤老娘這邊遞狀紙的人凶了一頓,然後,派個人往賈府去送信兒問究竟,正好就叫夏葉的心腹先截獲了。
    夏葉聽了消息,只是冷笑,心想,這尤家娘兒三個,還以為她們都是小白花呢,可是,三朵小白花捆一塊兒,成白虎了哈,能張嘴咬人了。呵呵,把事情鬧大更好,反正是賈璉倒霉,我就坐山觀虎鬥唄。
    當下,夏葉就指示心腹給察院大人那邊遞話,說,一寡婦拖著兩女兒也敢隨便找賈府的當家爺們的茬,可見背後有人唆使。好在咱家爺們頂天立地心裡坦蕩不怕人告,倒不如由她們告去,看她們都翻出什麼花樣來,順便揪出背後黑手。
    察院大人這才接下這案子。
    而賈璉,毫不知情。
    這一日,見賈璉又來討好來了,夏葉勉強給他一點好臉色,說:“你不是說要陪我回娘家嗎?正好我這幾天身子都爽利,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回吧。”
    這些天,賈璉天天在家裡轉悠,面對的是夏葉這一張又俏又冷的臉,心裡那悔意直犯上來,心想,曲意奉承的美人兒都是心懷叵測的,倒不如這樣淡淡的無所圖的才好。
    賈璉哪裡知道夏葉的心中計謀,見媳婦今兒難得臉上掛笑,配上一身合宜的妝扮和裊娜的身段,越發俏麗如九月之菊,看得他滿心歡喜,想著今兒哄得媳婦高興了,說不得晚上再加把勁,就可以上得她的床了,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賈璉一疊聲吩咐下人去備車,說是璉二爺要特特地護送著璉二奶奶回娘家。一時下人們顛著跑著準備車馬什物,都在心裡暗暗嘀咕誰說璉二爺和璉二奶奶素日面和心不和的,看二奶奶這得二爺歡心的,想來是和得很哩。
    夏葉的娘家王府離著賈府倒是有一段路,夏葉帶著抱著大姐兒的奶娘坐一輛朱瓔華蓋車,平兒帶著幾個貼身丫鬟婆子坐後面一輛黑油大馬車,賈璉則帶著十多個小人,騎著高頭大馬,一路招搖著往熙鳳娘家而去。
    約莫著有大半個時辰,賈璉敲了一下夏葉的馬車窗戶,低聲說:“鳳兒,快要到了。”先令腳快的小廝往府裡報信去。
    王府也大,夏葉在門口被人攙扶著下了馬車,換了轎子,又七折八折了許久才到了一座小巧精緻的院落,先有幾個坐在外面走廊石欄上的丫鬟婆子們迎過來,笑著說:“大姑娘和姑爺今兒回門,大老爺大太太都在廳裡等了許久了。”
    夏葉也對她們口中的“大老爺大太太”,也就是這身體原主的親爹親娘,以及傳說中不成器的哥哥王仁有點好奇心,正好看看這爹娘是不是正如她從書中揣摩出來的那般泥塑一般的沒氣性。
    看來十有八|九是的,看他們住的地方就知道了,再怎麼精巧也是偏居一隅,不是正經的長房嫡子該住的正房大院,跟賈赦差不多的情形。不,比賈赦還不如,畢竟賈赦有世襲的爵位,而且,賈政也沒混出多大名堂來,就算因著賈母的偏心,叫賈赦輸了一籌,倒也差不了多遠,而自己的親爹,聽聞沒爵位沒官職,叔叔王子騰則是炙手可熱的一等武將,皇帝都倚仗的人,自然是連腳蹤兒都跟不上,在這府裡名義上是正房嫡子,說闖了,自家親爹要算是一邊倒地靠著弟弟王子騰過活呢,在這府裡根本沒什麼地位可言。
    果然,見了面,夏葉只在心裡感嘆“聞名不如見面”。看這娘,圓胖臉兒,笑起來跟彌勒佛似的,看著就像是個腦袋瓜不想事心寬體胖的主兒,再看那爹,顫顫巍巍,一臉老態,說句話咳半天好容易說出來了卻是一股子迂腐酸氣,比賈政還不如,至於那哥哥王仁,哪裡知道人在哪裡風流快活著呢?且聽這娘怎麼說吧。
    結果呢,搞了半天,夏葉才明白,面前這圓胖女人,劉夫人,還不是熙鳳的親娘,是繼母,熙鳳的親娘早在她嫁入賈府後那一年撒手去了,這是續弦,也續了好些年了,和邢夫人一個德行,別的不管,只抓錢,不過是這劉夫人比邢夫人要和善些,下人的怨氣沒那麼大罷了。
    劉夫人拍拍夏葉的手,說:“你哥哥今兒倒是往你們賈府那邊去了,不過,不是你們府裡,是寧國府那邊,說是珍大爺在府裡開著騎射館,讓這些個世家子弟都去練騎射練臂力呢。”
    夏葉馬上明白了,前幾天,賈璉為了討好她,自己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許多兩府之內的隱秘事,賈珍開的那哪裡是騎射館,明明就是個賭窩,藉著騎射的名義將這幫子紈褲子弟招納了去,白天晚上地賭錢,這幫子人賭錢輸了往往想著扳本,贏了還要作樂,開始是招了些小兔兒們給爺們取樂,後來有人說厭棄了“走後門”,要弄新鮮玩意兒,主意就打到了賈府養著的水月庵的尼姑們身上,簡直是淫|穢不堪,令人發指。
    賈璉說這話與夏葉聽,其實是為了顯擺他雖然好色偶爾亂來,但是,和賈珍那幫子人比簡直要算正人君子了,妄圖以此來緩解一點夫妻之前的緊張關係。殊不知,夏葉當時聽了只在心裡冷笑,賈珍是根子上爛透了的,你賈璉比他好上那麼一點有屁用啊?連五十步笑百步都不如!
    這王仁也入到賈珍那邊去了,說來也就是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的敗家子,這樣的爹娘,這樣的兄弟,有什麼可指望倚靠的?自己就算是能和離了回了娘家,又能比在賈府裡好多少呢?而且,看這劉夫人對賈璉的巴結勁兒,肯定也是不會答應自己與賈璉和離的,唉,這個兩難的死局,該如何解開呢?夏葉心不在焉地聽著劉夫人長篇大論的家常話,心裡泛起了思量。
    賈璉陪著岳父說話。
    忽然,賈璉的小廝在外面叫嚷起來,隨後叫嚷聲越來越大,連夏葉和劉夫人都聽到有人喊“不好了,快告訴二爺去!”“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往我們賈府裡來拿人來了,真是反了天了!”
    賈璉眉頭一擰,正要出門喝問,夏葉趕在他前面開口,說:“我聽出來是興兒那小兔崽子的聲氣,叫他進來回話!”
    賈璉一張小白臉變得紫漲了起來,慌忙阻止說:“誰知道是些什麼事兒,萬一是外面的齷齪事,倒是污了你們婦道人家的耳朵,我去問問就行了。”
    夏葉的一對描畫精緻的娥眉豎了起來,冷冷地哼了一聲,說:“我和娘都在府裡理事呢,任是什麼大風大浪的事兒都聽過不少,不礙著什麼。倒是二爺這樣攔著,莫非和你有關?還是乾了什麼虧心事,藏著掖著不叫我們知道?”

  ☆、第26章 入V通告

當著岳父岳母的面,被自己媳婦這樣搶白,賈璉臉上有些訕訕的,可是,低頭一想,自己又不是那薛蟠,從來都不是會惹事的主兒,再說這些時日天天呆在府裡,能惹出什麼禍事來,除了一個尤二姐,那也翻不了堂子,怕什麼!
    這麼一想,賈璉又恢復了神色,淡然一笑,說:“鳳兒,你倒是天天看著我坐在你跟前呢,能做了什麼虧心事?再說,在我們自己房裡隨便說說沒關係,當著岳父岳母的面你說這樣的話,岳父岳母還要誤會我們是不是總這樣夫妻不齊心,疑來疑去的?”
    賈璉機靈地轉向座上的劉夫人王老爺,笑得更加和顏悅色,春暖花開地,說:“其實,鳳兒什麼都好,就是一張嘴巴不饒人,平日裡我都是盡讓著她的。”
    說完,賈璉那一對靈活的黑眼珠朝著夏葉一斜,就拋出了一個水汪汪的眼波,還添上及時的一句:“鳳兒,倒是岳父岳母也不是外人,偶爾這樣也無妨的,在外面可不能如此口無遮攔。”情意綿綿地,看起來就好似小夫妻*似地,一下子就扭轉了形勢。
    本來對女兒的話有些不以為然的王老爺施施然撫著頜下鬍鬚笑了起來,說:“這鳳丫頭……還是在家裡的脾氣,嘴巴厲害著呢,那時候就有人說,就是十個會說話的也比不過她這一張利嘴。不過,鳳兒,你可要記得爹在家裡對你的教誨,得意不可忘形,做事不可太過。女婿對你算是有擔待的了,你也須得給他留足面子才是。”
    越說越舒心,王老爺向著劉夫人說:“哈哈,小兩口不錯啊,還挺恩愛的。”於是,劉夫人也附和著笑了起來,說:“可不是嘛?也算難得的,他們大婚了都有好些年了,感情好得來,還這般蜜裡調油,只是子嗣上單薄,不過,既然這麼感情好,也不怕,等我什麼時候去給鳳兒尋個大大夫,好好調理一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好消息了,到時候老爺聽了更喜歡。”
    夏葉意外地被賈璉反攻倒算了一把,心想:喲呵!一直當這傢伙是繡花枕頭,沒想到還有這一手!不過,縱然你奸似鬼,這次也躲不掉了,誰叫你愛偷嘴吃,又不把嘴抹乾淨,留了把柄呢?
    夏葉將白淨而弧度優美的下頜一揚,說:“興兒怎麼還不滾進來回話?”
    賈璉尚來不及說什麼,那興兒真就連滾帶爬地進來了,俯在大廳中央,先給王老爺劉夫人磕頭,說:“給親家老爺親家太太請安。”又給賈璉夏葉磕頭:“給二爺二奶奶請安。”
    賈璉收了剛才那春風般和煦的神情,聲音冷得猶如臘月天的霜雪,說:“你們幾個小猴崽子,屁大點事兒就大呼小叫的,不光是顯得咱們賈府裡的人一點規矩沒有,還擾了親家老爺太太的興致,簡直就該拖出去一人領上一頓駝軍棍才好。”
    興兒嚇得不敢則聲。
    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張紅木交椅上的夏葉將一隻五指芊芊、指甲上涂著鮮艷的鳳仙花汁的手放在手邊的案幾上,不徐不疾地說:“興兒,二爺是警醒你們幾個的話,主要是看著你們在外面喧鬧,擾了我父母的清淨。不過,有要緊事是要趕緊回主子,免得耽擱。再說,我父母也不是外人,你就照實說吧,權作將功補過。”
    既然二奶奶這麼說了,興兒又偷窺了一眼二爺臉上的神情,見他只是面色陰郁,並沒有出言反對,也就鬥著膽子說了出來:“確實是有大事!說是尤大奶奶的妹子往都察院裡遞了狀子,告的是咱們二爺呢,都察院派了人來,說二爺要是空了,不妨走一趟,察院大人請二爺喝杯清茶。”
    “什麼!”賈璉一聽尤二姐居然把這種事捅到都察院了,人都要氣傻了:她竟然會……枉我之前還以為她只是錯走了路失了貞潔卻是溫良賢淑的女子,她竟然把我往衙門裡告,真是冷血冷心的毒辣婦人……
    夏葉趁著賈璉被這一悶棍打暈暫時喪失語言功能的機會,趁機盤問興兒,說:“這話聽著奇了怪了!尤大奶奶的妹子,那是養在深閨中的小姐啊,怎麼和咱們二爺拉上關係的?居然還跑去都察院告咱們二爺,別是弄錯了吧?她告二爺什麼罪名?快從實道來。”
    王老爺和劉夫人也是幾十歲的人了,這些個家門秘辛哪有猜不出來的,紛紛將疑慮的目光投向賈璉,催著地上的興兒,說:“快說,快說!”
    賈璉現在想要阻止興兒繼續說下去已經不可能了,因為不光是夏葉,還有岳父岳母都是興致高漲,一副不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就誓不罷休的勁兒。
    興兒看著二爺那灰敗的臉色,心裡知道壞了菜了,二爺跑不了要倒一場大霉,自己的屁股也跑不了一頓好打。可是,二爺再厲害也厲害不過二奶奶啊,這二奶奶之前就話裡藏針地敲打了大夥兒好些天了,誰敢不遵啊,少不得棄了二爺只討二奶奶的疼吧。
    興兒便將心一橫,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說二爺背著國孝家孝三層孝在身上偷娶了她做二房,說好了生了兒子就接她回府讓她和二奶奶平起平坐的,現在卻棄了她在外面不管不問,跟陳世美似的始亂終棄!罪名多著呢,除了那什麼孝,還有停妻再娶,還什麼……太文縐縐的我記不太清,哦,對了,她好大的膽子,居然還連帶著告了二奶奶一狀,說二奶奶自己無子,卻還妒忌,不許二爺納妾,二爺才偷娶的她,二奶奶是犯了七出之例,理當被休……”
    哎呀媽呀,夏葉簡直想要給尤二姐點贊了,見過給力的,沒見過這麼給力的!
    既然對方都已經將脖子洗白白伸過來叫砍了,夏葉當仁不讓地要笑納了,裝小白花,不光是你尤二姐的獨門暗技,其實我也會,玩的也不遜於你啊哇哈哈哈。
    夏葉面色一變,隨即眼眶含淚,並在一秒鐘後撲簌簌地流了滿臉,幾步奔到王老爺身邊,跪在腳邊就哭了起來:“爹!我哪裡妒忌了?冤枉啊,我才把我那陪嫁丫鬟安兒給二爺做了屋裡人!那女人怎麼就不分青紅皂白,妄自胡說,我好好的一個人,清清白白的名聲,就這麼全毀了!”
    一般這種情況下都往娘懷裡鑽,然後裝可憐,不過,這娘不是親娘嘛,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思慮之下,夏葉果斷選擇了親爹。
    果然,效果不錯。王老爺的手上沾上女兒的熱淚,一貫老朽而麻木的心頓時抽緊了,氣得手指抖著指向賈璉,罵道:“賈璉,我這麼一個好好的女兒嫁給你,給你們府上做牛做馬,還給你生了大姐兒,哪一點對不起你了?你在外面亂來還不說,竟然把火都引到她身上來了!”
    賈璉忙站了起來,語無倫次地解釋著。可是,誰理他?王老爺氣急了,甚至舉起拐杖要打他,賈璉不敢躲,直挺挺地站著等著挨打,倒是夏葉一把抓住了便宜老爹的拐杖,哭著說:“爹,使不得,使不得啊。他做錯事歸做錯事,咱們不能打人,不然他也往衙門裡去告您一狀,您這一輩子老名士的面子就全折了!”
    賈璉忙說:“我怎麼可能去衙門裡告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生氣原是該的,只管責罰我……不僅如此,改日我定當上門,向岳父大人負荊請罪。”
    夏葉扭過頭,一臉決然的表情,說:“少來這些假惺惺的玩意兒!幾年的夫妻,都到了公堂相見的地步了,還怎麼過得下去?你也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倒不如乾乾脆脆地給我一紙休書,咱們和離了乾淨!”
    賈璉震驚地看著她,說:“鳳兒,怎麼……我從來沒有過想要和你分開的想法……”
    夏葉看著他,心裡有點發愁,自己的演技還是不行啊,起碼這個眼淚水就不是想流就能流得出來的,還好今天做了充分的準備。
    夏葉用裡面夾著一片生洋蔥的帕子擦了擦已經快要乾了的眼角,頓時又淚如泉涌,嗚嗚咽咽地說:“你在外面玩那些髒的臭的女人我都不理論,可是你不該把火引到我身上來,現在外面人人都議論我,說我厲害,是夜叉,犯了七出,不如休了乾淨!既然都擔了這樣的名聲,想來以後在你們賈府裡也站不住腳跟了,還不如就被休了算了,大姐兒你也看不上,嫌是個女兒不能給你家承繼香火,與其以後被後娘打著罵著厭棄,還不如我索性一起帶回娘家來過清淨日子!”
    夏葉又撲過去,抱著王老爺的膝蓋,哀哀而泣:“求爹娘收容可憐的女兒和外孫女兒,以後女兒不要丫鬟婆子們伺候,自己自做自吃,不給爹娘帶一點麻煩,但求有個容身之所,免去賈府受那些雞零狗碎的閒氣!”
    王老爺簡直要氣得背過氣去了,劉夫人雖然不是親娘,到底也見不得這樣的事情,將熙鳳扶起不住口地勸著,不時地抬眼看賈璉,投去一個譴責的眼神。
    賈璉的一張小白臉被數落得都綠了,心裡有些怪熙鳳小題大做,卻又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覺得她確實是無辜被牽連,心裡越發懊悔上了,也想不了許多,索性直挺挺地跪下在王老爺和劉夫人跟前,賠罪說:“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今兒全是我的錯,是我糊塗油蒙了心了,犯了大錯。卻又連累了熙鳳,叫她落了面子,又傷了心。不過,和離的事情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的。熙鳳今兒傷心,就留在府上歇息,萬望岳父岳母大人不計前嫌,還給她寬慰寬慰,我現在就出去,將那混賬事兒了結了再來負荊請罪,接媳婦回家。”
    賈璉走了之後,夏葉也就沒必要繼續在便宜爹娘的面前繼續表演,她善體人意地說:“今兒來,本為討爹娘喜歡,卻不意叫大家都生了一場氣。老爺,太太都乏了吧,不如各自回屋去歇息一回?”
    王老爺咳嗽著說:“也好,我去書房歇著,鳳兒,你去太太屋裡歇息,聽太太給你勸慰勸慰,賈璉是做得不好,不過,男人年輕的時候誰不荒唐?你也別太往心裡去。和離什麼的話,以後再休要提起,免得傷了你們小兩口的情分。”
    夏葉心想,就知道你們不會答應的,我也不過是鬧一鬧,撕破賈璉的真實面目給你們看而已。真要和離了回娘家來,我也暫時沒那打算。就怕好不容易弄回來的嫁妝家當,要叫那貪圖賭博的敗家哥哥連哄帶騙了去!

  ☆、第27章 入V一更

賈璉臉色鐵青地出了王府的大門,興兒一路小跑地跟上,還有另外幾個長隨。
    賈璉心裡帶著氣,故忙裡偷閒狠狠地瞪了興兒一眼,意思很明白,你小子,敢出賣主子,等回去著,皮不扒了你個兔崽子的!
    賈璉平時都是口角噙笑的花花公子模樣,即便是對著下人也很少怒目嗔視的時候,可是,就這麼一盞茶不到的功夫興兒已經挨了他兩記眼刀了,可見他心裡的怒焰有多高。
    興兒嚇得不禁膝蓋一軟,當街就跪下了,同時也不管路上行人投來的訝異與好奇的目光,自己就左右開弓,“啪啪啪”地自扇耳光,一邊扇還一邊罵著自己“狗奴才”,說:“狗奴才是二爺的奴才又不是二奶奶的奴才,怎麼二爺的話不聽,倒是二奶奶說什麼就聽什麼,把肚裡那點子泔水倒得一干二淨,害得二爺受委屈,害得二爺生氣!二爺素日多疼狗奴才來著,狗奴才就這麼把二爺賣了,狗奴才真是該死!”說著,又“啪啪啪”地把臉蛋都打腫了,也沒敢停手。
    賈璉沒想到興兒這般利索,自己還沒來得及教訓他小子呢,他就自己動手打上了,還有罵的那些話,倒是都切合賈璉的想法,省得想詞兒了,一時呆在那裡沒反應過來。
    興兒愁眉苦臉地跪著,自己又重重地扇了自己兩個嘴巴,然後朝著賈璉的方向膝行了兩步,痛哭流涕地說:“狗奴才該死,罪該萬死,不該在二奶奶跟前說爺在外面的事,可是,奶奶那等厲害,奴才實在是瞞不住啊。求二爺開恩饒了奴才吧。”
    賈璉生氣歸生氣,倒是個肯講道理的性情中人,而且對下人還比較慈軟,他也知道熙鳳一貫那脾氣,興兒不說,她是要弄了烙鐵來燙嘴的,何況興兒是家生子,老子娘一家子都在賈府裡當差的,要是興兒敢違抗熙鳳,少不得一家子都要連帶著吃掛落。再說了,看熙鳳之前胸有成竹的樣子,只怕這事兒她心裡早就有數,就是興兒不招認,她也有辦法弄了別的人來指證,今兒這一趟是肯定躲不開的。再說,事已至此,怪底下的小子們有何用呢?
    最後,賈璉只得暴躁地踢了興兒一腳,說:“趕緊起來跟著爺出門辦事去!跪在大街上扮這些橡生兒,當自己耍猴兒的呢?還嫌爺今兒丟臉丟得不夠啊?”
    興兒一聽二爺這口氣就知道事兒糊弄過去了,趕緊見好就收,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疊聲地說:“是是是,還是二爺疼惜奴才,奴才為二爺辦事,萬死不辭!”
    臉雖然扇腫了,到底比回府後被弄去管家那裡挨板子最後還調離到遠遠的莊子上乾粗活要來得便宜得多。興兒想。
    賈璉一路腳下生風般到了都察院,在門口遞了帖子進去,暫且站著等候察院大人召見。
    其間,賈璉的背上汗津津地冒出些冷汗。
    雖然他自忖憑著賈府的威名能撕羅開此事,畢竟還是第一次被人告到衙門,身為一名世家子弟,也夠丟人的,心裡還能一點怕懼兒都沒有?
    賈璉正在焦慮間,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來了個衙役,客客氣氣地在前面領路,將賈璉領進內堂,令他在一處很寬敞的屋裡坐下。
    賈璉尚未來得及打量四周,一官服官帽的人就進來了。猜想這人就是察院大人,賈璉急忙站起來相迎。
    察院也拱手做禮,笑道:“賈公子坐坐坐,不必客套。”
    都察院的院使,一般都稱作察院,正四品的官,比賈政的官兒都要高些,這位察院大人姓周,據說是當年實打實考了進士,外放了十多年,前年才奉旨回京的,瞅著四十開外將近五十的年紀,官帽下可見斑白的鬢腳,笑起來眼紋舒展開來,很溫和的樣子,稱呼也極其客氣,因為賈璉無正經官職不好稱呼,故以“賈賢弟”相稱,雖有些戲文似的不倫不類,倒也叫賈璉一路緊張煩亂的心情略略放鬆。
    是了,即便是四品官兒又如何,見了我這這買來的五品同知虛銜兒,還不是客客氣氣地,連聲音也不敢提高?這周大人怕的無非就是我身後的一品國公府和宮裡的娘娘!賈璉這麼一想,頓時把腰板挺直了,臉上同樣浮現出滿滿的笑意,卻是不卑不亢了起來。
    周察院令衙役奉茶。一時上茶畢,賈璉看茶碗乃是上好的白胎官磁,又嘗了一口茶湯,味兒很不錯,像是家裡也喝過的“楓露茶”。這可是進貢的好茶,察院大人這般款待,想來尤二姐告狀也不過是小菜,順手就料理了去。
    賈璉心裡越發落了實,笑著將喝了的茶碗輕輕放下,且看周大人做何言語。
    周察院倒是不慌不忙,先和賈璉寒暄,又問了賈老太君身體可好之類的,才切入正題,搖了搖頭,笑對賈璉說:“賈賢弟,孔聖人有一句話說得好,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確實至理名言啊。賈賢弟現在可不就面臨著這一樁女子相爭,累及丈夫的麻煩事兒?這不,都告到下官的都察院來了!下官想著,這是賢弟你的家務事,幾下商量定了就了結了,何必下官在裡面忙亂,再者,清官難斷家務事嘛,或者賢弟在妻妾之間確有偏袒,下官恐怕也料理不清楚這家務事,就想著,不如請了賢弟來商量商量,看這個……怎麼辦才好,哈哈哈。”
    說著,周察院就摸出一張紙來,與賈璉看。賈璉忙接了過來。
    那張紙正是以尤二姐為原告而擬寫的狀子,正和興兒描述得差不離兒,以哀怨的語氣控訴了賈璉的幾處罪行,國孝一層罪,家孝一層罪,背著父母私娶一層罪,停妻再娶一層罪,另外還有一個罪名卻是捏造的,什麼仗著賈府勢力,逼迫張家退親,最後卻是始亂終棄,叫尤二姐這麼一個良善婦人落得招人嗤笑,恨不能一死了之的境地。
    看得賈璉額上青筋暴起,即便知道尤二姐告不倒自己,卻也驚得脊背上一層又一層的汗水直冒,心裡只是磨牙:這賤女人,耳鬢廝磨之際說情道愛,背地裡歹毒如此,哪有半點情意!就是熙鳳,素日裡看著厲害,也不過都是些小伎倆小手段,跟這個比,簡直只能算是撓癢癢了!
    周察院悠閒地喝茶,不時地抬眼窺一下賈璉的表情,見賈璉雖然強作鎮定,但是到底年輕,看得出緊張慌亂的情緒外泄,不禁在肚裡暗笑,這賈府公子越是著慌,就越是欠我偌大個人情。話說賈府以前門楣可高,輕易結交不到,現在雖聽人說聲勢頹了不少,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有宮裡的娘娘坐鎮呢,怎麼說也是聖上的枕邊人。再者,就算賈府不行了,還有王府呢,王子騰可是今上的心腹,聽說這賈公子的髮妻就是王子騰的嫡親侄女兒,倒是能搭上就搭上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得上呢。
    如此一想,周察院呵呵一笑,越發露出長者之風,道:“如何,賢弟這家務事是不是有些棘手?下官痴長賢弟幾歲年紀,倒是有些心得可以傳授。”隨後胡言亂語抨擊了一通女子的妒忌之類的散話。
    賈璉就坡下驢,謝了周大人的傾心相授,笑著說:“周大人所言極是啊,原是晚生家裡不懂事的婦人混攪呢,叫大人見笑了,等晚生今兒回去就給她們講規矩,以後再不可如此肆意妄為了,不然,一定逐出家門,免得貽笑大方。”
    周察院捻須而笑,說:“既然如此,賢弟今兒回去,明天就叫你家裡人來撤了這狀子,下官為了府上的聲譽考慮,可是悄悄兒地一點沒聲張。”
    賈璉在心裡腹誹,你還一點沒叫人知道,你都到我們賈府來拿我來了,還要怎麼才叫聲張?莫非要敲鑼打鼓?真真是無“官”不奸!
    其實,賈璉真真是冤枉了周察院了,放出消息來的並非衙門這邊,而是他的好賢妻。只是賈府的下人們都懼著璉二奶奶的厲害手段,不幹己事,誰敢閒言碎語?或者說,只敢跟著璉二奶奶的輿論導向,傳入她想要傳入的消息。
    這不,賈璉這裡還坐在察院裡一身冒冷汗地平息事態呢,衙門的人差點直入賈府來拿璉二爺的消息就跟長了飛毛腿似地傳遍了賈府上下。
    眾下人都傳說得一臉興奮,說是,璉二爺和那邊府裡尤大奶奶的妹子搞上了,背著父母私娶為二房,現在不知怎麼翻了臉,那尤大奶奶的妹子卻把璉二爺告上公堂,正沒個開交呢,嘖嘖嘖,說起來都是親戚,怎麼就“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呢?有什麼話坐下來大家商量嘛,鬧上官堂做什麼?
    這得要算重量級的八卦消息了!再者,這尤二姐的艷名即便是這邊榮國府的下人們也有所耳聞,早知道她與姐夫賈珍不幹不淨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又和賈璉拉扯上了,居然還私娶為二房?璉二爺也不怕腦門上冒綠光哦!還有璉二奶奶,那可是個十足厲害的角色,往日裡就是府裡的丫鬟,璉二爺多看了一眼還要鬧騰個不休呢,雖說現在貌似賢惠點了,可這私娶為二房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說穿了,要算是明晃晃的打臉了,且看素日心性剛強的璉二奶奶又如何應對呢?
    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連賈母都聽說了,忙叫賈璉兩口子都來,想要問個究竟,下人們回說道,璉二爺送璉二奶奶回娘家去了,不過,問了王府那邊,卻傳了話來說,璉二爺自己走了,璉二奶奶著了些氣惱,想要在娘家歇下幾天,散淡散淡。
    賈母一聽這話,頓時氣得眉毛擰成麻花,對正在座上伺候著的邢夫人王夫人兩人發怒道:“璉兒那個沒臉的東西!我原只說他是年輕爺們,難免饞嘴貓兒似的才這麼著!往日鳳丫頭生氣,我還勸著鳳丫頭。現在看來,他竟然是全沒個進退,半點不知道好歹!這種事情如何做得,還叫那女人捅到公堂上去了,這下子咱們賈府在京城裡算是出了名了!”
    邢夫人和王夫人都忙起身來勸老太太息怒,尤其是邢夫人,到底是賈璉的繼母,說起來也擔了點責任,少不得失了臉面,也幫著老太太罵賈璉不懂事給府裡招惹禍事。
    賈母做了個手勢,意思叫邢氏住嘴,說:“沒用的話就別說了。璉兒真是氣死我!等他回來,叫他來,今兒非叫他去祠堂跪一晚上,好好想想自己做的這些沒王法沒廉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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