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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今天我和透子掉馬了麼》作者:黑醋栗【完結+番外】

《(綜漫)今天我和透子掉馬了麼》作者:黑醋栗【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4374個瀏覽者
文案:
  
我是津島夏奈,一名起早貪黑的公務員
我有一個交往中的年下小奶狗系男友透君,他看上去弱不經風,是個普通的咖啡店店員
為了生存他會打很多份工,我們感情非常好,每周固定約會一次——
直到我某天聞到他車上有別的女人的香水味,並和搭檔去Host俱樂部臥底的時候看到他在對富婆笑
>>>
我是zero,正義的伙伴,目前絕贊酒廠臥底中
我有個秘密交往中的女朋友奈奈,她說起話來溫溫柔柔,是個隨時瀕臨倒閉的小公司文職人員
她沒良心的腹黑眼鏡混蛋上司天天讓她跑業務趕報告,她只能爭取零點下班——
直到我某天好不容易忍辱負重當了兩周host拿到所有證據,看到她和她的矮個子搭檔拆了那家店
  
食用提示:
男主透子,結局HE
一本正經的雙向掉馬生草文
有大量私設有OOC,有警校組救濟
文案內容均會在正文出現
不是年下
  
內容標簽: 綜漫 歡喜冤家 少年漫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津島夏奈,透子 ▏ 配角:chuya,腹黑眼鏡,hiro,噠宰 ▏ 其它:新坑《降谷太太相親中》專欄可見
  
一句話簡介:你到底有多少件馬甲
  
立意:人和人交往要真誠,騙人終騙己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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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ase.001

  堆積的工作是趕不完的。

  約半人高的文件堆疊在書桌一角搖搖欲墜,不時有文件從高塔頂端飄落,印滿密密麻麻文字的A4紙散亂的布在桌面上,與失去了黏性而卷曲的各色便利貼一同霸占了大半張辦公桌、掩埋了不知道多少已經找尋不到的圓珠筆與回形針。顯示屏邊上充作筆筒用的透明塑料罐裡已經找不到筆了,僅孤零零地立著幾支備用的訂書針,銀色的表面上落著灰,失去了平時的光澤。

  機械運作的電子音回響在閉塞的空間,時不時響起的還有擺成了金字塔形的咖啡罐滾落在地發出的動靜,伴隨著打印機缺少油墨的提示音,裝滿了便利店便當盒的塑料袋也被打印文件時帶起的熱風吹得簌簌作響。

  明明是上午最精神的時候,這個臨時充作辦公室的房間裡卻沒有一點朝氣。已經熬了好幾個通宵的中原中也煩躁地甩了甩手裡突然寫不出字的水筆,濺出的墨水甩了他一身,連剛面前剛寫完的文件也沒能幸免於難。

  文件上的末點排成了一條斷斷續續的直線,中也運作著因為熬夜而遲鈍的大腦,硬是過了好幾秒才想起要用紙巾擦拭補救,可惜紙張相觸卻是讓文件表面又留下了一道無法忽視的深色墨痕。

  「嘖,居然在這種時候……」

  用餐巾紙包著還在往下滴墨汁的水筆丟進了腳邊已經快裝不下垃圾的廢紙簍裡,也無心去管有沒有命中,中原中也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藍光眼鏡,揉著酸澀的眉心,向對桌已經被吵醒的人詢問著他這一個多月來幾乎每天都在問的一個問題:

  「比水流還沒離開橫濱?」

  「沒。」

  伏在桌上的人撐著桌面有氣無力地坐起,她剛一開口就打了個哈欠,沁出眼淚的眼眶下是一片濃郁的青黑,「大約是東京空氣不好,綠王他老人家又身嬌肉貴,現在選中我們橫濱這塊小破地來養老了。」

  津島夏奈和中原中也一樣熬了幾個通宵,今早實在是撐不住了,剛睡了兩個小時不到就又被咖啡罐落地的聲音驚醒,現在除了起床氣外還有一股濃重的怨氣。

  也是,任誰因為突如其來的麻煩而不得不連續加班一個多月,都會對始作俑者充滿怨念的,更何況……

  「而且你知道麼,中也,我已經有整整四十八天沒和我男朋友見面了……」

  「啊,是麼。」

  「整整四十八天!那可是七個星期!七個星期!工資都能發兩輪了!」

  「那還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中原中也語氣淡淡地回應著夏奈的話語,一邊從桌下抽.出一疊新的A4紙,他將那張廢了的原稿放在一邊,頭也不抬地重新開始了手中的謄寫工作。

  實在不是他不想聽夏奈的抱怨和發泄,而是他完全能猜到夏奈接下來的台詞會是什麼。

  猜到夏奈接下來的台詞會是什麼。

  「上次打電話還是在一周之前,沒有我家親愛的的電話,我連覺都睡不好了!」

  夏奈一頭倒在了桌上,一副動力不足繼續充電的模樣。

  她也的確是急需充電了。

  對比之前每周能和男朋友約會一次的固定頻率,這沒有她可愛的男朋友的笑臉、愛心早餐和他溫柔的鼓勵的七周對於夏奈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如果不是比水流突然搞事情,我現在應該在吃我男朋友親手做的愛心早餐!」

  美好的展望與殘酷現實的對比讓夏奈越想越氣,她發泄似的將昨晚因為迷迷糊糊睡去而寫廢的紙張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在地毯上,似乎是將它當成了一些的罪魁禍首,「你說綠王他老人家平時龜縮在東京的老鼠洞裡不是挺好的嗎,突然跑來橫濱做什麼!」

  「我們要是弄清楚了這個,還需要躲在這裡沒日沒夜的加班麼。」

  「中也你好冷淡哦!」

  「綠王氏族昨天的行動彙報你整理完了嗎?」

  中原中也只當沒聽見津島夏奈的那些關於男朋友的吐槽抱怨,也不去戳穿就算沒有比水流突然搞事,以夏奈平時的忙碌程度也不一定能和她男朋友順利約會的事實。

  更何況據他了解,夏奈也沒吃過幾次她男朋友的愛心早餐。

  發泄完畢的夏奈將手邊另一張完好的文件遞給了中也,順手又從電腦邊的透明玻璃罐裡拿出了一粒薄荷糖含上。

  這是一個存在著異能者的世界,其中第五王權者「綠之王」比水流,在諸多的異能者中也是位於金字塔頂尖。

  然而身為存在多年的王權者,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領地究竟在東京的哪塊風水寶地。這個人在成為王權者的十數年裡幾乎都不曾露面,過去這些年裡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卻似乎總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簡單來說,就是在名為「麻煩」的金字塔上,他同樣也是頂尖的存在。

  可就是這麼個麻煩又行蹤成謎的家伙,在一個多月前卻突然現身橫濱街頭。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夏奈翻出了他過去為數不多的現身資料對比了好久,這才確信來的人的確是本尊。

  以這一天為起.點,夏奈與中也開啟了連續一個多月的加班模式。

  中原中也拿著綠王氏族過去一周的行動路線對比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揉了一把他已經是亂糟糟的頭發。

  「嘖,所以那家伙來橫濱到底想要干什麼。」

  「其實這事已經有了些眉目了。」

  自制薄荷糖的冰涼氣息讓夏奈很快又恢復理智。她稍稍轉過了椅子,伸長手臂費力地從身後的梨花木桌上撩起最上方的一張紙,在快速地掃過一眼後又遞給了對桌的中也。

  「他的某個眷族這兩天一直在港口那邊晃悠,我沒猜錯的話,他大概是想和港口Mafia那邊搭上線,並且已經快成功了。」

  「港口Mafia?」

  聽到夏奈提到那個名字,中原中也立刻露出一副想起了討厭的東西的樣子,表情十足十的嫌棄,「比水流那個瘋子,怎麼又和那邊扯上關系了?」

  「畢竟是盤踞在港口的地頭蛇,比水流要想在橫濱搞事,肯定先從那邊下手……不如說他一直忍到這幾天才出手才更奇怪。」

  中原中也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在隱隱發脹,「就是不知道他是打算先對付港口Mafia,還是想和那邊聯手。」

  「誰知道呢。」

  夏奈左手支著下巴,她瞧了眼漏著光的百葉窗,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但如果他們成功聯手,橫濱怕是要有麻煩。」

  比水流和港口Mafia,這聽起來可不是一個能夠讓人感到愉悅的組合。

  夏奈和同樣表情凝重的中原中也對視了一眼,兩人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相同的煩躁。

  「我現在就去東京,」剛才還和椅子連為一體的夏奈猛地起身,她抓下了固定頭發用的圓珠筆隨手丟在桌上,同時步履匆匆地朝屋外走去,「港口Mafia也就算了,要是綠王在橫濱搞事,光我們兩個可攔不住他。」

  比水流本身的實力並不可怕,麻煩的是他王權者的身份。

  「你不是說綠王那邊一直在監視這裡嗎?你就這麼衝到東京去,不會打草驚蛇?」

  中也見夏奈一副要立刻衝到東京去打小報告——或者說,是想把麻煩丟給在東京的那位解決的樣子,連忙快步跟上去,試圖制止夏奈魯莽的行為。

  綠之王比水流擅長的領域是網絡,在這個通信發達的時代,綠王的眼線遍布在日本各處。使用已經被確定是由綠王發布的APP的用戶不提,游覽網頁時跳出的垃圾頁面、電子攝像頭、甚至電話短信和郵件,這些都有可能被綠王竊聽監視。

  綠王的眼睛能看見被網絡覆蓋的每一個角落。

  為了查清比水流突然來訪橫濱的原因、避開必定是有備而來的他抵達橫濱後帶來的首輪衝擊,他們這才轉移到這個屏蔽了網絡的安全屋居家辦公一待就是一個多月。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眉目,中也擔心夏奈貿然行動反而會驚動對方。

  「要把消息傳給東京的方法還有很多,你也不需要親自過去吧?」

  夏奈顯然有不一樣的想法,「港口Mafia的首領不是比水流用一只鸚鵡就能打發的對像,比水流想要和那邊達成協議必定會親自出馬,我猜也就是這一兩天。有些消息光是從書面傳遞也不一定能說清楚。」

  如果趁著綠王氏族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和港口Mafia的合作上,夏奈趁機前往東京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再說我已經想好對策了!」

  她腳步輕快地走出了屏蔽了網絡充作臨時辦公室的房間,從口袋裡摸出了處於關機狀態的手機,在休眠多時的手機終於恢復工作後撥打了一個她熟記於心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本來還有些煩躁的夏奈在聽見電話那端響起的聲音後,臉上瞬間綻放出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早上好,透君,沒有打擾到你上班吧?」

  沒有了之前抱怨已經有七周沒有和男朋友見面時的歇斯底裡、也沒有了剛才在討論工作時的沉重冷靜,津島夏奈此刻的語氣像極了一個處於熱戀狀態的小女生,柔軟清亮的嗓音仿佛能掐出蜂蜜一般。

  事實上她現在也的確是處在熱戀期中的戀人通話。

  「嗯嗯加班已經結束了,煩人的甲方爸爸終於暫時放過我們了,我今天一天都有空,所以親愛的你今天有時間嗎?」

  夏奈的手指纏繞著失去束縛而披散下的頭發,在撒嬌的聲音聽著也越發的甜蜜,「休息?可是那麼久沒有和透君見面我晚上都睡不著誒,人家都失眠好幾天了……我才沒有在撒嬌呢!我明明說的是真話……嗯嗯好噠,那就今晚老地方見。」

  中也站在昏暗壓抑的辦公室內,看著和男友通話完畢的夏奈朝自己比了一個大拇指,隨後哼著歌蹦蹦跳跳朝著衛生間方向走去的背影,無聲地抽了抽嘴角——

  這是就是所謂的對策?這分明是想借機和男朋友見面吧!

  等等,如果夏奈和她男朋友的約會在晚上……

  那她今晚還回橫濱嗎?

  ……

  安室透掛斷了電話。

  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聯系過的女友的突然來電,稍稍擾亂了他的預定計劃。在迅速地回顧了今天原本的工作安排後,安室透最終還是毫無負擔地決定放棄原定的加班計劃,老老實實地准時下班和女朋友約會。

  加班每天都可以,但是和女朋友約會不是。

  尤其他和女朋友已經有七個星期沒有見過面了。

  安室透將手機收回進了套在白色的T恤外的印有咖啡店「波洛」字樣的黑色圍裙中,名為大尉的三花貓在同一時間踩著優雅的貓步來到了他的腳邊轉著圈,時不時撓著他的褲腳發出了喵嗚的叫聲,怎麼看都像是在撒嬌。

  已經和大尉混熟了的安室透蹲下.身,順著三花貓的背脊擼了幾下,見這只親近人的貓咪沒有拒絕自己的接觸甚至還將頭往自己的掌心湊,他又頗為熟練地撓起了它的下巴,直到大尉發出了舒服的嗚咽聲後,安室透這才揉了揉它的腦袋。

  「你也是個會撒嬌的孩子啊。」

  可惜現在還是工作時間。

  看著被自己擼得舒服的大尉伸了個懶腰,一個箭步跳上了花壇開始曬太陽打瞌睡,被拋下的安室透也沒生氣,只是推門回到了店內,伴隨著鈴鐺響起的清脆鈴音,剛好掛斷了電話的榎本梓朝他看了過來,笑嘻嘻地揮了揮手中剛剛記錄下的訂單。

  「安室先生,有新的訂單哦,十人份的工作午餐,送餐地點是位於椿門的戶籍科第四分室。」

  「是一筆大訂單啊,看來我們要抓緊了。」

  「我來准備材料。」

  「我洗好手就過來幫你。」

  熟悉的地點讓安室透眼神微變,他面上不顯,只是平靜地走到流理台前打開水龍頭洗手,一副為之後著手制作十人份的午餐做准備的樣子,認真盡責的模樣仿佛真的只是一個恪盡職守的普通咖啡店打工人。

  榎本梓一邊從冷藏庫往外取食材,一邊和正在洗手的安室透搭著話,「不過十人份的量,就算是安室先生一個人拿不了吧?但是老板今天又不在……」

  「沒事,我今天是開車來的,而且正好我今天的打工到中午就結束了,等會兒就讓我去送貨吧。」

  榎本梓探出了頭,「真的嗎?那就麻煩安室先生了!」

  「小事而已。」

  笑著回應榎本梓的話語,安室透重新看向了面前的流水,伴隨著水流的嘩嘩聲,他腦內也勾勒出了那棟之前也只是遠遠見過一眼的、那棟作為政.府機構下屬的單獨分室來說過於招搖的建築物。

  在這棟建築物裡,駐扎著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其真相的特殊機構。

  Scepter 4,一個擁有著遠高於「他們」的權限的麻煩組織。而這個組織的指揮權在經過十數年後,據說又在前段時間重新移交到了新任指揮官的手中。

  那裡是連公安都無法隨意進入的地方。

  他今天終於有機會能夠一睹其內部的真實了嗎?


第2章 Case.002

  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的室長辦公室裡,是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

  津島夏奈正在和自己的老板喝茶。

  自打成立後恨不得把一個人當四個人用的Scepter 4難得有這麼平靜的時候,陽光安靜地從窗外侵入了窗明幾淨的辦公室,細微的灰塵漂浮在空中,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細光。

  穿著S4青色制服的宗像禮司端坐在辦公室一隅辟出的茶室裡,他面前的爐子煨著熱水,釜內氤氳出的熱氣在鏡片上糊了一層白霧,讓本就揚著意義不明的笑容、氣定神閑地在自己辦公室裡烹茶的宗像禮司看起來更是難以捉摸。

  夏奈已經在這裡坐了超過一個半小時。

  從驅車抵達S4總部附近、避開了附近所有的監視攝像頭從後門偷溜進建築物內,到彙報完綠王比水流的動向和自己這些日子來的調查結果再到現在,夏奈因為綠王的事而緊繃多日的神經似乎也隨著這股肆意彌漫在空氣中的茶香而放松。

  是的,放松。

  夏奈稍稍偏過頭,趁著上司沒注意,虛掩著嘴不知道打了進這個辦公室後的第幾個哈欠。

  她原本就睡眠不足,現在一放松更是感到疲倦,那雙綠松石色的雙眼也因為打哈欠沁出的淚水顯得格外晶瑩。

  該聊的公事在二十分鐘前已經全部聊完,由宗像禮司親自泡的茶夏奈也喝了三輪,可她的這位老板似乎是泡茶上了頭,一副不想放她走人的樣子。

  夏奈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淚水,酸澀的雙眼無聲地瞪著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地煮茶點茶、把工作時間當成茶藝教室的男人。從始至終都淡定自若的男人像是終於察覺到夏奈的控訴,隔著還殘留著些許霧氣的鏡片看向了夏奈。

  「津島君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看來最近的確是沒有休息好。」

  這個還比她小幾歲的男人毫不避諱地以年長者與上位者的姿態對她使用「津島君」的稱呼,氣定神閑的模樣讓她稍微也有些明白為什麼外界有那麼多人會為對方的態度感到火大。

  然而火大也沒用,因為絕大部分的人都打不過青之王。

  「為了橫濱的秩序與安定,只是連續工作一個多月,熬了幾個通宵也沒什麼。」

  「能有津島君這樣一心為了大義的部下,實在是我的榮幸。」

  宗像禮司的回應聽起來就像是普通職場上在這個情況下的標准回答,可他的語氣和表情,卻又不會讓人覺得這是上司虛偽的客套話,「不過津島君應該還有別的想說的吧?不妨直接告訴我,我重視S4的每一位成員,也想知道你們的想法。」

  「……老板,都這個點了,您還不去吃午飯嗎?」

  夏奈的語氣不無怨氣,不僅僅是針對在橫濱搞事的綠王和港口Mafia的首領,更是源於自身的疲勞和飢餓。

  起初她和中也還有心情下廚,但是伴隨著綠王那越來越難以捉摸的行動,他們兩個逐漸都開始用便利店的便當和面包以及囤積在辦公室的泡面打發三餐,再佐以各種能夠提神的功能飲料。

  她都快忘記自己上一次吃到剛剛做好的熱騰騰的飯菜是什麼時候了。

  夏奈想到了她的男友曾經給她帶來的炸雞便當。同樣是需要經過微波爐再加熱的便當,由她可愛的年下男友親手制作的愛心便當完全不遜於米其林餐廳的高級貨,絕不是那些便利店的廉價成品所能比擬的。

  「原來如此,是飢餓嗎?」

  宗像禮司就像是一個充滿求知欲的小學生,在聽見夏奈的回答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正好我今天給特務科的各位點了外賣,說是最近在東京的律所和警政相關人士中都特別有名的「波洛」的午餐套餐,津島君不如留下來一起嘗嘗?」

  「不了,」夏奈懨懨地擺擺手,「我現在只想吃我男朋友親手做的愛心便當。」

  「津島君最近和男友的進展如何?」

  夏奈也不管宗像禮司這話究竟是真的關心還是隨口一問,一聽到這個話題她頓時就打起精神,連腰板也坐直了。

  如果這時中原中也在場,一定就知道夏奈接下來的話必定是——

  「老板,你知道麼,我已經有整整四十八天沒有和我的男朋友見面了。」

  「哦?原來是戀愛商談嗎?」

  像是沒有聽出夏奈語氣中的怨念,宗像禮司推了一把眼鏡。他的表情看不出多大的變化,只是從他的語氣之中,夏奈聽出了那麼幾分興致勃勃的意味。

  「難道津島君和你的男朋友的感情出了什麼問題嗎?」

  「您說笑了,我和我男朋友的感情好得很,只是……」

  最關鍵的部分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而打斷了夏奈話語的是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

  默認的來電鈴聲樸素得沒有絲毫特色,屏幕上顯示的正是此刻留守橫濱的中原中也的名字。夏奈朝宗像禮司那兒看了一眼,在得到他的默許後,當機立斷地接通了電話。

  可當夏奈聽清中原中也劈頭蓋臉朝自己砸來的話語後,卻是露出了一副從正面遭受雷擊的表情。

  宗像禮司沒有聽見中也說了什麼,但他聽見了夏奈的回復。

  「中也,現在離愚人節還早,而且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這個反應不對勁,宗像禮司覺出了異常,他端著茶碗朝夏奈打量了眼,然而本應是最為敏銳的夏奈本人此刻卻是對他的詢問恍然不覺。

  電話那頭中原中也似乎又說了些什麼,宗像禮司只能聽見模模糊糊又有些的聲音。在那聲音停下後,夏奈本人忽然放下手機,她的拇指伸向免提按鈕,同時視線也在來電顯示處逗留了數秒。

  仿佛是在確認打電話的人真的是中原中也,而不是她接到了什麼奇怪的詐騙電話。

  確認的過程不算漫長,事實上夏奈自己也知道是詐騙電話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只是中原中也帶來的消息實在太過荒誕,讓夏奈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怎麼了,津島君?」

  宗像禮司打斷了這短暫地沉默,他喝了一口已經有些冷卻的茶,以一派鎮定的姿態對著表情糾結的夏奈問道,「是橫濱那邊發生什麼事了嗎?。」

  「中也剛收到的消息,綠王比水流去世了。」

  夏奈也知道這個消息實在是匪夷所思,她頓了頓,接著咬咬牙補上了那個讓她感到更加荒誕的後半句話——

  「凶手疑似是港口Mafia的首領。」


第3章 Case.003

  「謔?」

  宗像禮司發出了意義不明的感嘆,同時被夏奈切換到外放模式的手機裡傳來了呼嘯的風聲,中原中也急切的聲音也緊跟著響起:

  「我現在正往那邊去,這個消息封鎖不了太久,綠王氏族的人知道他死了肯定要鬧翻天,你在東京的事要是辦完了就趕緊回來!」

  急急忙忙地丟下了這句話,伴隨著一陣怎麼聽都像是玻璃碎裂的哐當聲,中原中也掛斷了電話。

  剛才還昏昏欲睡的夏奈立刻站起,「我現在就出發回橫濱,Scepter 4這邊……」

  宗像禮司給出了自己的承諾,「其他人很快就會趕到,現場就交給你們兩人了。」

  「是!」

  得到答案的夏奈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趕去,剛一開門,迎面就撞見站在門口的伏見猿比古。

  這個渾身上下都詮釋著「倦怠」的兩字的少年穿著S4青色的制服,他左手拿著S4統一派發的終端,空出的右手微舉,一副正准備敲門的樣子。

  此刻見門已經先一步被人打開,伏見嘖了一聲,順勢收回了手,緊接著就對著屋內的宗像禮司說道:

  「室長,有緊急消息。」

  ……

  夏奈的車停在距離S4大樓不遠的停車位上,在不需要考慮到避開攝像頭的情況下,回停車位比來時更為輕松。

  綠王那邊出了事,夏奈也就無需再擔心自己的行蹤暴.露的問題。可是她非但沒覺得松了一口氣,甚至還因為比水流的驟然離世,產生了自己和中也忙了一個多月究竟是為了什麼的空虛感。

  緊隨其後的就對「期待已久的約會還是要泡湯」這件事的憤怒。

  夏奈在心裡對綠王和港口Mafia的首領恨得直咬牙,腦子裡不斷冒出了一個又一個惡毒的想法。可她想歸想,眼下也只能一邊在心中痛罵比水流活著喜歡搞事死了也留下一堆爛攤子讓人收拾,一邊老老實實地上了車。

  摸出了藏在外套口袋裡的藍牙耳機戴上,隨手又將外套丟在副駕駛,夏奈撥通了那個沒有記在手機通訊簿卻是能倒背如流的電話,耳機裡很快就響起了撥號音,同時夏奈也早已一腳油門朝著橫濱原路折返。

  經過特殊改造的銀藍色古董車性能絲毫不遜於市面上最新款超跑,撥號音只在響了十數秒後就被接通,而這會兒從後視鏡裡,夏奈已經完全無法看見S4那偌大一棟建築物的影子。

  「怎麼了,奈奈?」

  男友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溫柔的聲音稍稍撫慰了夏奈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煩躁的情緒。她想像著男友說這話時的表情,聲音裡不由地染上了幾分委屈。

  「抱歉啊,透君,今晚的約會可能要取消了。」

  一想到自己因為綠王連和男友見面的時間都沒有,現在又因為綠王不得不取消約會,夏奈就恨得咬牙切齒。

  然而面對著溫柔好脾氣——最主要只是個普通咖啡店店員的男朋友,她也只能忍下那些吐槽和抱怨,替換了人物稱謂解釋著自己不得不臨時放他鴿子的原因:

  「我剛回總部沒多久,客戶那邊就又鬧事情了。」

  夏奈說著既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的話語,手中卻是鎮定自若地打著方向盤,在首都前往橫濱的車流中飛速穿梭,「我同事催我趕緊回橫濱去處理,我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今天晚上我怕是趕不回去了。」

  就算真的能趕回東京,之後鐵定還有一大堆後續事務要處理。

  提審犯人、情報限制、事件報告,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工作都罪惡地都阻擋在她前去約會的路上。

  「這樣啊……」

  「對不起,透君。」

  電話那頭的人嘆了一聲,聽著像是感到遺憾,但是在聽見夏奈的道歉後他又立刻用溫柔並充滿包容力的聲音回道,「沒事的,工作要緊,我們改日再約也可以。」

  男友的體貼讓夏奈越發的愧疚。

  「透君你不生氣嗎?我們都那麼久沒有見面了……而且今天的約會也是我先提出的。」

  「雖然很可惜今天不能和奈奈見面,但對工作認真負責的奈奈果然是最有魅力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被突然響起的鳴笛聲給蓋過,大約是察覺到了夏奈會因此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對方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在那陣聲響逐漸遠去後才再度響起。

  「只是工作再忙也要記得吃飯休息,不要把身體累壞了,健康是最重要的。」

  「可是我最近忙得胃口也不好了,」男友貼心的話語讓夏奈忍不住想要撒嬌。

  而且她也沒有能好好吃東西的時間。

  「不行,再忙也要好好吃飯,絕對不能用能量果凍打發了事。」

  電話那頭的語氣瞬間變得有些嚴肅,夏奈有些心虛地回了一聲哦,大約是通過夏奈的回答判斷出她最近的飲食習慣,對方語氣也稍稍緩和。

  「那麼這樣吧,如果奈奈接下來好好吃飯的話,等你這段時間忙完後,作為獎勵我親自給你做便當吧。」

  「我想吃透君親手做的炸雞便當也可以麼!」一提到男友的愛心便當,夏奈的眼睛立刻亮了,她打著方向盤越過了前方的車,語氣也愈發興奮,「但是透君上次做的烤魚我也好喜歡……」

  「只要你能好好吃飯,讓我做什麼都沒問題。」

  「嗚嗚嗚親愛的你真好!」

  夏奈恨不得現在立刻衝到自己貼心可靠的男朋友面前,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裡補充一下能量,可惜如果她真的有瞬間移動的能力,也只會用在趕赴橫濱現場上。

  夏奈心裡嘆著氣,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見耳機裡又再度傳來了鳴笛聲。

  「你那裡好吵,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去送外賣的路上正好看見一隊警車路過,應該是在抓捕什麼逃犯吧。」

  這聲音模模糊糊卻十分地吵鬧,喧鬧的鳴笛聲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想來應該不止一兩輛警車,夏奈看了眼導航,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橫濱的範圍,「那我也不打擾你工作了,只是附近在抓逃犯的話,你還是要注意安全。」

  她的男朋友看起來文文弱弱又好欺負,有時候見面身上還帶著傷,可當她問起時他也只是笑著推脫是不小心撞到的。

  這種迷糊的程度,夏奈是真的擔心他會被卷入什麼是非中。

  「好,那你工作加油,我等你回東京。」

  「嗯嗯,我一回東京就聯系你,那我先掛啦麼麼噠。」

  「好,我等你聯絡。」

  安室透笑著掛斷了電話,視線在轉向排成一列從巷口飛馳而過的運輸車隊時臉上的笑容同時也冷下。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椿門,那些黑色的運輸車上全都繪著他有些眼熟的標志,不難猜出這些運輸車都隸屬於幾個月前忽然重新整合的傳說中的組織——Scepter 4。

  他冷眼看著那些車一輛輛地從面前開過,等到那些響著擾民警笛的運輸車全都從視線中消失,他這才重新端出了自己的笑臉,拎起那幾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下車來到了那座氣勢恢宏的西式建築的面前。

  然後毫不意外地被警衛員給攔住了。

  「等等,這裡禁止外人隨意出入。」

  「我是咖啡店波洛的員工,這是貴司點的十人份的午餐外賣。」

  舉起了手中印有「波洛」字樣的牛皮紙袋,安室透對面前一臉警惕地攔住了自己的S4的警衛員露出了一個無辜又燦爛的笑容。

  「需要讓我送進去嗎?」

  「不用。」

  這一次攔住他的是一個瘦弱的少年,看上去似乎也就剛剛高中畢業的年齡,他穿著青色的制服,藍色的雙眼隔著黑框眼鏡看了安室透一眼,但緊接著就轉向了他手裡的外賣。

  安室透似乎聽見少年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緊接著用略有些煩躁的語氣對他說道:

  「你可以走了,這些東西我拿進去就行。」


第4章 Case.004

  變故總在突如其然間發生。

  位於橫濱市西區與中區的都市再開發區,是橫濱近十年來開發的重點區域。臨近海港與碼頭為這片區域提供了豐富的天然資源,為了爭奪這片土地的掌控權,各種勢力也在港口周圍應運而生。

  佇立在橫濱西區臨港處的是五座風格一致的、高聳入雲的大廈,擦得干淨明亮的玻璃幕牆上映著湛藍的天空,雲層在玻璃上游動,現代化的摩天大樓與港口周遭現代化的建築物融為一體,已然成為了這片土地上標志性的建築物。

  這裡是港口Mafia的總部。

  銀藍色古董車在啟程後的十五分鐘,以驚人到近乎不可能的速度抵達了港口Mafia大樓附近。

  一路上避開了監視攝像頭的夏奈尋了個空出的車位,動作嫻熟地倒車入庫,拔.下車鑰匙抄起大衣,步履匆匆地來到了港口Mafia主樓的門口。

  這不是夏奈第一次來這裡。

  主樓正門前的景色還是與她之前來時的一樣,只是腳下赭紅階梯被清掃得干干淨淨,別說是這個季節常見的枯葉,就連灰塵也不曾被沾染,整潔得有些異常。

  地磚與階梯的角角落落還殘留著些許尚未完全蒸發的水跡,無聲地證明了這裡在不久前曾被人用水衝洗過。

  一只毛色油亮的三花貓正好順拐著從面前走過,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梅花足印。

  偌大的大樓外空空蕩蕩,似乎除了守在正門外的兩名西裝革履還戴著墨鏡的制服男外沒有別人,可夏奈知道,如若她表現出異常甚至是些許攻擊傾向,這裡的地面將有可能再被清洗一次。

  要在這裡順利推進自己的工作不是容易的事。

  再想想從這裡離開後自己又將會迎接多麼龐大的加班量,夏奈實在忍不住在心中咒罵了一聲一切的罪魁禍首們。

  整天弄出預定方案之外的內容迫使人加班的「客戶」是人間之屑。

  「嗯?這是——」

  余光在前方的地磚縫隙中捕捉到一抹晶瑩,正思考接下來要如何抵達位於頂樓的首領辦公室的夏奈定睛細看數秒,才發現那是一塊被摔得粉碎的玻璃殘渣。

  大樓正門的玻璃看起來都完好無損,新舊程度也近乎一致,不像是遭受衝擊後被緊急換上的閃閃發光的新品,那麼這些玻璃殘渣的來源就只有可能是……

  「上面嗎?」

  夏奈揚起頭,穿著牛皮短靴的雙腳向後倒退幾步,試圖看清頂樓的情況。

  只可惜想要從她這個角度看清頂樓的確切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在被陽光晃暈了眼之前,夏奈能看見的,只有不斷從頂樓的窗戶冒出的灰霧。

  ——以及一柄懸在空中的巨大的劍。

  夏奈見過類似的存在,就在十二年前的這片土地上。

  已經收集到足夠多的情報的夏奈收回目光,她揉了揉因為直視日光後酸澀發疼的眼睛,雙腳剛朝著大樓正門往前邁了一步,隨即便聽見有復數的腳步聲朝自己的方向傳來,在瞬間就將自己團團圍住。

  「嗷嗚——」

  蹲守在花壇邊的三花貓低嗚了一聲,卻並沒有被這陣勢給驚走。它乖巧地待在原地,無聲地用爪子撓了撓頭頂的毛發。

  「哢噠——」

  「不許動,舉起雙手!」

  槍.械上.膛聲齊齊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男人沙啞的呵斥。

  夏奈沒有動,目光平靜地環視著將自己團團包圍的成員們——黑色的西裝,黑色的墨鏡,以及指向自己的黑色器械。

  是這個城市「夜晚」的一側。

  夏奈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做出在他們看來異常的舉動,這些人就會將她打成篩子。

  「沒想到增援居然只有一個人,是在瞧不起我們港口Mafia嗎?!」

  「說!到底是誰派你過來的!」

  剛才說話的男人大約是這支隊伍的領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夏奈——

  面前的女性看起來左不過二十出頭,穿著熨得整齊服帖宛若新品的白色襯衣與質感極佳的酒紅色半身裙,裙擺長及小腿,露出了腳上的柔軟的皮靴。

  女性的左手臂彎抄著一件深色的大衣,右手搭在大衣上,臉上妝容精致,就連銀色的頭發也精心地用絲絨質地的絲帶盤起。

  她身上沒有噴香水,只能聞見一股似有似無的茶香。

  說實話,領隊的男人看著夏奈這副打扮也有些茫然,這個突然出現在主樓前的女性怎麼看都應該像是去橫濱熱門景點和男朋友約會,而不是出現在這裡。

  但作為組織的一員,他不會對任何一個人掉以輕心。

  這是一個存在著異能者的世界。

  他們見過不少年輕卻擁有能頃刻間將人殺死的能力的異能力者,所以哪怕現在出現在這裡的只是一個孩子他們也不會放松警惕,更別說是一個行為舉止都古怪異常的成年人。

  「我是Scepter 4橫濱分部的成員,接到貴方報案後前來進行現場調查。」

  夏奈直視著那個與自己對話的男人,報上了自己的所屬組織,「根據特異現像管理法特別條例第二條,我有權進入現場,各位的阻攔將被視為對Scepter 4的反抗,還請不要做出無謂的舉動。」

  為首的領隊只覺得Scepter 4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卻又忘記究竟這究竟是哪個部門。

  對於勢力在橫濱的港口Mafia而言,他們熟悉的與異能力有關的官方組織只有異能特務科與軍.警,Scepter 4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還是有些陌生。

  將信將疑下他只能重新確認夏奈的身份。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證件在我的大衣中。」

  夏奈看了眼領隊右耳上戴著的通訊器,好心地提供了第二個方案,「或者你們可以直接向你們的上司證實,鑒於你們的首領現在可能沒空,我個人比較推薦紅葉小姐。」

  領隊不能確認夏奈話語的真假,也無法判別夏奈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來的究竟是身份證明還是別的什麼,看著夏奈相當篤定的模樣,他將信將疑下只能按下了通訊器將這邊的情況轉達給自己的上級。

  彙報才進行到一半,大樓正門緊閉的自動門又再一次打開。

  這一次從裡面走出的是一個年輕的女性,身上的和服精致繁復,紅色的長發綰起被發簪固定。她手裡拿著一柄紙傘,在走出大樓的同時就被她優雅地撐開,擋住了屋外的日光。

  將夏奈圍住的黑衣男們看見女性的出現,頓時從夏奈身邊散開排成一列,他們也不怕夏奈趁機逃走或是反抗,整整齊齊地向女性鞠躬行禮。

  「紅葉大姐——」

  她正是剛才夏奈口中的那位「紅葉小姐」。

  尾崎紅葉撐著油紙傘,步履優雅地來到夏奈的面前,她看著就算被人持.槍包圍也是氣定神閑的夏奈,又想著這會兒應該是在首領辦公室內的青年們,不由地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

  尾崎紅葉心情頗為復雜地感嘆著。

  可惜都不是自家的。

  「請隨我來,津島小姐。」

  她側身讓出了一條路,示意夏奈跟隨自己進入大樓。

  「首領已經等您多時了。」

  >>>

  東京都千代田區霞關二丁目1番2號,中央合同廳舍2號館。

  這裡是警察廳所在的大樓。

  結束了上午在咖啡店「波洛」的打工,換上了鼠色西裝的安室透繞了好幾條路,再三確認沒有人在跟蹤自己後,這才將自己的愛車停入了大樓的地下車庫,搭乘電梯一路來到了警備企劃課的辦公室。

  電梯的門被打開後,入眼是燈火通明的寬闊走廊,被粉刷得不見一絲瑕疵的白牆與腳下鉛灰色的地磚不比波洛裡溫馨的布置。

  除了長廊盡頭能看見透著戶外藍天白雲的窗戶,大多數的走廊兩側都只有掛著各式各樣銘牌的門,偶爾有幾個房間的門沒有合上,能看見裡面坐在辦公桌前或焦頭爛額地對著電腦打字、或是對著電話費力地說這些什麼的人員。

  安室透一路熟門熟路地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走廊上穿著西裝制服的人大多與他一樣都是步履匆匆。

  剛從他身後踩著高跟鞋小跑著超過他朝某個方向趕去的女性手裡捧著大疊文件,迎面走來的某個曾在這個樓層見過好幾次面、也說過幾句話的同僚眼下一片烏青,滿是褶皺如同鹹菜一般的西裝外套上傳來了濃重的煙味,也不知道他是已經有幾天沒有回過家。

  與滿臉疲憊的同僚相互.點頭問了聲好,安室透終於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忙碌的景像與一路上看見的其他幾個辦公室裡的情況沒有太多的區別,同僚與部下們手速驚人地敲擊著鍵盤,一張張凌.亂的辦公桌上堆積著的除了文件還有開封與沒開封過的咖啡罐。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景像。

  「中午好,降谷先生。」

  「中午好,是打算去吃午飯嗎?」

  與正好打算外出的部下打了一聲招呼,安室透的出現引起了端坐於辦公室內化身為工作機器的成員們短暫的注意,但大部分的人在與他打完招呼後還是立刻將注意力又轉移到了面前的屏幕上。

  在不斷有新的工作來臨的時候,堆積的工作是無法做完的。

  安室透拉開了自己的座椅,拿起了辦公桌邊那一疊高山上最上端的文件准備開始處理,不過他還沒有看完標題,上司便已經來到了門口。

  「我這裡收到了最新情況。」

  包括安室透在內,屋內所有正在打字趕報告的人齊齊站起。

  「以網絡為中心的犯罪組織「Jungle」的首領突然去世,現在已經得到「Jungle」總部的確切位置,上面要求我們和警視廳公安部一起出動,即刻去現場抓捕相關成員。」

  「另外根據情報犯人極有可能持有槍.械,出發前全員都記得穿上防彈衣。」

  管理官的眼神掃視著屋內在聽到自己的話後瞬間精神抖擻的部下們,最終將視線停留在剛剛歸來的安室透的身上。

  「抓捕現場就交給你指揮了,降谷。」

  管理官對上了得力部下那雙藍色的眼睛,一字一頓鄭重地囑咐道,「務必要配合上面的行動,不能放走任何一個嫌犯,知道了嗎。」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但公安精英的素養還是讓他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是,保證完成任務。」


第5章 Case.005

  電梯在緩緩上升。

  港口Mafia大樓的電梯會讓人聯想到東京鈴木塔的觀光電梯。干淨透亮宛若根本不存在的玻璃框起了橫濱港區的風景圖,湛藍到有些刺眼的青空被飛機雲分割成兩片,繪卷下是生機勃勃的城市。

  港口Mafia的首領每天就是在這棟建築物的最高層,透過那占據了整整一面牆的落地玻璃,俯瞰這座城市的夜晚。

  狹小的電梯廂內很是安靜。

  夏奈氣定神閑地站在玻璃前欣賞腳下的風景,而紅葉則是站在臨近電梯口的陰影處望著夏奈的背影。

  「夏奈小姐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打破寂靜的是尾崎紅葉,她握著手中價格不菲的油紙傘,說著柔軟的游郭用語,一派溫柔典雅的模樣。可夏奈卻知道,只要尾崎紅葉想,那柄隱藏在傘柄裡的利刃隨時都能割下自己的頭顱。

  但是尾崎紅葉並沒有這麼做。

  這位目睹了港口Mafia三代首領變遷的干部語調還是那麼的溫柔,對夏奈的稱呼也從津島小姐轉為了更為親密的方式,「還是說,夏奈小姐你其實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說來也慚愧,我最近熬夜熬得厲害,現在頭還有些暈,完全沒有思考的精力呢。」

  夏奈轉過身看向了站在陰影處的尾崎紅葉,光與影在她精致華美的和服上,也讓尾崎紅葉那張姣好的面容看起來更加的難以揣摩。

  尾崎紅葉抬起手虛掩在臉前,寬大的振袖遮擋住了她下半張臉,只露出了那一雙似乎是帶著笑意的漿果色雙眼,「熬夜是美容大敵,夏奈小姐雖然還年輕,但也要注意保養自己的皮膚和心髒才是,不然再過幾年就會後悔的。」

  「沒辦法,上司不肯批假,客戶們成日地折騰出新方案,辦公室裡又只有我和搭檔兩個人。」

  夏奈攤開手,向著尾崎紅葉表現出了一個無奈又無害的姿態,「別說是好好保養皮膚,我都快忘記躺在床上是什麼感覺了。」

  最近幾天甚至還體會到原來每天早上從辦公桌上醒來後,頸椎和腰椎的地方是會傳來令人呼吸都困難的疼痛的。

  尾崎紅葉看了眼夏奈眼睛下方,原本為了今天晚上的約會、夏奈已經很努力地試圖用粉底遮蓋掉黑眼圈。但是她本身因為睡眠不足累積下的疲憊感,卻還是無法用粉底掩蓋的。

  尾崎紅葉她輕笑了聲,「既然是如此沒有前途的單位,夏奈小姐就沒想過跳槽嗎?以夏奈小姐的能力,完全沒必要拘泥於現在的工作。」

  「這個提議聽上去還挺有誘惑力的,不過還是公務員更穩定些。不用像那些民營企業一樣,隨時都要擔心老板會不會被卷入什麼刑事案件中。」

  夏奈眨眨眼,「聽說警視廳上個季度的總結顯示,關東地區發生的刑事案件中,社長的死亡率遠高於其他職業。無論是大型企業還是個體戶,似乎都無法幸免。」

  尾崎紅葉不知道夏奈這是不是信口胡謅,但鑒於夏奈的所屬單位,這話的可信性倒也不低。

  只是以尾崎紅葉對夏奈的了解,對方並不是會在這種情況下聊一些無關話題的人——即使提出跳槽邀請的人是她自己,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夏奈此刻提到的社長或許另有所指。

  甚至夏奈內涵的,就是現在正在首領辦公室的某人。

  「叮——」

  平穩上升的電梯發出了提示音,厚重到足以防彈的電梯門緩緩打開,緊跟著出現在夏奈眼前的是兩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和夏奈剛才在樓下看見的人相似,只是身材更為的高大。他們端在手中的武器在看見尾崎紅葉後被立刻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恭恭敬敬的問候。

  「紅葉大人!」

  「繼續警戒這裡,沒有首領的命令不允許放任何人進入這個樓層。」

  「是!」

  尾崎紅葉當著夏奈的面交代了這麼幾句話,便一路領著夏奈來到了位於頂樓最深處的辦公室前。

  從電梯到辦公室的走廊兩側沒有窗戶,照明用的燈光也只是勉強能看清路的程度,每隔一段距還就有一台隱藏在昏暗死角的監控攝像頭,盡職盡責地辨析著每一個經過這個走廊的人的身份。

  「就是這裡了,首領正在這裡面等您。」

  尾崎紅葉將夏奈帶到了走廊的盡頭。

  嵌在牆壁裡的是兩扇一看就很昂貴沉重的雕花木門,守在門前的同樣是兩個彪形大漢。依舊是與前面的人一致的打扮和裝備,只是這兩個人的身材比起電梯前的兩人似乎又更魁梧了一些。

  向這兩個護衛說明了夏奈的身份,尾崎紅葉轉過身又對著夏奈問道,「津島小姐還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唔……其實我從剛才起就有點想吃薄荷糖。」

  夏奈沒有立刻推門進入辦公室,她筆直地站在門前,用眼睛描摹著門上的雕花,嘴裡說著和眼前的情況完全無關的話題,「被那麼多眼睛看著,我也不敢有任何異常的舉動,但其實我現在除了想吃薄荷糖這件事外已經無法再考慮其他問題了。」

  尾崎紅葉知道夏奈說的是監控攝像頭,不過她實在沒有從夏奈的語氣中聽出絲毫的恐懼與避諱。

  如果真的恐懼,大約也不會站在這裡說這麼一番話。

  「讓津島小姐感到不適是我的過錯,津島小姐請隨意。」

  尾崎紅葉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守在首領辦公室門口的兩個護衛就像是兩尊雕塑,全程不發一言也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可他們的眼睛卻是在盯著夏奈。事實上他們也不知道紅葉的允諾究竟是真的不介意,還是想看看這個被她介紹為「首領的客人」的年輕女性究竟想做什麼。

  夏奈在三人的注視中穿上了一直搭在胳膊上的大衣,又從大衣的口袋裡摸出了一顆糖果。她熟練地剝開那層華美的糖紙,將裡面手工制作的茶色硬糖丟進了口中。

  就如她所言,她真的只是想吃糖。

  舌尖在嘗到甜味前首先感受到的是草植的味道。獨屬於薄荷的味道在喉嚨散開直衝鼻腔,清涼又辛辣的氣味以及其中蘊含的能量瞬間讓昏昏欲睡的夏奈清醒不少。

  現在,她終於能冷靜清醒地打開面前這個潘多拉的魔盒了。

  瞌睡蟲被特制薄荷糖驅散,收拾好自己精神和情緒的夏奈上前一步,守在門口的護衛見狀,無聲地為她推開了厚重的木門。

  厚重的木門被開啟時發出吱嘎的聲響,在門被完全推開後,夏奈首先看見的是刺眼的陽光。

  適應了走廊昏暗光線的雙眼,在驟然進入到這樣光線明亮的房間的瞬間被刺得生疼,夏奈下意識地眯起了眼,但緊接著她感受到的便是一陣劇烈的風呼嘯而過。

  這不是迎面吹來的風,從霧中搜尋著敵人的夏奈能夠感受到,這股風是從她背後的走廊吹向被開啟的房間。衣擺和裙擺在風中被吹得嘩嘩作響,強烈的氣流刮得她的面頰生疼。

  沒有窗戶又被恆溫控制的走廊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刮起風,唯一的可能便是這股氣流是由屋內外的氣壓和溫度差造成的。

  屋內與走廊的氣壓逐漸平衡,卷起的氣流也很快得到平息。

  然而就和剛才那股異常的風一樣,一陣異樣的霧也在風散去的同時充斥在了屋內。在那陣霧徹底填滿房間的時候,夏奈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迎面朝自己撲來。

  「奈奈——」

  屋內的中原中也此刻是心驚肉跳的。

  接到太宰治的發來的訊息後他便匆匆忙忙地趕來這裡,緊接著便與這個穿著黑袍的中年男人纏鬥起來。

  對方能夠制造連風都吹不散的霧氣,配合著霧氣用子.彈干擾對手。

  雖然對方的子.彈無法對他產生任何的傷害,但在對手制造出的這片濃霧中,他同樣也很難捕捉到對方的位置,只能不斷地用攻擊打擾對方讓對手難以繼續維持霧氣的制造。

  雙方本就是打得不分上下,不善近戰的對手也的確被他逼得難以繼續維持霧氣,結果這時候房門卻被人從屋外打開。

  夏奈的出現造成了一瞬間的空白,等中也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抓住這個機會重新制造霧氣擺脫了他的攻擊朝門口竄逃。

  原本想要追擊的中原中也停下了腳步。

  在霧氣徹底籠罩在房間內的時候,他看見了夏奈的表情。

  而事實也的確如他所料,就在穿著黑袍的男人以為能將夏奈作為突破口的時候,緊接著下一秒,男人便被已經精准地捕捉到他的位置的夏奈一腳踹飛,在剛才的戰鬥中稍稍受了些傷的男人擦過了中原中也,直直地撞到了正對著門口的牆壁上。

  夏奈在所有人驚悚的目光下收回了腳,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被風吹亂的裙子。

  「這裡Scepter 4下屬橫濱環境保護對策課,根據特異現像管理法特別條例,二位已經對橫濱造成了大面積環境污染,因此將對二位予以逮捕。」

  這麼說著,她看向了躲在角落的、披著厚重外套的黑發青年,很是隨意地歪了歪頭。

  「所以還有什麼想辯駁的麼,太宰?」


第6章 Case.006

  抓捕行動進行得還算順利。

  但是安室透的臉色卻有些不太好看。

  其實不僅是安室透,在場有不少人都對這次行動充滿了諸多疑問——比如看情況明明上面早就找到「Jungle」的總部、卻非要等到他們的首領去世才開始抓捕行動;比如「Jungle」明明只是一個被定義為以網絡為中心的犯罪組織,為什麼卻能不聲不響地在東京地下建立如此規模龐大又復雜的地下迷宮。

  又比如……

  「可惡!還差50pt我就能晉級成G級成員了!」

  剛被安室透抓捕的「Jungle」成員發出了一聲哀嚎。

  然而這樣的哀嚎卻無法引起任何人的共鳴,安室透面無表情地將對方的雙手反絞在背後,重重地將其壓制在了地面。

  自從突入現場後他已經不止一次聽見這樣的話語。

  類似的內容還有「擊中一名警.察能有5pt」、「擊中青服的能獲得10pt」之類聽起來把襲.警當作游戲、將人命當作游戲獵物的令人不悅的發言。

  ——所以為什麼警.察的點數會比青服的人低!

  安室透用膝蓋抵在了對方的背上,他一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騰出的右手從西褲中摸出了手銬,動作熟練地將對方的雙手拷在了一起。

  「Jungle」的成員數量明顯比想像中的要多,但是個體能力卻極弱。

  他們本身只是根本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訓練的普通人,因為網絡和「Jungle」聚集在了一起。安室透記得相似的案例過去曾在池袋發生過,當時他正忙著潛入組織並沒有插手過相關案件,只在後來當作案例的資料上看過。

  但相比池袋的Dollars,顯然「Jungle」要更加危險。

  「降谷先生,」作為警視廳公安部派來協助的風見向降谷跑來,進行著常規的彙報,「這個樓層的鎮壓已經全部——」

  「風見,趴下!」

  風見裕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安室透一把按到,風見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隨著一聲槍.響,一枚子.彈擦著安室透的左臂、筆直地打在了他背後的牆上。

  如果剛才對方沒有把自己按到的話,這枚子彈可能會貫穿他的腹部。

  意識到這一點的風見裕也頓時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降谷先生,您的傷……」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安室透下意識地捂住了正在流血的傷口,向剛才偷襲的「Jungle」成員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名Scepter 4的成員已經將對方重新壓制,並送上手銬一副。

  同時,一個穿著青色制服的年輕女性也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降谷先生。」

  這是負責這次現場總指揮的,Scepter 4的成員。在之前突入現場的時候,降谷已經得知這名看起來比他的女友還要年輕一些的女性姓淡島,是Scepter 4的二把手。

  現在她已經將手中的劍收回到了劍鞘中,身形筆直神色冷淡地對他吩咐道,「對「Jungle」成員的鎮壓已經全部完畢,之後就有勞公安的各位了。」

  這高高在上的語氣讓安室透有些不爽。

  不過作為一名成熟的公安,安室透並沒有將自己的這份不滿表露出來,只是反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我們當然會將相關人員全部押送回去的,不過Scepter 4的各位就沒有要帶回屯所的人嗎?」

  他可不相信Scepter 4會好心來當白工。

  淡島世理似乎是沒有聽出安室透話語中的挑釁和質問,或者說她就算聽出了也並不在意,只是依舊用聽起來稍顯冷淡的語氣回答道:

  「「Jungle」的核心干部都已經不在這裡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沒有力量的普通人,不在我們Scepter 4的管轄範圍內。」

  安室透:「……」

  所以你們原本打算是直接將核心干部帶走嗎?

  聽懂了淡島世理言下之意的安室透,再次確認了Scepter 4的家伙果然沒有那麼好心。

  然而淡島世理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安室透此刻的心情,依舊冷靜理智地述說著事實,「「Jungle」的相關資料之後會移送給公安,屆時還請公安的各位繼續配合Scepter 4的工作。」

  這麼說著,淡島世理向安室透點了點頭,以示這段對話正式結束。

  聽見Scepter 4的人把公安當作自己下屬機構的安室透險些就要氣笑了,卻看見對方在說完了命令的話語後,目光移向了自己被子.彈擦傷的左臂。

  「降谷先生的傷看起來有些深,我們Scepter 4的運輸車上有應急藥箱,降谷先生還是先包扎一下再去醫院吧。」

  「不,不用了。」

  在淡島世理一長串話之後,安室透終於有了再次開口的機會。他向對方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但是一邊的風見裕也在看見上司的笑容後,卻是打了一個冷顫。

  降谷先生現在的心情絕對很糟糕吧!

  「Scepter 4各位的工作要緊,我的傷不算什麼,之後去醫院包扎就可以了。」

  淡島世理也沒強求,在安室透看來她或許原本就只是隨口一說,所以在聽見回答之後她只是平靜地點點頭。

  「是嗎?那降谷先生多保重。」

  這麼說著,淡島世理帶著大部分Scepter 4的成員返回到安室透今天中午就已經見過的運輸車上。在那些印有Scepter 4標志的運輸車一一駛離了現場後,現場就只留下一小部分Scepter 4的成員以及公安的人負責善後工作。

  安室透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臉色陰沉地望著Scepter 4駛離了現場,這才垂下視線看向自己左臂上的傷口。

  被子.彈割裂的外套和襯衣浸染著血,最近天氣比較冷,這裡又位於地下,在剛才對話的過程中傷口處血已經稍稍止住了。只是如果不及時處理,等襯衣黏在傷口上還會造成二次傷害。

  中午的時候還因為不能和女友約會而稍稍感到低落的安室透,這會兒忽然又開始慶幸女友不得不臨時加班這件事。

  就算奈奈平時再神經大條,發現他受傷後還是會感到擔心的吧?

  畢竟他可愛的女朋友只是個柔弱的一般市民罷了。

  >>>

  柔弱的一般市民津島夏奈很頭疼。

  Scepter 4的運輸車回到屯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在灰之王不打算抵抗、太宰治也難得沒有搞事的情況下,送他們兩個到大牢的這個過程順利得有些異常。

  但這也讓深知太宰治性格的夏奈開始有些懷疑,太宰治這家伙是不是故意要來蹲Scepter 4的大牢的。

  越來越覺得情況不對勁的夏奈快速地辦完了登記手續,她把因為不想見到牢裡的某個人的中也留在門口,自己和秋山兩人把灰之王和太宰治送進了裡面的牢房。

  牢房的深處傳來了一陣舒緩的音樂。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蹲牢房呢,也不知道S4的牢房和外面的比哪個更舒服∼」

  早前還沉默不語的太宰治一踏進牢房就來了勁,他左看看右望望,讓第一次接觸太宰治的秋山不禁開始懷疑接下來馬上就要入獄的人究竟是太宰治還是他自己。

  這還沒完,太宰治一路走一路張望,還不忘提條件,「對了奈奈,我能要采光好一點的房間嗎,這樣才能在朝陽升起的時候神清氣爽地自.殺!」

  這特麼是什麼人!

  秋山一臉驚悚地看著太宰治,顯然他是沒有見過這個類型的權外者。

  回蕩在監獄裡的音樂聲也在太宰治的這句話響起後戛然而止。

  Scepter 4的牢房裡已經有三位先客,在監獄這個地方不合時宜地彈吉他的是住在五號房的、一個擁有著一雙貓眼的男青年。他冷淡地瞟了眼太宰治,又對著夏奈點點頭,緊接著繼續垂下眼繼續彈著手中的吉他。

  太宰治不認識這個青年,見青年不打算搭理自己,他無聲地收回目光,准備再對夏奈繼續說些什麼。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右手側的八號房裡傳來了一陣嘲弄的笑聲。

  「什麼啊,太宰君,你也被關進來了嗎?」

  那是一個擁有著白色的長發、皮膚也白得有些病態的男人,見太宰治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男人把玩著手中圓潤光亮的石頭,發出了聽起來有些像是嘲弄的感嘆,「能在這裡見到你我很高興哦。」

  「我也有些意外,」太宰治對上了白發男人赤紅色的眼睛,用相似的語氣回應道,「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唔……有新人了嗎?」

  這一次開口的,是住在五號房左邊七號房的赭發青年,他看起來和五號房的人差不多大。青年原本拿著筆正埋頭苦寫著什麼,但是在聽見太宰治的話後,他忽然抬起了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太宰治一眼。

  太宰治在看見赭發青年時眼睛頓時一亮,死寂一般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發自內心的歡愉。他一臉興奮地看著赭發青年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赭發青年又用——

  「我個人是沒什麼,不過這一位可是我們的前輩,你面子上還是尊敬些比較好。」

  八號房的白發男人立刻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原來你對我的尊敬原來只是面子上的嗎?」

  太宰治:「……???」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太宰治立刻扭頭朝夏奈看去,卻發現夏奈已經將灰王送到了更裡側的十號屋,只剩下和他同樣一言難盡的秋山,露出一副想要立刻從這裡逃出去的樣子。

  ——果然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過太宰治還是太宰治,他完全無視了白發男人委屈的控訴,蹦蹦跳跳地進入了空出的九號房,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對著隔壁的赭發青年擺出了乖巧的姿態說道:

  「沒問題,織田作前輩。」


第7章 Case.007

  「所以,津島君你就把灰之王給抓回Scepter 4了嗎?」

  再次回到室長辦公室的時候,宗像禮司已經坐在了他的辦公桌後。空空蕩蕩的木桌上擺著一個金屬質地的銘牌,上面刻有「宗像室長」的字樣。而宗像禮司的面前則是放著一個還沒開封的紙盒,從紙盒的包裝來看,不難看出這是一千枚的拼圖。

  純色的那種。

  「我記得十二年前在迦具都事件中銷聲匿跡的灰之王叫鳳聖悟,」夏奈早就准備好了說辭,「但是我在抓捕灰之王的時候他自稱是磐舟天雞。」

  所以她抓的是「Jungle」的J級干部磐舟天雞,又關「灰之王」鳳聖悟什麼事呢?

  夏奈直接隱去了在港口Mafia大樓附近的上空出現過的達摩克裡斯之劍不提。不過她也知道,以伏見親自設計的Scepter 4的監控系統的能力,估計在灰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時隔十二年再度被曬出來的同時,Scepter 4這邊就已經檢測到了。

  但是宗像禮司沒有說,就證明他其實也不在意這一些。

  最重要的是秩序,在維護了秩序的同時只要貫徹了Scepter 4的大義,接下來都是形式上是否能自圓其說的問題了。

  這是夏奈最擅長的部分。

  果然,宗像禮司在聽到夏奈的說辭之後並沒有再繼續追究她把灰之王抓進牢裡的事,反倒是問起了現場的情況,「那麼,你能確定那名死者真的是第五王權者「綠之王」比水流嗎?」

  「我曾經在黃金氏族提供的影像中見過「綠之王」,雖然外貌上有些許的差別,但從「Jungle」J級成員磐舟天雞的反應來看,死者應該就是比水流本人。」

  夏奈回憶了一下灰王的情況,早前在太宰治的辦公室裡,明明他只要放棄比水流的屍體就能趕在中也抵達前逃走,但他卻並沒有這麼做。反倒是被太宰治牽制住,強行拖到了中也前去救援。

  後來她突然闖進那個房間,灰王第一反應也只是想抓她當人質。如果他當時直接往走廊上衝的話,或許也不會被她攔下。

  可見就算比水流之於磐舟天雞有多重要,即使他已經去世了,磐舟天雞仍不願拋下他的屍體。

  宗像禮司點點頭。

  他心中似乎早就已經有了答案,詢問夏奈不過是想聽聽不同角度的想法。他似乎特別喜歡這麼做,自從夏奈第一次見到他起就是這樣。

  就好像是一個小孩,天真地提出一個又一個角度刁鑽的問題。

  可「青之王」可不是天真的孩子。

  更像是逼著你在全班面前說出你對其他同學的作文看法還必須大聲說出來最後說很有精神的禿頭班導。

  「關於「綠之王」的去世,你有什麼看法?」

  夏奈早就猜到宗像禮司會有這麼一問。

  剛才她闖入太宰治的辦公室時,在雙眼被陽光刺傷前,她看見的中也和磐舟天雞打成一團、而太宰治就像是挑唆小男孩為自己打架的魔女一樣在邊上作壁上觀。

  可直到中也把特制的手銬給磐舟天雞戴上之前,太宰治的手卻始終按在比水流裸.露在外的脖子上。

  他沒有用力,卻也沒有要松開的樣子。似乎是以已經已經失去了氣息的比水流為人質,在剛才的亂鬥中保全自己不被磐舟天雞襲擊。

  而被他當作人質的比水流,則是合著眼靜靜地坐在那兒,他的嘴角上揚,看起來似乎是正在笑。就好像只是在午睡時,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可他卻已經沒有了氣息。

  夏奈記得當時比水流身上的衣服干淨整潔,不像是經過劇烈的戰鬥、也瞧不見絲毫的外傷。

  「事實上,我並不覺得港口Mafia的首領有能力殺害綠之王。」

  撇開了私人的立場,夏奈實事求是地回答著宗像禮司的詢問,「太宰治的確是擁有特殊異能的反異能力者,幾乎所有的異能力對他都無效。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無效化王權者的攻擊,但是他本身的戰鬥能力卻也只是中下水平。」

  太宰治什麼時候能靠單純的物理戰鬥打敗兩名王權者,甚至成功擊殺一人,那估計整個橫濱都是他太宰治的天下了。

  「在進行司法解剖之前,我也無法確定太宰治是否用了其他手段。」

  宗像禮司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他雙手交疊在一起,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津島君似乎對港口Mafia的首領特別了解?」

  「畢竟是橫濱最大的異能力者組織的首領,或多或少對他的性格和實力都會了解一些。」

  夏奈的反應毫不動搖。

  「那麼津島君覺得,如果這次的見面是港口Mafia的首領設下的局,或者說是他和「Jungle」共同設下的局的可能性有多高?」

  夏奈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宗像禮司這話的意思。

  「您是說太宰治一開始就准備殺綠王,或者說港口Mafia和Jungle已經談妥合作,故意犧牲一個綠王來達成目的?」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宗像禮司,見對方毫不否認自己的猜測,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可以這麼理解。」

  「前者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宗像禮司依舊不打算改變話題的樣子,見他鐵了心的要問自己對這兩個可能性的看法,夏奈只得順著這兩個可能性思考了一會兒,「但是後者……一手締造了「Jungle」這個龐大組織的王權者,不太像是這麼容易就被舍棄的犧牲品吧?」

  這算什麼?今天天氣好,我們殺個綠王給大家助助興?

  就算比水流再瘋批也沒到這個程度吧?

  夏奈完全否決這個可能性的樣子已經寫在了臉上,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宗像禮司也沒有再說什麼。或許就和之前一樣,他其實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更想聽聽部下的意見。

  將自己突入港口Mafia後的情況一一彙報完畢,又完成了來自上司的答辯,夏奈回到休息室的時候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我回來了……話說這個時候去食堂還有吃的嗎?」

  夏奈一推開休息室的房門,就看見特務隊的隊員們坐在長桌邊,每人面前都放著一份看起來像是午餐外賣的東西,就連中也也不例外。

  食物的香氣圍繞在休息室的上空,雖然不是特別濃郁,卻是誘得從早上起就沒吃過東西的夏奈更是飢腸轆轆。

  她拖得疲憊又飢餓的身體,宛若末日題材中的喪屍一樣一步步地挪到了空出的位置上,最後將下巴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擱,泫然欲泣又充滿欲望地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或者說,他們面前看起來很好吃的午餐。

  聽到了夏奈的聲音,原本正津津有味吃著遲來的午餐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朝她看去,他們的視線順著夏奈行進的腳步一路移向了長桌,在沉默了數秒後,眾人隨後又整齊一致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面前擺著的食物。

  沒有得到答案的夏奈眨了眨眼,被食物的香氣誘.惑得即將就要失去思考能力的她,忽然產生了一個糟糕的預感。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低聲說了一句,「糟糕,我們忘記給奈奈留吃的了。」

  「嗚——」

  這句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夏奈當場就嗚咽了一聲。

  她剛才在看見有吃的東西之前還沒有感到那麼飢餓的!

  眾人看了看面前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的三明治和通心面,頓時覺得自己的良心有些痛,就連飢餓和疲憊程度與夏奈差不多的中也也不例外。

  他還比夏奈多打了一場架。

  其實宗像禮司給眾人點外賣的時候也沒想到夏奈會選在今天回屯所、更沒想到後面還會發生那麼多的事,自然也沒准備她和中也的那一份。

  而中也的那份午餐,還是挑食到平時也不知道靠什麼維生的伏見讓出來的。

  「我這裡還有半分三明治,奈奈你不介意的話先吃這個墊墊飢吧,」最終在夏奈餓得差點暈過去的時候,淡島世理讓出了自己還沒有動過的三明治,「你先吃一點,等會兒我再做些紅豆薄餅出來。」

  這是什麼可怕的料理!

  休息室裡的人向夏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夏奈自己也嚇傻了,她是知道淡島世理的「淡島流紅豆料理」的威力的。

  在看見淡島世理轉身就要進小廚房,她立刻舉起了淡島遞給自己的三明治,「謝謝世理醬!我只要一份三明治就夠了!室長允許我今天早退,我現在先用三明治墊一墊,讓我等會兒有力氣開車就可以了!」

  像是生怕淡島世理擔心她吃不飽,夏奈立刻就把三明治往嘴裡送。

  不過她剛吃下第一口,就露出了一個有些奇妙的表情。等她咀嚼咽下後,就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手裡剩下的三明治開始發愣。

  「怎麼了,奈奈?」坐在夏奈身邊的道明寺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這個三明治有什麼問題嗎?」

  道明寺的話又引來了日高的關心,「難道是三明治變質了嗎?」

  他們剛才都出了外勤,等回來的時候午餐都已經冷了。奈奈手中的三明治放的時間更久一些,如果變質的話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夏奈卻搖了搖頭,視線依舊沒有從面前的三明治上移開。

  她用一種奇特到有些虛幻的表情望著手中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三明治,過了良久才在其他人關切的目光中整整說道:

  「這個三明治,有我男朋友的味道。」

  其他人:????

  你這是什麼鬼故事???


第8章 Case.008

  Scepter 4的特務隊的成員們垂下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午餐,尤其是原本正在啃著三明治聊著今天抓捕活動的那幾個,覺得手中剛才被特務隊所有人一頓猛誇、被稱贊是「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特別好吃」的三明治頓時就不香了。

  雖然他們也理解夏奈的意思,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就好像手中的三明治,頓時變成了「夏奈的男朋友」的味道。

  ——所以這果然還是一個恐怖故事吧!

  長桌周圍瞬間變得安靜,還在回味這個三明治的夏奈似乎並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常。她又咬了一口手中色澤誘人的食物,仔細地確認著剛才的有感而發不是自己餓極了產生的錯覺。

  夏奈手中的這份三明治原本就是被一分為二的量,算不上多,幾口下去也就沒有了。

  等夏奈咽下最後一口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可以確定這個三明治的味道真的就和自家男朋友做出來的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她看著空了的包裝袋,意猶未盡地詢問道,「你們誰知道這是哪家店嗎?」

  看起來她是真的很喜歡。

  「我記得外賣的紙袋上好像有寫,」坐在夏奈斜對面的加茂四處張望了一下,接著從地上撿起了空了的牛皮紙袋,「這裡寫了,是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的咖啡店「波洛」。」

  這麼說著,他將手裡的牛皮紙袋遞給了夏奈。

  夏奈接過紙袋後道了聲謝,打開地圖將地址輸入進去,「讓我看看,唔,毛利偵探事務所……哦,有了有了,咖啡店「波洛」,從這裡過去開車只要二十分鐘。」

  她順手點開評價看了眼,「評分居然4.8,而且這個時間段不是高峰,那我現在過去正好!」

  道明寺直接驚了,「你現在就過去?為了吃三明治?」

  二十分鐘的車程聽起來不算遠,但是只是為了吃三明治就專門開車跑一趟,怎麼聽都不是很值得的樣子。

  「是啊,屯所附近也有幾家不錯的咖啡店,你要是想吃三明治去那邊也可以,實在不行還能打電話叫外賣,」弁財也勸了一句,他實在想不通夏奈居然能為了一份三明治做到這個程度。

  雖然這家的三明治的確很好吃,但也不至於專門跑一次吧?

  「你們別勸了,這家伙打定主意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一直沒說話的中也看夏奈的樣子就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波洛」吃東西,他收拾了一下面前的餐具,提起了掛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到夏奈身邊,對著已經露出了「果然還是中也你懂我」的表情的夏奈說道:

  「走吧,我開車送你過去。」

  夏奈也沒拒絕,「嗯嗯,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問你,老板讓我明天把現場報告交給他。」

  「那不是今晚又要熬夜寫報告了?」

  「那世理親,我和中也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來屯所報道,」夏奈沒搭理中也的吐槽,她向淡島世理打了一聲招呼,在得到對方的同意後抓著中也朝車庫走去。

  只留下了特務隊的其他人面面相覷。

  「這家的三明治……真的有好吃到這個程度嗎?」

  「我看夏奈她應該不是只想吃三明治吧。」

  作為特務隊內唯一的曾經已婚人士的加茂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沒猜錯的話,她其實是想她男朋友了。」

  >>>

  現在是工作日的下午,因為還沒有到晚高峰,路上也不算堵。夏奈和中也兩人花了大約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就來到了位於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店。

  通過被擦得干淨透亮的寬大玻璃窗能夠看見店內的情況,確認店裡還有不少空位後,夏奈立刻快樂地拖著中也推開了木門。

  掛在門上的風鈴發出了叮當聲,站在吧台後正在擦盤子的年輕女性立刻元氣滿滿地打了聲招呼。

  「歡迎光臨,請問就二位嗎?」

  這名年輕店員的笑容非常具有感染力,在得到了夏奈肯定的回答後,她領著夏奈和中也來到了靠窗戶的位置,又將菜單遞給了兩人,「兩位是第一次來嗎?如果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叫我。」

  波洛的菜單比夏奈想像中的還要豐富一些,除了剛才在Scepter 4看見的通心面以及三明治外,還有咖喱和其他一些菜式。

  夏奈很快就在菜單裡找到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她看了眼中也,卻發現對方已經將菜單合上放在了一旁,「中也還要吃點什麼嗎?」

  中也只是搖頭,「冰咖啡就行,我剛才已經吃飽了。」

  他都這麼說夏奈也不強求,她招來了年輕的店員,給中也點了一杯冰咖啡,又給自己點了一份三明治和蛋包飯、以及一杯冰紅茶。被店內其他客人稱呼為小梓小姐的店員重復了一下內容,在得到夏奈的確認後就回到吧台後去准備了。

  倒是剛才還表情懨懨的中也在聽到夏奈的點單後,語氣異樣地問道,「你今天不喝咖啡了?」

  這段時間夏奈都快把咖啡當水喝了,臨時辦公室裡囤積的咖啡豆和速溶咖啡全部被他倆給消耗一空。中也以為等會兒要趕報告的夏奈會繼續把咖啡當唯一指定飲品,結果她就突然轉了性,開始喝起了冰紅茶。

  這其中絕對有鬼!

  「他讓我好好吃飯休息,如果我現在喝咖啡的話,今晚肯定又睡不著了。」

  夏奈接過了小梓小姐遞來的冰紅茶,習慣性地用吸管攪拌著玻璃杯裡的冰塊,「他說如果我接下來肯好好吃飯的話,那麼下次約會就給我做.愛心便當。」

  ——噫,戀愛的酸臭味!

  中也立馬就猜出來夏奈口中的那個「他」是什麼人。

  夏奈的那個男朋友他只遠遠地見過幾次,並沒有正面接觸過,但是通過夏奈本人的口述,中也大概也知道夏奈口中的「貼心年下系溫柔男友」是什麼樣的人。

  中也知道自從夏奈和她的男朋友交往開始,在一些生活細節上多多少少都受到的那位男友君的影響。

  他說不上這是好是壞,不過看已經連續工作那麼久的夏奈肯聽對方的話好好吃頓飯,他也就隱下了一些自己對夏奈男友的吐槽。

  反正他說了,夏奈也不一定會聽進去。

  料理上得很快,已經餓極了的夏奈迅速地解決完了面前加了香腸和薯角當配菜的蛋包飯。不過在她把三明治當飯後餐點的時候,中也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古怪。

  中也還沒來得及詢問情況,就看見夏奈已經幾口解決了三明治。她用紙巾擦了擦手,從外套裡摸出了手機,緊接著就開始對著屏幕快速地敲敲打打。

  再看看她敲敲停停、時不時地露出苦思冥想的模樣,中也立刻就懂了。

  看這樣子,絕對是在給男朋友發短信。

  事實上中也也沒有猜錯,夏奈的確是在給男朋友發短信。

  【奈奈:今天在公司吃到了超好吃的三明治!和透君你做的味道很像!】

  【奈奈:不過等我後來到店裡去吃的時候,又好像沒有透君你做的那種感覺了】

  【奈奈:流淚貓貓頭.jpg】

  夏奈也知道男友的工作很是忙碌,在發完短信後她沒有繼續等待男友的回復,只是請小梓小姐收走了盤子,而後從包裡拿出了筆電,示意對面已經休息了很久的中也可以重新進入加班模式。

  中也接到太宰治的消息趕到港口Mafia的過程,她剛才在車上已經聽他口述過了。現在報告剛起了個頭,夏奈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說起來,中也你剛才出門的時候鎖門了嗎?」

  「啊?」

  中也茫然地反問了一聲,然後才意識到夏奈說的是什麼,「我剛才接到消息後直接從窗戶走的。」

  ——因為這樣比較快。

  夏奈和中也相識多年,也了解中也的作風。她「哦」了一聲又快速地打了幾行字,緊接著忽然又問道,「那你就是從上面趕去太宰那邊的?」

  畢竟是在外面,夏奈說得比較含蓄。不過她知道中也能聽懂她說的「上面」指的是什麼。

  而中也的反應也在夏奈的預料之內,「這樣比較快,畢竟太宰那混蛋聯系我的時候說他快被人給宰了……嘁,那家伙,把其他組織的人當什麼了。」

  「哦……」

  夏奈只當沒有聽見中也後半句的牢騷,依舊是緊盯著屏幕又打了幾行字,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隔了大約半分鐘,夏奈第三次開口問道:「那中也……」

  「又怎麼了?」

  「……你還記得你從上面走的時候,踩碎了幾棟樓的樓頂嗎?」

  中原中也:「……」

  糟、糟糕!這個他還真的沒有去數!

  中也也沒問夏奈是怎麼知道他把別人家的樓頂給踩碎了這種傻問題,畢竟他倆都認識這麼多年。只是一想到後續的報告和賠償,中也立刻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略有些慌張的朝夏奈看去,卻見她一臉的悲憫,就好像他連續加班一個月的工資都要用作賠償費用裡一樣。

  中也:「……」

  該不會真的打算讓他自己掏錢賠償吧?

  雖然他也不缺錢,可一想到他救太宰治還要自己倒貼補償費用,中也心裡就犯嘔。

  「你踩壞多少樓還能去數,問題是S4給我們的活動經費雖然多,但也經不起這麼耗的,而且老板那邊……你能想像老板看見賬單時的表情嗎?」

  夏奈腦補了一下宗像禮司在看見這個月的流水裡有一項是「用以賠償被中原中也踩壞的樓頂」時眼鏡反光的樣子,又看了眼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畫面、露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的表情的中也,她愉快地給出了一個建議。

  「所以……要不我們直接把賬單寄給太宰治吧!」

  反正最早發出求救的是太宰治,羊毛出在羊身上,也沒什麼不對的。

  中也想都沒想就立刻答應了,「沒問題,就這麼定了!」

  夏奈和中也在這個問題上一拍即合,已經寫完報告開頭的夏奈把面前的筆電轉到了中也的面前,示意他補完他那部分的內容,自己則是拿起手機開始快樂的摸魚。

  【Zero:奈奈你的工作忙完了嗎?】

  【Zero:三明治味道相似可能只是巧合,不過你有記得好好吃飯就好】

  【Zero:我這裡突然也忙起來了,麻煩的上司丟了一大堆工作給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完】

  【Zero:流淚貓貓頭.jpg】

  夏奈對男友的描述深有同感。

  【奈奈:喜歡丟一堆問題給部下去處理的上司最麻煩了!】

  【奈奈:腹黑混蛋眼鏡上司和暗黑法老甲方總是會想些奇怪的方案來折騰人!】

  邊上的中也手速飛快地打著報告,同時留心著夏奈這邊的情況。見夏奈發短信的動作稍稍停下,他立刻將電腦推了過去,「奈奈,這個地方有些問題。」

  「你等下,我馬上就來看,」夏奈示意中也稍等,一邊又給男友發了一條短信。

  【奈奈:同事在叫我,我先過去忙了】

  【奈奈:親愛的工作加油記得吃飯休息哦麼麼噠】

  【Zero:好的,你也要好好休息】

  【Zero:愛心.jpg】

  「降谷先生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看著安室透面帶微笑地收回了手機,一邊正在處理Scepter 4送過來的資料的風間小心翼翼地又帶著些許好奇地詢問了一句,「難道說是降谷先生的女朋友?」

  不然好像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在工作場所一向嚴肅認真的降谷先生會露出這種像是戀愛中的表情。

  「不,不能算是女朋友,」已經低頭開始看材料的安室透緊繃的表情稍微有些許放松,他用聽似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著足以令風間大掉眼鏡的話語。

  「她是我預定結婚的對像。」


第9章 Case.009

  夏奈迷上了咖啡店波洛的三明治。

  在時隔多日之後,夏奈昨晚終於能躺在床上睡個好覺——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可惜連日來熬夜加班讓夏奈的生物鐘已經徹底混亂,平時總會掐著點在早上八點醒來的她,今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醒了。貪戀著被窩更不想面對臥室外的世界的夏奈愣是在床上賴床了一個多小時,最終在七點半的時候起床梳洗,拖著同樣一早就醒來的中也又去了一次「波洛」。

  出來的時候她提著一袋打包的三明治,和中也一起回到Scepter 4的屯所。

  他倆其實不能算是Scepter 4編制下的正式隊員,所以既不住在宿舍青雲寮,也不需要參加早上的晨練。向正在進行擊劍練習的同僚們道了聲早,夏奈在正式上班前先去了一次Scepter 4的監獄。

  清晨的監獄很是安靜,因為是在屯所最偏僻寂靜的地方,在門口值守的隊員也是支著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見夏奈一大清早就來訪,被驚醒的值班隊員立刻坐直了身體,他強行睜開幾乎就快合上的眼皮,簡單檢查了一下夏奈帶來的東西,很是爽快地就登記放行。

  短靴踏過了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在空曠的長廊裡發出了噠噠聲。

  和昨天來的時候不一樣,現在每一間牢房的牢門都被封得嚴嚴實實的,只留下頂端的一扇小窗。但是等九點過後,這裡的牢門以及與臨間的牆都會被切換成柵欄模式。

  這樣的牢房設計在整個S4也僅有這一塊區域是如此。

  腳步聲在五號房前停下,夏奈還沒有通過小窗往牢裡探頭查看情況,就聽見男人溫和的聲音從裡面響起,「是奈奈嗎?」

  夏奈早就已經見識過對方的聽力,現在聽見對方的詢問,她的第一反應就是——

  「我吵醒你了嗎?」

  「不是,我已經起來了。」

  聽到對方這麼回答,夏奈按下按鈕將牢門打開,發現住在五號房的短發男人不僅已經起床,甚至還將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放置在了枕頭下方。

  而這間牢房的住客,則是伏在地上進行著單手平板撐鍛煉。

  「早上好,景光。」

  夏奈向他打了一聲招呼,頗為熟練地拉過這間牢房裡唯一一張椅子上坐下,順手將手中的早餐放到了桌上,「好久不見,昨天我忙著處理公務都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今天給你帶了早餐當賠罪了。」

  原本正在讀秒的諸伏景光聞言立刻站起,他的動作很是輕巧矯健,一看就是常年都在鍛煉。諸伏景光拍了拍沾滿灰的手,正准備拆開夏奈帶來的包裝,就看見夏奈遞來了一張紙巾。

  「先擦擦汗洗個手吧,早餐冷了就不好吃了。」

  諸伏景光聞言乖乖照做,等他拆開早餐的包裝時,卻發現裡面是三明治和蔬菜沙拉還有黑咖啡,另外一個包裝袋裡則是放著一盒柿餅,「唔,奈奈你最近換口味了嗎?」

  他記得夏奈曾經說過,她對早餐的要求不高,為了追求效率通常都是黑咖啡和面包解決的,偶爾換口味也會去便利店買飯團。按照夏奈的忙碌程度,除非是休假,否則她很少會去咖啡店吃早餐。

  還是她平時不怎麼喜歡吃的三明治。

  「昨天突然發現這家的三明治超好吃,正好今天起得早,就拉著中也又去了一次,」夏奈眨眨眼,滿臉期待地看著景光,「你試試看?」

  過於熱情的態度讓景光感到了違和,「你想讓我做什麼?」

  「幫我還原下這家三明治美味的秘訣?」

  夏奈露出了有些討好的笑容,「他們家的三明治和我男朋友做的味道很像,但是我又不是經常住在東京。」

  她有預感接下來自己肯定又要開啟加班模式,在東京的的時候她還能去「波洛」或者叫外賣,但是回到橫濱後就不行了。已經不能吃到男朋友親手做的料理這下還失去了代餐,夏奈一想到這樣的日子即將到來就失去了工作的動力。

  ——所以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問你男朋友呢?

  夏奈看出了景光的困惑,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因為透君在咖啡店打工嘛,就算是戀人,就這麼打聽他的菜譜也不太好吧。」

  雖然夏奈並不覺得自己溫柔可愛體貼還善解人意的戀人會在意這點,但情侶交往果然還是要掌握好分寸感。

  而且比起聽戀人教自己怎麼做他擅長的三明治,她更想直接吃戀人親手為她做的料理。

  諸伏景光對此表示似懂非懂,他看了眼面前色澤誘人的三明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接到了一個重要的任務,「……我盡量吧,但是我也不能保證真的能還原。」

  夏奈也不強求,只是衝他露出了感激的表情,「謝謝啦,景光。」

  「誒?我好像聞見了三明治的味道——」

  夏奈話音剛落,遠遠地就傳來某人的聲音。為了防止被羈押的犯人出現什麼情況,牢房的隔音效果算不上很好,兩側牢房之間又是一條空曠到腳步聲都能發出回響的長廊,太宰治語氣輕浮還刻意拖長尾聲的聲音就這麼回蕩在走廊。

  「原來S4的牢飯還能外賣的嗎?奈奈你好偏心哦∼」

  夏奈:「……」

  夏奈還沒來得及開口,牢門與兩側的牆壁就整齊劃一地被切換到了日間模式。她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屏幕上數字時鐘顯示著數字9,顯然已經到了上班族們開始在血汗工廠用生命賺取酬勞的時間。

  該上班了。

  正在吃三明治的景光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異常,露出了困惑的目光。進入到工作模式的夏奈卻沒有再提還原美味三明治做法的事,她向景光打了一聲招呼,重新關上五號房的牢門,朝走廊更裡側的九號房走去。

  通過木頭之間的縫隙,夏奈一眼就看見側躺在床上的太宰治,他左手支著頭,一副懶散沒骨頭的模樣。

  見夏奈出現在自己的牢前,太宰治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蓋在身上的黑色大衣因為他的這一動作而滑落,但是太宰治卻沒有伸手將其撈起,只是用完全不同於剛才那般蕩漾的平靜語氣問道:

  「奈奈是來給我送早餐的嗎?」

  「不,」夏奈面無表情地打開了牢門,「我是來審問你的。」

  >>>

  Scepter 4的審訊室有好幾間,其中一間就在牢房的邊上。

  夏奈帶著戴上了特殊手銬的太宰到審訊室的時候,中也已經坐在裡面了。

  他的腳擱在桌上,身體連帶著椅子向後傾斜,黑色禮帽蓋在了臉上,乍一看也看不出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了。在夏奈和太宰進屋的動靜響起後,也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的中也立刻放下了擱在桌子上的腿、把身體坐直進入到了工作模式。

  屋內傳來一聲低低的嘲笑聲。

  中也惡狠狠地瞪了太宰一眼,他和太宰治素來不和,聽見對方的嘲諷當場就想要發作,但是一名成熟社會人的涵養還是讓中也強行忍下了心中的不悅。

  他冷眼看著夏奈將太宰治按到了對面的位置上,自己則是打開了錄音設備。

  太宰治今天安分得有些異常,夏奈把他安置好後就坐到了中也邊上的空位,攤開已經准備好的記事本,開始他們已經延遲了半日的工作。

  ——做筆錄。

  「姓名。」

  「嗯?什麼?」

  「我是問,你的名字是什麼。」

  「欸?奈奈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好傷心哦,明明我們……」

  夏奈:「……」

  怎麼辦她好想揍他。

  一個接一個十字路口在夏奈的腦門上蹦出來,她捏緊著手中的圓珠筆,伴隨著「哢嚓——」一聲,廉價圓珠筆的外殼在夏奈的掌心中斷成了兩節。

  邊上的中也見怪不怪地遞了一支新的筆給夏奈,順手將那支因公殉職的圓珠筆丟進了垃圾桶。

  夏奈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了暴走的衝動,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現在她已經是一個優秀的社會人了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暴走把太宰治揍一頓最主要的是錄音還開著這個是會被記檔的。

  花了五分鐘讓太宰治親口吐露了他的名字和年齡,雖然這些信息夏奈和中也兩個其實都知道,但沒辦法這畢竟是正常流程的一部分,他們只能按流程辦事。

  「現在請說一下昨日,也就是10月27號下午2點37分前後,在橫濱新港運輸物流集團頂層社長辦公室發生的事件。」

  這個時間之所以會這麼准確,是因為這就是昨天中也收到太宰治發去的求救短信——或者說,這是太宰治拖他們進這淌渾水的時間。

  用更准確的話來說,就是「港口Mafia首領殺害綠之王比水流」後不久的時間。

  至於「橫濱新港運輸物流集團」,那是港口Mafia的官方登記名。

  「那個時候發生了好多事呢,奈奈你想從哪裡聽起?」

  太宰治雙手托腮,一副無辜的模樣,也不等奈奈回答就絮絮叨叨地描述起了當時的細節。

  「我和Jungle的首領聊了會兒工作上的合作話題,因為對方是很有意思的人,我還讓秘書開了一瓶紅酒,用的是前代留下的惡趣味的杯子,不過那個杯子後來被強行突入的小蛞蝓一腳踩扁了。很可惜啊,這種黃金質地的惡趣味酒杯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這一次額上冒青筋的人從夏奈變成了中也。

  「放心吧,中也,我沒打算讓你賠。」

  然而太宰治對中也的憤怒卻渾然不覺,甚至還用一副貼心的姿態衝著中也擺了擺手,「畢竟公務員的那點工資根本就賠不起嘛,要是最後讓你為了還債賣|身進我們組織的話,我可能晚上睡覺都會做惡夢的。」

  這下中也再也忍不住了,他甩開手中的筆就要起身,卻被邊上的奈奈死死地給按住。

  「請你具體談一下「Jungle」首領比水流的遇害事件。」

  夏奈才不想聽太宰治是怎麼抹黑他們港口Mafia的前代首領——雖然那一位的名聲在橫濱異能者中本身也不怎麼樣,但這顯然不是他們現在要討論的重點。

  「根據我方得到的情報,比水流遇害前只和你有所接觸,請問你有什麼想要解釋的嗎?」

  「如你所言,我的確和比水流進行了正面接觸。」

  太宰在這個問題上的誠實出乎了夏奈的預料,這讓她下意識地接了一句,「怎麼說?」

  「所以說,我和他只是接觸了一下,他就停止了生命體征,」太宰治攤了攤手,看起來依舊很無辜的樣子,「其實我也很震驚啦,但是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呢,總不能說我們只是接觸了一下他死了就是我殺的人吧?」

  太宰治的話聽起來實在像是狡辯。

  尤其是他反復強調的「接觸了一下」更是十分可疑。

  夏奈腦中靈光一閃,她停下了記錄的動作,對上了太宰治的雙眼,問了個十分要緊的問題。

  「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具體說一下你們是怎麼接觸的?」

  太宰治露出了進入審訊室後第一個笑容,回望著夏奈,一字一頓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和他握了下手,」他說,「我只是和他握了下手罷了。」


第10章 Case.010

  桌上的咖啡罐在搖晃。

  通宵四夜的公安盯著一雙黑眼圈、仿佛失去了全身體力似的啪的一下倒在了桌上,堆積在桌角的空咖啡罐搖晃了幾下,最後仿佛多米諾骨牌一樣全部掉落在地。

  寂靜得只剩下打字聲的辦公室內瞬間響起哐哐當當的聲響,但是辦公桌前頂著一個個黑眼圈的人全沒有一個因此而抬頭。

  這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安室透踩著點一走進辦公室,就看見一個空了的咖啡罐滾到了自己的腳邊,他彎腰將其拾起,接著對著癱倒在桌上、造成這一起「坍塌事故」的同事說道:

  「上原,一號休息室還空著,你還是先去睡一會兒吧。」

  他昨天回辦公室的時候,對方辦公桌上的咖啡罐才堆了七個,今天已經數量已經激增到十二。再看看對方辦公桌下堆積著的囤貨,安室透合理懷疑如果不再讓對方去休息的話,對方就算沒有猝死也會□□中.毒的。

  「我沒事,還能再肝一份報告。」

  伏在桌面上的上原頂著一雙黑眼圈,有氣無力地衝著安室透揮了揮手,「倒是你,Jungle的案子怎麼樣了?我聽說現場抓了不少人,筆錄都做完了嗎?」

  「已經交給警視廳那邊去處理了,我剛從風見那裡拿到全部的筆錄。」

  安室透將手中厚厚一疊全都是筆錄的檔案夾放到了邊上,埋頭處理起了本來昨天就能全部處理完、卻因為Jungle的案子不得不延誤到今天才有空跟進的文件。

  為了騰出更多的時間來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他昨天晚上還特意打電話給波洛的老板請了三天的假。

  不過按照他這種動不動就請假的頻率,再這樣下去真的不會被老板解雇嗎?

  他還挺喜歡波洛這份工作的。

  昏昏欲睡的上原一看見那疊筆錄的厚度當場就被嚇得清醒了,他也不是第一天入職的新人,但是這場面他還真的沒見過,「嗚哇,那麼厚一疊?你們昨天到底抓了多少人啊?」

  「86人,筆錄從昨天下午一直做到了今天早上。」

  安室透頓了頓,到底還是隱去了Jungle的高層全部逃了的消息。

  上原嘖嘖了一聲,感嘆了句「Jungle一個網絡犯罪組織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規模、接下來情報技術解析課有的忙了」後,也就繼續埋頭肝他手中的報告。

  辦公室內一時間又只剩下了文字書寫時的沙沙聲、以及鍵盤被敲擊時發出的聲響。

  這樣的寂靜再一次被打破是中午十二點多,管理官走進了死氣沉沉的辦公室,他環視了一下辦公室內的情況,最終看向了已經將桌面上堆積的文件處理完了七八成的安室透。

  「降谷,你出來一下。」

  >>>

  夏奈將整理好的筆錄和昨天寫完的報告拿到宗像禮司辦公室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

  「不愧是津島君,我聽說你今天一早就去審問過灰之王和九號房的那位了?」

  夏奈知道在Scepter4的屯所裡,芝麻綠豆點大的事情都瞞不過宗像禮司。但是她沒想到宗像禮司居然連太宰治的牢房號都知道,她現在都有些懷疑日理萬機的青王昨天是不是去探過監了。

  「是的,審問的結果都在這裡,請您過目,」夏奈將手中的筆錄放到了宗像禮司的面前。

  「根據嫌疑人太宰治的供述,昨天他與被害人的會面是由Jungle一方率先提出的,具體的交談內容目前尚不明確,他只說是和雙方合作有關。」

  宗像禮司看起來對太宰治和比水流的交流內容並不感興趣,「那麼太宰君動手殺害「綠之王」的可能性呢?」

  「雙方在交流過程中,太宰治並沒有對被害人做出任何攻擊性行為,除了最後的握手外雙方也沒有進行過任何接觸。」

  夏奈打開了立體投影,將整理好的資料投放在空中,而率先出現的畫面就是一個破碎的葡萄酒瓶和三個金色的酒杯,酒杯全都掉在地上,看上去像是沒有喝完的葡萄酒全部傾灑在了暗紅色的地毯上。

  而其中一個酒杯看上去像是被人踩過一腳,明顯變形的外形上還有一個深深的腳印。

  這是中也的傑作。

  「這是他們當天喝的葡萄酒和容器,這些能夠被回收的證物我昨天已經交給鑒識科去鑒定。但是根據太宰治的描述,被害人當時並沒有喝過裡面的液體,而這一點我已經向磐舟天雞確認過了。」

  事實上就和她昨天彙報的一樣,太宰治想要在兩位王權者的眼皮子底下單殺綠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宗像禮司看上去像是來了興致,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拼圖,「如果酒和酒杯都沒有問題,津島君覺得「綠之王」比水流的死因會是什麼?」

  又是慣例的答辯麼?

  夏奈面無表情地睨了眼自己的老板,合理懷疑這是對方在報復她當初讓他寫了四十頁論文的事。

  「在司法解剖的結果出來前,目前我只能猜測綠之王比水流是被摸死的。」

  這只是夏奈的猜測罷了,畢竟不是王權者的太宰治是否真的能夠切斷石板和比水流之間的聯系還是一個謎。然而在沒有其他更加有利的證據的情況下,夏奈也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盡管她自己也知道這個猜測聽上去真的很離譜。

  「唔,異能無效化的異能麼……」

  宗像禮司重新拾起拼圖的手一頓,他詭異地看了眼夏奈,似乎是對她的微妙用詞中感受到了什麼特殊的信息一樣。

  「原來如此,很有意思的推測,」見夏奈面不改色地收起立體投影、一副報告完畢准備離開的樣子,宗像禮司忽然又開口問道,「說起來,津島君剛才是故意的嗎?」

  他指的是夏奈乍一聽非常怪異的用詞。

  夏奈整理文件的動作都不帶停頓的,「老板你明知故問。」

  宗像禮司有些委屈,「津島君今天似乎特別冷淡,我能問下原因嗎?」

  夏奈還是同樣的回答,「老板你明知故問。」

  在兩人看似沒有任何營養的閑聊過程中,夏奈已經將手邊的材料全部整理完畢,她站直著身體面無表情地看著宗像禮司,「如果室長沒有別的任務的話,那麼我就先回橫濱了。」

  比水流突然死亡,太宰治驟然入獄,就算Scepter4已經封鎖了消息恐怕也撐不住幾天。

  更何況太宰治那天是在尾崎紅葉的注視下被她帶離港口Mafia的,雖然當時港口Mafia的成員們好像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樣任憑她將太宰治帶離,但誰也不能保證時間一長、群龍無首的組織成員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必須在事情發酵之前趕回橫濱處理後續問題。

  「很辛苦呢,津島君,」宗像禮司像是沒有聽出夏奈的言下之意,只是持續著自己的閑聊,「我記得你昨天說,你已經連續加班一個多月,有整整四十八天沒有見過男朋友了?」

  「到今天是四十九天了。」

  因為要持續跟進比水流和太宰治的案子,這個周末估計又不能順利約會。

  宗像禮司似乎就在等夏奈的這個回答,在聽到夏奈之後他想都不想就接著她的話回道,「果然很辛苦呢,那麼為了犒勞辛苦加班的津島君,這個周末你不如好好休息、和男朋友約會去吧?」

  「……哈?」

  夏奈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老板您剛才說了什麼?」

  宗像禮司會讓她在這個節骨眼上休息、還讓她和男友去約會,絕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津島君這麼驚訝的樣子,看樣子我在津島君的心裡果然還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上司,」宗像禮司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比之前更傷心委屈了。

  夏奈被他的語氣嚇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老板你有什麼要我做的你就直說吧,你這樣我真的有些不習慣。」

  這種反常的樣子,會讓她以為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什麼異能者通過層層守衛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神通廣大地找到了宗像禮司並且給成功地給他下了只在小說裡才見過的奇葩異能。

  比如性格扭轉的異能、比如讓人靈魂交換的異能、比如會給部下放假的異能。

  ……好像這些聽起來都比她的老板良心發現要合理多了!

  「津島君的反應還真是讓我傷心,我是很認真的在提出讓你休假的事哦。」

  「不,老板,按照勞動基准法,無論什麼會社還是公職,每周應該至少有一天的休息時間,這是基本權利,」夏奈依舊是面無表情,「我想我們這應該是個合法的部門才是。」

  宗像禮司這一次沒有再正面回答,他只是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雪白的信封,遞到了夏奈的面前。

  「這是橫濱新建的游樂場「奇幻樂園」的門票,這個周末津島君就約上你的男朋友、好好享受一番時隔七周的約會吧。」

  真有這種好事?

  夏奈一臉狐疑地盯著宗像禮司,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體貼部下的好上司。但就是這樣才更是詭異,因為每次宗像禮司用這種「我很愛護S4的每一個成員」的語氣說話,總會發生更加令人糟心的事。

  夏奈滿腹吐槽卻還是接過了那個信封,她打開一看,發現裡面除了兩張Vip門票之外,還有兩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芯片、正靜靜地縮在信封的角落。

  怎麼看都不像是應該和游樂場門票放在一起的東西。

  她就知道這個腹黑混蛋眼鏡不會那麼好心!

  意識到這果然是個坑的夏奈立刻抬頭朝宗像禮司看了過去,卻看見對方推了把眼鏡,平靜地補充道,「聽說這個從周末起還有推薦情侶一起去看的季節限定的水上煙花秀,如果錯過了這次的機會就只能等明年了。」

  夏奈:「……」

  可惡!她好想和透君約會!好想和透君一起看水上煙花秀!

  這個該死的腹黑混蛋眼鏡!還真是會抓人的弱點下手!

  宗像禮司似乎猶嫌不夠,對著已經開始動搖的夏奈又補上一句,「當然,如果津島君想約中原君去玩的話,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的。畢竟東西我已經交給你了,要和誰一起去全看津島君自己的選擇。」

  「不過我的確很好奇,津島君這個周末會選擇和誰約會。」


第11章 Case.011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不絕於耳。

  夏奈此時此刻正她的男友安室透一起坐在「奇幻樂園」最具人氣的項目Super Sanke——也就是雲霄飛車上。他們的座位正好在中間的位置,雖然看不見最前方的情況,但這顯然並不重要,畢竟……

  「透君透君!!要下坡了啊啊啊——!!!!」夏奈放開嗓子尖叫道。

  全程將近十分鐘的雲霄飛車本身就已經足夠刺激了。

  坐在夏奈右手側的安室透衝著女友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可惜他還來不及開口,已經達到一定高度的飛車就開始急速向下衝去,也不等車上的人緩過氣來緊接著便又是一個360度的大旋轉。

  「嗚哇啊啊啊啊——!!!」

  一陣陣的尖叫聲從他們的前後不斷地響起,完全蓋住了正常對話的聲音。

  安室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倒也不是因為他害怕坐這種強刺激性的項目——不如說就算一開始再怎麼害怕,在連續坐了三次雲霄飛車之後也會麻木的。

  就像他身邊的夏奈一樣。

  不過夏奈的情況顯然又有些不一樣,比起連續三次後可能產生的麻木,她顯然是屬於越玩越興奮的那一類的。

  就算是坐在雲霄飛車上也能保持平靜的安室透側過頭,看向身邊已經有好久都沒有見面的女友。只見平時總是面帶溫柔的笑容的夏奈這會兒已經完全放開、像同車的其他人一樣開始舉起雙手、像是要發泄所有情緒一樣肆意地放聲尖叫,她綠松石色的雙眼閃閃發亮,就連臉頰上也染上了一層緋紅。

  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呼!滿足了滿足了!」

  從雲霄飛車上下來,夏奈一把挽住了男友的胳膊,她臉上因為興奮而泛起的潮.紅還沒褪去,眼睛在陽光下更是如同寶石一樣明亮,「我好久都沒有玩得那麼開心了!」

  安室透穩穩地扶住腳步有些跌跌撞撞的女友,「現在隊伍還不算長,奈奈還想再玩一次嗎?」

  夏奈是在前天下午約他出來玩的,說是正好得到了奇幻樂園的Vip票,問他有沒有時間一起出來玩,她很想試試看這家招牌的雲霄飛車。

  已經有一個半月沒有見過女朋友的安室透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為了讓女友有更好的游樂體驗,安室透在來之前甚至還提前做了功課,也知道這家游樂園的雲霄飛車是人氣項目,平時排隊至少要兩個小時。為了能夠節約排隊的時間,他又和夏奈商量了一下,最後商定的結果就是他倆今早幾乎是踩著游樂園開門的點來的,趁著剛開門人不算多,直接往雲霄飛車這邊來。

  ——結果他就被女朋友拉著一連坐了三次。

  「透君呢?有沒有玩過癮?」

  夏奈眨眨眼,見男朋友年輕的面容上滿是困惑,她也露出意外的表情,「透君之前問我要不要早點來,不是也想玩嗎?如果透君還沒玩夠的話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從認識起就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過去每次約會的時候全都聽她安排的男友會主動提出「我們早點去游樂場排隊坐雲霄飛車吧」這樣的建議,想來一定是也很想坐這家的雲霄飛車。

  夏奈過去一直都覺得明明才剛剛大學畢業、但行為處事都像是成熟的社會人,這回頭一次感受到了年下男友符合年齡的一面,簡直是……

  簡直是太可愛了!

  她的男朋友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安室透的笑容又僵了一些。

  他所具備的出色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讓安室透清楚地猜出了女朋友此時此刻的想法以及對他存在的誤解。各種想要解釋的話語都已經到了嘴邊,但是對上夏奈那亮晶晶的雙眼,這位溫柔體貼的好男友還是把那些話全都給咽了回去。

  「我已經很滿足了,奈奈呢?還要再玩一次嗎?」

  「其實我也有點腿軟了。」

  夏奈不好意思地衝著自家男友笑笑,她松開了挽住對方胳膊的雙手,在他困惑的眼神下踉蹌地跌進了他的懷裡。安室透下意識地扶住了夏奈,夏奈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抱住了對方的腰。

  被成功「偷襲」的安室透愣了下,卻還是溫柔地環住了突然開始撒嬌的夏奈,「怎麼了?」

  男友的懷抱讓夏奈覺得莫名的安心,她埋著頭在對方懷裡深吸了一口——就像從前去貓咖時經常做的那樣,在補充完了能量後這才看向了不遠處的餐飲區,「沒什麼!我們先去附近的咖啡店坐一會兒吧!」

  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玩嘛!

  難得老板掏腰包請客,不和男朋友玩上一整天太虧了!

  雲霄飛車距離餐飲區不算太遠,各種食物熱騰騰的香氣一陣陣地傳來,安室透這才想起為了防止坐雲霄飛車的時候吐出來,夏奈一直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

  所以剛剛奈奈沒站穩是餓了嗎?果然沒吃早飯就是容易低血糖,下次他可不能再縱著奈奈了!

  忽然好像能夠理解女友剛才行為的安室透在心中記下了一筆。

  「那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還走得動嗎?」

  回應他的是夏奈無比燦爛的笑容,「嗯嗯,沒問題!」

  這個時候游樂園裡的人漸漸多了,各個項目前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尤其是雲霄飛車前的隊伍,隱隱已經可見有排兩小時才能玩上的跡像,反倒是因為還沒有到餐點,餐飲區那邊還是空空蕩蕩的。

  得到女友回應的安室透稍稍感到安心,他隱藏在毛衣和外套下的結實小臂緊緊地攬住了夏奈的肩膀、憑借著敏銳的洞察力和反射神經一路不動聲色地避開不斷往雲霄飛車這邊湧來的人群,帶著可能是犯了低血糖的女友往附近的咖啡店走去。

  其實腿軟不過是夏奈的借口,畢竟給可愛的男朋友留面子是一個成熟女性應該做的。

  但是男友寬闊的胸懷和充滿安全感的擁抱就是意外之喜了。

  夏奈覺得一本滿足!

  「說起來,我也已經很久都沒有來過游樂園了。」

  夏奈捧著熱咖啡看著不遠處已經大排長龍的項目,各類尖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環繞在游樂園的上空,讓她不由地想起了往事,「上一次到游樂園玩好像還是十幾年前的事,那次還是和朋友還有老師的養子一起去的。」

  交往至今,安室透很少聽見夏奈提過去的事情,再看看女友現在一言難盡的表情,他立刻就找到了其中的關鍵。

  「聽起來似乎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那天我們也是衝著雲霄飛車去的,結果還沒找到雲霄飛車的隊伍,就直接演變成零食區大掃蕩。當中還去了五六次廣播中心,到最後廣播中心的小姐姐都記住我們了。」

  夏奈無奈地攤攤手,顯然是對當時的場景還心有余悸。

  估計那家游樂園營業這麼多年,都沒見過一天能走散五六次的游客,最後兩次廣播中心的小姐姐甚至一看見她和中也出現,也不等一臉尷尬的他倆解釋什麼,就已經熟練地打開廣播開始呼喚「來自橫濱江戶川小朋友」。

  這導致夏奈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游樂園和廣播中心有心理陰影。

  安室透一聽就猜到這是發生了什麼,他苦笑了一下又用溫柔的語氣接道,「奈奈也很不容易呢,不過小孩子容易被新鮮的事物吸引注意力,這也是難免的。」

  夏奈知道男友是把她口中「老師的養子」當成小孩子了。

  男友會這麼想其實也沒錯,畢竟那個人雖然比她和中也還大了四歲,但一直到現在有些時候還是小孩子心性——不過這也是一般情況下,一旦到了他擅長的領域,他又是絕對成熟穩重的靠譜成年人。

  「小孩子心性嘛,不過他現在已經是個出色的大人了。」

  夏奈衝著男友眨眨眼,又轉開了話題,「說起來我小半年前去東京出差的時候,正好多羅碧加樂園剛剛營業不久。原本我還打算拉上朋友一起去那邊玩的,結果行程還沒敲定就聽說那家的雲霄飛車好像出了殺人案,所以最後也還是沒能去成。」

  倒是她原本打算拉上一起去玩的中也,在聽說她想玩雲霄飛車後,露出了「雲霄飛車有我的摩托車刺激麼,我也能帶你飛」的不屑表情。

  好像她放著他的摩托不坐、跑去玩什麼雲霄飛車是一件舍近求遠的事一樣。

  雲霄飛車那件事安室透有所耳聞,他也知道當天在那家游樂園還發生過什麼事,只可惜那些事實在不能對作為普通人的女友提及。

  「這聽起來的確很遺憾,下次有機會我們一起去吧?聽說那邊還開放了不少新的項目。」

  男友的回答讓夏奈立刻兩眼放光,不過她還是故意裝出溫柔矜持樣子的回答道,「只要和透君在一起,無論去哪裡約會我都很開心哦。」

  其實夏奈現在更想拉著男朋友直接去這家游樂園對面的紅堡酒店——為了今天約會能夠圓滿,她昨天特意定下酒店的頂層套房。但是因為她的男朋友只是個柔弱的普通人,夏奈只能收斂起自己肉食性的一面,表現出大姐姐溫柔知性的樣子,以免嚇到她的年下男友。

  ——要冷靜啊夏奈!千萬不能過早暴露本性!你男朋友看著也才剛剛大學畢業的樣子!絕對不能把他嚇到了!

  安室透從女友的表情能夠看出她對自己的提議是心動的,但是看她按捺住自己激動的一面、露出羞澀卻又滿含期待的模樣……

  安室透默默地決定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這個柔弱的女友。

  「多羅碧加樂園是之後的事了,今天的約會才剛剛開始呢!」

  夏奈被男友溫柔的視線看得更是心動,她急急忙忙地避開男友的目光、免得自己在他的注視下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我們朝下一個項目出發吧!」

  她環視了一眼四周,最後像是敲定了什麼,挽起男友的手臂就朝著某個方向走去,然而下一秒……

  「——哎呀!」

  隨著一個清脆的驚呼聲,夏奈和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年輕女性撞成了一團。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自己的女朋友、以免自己這個每天都坐在辦公室、根本沒時間鍛煉身體的弱不禁風的女友跌倒在地。而夏奈本人在向男友投去了感激的笑容後,也小心翼翼地扶起不小心撞進她懷裡的黑發女性。

  「對不起,剛才是我沒看清路,你沒事吧?」

  「沒、沒事,是我不小心崴了一下。」

  撞進夏奈懷裡的年輕女性怯怯地抬起頭,她聲音溫柔而又甜美,表情更是羞澀。就像是一個不常和外人接觸的閨秀,害羞地詢問著夏奈的情況,「我有沒有弄傷您?您沒事吧?」

  眼見著這個擁有著黑色長發的女性手足無措地打量起了自己的情況,夏奈連忙握住了她的手。

  「你放心,我沒受傷,」她看了眼女性身後的青年,對方黑發下綴著白,戴著一副低調的黑框眼鏡、身上是一件黑色的長風衣,此刻正虛掩著嘴輕聲咳嗽,「不過如果你崴到腳的話,還是先休息一下比較好?」

  女性點了點頭,而和她同行的青年也只是平靜而又冷淡地掃視了一眼夏奈,他點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確認了女性真的沒事,夏奈這才重新挽住了男友的胳膊,輕快地說著剛才沒有來得及說完的安排,「透君,我們走吧,我想坐海盜船!之後還有跳樓機!還有那個360度的轉椅我也想試試看!」

  安室透深深地看了眼那對年輕的男女,目光中帶著幾分警惕。

  他能看出剛才那個黑發女性是故意撞進夏奈的懷裡的、而不像她說的那樣是崴了腳。他雖然及時扶住了夏奈,卻也還是不太明白那個女性故意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畢竟夏奈的包在他手裡,如果對方真的是扒手的話,這樣的做法也太明目張膽了一些。

  難道真的是巧合?

  安室透其實不是很相信這個可能性。

  「透君?」

  遲遲沒有得到男友的回應,夏奈有些困惑地抬頭向他看去,卻看見對方的視線還都留在剛才那個正坐在椅子上揉著腳踝的黑發女性身上,而那個黑發女性在他警惕的目光下似乎正在瑟瑟發抖。

  「雖然剛才那個小姐姐很漂亮,但是我才是你的正牌女友吧?」

  夏奈踮起腳,雙手啪的一下捂在男友的臉頰上,強行迫使對方轉過頭看向自己,「透君你不可以看其他小姐姐哦,我真的會吃醋的!你知道嗎,我吃起醋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奈奈你想太多了,」安室透被夏奈說得哭笑不得,「我只是在找那些項目的位置罷了。」

  夏奈一臉狐疑,「那你說說我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海盜船、跳樓機和轉椅對吧?不過都是些刺激項目,奈奈你吃得消嗎?」

  男友給出的正確回答讓夏奈放下了手,她重新挽住了對方的胳膊,像是擔心男友會繼續看其他漂亮小姐姐一樣、匆匆地將他帶離了這篇區域,「完全沒問題,我的目標是全項目制霸!」

  「那我們先去哪個項目?海盜船還是跳樓機?」

  「唔……果然還是海盜船!」

  夏奈和安室透的聲音逐漸遠去,似乎是直奔距離雲霄飛車不遠的海盜船去了。

  一直等到這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剛才撞進夏奈懷裡的黑發女性這才停止了假裝揉腳踝的動作,她和身邊的青年無聲地對視了一眼,攤開手露出掌心裡的東西。

  那是一枚黑色的芯片。

  「咳咳咳……走吧,銀。」

  穿車黑色大衣的青年接過了芯片,他掩著嘴咳嗽了幾聲,對著身邊的女性說道:

  「東西已經到手,該回去彙報任務了。」


第12章 Case.012

  游樂園是能吞噬時間的地方。

  從跳樓機上下來發現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的夏奈如是想道。

  「抱歉,透君,我好像玩得有點上頭了,」夏奈整理了一下剛才在跳樓機上被吹亂的發型,重新戴上剛才在玩游戲的時候被收進包裡的帽子,對著男友笑得很是不好意思。

  雖然想在男友面前展現成熟大姐姐的一面,但是……但是游樂園實在太好玩了!

  跳樓機,好玩!海盜船,賽高!雲霄飛車,永遠的神!!!

  達成了自己今早定下的目標、將奇幻樂園裡所有激烈項目全都玩了一次,夏奈現在心髒砰砰砰得跳得實在是有些快,只是……

  安室透拿出了先前就准備好的烏龍茶,輕輕地貼到了夏奈的臉上,「先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感到發燙的臉上忽然一涼,正在喘著粗氣的夏奈茫然地抬頭看去,看見男友淺金色的短發在陽光下泛著蜜糖一樣的色澤,藍色的眼睛蘊藏著笑意,巧克力色的皮膚上泛起了難以察覺的微紅。

  「嗯、嗯……」

  ——心髒遭受到了男友的美顏暴擊!

  夏奈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飲料,卻不小心覆在了男友的手背上。皮膚的觸感與微涼的飲料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夏奈這下又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她悄悄將左手按在了胸口,小心翼翼地確認自己真的沒有心律不齊。

  溫柔體貼的年下黑皮男友實在是太美好了!試問這誰能頂得住?

  她就不行!

  安室透正在觀察周圍的情況,見夏奈遲遲沒有回應,有些奇怪地低下了頭。卻看見女友的右手按自己握著飲料的手背上、左手則是緊緊地揪住胸口的衣服,一副痛苦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

  「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發現異常的安室透連忙用空出的手扶住了夏奈的臉頰,將頭湊到她的面前關切地查看女友的情況。

  太、太近了!!!

  男友突然將臉湊過來的舉動,讓原本就心髒跳得飛快的夏奈這下連呼吸都感到了困難。她怔怔地看著男友年輕的臉龐,在心中判定如果臉有殺傷力的話,那麼男友的顏對她來說殺傷力就是王權者級別的。

  「我沒事!」

  眼見著那張對她來說極具危險性的臉越來越近,意識到再這麼下去自己可能就要送去急救中心浪費醫療資源的夏奈連忙將手按在了男友的臉上,隨著輕輕的「啪」的一聲,夏奈成功制止了一起慘案的發生。

  莫名其妙被女友用手糊臉的安室透無辜地歪了歪腦袋,表情很是委屈,「奈奈?」

  「就是……就是稍微有點熱,嗯,有點熱,」終於能松一口氣的夏奈結結巴巴地回答著,她接過被兩人的體溫捂得有些暖意的烏龍茶,環顧四周,最後指向了不遠處的一家快餐店,「我們去那裡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吧,晚上還有花車巡游和水上煙花秀,我們早點去占個好地方!」

  其實她對這些表演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但如果是和透君一起看的話……

  她!可!以!

  「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嗯嗯,沒有!」

  女友異常的反應還是讓安室透感到擔憂,不過在得到夏奈否定的回答、再看看她現在的樣子的確不像是心髒不舒服或者是呼吸困難,安室透也就放心了。

  「想吃什麼?我去買。」

  「炸雞漢堡和大薯條!還有中可樂,少冰,麼麼噠!」

  優雅的成熟女性是什麼?她才不知道!

  女朋友終於不再拘謹的樣子讓安室透徹底放心,他記下了夏奈的全部要求,也沒說漢堡薯條不營養喝太多可樂不健康這種掃興的話,只是讓夏奈在這裡等他,便去拐角處的快餐店排隊了。

  心跳終於恢復正常的夏奈支著下巴看著男友的背影逐漸遠去。

  大約是在安室透的背影消失的半分鐘後,她的背後傳來了金屬質地的椅子與地磚摩擦的吱嘎聲。夏奈沒有回頭看,卻能判斷應該是有人在自己背後拉開椅子落座。

  哢嗒——

  「啊,對不起,不小心碰到你了。」

  在夏奈身後落座的人似乎是個手腳笨拙的青年,他在拉開椅子的時候沒有控制好幅度、一不小心便撞到了夏奈的座位。夏奈轉身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暖灰色的西裝、戴著眼鏡的青年一臉不好意思地向自己道歉。

  青年的容貌並不是非常惹眼的類型,只是上唇的左上方有一顆非常明顯的黑痣,令人格外的印像深刻。

  「沒事,」夏奈轉過身,把手搭在椅背上,很是隨意地衝青年搖了搖頭。

  得到夏奈諒解的青年推了一把眼鏡,扶著椅背重新調整好了椅子的位置和距離,而這時夏奈已經重新轉過了身,探頭探腦地觀察著男友剛才消失的方向。

  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不過是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罷了,除了……

  「聽說太宰君和Jungle的人都被S4收押了?」

  從身後響起的、被刻意壓低的聲音。

  夏奈表情不變,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看上去就像是在等待遲遲不回的男友等得有些煩躁的尋常女友一樣,「這都是幾天前的舊聞了,你們異特科的辦事效率有這麼差嗎?」

  被夏奈冷嘲熱諷的阪口安吾再度推了一下眼鏡,他拿出耳機戴上,假裝自己正在和人打電話,「事發突然,我們的手也伸不到港口Mafia內部,夏奈小姐,請您稍微為已經連續通宵五天的我們考慮一下。」

  「比水流那個混蛋都已經讓我連續加班一個多月了,我難得有空休假還要給你們當搬運工,你這話不如直接去S4的大牢對太宰治本人說。」

  「……你們S4大牢還能探監?」

  他怎麼不記得Scepter4的大牢什麼時候有這麼人性化的設定了。

  「如果你需要,我還能免費給你辦入住手續,讓你住在他隔壁天天聽他唱現場版的殉情之歌。」

  阪口安吾又不是她溫柔無害的年下男友,雙方立場相似但所屬部門不同,平時在工作上還多有矛盾,夏奈覺得和他說話無需客氣。

  「這還真是個令人頭皮發麻的建議,」阪口安吾想想那畫面就覺得自己頭發一根根地往下掉,「會睡不著覺的,所以還是不必了。」

  「說得好像你現在就有時間睡覺一樣,」也不知道剛才說已經通宵五天的人是誰。

  前幾天因為比水流的事也沒好好睡過覺的夏奈嘖了一聲,「不過我還是要向你強烈推薦下我們S4大牢,住進去就能獲得最規律的作息,每天晚上10點熄燈次日早上9點開門,三餐時間固定,還不需要勞改,就適合安吾你這樣的社畜進去調養生息。」

  安吾:「……」

  「你最近是不是抓人抓上.癮了?」

  說話火氣還這麼大,難道太宰治真的每天都在牢裡上演殉情之歌現場版Live Show,把負責這個案子的夏奈給刺激瘋了?

  「是在游樂場裡穿得這麼顯眼的安吾的錯!」

  夏奈撇撇嘴,沒有說自己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而交接芯片的任務顯然已經影響到了她的約會。即使剛才阪口安吾可能已經看見了,但是她就是不想在這群人面前暴.露她柔弱小男友的存在。

  「虧你還是職業間.諜,穿成這樣來游樂園不是擺明了告訴大家你不是來這裡玩的嘛。你還不如直接穿黑帽子黑風衣黑西裝黑皮鞋,直接告訴所有人你來這裡不是來玩的而是來殺.人搞事的。」

  安吾:「……」

  她對他這身衣服的意見就這麼大嗎?!

  「哪有穿成這樣來游樂園辦事的傻子,」阪口安吾覺得夏奈的這個描述有點眼熟,「不過,我剛才還在這裡看見港口Mafia的芥川君,你確定你這話不是想對芥川君說的?」

  「他又不是情報人員,而且他可是好好地帶著女伴來的。你就算帶個明顯是給你開車的人來,也比一個人靠譜吧?」

  安吾:「……所以重點是我沒帶同伴嗎?!」

  「並不是,沒有帶同伴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

  夏奈不鹹不淡地側過頭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訝異於他的不開竅,「重要的果然還是你這身一看就是公務員的西裝啊,誰見了不想問你一句你在游樂園蹲點蹲了幾天了。」

  安吾:「……」

  嚶!

  就在夏奈不遺余力地吐槽著和她進行情報交接的安吾時,同一時間在快餐店的附近,還有一場相似的談話正在同步進行著。

  「風見,你穿成這樣來游樂園交接情報的嗎?」

  借口給女朋友買吃的,從而獲得了短時間單獨行動的自由的安室透,一看見部下的打扮就黑了臉。

  「降谷先生?」

  風見裕也茫然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裝:熟悉的灰綠顏色,是他最常穿去工作的那件。風見裕也絲毫不覺得這件衣服哪裡有什麼問題。

  部下完全不符合TPO的打扮在這個人均穿著休閑服乃至情侶裝的游樂園裡,實在是太過扎眼了一些。然而現在時間緊迫,生怕女朋友餓著肚子空等自己的安室透,也就只能暫時放下了教育部下潛入調查該如何正確穿搭的念頭。

  「你來的時候沒有被人跟蹤吧?」他摸出了手機,假裝是在和人通電話。

  風見裕也有樣學樣,拿出手機放在耳側,「不知道為什麼,來的時候被人盯著看了很久,但是那些可疑人員全都被我成功甩掉了。」

  部下平靜的陳述中,隱隱透露出了幾分想要尋求上司稱贊的渴望;然而上司顯然因為他的描述,變得愈發的無語。

  不,在這個場合下明顯是你被其他人當作可疑人員了吧!

  安室透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槽多無口,原本就時間緊迫的他,這下更想加快結束這段對話,「那麼調查結果呢?」

  「目前已經能夠確認Jungle的首領和高層在事發前一個月就已經抵達橫濱,只是至今都下落不明,」風見換了一個手拿電話,他隨意地側過身,視線卻是不動聲色地瞟向上司那張嚴肅的娃娃臉。

  「另外根據和我們合作的線人提供的線索,Jungle的首領在事發前曾與橫濱的一個當地組織有過接觸,但因為橫濱的情況特殊,所以無法再繼續深.入追查下去了。」

  安室透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他之前就知道被Scepter4甩手丟給他們公安的案子絕不會是什麼清閑差事,卻不想他只是想順著手中的線索深度調查一下,還能牽扯出了這麼多的問題。

  也不知道Scepter4那邊還隱瞞了他們多少重要情報。

  再加上橫濱這個地方本身就還存在著多方勢力,案情是越來越難以推進了。

  「我知道了,你今天先回去吧,」安室透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他又看了眼部下身上異常明顯的公務員套裝,還是提醒了一句,「你這樣太引人注目了,等會兒廣場上會有花車巡演,你趁那時候趕緊離開這裡。」

  真的有那麼明顯嗎?

  風見裕也滿頭問號,還想再向上司討教要如何才能不引人注目,就發現剛才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安室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風見裕也:????

  降谷先生人呢?

  ……

  安室透捧著夏奈欽點的漢堡薯條和可樂回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鐵質的椅子在地磚上摩擦發出的響動。

  他離開時還沒有坐在那兒的青年一手握著紙杯,一手插在褲兜裡,背對著他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開。青年的腳步微有踉蹌,能看出他似乎是很疲憊的模樣。

  因為只有背影,安室透看不見對方的長相,只能看見對方穿在身上的暖灰色西裝套裝。

  安室透:……嗯?

  原來除了風見外,還真的有穿西裝來游樂園的嗎?


第13章 Case.013

  「透君,你去了好久啊。」

  發現男友正盯著安吾的背影打量,擔心對方是發現了什麼的夏奈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吸引著男友的注意力,「隊伍排得很長嗎?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在夏奈看來,和男朋友在一起哪怕只是排隊,也比和坐在這裡跟安吾聊天要有意思得多。

  「稍微有點,抱歉讓你等得無聊了,」安室透放下了手中裝滿了垃圾食品的托盤,「身體好點了嗎?」

  夏奈擦了下手,捻起了一根薯條也不沾番茄醬就往嘴裡送,「好多了!有薯條我就滿足了!」

  果然來游樂園就應該吃垃圾食品!

  她有薯條就能原地滿血復活了!

  安室透雙手交疊著、靜靜地看著正在享受著垃圾食品的的夏奈。

  他很喜歡看夏奈吃東西的樣子,夏奈平時稍微有些挑食,但是對食物的價格和吃東西的環境卻並不挑剔,每每吃到好吃和喜歡的食物時幸福感都會寫在臉上,眉眼間全都是滿足的笑容,讓人一眼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並享受面前的美食。

  實在是太好懂了。

  這樣可愛的女朋友一定要好好保護,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她的存在,尤其是——

  「透君?」

  一連吃了好幾根薯條的夏奈伸手去拿漢堡,發現托盤裡兩份漢堡都沒有被動過的跡像,她抬頭一看,坐在對面的男友正一動不動地直盯著自己的臉瞧。

  她的好友晶子曾說過,男性會一直盯著異性的臉這麼看,十有八.九是因為對方臉上有髒東西。

  「誒?!等等,是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擔心自己形像崩潰,腦子轉了個彎才反應過來這一點的夏奈連忙用紙巾擦了下自己的嘴角,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東西,她伸手在忽然虛掩著嘴笑出聲的男友面前晃了晃,急切地詢問道,「現在呢?還有嗎?」

  「噗——奈奈你真可愛。」

  安室透怎麼都沒想到女朋友被自己盯著看會是這個反應,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眼見著夏奈就要炸毛,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過剛才奈奈你好像說,你有薯條就滿足了是嗎?」

  夏奈拆著漢堡的包裝紙點點頭,「沒錯,基本上我最近沒有一包薯條解決不了的煩惱。」

  如果有,就帶上中也去揍太宰一頓,畢竟她最近的煩心事大多來源於太宰治。

  「這倒是個不錯的情報,」安室透點點頭,見夏奈已經開動,他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較勁一樣追問了一句,「那我呢?」

  「什麼?」夏奈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奈奈有什麼煩惱是能讓我幫你解決的嗎?」

  雖說是自稱但他好歹也是個偵探,女朋友明顯有煩惱的事也不找他商談,難道他就這麼靠不住嗎?

  安室透稍稍有些沮喪。

  夏奈巴眨巴眨著眼睛,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男友的話,等到她將口中的炸雞漢堡全部咽下後,才想明白男友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透君……難道是在和薯條吃醋嗎?」

  這也太可愛了吧!

  男友可愛的下垂眼讓他此刻的表情看起來更是委屈可憐,夏奈被萌得心中泛起了一朵朵小花,險些就無法再維持成熟大姐姐的人設。

  強忍著喊出「透君你好萌啊」的衝動,夏奈捻起炸得金黃酥脆的薯條遞到男友的嘴邊,討好似的撒嬌道,「透君你放心,你對我來說才是最最重要的!」

  安室透看著完全理解錯他意思的夏奈,一口咬住了她遞到自己嘴邊的薯條,最終還是沒有為「自己才不會和薯條吃醋」這件事辯解。

  唉……

  女朋友太遲鈍了怎麼辦?

  ……

  夏奈和安室透慢慢悠悠地吃完東西的時候,西邊的天空已經被染成了亮眼的橘色。這個季節的天暗得很早,游樂園的路燈早在五點的時候統一亮起,溫暖的光照亮著游樂園的每一個角落。

  「花車巡游快要開始了,我們先去占位置吧,」安室透動作熟練地將桌子上的垃圾收拾干淨,「奈奈還有什麼想要玩的嗎?巡游和煙花秀之間還有兩個小時的空余時間。」

  夏奈一把挽住男友的手臂,「我想坐旋轉木馬!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還想再坐一次雲霄飛車,聽說晚上玩和白天玩的感覺和白天完全不一樣!」

  「奈奈還真的是喜歡雲霄飛車啊。」

  「我更喜歡透君哦!」

  想到剛才男朋友和薯條吃醋的事,夏奈立刻補上一句,「比薯條和雲霄飛車加起來還喜歡的程度!」

  安室透哭笑不得,他帶著夏奈來到了廣場一角,根據他之前在網上看見的評價,在這個位置是觀賞花車巡游的最佳地點。不過他們來的時間不算很早,廣場兩側已經站著不少等待花車游行開始的游客,安室透和夏奈尋了個還算空曠的地點,靜靜地等待起了巡游的開始。

  等了大約有十幾分鐘,廣場上響起了歡快的音樂聲,夏奈知道這是巡游要開始了。

  「透君,你看——」

  熱鬧的音樂掩蓋住了夏奈的聲音,沒有得到男友回應的夏奈以為他是沒有聽見,她扭頭朝他看去正想重復自己剛才的話,卻恰好看見男友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不知道什時候開始就在震動的手機。

  安室透似乎是真的沒有聽見夏奈被音樂蓋住的話語,他的表情嚴肅而又凝重,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對著電話那頭說著什麼。

  夏奈隱隱約約只能聽見電話裡似乎傳來了女性的聲音,但是因為第一支巡演的隊伍已經逐漸向他們走來,電話那端本就聽不太清的聲音很快就在激昂的樂曲下被衝散,就連她男友的回應也顯得格外的模糊。

  男友挑選的地方果真是絕佳的位置,穿著漂亮禮服的舞者們幾乎就在他們面前停下行進的腳步,她們散開隊形、在附近的觀眾面前跳著熱情洋溢的舞蹈,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可惜這樣歡樂的氛圍並沒能成功感染到原本心情不錯的夏奈,她目不斜視地看著正前方腳步輕快的年輕舞者,就好像周圍每一個來看表演的游客一樣。

  然而她現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身邊還在通話中的男友身上。

  「嗯,我現在在外面……大概再過一個多小時能到,我知道了……」

  安室透將聲音壓得極低,如果不是夏奈一開始就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擊中在他身上、努力地捕捉他說出的每一個文字,很容易就在這喧鬧的氣氛下忽略他的這些回答。

  一個小時……

  如果路上堵車的話,從橫濱回東京差不多就需要這點時間。

  難道透君是打算現在就回東京嗎?

  感覺到身邊的人已經掛斷電話,將手機重新收回到口袋,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的夏奈盡可能地克制住自己的視線,不讓目光往男友的手機上瞟。

  也盡量地讓自己不去問對方是不是馬上就要離開、是不是不能陪她看完煙花秀這件事。

  夏奈也不知道這場巡游持續了多久,她的大腦因為男友剛才的那通電話混亂得很,一直等到男友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夏奈這才發現巡游已經結束。

  「奈奈?奈奈你還好嗎?」

  「嗯?怎麼了?」

  男友湊近的面容還是讓給夏奈感到心動,可這一次她似乎能夠冷保持冷靜,她上身後仰,溫柔地注視著滿臉擔憂的男友,「你怎麼一臉擔心的樣子?」

  「奈奈是有心事嗎?」巡演已經結束有一會兒了,但奈奈似乎一點兒都沒有發現的樣子。

  安室透很是擔心,卻不明白夏奈怎麼突然就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難道是聽見他剛才的電話了?

  「不,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工作上的事還沒處理好,」夏奈重新揚起了笑容,「我們接下來去哪裡?雲霄飛車嗎?也不知道雲霄飛車那邊的隊伍有沒有變短。」

  「關於這個……」

  安室透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為難,「對不起,奈奈,我可能要先回東京了,剛才打工的地方的同事打電話過來,說有些緊急情況需要我立刻回東京去處理。」

  是預料中的話語。

  本身也是以工作為重、因為工作和加班不得不放男友好幾次鴿子的夏奈,實在問不出「你能不能別去」這句話。

  雖然她也不明白,只是在咖啡店打工的男友究竟做了什麼樣的兼職,需要他在周末的晚上急急忙忙地趕去處理所謂的「緊急情況」。

  夏奈沒有說話,看出她這是不高興了的安室透有些心虛。

  可惜他的工作眼下實在無法向只是普通人的女友明言,所以面對女友低沉的情緒,他也只能說,「我先送你回去吧?」

  電話那頭的貝爾摩德催的急,說是有緊急事件。安室透和她說了很久,最多也就只能留出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必須先送女友安全回家才能趕回東京。

  「不用啦,」一早就猜到會是這麼個答案的夏奈強撐著露出微笑。

  雖然她的確感到很失落,但畢竟她是成熟穩重的大姐姐,面對著年下男友還是不能失去風度的撒潑打滾無理取鬧。

  「我之前在對面的紅堡飯店訂了房間了,今晚我住那裡就可以。」

  為了這次的約會能夠圓滿落幕,她原本什麼都准備好了,卻不想突如其來的電話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雖然很不甘心,但「你能不能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吧」這句話她果然還是說不出口。

  因為如果站在同樣的立場,她必定也會以工作為重。

  只是……

  「女孩子一個人住酒店還是不太.安全。」

  安室透皺了皺眉,雖然能夠聽出女友話語中的潛台詞,但這個時候他也只能辜負夏奈的美意了。

  ……最好琴酒和貝爾摩德那邊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否則這事沒完!

  「沒關系的,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來找你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夏奈體貼的拍了拍男友的手背。

  「送你回家的是時間還是有的。」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還打算看最後的水上煙花秀呢,聽說這是季節限定的表演,我可不想錯過,」夏奈將還想說些什麼的男友轉了個身,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趕緊離開。

  「所以你就先去忙吧,不用擔心我的。」

  「但是……」

  安室透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夏奈那堅定的表情,也知道這是女友的體貼,「那好吧,但是奈奈你要注意安全,到酒店的時候給我發個短信,無論多晚我都能收到。」

  沒有說打電話,是因為不方便嗎?

  夏奈心裡微微泛著酸,卻還是笑著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吧,我一定會發短信給你的。」

  在女友的再三催促下,安室透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游樂園、奔向了車庫,而嘴上說著打算看水上煙花秀的夏奈,在男友離開不久後,也慢慢地朝游樂園的大門走去。

  她對水上煙花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的話。

  夏奈刻意放緩了腳步,她剛走到游樂園的大門,就看見夜色中,熟悉的白色FD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

  那是非常短暫的一瞬,駕駛座上的面色陰沉的人大約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夏奈也只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面無表情地一路回到了游樂園對面紅堡酒店的頂層套房,剛把房門反鎖好就隨手將昂貴的包丟在了沙發上、同時踹掉了腳上的休閑鞋,將從身上脫下的外套甩在柔軟的床上。

  一早就擺放在床上的真絲吊帶睡裙的一角稍稍滑落在地,可夏奈卻完全沒有精力去理會。

  她拉開了外套的拉鏈,從裡面摸索出了自己今早從男友的車上發現的東西——

  那是兩根帶著卷曲弧度的金色長發。


第14章 Case.014

  周一早上八點五十分,當五島蓮踩著點踏進資料室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平時通常都不會出現在Scepter 4的夏奈不僅破天荒地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了屯所,周遭更是籠罩著詭異的氣場,如果不是他一眼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估計還以為這是什麼會散發邪惡怨念的新型詛咒人偶。

  「她這是怎麼了?」

  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屋內的其他人,而一早來到資料室、並像五島蓮一樣遭受驚嚇的其他成員無一例外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夏奈異常的情況一無所知。

  夏奈雖是最早被宗像禮司邀請進入到Scepter 4的成員之一,但她和中也大部分的時間都駐扎在橫濱,既不參與S4的日常訓練,也不住在青雲寮宿舍,更無需穿S4的制服,通常也就只有在每月彙報和特殊情況下才會出現在屯所。

  換言之,就是S4的大家對他倆其實並沒有那麼的熟悉。

  所以他們也猜不到夏奈會在本就讓人提不起勁的周一早上,出現在這裡散布低氣壓的原因。

  「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角落裡不知道有誰輕聲嘀咕了一句,讓原本還伏在桌面上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的夏奈幽幽地抬起了頭,目光直指說出這句一針見血的吐槽的布施。

  「嗚哇!奈奈的眼神好嚇人!」坐在布施邊上的道明寺一個冷顫,差點就要逃到邊上空出的座位。

  「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啊……」

  被精准吐槽的夏奈意外地沒有生氣,她重新倒在了桌面上,有氣無力地發出了詢問,「說實話我已經被這個問題已經折磨得連續兩天都沒有睡好覺了,你們誰要是能解答就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

  這倒是有趣了。

  無論是打開電腦打算寫報告的、還是預備去巡邏的都停下手裡的准備工作,好奇地看向了夏奈。

  「你上周末不是和男朋友去約會了嗎,還是室長給你的門票,」秋山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個消息,「難道真的和你男朋友有關?」

  坐在角落的伏見像是被幾人的對話聲打擾了一樣,很是不爽地嘖了一聲。他昨晚在資料室熬了個通宵,今早也是第一個見證夏奈一身怨氣地飄進資料室的人。

  只可惜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夏奈身上,並沒有人感受到伏見的怒氣值在一點點的飆升。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你們的男朋友……」

  「等等,打住,」夏奈才開了一個頭就被布施打斷,「不會有這種如果的,你不要想了。」

  夏奈歪了下頭,不是很明白他們的重點,「……我是說如果也不行?」

  「絕對不行!」

  不僅是布施,他周圍的其他人在聽到夏奈的詢問後也重重地搖了搖頭,表示在這個問題上不能退步。

  「好吧,那我就假設是你們的另一半吧,」夏奈皺著眉,還是退了一步,「如果你們的另一半,在和你們約會快結束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跑路,你們說會是什麼情況。」

  一旁的加茂忽然捂住了臉,無聲地啜泣了一下。

  其他人知道加茂這是想起了傷心事,手忙腳亂地給他遞去了紙巾,慌亂中還不忘從夏奈那兒獲得更多的情報,「那你男朋友怎麼說?」

  夏奈也不在意自己一開口就已經暴.露了,很是誠實地回答道,「他說他打工的地方臨時有事要他去處理……」

  「是周末?」

  「是周末。」

  「約會快結束是在幾點?」

  「晚上七點左右的樣子吧?」

  夏奈老老實實地回答著同事們的詢問,覺得自己現在像是在做筆錄一樣,「原本九點多還有一場水上煙花秀的,結果也沒來得急看,他就從橫濱趕回東京了。」

  「這個問題還真的問倒我們了,」布施嘖嘖了幾聲,「除了干.我們這行的和吠舞羅那種非法組織外,哪還有什麼要雙休日半夜臨時加班的工作啊。」

  雙休日半夜臨時加班,不是警察就是不法組織。

  「你這話也別說得那麼絕對,還是有其他可能性的,」始終沒說話的弁財聽到這兒也開口勸了一句。

  夏奈和布施扭頭看向他,不約而同地詢問道,「比如?」

  「比如……」弁財一時詞窮,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出所謂的其他的可能性,「比如你男朋友開的什麼車?」

  這個問題還真的問到對車一無所知的夏奈了,「我對車完全不了解,只聽說好像是什麼FD……FD Rx-7來著的?你們知道是什麼車嗎?」

  「嗚哇!你男朋友居然開這麼好的跑車?!」

  「現在還有年輕人真的有品位!」

  「話說奈奈你自己也開車,居然對車一點兒都不了解?」

  「我記得奈奈你開的還是價格不菲的古董車吧!」

  夏奈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戳中了這些人的什麼點,很是坦誠地回答著關於自己開的那輛古董車的問題,「我那輛車還是橫濱十多年前一個組織BOSS的私藏品,後來他死了、他繼承人求我辦事,看我喜歡那輛車就低價轉賣給我了。」

  不過她那個時候還沒到能拿駕照的年齡,所以那輛車還在她家的車庫放了很久。

  「所以這和我們剛才的話題有什麼關系嗎?」

  「不,就是在想奈奈你男朋友有沒有可能是暴走族的一員,」弁財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你之前也說你男朋友才剛剛大學畢業的樣子,有可能他現在和什麼暴走族混在了一起?」

  夏奈想也不想就否決了這個猜測,「這怎麼可能!我男朋友他開車很穩的!平時也都遵守交通法規,怎麼可能會是那種把車開到牆上的暴走族!」

  「奈奈你對暴走族的定義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一般暴走族會把車開到牆壁上嗎?

  「可是中也他就是這麼做的啊……」

  「所以中也在你心裡的形像就是暴走族?」中也會哭的吧!

  夏奈歪了歪頭,「可是開車都還不如中也的能叫暴走族?」

  連把車開到牆壁上都不會,還好意思叫暴走族???

  剛才被弁財說太絕對的布施也忍不住吐槽,「雖然奈奈對暴走族的理解絕對有問題,但弁財你這個想法也太獵奇了吧?」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奈奈的男朋友是非法組織一員的可能性更大?」

  「……那也不可能是暴走族吧!」

  「我男朋友真的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咖啡店員工!」

  夏奈直接否決了這些一聽就不靠譜的猜測,「他做飯那麼好吃,怎麼可能是非法組織的成員……不對,應該說非法組織的成員怎麼可能在咖啡店打工嘛!」

  「凡事不能那麼絕對,」弁財努力地給自己挽尊,「你看吠舞羅還開酒吧呢,你男朋友在別的什麼以酒吧為據點的非法組織打工也是有可能的嘛。」

  秋山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怎麼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又不是所有非法組織都和酒吧有關系。」

  重點是這個嗎?!

  夏奈也驚了,「等等,現在的重點是我男朋友的工作嗎?」

  已經開始爭論王權者的氏族能不能算非法組織的其他人齊齊「啊?」了一聲,「那重點是什麼?」

  夏奈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證物袋,她將這個貼了四五張標簽的證物袋高高舉起,其他人湊近看了很久才看清這個證物袋裡裝著的是兩根頭發。

  兩根金色的長卷發。

  「這個是?」

  「我那天從我男朋友車裡找到的。」

  夏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又指了指貼在證物袋外側的標簽,日高眯著眼睛看了很久,才看清那幾個標簽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除了精確到秒的時間外,還具體記錄是在副駕駛的哪一個角落發現的。

  是連公安看了都能驚呼專業的精確程度。

  「所以,你的意思是……?」

  「雖然凡事都不能那麼絕對。」

  夏奈眯著眼,慢慢吞吞地說道:

  「但我覺得我男朋友,好像背著我有其他的女人了。」


第15章 Case.015

  「這是一級重要案件呢!」

  「不過這發質看起來好像還挺不錯的樣子?」

  「要不要做下DNA鑒定?」

  「鑒定什麼?」

  淡島世理一進資料室,就看見特務隊的隊員們圍在了夏奈的桌邊,幾個人伸著頭對夏奈手中的證物袋指指點點,說著令人聽不懂的話。

  看見淡島世理進屋,所有人立刻向她看去,七嘴八舌地向她解釋著夏奈的情況。

  「這個問題的確很嚴肅,不過既然奈奈已經保留物證了,這個案件之後也能繼續調查下去。」

  「世理親來找我,是老板那邊有什麼事嗎?」

  夏奈看淡島世理的樣子就知道她這是有話要說,而被她這麼詢問的淡島世理也平靜地點了點頭,「室長找你過去,說是關於周六的任務有些細節要問你。」

  「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夏奈收好證物袋,抄起昨天已經整理好的文件直接朝室長辦公室趕去,留下在資料室的其他人相互看了看,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弱弱地冒出了一句: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奈奈她怎麼好像並不是很傷心的樣子嗎?」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還真不是。

  ……

  夏奈來到宗像禮司的辦公室後,最先得知的是比水流的司法解剖結果。

  因為是Scepter 4的委托又涉及到了王權者,比水流的報告書出得非常快。報告書中對比水流遺體的詳細描述,也讓夏奈和宗像禮司之前的猜測得以成立。

  失去了心髒的綠之王是靠石板而存活的。

  而擁有「異能無效化」這個異能的太宰治在與比水流觸摸後,斷開了比水流與石板之間的鏈接,直接導致了比水流的死亡。

  也就是說,這是一起事故。

  ——前提是,如果太宰治不知道這件事的話。

  將前幾天送來S4的屍檢結果告訴了當時不在的夏奈,宗像禮司隔著鏡片望著夏奈平靜的面容,詢問著她那邊的調查結果,「太宰君和綠之王接觸的原因,津島君已經查到了嗎?」

  「目前已經有些眉目了。」

  提到異能特務科,夏奈不免想起周末那場以糟糕的方式收尾的約會,她稍稍調整了一下心情,努力地讓自己進入到工作模式。

  「根據異能特務科的人調查,室長您交給我的這些芯片來自於橫濱的一家名為「瀨唯」的新興科技研發公司。這家公司隸屬於港口Mafia,平時除了研發工程外,主要就為港口Mafia提供信息加密服務。但是在去年二月,這家公司卻與Jungle有了業務上的往來。」

  「雖然沒有明顯的證據,但是根據合理的推測,這次太宰治與比水流的會面應該也是由「瀨唯」在中間牽頭的。」

  這些都是安吾提供的資料,他嘴上說著異能特務科的手伸不了那麼長,但橫濱內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卻還是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不僅要管異能者、還要盯著和港口Mafia有關子公司的動向,也難怪異能特務科會被成為睡眠不足科了。

  宗像禮司倒是對夏奈的這一情報居然是來自異能特務科這點感到好奇。

  「這件事津島君不知情嗎?」

  「很遺憾,那段時間我因為交通事故入院了,」因為被疲勞駕駛的司機追尾導致出血性休克,還好附近有兩位警察在,及時叫了救護車把她送去了醫院,否則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不談自己遇到的事故,其實夏奈也對自己沒能發現這件事感到失策。

  不過……

  「不過這也可以證明,已故綠王應該從去年二月之前,就一直有在關注橫濱的動向,」不然也不可能把時機挑得那麼精准,正好選她因為交通事故在東京住院的時候把手伸向橫濱。

  從這次比水流能夠避開黃金氏族的眼線潛入橫濱、以及在進入橫濱後的行動來看,比水流瞄准橫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只是,為什麼?

  「說起來,津島君,關於已故的「綠之王」比水流,我們這幾日已經查明了他的出身。」

  像是感受到了夏奈的困惑,坐在辦公桌後的宗像禮司慢條斯理地說出了夏奈不知道的情報,「他也是十二年前,迦具都事件的幸存者,也就是說……」

  「他和你是一樣的,奈奈。」

  被宗像禮司罕見地用名字稱呼的夏奈捏緊了手中的資料,似乎是回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場災難,但她還是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另外關於「瀨唯」還有一個情報。」

  宗像禮司無聲地挑眉,似乎是對夏奈直接越過這個話題感到,但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聽著夏奈繼續陳述:

  「這周四他們將在橫濱皇家花園酒店頂層舉行一場慶功宴,昨天晚上港口Mafia的人已經把請帖送到我手裡,送信的人言語中還提及Jungle的相關者可能也會混入。」

  夏奈說著,拿出了那封燙金請柬放到了宗像禮司的桌子上。

  宗像禮司打開一看,發現請柬上雖然只寫了夏奈一個人的名字,但也寫明可以攜帶同伴一同出席。明白其中關竅的宗像禮司立刻就笑了。

  「呵,看來港口Mafia的人為了從S4撈出他們的首領,可以說是不遺余力。」

  說什麼慶功宴,恐怕這場宴會本身就是港口Mafia的人主辦的。如果賣了不算盟友的Jungle相關者能從S4的大牢裡太宰治的話,港口Mafia的人怕是抓得比誰都要快。

  「那S4是不是也要派人一同前往?」

  「不必,這件事就交給你和中原君來處理吧,」宗像禮司將請柬重新交到夏奈的手中。

  「我相信你們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的。」

  >>>

  食物的香氣彌漫在咖啡店裡。

  工作日早晨的波洛一如既往的熱鬧,附近早起的上班族和學生黨們匆匆地吃完了美味的早餐,向吧台後已經混得很熟悉的年輕店員們打了一聲招呼,又提著包趕去了學校。

  熱鬧的咖啡店在過了早上九點之後,逐漸趨於平靜。

  「咦?今天那位小姐也沒有來呢。」

  在穿著西裝的上班族夾著公文包離開咖啡店後,站在水槽前清洗著盤子的小梓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開口說道。收拾好了餐盤、現在正在擦拭桌面的安室透歪了歪頭,發出了不解的詢問聲。

  「小梓小姐說的是哪位小姐?」

  「是新來的客人,說是很喜歡我們店裡的三明治,原本還想讓安室先生見見她的。」

  小梓歪著頭想了下那位客人最早出現在波洛的時間,很是確定地說道,「正好就是安室先生你請假的那幾天來的,所以你應該還沒有見過吧。」

  安室透哦了一聲,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小梓為什麼那麼在意一個新來的客人,「那位客人很特殊嗎?」

  「她最初是在下午來的,就是安室先生你去送外賣的那天。時間大概是在下午四點左右吧,當時和一個穿著西裝、個子不高的年輕男性。」

  這個時間點來波洛的客人通常都是約會的小情侶,或者是跑外勤的業務員。學生和自由職業者也有可能,只是那兩個人怎麼看都不像。

  安室透也是這麼猜測的,「是出來約會的情侶嗎?」

  小梓細細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那天是工作日吧?而且我感覺那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像是情侶,倒更像是同事。但是那位小姐的打扮又很精致,不是那種普通白領的套裝,看上去更像是出來約會的那種感覺。」

  這倒是有些奇特了,「那他們那天吃完東西之後就離開了嗎?」

  「沒有哦,那位小姐在吃完東西之後又拿出筆電來,和她的那個同伴打了很多文字,」這是小梓最在意的一點,「那位小姐把電腦轉給她同伴的時候我遠遠地瞟到一眼,看起來有點像是報告的樣子。」

  安室透在說話間已經把幾張桌子全部擦干淨,轉而整理起了吧台這邊的桌面,「那她後來還有來過嗎?」

  「之後她連續來了三天,還都是在早上9點前來的,」因為安室透那三天都請假了,所以小梓記得特別清楚。

  安室透原本還想說那個年輕的女性可能是小說家或者劇作家,但是小梓後來提出這個時間點好像又不太符合自己的猜測,「那三天她都是一個人來的嗎?」

  「那三天她第一天是和之前的那個矮個子同伴一起來的,後面兩天都是一個人。」

  小梓將洗好的餐盤放到了架子上晾干,「不過那三天她衣服的風格變了很多,不像第一次來的時候那麼淑女了,但還是很時尚,不像是那種普通的白領。」

  「或者她可能是什麼時尚雜志的編輯吧。」

  把店裡所有的餐桌都擦得干干淨淨的安室透拿著抹布回到了水槽邊上,幫著小梓一起清洗著還沒有洗完的餐具,「像時尚雜志的編輯或者一些自媒體人,他們上班時間不是非常固定,也需要經常跑外勤,穿著要求也不像普通白領那麼嚴格。」

  小梓恍然大悟,「的確是有這個可能。」

  有了安室透的加入,堆積的餐具很快就全都被清洗完畢、擱在一旁的架子上滴水晾干。忙碌了一早上的安室透和榎本梓兩人,也終於有空坐下小歇一會兒。

  「說起來,小梓小姐,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小梓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同事,「安室先生也會有不知道的事情嗎?」

  她以為自己的這位同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呢。

  「我也只是普通人罷了。」

  安室透笑得很是溫和謙遜,「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小梓小姐另一半做了讓你生氣的事情,你希望他怎麼道歉?」

  小梓立刻抓住了重點,「安室先生對女朋友做了什麼會讓她生氣的事情嗎?」

  畢竟樓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小五郎的偵探社,平時還有個聰明不輸給大人的小學生偵探光顧,甚至自己的同事也在兼職偵探,小梓耳濡目染下,也學會了怎麼抓重點。

  安室透也沒想到小梓在這方面會這麼敏銳,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還是笑著解釋道:

  「……不,只是我一個朋友的事。」

  「安室先生……」

  「什麼?」安室透歪了歪頭。

  小梓誇張地嘆了一聲氣,學著幾位偵探平時看穿真相時的樣子咄咄逼人似的追問道——

  「你說的那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安室透:「……」

  還真是。


第16章 Case.016

  白色的FD疾馳在夜色中。

  「「瀨唯」?」

  坐在駕駛座上的青年重復著身邊金發女性提到的名字,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大約是過了三四秒後,才裝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就是橫濱的那個新型科技公司?聽說和橫濱的一個當地組織有著不同尋常的上下關系。」

  「不愧是你,波本,消息還真是靈通。」

  「哪裡,我也只是在之前正好聽說過這件事罷了,」安室透笑得一臉謙遜溫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畢業生。

  但是組織裡的人都知道,被賦予「波本」這個代號的男人,並不是一個輕易能夠對付的對手。

  不如說,他相當難纏。

  畢竟是擁有組織內第一洞察力和推理能力的人,在某些需要潛入調查收集情報的任務中,他相當派的上用場。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金發女人早就習慣了安室透這幅故作謙虛無害的模樣,她一手支著下巴,視線百般無聊地投向了窗外的夜景,似乎是不想看見安室透那張在有些時候實在是惹人生氣的臉。

  倒是安室透本人像是沒有察覺到對方的一瞬間變得有些糟糕的心情,兀自將這個話題繼續了下去。

  「那麼這個「瀨唯」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倒是真的好奇,這家位於橫濱、成立不到三年的小公司和組織有什麼關系。

  畢竟他會知道這家完全可以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還是因為最近這段時間在調查Jungle動向以及資金鏈的時候,無意中調查到的——

  只在網絡上高調行事,但是高層別說是低調、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的Jungle,平時很少與其他公司有所聯系。而這家名為「瀨唯」的公司,卻是在去年二月就和Jungle有了來往。

  再繼續調查下去,「瀨唯」背後的橫濱當地組織,正是那日風見提到的在Jungle的首領死之前和他有過接觸的那個。

  可怎麼現在連組織也卷進去了?

  「你也聽說了吧,和「瀨唯」有合作的Jungle發生的事。」

  「稍微有所耳聞。」

  聽到了安室透的回答,貝爾摩德依舊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夜景,很是隨意地提起了前不久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日本的公安哪裡得到的消息,之前在Jungle的首領去世的當天,就跑到Jungle的總部逮捕了一堆人。」

  「所以這和組織有什麼關系?」

  親自負責那場逮捕的安室透歪了歪頭,不過他很快就將幾件事聯系在了一起,「難道說「瀨唯」裡……」

  有組織的NOC?

  「沒錯,「瀨唯」的技術總監是組織早些年發展的下線。」

  貝爾摩德很是隨意地說著不算是機密的機密,畢竟——

  「Gin已經出動了。」

  貝爾摩德滿臉都是無聊,因為接下來的任務需要讓波本出動,所以她也不是很在意地提起了這些事情,「本來在發現「瀨唯」和橫濱當地的組織有聯系時,他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

  留了他這麼久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還有什麼意外收獲,但是在Jungle被公安一鍋端之後,他便已經是累贅了。

  貝爾摩德拿出了煙,見波本不介意便搖下車窗,點上了火,「你是知道的,Gin在這方面的反應一直很快。在公安查到那個NOC之前就已經把人給解決了,但是……」

  安室透:「……」

  如果不是貝爾摩德主動提出,公安還真的沒查到Jungle、瀨唯、以及組織有這層關系。

  安室透在心裡感謝貝爾摩德給自己提供的這個有利情報,嘴上卻是繼續追問著這個應該會被丟給自己的任務,「Gin是擔心那個被殺的NOC留了後手?」

  「是BOSS的意思。」

  貝爾摩德輕輕地彈去了煙灰,「這周四在橫濱皇家花園酒店頂層有一場慶功宴,「瀨唯」的人和他們背後的組織都會出席,BOSS讓你潛入那場宴會,找機會探清和組織有關的情報有沒有泄漏。」

  「如果有的話,在公安的人發現之前,提前把所有隱患都給清除了。」

  聽見貝爾摩德轉達的命令,安室透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知道了。」

  >>>

  S4的大牢今天也響起了悠揚的吉他聲。

  「早上好,景光。」

  靴子踏過地板的聲音在五號房前戛然而止,與此同時一並停下的還有住在五號房內的男人演奏的聲音。諸伏景光垂下搭在弦上的手,抬眼向夏奈露出溫和的笑容。

  「早上好,奈奈。」

  夏奈衝住在隔壁七號房原本正埋頭苦寫的織田作揮揮手打了聲招呼,無視再隔壁九號房裡太宰治的黏膩的聲音,打開五號房的牢門走了進去,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諸伏景光。

  「我給你帶了新鮮的柿子和琴譜,你看看琴譜合不合適。」

  諸伏景光愣了下,還是笑道,「太麻煩你了,你之前帶來的柿餅我都還沒吃完。」

  自從他提起自己是長野縣出身,夏奈每年到了這個季節都會給他帶長野縣特產的柿餅。有時候像像是怕他會吃膩,還會帶來新鮮的柿子。

  不過監獄這個地方本身也不適合保存水果,所以夏奈每次帶的都不多。

  「畢竟是這個季節的特產,再過幾個月就算你饞這一口,我也不一定能給你弄到了,」夏奈擺擺手,表示一點兒都不在意這些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小事。

  景光接過琴譜認認真真地翻閱著,時不時撥動琴弦試音。夏奈也不見外,拉開屋內唯一一張椅子坐下,打量起了正在彈吉他的景光。

  諸伏景光並不是第一個被夏奈關進S4大牢的人,但他卻是情況最特殊的一個。

  他當年被夏奈抓住是因為陰差陽錯,後來獲得S4的長期飯票是受人之托。委托夏奈把景光留在S4大牢的人當時也沒提景光是誰,只說如果他出現在外面恐有性命之憂,請她暫時照顧景光一陣子。

  畢竟誰都不會想到景光會留在S4的牢裡養傷。

  但同樣沒想到的是,景光的這碗牢飯居然吃了整整四年。

  「你的吉他彈得越來越上手了。」

  在夏奈回憶四年前的事時,景光已經按著她帶來的琴譜,斷斷續續地彈出了上面的調子。夏奈看著景光懷裡的吉他,不由地想起那時候自己鬧出的烏龍。

  「多虧你那時候帶來了參考書,不過自己一個人摸索著學門新的樂器也挺有意思的,而且……」

  景光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卻是抬頭看了夏奈一眼。

  「而且這是你送我的禮物。」

  夏奈愣了下,臉上的表情雜糅著羞澀與難為情,以及一點點黑歷史被人提及時的尷尬,「我們都說好了不提這事的!」

  景光被關進S4大牢的第一個生日,夏奈曾問他想要什麼禮物。當時景光的回答是想要一把貝斯,不需要太高級,二手的也可以,他只是想打發一個人蹲監獄裡的時間。

  就像隔壁日夜寫小說的織田作一樣。

  景光的這點要求對於夏奈來說自然是不算什麼,她當天就去了附近的樂器城買了一把最貴的貝斯回來,趕在景光生日過去之前送到了S4的大牢。

  結果景光彈了幾個音後,用非常委婉的語氣告訴她說……

  她買的是吉他。

  夏奈那時候尷尬得幾乎都快要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不過景光反倒寬慰起她,說是他本身就是想打發時間,從頭開始學吉他倒也不錯,於是這把被當成了貝斯買回來的吉他最終也還是沒有被退回去。

  景光看著夏奈臉紅的樣子,無聲地笑了笑,他重新低下頭,熟練地彈起了夏奈最初帶來的樂譜上的一首曲子。

  夏奈對音樂完全不懂,只是聽景光說了才知道。這首曲子取材於西班牙的一首民謠,是學習吉他的入門曲目。景光練這首練得最久,很早以前就能熟練地將這其完整地演奏出來。

  「好像我每次來你都只彈這一首。」

  這首旋律婉轉優美的曲子並不長,夏奈坐在那兒安安靜靜地聽景光演奏完,這才帶著幾分困惑的詢問道,「是不喜歡我帶來的其他曲子嗎?」

  她倒也不是不喜歡這首,只是很好奇她每次在走廊上總能聽見景光演奏別的曲子,可她來了之後他卻只彈這一首。

  景光露出了一個看起來很是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的領悟性不好,其他的曲子至今都還沒能彈得很熟練,實在沒臉在你面前獻醜。」

  「噗嗤——」

  從監獄好幾處同時都傳來了嗤笑聲。

  以為景光這是被人嘲笑了的夏奈惡狠狠地瞪了眼帶頭的太宰治。

  被她瞪了一眼的太宰治摸了摸鼻子,幾乎就要被過長的劉海遮住的眼睛掃視了一眼景光,眼裡寫滿了玩味與嘲弄——

  這種一聽就是別有居心的謊言,也就只有夏奈聽不出來了。

  「我連吉他和貝斯都能搞錯,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呢。」

  見太宰治收回視線後繼續纏著認真寫小說的織田作,而他倆對門的兩人小聲地開始聊起了霧霾對環境的危害,夏奈又繼續看向了景光,「我下次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你再給我彈一首吧?」

  景光好脾氣地笑笑,還是給夏奈彈了另一首風格完全不同的曲子。

  這首曲子風格很是輕快,也比之前那首長了一些,等景光一曲奏畢,夏奈的表情很明顯也放松了許多。

  「說起來,你上次送來的三明治,我大概還原了一下配方。」

  景光放下吉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遞給了顯然忘記這件事的夏奈。夏奈打開紙快速地掃視了一眼,就笑著將這份景光盡量還原的三明治配方收到口袋裡。

  「我回去試試看,謝啦,景光。」

  「這都是小事,也謝謝你讓我吃到那麼美味的三明治,不過……」

  夏奈歪了歪頭,「什麼?」

  「我看你今天心事重重的樣子,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景光認認真真地打量著夏奈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擔心,「如果和工作無關的話,不妨和我說說看?」

  夏奈原本還能強撐起一個笑容,聽景光這麼說,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垮了。

  「唉,景光你還是這麼細心。」

  想起了那日的約會,以及男友在游樂園的燈火下雖然滿含歉意卻還是轉身而去的背影,夏奈又是長長地嘆了一聲氣。

  「要是我的男朋友有景光你一半的細心就好了。」


第17章 Case.017

  周四的上午,夏奈約了她的好友與謝野晶子一起去逛街。

  因為晚上有潛入任務,所以夏奈是被中也開車送到偵探社樓下的,兩人提著之前就買好的點心和零食,剛一走到偵探社的門口,就看見一個白發青年從屋裡推開門,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倆。

  「怎麼可能又——嗚哇,果然被亂步先生說中了!」

  青年白色的劉海有些雜亂,紫金色的眼困惑地看著夏奈與中也,他與兩人對視了幾秒,還是向一旁退開、抵住了門給兩人讓出了一條路。

  「請問兩位是委托人嗎?」

  「不是哦。」

  夏奈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個白發青年,不過她卻能准確地叫出對方的名字,「我們是來收租的,中島敦君。」

  「收、收租?!」

  中島敦愣了下,隨即才意識到自己被第一次見面的人叫出了名字這件事,「請問我之前見過你們嗎?」

  回應他的是夏奈神神秘秘的笑容。

  許久沒來的夏奈和中也一走進偵探社,立刻就迎來了原本忙碌的社員們的注目。坐在主位上的亂步很是熱情地衝著兩人揮了揮手,親切地打起了招呼。

  「喲,奈奈,中也,你們終於來了啊……」

  「亂步先生這麼熱情,會讓我以為你很想我們的,」夏奈將手中專程給亂步帶來的零食放到了他的桌上,倒也也沒問亂步想的到底是他們還是他們帶來的零食,「老師呢?」

  「在辦公室,」亂步打開了兩人帶來的裝滿零食的袋子,在挑挑揀揀了一會兒後,率先拆開了一包梅子味的薯片。

  剛才負責開門的中島敦看著這兩人和亂步熟悉的態度,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向一旁正在埋頭苦寫的國木田詢問著這兩人的身份。

  「國木田先生,這兩位究竟是……」

  「哦,你說夏奈小姐和中也先生麼,」國木田打字的速度頓了一瞬,「他倆的事情實在是一言難盡,如果用能讓你理解的話來說的話……」

  中島敦看見國木田推了一把眼鏡。

  「他們是我的師兄師姐。」

  中島敦:「……哈?」

  國木田又沉默了一瞬:「而且我至今一次都沒有打贏過他們。」

  中島敦:「????」

  真的假的?!

  得知福澤諭吉下落的夏奈和中也提著和果子進了社長辦公室,原本正在哢嚓哢嚓咬著薯片的亂步也抱著薯片跟了上去,中島敦目送著三個人離開,實在是想像不出這兩個看似柔柔弱弱的人居然這麼能打。

  橫濱這地方,果然是藏龍臥虎啊。

  ……

  夏奈和中也接受福澤諭吉教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那時候偵探社還沒有成立,亂步也才剛剛與福澤諭吉相識。

  福澤諭吉只教導了他們短短數年,但這份師生情誼卻一直維系到了今日。

  只是他們雖然一直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工作上也互有交集,但因為兩邊平時都十分忙碌的關系,導致夏奈和中也不能經常來探望福澤諭吉。

  今天也是因為夏奈和晶子約好了一起去逛街,這才能在百忙中抽空來偵探社跑一趟。

  「前些日子多虧有了老師和亂步幫忙,找出了Jungle的總部、又聯系了花袋和特務科的人,才沒能讓事態惡化。」

  夏奈將昨天從東京一家老字號購買的和果子放到了福澤諭吉的桌上,笑嘻嘻地感謝著老師這邊的幫助。

  在比水流剛抵達橫濱的時候,她便避開比水流的眼線偷偷地聯系上了偵探社,請亂步出手調查了Jungle的總部、又將消息傳遞回了東京。

  原本她是打算在比水流對橫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前,讓東京的那邊的人從後方包抄Jungle總部、殺比水流個措手不及。比水流早些年犯中二時做了不少事,有的是想收拾他又有能力收拾他的人。

  卻不想事情居然峰回路轉,亂步查到的地址的確派上了用處,但是比水流卻死了。

  「綠之王若是對橫濱出手必定是一場災難,偵探社不能坐視不理,」比水流這些年來在東京搞的大大小小的事福澤諭吉都有耳聞。

  哪怕不看在夏奈中也是他學生的份上,他也是會幫這兩人的。

  跟進來的亂步就沒停下過吃薯片的動作,「推測那種老鼠窩對名偵探來說只是一瞬的事,我原本還以為綠之王什麼的,能有什麼有趣點的想法,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能悄無聲息地在東京地下挖出那麼大個交通網本身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好麼!

  夏奈在知道綠王據點的時候可是被驚得好一會兒都沒能反應過來。

  「但是這件事現在的走向越來越復雜了。」

  夏奈干巴巴地轉移了話題,「今晚我和中也會參加港口Mafia舉辦的晚宴,之後可能還有需要偵探社幫忙的地方,還請老師千萬別嫌我們麻煩呀。」

  福澤諭吉點點頭,他雖然不知道詳情,卻知道夏奈和中也絕不會做出不利於橫濱的事。

  「今晚的晚宴啊……」

  亂步忽然停下了吃薯片的動作夏奈和中也,目光來來回回地在兩人身上掃視了很久,最終停留在了中也的身上。

  然後他露出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古怪的笑容。

  「我看中也你今天還是一個人在皇家花園酒店住一晚吧。」

  來自亂步的提醒意味著什麼,與他認識了十多年的夏奈和中也自然都懂——他們都還沒提今晚的宴會在哪裡舉辦,亂步便能精准地說出,就是最好的證明。

  夏奈一臉嚴肅地追問道,「難道今晚的宴會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嗎?」

  太宰治還被關在S4的大牢,港口Mafia的人投鼠忌器不至於坑他們。

  所以Jungle漏網之魚的跟蹤?襲擊?還是暗.殺?

  「姑且算是吧,是和奈奈你有關的好事情。」

  亂步像是猜到了夏奈的猜測,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的古怪,「你們就按名偵探說的去做吧,不會讓你們後悔的。」

  像是覺得自己已經給足了提示,接下來無論夏奈和中也再怎麼追問,亂步都不肯再開口往外蹦一個字。等他解決完了手裡的薯片,也不管夏奈怎麼一副抓心撓肺的樣子,直接就轉身回到了外側的辦公室,開啟了新一輪的零食掃蕩。

  零食還都是夏奈親自去挑的。

  被留下的夏奈直接氣成了河豚。

  秘密主義者什麼的最討厭了!

  ……

  因為被亂步吊胃口吊得實在是難受,加上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都不算順利,夏奈將所有的情緒直接都發泄在了之後的逛街上。

  等中也按照約定的時間來接夏奈去美容院的時候,就看見踩著高跟鞋、提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還能走路帶風的夏奈。

  看上去很是神清氣爽。

  中也:……

  她這是把購物中心都給拆了嗎?

  幫著夏奈把她的戰利品全都放到了後備箱,還不等中也詢問夏奈這是發什麼瘋了,陪著夏奈逛了一個下午,還和夏奈美美地喝過下午茶的與謝野晶子就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後……

  「加油啊中也,我其實還挺看好你的。」

  給他加油鼓勁了。

  中也:????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夏奈剛靠著購物緩解了一些亂步的提示引來的煩躁感,緊接著中也就被晶子一句話弄得莫名其妙。不過兩人的煩躁感並沒持續太久,因為緊接著他倆就又在美容院待了一個多小時。

  主要還是為了夏奈的妝容和服飾。

  等到換上紅色禮服的夏奈挽著中也的手臂來到皇家花園酒店的時候,晚宴正好才剛剛開始。

  「雖然是臨時准備的宴會,請帖倒是發得挺周全的,」夏奈和中也一走進宴會廳,就看見裡面有不少熟面孔在裡面走動交談。

  神奈川縣公安委員會成員,神奈川縣本部長,除此之外還有橫濱當地的議員、以及各行業的領軍人物。

  這場能夠集齊橫濱當地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的宴會,實在不像是臨時發起的。

  倒是有意思了。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中也皺起眉,小聲地詢問著夏奈的看法,「你是擔心裡面有詐?」

  太宰治在S4的手裡,港口Mafia的人的確不會輕舉妄動。但是他們畢竟是Mafia,如果被逼急了或許也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比如以他們為人質,逼S4放太宰治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還更有意思些。

  想到這個可能性的中也眼睛露出了幾分戰意,似乎很期待港口Mafia的人真的這麼做。

  畢竟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有正當理由與他們開戰了。

  「你冷靜點,港口Mafia能在橫濱屹立不倒這麼多年不是全靠莽的,」看穿中也想法的夏奈,無情地給他潑了瓢冷水。

  即使是兩代前的那個在晚年時突然變得瘋批、結果被自己的醫生宰了上位的首領,早年也很是英明有才。

  昔日前代赤王迦具都玄示盤踞在神奈川縣、一手掌控了關東地區的黑.勢力,港口Mafia的那位首領尚能在迦具都的眼皮子地下給組織謀求一線生機,並在迦具都事件後抓住機遇迅速擴張港口Mafia的勢力範圍,可見是個有實力有心機的。

  可惜無限膨脹的野心也加速了他本人的殞落,最後落得了一個和迦具都相似的、自取滅亡的下場。

  「可你也說了太宰那混蛋不是被抓了麼。」

  中也小小聲地和夏奈咬耳朵,「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家伙不在,港口Mafia不會狗急跳牆麼?」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啊。」

  夏奈和中也掃視了一眼會場,見依舊穿著華麗和服的尾崎紅葉已經到場、正在和什麼人交談後,也就到了一個距離那邊不遠,卻也算得上是安靜的角落,細細地觀察著宴會內的全局。

  夏奈拿了杯飲料,卻沒有要喝的意思,只是端在手中裝模作樣地晃著酒杯。

  傻子才會在做潛入任務的時候在會場吃東西。

  她今天可是吃飽了來的!

  「太宰治被抓了,港口Mafia居然能井井有條地安排這場宴會,你不覺得奇怪麼?」

  S4去港口Mafia總部大樓樓下抓人的時候可沒避著旁人,自稱手伸不到港口Mafia的異能特務科也都已經知道了太宰治被抓的事。

  可那些平時出席宴會都得提前至少半個月預約、甚至來不來都看心情的大人物今天居然齊齊出席,一點兒都看不出臨時受到邀請的倉促感……

  以及得知太宰治被抓後、應該迅速與港口Mafia撇清一切關系的避嫌。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就好像……

  「就好像這場宴會其實在很早之前就被安排好了一樣?」

  中也點出了違和感。

  然而夏奈並沒有立刻回答中也的話,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不遠處的一個侍者的身上。雖然對方戴著會場裡侍者們統一佩戴的面具,但是那甜蜜的金色頭發、巧克力色的皮膚、以及熟悉的身材和體形……

  卻還是讓夏奈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所以,她的年下小奶狗男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第18章 Case.018

  安室透是偽裝成侍者混進宴會的。

  參加宴會的客人需要持請柬進行登記,雖然貝爾摩德也能替他裝扮成受邀的客人,但是這麼做風險實在是太大,就算他沒有暴.露身份,事後收尾也很麻煩。

  倒還不如偽裝成一個普通的宴會上的侍者,既不會有人和他搭話,又能隨心所欲地出現在會場的任何一個角落,並且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

  像這種大型的宴會,就算是多了或者少了個侍者,也很難被人察覺到。

  安室透的算盤打得很好,也早早就做好了相關准備,在「瀨唯」的相關人員一出現時就適時地裝上了竊聽器,從對方的談話中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順利到了剛剛將竊聽器回收、已經准備開溜的安室透隱隱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倒也不是他是悲觀主義者或者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

  「唔!」

  他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

  那目光從剛才起就一直纏繞在他的身上,並不帶惡意,更多的還像是打量與探究,就好像是看見了一幅不明白為什麼會在美術館內展出的古怪油畫……

  而他正是那幅被人好奇的油畫。

  被人當作油畫打量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尤其他此刻還在任務中。

  安室透裝作自己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不動聲色地拿起被人擱置在桌上的空酒杯,趁有人從自己的身邊走過,他側過身向那道視線來源的方向回望。

  那個方向很是偏僻,是偌大一個會場裡相對不會引起他人注意的角落,但在那裡卻能清楚地掌控會場內的大部分情況。

  如果他今天不是以侍者的身份潛入進來、而是以其他工作人員或者是偵探的身份參加宴會的話,估計也會選擇像是這樣的絕佳位置,來觀察宴會內的全局。

  也就是說,剛才站在這個地方觀察自己的人,極有可能也是專業的。

  同時以公安和組織成員的身份牽扯進這個案子的安室透,警惕心瞬間達到了頂點。

  他看似冷靜地收拾著桌面上被客人們放下的酒杯,同時卻是觀察著有可能從那個地方離開的人員。來享受宴會的大人物、以及和他一樣是懷揣著其他目的進入會場的人其實很好分辨。

  除非是像貝爾摩德那種專業的女演員,否則從神情以及走路的姿態就能看出。

  安室透一連排除了好幾個正在交談的客人,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對怎麼看都是說不出的詭異的組合上——

  那是一男一女,除了男方頭上戴著的那頂小禮帽,兩人的穿著大體還是比較符合宴會氛圍。

  男方的個子不是很高,算上皮鞋鞋跟的高度也就一米六出頭一些,他仰著頭、看似神情不悅地對著女方說了些什麼,最後還是不甘心地點點頭,如同喝醉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向另一個方向離開。

  而和他交談的女性……

  身材姣好,紅色的禮服如同一團火焰,將她的皮膚襯得白皙,銀色的長發以繁復的發型被盤起,無論是頭上的發飾還是身上成套的珠寶看上去也都很是昂貴的樣子。

  可以說是非常引人注目了。

  安室透並不是會被女性美麗的容顏所迷惑的人,事實上他認識的人中就有世界知名的女演員。若是換做平時,他不會過分關注一個和案件或是任務無關的陌生女性,即使對方再怎麼美麗動人。

  但是這一次不同。

  安室透深深地打量著那個輕易就能吸引旁人目光的女性,立刻就確定了一件事——

  這個銀發美人,是他的女朋友。

  >>>

  「看來Jungle的人今天並沒有出席,」夏奈拉過中也的手臂,看了眼他手表上的時間,用很是肯定的語氣說道。

  距離宴會開始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S4的情報網中已經掌握到的Jungle高層卻還是沒有露面的跡像,看來應該是已經察覺到什麼風聲,所以直接避開了這一次的宴會。

  中也壓根就沒向夏奈確認她的情報是否准確,他像是非常信任她的判斷,直接追究起Jungle剩下的高層沒有出現的原因。

  「你真的確定這不是港口Mafia給我們下的套麼?」

  「中也你還真是執著這一點啊……」

  因為港口Mafia幾代首領的關系,中也對這個組織的觀感可以說是非常的糟糕——尤其是太宰治接任了首領之位後,中也每每提起,總是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畢竟他過去沒少在對方手裡吃過暗虧。

  夏奈搖搖頭,「除非他們已經舍棄太宰治了,否則可能性不大。」

  根據她對港口Mafia的了解,現在這個組織還沒有一個能夠接下太宰治位置、並且能在短時間內鎮.壓一切反抗者的合適人選。

  所以對於港口Mafia來說,比起舍棄太宰治重新選新任首領,還是想辦法把太宰治從牢裡撈出來才是最優解。

  為此他們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救回太宰治」這件事的任何舉動。

  至於從Scepter4的大牢裡劫獄?

  在青之王眼皮子底下搶人,就算是太宰治親自指揮成功率也不高。港口Mafia的人要是能在沒有首領的指揮下干成這票,也不至於如此被動了。

  中也嘖了一聲,「你倒是夠信任這群人。」

  「我只是相信他們還不想讓自己的組織這麼快就被滅了這件事。」

  港口Mafia要自尋死路甚至不需要室長出動,光他倆就能讓他們接下來十年只能修生養息。

  中也又嘁了一聲,卻也不再說什麼。

  夏奈環視了一下周圍,恰好看見這一次尾崎紅葉表情平靜地和另一個人說著什麼,而神色慌張的與尾崎紅葉交談的,正是和Jungle有合作的「瀨唯」的社長。

  這場宴會需要重點關注的對像之一。

  看來的確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而且說不定就和遲遲沒有出現的Jungle高層有關。

  「我估計Jungle的人今天應該是不會出現了,」夏奈嘆了一聲氣,「按照計劃,我們分頭行動吧。」

  亂步提醒中也在這個酒店准備一間房,估計是當中還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夏奈和中也之前商量過了,打算讓中也假裝不勝酒力先去房間待命,她一個人做餌,看她單獨行動的時候是否會有人來襲擊。

  中也還是不太贊成夏奈的這個決定,「我們兩人一起行動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夏奈的決心非常堅定,「如果真的有人打算偷襲,我倆一起行動,對方出手的可能性會小很多。」

  當年龍頭事件上,中也和太宰治兩個人鬧得很是誇張。即使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中也後來也一直低調做人,但橫濱當地的一些組織還是記住了中也的事跡以及「雙黑」的名聲。

  中也還是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看夏奈表情嚴肅,再想想亂步那句和「奈奈有關的好事」,他最終還是放棄勸說夏奈。

  反正如果真的有什麼事,他也會在第一時間追上夏奈的車,更何況……

  也不一定全都是壞事。

  中也捏碎了夏奈一早就准備好的膠囊,從裡面溢出了紅酒的味道頓時染了他一身。中也神色清明的雙眼深深地看了眼夏奈,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裝出一副喝醉酒的模樣跌跌撞撞朝會場外走去。

  看上去很是熟練的樣子。

  送走了裝醉的中也,夏奈剛松了一口氣就察覺到不遠處正有人在盯著自己瞧。那個人似乎已經打量他們有一會兒了,即使中也已經離開,對方的目光還是沒有從自己的身上偏離。

  是打算襲擊的敵人嗎?還是發現了他們的目的?

  夏奈的呼吸一頓,卻並沒有做出激烈的反應。她端著手中已經被她捏了有好一會兒的酒杯,琢磨著自己現在應該是勸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男友趕緊離開,還是索性就裝作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結果就發現那個盯著自己打量的人……

  就是她的男朋友。

  夏奈:????

  怎麼還自己送上門的?

  >>>

  銀發美人的男伴離開了。

  宴會上不少在夏奈出現時就一直觀察著她的人,在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雖然剛才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怎麼都沒有在會場上找尋到夏奈的影蹤,但是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矮子男伴終於走了。

  會場上不知道夏奈身份的男性們動起了心思,而鮮少一部分認識夏奈的,卻是在看見夏奈的第一眼就迅速將頭撇開,只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銀發美人的確很漂亮沒錯,但是命更要緊。

  誰知道津島夏奈那個大殺器突然出現在宴會是來干什麼的,如果真的只是普通受邀參加宴會那還好說,如果是別的……

  他們還想在橫濱繼續混呢!

  知曉夏奈身份的人打定主意不去管夏奈的閑事,於是剩下來的大部分人就看見,這個一身火紅的銀發美人突然走到了一個半張臉都被面具遮住的黑皮侍者面前,將手中的酒杯輕輕地放到了對方的托盤上,然後……

  看起來很開心地和對方交談了起來。

  嚶!銀發美人居然喜歡這一款的嗎!

  意識到銀發美人居然看中了翹屁嫩男小鮮肉,一部分人只能含淚地轉移目標。倒是還有些不死心打算繼續上前和美人攀談的,也被身邊的同伴一把拉住。

  再繼續追問,無論是誰都能得到四個字——

  「別招惹她。」

  ……

  沒有旁人的干擾,夏奈很是愉快地裝作陌生人和自己的男朋友聊了起來。

  她將壓根就沒有動過的酒杯輕輕放到安室透手中的托盤上,戴著精致的蕾絲手套的手順勢挑起了對方的下巴。夏奈凝視著對方那雙漂亮得宛如橫濱天空的雙眼,更加肯定了對方的身份。

  這雙眼睛,絕對就是她可愛的小男友!

  確認了這一點的夏奈愈發開心,被最新款的精致禮服包裹住的上身微微向前傾去,腳上的細高跟彌補了兩人之間的身高差,夏奈便是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在男友的耳邊輕聲說著曖昧的話語——

  「小帥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第19章 Case.019

  安室透怎麼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白色的FD從皇家花園酒店附近的停車場駛離,開車的安室透看了眼身邊的女友,回想起了大約半個小時前發生的事——

  當時他可愛的女友一手挑著他的下巴,上身微微前傾抵住了他的胸口。她湊到了他的耳邊,塗著好看的爛番茄色口紅的唇吐露著他意想不到的話語。

  他的女友對他說——

  「小帥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裝作不認識自己的女友讓正在進行潛入任務的安室透松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冒出來的就是和夏奈同樣的問題。

  他的女朋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安室透扶了一把臉上的面具,確認了一下這個一點兒都沒起到掩飾身份用的工具並沒有掉下。

  眼前的女友看上去和平時很不一樣,無論是穿著還是表情,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混雜著紅酒的氣息,就連說話時的語調都是平時沒有的誘.惑。

  如果不是兩人站得極近、近到他能夠確認夏奈說話時沒有傳來酒精的氣味,他都要懷疑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喝醉了。

  但是她並沒有喝酒。

  這代表她現在十分的清醒,並且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做出了這樣的行為。這讓安室透突然有些不太能確定女友究竟有沒有認出自己。

  難道奈奈的癖好就是金發黑皮嗎?

  安室透心裡犯起了嘀咕。

  他注視著女友綠松石一般的眼睛,見夏奈毫不動搖地盯著他的臉、似乎是在確認著什麼,最終也是柔軟溫和的語調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是來打工的。」

  「唔,打工啊……」

  男友的回答讓夏奈非常滿意地在心裡點點頭,她沒有在男友周圍看見符合「金色長卷發」的女性,也就稍稍排除男朋友是被外面她不知道的金發女人帶來酒店的可能性。

  還好,目前還算安全。

  「那麼這位小帥哥,」連日來陰郁的心情在此刻稍稍放晴,夏奈挑起對方下巴的手稍稍向下移動,最終握住了對方的領帶,輕輕地往下拉了一下。

  「等今天打工結束了,有空和我走一趟嗎?」

  夏奈努力地擺出了勾人的表情,內心卻是非常的愉悅——

  好!爽!

  這就是調.戲小鮮肉的快樂嗎!原來電視劇裡那些每天晚上都去六本木的大姐姐那麼爽的嗎!

  太!羨!慕!了!

  而且她現在調.戲的小鮮肉還是自己的男朋友,這簡直是就是雙倍的快樂!

  安室透眨了眨眼,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發展。見奈奈在聽到自己聲音後並沒有露出絲毫動搖的樣子,立刻就明白她是猜出自己的身份,才走到自己身邊來「搭訕」的。

  所以,他是被自己的女朋友調.戲了嗎?

  ……感覺好像還挺不錯的?

  安室透稍稍穩住了自己有些異樣的心情,不讓自己外露出太多的情緒,同時假裝自己真就只是普通的宴會侍者,小聲地對著前來調.戲自己的客人回答道——

  「我倒是沒問題,不過這位小姐你這麼做,就不怕你的男朋友生氣嗎?」

  「他會生氣嗎?」

  夏奈努力端出了久經情場的大姐姐的架勢,在聽到男友意有所指的可愛詢問後,她也不否認自己有男朋友這件事,只是微微揚起下巴笑著反問道:

  「你說……我男朋友他會生氣嗎?」

  「這個嘛……」

  安室透哪裡見過夏奈這個架勢。

  他正想回答,卻聽見一個不像是高跟鞋踩過柔軟的地毯發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那更像是木屐的聲音,同樣察覺到這一點的夏奈扭過了頭,而當她看清來人時,一個溫柔的女聲也在兩人的身邊響起。

  「你來了呀,夏奈小姐。」

  那是一個穿著華麗的和服的紅發女人,安室透之前還見過這個女人和一臉惶恐的「瀨唯」的社長進行過對話。雖然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從她的語氣以及她的態度,他卻能夠猜出這個穿著和服的女人應該是這場宴會的主辦方。

  至少也是主辦方的相關人員。

  「好久不見,紅葉小姐。」

  見尾崎紅葉出現,夏奈稍稍松開了搭在男友領帶上的手,側身轉向了紅葉的方向,「上次分別時太匆忙,沒來得及和紅葉小姐打招呼,您別見怪。」

  夏奈指的是她和中也去援救太宰治順便抓人的那一會。

  「怎麼會。」

  尾崎紅葉掩嘴輕笑了一聲,畢竟自家首領在對方手裡,他們這邊又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粉飾太平,「夏奈小姐也有自己的工作,我們能夠理解,不過……今天中也君不在嗎?」

  她剛才明明看見夏奈是和中也一起入席的,畢竟是如此惹人注目的一對,實在讓人想沒看見都難。

  「他喝醉了,所以就先去休息了。」

  夏奈臉上也堆上了禮儀性的笑容,「您是知道的,那家伙酒品不好還容易醉,偏偏又喜歡喝酒。我怕他鬧事,就先把他給勸回去了。」

  早年他們和港口Mafia有過幾次合作,在慶功宴上喝醉了的中也直接砸了宴會會場,如果那幾次不是有太宰在,恐怕中也真的能把天花板給捅個窟窿。

  夏奈和紅葉只是尋常問候,但聽者有心。

  目前還在扮演侍者的安室透安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順便也記住了「中也」這個名字。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還想和那孩子多聊幾句。」

  「說起來,我們老板今天本來也想來的,可惜他忙著照顧孩子。」

  用宗像禮司的話來說,S4的大家就是他的孩子,所以夏奈的這句胡話也不算亂編,「他有句話讓我務必轉達給紅葉小姐,說是下次有機會,一定會和貴社社長好好聊聊。」

  在S4的牢裡。

  尾崎紅葉應該是聽懂了夏奈的暗示,掩著嘴輕笑了一聲,「那真是令人愉快的消息,我會轉達的。」

  夏奈和尾崎紅葉這段對話藏著不少消息,但乍一聽又像是尋常的商務上的聯絡。

  安室透隱約感到兩人的狀態和語氣都有些不太對勁,但因為他沒有當過企業社畜的經驗,所以也只當這是尋常的業務交流,並沒有去細想。

  「說起來,夏奈小姐不知道有沒有聽說一個消息?」尾崎紅葉走近了幾步,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安室透的存在讓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剛才夏奈和對方親密的互動她也瞧見了,此刻夏奈的手甚至還搭在對方的肩上,顯然是很是鐘意對方的樣子。

  這讓尾崎紅葉一時也不知道是該讓這個侍者離開,還是把他留給夏奈。

  等等,所以夏奈喜歡的是這個類型的嗎?

  她原本還以為中也鐵定有戲!

  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都買錯股的紅葉驚了,甚至覺得自己好像猜到夏奈把中也支走的原因。她用危險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夏奈身邊黑皮金發的年輕侍者,似乎是在判斷對方哪一點贏了和夏奈相識十多年的中也。

  ……好吧,身高上的確是贏了。

  「沒關系,紅葉小姐直接說吧。」

  夏奈衝她眨了眨眼睛,故意用曖.昧的語氣說道,「我很鐘意這位小帥哥呢,待會兒能讓我直接帶走嗎?這麼漂亮的小帥哥,我可不想輕易錯過。」

  這場宴會裡可是危機四伏,她可不想讓她可愛的男朋友遭遇什麼不測。

  等等,難道這就是亂步說的好事情嗎?

  好耶!

  看出了紅葉的糾結和警惕,以為她是發現什麼的夏奈搭在安室透身上的手又緊了緊。她這副宣示自己的所有權、並對今晚必定要把這個黑皮侍者帶走這件事志在必得的模樣,讓紅葉徹底明白了夏奈的意思。

  見多識廣的尾崎紅葉在心中嘖嘖稱奇:

  能讓夏奈拋下中也,這個黑皮侍者,不簡單啊。

  「只要這位小帥哥願意,我不會攔著夏奈小姐的。」

  畢竟自家首領還在人家手裡,紅葉也沒對夏奈的嗜好多做評價,只是將自己這邊得到的消息轉達給了夏奈,「不知道夏奈小姐聽說過「瀨唯」沒有。」

  她知道夏奈必定是知道的,畢竟產自「瀨唯」的芯片還是她當日親自交給了銀的,紅葉不信S4那裡就沒查過芯片的來源。

  再不濟,S4還能直接去詢問把芯片交給他們的那個人。

  所以在看見夏奈毫不意外地點頭後,紅葉也就繼續說了下去,「聽說「瀨唯」的技術總監在上周末在公司被人暗.殺了,雖然公司裡的人已經報了案,但是神奈川縣警那邊對此卻毫無頭緒。」

  夏奈挑眉,「暗.殺?」

  「沒錯,」尾崎紅葉點點頭,「聽說他是被人一|槍|爆|頭死的。」

  ……

  安室透回憶著剛才夏奈和人閑聊時聽到的內容,那個穿著和服的女人一副看起來神神秘秘的樣子,但是從她的語氣判斷,安室透覺得對方知道的情報也不多。

  至少「瀨唯」的技術總監其實是被琴酒暗殺的事,她應該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說「瀨唯」的技術總監是組織的NOC這件事,目前還沒有被泄漏出去。

  今天這場宴會讓他收集到了不少情報,但最重要的問題似乎依舊還被隱藏在雲霧之後。安室透琢磨著「瀨唯」和Jungle、以及橫濱當地組織之間的聯系,而夏奈的聲音這時軟軟地從他的耳邊響起:

  「時間不早了,要不透君今晚住我家吧?」

  夏奈衝著他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很是無辜可愛。

  此刻的夏奈全然沒有了剛才在宴會上時嬌媚的模樣,看起來更貼近安室透記憶力的樣子。

  她的頭發有些凌.亂,大約是盤起的頭發讓她感到很不適應,剛才夏奈一上車想要把頭發放下,卻不想頭發盤得比她想像中的要緊,最終也只能放棄在車上進行這個工作,以免拉扯下更多的頭發。

  至於夏奈戴在手上的蕾絲手套,在她解開盤發時勾了幾次頭發後,就被她很是不耐煩的扯下丟在了一邊,現在就和他剛才摘下的面具堆在一起。

  夏奈身上那些看起來很是昂貴的首飾倒是沒有取下,不過她的肩上卻多了件外套,那是安室透潛入進宴會前留在車裡的,在夏奈上車之後就立刻給她披上的。

  安室透的視線在夏奈披在身上的外套上停留了數秒,接著才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接下了女友的話:

  「奈奈這是在邀請我嗎?」

  夏奈咦了一聲,「我還以為我剛才在宴會上說得挺明白的?」

  她都已經說了「跟我走了」,難道意思還不夠明白嗎?

  安室透想了想女友當時的樣子,問出從剛才起就困擾著他的一個問題,「原來那不是奈奈的演技?」

  「是演技哦。」

  夏奈點點頭很篤定的說,畢竟她剛才可是很努力的扮演著電視劇裡那些能在六本木為小帥哥一擲千金的大姐姐,而從紅葉的反應來看,她扮演得似乎還挺成功的。

  這很好,畢竟這也是當時能在不引起其他人懷疑的情況下,能將男朋友安全帶出的唯一方法了。

  「畢竟我沒想到透君會出現在那裡嘛!」

  安室透也笑了,「我也沒想到會在兼職的地方遇見奈奈。」

  於是夏奈驚了。

  她原本以為男朋友在咖啡店的工作還挺穩定的,現在看來……原來咖啡店打工的工資那麼少的嗎?居然還需要她男朋友跑到那地方去兼職?

  這讓夏奈不由地反思起了自己今天的行為。

  她原本是不想把溫柔無害的男朋友一個人留在狼窩裡,但是現在看來,她把男朋友帶出來的行為……

  是不是會影響到他今天的工錢結算?

  咖啡店打工的收入原本就不高,S4的人之前又說男友的跑車很貴,夏奈也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貸款買的跑車,現在正為了還貸在到處打工。

  她只知道自己今晚的一時衝動說不定已經讓男朋友辛苦工作了一晚上結果白忙活了,但是男友礙於自尊心估計還不能對她明言……

  夏奈感到良心有點痛。

  不過這件事還是可以挽救的。

  夏奈拿出手機准備給尾崎紅葉發一條消息,想說自己可以出錢再由她那邊出面,給男友補上今天的工資。

  不過她還沒翻出紅葉的聯系方式,屏幕上就跳出來自中也的短信提示。

  夏奈終於想起自己的搭檔現在也在狼窩邊緣。

  已經成功把男朋友帶出來的夏奈連忙拋下聯系尾崎紅葉給自己男朋友補工資的事,給應該還不知道她已經跑路的中也回了一個消息,讓他今天好好在酒店休息一晚上。

  嗯,中也今晚的房費,回頭找室長給他報銷吧。

  正好看見這一幕的安室透無聲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等夏奈發完消息,安室透也正好也找到了停車位,他將車停在了路邊,對著夏奈溫聲囑咐道,「奈奈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嗯嗯,好的……誒?」

  還在琢磨著報銷經費報告裡要不要把服飾費用也給一並報進去的夏奈下意識地應了聲,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男友說了什麼,她抬起頭還想說什麼,就看見對方已經穿著酒店侍者的服裝,下車去了路邊的便利店。

  連背影都是那麼的好看。

  夏奈不由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隔著玻璃車窗目送男友的背影進了便利店,在電動門遮擋住男友的背影後,夏奈這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她看著自己所坐的副駕駛,趁著男友不在將座位重新調整到自己適合的角度,緊接著低下頭在副駕駛周圍飛速搜尋了一圈,最終不出意料地在好幾個隱蔽的角落裡抽.出了三根長發。

  就和那日在車上找到的一樣,依舊是金色帶著微卷的長發。

  但是這次一起被她發現的,還有一枚發夾。

  那是看起來極為尋常的、女生用來固定頭發用的黑色一字夾,夏奈也經常用類似的發夾來固定發型。但是這次她發現那枚發夾裡還夾著一根金色的長發,無聲地向夏奈證實了這並不是她不小心留在男友車上的。

  曾有另一個金發的女人坐在這個位置上,在她的男友面前做出了需要摘下發夾的事。

  這樣的事實讓夏奈捏著手機的手都在微微地顫抖。

  她死死地盯著那枚發夾,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用手機拍下了這個證據。


第20章 Case.020

  安室透最後是提著兩個塑料袋回來的。

  秋夜的寒風在安室透打開車門的時候一並鑽進了車裡,已經收納好第二批物證正在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處理的夏奈打了個冷顫,拉緊了身上的男友外套。

  「透君買了什麼?」

  安室透察覺到了女友的小動作,連忙關上了車門,將還妄圖鑽入車內的寒風全部都阻擋在了車外。

  「買了一些食材和留宿用的東西,」安室透將手中的塑料袋打開,又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易拉罐塞到了夏奈的手中,「你用這個暖一下手吧。」

  手中一暖的夏奈看了眼那罐飲料上的標簽,發現是一罐年糕小豆湯。

  「不是黑咖啡嗎?」

  安室透不贊同地看著她,「這麼晚了喝咖啡對身體不好。」

  跑車在兩人說話間重新發動,夏奈一手捂著男友買來暖手用的小豆湯,一手翻看著男友剛才買回來的東西。剛才拿出熱飲的塑料袋裡放著的都是些食材,包括雞蛋、豆腐、新鮮的魚和蔬菜,能看得出來她的男友接下來是准備在她家做一頓晚餐。

  一想到男友的手藝,捧著小豆湯昏昏欲睡的夏奈頓時就精神了。

  她精神地打開了第二個塑料袋,發現那裡面裝著的是留宿用的牙刷、一次性剃須刀、毛巾以及內.褲。

  嗯,會在留宿的時候自備日用品的都是好男人,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夏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發現……

  好像最重要的東西沒有買。

  夏奈記得自己曾在電視節目裡看見過這樣的劇情,有些男性會在錢包裡常備那東西,數量一枚到三枚不等,難道男朋友是會隨身攜帶的那種類型嗎?

  可他今天是出來打工兼職的,會遇見自己是偶發事件,如果男友真的是在錢包裡常備的那類人……

  他原本是打算用在什麼地方?

  夏奈越想越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收在包裡的那三根頭發絲和發夾似乎正在隱隱發燙,灼得她的心都有些疼。

  她一邊告訴自己要相信自己的男朋友,不過是幾根頭發絲證明不了什麼,她男朋友也是金發,沒准那幾根金發的主人是男友的女性親戚——比如母親或者姐妹。但同時,她又想起了上周在游樂園發生的事情。

  那個在周末晚上聯系她的男朋友,只一通電話就把她男朋友叫走的,也是女性……

  「說起來,上周的事真的很抱歉,奈奈。」

  夏奈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男友的聲音卻適時地在她的耳邊響起,夏奈將塑料袋放在一旁,抬頭看向對方的側顏。車外各色的燈光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光痕,也讓那頭蜜金色的發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夏奈確認了一件事。

  她果然還是很喜歡自己男朋友的顏。

  「那事情後來解決了嗎?」

  「算是吧……」安室透含糊地回應道,「我趕回去的時候,說是問題已經由其他同事處理完了,但還需要我去善後。」

  那天貝爾摩德來聯系他的時候就是為了「瀨唯」的事,就算是安室透也沒想到琴酒下手的速度居然這麼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整天殺臥底和叛徒殺出來的敏銳度。

  夏奈扯出了一個笑容,「那透君真的是辛苦了。」

  這個回答聽起來有些不太對勁,安室透趁著紅燈分神看了眼自己的女友,果然看見她悶悶不樂還強裝開心的表情,於是安室透立刻確定了一件事——

  「奈奈你生氣了?」

  夏奈也沒狡辯,很是大方地承認了,「嗯,生氣了哦,不過一般這種情況下都會生氣的吧?」

  約會中被男朋友一個人丟在游樂園什麼的,男朋友是被其他女人的電話叫走什麼的,之後確認安全的聯絡只能靠短信什麼的,還有那間完全沒有派上用處的酒店和提前准備好的睡衣。

  雖說是夏奈自己提出讓男朋友先離開的,但事後想想果然還是很氣。

  尤其還有那兩根金發……

  「不過我過幾天氣就會消了,所以透君你也不用在意。」

  夏奈擺了擺手,心知就算可以重來,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畢竟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因素需要考量,「如果透君你真的在意,那今晚就給我做一頓好吃的吧,我剛才在宴會上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都有些餓了。」

  安室透看著夏奈的臉,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只能點點頭。

  夏奈現在的住所在橫濱西區某公寓的頂層,安室透也是第一次來,一推門他就發現這間公寓是上下打通的復合式結構,開放式廚房裡不沾油煙客廳裡也很是干淨。

  就是看不出有人長期生活的痕跡。

  安室透把裝著食物的塑料袋放在流理台上,一轉身就看見窗外燈火絢爛的橫濱夜景,「奈奈現在是住在這裡嗎?」

  「前陣子加班一直都住在公司,後來又在東京住了幾天,這兩天剛剛有空回來住。」

  真要說這裡是家,不如用「晚上睡覺的地方」來形容還更合適些。

  夏奈大約能猜到男朋友在疑慮什麼,也不等他開口詢問就道,「這裡是我和朋友一起合租的,不過我倆平時都加班,所以很少回來。」

  其實這裡就是她的房產,不過考慮到男友的自尊心,夏奈也就沒有直言。

  至於她的「合租」對像,自然就是中也。

  但是中也今晚住在酒店,壓根就不可能跑回來拆穿她。

  「透君忙了一晚上了,要不要先去洗個澡再做晚餐?」

  夏奈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如果今晚沒有遇見男友,她可能會去便利店隨便買一份便當,或者干脆什麼都不吃直接寫報告。

  男友親手做的晚餐固然很可口,但是對於夏奈來說,男朋友本身更可口。

  「不了,奈奈你先去洗吧,等你洗完差不多就能吃晚餐了。」

  安室透這麼說著,同時脫下身上的黑色馬甲,解開襯衣的袖扣將袖子挽到了手肘,又扯下領結,解開了襯衣最上方的兩粒紐扣。

  「奈奈,你的圍裙能借我用一下……嗯?怎麼了?」

  還在問她怎麼了。

  被男朋友這一連串的動作吸引得眼睛都移不開的夏奈摸了把嘴角,確認自己的眼淚沒有不爭氣地從嘴角留下,這才跑到一邊取出了平時都不怎麼使用的圍裙,親自替男友戴上。

  從正面系圍裙麻煩了一點,但是福利卻很棒!

  她男朋友的腰好細!

  心滿意足就差咂嘴的夏奈拿起自己的手包,衝著好笑又無奈的男友揮了揮手,這才依依不舍地回房間去洗澡了。

  被留下的安室透維持著臉上僅限對女友的無奈笑容,直到聽見房門被關上後的「喀嚓」聲,這才斂起了笑容,拿出藏在口袋裡的手機,給朗姆回了一條確認任務的短信。

  雖然他也不想把組織的任務帶到女朋友的家裡來完成,但是……

  他更不想讓組織的任務橫在他和女友難得單獨相處的夜裡。

  ……

  工作什麼的好麻煩啊。

  夏奈躺在浴缸裡,加了入浴劑的熱水中散發著水蜜桃的甜蜜香氣。

  她舉著手機,屏幕上宗像禮司最新發來的回復,上面的工作指示讓夏奈發出了宛如中年底層社畜一樣的感嘆。

  工作什麼的,真的好麻煩。

  Jungle和比水流已經讓她連續加班了那麼久,沒想到比水流一死,更多的工作又接踵而來。

  不過更強的人果然還是她老板。

  這都幾點了,他都不用睡覺的嗎?

  給宗像禮司回了條會在明天結束前提交報告書的短信,夏奈無視對方在數秒後就立刻發來的「難道津島君今晚還有別的安排嗎?」這條在微妙的邊界起舞的回復,直接關了手機,從粉色的熱水中起身。

  在入浴劑的甜香裡,她似乎聞見了飯菜的香氣。

  是可口的男朋友!

  不是,是男友做的可口晚餐!

  夏奈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穿著襯衣與西褲的男友,圍著粉色的圍裙,將冒著誘人白煙的味噌湯盛到碗裡的場景。

  是她夢想中的賢惠年下男友!

  「奈奈你來得正好。」

  一早就已經聽見女友從浴室裡出來的動靜的安室透,裝作是剛剛才發現夏奈的樣子,他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到桌上,示意夏奈可以入座吃飯了。

  「我簡單的做了一些,奈奈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知道夏奈不喜歡吃什麼,所以直接避開了奶油燉菜之類可能會用到牛奶和黃油的菜品。

  畢竟夏奈第一次吃到他做的奶油燉菜時的場景,可以說是讓安室透終身難忘。

  並且決定再也不把這道菜放上兩人的餐桌。

  「只要是透君做的我都喜歡!」

  選擇性遺忘了自己第一次吃戀人做的奶油燉菜時吐出來的事,夏奈見桌上沒有相關菜品之後,還是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男友在那次之後再也沒有做過奶油燉菜真的是太好了,不然她是真的怕自己會不會再做出糟糕的反應。

  雖然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是夏奈還是不想讓男朋友看見自己糟糕的一面。

  或許是因為在咖啡店打工的男友廚藝絕佳,又或許是男友就在面前非常下飯,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的夏奈今晚終於有了胃口,甚至還添了一碗米飯。

  「說起來,雖然我家有客房,但是已經很久都沒有收拾了。」

  吃飽喝足的夏奈幫著男友一起收拾著碗筷,突然想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安室透也不在意,「那我今晚睡沙發吧。」

  這個答案好像沒問題又好像有點不太對,但夏奈還是准備好了回答。

  「可是,我家也沒有多余的被子。」

  她衝著男友很是無辜地說道,「平時我們都不太招待客人來家裡玩的。」

  更別說是讓人留宿了。

  「這個也沒關系。」

  安室透依舊不是很在意,「我蓋著外套湊活一晚就可以了。」

  是她暗示得還不到位嗎?

  夏奈有些急了,她伸手拉住了安室透的衣袖,在對方低頭向自己看來的時候,結結巴巴地給出了自己一早就准備好的提議——

  「其、其實,你今晚也可以睡我房裡的。」

  像是怕男友依舊不懂自己的話,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我的床,能分你一半。」


第21章 Case.021

  這一夜, 無事發生。

  滿腦子全部都是問號的夏奈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不知道多久,最後還是被因為她鬧出的動靜而無法好好入睡的安室透從身後一把撈住,這才不得不消停下來。

  夏奈背靠著男友的胸膛, 平時多是穿著休閑服而看不出身材的身軀上意外地還挺有肌肉、並且一如既往地充滿安全感。結實有力的小臂攬著她的腰,輕易就讓她無法再在床上折騰出動靜。

  夏奈就在男友的懷裡, 不知不覺地就睡了過去。

  一夜好夢。

  並且無事發生。

  別說她期待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 甚至等夏奈醒來的時候, 偌大的一個家裡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夏奈:???

  透君什麼時候走的她怎麼不知道?

  空空蕩蕩的客廳裡沒有一點生氣, 男友昨日借給自己的外套和他做飯時脫下的馬甲已經消失不見, 倒是她留在他車上的手套,又出現在了他的沙發上。

  流理台放著男友已經做好的日式早餐,精致到放在店裡販賣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的餐點用保鮮膜包著。夏奈隔著保鮮膜看了眼裡面的菜品,發現早餐使用的蔬菜和魚都不是男友昨晚買的那幾樣。

  在早餐的邊上, 是她昨天隨手丟在茶幾上的鑰匙和一盒小巧的藥膏,鑰匙壓著的餐巾紙上留著男友的筆記:

  【我今天還有工作就先回東京了

  借用了奈奈家的鑰匙出門買了一些東西,桌上是我做的一些早餐, 工作再忙也不要忘記好好吃飯

  還有這支藥膏對口腔潰瘍很有用,奈奈記得睡前要塗】

  夏奈碰了下自己的嘴唇, 這兩天她口腔潰瘍疼得一點胃口都沒有,她原本也不打算告訴男友……

  沒想到這都被他發現了。

  難道她的男朋友是偵探嗎?!那種只在現場走幾圈就把線索全都收集完畢的名偵探嗎?!

  夏奈為男友出乎常人的觀察力嘖嘖稱奇,雖然很可惜自己原本的目標基本一個都沒有完成——既沒有晚間運動也沒有看見男朋友睡著後的樣子,更沒有再男朋友出門前給他一個熱吻, 但這都不要緊。

  ……反正之後時間還長。

  夏奈按照字條上的提示,把男友今早做好的飯菜拿到微波爐裡去加熱。

  三分鐘的等待時間稍稍有些漫長,不過隨著「叮——」的提示音, 已經冷卻的、可以稱之為午餐的「早餐」又重新散發出了誘人的香氣。

  夏奈用隔熱墊把熱騰騰的食物從微波爐裡拿出來, 用手機對著散發著熱氣的食物拍了一張照、把照片發給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咖啡店打工的男友後, 這才拿起了筷子。

  「我開動啦!」

  中原中也回到家裡的時候,夏奈已經美美地享用完了午餐,開始處理起了今天要交的報告。

  一人份的碗筷堆在水槽裡還沒來得及清洗,穿著居家服的夏奈抱著筆電窩在沙發上、劈劈啪啪地敲擊著鍵盤,中原中也四處張望了一眼,沒有發現另一個人的影子。

  門口也沒有放著其他人的鞋子。

  這倒是奇怪了。

  中原中也昨晚收到了夏奈要把男朋友帶回家的消息,所以今早退了房之後特意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辦公室把最近幾天堆積著的工作處理了七七八八,還在外面慢吞吞地吃了頓午飯,琢磨著夏奈應該是起床把男友帶出去了,這才回的家。

  沒想到休息日喜歡睡懶覺的夏奈倒是起床了,但卻是一個人在家,而她的男朋友已經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難道他昨晚沒有留宿?

  不,這不可能,

  中也剛產生這個懷疑就迅速否認,他比誰都要了解夏奈的性格,以夏奈對她男友的喜愛,他不覺得夏奈會錯過這個絕妙的機會。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你男朋友回去了?」

  夏奈正在打字的手一頓,她慢慢抬起頭,目光幽幽地望著自己十多年的搭檔與友人,最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中也啊……我問你個問題。」

  中也不知道當日Scepter4的各位已經被夏奈用這個開頭問過一輪了,他只知道夏奈的語氣聽得他渾身發毛。平時面對槍林彈雨敵人襲擊都不慫的中也,此刻甚至倒退了一步,面上卻還是故作鎮定地反問道:

  「你想問什麼?」

  「如果你和你女朋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你說這是什麼問題?」

  中也:「……」

  凎哦,為什麼要問他這個!

  他現在立刻回辦公室加班還來得及嗎?

  >>>

  夏奈從小就是個好學的學生,所以當她沒有在自己的好伙伴中也那裡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她就去找了自己另一位好伙伴——

  職業是醫生的與謝野晶子老師。

  因為這兩天偵探社裡沒有人受傷,所以很閑……不,是非常閑、閑得主動想要找些事做的與謝野晶子招待了她一杯熱騰騰的桃子茶,靜靜地聽完了夏奈的傾訴和吐槽,最後斬釘截鐵地給出了一份診斷書:

  「所以說,你男朋友絕對有問題!」

  「晶子親,你說得好直接哦……」

  夏奈趴伏在與謝野晶子的辦公桌上,白色的紅茶杯中泡著夏奈今天作為禮物帶來的茶包,三角茶包中散發著白桃的香氣,甜蜜馥郁的香味讓夏奈想到了自己的入浴劑,不由地開始昏昏欲睡。

  與謝野晶子瞥了眼夏奈那軟趴趴的樣子,拿起茶杯小小地呡了口,撲鼻而來的白桃甜香讓她稍稍放松了一些緊繃的情緒,與謝野晶子緩和了語氣,為自己剛才的回答進行了解釋。

  「向病人和病人家屬如實地說明一切病情是一個好醫生應該做的。」

  「病人啊……」

  與謝野晶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一般這種情況下都還沒成事,那麼對方生理和心理總有一個是有問題的。」

  所以「病人」這個定義總不會出錯。

  夏奈倒在桌面上,也沒敢對晶子說自己已經兩次從男友的車上發現別的女人的頭發的事。

  雖然她有疑心,但她畢竟是S4的一員,老師又開了家偵探社,所以夏奈本人更講究用事實來說話——男朋友究竟有沒有出軌,夏奈更傾向於抓現場。

  「不過也不是沒有另一種可能。」

  與謝野晶子還不知道頭發絲的問題,只是作為偵探社的一員,給了夏奈另一種可能性。

  夏奈眼睛一亮,「是什麼?」

  「孩子回家不吃飯,多半是在外面已經吃飽了。」

  「……」

  所以那三根頭發絲果然是那麼一回事嗎?!

  夏奈嘆了一聲,「雖然我不想這麼說透君,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我真的想不通。」

  她撐著桌子稍稍坐直了身體,伸手拾了一塊剛才直美送來的小餅干。香草和巧克力的跳棋曲奇味道很有層次,香草的甜香和巧克力略帶苦澀的味道在夏奈的味蕾上綻放,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

  與謝野晶子其實一開始就不是很看好夏奈和她男友的戀情。

  雖然她沒有見過夏奈的男朋友,也不是瞧不上在咖啡店打工的店員——事實上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店「漩渦」的老板和店員就都很可愛,但與謝野晶子就是覺得夏奈和她男朋友不合適。

  畢竟從夏奈過去幾次對男友的描述來看,與謝野晶子覺得好友的男朋友就是個不靠譜的家伙。

  還不如和夏奈一起長大的中也。

  想到了那晚被亂步騙得只能在酒店留宿的中也,與謝野晶子立刻問道,「這件事中也怎麼說?」

  「中也?中也說他才不管這種事情。」

  夏奈想想也覺得中也當時那古怪的表情能理解,畢竟中也單身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女朋友。

  她一開始覺得中也是男性,可能更能明白男性的想法,但被他拒絕後再仔細想想,用這種問題來問單身狗中也對他來說殺傷力太大,所以最終也就作罷了。

  與謝野晶子意義不明地嘖嘖了幾聲,「你男朋友我沒見過也就不多說了,但是奈奈,你真的沒想過你男朋友可能是報紙上經常出現的那種結婚詐騙犯嗎?」

  「結婚詐騙犯?」

  已經很久都不看新聞報紙夏奈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我記得以前毛利偵探好像偵破過類似的案件,說是以詐騙為目的和好幾個女生同時交往,騙錢又騙身的那種渣男?」

  與謝野晶子點點頭。

  「唔……可我覺得透君不是那種人誒。」

  「唉,奈奈你看起來就很好騙的樣子。」

  與謝野晶子覺得自己朋友哪裡都聰明,就感情上太單純。外面居心叵測的壞男人實在太多,她是真的擔心夏奈會被她男友給騙了,「我說奈奈,你真的了解你男朋友嗎?」

  「雖然你男朋友說他只是個咖啡店員工,但是這也可能只是他用來欺騙人的身份。工作、住所,這些東西都可以偽造,」與謝野晶子在偵探社也接觸過不少渣男欺騙小姑娘的案子,她實在不希望自己的好友成為下一個受害人。

  「按照毛利偵探破的那個案子來看,就連你男朋友透君的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

  夏奈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倒是與謝野晶子,忽然覺得自己的好友還沒有被對方給占便宜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現在時間也不算晚,如果你真的對你男朋友有疑心,不如請個偵探給你男朋友做下婚前行為調查。」

  與謝野晶子苦口婆心地勸說著自己在某些時候就是個傻白甜的好友,「如果你男友真的是結婚詐騙犯也能及時止損,萬一真的走到結婚那步,那可真的什麼都來不及了。」

  夏奈平時都在和異能者打交道,都沒接觸過這類的案子,她被與謝野晶子說得雲裡霧裡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但是最後一句話她卻是聽懂了。

  「可是……」

  夏奈巴眨著眼睛看著自己一臉嚴肅認真勸自己要小心的好友,喃喃地說道:

  「我並沒有要和他結婚的打算啊。」


第22章 Case.022

  「安室先生, 三號桌的客人要兩份火腿三明治套餐。」

  「好的。」

  完成了潛入搜查的工作的安室透,在隔了兩日後,今天又回到了波洛咖啡店開啟了作為咖啡店店員安室透生活的一天。

  煮好的熱咖啡的香氣纏繞在咖啡機的邊上, 流理台上放著客人點的三明治的食材——

  打折後的廉價面包,便宜又缺少油脂的火腿, 以及最為普通的生菜和各種已經准備好的調料。這個安室透原創的火腿三明治早已成為波洛咖啡店的招牌特色之一, 在安室透來波洛打工的這段時間裡, 他已經做過了許多份。

  可就算早就已經將所有步驟都爛熟於心, 安室透卻還是像自己在家第一次嘗試制作時一樣, 認真嚴肅地做好每一個步驟。

  就好像是在對待什麼案件一樣。

  說起來也的確是案件。

  「是案件呢……」

  「什麼?」

  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讓一邊做三明治一邊正沉迷於還原案件的安室透下意識地表現出了茫然的反應。畢竟小梓小姐剛才的話語實在是和自己心中所想的問題一模一樣,讓安室透以為自己一不小心就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了口。

  畢竟那個問題在他心裡已經堵了好幾日了。

  事情還要從他潛入到宴會的第二個清晨說起。

  交往了這麼久,這其實還是他第一次和女朋友同塌而眠。雖然奈奈在前一天晚上一直輾轉難眠、折騰了好久才被他抱著睡著, 但是熟睡後的奈奈卻很是安靜,既沒有說可愛的夢話也沒有踢被子,安安靜靜地一覺睡到了天亮, 連他起床了都沒發覺。

  這樣迷糊又遲鈍的女友,安室透一直擔心她會不會在職場上被人欺負。

  洗漱之後安室透又借用奈奈前一天晚上隨手丟在客廳茶幾上的鑰匙出門買了些食材, 順便還去了一次附近的便利店,給她買了一支口腔潰瘍的藥膏。

  雖然奈奈前一天什麼都沒說,還把他做的晚餐全部都吃完了,但安室透還是發現了女朋友在咀嚼時, 時不時露出的難受的表情。

  再聯想下奈奈剛剛交往的時候曾提起過她是經常生口腔潰瘍的體質,安室透立刻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沒什麼問題。

  問題是,他在重新回到奈奈家的時候, 在玄關發現了一雙皮鞋。

  一雙男人的皮鞋。

  他在前一天晚上被奈奈帶回來的時候, 並不是沒有看見這雙鞋子, 雖然他當時就感到了疑惑,但因為有些獨居女性為了防止騷.擾、保護自己的安全通常都會在門口放男人的鞋子,並且在晾曬衣服的時候混入一些異性的衣服,所以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甚至還覺得奈奈的自我保護意識非常好。

  但是後來他在衛生間發現的男人的剃須刀和刮胡水、不屬於夏奈的亮橘色長發、冰箱裡奈奈不喜歡吃的食材、以及這個家裡其他種種的細節都告訴安室透這麼一個事實——

  門口的鞋子或許並不是障眼法。

  和奈奈合租的人,極有可能是個男人。

  雖然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但發現了這一點的安室透心裡還是泛起了微酸。

  他有些忘記自己那一日在紙巾上寫下留言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狀態;也有些忘記自己在離開奈奈家之前,親吻著還在熟睡的奈奈的額頭時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

  那之後的兩天他忙著在公安與組織之間處理「瀨唯」與Jungle的案子,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想那天在奈奈的家裡發現的東西。

  但今天,當他以安室透的身份回到了波洛咖啡店工作後,相對清閑又放松的日常又讓安室透不得不琢磨起了女友和那個與她同居的男人之間的事。

  剛才提起「案件」兩字的榎本梓此刻就站在他的身邊,一臉凝重地看著冷凍庫裡的食材。

  安室透稍稍從回憶中醒來,重新揚起了作為「安室透」時的笑容,詢問著同事是否遇到了什麼麻煩,「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小梓小姐?」

  「我找不到冰淇淋了。」

  榎本梓抬起頭,很是困擾地看著安室透,「安室先生知道放在哪裡了嗎?」

  「可能是用完了吧,這兩天天氣有些回暖,點冰淇淋做飯後甜點的客人多了不少,是有客人點冰淇淋了嗎?」

  小梓小姐垂著腦袋點了點頭,「我也沒想到最近冰淇淋消耗得那麼快,四號桌的客人剛才點了冰淇淋球。」

  「那我買吧,正好三號桌的客人點的三明治已經做好了,」安室透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裡做好的三明治組裝完,用面包刀小心翼翼地對半切開。

  「裝盤就麻煩小梓小姐了,除了冰淇淋還需要什麼嗎?」

  「橙汁和牛奶好像也不多了,還有雞蛋也需要一些,」小梓小姐清點了一下冰箱和冷凍庫,將缺失的食材告訴了安室透,「因為四號桌的客人點了冰淇淋,所以安室先生就去附近的超市買吧。」

  附近的大型超市雖然東西很便宜,然而去那邊采買的客人大多都是去進貨的店家,每個人都是把購物車裝得滿滿當當的,所以就算隊伍看著不長,但是排隊也會排很久。

  如果是平時去進貨那裡的確是首選,這會兒怕是會趕不上。

  安室透取下了圍裙,拿起了外套,衝榎本梓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在來到波洛咖啡店打工之前,安室透就已經將附近的店家和路線全部都摸索過了,尤其是作為一名咖啡店員工經常需要去超市補貨,所以安室透對周邊超市打折時間都有著一定的了解。

  迅速地在腦海中過濾了這個時間點會打折以及有高峰的超市,安室透轉身朝著二丁目的一家超市走去。

  二丁目稍稍靠近商業區,這個時間點偶爾也會有超市的打折活動,但是以打折商品為目標、在超市上演全武行廝殺出一條生路的家庭主婦們卻並不熱衷於來這裡戰鬥。

  因為平時這家價格比其他超市略高、主打有機食品的超市的目標客戶,都是些下班後會回家做菜的白領們。

  也就是說,這個時間點這家超市的客人很少!

  在得到「外出采買」的任務後,瞬間就整理出最有效方案的安室透趕到了那家有機食品的超市,果不其然地看見這家超市內幾乎空空蕩蕩、看不見多少客人。

  安室透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冷藏區,挑選起了雞蛋和牛奶。

  「所以這件事中也你怎麼看?」

  「嘁,你的處理方法還是那麼麻煩,要我說就直接……」

  「是中也你的方法太粗暴了啦!」

  熟悉的聲音和似曾聽聞的名字遠遠地在自己的背後響起,剛剛拿起牛奶的安室透扭頭朝聲源看去,就看見一高一矮兩個背影朝收銀台的方向走去。

  身高稍微高一些的人從體形來看應該是名女性,可惜她穿著厚實的外套戴著帽子,安室透看不清她的容貌和發色。

  倒是稍矮一些、身高約莫在一米六左右的青年,那頂極為眼熟的小禮帽下是頗為亮眼的橘發,讓安室透瞬間就回想起了那一日在宴會上看見的那一幕。

  他突然想起來,那天和自己的女朋友打招呼的那個穿和服的紅發女性也提起過那個名字——

  「中也」。

  那是夏奈在那晚宴會上的同伴的名字,安室透想起那個身高同樣在一米六左右的男性,也擁有著一頭亮橘色的長發。

  而他在夏奈家衛生間裡發現的那幾根長發……

  也是亮橘色的。

  各種零碎的線索已經拼湊出了一個相對完整的真相。

  安室透雖然不知道夏奈和那個「中也」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但是夏奈那晚的搭檔就是她的同居者一點,應該是板上釘釘的。

  全然沒有了要再對比面前的牛奶哪個更劃算的念頭,安室透迅速地將店裡需要的東西一一放進籃子裡,迅速地跟了上去。

  只可惜當他來到收銀台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結完了賬。

  個子嬌小的男性手裡提著裝得滿滿當當的紙袋,看起來很是輕松的樣子,而他身邊穿著厚實外套的女性手中就只拿了一瓶飲料,她似乎是看了眼時間,緊接著拽著男方的袖子就往電梯那兒走去。

  就連小動作也像極了奈奈。

  安室透的心思全都在已經走上扶手電梯的兩人身上,他正琢磨著自己現在趕上去是否能追上那兩人,就聽見收銀員甜美的聲音響起,「一共是5719円,請問您需要收據嗎?」

  「麻煩你了。」

  ……

  中原中也和夏奈從超市結完賬出來後直奔停車場而去,塞得鼓鼓囊囊一看就很重的購物袋被中也塞到了後備箱,而夏奈則是捂著中也塞給她的熱咖啡直接坐上了副駕駛,順便將戴在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

  最近天氣已經有些回暖,但夏奈還是受不得凍。

  放完東西回到車上的中也關上門,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看向了夏奈,「可以了,我們出發吧。」

  正在小口喝著黑咖啡的夏奈放下手中的飲料,她點點頭,又看向咖啡的包裝,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那一晚男友遞給自己的年糕小豆湯。

  「好像甜口的也不錯?」她喃喃道。

  剛踩了一腳油門的中原中也聽到這話後差點把車開到牆上,「哈?你說什麼?」

  他看了眼夏奈手裡的黑咖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夏奈不是極致的黑咖啡黨麼?

  從開始喝咖啡後,夏奈基本就一直堅持「加了牛奶和糖的咖啡是沒有靈魂的咖啡的」,怎麼這會兒突然又開始換口味了?

  然而夏奈並沒有回答中也,她瞥了眼窗外,緊接著忽然又發出了一聲低呼。

  「——咦?!」

  「這次怎麼了?」

  隨口問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一驚一乍的夏奈,中也原本也不怎麼期待的回答。可是當發現夏奈真的什麼都沒回答後,中也還是忍不住瞥了眼身邊的人。

  於是他就看到夏奈像是發現了什麼、扒著車窗朝車外看了過去的一幕。

  而她看的方向,似乎就是他們剛才去采購的那家超市。

  「我剛才……好像看見我男朋友了。」

  中也:???

  這又是什麼情況?

  夏奈收回視線,歪著腦袋回想了一下那一閃而過的影子。她有些不死心,趁著正好紅燈又往那方向看了眼,可惜這一次她無論再怎麼看,都沒有找到自己男朋友的影子。

  中也倒不覺得真能有那麼巧合的事發生,「可能是長得比較相似的外國人,或者是染了金發的人吧?」

  雖然他沒見過夏奈男友的照片,但還是聽夏奈提過她男朋友長什麼樣子。

  夏奈歪著頭想了下,「可能是吧……但我真的覺得那是我男朋友誒。」

  「你是想他了吧?」

  中也只當夏奈還在怨念那天晚上的事情,據說那天之後夏奈和她男朋友除了發過幾次短信之外,似乎連電話都沒時間打。

  也不知道是這兩個人交往這麼久終於會鬧脾氣了,還是真的忙得沒時間。

  「想他倒是真的有點想。」

  夏奈嘆了一聲氣,但是比起「今天依舊是沒有見到男朋友的一天」這樣的失落,她更多的還是茫然。

  「但我總覺得我和透君最近的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就好像……」

  她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描述,「就好像我們的感情中,出現了一根不合時宜的頭發絲一樣。」

  中也:????

  不是,這又是什麼描述???

  ……

  夏奈和中也的對話安室透並不知道。

  當他匆匆結完了賬、提著裝滿了重物的紙袋趕到樓上的時候,早已經找不到那兩人的身影。

  「算了……」

  安室透提著手裡的牛奶和橙汁,輕聲地說著寬慰自己的話語,「也有可能是背影相似的人,奈奈她現在應該還在橫濱……」

  自我安慰的話語在說到一半時就戛然而止。

  銀藍色的古董車在他的面前一弛而過,熟悉的橫濱牌照、罕見的顏色、以及更罕見的型號幾乎就是敲定了車主的身份。

  那是夏奈的車。


第23章 Case.023

  Scepter 4的屯所今天沒有開暖氣。

  夏奈和提著大包小包東西的中也從車上下來, 迎面而來的就是冷冽的寒風。因為車禍後遺症受不得凍的夏奈打了幾個噴嚏、快步走進了建築物,原以為屯所內會更暖和一些,卻不想迎面而來的是另一股冷意。

  大理石的地面在夏天固然涼快, 但是到了冬天就和冰窖似的。

  「奈奈,中也, 你們來了啊!」

  知道他們今天要回橫濱提交報告, 所以讓兩人在過來時順便幫忙采買的道明寺在看見他們出現後, 立刻歡快地衝他們揮了揮手, 「辛苦你們啦。」

  一邊說著, 他和日高兩人替中也騰出了一個空位,方便中也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

  「茶水間的咖啡不知道什麼時候喝完了,最近一直都在忙也來不及去補貨。」

  高興的不僅僅是道明寺,其他人看見他倆也是一臉的欣慰, 還不等中也和夏奈詢問清原由,就聽見道明寺繼續說道,「還好你倆今天回來提交報告, 不然世理親就要親自去跑一趟了。」

  「哈?」

  原本以為S4騰不出人手才讓他倆幫忙采買的中也立刻就懵了。

  大約是猜到中也在想什麼,秋山立刻替道明寺補充道, 「如果淡島副長去買的話就麻煩了,她一定會購買大批量的紅豆沙。」

  而最終紅豆沙受害者就是他們這群人。

  中也雖然知道這群人不是故意讓自己去跑腿,卻還是有些不懂,「紅豆沙怎麼了?」

  休息室裡的人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中也你是不知道啊……」

  「那是噩夢!」

  「如果普通的量的話倒還可以, 但是世理親的那個……」

  「別提了,我現在已經得了一吃紅豆沙就會死的病。」

  「那不就是尋常的過敏嗎?」

  中也一臉茫然,不明白這群應該算是自己同事的人一提到紅豆沙就開始哭爹喊娘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有件事他還是清楚的, 那就是……

  「紅豆沙的話我們也買了。」

  「什麼?!!!」

  剛才還要死不活的人立即鬼喊鬼叫, 無論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齊齊起身湊到中也面前,近到幾乎就要貼上去,「為什麼會有紅豆沙!!!安迪你不是把清單發給奈奈了嗎?!」

  「我發過去的清單上沒有寫紅豆沙啊!」

  道明寺安迪也是一臉驚懼,不如說特務隊裡就沒有不怵副長的紅豆沙的人。

  「是世理姐後來發給我的短信,讓我替她帶一盒全糖的紅豆沙回來,」夏奈趁著其他人圍堵中也的時候,將紙袋裡的東西一一拿出准備放好。

  雖然屯所今天沒有開暖氣,但是冰淇淋之類的東西長時間放在外面也不太好。

  只可惜她剛剛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剛才包圍住中也的人又立刻來圍堵她了。

  「這玩意兒必須處理掉!」

  「對!絕對不能讓這東西出現在世理親的面前!」

  「為了艾澤拉斯!」

  「等等有誰串台了,難道不是為了Scepter4嗎?」

  道明寺幾個眼疾手快地從紙袋裡翻出了那盒罪孽的紅豆沙,夏奈見狀也沒有去攔,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毀屍滅跡,已經得到夏奈和中也回Scepter4的消息的淡島世理就出現在了門口。

  正在想辦法將紅豆沙毀屍滅跡的幾人立刻僵在當場。

  不過淡島世理的目光卻並不在他們身上。

  她迅速地在幾人中找到了沒有穿S4制服的夏奈和中也,平靜地轉達著宗像禮司的命令:

  「奈奈,中也,室長找你們過去。」

  ……

  宗像禮司的辦公室在這幾日裡沒有絲毫的改變,真要說哪裡發生了變化,大概就是他桌面上的拼圖已經變成了一副風景畫,從那大片的紫色來看,不難猜出他這一次拼的應該是薰衣草田。

  「聽說道明寺他們讓你們幫忙采買,東西都買到了嗎?」

  沒想到宗像禮司開口第一句會是聊這個,夏奈和中也交換了一個視線,還是點頭。

  「都買好了,包括後來世理說要的紅豆沙,也已經買到了。」

  「……」

  夏奈和中也微妙的發現,宗像禮司在聽見「紅豆沙」這個關鍵字的時候,正在拼拼圖的手有那麼幾秒的停頓。

  懂了,這個男人,也是淡島世理的「紅豆沙推廣行動」的受害人。

  原來王權者也怕紅豆沙。

  「來說說兩位這幾日調查的結果吧,」宗像禮司一點兒都沒有被部下們看穿後的尷尬,他推了下眼鏡,直接轉移了話題,「聽說兩位已經有了新的發現?」

  「應該算是盲點吧。」

  夏奈從已經准備好的文件夾裡拿出一封文件遞到了宗像禮司的面前,「這幾日我們在異能特務科以及橫濱武裝偵探社的協助下,發現了一些之前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或者說,他們成功地掉入了已故的「綠之王」比水流設下的圈套。

  實在是丟人。

  雖然這事讓夏奈覺得丟人得根本就不好意思說出口,但以宗像禮司的智商,估計她就算捂死不說他也能猜出來,還不如現在就主動坦白,省得日後被對方用淡定的語氣質疑她的工作能力。

  夏奈打開終端的投影設備,將已經准備好的資料展現在宗像禮司的面前。

  而她最先放出的,是一份一看就是來自於官方存檔的個人檔案。

  宗像禮司定睛看了一會兒,視線最終停留在了對方所屬氏族那一欄上,「隱居的無色之王的族人,御芍神紫?」

  「應該說,是無色之王曾經的族人和徒弟。」

  夏奈糾正著自己頂頭上司的話,但很快她又搖了搖頭,「不過他已經被無色之王驅逐了,並在那之後加入了綠王氏族,成為Jungle的J級成員。」

  同時也是她連日來一直在尋找的,Jungle剩下的最後一名J級干部。

  「謔,無色與綠的力量麼。」

  宗像禮司像是想到了什麼,饒有興致地點點頭,「那麼這位擁有兩種顏色的人才,現在在什麼地方?我猜他應該已經不在橫濱了吧?」

  不然以夏奈在橫濱的勢力,又有異能特務科和港口Mafia的協助,早就已經把人給找到了。

  莫名地感到了心虛的夏奈稍稍移開了目光,沒有與宗像禮司對上視線。

  然後她輕聲地嘀咕了一句,「……他出國了。」

  「那這幾日津島君追蹤的Jungle的J級成員又是什麼情況?」

  夏奈的回答其實並沒有出乎宗像禮司的預料,但是他不太相信夏奈會為了一個早已出國的對像,在橫濱白忙活那麼久。

  聽出宗像禮司對自己能力信任的夏奈倒是很高興,只是這份信任對於S4的眾人來說往往也是壓力。

  她在心裡嘆了一聲氣,一邊感嘆著投靠老板不如當個個體戶輕松,一邊將自己從安吾和亂步那裡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對方。

  「綠王和灰王二人來橫濱的時候,御芍神紫壓根就沒有同行。與他們同行的J級干部是一只名為「琴阪」的鸚鵡,當日也出席了與太宰治的合作會議,並在中也打破玻璃前去協助太宰治的時候,從窗戶飛離了現場。」

  也就是說「橫濱還有一個Jungle的J級成員」這個情報本身並沒有問題。

  問題是這個J級成員不是人,而是只鸚鵡。

  換句話說,她、中也、包括港口Mafia的人都被Jungle給戲弄了。

  一邊的中也自知理虧地壓低了帽檐,但夏奈和宗像禮司都知道這事怪不得他。

  鸚鵡的事灰之王沒有提過,必定是為了掩護族人。太宰治沒有說,夏奈不確定他是真的沒發現還是想故意搞事情。

  至於曾與那鸚鵡擦肩而過的中也,他沒有提鸚鵡的事,估計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只鸚鵡居然還有那麼大的能耐。

  要不是阪口安吾派人來送信,說是他們抓到了Jungle留在橫濱的J級干部,而那干部的真身是只鸚鵡,他們也不會想到一只鸚鵡居然會是他們尋找已久的Jungle干部。

  這誰能想到啊!

  宗像禮司在接管Scepter4之後見多了各種非人型的異能者,現在聽見Jungle的J級干部是只鸚鵡,他也沒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

  「那麼御芍神紫呢?他是什麼時候離開日本的?」

  即使綠之王比水流已經身故,Jungle早已名存實亡,但宗像禮司卻不打算放過這個線索。

  「就在綠王和灰王二人抵達橫濱的當天,目的地是美國紐約的肯尼迪機場。」

  夏奈一邊說著,一邊將畫面切換到了御芍神紫出現在東京成田機場時的影像,右下角的日期與夏奈早前提交的報告中,比水流一行人抵達橫濱時的日期相吻合。

  同時貼出來的,還有御芍神紫的機票。

  宗像禮司立刻就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看著影像中御芍神紫那氣定神閑的模樣,用很是肯定的語氣笑道。

  「看來Jungle的各位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

  Jungle以比水流這個王權者為餌,引起橫濱當地勢力的警惕;散布J級成員逗留在橫濱的消息,分散他們的搜查網;目的就是為了隱藏御芍神紫暗中偷偷出國這件事。

  怎麼看都是想搞一票大的。

  宗像禮司不知道御芍神紫出國想做什麼,卻是知道一件事,「可惜到了境外之後就無法再繼續追蹤下去了。」

  Scepter4也好,非時院也好,能夠調用的權限僅限於日本境內。

  雖然非時院那邊家大業大估計也有能力一查到底,但黃金之王肯不肯幫忙是一回事,幫這個忙之後需要花費的時間又是另一回事。

  等他說動黃金之王再找到御芍神紫的下落,估計御芍神紫早就已經完成了他的任務。

  他們已經落後Jungle那邊太多了。

  夏奈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卻是否定了宗像禮司的話,「倒也不是,其實還是有辦法追查到御芍神紫在進入美國之後的行蹤的。我是說,如果他真的在紐約入境的話。」

  紐約未必是御芍神紫的最終目的地,他可能會在肯尼迪機場轉機,但只要他的目的地在美國境內,就必須得在紐約的海關入境。

  知道了這個信息,再要查御芍神紫的下落就方便得多了。

  畢竟有個能在這方面幫上她忙的人,過去可是欠了她不少人情。

  宗像禮司是真不知道自己挖來的部下還有這個本事,這下立刻來了興致,「哦?津島君居然還能調查到御芍神紫在海外的行蹤嗎?」

  自己的協助者身份特殊,所以即使面對自己的上司,夏奈也只能含糊其辭。

  「僅限美國,我正好認識一個能在這方面出得上力的朋友。」

  那個人當初在日本行動時,她幫忙打了不少掩護。現在對方又回到了日本,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是由她出面討幾分薄利也不算虧欠彼此。

  只可惜對方能出力的地方只在美國境內,所以夏奈也不敢打包票這事是否能辦成。

  「如果御芍神紫之後飛到了其他國家或是地區,可能就無法追查到了。」

  宗像禮司也不問夏奈那個人是誰,畢竟夏奈在橫濱的勢力根深蒂固,身邊多的是他不知道的線人——這也是宗像禮司當初執意要把夏奈挖來當自己部下的理由之一。

  一一計較夏奈身邊的線人還不知道要問到什麼時候,宗像禮司不在乎手段和過程,只在意最終的結果。

  只要夏奈把工作完成,無論采取什麼手段都不是問題。

  「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津島君。」

  夏奈點點頭,見宗像禮司似乎還有事情要詢問中也,也就先行一步離開了辦公室。

  宗像禮司的辦公室距離休息室有一段距離,空曠的長廊上沒有其他人的影子,夏奈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熟練地劃到了最低端,找到了那個已經許久沒有撥打的號碼。

  提示音在響了幾下後很快就被接通,夏奈在聽見那熟悉的低沉嗓音響起後也不和對方客套,直接就開門見山地說道——

  「秀一先生,你最近有空嗎?我們見一面吧。」

  夏奈語氣輕快地說道。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說了句什麼,夏奈一邊走在空蕩蕩的長廊上,一邊露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但隨著對方接下來的解釋,夏奈的臉上很快就露出了然的神色。

  對方的情況特殊,能理解能理解。

  於是夏奈也不再糾結那些瑣碎的小問題,在對方詢問她地點後,給出了自己前陣子經常光顧

  的咖啡店的名字。

  「地點的話……就定在米花町三丁目的波洛咖啡店怎麼樣?」

  她有點想念那裡的三明治了。


第24章 Case.024

  周四下午三點, 一個看起來斯文儒雅、穿著高領毛衣和羊絨外套的茶發男人,推開了波洛咖啡店的店門。

  掛在店門上的風鈴發出了叮叮當當的清脆的聲響,店內原本正埋頭干活的店員們條件反射地看向了店門, 微笑著打起了招呼:

  「歡迎光——」

  可惜卻並沒能說完。

  金發黑皮、在JK當中頗具人氣的年輕店員在看清推門而入的客人後,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他死死地瞪著來人的樣子, 雙手緊緊地捏住手中的笤帚, 似乎是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對方打出去。

  但最終, 作為咖啡店店員安室透的職業素養, 還是在這一場他天人交戰中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歡迎光臨。」

  他陰惻惻地重復著剛才沒有說完的話, 趁著自己的同事小梓小姐的視覺死角,眼神凶狠一臉不爽地盯著來人,「請問您是一個人來的嗎?」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怎麼看都可疑、怎麼看都像是那個他恨得恨不得親手宰了的家伙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

  但這個其實也沒有那麼的重要,反正安室透已經准備好把人安排坐在自己面前的吧台前, 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直至對方露出破綻。

  然而很可惜,現在名為衝矢昴的青年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意圖,在瞥了眼吧台後, 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我約了人。」

  衝矢昴對著因為他的話, 表情瞬間變得犀利的咖啡店店員說道,「對方應該很快就來了,所以能把位置安排在桌子這邊嗎。」

  「啊,是麼, 那請跟我來吧。」

  得到回應的安室透看似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他將人帶到了靠窗的二人座上入座,同時腦子裡冒出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無論是那個戴眼鏡的金發女人、還是德國血統的魁梧男性, 都是「那個男人」的同伴。只要他們出現在這裡, 就能再次證明面前的人就是死而復生的赤井秀一。

  化名為衝矢昴的赤井秀一哪裡猜不出安室透的想法, 但很可惜今天注定只能讓他失望了。

  「不好意思,」見安室透准備去拿菜單,衝矢昴立刻叫住了他,「麻煩請給我一杯熱的黑咖啡,還有一份火腿三明治。」

  安室透的腳步立刻頓住了,他扭過頭瞪著對方,意有所指地說道,「哦?這位客人你第一次來,倒是很清楚我們店裡的特色嘛?」

  衝矢昴不慌不忙,像是早就已經准備好了應付他的說辭,「這個嘛……當然是聽人說的。」

  「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

  借住在樓上偵探社的小偵探?還是曾經來過這家店的那個FBI?

  這些問題對於一個普通咖啡店店員而言其實稍稍有些出格了,但衝矢昴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被激怒的樣子,甚至耐心地回答著他所有像是審訊一樣的詢問。

  「自然是這家店的常客了。」

  衝矢昴話是這麼說,但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夏奈將自己約在這裡是否另有深意,還是就像她說的那樣——

  她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家咖啡店的火腿三明治很好吃。

  ……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

  這一日的江戶川柯南並沒有和少年偵探團們一起放學。

  和他走在一起放學回家的,是今天難得沒有社團訓練的毛利蘭,以及心血來潮說要去波洛一起喝下午茶的鈴木園子以及世良真純。

  無論怎麼看,這都應該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下午——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可惜這個尋常又溫馨的下午,在了毛利蘭推開咖啡店店門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

  並不是有什麼能夠令在陽光晴好的的下午、被普通的日常消磨得昏昏欲睡的偵探們瞬間來了精神的案件,但是那場面卻可能比任何一個案發現場都要凶殘。

  波洛咖啡廳內此刻只有一個坐在靠窗位置的客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閑地喝著熱氣騰騰的飲品。兩名早已經和柯南等人相熟的店員都站在吧台後,視線無一例外地停留在了個客人身上。

  只是相對於小梓小姐的好奇,她身邊素來謙遜溫和有禮的安室先生的目光則是要凶狠得多。

  他用仿佛是看見了多年的仇敵、恨不得立刻就要將他拆之入骨一樣的眼神,看著那個坐在靠窗位置茶發的客人。

  ——推開門的柯南等人,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個畫面。

  「歡迎光臨……啊,是小蘭小姐和柯南君!園子小姐和世良小姐也來了嗎?」

  「好久不見啊小梓小姐。」

  知道兩人身份的柯南在看見屋內的這一幕後頓時打了個冷顫,他壓根就沒聽見小梓小姐熱情的招呼,只是露出了「要完」的表情。

  要完,是真的要完,各種意義上要完。

  所以說為什麼平時這個點應該是在工藤家煮咖喱或者是土豆燉牛肉等著給隔壁送過去的赤井先生會在這裡啊!!!

  偏偏還是在安室先生當值的時候!!!

  這兩個人不會當著蘭她們的面說些危險話題然後直接在波洛打起來吧!!!

  柯南戰戰兢兢地跟著毛利蘭等人一起走進了波洛,然後在安室透的安排下坐到了衝矢昴邊上的座位。與衝矢昴見過數次的毛利蘭等人已經親切地對著衝矢昴打起了招呼,而就坐在衝矢昴身邊、已經因為這個修羅場而背冒冷汗的柯南的注意力……

  卻全都用思考安室透剛才對自己露出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上。

  誒?等等?所以這是什麼情況???

  年輕的名偵探第一次覺得自己無法迅速地理解現場的情況。

  「昴先生……」

  「嗯?怎麼了?」

  最終,小偵探還是被好奇心所驅動。他趁著安室透去吧台准備飲料的時候悄悄地挪動了一下位置,他來到衝矢昴身邊,悄悄地拉了拉對方的衣袖,在對方好脾氣地朝自己看來的時候,壓低聲音問出了自己在看見對方存在時就冒出的疑惑——

  「為什麼你會來這裡?」

  這個問題問得很是冒昧,但柯南知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並不是波洛咖啡店是如今的衝矢昴不能來的地方,只是……

  這裡還有一個好不容易將赤井秀一和衝矢昴當作兩個人的安室透在,衝矢昴貿然出現在這裡,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因為一點私人情況。」

  衝矢昴也沒瞞著這個好奇心十分旺盛、並且和自己合作多次的小偵探,反正就算自己什麼都不說,對方等會兒肯定還是會看見的。

  所以衝矢昴很坦誠地給出了答案,「有人約我在這裡見面。」

  毛利蘭三人其實也好奇衝矢昴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此刻聽見衝矢昴的回答,園子立刻露出了八卦的表情,「難不成,是昴先生的女朋友嗎?!」

  「哦,女朋友啊∼」

  世良真純還沒忘記上次在工藤家發現的頭發與橡皮筋的事,在聽見園子的猜測後也露出非常感興趣的表情,「這還真是令人期待啊,對吧,安室先生。」

  她甚至不忘給自己拉了一位外援。

  柯南冒著冷汗、強裝鎮定地看著安室透端著四人份的飲料走到了他們這桌、看著他面帶微笑地將飲料放在每個人的面前、看著他裝出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的無辜樣子一邊盯著衝矢昴一邊笑著說道:

  「的確,我很期待呢。」

  這話裡都帶著殺氣!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但是能感覺到安室透對赤井秀一的怨念和恨意的柯南被夾在兩人之間,替衝矢昴擋了一部分怨念的他,覺得自己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話說赤井先生的前女友不是灰原的姐姐嗎?!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女朋友的好吧!

  而且赤井先生也不是那種腦殘到會約FBI的人在這種地方見面的人,所以他到底約了什麼人在這裡見面啊!

  同樣好奇這件事的柯南想破腦袋都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解答。

  「很可惜要辜負幾位了期待了。」

  衝矢昴哪裡不知道這幾個人的那點小心思,不過他只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答得很是溫和從容,「只是一位委托人,托我幫她調查一些事情罷了。」

  畢竟安室透在場,衝矢昴也不好用「故人」來指代身份特殊的夏奈。

  雖然這樣或許能讓安室透有機會得到「那個人」的消息——他也相信身份特殊、行動能力極強、收集情報本事一流的安室透絕對能做到。

  但如果因此讓夏奈的身份暴.露、再讓一直低調行事的夏奈發現情報是從自己這邊流出去的……

  恐怕這一次他就會迎接暴怒的夏奈的報復了。

  衝矢昴明白其中的輕重,畢竟他多年前身份暴.露後能從日本逃出去全靠夏奈在背後幫忙,這種會給夏奈添麻煩、從而引出更多的麻煩的事還是少做一些比較好。

  得到這個答案的世良倒不像園子一樣立即表現出了失望,她看上去似乎是更來勁了,「哦?原來是偵探的工作啊,那沒准我們也可以幫上忙。」

  「呃……」

  世良真純看了眼聽到自己的建議後立刻發出了怪聲的柯南,又看了眼站在他們邊上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的安室透,笑得很是開心。

  「不錯誒!」園子第一個捧場,「都說人多力量大,這裡有那麼多偵探,也讓我們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但、但是……」

  世良真純只當沒聽見柯南慌張的接話,繼續衝著衝矢昴說道:

  「無論是懷疑男朋友或是丈夫出軌的外遇調查,還是婚前的行為調查都沒問題。」

  她說得很是熟練,就好像是一個業務嫻熟的偵探,「如果是其他事件的話……雖然我的推理水平還有待提高,但不是還有柯南君和安室先生在嘛。」

  這麼說著,世良真純看向了安室透,半是吹捧半是即將地說道,「想來安室先生也不會拒絕吧?」

  「當然不會拒絕,」安室透倒是點了點頭,甚至又拖了個人下水,「不過我的水平也很有限,如果是我們都無法解決的案子的話,恐怕就只能請毛利老師幫忙了。」

  柯南:「……」

  這群人有那麼閑嗎?

  話說如果真的只是外遇調查的話,真的需要找那麼多偵探嗎?

  槽多無口的柯南扭過頭看向帶頭起哄的世良,只見原本正盯著衝矢昴瞧的她似乎是感應到了自己的目光,衝著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甚至連小虎牙都露出來了。

  然而她這個表情落在柯南的眼裡,卻只能用一句話概括——

  看熱鬧不嫌事大。


第25章 Case.025

  因為衝矢昴的「委托人」發來短信, 說自己在路上被耽擱了,所以咖啡店內愉快地決定要齊心協力一起幫「委托人」進行外遇調查的眾人也就都沒有離開,而是留下來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聊起了天。

  「……所以她們就這麼肯定這是外遇調查麼。」

  衝矢昴想了想, 很快就否認了這個可能性,「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雖然夏奈身邊的確是有和她關系親密的男性, 但是衝矢昴並不覺得那兩個人會是那樣的關系。

  就算真的是, 以夏奈的個性也不會委托他來進行外遇調查。

  她可能會直接開大。

  柯南作為理智尚存的一員, 看著已經聊得熱火朝天、甚至已經在聽世良和安室透兩人傳授「如何調查另一半是否有了外遇」的女子組, 不由地低聲吐槽了一句。

  他自然不覺得衝矢昴的委托人是來請他進行外遇調查那麼簡單的。

  畢竟衝矢昴這個名字、東都大學研究生的身份、以及本身是偵探這件事都是假的。

  「衝矢昴」或許是以偵探的身份在案件現場大展身手, 但絕不可能以偵探的身份接下什麼委托。

  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

  柯南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可能也已經發現這件事的安室透以及世良真純,卻發現這兩人還在授課中——

  「如果你能進到對方家裡的話,可以先去衛生間看看。」

  安室透對著已經拿出手機開始記錄的小蘭以及園子傳授著調查另一半是否出軌的秘訣,就連小梓小姐也已經走到他們身邊一起來旁聽了。

  世良點點頭表示贊同, 「沒錯,通常對方家裡如果常有異性出沒,一定會在衛生間留下什麼證據。」

  「多出來的牙刷自然不用說, 還有留在梳子上和排水口的頭發,或是隨手放在一旁的發夾與發圈。如果衛生間有抽屜和櫃子的話, 也可以看看裡面是否有女生常用的乳液和化妝棉。」

  世良看了眼柯南和邊上的衝矢昴,忽然笑道,「如果自己另一半是女性的話,也可以看看她家的衛生間裡是否多出了男性會用的剃須刀或是刮胡水什麼的。」

  安室透:「……」

  這個人是故意的嗎???

  世良自然不知道安室透前陣子經歷了什麼, 對著已經開始好奇的小蘭、園子、以及小梓小姐解釋道,「有些獨居的女性可能會在家門口放上男士的鞋子,所以這不算什麼, 但是衛生間裡的東西大多就不是障眼法了。」

  安室透:「……」

  這個人果然是故意的吧!!!

  不愧是那個FBI的妹妹!和她哥哥一樣的討厭!

  安室透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被他幾度懷疑為可能是赤井秀一的那個男人, 卻不想正好看見對方那頗具深意的表情。

  不過還沒等安室透細想這個眯眯眼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 已經去替小蘭她們重新滿上果汁的小梓小姐就「哎呀」了一聲,「安室先生,橙汁好像又沒有了。」

  「說起來今天中午來了好幾組團體客人都點了果汁。」

  每天要准備多少咖啡這些事大致都是能提前預估的,但若是遇到一些突發事件,食材上就會出現偏差。

  安室透回憶著今天橙汁會突然用完的情況,一邊熟練地摘下了圍裙,「趁著現在客人不多,我先去一次超市吧,小梓小姐還有什麼需要采買的東西嗎?」

  反正那個眯眯眼的「委托人」還沒有過來,安室透不怕他跑掉。

  小梓小姐已經檢查好了庫存,「安室先生再買一些面包、火腿和生菜吧,做三明治的材料也不多了,還有做蛋糕用的低筋面粉方便的話也請買一袋回來。」

  「那我開車去吧,」安室透點點頭,向柯南等人打了一聲招呼後就准備去拿外套。

  世良看了眼安室透的背影,忽然開口換了一個話題,「我記得安室先生的車是跑車吧?」

  一個咖啡店店員開那麼貴的跑車,怎麼看都很不對勁。

  園子看不出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所以很是驚奇地應了一聲,

  「誒?是嗎?」

  「聽說是和佐藤警官一個型號哦,不過顏色是白色的。」

  小蘭點點頭,知道園子可能沒見過安室透的車,所以刻意提了一句佐藤警官。園子回憶了一下後點點頭,但很快就想起剛才放學時看見的那輛古董車。

  「說起來,剛才我們看見的那輛車也很不錯啊。」

  毛利蘭對那輛車也是印像深刻,「你是說那輛銀藍色的車嗎?聽世良說那是古董車,的確是很漂亮啊。」

  銀藍色,古董車。

  熟悉的關鍵字讓准備拿衣服的安室透動作一頓,他也不管那個好奇心旺盛的小偵探、以及疑似赤井秀一的眯眯眼還在邊上,直接笑著接道,「這顏色倒是比較少見,就是不知道是什麼車?」

  毛利蘭不疑有他,開始回想起了當時柯南和世良兩人在見到那輛車之後說出的名字。

  「好像是保時捷、保時捷……」

  「保時捷356A。」

  原本正在喝咖啡的衝矢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雖然他看上去像是在接一時想不起車的型號的小蘭的話,視線卻是看向了邊上的柯南,「是這個嗎?」

  邊上的柯南神色復雜的點點頭,他知道衝矢昴想問什麼。

  「的確是保時捷356A,不過那輛車的顏色是銀藍色的,所以……」

  所以不是Gin的車。

  柯南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衝矢昴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反倒是在兩人已經拿好衣服出門的安室透,表情看起來很是糟糕。

  銀藍色,古董車,保時捷356A。

  是奈奈的車。

  安室透回想了一下帝丹高校的方向以及那周邊的超市,雖然小蘭她們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但他還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在那裡再次遇見自己的女友。

  安室透看起來像是沒事,卻是帶著超低氣壓離開了波洛。

  世良發現了這一點卻沒猜出是為什麼,倒是衝矢昴和柯南交換了一個視線,明白過來安室透大約也是想到了另一個開保時捷356A的人。

  熱鬧的咖啡店裡沒有因為安室透的離去而變得安靜,大約又過了五分鐘,咖啡店的店門又再一次被人推開。

  「歡迎光臨——」

  目前店裡唯一的服務生小梓小姐條件反射地向來的客人問候,不過當她看清來人後,臉上的笑容立刻又燦爛了一些,「呀,是津島小姐,好久不見,你今天是一個人嗎?」

  「好久不見,小梓小姐,我約了人哦。」

  姍姍來遲的夏奈朝店裡看了一圈,店裡的客人不多,除了三個高中生和一個孩子外,就只有坐在靠窗位置的茶發青年了。

  夏奈回憶了一下對方早前發給自己的照片,又回想了一下對方現在用的名字,等確認信息都沒問題後,這才踩著小高跟走到了那桌的邊上,向已經發現自己到來的青年打了一聲招呼。

  「好久不見,昴先生。」

  衝矢昴就怕她會叫自己「秀一先生」漏了口風,好在夏奈在這方面是專業的,他也松了口氣,笑著回應著老熟人的問候,「好久不見,夏奈小姐,今天就你一個人嗎?」

  這已經是她進店後第二次被人這麼詢問了,不過夏奈倒也沒生氣,只是用聽起來像是抱怨又像是開玩笑的語氣回應著他的詢問。

  「我也不是所有時候都和中也黏在一起的。」

  說話間小梓也已經拿著菜單過來了,「津島小姐想點一些什麼?」

  「熱紅茶,還有火腿三明治,」已經是熟客的夏奈也沒看菜單。

  「三明治的話可能要等一會兒,」小梓小姐露出了一個苦惱的表情,「因為火腿沒有了,不過我們店員已經去買了,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夏奈倒也不是很介意,「沒問題,我現在也不是很餓。」

  得到夏奈諒解的小梓松了一口氣,她給出去采買的安室透發了一個短信,這才去准備夏奈的紅茶。

  夏奈這會兒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三明治上,她像是頭一次與對方見面一樣細細地打量著面前青年的容貌,過了良久才笑道,「兩年不見,昴先生變了好多。」

  這已經不是氣場改變的問題了,根本就是變了一個人。

  難道他這兩年是去整容的嗎?

  夏奈回想了一下兩年前赤井秀一臥底暴.露、在他所臥底的組織的圍堵下匆匆忙忙逃離日本時的情況,再看看他現在這種一排隨和儒雅的確是變了一個人的模樣,忽然明白為什麼這個人在時隔兩年後還有自信重返日本。

  這誰能認出來啊!

  恐怕他現在明晃晃地走在他昔日同僚的面前,也不會有人認出他就是赤井秀一吧。

  「夏奈小姐倒是一點兒都沒變。」

  「我就當誇獎收下了。」

  夏奈和赤井秀一也算不上關系多麼好的友人,雖然兩年不見,但是在短暫的寒暄過後也該直接進入正題,然而……

  被邊上三個高中生一個小學生用那麼熾熱的目光盯著,原本想請赤井秀一幫忙調查的夏奈,頓時覺得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尤其是那個戴著眼鏡的小學生,看這她的目光讓夏奈覺得自己就好像是搶走他爸爸的壞女人。

  等等,爸爸?

  夏奈看了看面前已經是「衝矢昴」的青年,回憶了一下對方「整容」前的樣子,又看了看他邊上那個看起來很是機靈的小男孩,覺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夏奈對上了小男孩的目光,見他露出了一個有些尷尬的表情後,又看向了衝矢昴,語氣幽幽地問道:

  「昴先生……」

  「怎麼了?」

  「這孩子……該不會是你兒子吧?」

  夏奈的這個充滿好奇和揣測的詢問可以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她本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一直都在偷聽他倆對話的女子高中生們、以及送完紅茶端著托盤回吧台的小梓小姐全都聽見了這句話。

  短暫的沉默後,咖啡店裡響起了各式各樣的聲音。

  驚呼的、不小心砸了托盤的、剛喝了一口飲料就被嗆到的、以及被這些聲音掩蓋的——

  風鈴響起的聲音。

  出去采購的安室透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回來了。


第26章 Case.026

  咖啡店裡的氣氛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不太一樣。

  安室透在推開店門的時候, 明顯就感受到了這一點。

  他出門前還說說笑笑的幾人此刻一個個都像是遭受了驚嚇,小梓小姐的腳邊滾落著平時用來放飲料的托盤,而園子和世良兩個正捂著嘴咳嗽。小蘭的情況看上去倒是好一些, 但視線卻是反反覆覆地在柯南和衝矢昴兩人身上來回徘徊。

  似乎是正在確認著什麼一樣。

  至於被小蘭打量的的柯南和衝矢昴呢?

  一直機警聰慧的柯南瞪圓了眼、一副世界觀遭受衝擊的樣子;而衝矢昴那個眯眯眼竟也睜開了雙眼,甚至拿著咖啡杯的手似乎也在微微顫抖。

  他們臉上是完全相似的震驚, 讓人不由地懷疑是不是這兩個人推理被人給當中全盤推翻了。

  但是就表情來說, 倒還挺有父子相的。

  安室透在心裡不無惡意地吐槽了一聲平時過於聰慧的小偵探、以及那個至今還在被他懷疑是不是自己死敵的男人, 不過安室透很快就發現了異常。

  或者說, 他發現了引起咖啡店內這番異常景像的「罪魁禍首」。

  那是一個他在離開波洛之前還不曾出現在咖啡店裡的銀發女性, 此刻她就坐在衝矢昴對面,因為是背對著門口,安室透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她的背影卻讓他感到非常的熟悉。

  但是安室透可以非常肯定, 這個坐在衝矢昴對面的銀發女性,絕對就是他的女朋友夏奈。

  因為他剛才把車停在附近的時候,看見了那輛橫濱牌照的銀藍色保時捷356A。

  ——是他剛才特意開車去「偶遇」卻沒有看見的, 奈奈的車。

  沒有在外面遇見一周沒有聯系的女友,卻不想回頭卻在自己「打工」的店裡看見了作為客人的她, 這樣的概率簡直是小得可以稱之為奇跡。

  然而安室透卻並沒有因為這一「奇跡」感到高興。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什麼味道都有。而在這五味瓶中,要說倒得最多的大概就是醋了。

  沒啥,就是酸。

  特別的酸。

  但可惜屋內的人都沒有發現這一點——不, 他們都沒有發現安室透的歸來。

  「真是的,津島小姐您也太會開玩笑了。」

  小梓小姐本應該是第一個發現安室透歸來的人,可惜她此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小梓小姐蹲下.身去拾剛才砸了的托盤, 一邊回應著已經有些熟悉的客人的話語。

  而她所使用的姓氏, 也再一次向安室透證明了坐在那裡的銀發女性的確就是自己的女朋友。

  聽到小梓小姐的話語, 尚處在震驚狀態的女子高中生三人組也七嘴八舌地借口調笑說夏奈的猜測離譜。晚回來一步的安室透雖然不知道夏奈剛才究竟說了什麼,但能多少也能猜到她剛才大約又語出驚人了。

  「什麼,居然不是嗎,我看這孩子和昴先生挺有父子相的,還以為一定是昴先生的私生子呢。」

  熟悉的女聲在咖啡店內響起,輕快的語氣都能讓安室透想像出對方此刻的表情,只是——

  那句親密的「昴先生」,讓安室透愈發的感覺到心中發酸,以及洶湧而出的不爽。

  為什麼他的女朋友會這麼親密地叫著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啊!

  而且還是那個疑似赤井秀一的眯眯眼!

  夏奈哪裡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就站在她的身後,似乎猶嫌場面不夠混亂,她一邊攪拌著紅茶一邊又拋下另一個平地驚雷,「我剛才見這孩子一直盯著我瞧,還以為這孩子鐵定會抓著我的手,對我說『阿姨能不能不要搶走我爸爸』呢。」

  「噗——」

  「咳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再一次響徹在咖啡店裡,好不容易緩過來的園子等人又陷入新一輪的瘋狂咳嗽中。而造成這一混亂局面的「犯人」卻是放下茶匙,歡樂地喝起了熱騰騰的紅茶。

  安室透:「……」

  奈奈最近生活壓力很大嗎?還是工作上遇見了什麼糟心事?

  對自己女朋友還是比較了解的安室透在心裡泛起了嘀咕,只是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時候應該是在橫濱的小公司裡上班的奈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就聽見女朋友的聲音又三度響起。

  只見奈奈起身拉住了小偵探的手,用很是親熱的語氣對他說:

  「我都已經准備好對這孩子說『姐姐已經有男朋友了,是絕對不會搶走你爸爸的』了,沒想到居然沒能用上。」

  夏奈似真似假地嘆息著,「不過這孩子真的和昴先生有幾分相似,真的真的不是昴先生您的孩子嗎?」

  聽她的語氣,似乎還有那麼幾分惋惜。

  衝矢昴倒也沒有被夏奈三番五次的調侃而生氣,反倒是有些好奇地詢問道:「夏奈小姐似乎很希望我有一個孩子?」

  「我只是覺得昴先生特別像那種會悄無聲息地把女朋友的肚子搞大,然後一聲不吭地遠走他鄉,等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才發現原來自己有個孩子的人。」

  「……這不就是渣男麼?」

  「就是渣男吧!」

  「原來昴先生是這樣的人嗎?」

  衝矢昴:「……」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幾近虛弱的語氣反問道:「我在夏奈小姐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夏奈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也不能說是,但就是很像。」

  雖然衝矢昴的這幅皮囊可能不太像,但是當年赤井秀一從日本逃回美國的時候,她曾一度懷疑赤井秀一其實不是臥底身份暴.露,而是不小心把女朋友的肚子搞大但又不想負責,被暴怒的女方親友們給追殺、迫不得已只能逃回美國。

  已經被夏奈放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柯南目瞪口呆,被定性為渣男的衝矢昴無話可說,倒是世良真純發現了盲點。

  「津島小姐會這麼說……難不成是曾見過相似的事情?」

  女子高中生偵探裡寫滿了好奇,「比如你的男朋友……也像這位昴先生一樣不負責任嗎?」

  衝矢昴:「……」

  你還真是我親妹。

  安室透:「……」

  那個可惡的FBI的妹妹在說什麼鬼話!

  「這個嘛……」夏奈想了想,剛想說我男朋友那天晚上和我睡一起都無事發生是絕不對可能有這種事的,但緊接著就又想起那幾根金燦燦的長發。

  「我男朋友很可愛的,大概是不會發生這種事的吧?」她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

  被描述為「很可愛的男朋友」的安室透本人心裡感到一陣微甜,他小心地關上咖啡店店門,提著鼓鼓囊囊的購物袋往吧台走去,正准備給女朋友一個驚喜。

  然而……

  「聽津島小姐的語氣,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最初主動開口要幫助衝矢昴的委托人的世良一聽夏奈的話就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頓時就來了精神,「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看世良那架勢,似乎只要夏奈一開口說懷疑男朋友出軌,她就能立刻加入調查一樣。

  悄無聲息地走進店鋪、並且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安室透完全沒有因為自己被人無視而感到傷心,他一邊打開冰箱開始存放剛買回來的食材,一邊留心著那兩桌的對話。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女朋友心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我知道哦!」

  接話的人是小梓小姐,那帶著幾分興奮和雀躍的語氣,就好像是掌握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事實上我應該是見過津島小姐的男朋友!」

  安室透挑了挑眉,開始琢磨起了自己什麼時候在小梓小姐露過餡。

  此刻他的心情既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他既擔心夏奈是自己女朋友的事情暴.露在衝矢昴等人的面前,卻又隱隱期待小梓小姐能夠在這些面前宣布他就是夏奈的男朋友。

  可惜他的這位同事注定還是要讓他失望了。

  「是不是就是那位中原先生?」

  小梓小姐抱著托盤,用八卦的語氣詢問著當事人,「就是之前幾次和您一起來的那位。雖然他身材有些嬌小,但是男友力十足,衣著品位也很不錯,而且長得也很帥!」

  安室透:?????

  誰?!

  小梓小姐的描述,讓安室透的腦海中瞬間就冒出了那個橘發的矮個子青年,不過還不等他確認「中原先生」是不是就是「中也」,衝矢昴的聲音也再度響起。

  「哦?夏奈小姐最後果然還是和中也君在一起了嗎?」

  果!真!就!是!他!

  等等,衝矢昴的那個「果然」是什麼意思?難道就連衝矢昴這個身份不明的家伙也覺得那個「中也」和他的女朋友很配嗎?!

  身為夏奈正牌男友的安室透聽得直接炸毛。

  尤其是當他聽見赤井秀一的妹妹已經開始八卦地詢問那個中也是什麼樣的人的時候,他恨不得立刻就跳出來攔住女朋友的肩膀向在場所有人都自信地表示「這是我女朋友」,可惜他還沒來得及這麼做,小梓小姐和衝矢昴的猜測就已經被否決了。

  「真的不是中也啦。」

  「什麼?居然不是中原先生嗎?我還覺得你們倆一定是……畢竟你們前幾次都是一起來吃早餐的。」

  安室透:!!!!

  他聽到了什麼!一起吃早餐?!

  他都沒和奈奈一起吃過幾次早餐!他們居然還一起吃了好幾次早餐!

  夏奈哪知道安室透就在不遠處蹲著,她笑著擺了擺手,「雖然我和中也的關系比較復雜……但絕對不可能是戀人。我的男朋友另有其人哦,昴先生和小梓小姐沒見過。」

  不,見過的。

  而且還挺熟的。

  安室透在心裡吐槽著,同時默默地關上了冰箱門。

  他剛想起身走出去證明自己的存在,結果又聽見世良的詢問,「所以津島小姐來委托昴先生……果然是因為和男朋友有關的事情嗎?」

  安室透這才想起衝矢昴會出現在波洛是因為「委托人約在了這裡」。

  而在他們剛才的猜測中,衝矢昴的委托人找他可能是為了調查她的男朋友有無出軌、或者是進行婚前的行為調查。

  安室透:「……」

  心情復雜。

  雖說這個可能性不高,但是安室透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奈奈私底下約見偵探還會有別的什麼理由。但是從夏奈剛才的語氣來看……

  難道說她發現了什麼?

  可是她的男朋友也是偵探,奈奈找一個偵探來調查自己的偵探男朋友真的沒問題嗎?

  安室透全然忘了自己壓根就沒有對女朋友提過自己還有偵探這個兼職,他現在滿腦子就只有「奈奈和那個中也是什麼關系」、「奈奈和衝矢昴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以及「奈奈要找衝矢昴做什麼」這三個問題。

  他的女朋友要找衝矢昴做什麼他真的好在意!!!

  但是如果她的委托真的和自己有關,他現在就這麼隨隨便便走出去的話,奈奈就絕對不會把委托說出口了。

  安室透的內心在天人交戰。

  小梓小姐似乎也終於從「夏奈和中也不是戀人關系」這一打擊中回過了神,她抱著托盤看了眼時間,這才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麼。「說起來,安室先生都去了好久。」

  安室透暗叫一聲不好。

  而這個熟悉的姓氏也讓夏奈立刻有了反應,「安室先生?」

  「是波洛的另一位店員哦。」

  小梓小姐不疑有他,熱情地向夏奈介紹起了自己的同事,「津島小姐你最喜歡的火腿三明治的做法就是安室先生發明的,不過你前幾次來的時候他正好都請假了,所以你一直都沒見過他。」

  「其實我一直都挺想讓津島小姐試試安室先生親手做的火腿三明治,正好今天他也當值。可是他剛才出去采購了,到現在都沒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夏奈眨了眨眼,似乎是正在思考什麼。

  「聽上去那位「安室先生」應該是很有人氣的樣子?」

  安室透一聽這話就暗道一聲糟糕,還不等他衝出來,小梓小姐已經笑著贊同了夏奈的話語,「津島小姐你好懂,安室先生好像是單身,在JK當中非常有人氣,好多JK和住在周圍的太太都是衝著安室先生來的。」

  「這一點我也能證明哦。」

  世良笑著補充道,「之前看米花町周邊餐飲店點評的時候,對波洛的評價特別高,尤其是那條『安室先生的笑容非常治愈,如果能成為安室先生的女朋友就好了』得到了300以上的點贊。」

  「那條評論我前幾天去看了,現在點贊已經超過500了,不過如果是安室先生的話也是能理解的,」

  夏奈臉上笑容不變,甚至還微笑著點頭附和,「哦,是這樣啊……那我還真的挺想見見那位「安室先生」呢。」

  而坐在她對面的衝矢昴聽著幾人的對話,忽然也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那位安室君的話剛才已經回來了,現在就在吧台後面,大概是正在放采買回來的蔬菜吧。」

  其他人可能都沒有察覺到,但怎麼可能騙過他的眼睛呢?

  已經聽出女朋友話裡的危險氣息的安室透:「……」

  衝矢昴,你算計我!

  雖然這不是一個出來的好時機,但可惜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蹲在地上蹲得腿都快發麻的安室透假裝剛剛放完食材,在因為衝矢昴的話將信將疑的小梓小姐過來之前,帶著幾分做賊心虛地捧著蔬菜站起身。

  被嚇了一跳的小梓小姐立刻叫了出聲,「啊!安室先生你果然已經回來了!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才的事,看你們聊得很開心就沒打擾你們。」

  安室透衝小梓小姐笑了笑,視線不斷地往女朋友和衝矢昴那一桌瞟,卻見衝矢昴的表情似笑非笑,而他的女朋友夏奈……

  她笑了。

  「欸,「安室先生」果然很英俊,難怪會在JK中具有高人氣,連我都有些心動了呢。」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在贊嘆他的容貌,但安室透卻聽出了幾分夾.槍.帶棍的火.藥味。

  原本就稍稍有些尷尬的安室透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他知道,他的女朋友絕對是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呢?


第27章 Case.027

  波洛咖啡店內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且微妙。

  小梓小姐已經重新回到吧台後處理食材, 女子高中生三人組的話題已經變成昨晚的電視節目,而剛才偷偷摸摸跑起來又一臉尷尬地現身的安室透……

  則是沉默地在吧台後做起了他拿手的三明治。

  一切似乎是步入到正軌,又好像在什麼地方發生了改變。

  小偵探坐在沙發上, 捧著玻璃杯喝著裡面的柳橙汁,無聲地觀察著咖啡店內所有人的情況。

  身邊女子高中生三人組的聊天內容已經從長野特產的信州蕎麥, 到了大和警部與由衣小姐的戀情;而他身邊衝矢昴和夏奈的對話……

  「好久不見, 最近怎麼樣?」

  「多謝昴先生記掛, 最近因為客人臨時改方案的緣故常常要加班, 」夏奈用著說給外人聽也無妨的代稱, 她知道對面的人能聽得懂。

  而且她作為普通咖啡店店員的男朋友在場,夏奈也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質。

  「聽起來很辛苦的樣子。」

  「沒辦法,畢竟我們的工作就是這樣,有時候加班到喝黑咖啡都喝不出味了, 但看看工資還是忍了。」

  衝矢昴也知道夏奈的工作特殊,卻還是勸了一句,「到底還是自己的身體健康最重要。」

  「昴先生可沒資格說我。」

  居、居然是在敘舊!

  柯南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衝矢昴」只是他們為了讓計劃順利推進而臨時捏造出的假身份,如果這位津島小姐與昴先生是多年舊識的話, 不可能不知道衝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事。

  可從他倆的聊天內容來看,分明句句都與「衝矢昴」有關的,別說沒有一點和組織有關的線索,就連和赤井秀一有關的內容都沒有。

  再看看吧台後看似是專心致志地做著三明治, 但實則視線不斷地朝他們那桌瞟的安室透……

  柯南頓悟了。

  這位津島小姐,大約是赤井先生用來迷惑安室先生的煙.霧.彈!

  赤井先生一定是發現了安室先生還在懷疑他的身份,所以請了一個陌生人來扮演他的舊相識, 捏造了種種和衝矢昴的過去、豐富了衝矢昴的人設, 目的為了就是迷惑安室先生。

  不愧是FBI的王牌精英, 想得真是周到!

  小偵探覺得自己掌握了一個新技能。

  「不過……這就是你今天選擇喝紅茶的原因嗎?」衝矢昴看了眼夏奈的茶杯,「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折不扣的黑咖啡派。」

  他也是罐裝黑咖啡派,因此對這一點印像深刻。

  夏奈眨了眨眼,「偶爾也要換換口味嘛。」

  夏奈和衝矢昴哪裡知道在柯南的心中,赤井秀一冷靜機智的形像上又多添了一份老謀深算。畢竟他倆現在的心思全在此刻就站在吧台後、正切著做三明治要用的面包的安室透的身上。

  安室透此刻不斷朝他們這邊投來的目光兩人並不是沒有發現,但因為自己與安室透的關系或是孽緣,夏奈和衝矢昴都覺得是自己引起了安室透的注意。

  於是心中對對方又多了一絲絲的愧疚。

  ——都是因為自己的關系,看來今天是沒辦法談正事了。

  都覺得是自己的過錯的兩人,不約而同地聊著無關緊要的瑣碎小事,打算先在安室透面前應付過去,待改日換一個地方再繼續聊工作上的話題。

  而正如夏奈和衝矢昴所料,安室透也一直都留心著他倆的對話。無論是他的女朋友還是疑似他死敵的男人,他都感到非常在意。

  當然,更在意的還是夏奈居然和赤井秀一認識這件事。

  安室透將剛剛做好的三明治親自端了過去,卻聽見夏奈和衝矢昴的對話已經進行到了她前幾天新買的紅茶上。

  「前幾天我去給老師買禮物的時候,順便入手了兩罐茶葉,宣傳上說是帶著威士忌風味的紅茶,出於好奇所以就買了兩盒試了試。」

  「哦?然後呢?」

  衝矢昴隨意地搭著話,倒是他邊上的小偵探,像是被觸發了什麼關鍵字一樣,立刻將視線移向了夏奈,一副「她終於要說到正題了」的興奮模樣,讓衝矢昴沒能忍心去潑他冷水。

  因為他知道,已經敏銳地感受到氣氛不對勁、並且發現他倆已經被安室透盯上的夏奈,真的只是在隨口聊家常。

  「說是波本威士忌風味的正山小種,廣告上寫這裡面會有波本的香草、焦糖、還有煙熏橡木桶的味道,我原本還挺期待的。」

  「但是?」

  夏奈慢慢地攪拌著已經有些涼去紅茶,語氣裡全是失望,「但是也不知道是茶葉的問題還是我泡的方式有問題,最後泡出來的茶帶著一股酸澀的香氣,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咽……明明之前我也買過正山小種,也沒那麼難喝啊。」

  安室透:「……」

  衝矢昴一瞬間都懷疑夏奈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不過看著已經站在夏奈身後的、安室透那張微微有些扭曲的臉,他忽然有那麼幾分想笑的衝動。

  「那你有沒有覺得,可能是酒出了問題?」

  「你說得有道理,」夏奈若有所思,「那我下次還是試試看那家黑麥威士忌或者蘇格蘭威士忌風格的茶葉吧。」

  安室透:「……」

  嚶。

  一直在偷聽兩人對話的柯南聞言偷偷地看了眼安室透,在看清對方的表情後,小偵探差點把嘴裡的橙汁都給噴出來。

  安室先生的表情,實在是太嚇人了!

  「打擾一下兩位。」

  眼見衝矢昴那邊已經快進到要忽悠自己的女朋友去喝別的威士忌了,生怕兩個人前腳離開波洛咖啡廳後腳就要進酒吧的安室透連忙出聲打斷。

  「這是津島小姐剛才點的三明治,還請慢用。」

  安室透將剛做好的三明治放到了夏奈的面前,雖然他平時也給夏奈做過各種便當,但以咖啡店店員的身份給作為自己客人的夏奈做三明治這還是頭一次,這種感覺實在是……

  嗯?

  安室透的目光集中在了夏奈的指尖上。

  剛才夏奈背對著他所以他沒注意到,可現在走到夏奈身邊,他才看見平時都不做美甲的夏奈今天居然做了指甲。而且從顏色和完整度來看,應該是今天剛做好不久的。

  她和自己約會的時候都沒做過指甲,今天為了和這個叫衝矢昴的家伙見面還特意做了美甲?

  安室透覺得自己現在就和夏奈剛才說的那杯波本風味的紅茶一樣,心裡泛著酸。

  特別酸。

  「謝謝安室先生,我會慢慢享用的。」

  打定主意和男朋友裝不認識的夏奈抬起頭,衝著男朋友微笑道謝。安室透原本還想待在原地找機會加入兩人的對話,但是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氣消了的女友臉上的笑容,他最終還是默默地回到了吧台後面。

  就很委屈。

  非常委屈。

  安室透一副吃癟的樣子衝矢昴有些意外,卻見只用笑容就把黏人的咖啡店店員給勸退的夏奈已經拿起了三明治咬了一口,緊接著就露出了一個滿足的表情。

  看樣子她很喜歡安室透做的三明治。

  眼見著安室透一時半會兒不會再過來、卻始終注意著這邊的動向,衝矢昴也就換了一個他個人比較在意的話題,「說起來,那個人在你那邊怎麼樣了?」

  「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前幾天我去探望的時候已經學會了新的曲子,看起來很有精神的樣子。」

  夏奈知道衝矢昴說的是諸伏景光,畢竟景光會進S4的大牢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在,也就老實答了,「最近他還交了新朋友,雖然那個人性格有些惡劣,但他的話應該不會吃虧的。」

  這話在衝矢昴的耳中無異於「我最近又抓了個犯人」。

  只是就像夏奈不會問他怎麼時隔兩年又回到日本還換了個樣貌一樣,衝矢昴也不會去干涉夏奈的工作。在聽見四年前被夏奈關進S4大牢這個絕佳安全屋的諸伏景光現在過得還不錯,衝矢昴也就放心了。

  至於安室透在聽到他倆的對話後,會不會對諸伏景光的事產生疑心進而去調查……

  這個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赤井秀一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心想以公安的勢力,要去S4大牢撈個自家特工根本不是難事。

  也可惜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安室透和夏奈的關系,在聽見這兩人的對話後,安室透第一反應不是生死不明至今連屍體都沒見到的幼馴染還活著,而是「那個他又是哪個男人」這一個問題。

  正在給試吃的甜點裱花的安室透的手一抖,快要成型的玫瑰花頓時就糊成了一團。

  安室透:「……」

  今天做什麼都不順利!

  這絕對是赤井秀一的錯!

  安室透默默地用黃油刀將裱壞了的花鏟起,打算重新再裱一朵新的。

  夏奈哪裡知道身後的男友正不斷地朝自己對面的人散發著怨念。

  她一邊吃著男朋友偷偷多加了一份煎蛋的火腿三明治,腦中想著的全是自己的委托。

  意外地約在了男朋友打工的咖啡店裡,讓她無法將自己的委托在男朋友和外人面前說出口,但是重新約和赤井秀一說明情況,時間上可能又會來不及,她思來想去,倒還真的讓她想到了一個辦法。

  「昴先生最近還去酒吧喝酒嗎?」

  她咽下最後一口三明治,用紙巾擦拭了一下手指上的殘屑,又換了一個話題,「之前您向我推薦的那家酒吧最近好像停業了,下次我們去另一家吧。」

  什麼?一起去酒吧?

  被觸發關鍵字的安室透聞言手又是一抖,這次他直接把奶油擠到了桌上。

  這乍一聽對於安室透之外的人來說都沒什麼問題的話語,在衝矢昴聽來就別有深意了,畢竟他可從來都沒有向夏奈推薦過什麼酒吧,夏奈突然提這個必定是別有用意。

  不過……

  他瞟了眼吧台後一臉凶狠地盯著他的安室透,突然就明白了。

  ——不愧是夏奈,居然也發現了安室透一直在監視他們!

  並不知道夏奈和安室透的關系的FBI的王牌特工在心裡給夏奈叫了聲好,順勢接著夏奈的話說道,「夏奈小姐有什麼推薦的店嗎?」

  ——不愧是FBI精英中的精英,實在是太上道了!

  夏奈壓根不知道站在身後的男朋友和面前的人是死敵的夏奈也在心裡叫了聲好,她臉上難掩驚喜的表情,連帶著語氣也輕快了許多,「我一上司的朋友開了一家酒吧,聽說評價非常高,就在東京這邊。」

  夏奈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裡拿出了記事本,「我把地址寫給昴先生,您有空可以去試試看。」

  夏奈根本就是隨口胡謅的。

  她平時壓根就不怎麼去酒吧喝酒,真想喝酒的話,家裡還有中也收藏的滿滿一牆壁的各色紅酒和別的烈酒。不過話都已經說出來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把自己唯一能想起的酒吧給說出來。

  反正她也不可能真的讓赤井秀一去HOMRA和赤組的人談笑風生。

  夏奈在包裡翻了半天也只找到筆記本,這才想起自己可能是將筆遺落在了辦公室,「我好像忘記帶筆了,昴先生有帶嗎?借我一下吧。」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用我的吧。」

  安室透一手托著盛放著精致甜點的托盤,一手從圍裙裡拿出了一支圓珠筆遞到了夏奈的面前。

  他可愛的娃娃臉上是夏奈熟悉的笑容,可夏奈卻莫名地從那笑容中感受到了一絲黑氣與更多的殺氣。

  ……但是,為什麼?


第28章 Case.028

  「謝謝, 安室先生。」

  頂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好像生氣了的男友的微笑、以及莫名其妙開始緊張的柯南的注視,夏奈微笑著接過了自己男朋友遞來的圓珠筆。

  塑料材質的外殼上還帶著一絲溫熱,就好像安室透捏在手裡已經很久了一樣。夏奈取下筆蓋翻開記事本, 並沒有立刻寫下自己想交給赤井秀一的信息,而是思索起了男朋友突然生氣的理由。

  因為她和衝矢昴的對話嗎?

  可夏奈完全想像不出自己剛才和衝矢昴的對話有任何的問題。

  還是她私下約了衝矢昴見面讓男友生氣了?

  然而夏奈也腦補不出自家男朋友醋壇子打翻了時的樣子。

  再說, 她一直溫柔好脾氣的男朋友, 真的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打翻醋壇子嗎?

  所以他果然還是不想看見自己出現在他的工作場所吧!

  夏奈覺得自己真相了, 同時她也意識到, 如果她的男朋友不願意自己出現在他的工作地點, 那基本就只能說明一件事——

  這裡,絕對有情況!

  就在夏奈捏著圓珠筆,盯著空白的記事本一臉凝重地做沉思狀時,隔壁一桌又有了新的動靜。

  「安室先生, 這個是什麼?」

  「這個是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的新款甜品的試作品,這兩天終於有進展了。」

  原本還盯著夏奈和她面前的記事本,想要看看夏奈會寫下哪個酒吧的名字以備他去蹲點的安室透, 在聽見園子的詢問後立刻披上溫柔服務生的外衣,回應著女子高中生們的好奇心。

  「正好今天各位來波洛, 不如一起幫我試試看味道如何?」

  「是安室先生新作的甜品嗎?!請務必讓我們試試!」

  就在安室透回應著園子的話語、短暫地將目光從夏奈身上移開的時候,感受到銳利目光從自己身上消失的夏奈,立刻在記事本上寫下了自己想讓赤井秀一查的信息。

  ——那是御芍神紫的名字和他的航班。

  雖然她還沒有猜透男朋友不願意讓自己出現在波洛的原因,但當務之急的還是將消息傳給赤井秀一才是。

  畢竟眼下還是工作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筆尖與紙張摩擦發出了唰唰聲, 待將托盤上的甜點分給園子等人的安室透意識到剛才一直在裝雕像的女友終於動筆時,就聽見紙張被撕下的聲音。

  安室透急急忙忙地扭頭去看夏奈,卻只看見她將對折好的紙推到赤井秀一面前的一幕。

  夏奈的指腹恰好就按在了紙條的正中間, 讓安室透就算想通過圓珠筆映出的痕跡來判斷紙上的內容也無法做到。

  該死, 夏奈到底給那個眯眯眼寫了什麼!

  錯過重要情報的安室透在心中煩躁地暗罵了一聲, 他原本打算靠偷看來確定兩人接下來見面的酒吧的,但既然這條路走不通的話——

  那麼就只能在工藤家門口蹲點了。

  反正這個叫衝矢昴的家伙本來就還是很可疑,如果能借此機會確認他是赤井秀一的話就更好……

  等等,不對。

  安室透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但是這條線索的指向性卻是讓他陷入了更大的謎團。

  如果這個衝矢昴真的是赤井秀一的話,那夏奈為什麼會和赤井秀一認識?

  「怎麼了,安室先生?」

  接過了紙條的衝矢昴並沒有當著安室透的面立刻打開看,畢竟他的身邊還坐著一個好奇心旺盛並且行動能力極強的小偵探,他還不想讓這個孩子被牽扯進自己與夏奈的工作中。

  衝矢昴當著安室透的面,將紙條小心翼翼地收進了大衣的內袋中。同時一臉無辜地向死死盯著他瞧的安室透反問道,「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不,沒什麼。」

  縱使心裡恨得牙癢癢,安室透還是將手中的甜品放到了兩人的面前,「請二位務必要試試我新作的甜點,如果能給我些意見就更好了。」

  至於他會不會采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衝矢昴只當不曉得安室透在意的是夏奈遞給他的那張紙,「那請一定要讓我試試安室先生的手藝。」

  夏奈倒是沒有搭話,只是看著男朋友將做好的點心放到自己的面前。

  他可愛的娃娃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無害笑容,夏奈敏銳地感覺到男朋友似乎是還在生氣又好像是突然就不生氣了,這種反復無常的情緒,讓夏奈暗自在心中感嘆年輕人的脾氣果然就像是六月天一樣說變就變。

  安室透其實一點兒都不在意衝矢昴能給什麼建議——當年的赤井秀一也是個料理白痴,如果衝矢昴就是赤井秀一,他八成是給不了什麼有效建議。

  他更在意的還是夏奈的想法。

  「夏奈小姐也請試試,希望你能喜歡這份甜品,」他一邊說著,視線一邊瞟向了夏奈的記事本,試圖從記事本上殘留的痕跡來判斷夏奈剛才寫了什麼。

  可惜這一次他依舊什麼都沒有看見。

  因為那張紙上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夏奈接過男友遞來的點心,倒也沒留心男朋友的視線已經瞟向了空白的筆記本。反正她寫情報的時候基本不會用力,壓根不用擔心重要情報會印在下一張紙上這種愚蠢的事情發生。

  此刻夏奈的注意力全在男朋友遞來的點心上。

  小巧的盤子上放著的是精致小蛋糕,蛋糕頂端用奶油裱出了一朵精致小巧的玫瑰花,旁邊點綴著的各類漿果看起來也很是誘人。

  而且如果她沒看錯的話,自己這份的水果比起其他幾人來說要多了一些,就連裱成玫瑰花形狀的奶油也是她獨有的。

  就和剛才那份偷偷加了煎蛋的三明治一樣。

  發現自己被男朋友悄咪咪地特殊對待了的夏奈心情很好,連帶著語氣也輕松了許多,「能做出那麼美味的三明治,安室先生的手藝想來是不會差的。」

  「能得到夏奈小姐的誇獎是我的榮幸。」

  「說起來,還不知道津島小姐來找昴先生是為了什麼事?」

  安室透原本想借著這個機會和女友再多聊幾句的,卻不想夏奈還沒開口,就被世良在一旁打斷。

  夏奈剛才與衝矢昴的對話,在外人聽來就像是尋常的老友敘舊。柯南和世良倒是聽出了些許的端倪,卻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交換了什麼信息。

  唯一可疑的就是夏奈寫給衝矢昴的字條。

  無論是柯南還是世良都不相信那是尋常的酒吧的名字。

  可衝矢昴都把字條塞進外套的內袋裡了,他們總不能伸手明搶,便只能從夏奈這邊下手突破。

  「對哦,世良不說我都忘記問這件事情了。」

  坐得離夏奈較遠的園子探出了頭,「果然還是為了調查男朋友有沒有外遇?」

  夏奈愣了下,但很快還是笑著揮了揮手,「怎麼會,我目前還沒有這個煩惱啦。」

  她雖然懷疑男朋友是不是出軌了,手裡也保留著多份證據,但是調查男朋友是否出軌這種事情哪裡還需要來委托FBI,她男朋友又不是什麼不法組織的成員。

  「調查男朋友是否出軌」這種小事她完全可以親自出場。

  若是真的到了連她都無法調查出真相的程度,她還能出動亂步。

  世良的偵探雷達立刻就亮了,她端著甜點騰地就站起了身,「這種煩惱?難道津島小姐是有別的什麼煩惱嗎?」

  雖然夏奈用的「目前」這個次更加微妙,但是這話可沒法接。

  ——總不能說「你和你男朋友遲早會分手的,所以現在就可以告訴我他是不是有出軌跡像」這種討打的話吧?

  「我們這裡現在有四位偵探在,津島小姐有什麼煩惱可以和我們說說。」

  像是怕夏奈不信,世良熱情地推銷道,「如果連我們都無法解決的話,咖啡店的樓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

  夏奈倒是並不在意毛利小五郎。她更在意的是世良的措辭。

  「四位偵探?」

  她看了眼衝矢昴又看了看世良,「昴先生我是知道的,世良小姐是偵探我也能看出來,但是另外兩位……」

  這裡還有其他像偵探的人嗎?

  「當然是柯南君和安室先生了,」世良一把摟過坐在自己左手邊的柯南的肩膀,「別看柯南君還小,但是他總能察覺到一些大人也發現不了的細節;而安室先生更是那位毛利先生的弟子哦。」

  安室透是毛利小五郎的弟子。

  安室透也是偵探。

  可他不是咖啡店店員嗎?怎麼突然又變成偵探了?

  夏奈立刻意識到自己似乎是被男朋友隱瞞了很多事情。

  「安室先生原來也是偵探啊,這我還真是沒想到呢。」

  夏奈笑著看向了還站在自己斜後方的青年,卻見青年臉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是多了一些秘密被人拆穿後的尷尬,緊接著就是有些慌張的、在夏奈聽來更像是狡辯的解釋。

  「我只是個不成熟的偵探,目前還在向毛利老師學習中。」

  夏奈挑眉:「哦?是嗎?」

  安室透的額間流下了一滴冷汗:「當、當然……」

  「安室先生實在是太謙虛了!」

  誰知園子不給安室透退路,壓根不知道夏奈和安室透的關系——不如說壓根沒有察覺到這幾個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的她,直接一句話把安室透的後路給封死了。

  「之前你去伊豆的別墅給我當網球教練時遇到的事件,不就很干脆利落地解決了嘛!」

  夏奈微笑著做驚訝狀:「原來安室先生還會打網球啊!」

  ——而且還是特意去伊豆的別墅給JK當私家教練?

  安室透干笑了一聲:「那次還是毛利老師的功勞,我只是在邊上學習的。」

  然而他越是謙虛、已經察覺到他的能干的女子高中生們就越是不願放過他。

  「前不久你帶我們去錄音棚指導我們練習時遇見的那起案子,你就不是解決的很漂亮嘛!」世良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不依不饒地順著園子的話跟進,「而且沒想到安室先生不僅吉他彈得好還會彈貝斯。」

  夏奈繼續微笑做驚訝狀:「原來安室先生還會彈吉他和貝斯,真是了不起呢!」

  ——還特意去了錄音棚當指導?

  安室透擺著雙手:「那、那個只是巧合罷了!」

  小蘭同樣也不覺得鄰桌這邊的氣氛已經幾近於危險,見安室透那麼謙虛、也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

  「說起來上次柯南被綁架的時候,也多虧安室先生開車去救人,那次我就覺得安室先生作為偵探已經相當厲害了——就是突然把我拉到駕駛座那邊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小蘭用指甲刮了下臉頰,看起來似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安室先生是為了用車擋住綁匪的車,真是相當了不起的車技!」

  柯南:???

  夏奈面無表情:「……哇哦。」

  呵。

  她就說,男朋友不願意讓自己來他的工作場所,果然是因為這裡有情況!

  安室透……安室透都不敢往夏奈那邊看了。

  「所以安室先生很可靠的,就不要再謙虛了,」世良看見安室透尷尬的表情,看似緩解氣氛似的勸了一句,「還是讓我們聽聽津島小姐的煩惱。」

  被點名的夏奈沉默了一瞬,臉上忽然揚起了一抹燦爛的微笑。

  「其實倒也不是我的煩惱,是我一個同事最近遇到了一件事。」

  她也不去看時不時地朝自己投來試探性的目光的男朋友,只是保持著燦爛無比的微笑著繼續說道:

  「她前幾天代表公司去參加酒會的時候,在酒會現場遇到了一個年輕英俊的侍者,當晚把人給帶回了家。結果等第二天醒來後,發現那個小帥哥已經不見了影蹤。她知道我認識昴先生這麼一位優秀的偵探,所以才托我來咨詢一下昴先生。」

  小學生名偵探:「……」

  女子高中生們:「……」

  FBI王牌精英:「……」

  小帥哥安室透:「……」

  這個發展對於未成年人來說的確是過於刺激了一些,就連世良也是在沉默了數秒後才問道,「那你同事想要找偵探解決這件事,難道是家裡有什麼貴重財物被盜取了嗎?還是公司的機密?」

  柯南表情也嚴肅了,「雖然津島小姐你的那位朋友可能不願報警,但如果發生了什麼刑事案件的話,還是通知一下警方比較好哦。」

  安室透:「……」

  不願報警的原因有很多種,而園子第一反應則是……

  「難道說……你的朋友有男朋友嗎?」

  「園子!」

  「沒事,我知道園子小姐想說什麼,雖然和這件事無關,但我那位同事的確是有男友的。」

  夏奈倒也沒有被園子有些失禮的話給冒犯,她笑著點了點頭,又看了眼身後看上去似乎有些忐忑不安的男朋友,這才慢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可能很快就會沒有了。」

  安室透:「……」

  嚶。


第29章 Case.029

  波洛內的氣氛因為夏奈的這句話, 在一瞬間變得很是詭異。

  剛才夏奈在說自己同事的「故事」時,安室透那一言難盡的表情並不是沒有人發現。

  比如衝矢昴和柯南,他倆不是知道夏奈說的「案子」只是一個拙劣借口、就是心中還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畢竟安室透剛才面對女子高中生們的誇獎時露出的窘迫實在有些古怪, 他們無心去細聽夏奈口中的同事的話題,因此也就看見了這個一向自信滿滿的公安臥底, 在這一瞬間流露出的尷尬。

  倒是平時很是關注安室透的世良, 大約是被夏奈的「大人話題」給驚到了, 她並沒有在這個時候去觀察安室透的反應, 反倒是在思索一個很常見的問題:

  那就是夏奈口中說的「同事」, 到底是不是她自己。

  在幾個人各懷鬼胎的情況下,唯一沉浸與夏奈口中的「同事的同事」的,只有園子、小蘭、以及被他們的對話吸引而來的小梓小姐了。

  「難道你的同事打算為了那個一夜……咳,為了那個侍者, 和男朋友分手嗎?」

  大概是說不出那個對於高中生而言還有些刺激的詞,園子一臉八卦地盯著夏奈,試圖從夏奈的口中探聽更多的八卦, 「難道那個侍者很帥嗎?比基德大人還帥?」

  「園子……」

  「這個嘛,畢竟我也沒見過那位據說很帥的侍者。」

  夏奈挖了一勺剛才安室透送來的點心, 感受著蛋糕的微甘與漿果的酸甜,「不過如果那個侍者像這位安室先生一樣英俊的話,估計就算是我也會心動的吧?」

  安室透:「……」

  女朋友生氣了,還是哄不好的那種。

  怎麼辦, 急,在線等。

  感受到其他人——尤其是仿佛已經察覺到什麼的小偵探和衝矢昴的視線已經向自己投來,心裡苦的安室透不得不強撐出自己作為「安室透」時的招牌笑容。

  「津島小姐謬贊了, 我不過只是個普通的咖啡店店員罷了……怎麼可能是宴會侍者呢?」

  「安室先生太客氣了, 您不還兼職偵探嗎?」

  「我不過是毛利老師的學生罷了, 現在還不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偵探。」

  安室透和夏奈兩個人一來一往,乍一聽只覺得像是在商業互吹,但這兩人的話音細聽卻很是古怪。

  剛才已經被觸發關鍵詞的柯南只覺得組織雷達警報在大腦中一陣一陣地響起,他死死地盯著夏奈和安室透兩人的一舉一動,留心著兩人說的每一句話,試圖判斷夏奈究竟是哪一邊的人。

  「不過這件事讓JK偵探和小學生偵探來查畢竟不方便,去委托毛利先生也有些興師動眾。」

  最終,率先移開目光的人是夏奈,「所以這件事,還是有勞昴先生了。」

  夏奈本就是隨口胡扯了一個委托,畢竟她要拜托衝矢昴調查的根本就不是這種能擺在明面上談的事件。

  如果不是剛才聽見鄰桌的女子高中生們對她男友的誇獎,知道了不少安室透平時一直都沒有在她的面前展現、甚至不曾告訴她的事情,夏奈也不會一時惱怒地把前陣子發生在自己和男友身上的「奇遇」給拿出來說。

  現在工作上的事已經交接完成,男朋友也已經調戲完,還獲得不少額外的情報……

  夏奈也打算收尾走人了。

  可惜安室透不是這麼想的。

  「衝矢昴先生目前畢竟還是大學研究生,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剛才被夏奈那句「馬上就要沒男朋友」給刺激到的安室透稍稍彎下腰,將那張讓夏奈很是中意並且無法拒絕的娃娃臉湊到了她的身邊,他臉上依舊是夏奈熟悉的微笑,但是周身卻散發出了一股稍稍有些陰郁的氣息。

  他的聲音依舊是令人如沐春風般的溫和,但是說出來的話語又帶著幾分罕見的強硬。

  「如果津島小姐不介意的話,不如把這個委托交給我怎麼樣?」

  他說:「我一定不會讓津島小姐您失望的。」

  夏奈看著男友的笑臉心裡一個咯噔。

  就算這個「委托」是她隨口編出來的、安室透心裡也知道她說的同事和勢者到底是什麼人,但是這個情況委實也太離譜了一些。

  這算什麼?

  一個咖啡店店員和FBI搶偵探生意?

  這合理嗎?

  夏奈眨眨眼,「這個嘛……」

  「衝矢昴先生想來應該也不會拒絕吧?」

  誰知道安室透壓根不給夏奈這個機會,直接朝著夏奈對面已經很久都沒有開口的衝矢昴說道,「還是說您最近很清閑?」

  這是試探,也是威脅。

  赤井秀一看著昔日在組織時的同事此刻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嘴上說著客套的敬語,卻句句都帶著危險的氣息,不僅在心裡犯起了嘀咕——

  安室透不會是從他倆剛才的對話中懷疑到了什麼,想要借此機會接近夏奈從她口中套話吧?

  難道他已經察覺到蘇格蘭沒有死的事了嗎?

  赤井秀一看了眼夏奈,見夏奈並沒有露出太多的抗拒,反倒是一副很中意安室透的容貌的樣子,也不由地感嘆了聲這家伙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為了獲得情報不惜出賣|色|相,卑鄙,實在是卑鄙。

  所以日本公安的人知道你用你的娃娃臉去色|誘的事嗎?

  如果日本公安的人知道,那S4的人也知道嗎?

  「我本人倒是沒什麼。」

  衝矢昴在心中全量再三,見夏奈本人沒有抗拒安室透的故意接近,也就順勢將這個委托推給了安室透,卻也不忘提醒了夏奈一句,免得她日後知道情況反過來報復他。

  「如果夏奈小姐的那位同事不反對的話。」

  「如果是像安室先生一樣英俊優秀的偵探來接受委托的話,想來我同事應該不會拒絕。」

  夏奈衝對面的人眨眨眼,「不過我同事想找的是一位優秀的偵探,安室先生剛才還說自己現在正在向毛利先生學習中……真的沒問題嗎?」

  安室透依舊微笑:「我會盡量不讓津島小姐的同事失望的。」

  他在同事兩字上刻意加了重音。

  坐在衝矢昴身邊的柯南越聽越覺得這三個人話裡有話,可他實在無法辨別夏奈到底是屬於哪一方的人。而就在他打算等會兒向衝矢昴或者安室透打聽的時候,忽然有手機鈴聲在咖啡店內響起。

  「抱歉,我接一個電話。」

  夏奈衝幾人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從大衣口袋中摸出了手機按下通話鍵就打算往外面走。安室透憑借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優勢,在一瞬間捕捉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而夏奈逐漸遠去的聲音,也向安室透證明了他的猜想並沒有錯。

  因為夏奈在接通電話時說的名字是——

  「中也。」

  夏奈的通話時間並不算長,但是那短短的數分鐘時間對於安室透來說卻有些難熬。他並不是不好奇女朋友的通話內容,更好奇那個叫「中也」的青年和自己女朋友的關系。

  他端著空了的托盤回到了吧台後面,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夏奈在通話時那神采奕奕的表情。

  安室透不知道夏奈平時在和自己打電話時是否也會露出相似的表情,卻知道自己在看見夏奈因為其他男性而露出如此喜悅的笑容後,心中感受到的不悅與隱隱的嫉妒。

  電話持續了大約只有三四分鐘的時間,打完電話後回到店內的夏奈搓了搓手,又快步回到了椅子上。

  但是這一次她並沒有要重新打開話題的意思,只是拿起剛才安室透交給自己的圓珠筆,迅速地在記事本上寫下了一行字。不待對面好奇心十足的小偵探看清她寫了什麼,夏奈已經撕下了那頁紙,習慣性地隨手對折。

  「抱歉,昴先生,中也在找我了,我今天必須先離開了。」

  夏奈將筆記本收回到包裡,手裡捏著那張紙與安室透借給自己的筆,衝著衝矢昴露出歉意的表情,「剛才交給您的紙請您之後務必獨自觀看,如果您什麼時候有空,可以隨時聯系我。」

  衝矢昴多少能猜到夏奈交給自己的字條上寫著什麼,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赤井秀一的保證向來分量十足,夏奈知道自己委托給他的事多半能成,也就安心了。

  「既然如此就拜托您了,下次有空一定請您喝一杯。」

  這麼說著,她向衝矢昴以及鄰桌的四人道了一聲別,便跑向了收銀台。

  已經回到吧台後的安室透見夏奈這樣子就知道她准備離開,再聯想了一下剛才夏奈接到的電話以及她對衝矢昴的說辭,安室透不難猜出她接下來要和那個中也見面。

  「這是您的筆,」夏奈將圓珠筆還給了安室透,同時交給他的還有自己剛才寫下的那張字條,「還有我那位同事的聯系方式,安室先生有空的話可以直接聯系她。」

  夏奈這話在安室透聽來,根本就像是在說「你有空要來聯系我」一樣。

  於是他笑著點點頭,然後就看見夏奈拿出錢包,要給自己那桌買單。

  ……那個眯眯眼出來吃飯都要女人掏錢買單的嗎?!

  還是他的女朋友!

  安室透瞪了眼那邊怎麼看都像是赤井秀一的衝矢昴,正好錯過了夏奈在拿出錢包時,放在包中的手帕被一並帶出、然後飄落在地的一幕。

  倒是一直在觀察夏奈的柯南眼睛一亮,卻沒有出聲提醒夏奈,直到夏奈拿著收據和發票向安室透與小梓小姐等人道別離開後,柯南這才起身跑到了收銀台的前面,望著那條淺藍色的手帕故作驚奇地說道:

  「啊咧咧,這個是津島小姐的手帕嗎?」

  他也不給安室透反應的時間和機會,撿起了那條手帕後立刻就說道,「津島小姐應該還沒走遠,我去把手帕還給她吧!」

  這麼說著,柯南也不等小蘭和安室透等人組織,開了門就直接一股腦地往外衝。

  「等等,柯南君——」

  壓根就沒時間反應的小蘭想要去攔,卻被園子和世良阻止;倒是安室透和衝矢昴,看著柯南遠去的樣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以夏奈的性格,丟東西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那麼剛才那塊手帕——

  柯南追著夏奈一路來到附近的停車場時,就看見她在剛才放學時才見過的、那輛頗為亮眼的銀藍色保時捷356A邊上停下。小偵探判斷這應該就是她的車,可夏奈卻並沒有直接進入車裡。

  保時捷的駕駛座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夏奈在車窗被搖下後衝裡面說了什麼,緊接著就倚著車門、露出了一副正在等人的樣子。

  柯南立刻就可以肯定自己手中捏著的這塊手帕,一定是夏奈剛才故意丟下的。

  就是不知道夏奈原本是想讓誰送過來。

  眼見著夏奈一副篤定會有人將手帕送來的樣子,柯南在思考了好一會兒後,還是決定過去探探底。

  「津島姐姐。」

  年輕的偵探露出了讓人難以抗拒的乖巧笑容,這是他從高中生變成小學生後掌握的一個特技,幾乎很少有女性能抗拒他以小孩的姿態露出的這樣的表情。

  事實上這個戰術的確很有效。

  夏奈在看見柯南以及柯南手中捏著的手帕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來意。

  「是柯南君啊。」

  夏奈蹲下|身,雖然心中感到了一絲失望,卻還是衝小偵探笑著道了一聲謝,「你是來替我送手帕的嗎?謝謝你啊。」

  夏奈的反應也向柯南證明了他的猜想並沒有錯。

  小偵探將手帕遞給了夏奈,但他並沒有立刻離開,反倒是單刀直入地詢問起了夏奈的用意,「津島姐姐剛才是故意把手帕丟下的嗎?」

  只是他不知道夏奈想引來的人到底是誰。

  是赤井先生?還是安室先生?

  又或者……是組織的人已經發現了他是工藤新一了?

  柯南的心裡七上八下的,但他表面上還是偽裝成一個普通的小學生,臉上掛著可愛的笑容,眼中卻滿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年紀的孩子身上的犀利。

  不想夏奈在聽到他的話後卻是嘆了一聲氣,「剛才世良小姐說你善於觀察果然沒說錯。」

  還是她的目的太明顯了,連個小學生都能把她給看穿了?

  可一個小學生都能一眼看穿的問題,她那位說是在名偵探毛利小五郎手下學習偵探技巧的男朋友居然看不透嗎?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上心?

  夏奈覺得自己的心情很是復雜,看著滿臉都寫滿了好奇心與求知欲的柯南,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對著面前的小學生問道——

  「剛才聽說柯南君寄宿在毛利偵探的家裡,那麼柯南君應該和剛才那位安室先生很熟悉?」

  果然是衝著安室先生來的嗎?!

  柯南的警惕心在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對、對呀,」年輕的小偵探盡可能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一邊判斷著夏奈是否是組織的人,「津島姐姐很在意安室先生的事嗎?」

  他知道,如果夏奈是組織的人,那麼自己現在貿然搭話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可柯南並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與組織有關的線索。

  尤其剛才夏奈和安室透的互動實在是古怪到了極點,讓柯南想要忽視都難。

  夏奈想了想,「這樣啊……那麼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要來了!

  柯南咽了口口水,覺得自己的心髒砰砰砰地跳得極快,他一邊思考著如何才能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從夏奈口中套話;一邊又開始思索起了如果夏奈發現不對勁,自己該如何從夏奈和她車上的「同伙」面前逃離。

  卻不想夏奈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在他的注視下翻起了包。

  柯南偷偷地將雙手背到身後、打開了麻|醉手表的開關,琢磨著如果夏奈真的從包裡掏出什麼違|禁武器,自己就立刻用麻|醉|針把她擊暈。

  卻不想夏奈拿出的並不是武器,而是一個證物袋。

  一個裝有他似乎有些眼熟的、金色帶著微卷的長發的證物袋。

  「既然柯南君和安室先生很熟悉的話,那麼你是不是經常在安室先生身邊看見一個金色長發的女性?頭發的長度和顏色大概和我手裡這根差不多。」

  夏奈向小偵探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證物袋,一臉凝重地詢問道。


第30章 Case.030

  夏奈和中也從御柱塔出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暗了。

  作為這個國家背後真正統治者的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日理萬機,自是不可能留他們吃晚飯的。

  御柱塔內倒是有員工食堂,夏奈過去曾在那裡吃過一次黃金氏族的工作餐。食物倒是豐盛美味, 可惜食堂內的氣氛實在難捱,多待一會兒都覺得自己會消化不良。

  打那之後, 夏奈寧可餓死,都不願再在御柱塔內吃一頓飯。

  中也坐在駕駛座上, 一邊開車前往兩人常去的飯店,一邊聽夏奈說著剛才在波洛發生的事情。

  剛才兩人彙合之後因為忙著要核對情報, 中也也沒來得及問夏奈與赤井秀一見面後的情況。此刻聽夏奈提起,他才知道自己在聯系夏奈之前, 原來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你是說, 你剛才和赤井秀一見面的時候,遇到你男朋友了?」

  這是什麼運氣?

  他有些擔心地看了眼夏奈:「你男朋友沒聽見你倆的對話吧?」

  中也不是擔心夏奈對赤井秀一的委托會被她男朋友聽見, 而是擔心一直在男朋友面前隱瞞自己工作的夏奈,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暴.露身份。

  更是擔心夏奈的男朋友在見到夏奈與赤井秀一見面,會誤以為他倆是在偷偷約會。

  中也很是擔心夏奈的情況,但很快就又發現了異常。

  「等等,你男朋友不是咖啡店店員嗎?怎麼會在那個點出現在那裡?」

  夏奈捂著臉哀嘆了一聲:「波洛也是咖啡店啊,寶貝兒。」

  中也很是習慣地無視了那一句寶貝兒:「你是說……你男朋友是波洛的店員?那之前怎麼沒看見過他?」

  他陪著夏奈去過幾次波洛,都只在那裡看見名為小梓的女店員。

  「前兩次他正好不在, 我要是知道他是那裡的店員, 怎麼可能會約赤井秀一在那邊見面。」

  夏奈說著又是一聲嘆息:「還好赤井秀一反應快, 他大概也發現我男朋友當時一直在往我倆那桌看, 所以沒有暴露我倆的情況。我後來想了個辦法把御芍神紫的名字、護照號和航班號寫給了他, 以他的頭腦能明白我的意思的。」

  中也也不知道該說夏奈的運氣實在是太好還是太糟糕了。

  和FBI的搜查官交接情報都能正好約在男朋友打工的餐廳, 這手氣都能去買彩票了。

  「那你男朋友沒起疑心嗎?」中也還是很關心夏奈的這段戀情的, 「你和赤井秀一的事……你打算怎麼和他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

  夏奈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平靜地移開目光,看著車外五光十色的街景,壓低聲音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

  結束了在波洛的工作,安室透難得沒有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家。

  他一推開門,就看見自己前陣子領養、並取名為哈羅的小白狗已經蹲守在了玄關。見自己回家,這個聰明的小白狗很是愉悅地衝著他搖起了尾巴。

  「我回來啦,哈羅。」

  安室透彎下腰,在哈羅的頭上摸了一把,「讓你久等了,我現在就去做晚飯。」

  「汪!」

  像是能聽懂自己的主人在說什麼一樣,哈羅興奮地叫了一聲,它緊跟著換好鞋子的安室透一起回到室內、守在廚房裡目不轉睛地盯著安室透洗手做菜的一舉一動。

  安室透打開冰箱查看裡面的食材,很快就做好了決定。

  他決定擺脫外賣、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自己做晚餐的時間並不算長。安室透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學生,在這段時間裡,他會做的料理也已經從青梅竹馬的友人曾經的教導,逐漸擴展為自己的研發。

  不過大約是受到了過去的影響,時至今日,安室透每次在試著做新料理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多做一些。就好像教會他料理的友人其實還沒離開,還能像很多年前一樣一邊吃著他燒糊的菜,一邊告訴他該在什麼地方改進。

  安室透在心裡嘆了一聲氣。

  他會在今夜想起景光,多半還是因為那個名為衝矢昴的男人。

  那個在他看來,依舊沒有完全擺脫可能是赤井秀一的嫌疑——以及,不知道為什麼和他的女友夏奈私下見面的家伙。

  一直到現在安室透也還是沒有想通,夏奈和衝矢昴今天見面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汪!」

  聰明的哈羅很是敏銳地察覺到主人瞬間低沉的情緒,立刻跑到他的腳邊叫了兩聲,仿佛是在詢問他是否還好。

  「你是在擔心我嗎?」

  安室透從冰箱裡取出了冷凍的雞腿,低下頭衝哈羅笑了笑,「謝謝你,我沒事。」

  今天的晚餐一如既往的豐盛美味,已經很久都沒有在做飯這件事上失誤過的安室透吃飽喝足,他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一會兒,這才將碗筷全部放進了洗碗機。

  而等他回到客廳的時候,就看見飽餐一頓的哈羅已經趴在房間一角呼呼大睡。

  安室透笑著搖了搖頭。

  在第一次見到哈羅的時候,他就知道它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但偶爾他也還是會稍稍羨慕狗狗的煩惱遠不如人類一樣多和麻煩。

  就比如……

  哈羅應該完全不用擔心女朋友為什麼生氣、要怎麼哄生氣的女朋友高興、以及女朋友為什麼會和疑似自己仇敵一起見面這些問題。

  安室透從口袋裡摸出了今天下午夏奈在離開波洛前遞給自己的那張字條。

  當時因為店裡還有其他人——尤其是柯南君、衝矢昴、以及世良真純這幾個敏銳又麻煩的家伙在,所以他沒有當場拆開。

  現在他回到了自家,也終於有時間看看夏奈臨走前交給自己的那張、說是「同事的聯系方式」的字條上,到底寫著什麼內容了。

  安室透捏著那張因為長時間放在口袋裡而有些皺皺巴巴的紙條,居然感受到了些許緊張。

  「奈奈會寫什麼呢?」

  他盯著紙條小聲地自言自語。

  是說這周末有空能夠一起約會?還是解釋衝矢昴的事情?又或者是給他寫了什麼不好意思宣之於口的話語?

  安室透越想越緊張,一向成績優秀的他,此刻倒是有些能夠體會讀書時成績總是在及格線徘徊的學生們,在決定了假期是能出去玩還是在學校補習的期末考成績公布時的心情了。

  沒啥,就是忐忑。

  安室透做了一個深呼吸,努力地克制著雙手的顫抖,緩緩地打開了女朋友寫給自己的小紙條。

  只看見雪白的紙張上,女友娟秀的字體寫著這麼短短四個字——

  「出來一下」

  安室透:「……」

  啊,完了。

  >>>

  夏奈的手機屏幕又亮了。

  這已經是今早的第六次了。

  Scepter4的眾人看著坐在情報室一角、一口一口地啃著手裡的甜甜圈,將松軟可口的甜點吃得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的夏奈,實在不明白她突然又怎麼了。

  道明寺壓低了嗓音,偷偷地詢問著邊上的榎本:「難不成她是不小心把甜甜圈買成貝果了?」

  「看樣子不像,貝果那玩意兒怎麼可能咬得那麼輕松。」

  貝果那玩意兒他們之前吃過一次,是庶務科的人買多了分給他們的,那玩意兒榎本終身難忘,並且打死不會再吃第二次。

  雖然夏奈的表情看上去她好像是在吃貝果一樣痛苦,但很可惜她手裡的東西怎麼看都還是甜甜圈。

  「難道是Jungle的案子沒法繼續推進?」

  「應該不像,Jungle的相關者不是還被她關在牢裡嗎?」如果實在卡進度,完全可以去牢裡再提審一波犯人套點情報,這對夏奈來說並不困難。

  「難道說是她男朋友的事?」

  秋山回憶了一下夏奈上次散布低氣壓時的情況,「上次不是說她男朋友可能出軌了嘛,沒准她的手機一直亮就是她男朋友發的短信也說不定。」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資料室內的人除了伏見之外全部朝自己看來,就連正好來巡視他們工作的淡島副長都不例外。

  秋山被眾人的目光盯得打了個冷顫,就看見眾人整齊劃一地點了點頭、還齊齊地嗯了一聲。

  道明寺低呼道:「不愧是秋山!是名偵探!」

  「恩恩,果然還是因為男朋友吧,工作上的事哪會讓奈奈她這麼煩心。」

  大家對夏奈的工作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已經猜到了夏奈大清早地在辦公室裡低氣壓的原因,淡島世理也沒法坐視不理。畢竟夏奈是宗像禮司親自挖來S4的人才,兩人平時私下相處得也不錯,淡島世理願意為夏奈排憂解難。

  淡島世理走到夏奈桌邊的時候,夏奈的手機屏幕正好又亮了一下。

  從淡島世理的角度能看見那應該是一封新的手機郵件,不過夏奈在瞥了眼屏幕後就又將目光移開,一點兒都沒有要讀的意思。

  看起來就像是在鬧別扭。

  淡島世理裝作沒看見,在夏奈朝自己投來詢問的眼神時,她拉開了夏奈對面的椅子坐下:「其實有件事我上次就想和你說。」

  聽見淡島世理的語氣如此嚴肅,夏奈立刻就坐直了身體,「什麼?」

  「綠之王去世那天,我帶人去Jungle總部現場抓人時,是和公安那邊合作的,這個你知道吧?」

  這件事夏奈當天就聽秋山提過,現在聽淡島世理提起這事,只當她是要說Jungle的案子,於是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難道公安那邊有進展了嗎?」

  「聽說公安那邊進展和你差不多,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淡島世理輕咳一聲,似乎是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開口。

  「當時公安方面負責現場指揮的,是一名叫降谷零的公安警.察,頭腦清晰冷靜理智還有勇有謀。」

  「我後來去打聽了一下,說他在警察學校時就一直是第一,還是他那一屆的畢業生代表,年輕有為,目前又是警備企劃課的王牌。」

  這些她都是借著和公安的人交接情報的機會打聽到的,如果不是因為她是S4的人,想來也得不到警備企劃課內精英的信息。

  淡島世理頓了頓,又補充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句——

  「最主要的是,他目前還是單身。」

  夏奈原本以為淡島世理想讓自己和公安的人合作負責Jungle的暗自,但聽到最後才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對勁。

  突然有種糟糕的預感的夏奈戰戰兢兢地詢問著:「世理親你的意思是……?」

  難不成,世理親想讓她和那個叫降谷什麼的公安去……

  不不不,這也太荒謬了一點吧!

  夏奈驚慌失措地否定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同時祈禱世理千萬別這麼做。

  卻不想淡島世理在聽見夏奈的詢問後立刻堅定地點點頭,她看著夏奈的眼神溫和,語氣更是帶著幾分過年回家時,家中的老人家催婚時的苦口婆心。

  ——然後她無情地確認了夏奈在心裡拼命否定的事實。

  「他的資料我已經准備好了,等會兒我就能拿來給你過目。那位降谷君人不錯,我覺得你應該會很中意他的。」

  夏奈尬笑一聲:「這、這個嘛……」

  夏奈的臉上寫滿了抗拒。

  然而淡島世理卻是擔心夏奈不能准確地理解自己的意思,於是在夏奈雜糅著絕望與驚恐的視線下,她又用更為直白的話語平靜地解釋著自己的用意。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和你男朋友真的鬧得不愉快的話,我可以給你和那位降谷君安排一次相親。時間就定在這周末,你意下如何?」


第31章 Case.031

  俗話說,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兩天過得糟心無比的安室透覺得這話真的一點兒都沒有說錯。

  似乎就是從衝矢昴進入波洛起,他原本一切都順利、並且沒有任何問題的三面顏生活就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雖說這並不影響他作為一名公安警察的本職工作,但是……

  戀情卻變得一塌糊塗。

  自己的女朋友和一個男性同居, 而那個男性極有可能就是那個被他女友周圍的人都以為是女友戀人的「中也」的事還沒有解決……

  安室透就目睹了女朋友和衝矢昴相約在波洛的一幕。

  接踵而來的就是一系列他現在連回想都不願回想的慘劇。而這些慘劇,最後終結於一張字條和一塊手帕。

  夏奈寫給他的字條是暗示, 故意丟下的手帕是給他的借口。以安室透的頭腦和推理能力,在看見字條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女朋友的用意。

  可惜的是他當時並沒有看見夏奈丟下手帕的一幕, 更是把字條直接帶回家中查看。

  這也直接導致了原本水到渠成的事一下子變得棘手無比。

  是的,當安室透發現了那張字條之後立刻給女朋友打了電話, 之後又發了數條短信解釋。

  可惜電話沒有一通是打通的,不僅如此, 電話裡的提示音從最初的「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到之後連提示音都沒有就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短信也沒有一條被回復,也不知道夏奈究竟是看了還是沒看, 又或者他已經直接被拖進了黑名單。

  安室透感到了一陣苦悶與委屈,雖然他知道女朋友在氣什麼,但是……

  但是這個也不能完全怪他啊!

  他還沒有發現那條手帕,偵探社的小偵探就已經送出去了。

  等等!柯南君!

  安室透回想起了那個好奇心旺盛的小偵探在送完手帕回來後的反應,看著自己的目光欲言又止又帶著幾分同情和擔憂。然後他做了什麼?

  似乎是避開了女子高中生們和小梓小姐,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聲地在彎下身的他的耳邊說道——

  「安室先生, 您最近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哦。」

  嗯?小心一點?小心什麼?

  所以夏奈果然還是和那個小偵探聊了什麼吧!

  安室透對女朋友和小偵探的聊天內容好奇得不得了, 可惜他今天沒有在波洛當值, 而是回到了警察廳處理積累下來的文件。

  在心裡琢磨著下次回波洛打工時, 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問一問柯南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安室透頂著滿腦子的霧水和疑團琢磨著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對夏奈說明的時候……

  他就被上司叫進了辦公室。

  警備企劃課的管理官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 不過還不等安室透細想其中的原由, 對方就已經拿出了他上次潛入到宴會後提交的報告。

  「上次你交給我的報告裡顯示,Jungle的案子和組織有聯系,這件事調查得如何了?」

  「是,根據我的調查,組織只是在早期將「瀨唯」的技術總監發展成了下線,但是「瀨唯」後期與Jungle的合作和這名已經遇害的技術總監無關。」

  組織撒網撒得廣,也不知道拉攏了多少各行業的專家與精英,更不知道他們或威脅或收買了多少普通人。

  只可惜琴酒下手太快,一聽說Jungle出事,就立刻處理掉了「瀨唯」的這名技術總監。他甚至還沒有調查到這層關系,就被組織斷尾求生了。

  管理官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可惜,倒也沒有露出太多的不滿。

  安室透潛入到組織已經數年,他們比誰都清楚處理和組織有關的問題不能急,必得徐徐圖之。

  「Jungle的事你繼續跟進,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向我彙報,」管理官這麼說著,卻沒有立刻讓安室透離開,他用一種讓安室透頭皮發麻的目光打量著對方,一副還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安室透被自己的上司盯得心裡發毛,不過他沒有開口去催促,只是在心裡琢磨著上司難得露出這種表情,難不成接下來要給自己布置的任務很簡單?

  但是作為一名出色的公安,無論是再怎麼困難的任務,他都能完美完成!

  得力部下嚴肅自信的表情反倒是讓管理官也不由地頭皮一麻,他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很是難以啟齒,只是一想到前不久才剛剛見過面的、S4那邊宗像禮司與淡島世理的那兩張臉……

  管理官心裡再感到抱歉,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向自己的部下開口。

  「降谷啊,我記得你今年……應該已經29歲了。」

  安室透莫名其妙,卻還是點頭:「是的。」

  管理官看著部下那張娃娃臉越看越心虛,視線不由地向一旁游移了幾釐米,不敢與部下對上視線,嘴上更是扯起了前塵往事。

  「你還記得之前你去Jungle總部指揮逮捕那次,Scepter4的那位負責人嗎?」

  安室透看上司這樣子,忽然有了種不太好的預感:「我記得,是淡島世理副長。」

  這實在是沒辦法接話嘛!

  管理官在心中哀嘆了一聲,只覺得頭大,但是一想到S4那邊給的壓力,他只能頂著部下一無所知的表情繼續開口。同時在心中感嘆自己的得力部下果真是出色,只是去執行了一次逮捕任務就被上面的人給看中。

  這對其他人來說指不定是好事一樁,因為這等於多了一條晉升的門路。

  但這對於降谷零來說就不一定了。

  「前幾天我和S4的淡島副長交接Jungle的資料時,淡島副長正好問起了你的事。」

  安室透有些茫然,又覺得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麼信息,就在他琢磨著S4的人突然提起自己是有什麼用意的時候,他就看見從剛才起就支支吾吾的管理官突然低下了頭,仿佛要躲避他的目光似的,一鼓作氣地說道:

  「S4的淡島副長似乎挺中意你的,我記得降谷你還沒有結婚吧!」

  安室透:「???」

  難不成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管理官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得力部下的表情,反正最艱難的話都已經說出口了,接下來的話也就不難說了。

  「淡島副長早前向我要了你的資料,剛才她來聯系了我,說如果你這周末有空的話……」

  管理官從抽屜裡拿出了早前從S4那邊收到的相親資料,將這個用白色封皮封住的資料放在了桌上,小心翼翼地推到了安室透的面前。

  「就和那邊見一面吧。」

  安室透看了眼管理官放在桌上的資料,只覺得這玩意兒就是個燙手山芋。再看看管理官轉過頭看著右側的資料櫃就是不敢看他的樣子,不由地在心中哀嘆了一聲。

  S4的人實在是奇怪,不過是一起出了一次任務就送來相親資料。

  他怎麼沒看出來那位淡島副長居然是這樣的人呢!

  還好夏奈和「降谷零」的圈子沒有交集、不會知道自己要被上司送去相親。不然以他倆最近趨於冰化的關系,指不定接下來就會真的鬧分手。

  ——但是夏奈不知道不等於這件事就好處理了。

  安室透今早的心情原本就十分糟糕,現在一想到女朋友今後萬一知道這件事情的表情時就變得更加糟糕,但是那張會讓大多數人都誤會他年齡的娃娃臉看起來依舊嚴肅,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管理官,組織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安室透首先甩出了自己肩負的任務,接著又退了一步,向管理官打起了感情牌,「而且我也沒有要調動到其他部門的想法。」

  他選擇了裝傻。

  管理官哪裡會不知道部下這是在假裝聽不懂,也知道他把相親說成人事調動是在給自己台階下。

  降谷零這個優秀的部下其實早已不是第一天遭受他人覬覦了,之前也有其他部門的人說要將自己的部下或者是女兒介紹給他,但每次自己只開了個頭就被部下用各種理由給推脫了。

  可是S4和其他部門的人不一樣,這也是管理官明知道部下會因此而不高興,還是將相親資料交給降谷零的理由。

  只要是和S4的現任室長宗像禮司接觸過的人都知道,雖然他年紀輕輕、也才剛剛成為王權者不久,看起來完全不如御前大人,但是這位宗像室長——

  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鬼|畜抖S。

  天知道如果他這次拒絕了S4方面的示好,接下來宗像禮司會做出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不是讓你去S4!」

  管理官自然也沒有要把自己部門的王牌精英拱手送給S4的意思,只是想到宗像禮司那張散布著抖S氣息的臉,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不能讓降谷零繼續推脫了。

  「這個是S4送來的相親資料。」

  管理官不再給安室透繼續裝傻充愣的機會,很是直白地說著S4那邊的意思,「S4的淡島副長的意思是想讓你這周末去相親,地點在杯戶市的「櫻之家」料理店。」

  他將寫著地址的紙條按在了相親資料上,一點兒都不打算給部下退路。

  不過安室透到底還是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部下,管理官見安室透表情不怎麼好看,也放軟了語氣連哄帶騙似的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可能對這沒興趣,只是S4那邊不好對付,你無論如何還是先去看看。」

  其實他也沒指望部下和S4的相親能成功,但是S4的面子無論如何還是要給的。至於相親完了要是降谷零對女方真的無意,S4怕是也不好再繼續強求。

  管理官的意思安室透聽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管理官已經讓步很多了,但問題是……

  「管理官,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安室透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件事我之前已經向您彙報過了,我和她交往了一半多,感情很穩定,等組織的事情結束後我就打算向她求婚。」

  所以哪怕只是名面上走個過場,他也不打算配合。

  誰知道這次相親會發生什麼,而且他對S4的那位淡島副長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啊?」

  管理官一愣,就當安室透以為這個理由管用的時候,不想對方從椅子上猛地站起然後衝他高聲驚呼道——

  「可是你那個女朋友原來不是用來迷惑組織的障眼法嗎?!」


第32章 Case.032

  要說夏奈近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莫過於今天來S4上班。

  剛才聚集在資料室的其他人現在不是去室長辦公室彙報工作了,就是兩兩組合去街上巡邏了,還有的就是留在資料室寫上次任務的報告。

  這個點原本應該在自己辦公室的淡島世理卻並沒有離開, 她依舊坐在夏奈對面的空位,似乎是正在等待夏奈的答復。

  知道淡島世理得不到答復是不會離開的夏奈在心裡哀嘆了一聲。

  早知道她今天寧可大清早起床和中也一起回橫濱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 也好過留在S4聽淡島世理推銷公安的降谷某某、被她催促著去和那個據說能力人品外貌都是萬裡挑一的家伙相親。

  相親場上真的有那麼好的人麼?

  反正夏奈是不信的。

  「世理親,你就不要勸我啦, 我是不可能去相親的。」

  夏奈伏在桌面上,對著雖然年齡比自己還要小一些, 但行為處事卻比自己更要成熟老練的淡島世理撒著嬌:「雖然我在我男朋友身上發現了一堆問題,但是我目前還沒有要和他分手的打算。」

  就算她真的要和別的男人相親, 也得在和現任分手之後。

  她的男朋友能做出幾次將金發大姐姐帶到車上、和JK去別墅打網球、教JK們玩音樂這種怎麼聽怎麼渣男、怎麼看都怎麼海王的事……

  但是她可做不到腳踩幾條船的事。

  「你男朋友又怎麼了?」

  淡島世理只知道夏奈在男朋友的車上搜出女人的頭發的事, 還不知道夏奈前一天在波洛咖啡店的經歷,此刻聽見夏奈說自己的男朋友問題一堆, 下意識的以為又是感情上的問題。

  ——雖然這和夏奈掌握的「真相」相差不遠就是了。

  夏奈將臉埋在肘彎裡一聲長嘆:「這件事實在是一言難盡,我也不知道應該從哪裡說比較好。」

  「難道你男朋友踩了好幾條船?」

  在淡島世理的心裡,夏奈的男朋友基本上就已經是個花心渣男的形像,再看看夏奈今早的樣子,她已經腦補出夏奈掌握了男朋友出軌的切實證據、卻因為感情不忍分手的劇情。

  ——雖然這和夏奈掌握的「真相」同樣也相差不遠就是了。

  沒想到夏奈工作上絲毫不含糊,感情上卻是一點兒都不干脆果斷。

  淡島世理在心中為好友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生活嘆了一聲氣,起身去給夏奈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咖啡, 回來後又繼續苦口婆心地勸道:

  「夏奈, 我知道你重感情, 但是在渣男身上浪費時間是不會有任何回報的。」

  一直把臉埋在胳膊肘裡的夏奈茫然地抬起頭:「世理親你的意思是?」

  淡島世理將熱騰騰的咖啡放到了夏奈的面前, 陶瓷質地的杯子與木質桌面相觸發出了哢噠的聲音, 也讓剛才還有些茫然的夏奈頓時就清醒了。

  「長痛不如短痛, 如果這段感情讓你感到不舒服, 也就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似乎看出了夏奈的表情還有些戀戀不舍,淡島世理又補充了一句,「我倒也不是一定要讓你和那位降谷君去相親,只是如果你想要結束這段戀情的話,不如從展開一段新戀情開始。」

  「這也是室長的意思。」

  夏奈:「……居然還驚動老板了嗎?」

  她究竟何德何能,和男朋友戀愛鬧了點矛盾居然還能驚動日理萬機的王權者。

  ……還是說宗像禮司最近很閑?

  「事實上那位降谷零據說是警備企劃課的王牌,他的相親資料還是室長替你要來的。」

  淡島世理見夏奈一臉驚悚得仿佛立刻跳窗而逃的樣子,很是淡定地解釋道:「不過室長也說了,你也是我們S4的王牌。為了你的幸福,親自去公安要相親資料也沒什麼。」

  夏奈:「……不,老板他應該只是單純覺得有趣吧。」

  自打宗像禮司成為王權者起,就一直在明裡暗裡地給他添亂子的比水流死了,就讓他這麼高興嗎?

  甚至還有空關心起她的戀愛問題了。

  「室長他那是關心S4的成員,更是為了大義。」

  淡島世理呡了一口咖啡:「你是室長好不容易挖來S4的人才,你的感情問題也影響著S4的工作進展。如果你的戀情穩定的話,工作上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S4的大義也就能得到貫徹。」

  夏奈聽得目瞪口呆:「不過是談個戀愛而已,也不必上升到這個高度吧。」

  談戀愛還能影響S4大義?

  夏奈盯著完全不覺得這番話有什麼問題的淡島世理,喃喃道:「這也還就是我,如果是老板他談戀愛的話,豈不是要上升到國家安全的高度了?」

  沒必要,完全沒必要啊。

  淡島世理想了想:「室長他胸懷的是大義,應該不會被戀愛絆住前進的腳步的。」

  「世理親,你這話其實等同於說老板他是個注孤生啊,」夏奈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但相對於淡島世理的淡定,她在喝了那口咖啡後卻是連眉毛都皺在了一起。

  失策了!她就不該讓世理去泡咖啡!

  為什麼會有黑咖啡 紅豆沙這種究級黑暗料理的吃法!

  夏奈苦著臉咽下了口中混雜著甜與苦的液體,不動聲色地將那杯咖啡放下後推遠了一些,「不過我覺得老板的話,再過兩年怕不是會說出『我的戀人是這個國家』這種話。」

  「你想太多了,室長怎麼可能會是這種人。」

  淡島世理好笑地搖了搖頭,緊接著又看了眼時間:「伏見君差不多該彙報完畢了,你要找室長彙報工作的話現在就可以去了。」

  「我知道了。」

  夏奈拿著文件起身,還不忘給自己尋個借口:「我擔心中也那邊的情況,等我和室長彙報完之後就回橫濱了。」

  她還沒忘記剛才淡島世理說要把相親資料給自己的事呢!

  得趁著熱心的世理親還沒有記起這回事之前,先一步從屯所這邊撤離,想來世理親她工作繁忙,不可能為了送一份相親資料從東京追到橫濱去。

  淡島世理似乎並不知道夏奈的想法,她反應平靜地應了一聲,直到夏奈離開後,這才想起了一件事——

  「說起來,降谷君的相親資料,好像室長那邊也保留了一份。」

  ……

  夏奈哪裡知道S4的兩位領導已經為自己的戀情操碎了心。

  她提著資料匆匆趕到室長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恰好看見剛剛彙報完工作的伏見從屋內走出來的一幕。

  戴著黑框眼鏡的纖瘦少年和夏奈沒什麼太多的交情,平時在屯所遇見了,頂多也只是點頭問聲好的程度。然而此刻伏見在看見夏奈之後,卻是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並在夏奈朝他投去詢問的目光後……

  丟給她一個瀟灑的背影。

  ……這孩子什麼毛病。

  夏奈就覺得莫名其妙,卻還是敲了敲伏見出來後沒有合上的房門:「老板,我有工作要向您彙報。」

  「請進。」

  屋內的宗像禮司正在擦眼鏡,聽到夏奈的聲音後他將手裡的眼鏡布一放,重新將眼鏡戴上,又恢復了平日裡那個似乎完全不知道疲憊是什麼的究級社畜。

  同樣是王權者,還是每天在HOMRA裡打瞌睡曬太陽的赤之王日子更愜意一些。

  「這個是中也讓我轉交給您的調查報告。」

  夏奈將昨天中也交給自己的那疊資料放到了宗像禮司的面前,裡面的內容昨天中也都和她細說過了,「根據中也的調查結果,橫濱近日身份不明的外國人的數量確比平時高出了15%左右。」

  她最近一直忙著調查Jungle的事,雖然在橫濱留有眼線,卻根本顧不上橫濱內外國人的數量是不是比往常多了這種事。

  倒是中也根據她留在橫濱的眼線發現了這件事,獨自一人查了許久,又聯系了異能特務科和港口Mafia、從黑白兩道獲取情報,結果還真被他調查到了不少有用信息。

  「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從國外偷渡來的犯罪組織,目前已交由港口Mafia和異能特務科去處理,至於剩下的……」

  夏奈拿出了兩張照片。

  「這兩人是以觀光客的身份入境的,但是在進入橫濱之後卻並沒有直接去熱門的景點,反倒是直接去一個地方,老板您猜他倆去了哪裡?」

  向來都喜歡給部下出題的宗像禮司沒想到這一次答題人變成了自己,他看了眼笑得眉眼彎彎的夏奈,突然覺得自己這個部下的報復心也是有些重。

  「既然會被中原君盯上,想來去的地方並不簡單吧。」

  宗像禮司雙手交疊,擺出了像是在思考的樣子,但是他並沒思考太久,就給出了好幾個答案。

  「結合津島君現在在調查的案子來看,港口Mafia的總部大樓、前任綠之王比水流在橫濱時的據點、武裝偵探社、又或者是……「瀨唯」的總部?」

  「很可惜,都不是。」

  夏奈搖了搖頭,又拿出了另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那兩個外國人出現在一棟有些破舊的小洋房前的畫面。

  「他們去了現在已經沒有人居住的津雲家。」

  宗像禮司聽到這話後也終於來了點興趣,他細細地打量著那張照片,意味深長地感嘆了一聲,「哦?這倒是有意思了。難道他們是你過去的熟人?」

  宗像禮司對夏奈的過去了解得不多,只知道「津島夏奈」不是夏奈的原名、她最早的時候姓津雲、以及她是在當年迦具都事件之後才改的名字這三件事。

  「然而我的記憶力並沒有這兩個人的存在,中也也說不記得。」

  夏奈攤了攤手,「關於他們的事中也還在繼續追查中,但我隱約覺得這兩個身份不明的家伙與Jungle的案子脫不了關系。」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和中也繼續跟進。」

  宗像禮司要的只是Jungle事件的調查結果,在這過程中無論夏奈等人使用什麼樣的手段都可以,「說起來,津島君今天回屯所應該還有其他的事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拿出了一份白色的檔案。

  然而夏奈沒看見宗像禮司的這一舉動,因為她正好低下頭、從包裡取出那份已經寫好許久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交給宗像禮司的申請書。

  「是的,關於犯人編號A7506,根據這些日子的觀察,我覺得他的狀態已經適合出獄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申請書放到桌面上,卻不小心疊在了宗像禮司剛好放在桌上准備交給她的白色檔案夾上。

  「……誒?」

  「嗯?」

  夏奈與宗像禮司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幾分茫然。

  夏奈看了看宗像禮司,又看了看他放在桌面上的頗為眼熟的白色文件夾,再想想剛才淡島世理的話,忽然產生了一種非常糟糕的、糟糕到了讓她今天第二次產生想要破窗而逃這種念頭的預感。

  「老板,這個是……?」

  剛才從伏見那兒聽說了淡島世理要讓夏奈去相親這件事的宗像禮司推了一把眼鏡,還算鎮定地反問:

  「……難道津島君你今天不是來拿降谷零的相親資料的嗎?」

  夏奈:「……」

  當然不是!


第33章 Case.033

  Scepter4大牢的走廊上, 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那是靴子踩過大理石地面發出的獨特的聲響,伴隨著不緊不慢的節奏,讓這些已經習慣了S4監獄生活的人不難猜出腳步聲的主人究竟是誰。

  正在聊天的青年們停下了聲音, 紛紛朝監獄的入口處看去,不一會兒就看見了意料之中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銀色的長發, 不屬於S4制服的服裝,帶著小高跟的短靴……

  這些都只屬於一個人。

  唯一一個會常來Scepter4大牢探監的人, 津島夏奈。

  「奈奈又是來看景光的嗎?」

  率先發難的,是原本正在和隔壁牢房的織田作聊小說劇情的太宰治, 在看見夏奈的身影後,青年立刻拖長的尾音, 語氣像是新鮮的蜂蜜, 既甘甜又黏糊。

  「好歹我們也認識一場,奈奈你老是這麼偏心可不好。」

  太宰治沒個正形地坐在地面上, 目光在駐足於五號房門口的夏奈,以及住在五號房裡的景光身上來回徘徊。最終他仰著頭,衝夏奈笑嘻嘻地問道:

  「難道你就不想我嗎?」

  「不想。」

  夏奈想都沒想就回答了太宰治的詢問,而太宰治也像是早有准備似的,在聽到夏奈的回答後頓時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奈奈你好狠心!根本就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他學著織田作前兩天剛寫的劇情,裝模作樣地對夏奈高聲控訴,「明明是我先來的!認識奈奈也好, 知道奈奈的真實也好, 還有……」

  「從入獄時間來說, 在坐的各位都是你的前輩。」

  夏奈白了眼不知道又發什麼瘋的太宰治, 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的演說:「還是說, 你終於想通了, 要再和我聊聊比水流的事?」

  太宰治沒聲了。

  太宰治背過身抱著膝蓋小聲哼唧了。

  住在織田作對面八號房的白發青年盤著手裡的石頭, 用聽起來沒有起伏的聲音感嘆了一句:「太宰君,你這是失寵了啊。」

  太宰治:「嚶。」

  夏奈直接無視了太宰治那明顯就是演技的表現,畢竟S4的監獄生活枯燥,不僅能把正常人給逼瘋,還能把原本就不太正常的家伙逼得更加不正常。

  她完全能理解。

  於是夏奈一點兒都不打算再搭理最近顯然沉迷偶像劇和白學的太宰治,直接打開了景光的牢房走了進去。

  「好久不見,奈奈。」

  「好久不見……雖然我想這麼說,不過我們最近見面的頻率可比過去高了不少。」

  夏奈這麼說著,又衝隔壁牢房的織田作打了個招呼,這才問道,「太宰治那家伙最近沒給你們惹麻煩吧?」

  諸伏景光在大部分的時間都很好脾氣,他也能看出夏奈和太宰治的關系完全不像太宰治想要表現的那樣。此刻聽見夏奈用有些護短的語氣詢問,他也只是笑著點點頭。

  「太宰君很有趣,腦子也很好,平時和我們相處得很愉快。」

  「如果那家伙有煩你們的話你不必替他遮掩,我也能想像那個笨蛋會做什麼蠢事,」夏奈只當景光是在替太宰遮掩,畢竟她是最了解太宰治這家伙究竟有多麻煩的。

  景光一愣,還是沒能忍住問出了自己之前就像詢問的事:「奈奈和太宰君認識很久了嗎?」

  夏奈沒能忍住翻了個白眼,「那家伙十三歲的時候說要嘗試草藥的功效,薅了我大半個暖房的植物,最後做出了一個低配版的敵敵畏,只把四五只老鼠藥得口吐白沫。」

  然後被那陣子受她委托照看暖房的中也追著打了七八條街。

  景光:「……」

  他的幼馴染小時候就算經常打架也沒折騰到這個地步。

  誒,等等。

  「奈奈和太宰君是青梅竹馬嗎?還是同學?」如果太宰治十三歲的時候就能薅夏奈家的植物的話,他倆至今認識也得有十多年了吧?

  「是孽緣,我和中也是因為十二年前的一場災難與太宰認識的,」夏奈這麼說著,瞥了眼右後方十號房裡那個大部分時間都沉默不言的中年人。

  「不過他沒過兩年就著跟其他人跑了,當時還想把我家中也給拐走,幸好中也最後還是被我留下來了。」

  景光:「???」

  是他想的那回事嗎?

  「當時我明明還想把奈奈你一起帶走的!」

  剛才還在一旁抱著膝蓋假裝嚶嚶嚶的太宰治立刻反駁,「誰知道奈奈你居然不上當!讓我硬生生少了兩個苦力!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勞心勞力嗎!」

  這一次夏奈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她直接無視了那邊已經吵吵鬧鬧地同織田作訴苦的太宰,對已經開始苦笑的景光說道:「我今天來,是因為我昨天去見了秀一先生了。」

  「Rye?」

  諸伏景光下意識地說著在組織時的代號,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夏奈應該不知道這些事情,「赤井他……最近還好嗎?」

  他上一次得從夏奈口中聽說赤井秀一的消息,還是兩年前他臥底身份暴.露、在夏奈的協助下脫離組織的圍剿逃出日本時的事。

  當然,這些他也是在事情結束之後才得知的。

  即使他當時人在S4的大牢,但是憑他對組織的那些微末的了解,也依舊能聽出其中的驚心動魄。

  「還行吧,不過他現在應該是整了容改了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逃避組織的追捕。」

  夏奈回憶了一下赤井秀一現在的造型,如果不是在那天會面前,她已經從赤井秀一那兒聽說了一些情況,她肯定是想不到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眯眯眼居然會是FBI的王牌。

  「整容?」諸伏景光愣了愣,但很快就明白過來,「Rye大約還是想繼續調查組織的事,但是身份暴露不好行動。」

  「應該是吧。」

  「你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太好,是發生什麼了嗎?」

  夏奈今天來的時候狀態就有些不對勁,無論從她和太宰治的嗆聲,還是她現在的狀態。諸伏景光覺得平時脾氣極好的夏奈,現在就像是一座隨時都會噴發的火山。

  「這兩天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夏奈今天來找景光多少也是來吐苦水的,有些事她實在找不到其他人傾訴——平時倒是可以找中也,可惜中也現在人在橫濱。

  只是看著景光溫和耐心的模樣,夏奈又開始反思用這些事情來打擾對方是否合適。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一說。」

  像是看出了夏奈的猶豫,景光笑道,「我在這裡也不能幫上你其他什麼忙,如果能替你解決一些困擾的話,多少也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是有些用的。」

  「你說什麼呢,你住這裡本就是受苦了。」

  住在S4牢房的這五人除了景光之外,多少都是犯了事的,只有景光是當年逼不得已不得不躲進來避開組織追捕的。

  「其實我遇見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事發突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了。」

  這麼說著,夏奈將自己昨天在波洛咖啡店的經歷、還有之後和那個年幼的小偵探見面的事,以及今早淡島世理與宗像禮司讓她去相親的事一股腦地全告訴了景光。

  她說得不算快,尤其是在波洛發生的事,中間加上了其他人的反應與自己的猜測,斷斷續續說了大約有一個多小時。

  諸伏景光全程帶著溫和耐心的笑容,直到夏奈說出了宗像禮司和淡島世理兩人聯手給她推薦的相親對像,是警察廳警備企劃課的降谷某某。

  「你確定對方是公安的人?姓降谷?」

  諸伏景光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扭曲,連帶著聲音也拔高了幾個度。

  「應該是吧,世理親在我邊上念叨好幾次了。」

  夏奈望著突然就有些奇怪的景光,很快就意識到對方的失常是為了什麼,「說起來,景光你也是公安的人,難道和那位降谷某……降谷先生認識?」

  可她記得景光是警視廳公安部的人,和警察廳公安部應該是兩個所屬吧?

  「難道是景光你的上司?可世理親說對方年輕有為,應該不至於吧?」雖然宗像禮司是個腹黑,但夏奈相信他還不至於坑她去和四十歲左右的禿頭去相親。

  「如果你說的是我知道的那個降谷的話……」

  景光深深地看了眼夏奈,「他是我的發小。」

  「咦?不是中年禿頭?」

  夏奈沒想到世界居然這麼小,兜兜轉轉居然還有這種緣分,不過她很快就想起自己手裡還有一份宗像禮司剛才硬是推給自己的資料。

  雖然那玩意兒對她來說就是個燙手山芋,但是對景光來說或許就意義不同了。

  「對了,我這裡有他的資料!」

  夏奈的語氣聽起來很是興奮,她連忙從包裡抽.出了那個用高檔的白色封皮小心翼翼包裝的相親資料,看也不看地就遞到了景光的面前。

  這東西在宗像禮司交給她之後,夏奈壓根就沒打開看過一眼,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個降谷什麼到底長什麼樣。

  原本她想直接燒了或者是放自家檔案室裡塵封個幾十年的——畢竟這是公安王牌的檔案,也算得上是機密,還不能隨隨便便地泄露。

  但既然景光用得上的話,夏奈自然是覺得直接在S4裡把這玩意兒給處理了更好。

  「就是這個,相親資料上應該有照片,你看看是不是你發小,如果是的話你就別還給我了。。」

  景光從前也就是在電視劇上看見過這種用相親資料,手中的這份資料封面挺括厚實,白色的封皮摸起來質感極佳,可見公安那邊是真的用心了。

  可景光忽然就有些不敢打開看了。

  他以前在警校的時候、包括剛剛入職時,都有曾聽前輩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過一些連八卦都算不得的閑談。內容大抵是說他們這些人如果要向上爬無非就那麼幾種方式,要麼本身有能力,要麼運氣好,要麼就是得到了背景深厚的大小姐青睞。

  如果這份資料真的是公安那邊交給S4的話……

  這背後的用意不言而喻。

  「就這麼給我可以嗎?」

  景光覺得喉嚨有些發澀,「你剛才也說宗像室長和淡島副長似乎是有意讓你去相親。」

  他突然就有些不敢打開這份相親資料,生怕看見發小的照片會讓他聯想到發小將和夏奈相親這一事實。

  可是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能聽到一點和降谷零的消息,景光又實在狠不下心拒絕這個難得的機會。

  「雖然很對不起景光你的發小,但很可惜我目前沒有要和我男朋友分手的打算,」夏奈攤了攤手,「至少在確認他腳踩幾條船的事之前,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

  景光:「……」

  對哦。

  他怎麼就忘了夏奈目前還是有男朋友的事。

  好像比起從來都是以工作為重的發小,還是夏奈的那個男朋友更麻煩一點。

  「而且這種相親都是奔著以結婚為目的去的吧?我暫時還沒有要結婚的打算,所以注定只能對不起老板和世理親他們的美意了。」

  如果萬一對方真的對她有意思,而她壓根沒結婚的打算,豈不是還會鬧出更多的麻煩來?

  夏奈覺得自己最近麻煩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冒出個什麼公安王牌來給她添樂子。

  景光沒有說話,倒是在邊上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太宰治像是嫌這場面還不夠亂,忽然高聲嚷嚷著問道:

  「誒?那和你那個咖啡店的小男友也沒這個打算嗎?」

  夏奈理都不理擺明是故意搞事情的太宰治,只是拍了拍心情復雜的景光的肩膀,「所以這本相親資料你能留下最好不過了,這東西放我那裡就是個麻煩,能讓你睹物思人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景光:「……」

  等等,睹物思人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


第34章 Case.034

  夏奈是在離開S4屯所的時候, 才想起自己還沒和某人說他已經有出獄的希望的事。

  不過這事也不急在一時——主要是宗像禮司那邊還有一堆要求。Scepter4現在的領導是個麻煩的家伙,他可不會管牢裡關著的那些人是什麼時候丟進去、是誰丟進去的、犯的又是什麼事。

  想要辦出獄手續,就得按他的要求和流程。

  這其中就包括了牢裡的人在出獄之後的去向以及各種限制。

  夏奈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否會同意宗像禮司的要求, 因為她現在更頭疼的還是相親的事情。

  逃似的開著自己心愛的保時捷356A從S4的屯所離開,夏奈剛想叫上中也一起去波洛吃個下午茶、順便聊聊那人出獄之後的安排,就想起中也今早就已經回到了橫濱。

  而波洛是她男朋友打工的咖啡店。

  「唉,少了一個可以喝下午茶的地方。」

  夏奈嘆了一聲氣。

  其實夏奈對這種事原本也不是特別的在意。

  要是男朋友樂意她去他打工的地方喝杯咖啡、「順便」去探望一下他的話, 夏奈自然會非常樂意這麼做。只是安室透一直都沒有跟她說過他打工的地點, 夏奈以為他不願意說, 也就從來都沒問過。

  這也是她直到昨天才知道原來男朋友打工的地方就是波洛咖啡店的理由。

  如果昨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的話,夏奈大約也不會特意避嫌, 畢竟波羅咖啡店的東西便宜又美味, 店裡環境也好, 小梓小姐也溫柔可愛。

  就算是男朋友打工的店, 夏奈也可以像之前一樣假裝是與安室透不熟悉的常客多去光顧, 這聽起來也不壞。

  可惜……

  「算了, 還是先回家吧。」

  夏奈一想起昨天的事就感到煩躁,也沒了去喝下午茶的念頭, 索性直接開車回家, 打算今天晚餐就靠外賣解決。

  夏奈與中也位於東京的住所在港區,距離S4屯所所在的椿門大約有半個多小時的車程。

  這不是夏奈和中也在東京的第一個住所。

  七年前他倆還在讀書的時候,為了方便替當時的上司黃金之王辦事, 他們曾在神谷町的淺井別墅區的某公寓頂樓購置了一套房,可惜剛搬進去沒多久, 那裡就發生了爆炸案。

  所幸的是當中發生了不少波折, 最後並沒有人員傷亡。倒是後來黃金之王聽說了這事, 將他倆的住所換到了現在這個安保措施更好的公寓。

  東京的這所公寓和橫濱的公寓一樣都是簡約風, 屋內除了家具外並沒有過多的陳設,就好像只是一個臨時休息用的落腳點。若不是夏奈和中也這幾天一直住在這裡,這個公寓大約也不會有太多的生活氣息。

  雖然一年中住在這裡的時間沒多長,但屋內熟悉的氣息還是讓夏奈放松了不少。

  今天在屯所裡幾番被追著相親的夏奈長吁了一聲,她隨手將脫下的大衣放到一旁,自己則是一躍撲進了柔軟的沙發中,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唔,好累啊……」

  夏奈扯過抱枕墊在臉下,徹底放松後,她感覺自己的四肢都陷在了宛若沼澤一樣的沙發中,已經無法自|拔。

  想和沙發融為一體。

  身心俱疲的夏奈不著邊際地想著。

  她不想去S4面對著宗像禮司那張鬼|畜抖S臉彙報,也不想去相親。雖然很對不起景光,但是她對他那個叫降谷什麼的幼馴染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昨晚因為在想男朋友的事完全沒有睡好的夏奈打了個哈欠,客廳裡的暖氣溫度正好,夏奈扯過剛丟在一旁的外套蓋在身上,墊著抱枕迷迷糊糊地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

  意識變得迷迷糊糊,夏奈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沉睡,又覺得自己現在無比的清醒。

  而半夢半醒間,她似乎有了一場真實又驚悚的體驗——

  夏奈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她似乎穿著一身頗為正式的淺藍色和服,跟隨著「櫻之家」的侍女走店內的長廊上。

  淺色的地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兩側是白色的移門。隔音效果極差的屋內傳來了觥籌交錯的聲響,而天花板上照明效果極佳的日光燈晃得她頭暈眼花。

  夏奈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只是機械性地跟在那名穿著櫻色和服的侍女身後,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被帶去什麼地方,只覺得綁得過緊的腰帶勒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津雲小姐,就是這裡了。」

  穿著櫻色和服、頭發盤起的侍女轉過身,露出的竟是小梓小姐的臉。

  可夏奈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她只是衝對方含蓄地點了點頭。她的頭發被緊緊地盤成了反復的發髻,加了諸多累贅裝飾的發髻很重,頭皮緊繃,讓她無法有大幅度的動作。

  這位「小梓小姐」輕輕地拉開了和室的移門,夏奈看見穿著青色制服的宗像禮司與淡島世理正坐在屋內品茶,他們對面還坐著一個陌生的、穿著深色西裝中年男性。

  夏奈沒有見過對方,卻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知道這個男性應該就是公安的管理官。

  「津島君,你果然還是來了啊。」

  坐在主位上的宗像禮司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衝她看去,臉上浮現的是讓夏奈感到無比熟悉的鬼|畜笑容,他的眼鏡反著光,以一派漫畫中最終戰BOSS的惡人向對她說道——

  「我就知道有中原君的協助,津島君一定會老老實實地來相親的。」

  中也?

  為什麼中也的名字會出現在這裡?

  夏奈不知道這件事和中也又有什麼聯系,但是在宗像禮司的最終Boss氣場下,她還是無聲地走到了淡島世理左手邊的空位坐下。

  坐在淡島世理對面的公安管理官滔滔不絕地描述著自己部下是如何的優秀,溢美之詞一串接著一串,明明是熟悉的母語,但落在了夏奈的耳朵裡卻好似廟裡的和尚們念誦的經文,實在是難以理解。

  管理官的誇贊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終於他身後的移門外傳來了動靜。

  怎麼聽都好像是剛才的小梓小姐的溫柔聲音再度響起,而這一次她說的卻是——

  「降谷先生到了。」

  降谷?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熟悉的姓氏讓夏奈感到了雲裡霧裡。夏奈覺得自己應該是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的,然而她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對面的管理官還在對宗像禮司說著類似於產品推銷的話語,坐在她上手的淡島世理正低頭喝紅豆沙茶,至於坐在主位上的宗像禮司呢?

  他露出了一個極致的惡人笑。

  這樣的笑容怎麼看都和宗像禮司那張斯文的臉不配,可此刻的夏奈又覺得這笑容與宗像禮司實在是適合得很。

  夏奈張了張嘴想要吐槽,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她莫名地感到了心慌、想要逃離這個場所,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主位上的宗像禮司推了一把眼鏡,仿佛掌握了這場相親宴的主導權一樣,衝著那扇移門朗聲道——

  「降谷先生,請進。」

  如同地獄之門一般的白色移門被人從屋外緩緩地推開,在開門的小梓小姐側身讓開路的時候,屋外等候已久的人也緩緩出現在夏奈的視線中。

  那是一個擁有著蜜金色的短發、巧克力色的皮膚,穿著灰色西裝的青年。看起來不過21歲左右,一雙頗具特色的下垂眼讓他的娃娃臉看起來更是無辜無害。

  這是她男朋友的臉。

  名為降谷某某的公安,長著一張她男朋友的臉!

  青年似乎沒有察覺到夏奈的驚慌,他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夏奈似的,沉著那張可愛的娃娃臉,用仿佛是在看拆散他和他心愛戀人的壞女人的仇恨目光,死死地盯著夏奈,冷聲開口——

  「你就是那個津島夏奈?」

  ……

  夏奈從夢中驚醒。

  她猛地從沙發上坐起,此刻屋外的天色已暗,夏奈一臉驚懼地環顧四周好一會兒,才借著屋外微弱地光芒看清自己的所在之處——

  這裡不是「櫻之家」料理店,而是在自己位於東京的家。

  她並不是在和長著安室透的臉的降谷某某相親,只不過是下班回家後在沙發上睡迷糊了。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夏奈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感覺自己背上冒出一陣又一陣的冷汗,「這絕對是我近年來做的最可怕的噩夢了。」

  在夢裡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醒來一想才發現夢裡的劇情簡直是荒誕可笑,充滿了BUG。

  先不說宗像禮司是不是會露出仿佛反派BOSS一樣的笑容,光是小梓小姐就不可能是「櫻之家」的侍女,現在人在橫濱的中也也不知道她要被送去相親的事。

  最主要的是,那個降谷某某怎麼可能長著她男朋友的臉!

  「這個夢也太蠢了一點吧。」

  夏奈仿佛做影評似的,好笑地搖著頭。

  她想要起身走動走動,才發現自己的雙腿有些發麻,臨睡前蓋在身上的大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絞成了一團,纏在了她的腰和腿上,這大約也是她剛才感到腰被勒住、腳無法動彈的原因。

  反正只要不是去相親,什麼都好。

  做了一場噩夢之後的夏奈覺得現實也沒有那麼難以面對,她冷靜地將纏在自己下半身的大衣慢慢解開,盡量不牽扯到發麻的雙腿。

  等到她把大衣從自己的腿上剝下來之後,才聽見從大衣的口袋裡傳來的震動聲。

  是中也的電話。

  電話的鈴聲也不知道響了多久,夏奈剛才還沒從噩夢的陰影中走出,這會兒冷靜下來才聽見。她連忙接通電話,就聽見中也疲憊又急躁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奈奈,你沒事吧?!我打你好幾個電話都沒打通。」

  「抱歉中也,我剛睡了個午覺。」

  夏奈向搭檔道了一聲歉,知道她昨晚沒休息好的中也在電話那頭嘀咕了一聲,夏奈見狀連忙扯開了話題,「你這麼急來找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哦,對了,我還想問你呢。」

  中原中也說話的同時還混雜著紙張翻動的聲音。

  「下午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封宗像禮司寄來的快遞,裡面是個叫降谷零的家伙的資料。我剛打電話去問過了,他說是這周末讓你去相親的對像的資料,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第35章 Case.035

  安室透接到來自女朋友的電話時, 正好在和哈羅搶自己帶回來的那份相親資料。

  雖然他的上司終於知道了他的女朋友不是「安室透」的人設的一部分,但礙於S4那邊的壓力,還是語重心長地建議他最好去一下相親現場, 就算露個臉也是可以的。

  「不過,你畢竟是「零」的成員。」

  像是擔心器重的部下在被逼急後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管理官最後又補上了一句,「如果相親當天有什麼緊急情況, 還是以任務為重, 想來Scepter4的各位會理解的。」

  這幾乎就是明示了, 安室透能聽得懂。

  就像他也知道上司心裡還是希望他能在相親現場露面一樣,可惜安室透不打算背叛自己的女朋友, 即使沒有上司的那句溫馨提示, 他也打算到時候讓風見跑一次。

  他注定只能讓Scepter4的人失望了。

  既然沒有要去相親的打算, 那這份相親資料也沒有要看的必要。

  有著精致的白色封皮的相親資料在被帶回家後, 就被安室透隨手擱到了臥室的一角, 打算等風頭過了之後再交還給上司, 或者直接埋葬在記憶的角落中。

  「你再等一會兒,馬上就能吃晚飯了哦。」

  「汪!」

  壓根就沒把相親當一回事的安室透系上了圍裙, 給乖巧的狗子順了一把毛, 轉身去了廚房。

  做飯的時候臥室內似乎傳來了一陣陣的響動,安室透只當是哈羅在玩耍,等他做好晚飯招呼一向熱衷於干飯、但今天卻格外安靜的哈羅去吃飯時……

  卻看見相親資料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哈羅睡覺用的墊子下, 淪為了它床鋪的一部分。

  「汪!」

  小白狗歡快地搖著尾巴,邀功似的衝著安室透汪汪叫。

  安室透心情復雜地看著那份相親資料, 雖然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但如果讓一向眼高於頂的S4知道他們的人的相親資料被用來墊狗窩……

  不, 他們不會知道的。

  只是這麼做到底也還是不太好。

  安室透糾結了一會兒, 還是試圖和自己的愛犬進行一番深刻的、理智的、屬於大人的探討。

  「這個是哈羅你自己搭的嗎?很厲害啊!」

  「汪!」

  「你很中意這份文件嗎?」

  「汪!」

  「可是這個以後要還回去的,所以不能給你哦。」

  「汪!」

  「很好!我就當你答應了!」

  「汪!」

  安室透滿意地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沾滿了哈羅爪印和口水的資料從墊子下抽出,「違章建材繳納完畢,去吃晚飯吧,今天有雞胸肉和小南瓜。」

  「嗚——汪!」

  好不容易搭好的違章建築被主人分分鐘給拆毀,哈羅可憐兮兮地看著主人手裡捏著的建築材料,見主人一點兒都沒有要歸還的意思,只得拖著尾巴去餐桌邊干飯。

  飯好吃。

  但是狗窩也想要。

  於是賊心不死的哈羅趁著安室透去洗完的功夫,以矯健的動作跳到了桌上,叼起了那份相親資料就往回衝,等安室透聽到動靜轉過身一看……

  相親資料又不見了。

  罪魁禍首不言而喻。

  不過安室透作為偵探還是講究證據的,他擦干手回到臥室,果不其然地逮住了現行犯一名,「哈羅!」

  「嗚——」

  小白狗發出了委屈的嗚咽聲。

  安室透嘆了口氣,試圖和平時還算聰明的狗子談判,然而手機卻不適時宜地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看了眼試圖趁自己不注意再次搭建違章建築的愛犬,最終還是決定先去接電話。

  來電顯示上是安室透意想不到的名字。

  已經被女朋友冷處理了整整一天的安室透心中一喜,立刻接通電話。

  「奈奈?」

  夏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語氣倒是一如既往地輕快,「晚上好,透君,」

  安室透稍稍有些擔憂:「晚上好,奈奈,你還好嗎?」

  「我剛睡了一覺,今天在公司實在是太忙了。」

  夏奈似乎是在解釋自己沒有立刻回復男朋友短信的理由,不過無論是什麼原因,只要夏奈肯和他聯系,安室透也放心了。

  「這個雙休日我不需要加班,所以……透君你這周末有空嗎?」

  >>>

  見面的地點最終定在了老地方芝公園。

  確認好約會的時間和地點,給風見下達了指令,又向波洛的店長打電話請了假,安室透就如同遠足前的小學生,懷揣著興奮與期待的心情,熬到了周日的早上。

  從表面上來看,安室透的作息似乎和往常並無太大區別。

  他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的時候就起床洗漱,帶著哈羅出門散步晨鍛,又在回家後准備了豐盛的早餐,准備以對於都市人來說也是十分精致的生活態度迎接接下來的一整天。

  只不過他今天在洗漱的時候差點把洗面奶擠在了牙刷上,出門遛狗的時候只拿了牽狗繩險些忘記帶上哈羅,而准備早餐的時候……

  他一不小心做了能去波洛當早餐販售的量。

  「汪!」

  「看來我一不小心太興奮了,抱歉,讓你擔心了。」

  感覺到了哈羅的擔憂,安室透蹲下|身,輕輕地擼了一把它毛茸茸的腦袋,「接下來我要去見奈奈了,你還沒有見過她吧?雖然我現在還不能把她帶回家……但我想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汪!」

  給哈羅准備好足夠的食物和水,安室透將一部分早餐放進了食盒,收拾了一下後便驅車前往芝公園。

  雙休日早上九點多的路段不算太過擁堵,安室透將時間掐算得剛剛好,等他到了兩人平時見面的地點時,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

  就和往常一樣。

  然而平時都是踩著點到的夏奈,卻已經坐在了那裡。

  「奈奈?」

  「早上好,透君?」

  坐在長椅上昏昏欲睡的夏奈睜開了眼,在看清來人後,她強裝鎮定地露出了一個看起來有些虛弱的笑容,「你來得好早啊。」

  「你不舒服嗎?」

  安室透快步走到了夏奈的身邊坐下,一手扶住了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的女朋友,另一只手則是探向了她的額頭,高於常人的觸感讓他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好燙,你在發燒。」

  「可能是那天在沙發上睡了一覺的緣故吧,沒事,就是小感冒……」

  屬於男朋友的熟悉溫暖懷抱,讓夏奈立刻就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原本就是強撐著精神的夏奈軟軟地倒在了安室透的懷裡,發燙的臉頰無意識地在男朋友的胸口蹭了蹭,夏奈發出了滿足的感嘆。

  「唔,好舒服……」

  大衣冰冰涼涼的,像冰袋一樣,好舒服。

  女朋友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至少安室透從來沒有在夏奈清醒的時候,見她露出過這種像小奶貓一樣的姿態。

  這甚至都開始說起了胡話,可見已經燒糊塗了。

  「那次車禍之後奈奈你抵抗力就不是很好,現在已經入冬了,你更要保重身體才是。」

  安室透不知道女朋友從前身體如何,只知道夏奈自去年車禍之後抵抗力就一直不太好,一到冬天就畏寒,也比平時更容易生病。

  偏偏夏奈平時不注意身體也就算了,還經常加班熬夜。也不知道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夏奈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

  安室透嘆了一聲氣,也知道現在並不是指責女朋友不好好愛惜身體的時候——其他的問題可以等夏奈病好了之後再談,現在最重要的是……

  「吃過藥了嗎?」

  「嗚嗯……」夏奈眯著眼在安室透懷裡瑟縮了一下,「好像……吃過了?」

  看樣子是沒吃。

  對女朋友的一舉一動都很是了解的安室透非常確信。

  「算了,我先送你去醫院吧,看樣子可能需要吊水。」

  安室透站起身,動作利索地打橫抱起了完全沒有力氣反抗、似乎也不想反抗的夏奈。甚至還不忘替她整理了一下外套,以免女朋友病情加重。

  夏奈前天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安室透就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就有了發燒的征兆,「先去醫院檢查一下,我再送你回家。」

  至於約會什麼的,看樣子注定是要泡湯了。

  「唔,我不要去醫院,」剛才還一副發燒燒糊塗的樣子的夏奈一聽到關鍵詞,立刻瘋狂搖起了頭,「不要去不要去,我不要去醫院!」

  夏奈的體重偏輕,對於長期鍛煉的安室透來說要打橫抱起她不是難事。

  只是生病中的夏奈突然開始掙扎,安室透想要在不傷到女友的情況下把她抱回自己的車上也不是容易的事——

  畢竟他不可能對自己的女朋友使用近身搏擊術。

  夏奈對於醫院的抗拒,安室透推測著多半還是因為她去年車禍入院時的經歷。可惜那位醫生已經消失很多年了,如果她還在的話,安室透現在肯定會把女朋友送去那位醫生的診所。

  安室透看著夏奈因為高燒而泛紅的臉頰,遲疑地詢問道:

  「如果不去醫院的話,那……去我家怎麼樣?」

  剛才還在掙扎的夏奈忽然變得安靜。

  就在安室透以為夏奈這是暈了過去的時候,仿佛小奶貓叫聲一樣的應答忽然在他懷裡輕輕地響起:

  「嗯。」

  夏奈答應了。

  星期日上午10點整。

  就在安室透把夏奈抱回到車上的同時,一早得到命令的風見裕也出現在了「櫻之家」料理店門口。穿著青綠色西裝的青年仰著頭,對著木質招牌推了推眼鏡。

  他正在等待上司的後續指令。

  而就在這時,一個橘發的矮個子青年從他身邊經過,徑直走進了料理店中。


第36章 Case.036

  中原中也現在的心情非常煩躁。

  他是在周六晚上從橫濱趕回的東京, 雖然手裡的工作還沒有全部完成,但是對於他個人來說,夏奈的委托的優先度遠高於手裡的工作。

  不過鑒於夏奈本人也是社畜, 大部分的時候她都不會強迫中也將手裡的工作放下、來滿足她的要求。

  可見這次相親的事是真的被逼急了。

  「我的計劃很簡單。」

  中也一回到東京的住所,就看見穿著居家服,額頭上貼著退熱貼的夏奈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她的面前放著一杯橙汁, 見中也回來後, 立刻和他說著自己的計劃。

  「明天我把我男朋友約出去, 中也你替我去相親的地點。我估摸著老板和公安的管理官應該會在,你就對他們說我手裡的工作臨時有了新的進展, 不能趕過去相親了。」

  反正S4這邊的工作性質和公安也沒啥區別, 臨時有工作什麼的都是常事, 公安那邊能理解的。

  中也一看夏奈現在的樣子就皺起了眉:「我替你跑一趟倒沒什麼, 但是你也不必把你男朋友叫出去約會吧?」

  替夏奈去相親的地點替她告假也不算什麼, 畢竟在夏奈已經有男朋友的情況下, 宗像禮司還給她安排了相親,擺明就是吃飽飯沒事做想要看熱鬧。

  夏奈不樂意也是正常的。

  可問題是, 夏奈前幾天還在和男朋友鬧別扭, 現在還生著病。為了避開相親她寧可在生病的情況下和男朋友去約會?

  這也太拼了吧!

  「宗像禮司那麼忙又不會跑過來探病,你完全可以在家好好養病的。」

  「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整個人都沒精神的夏奈連駁斥的話語聽起來都輕飄飄的,「我這不是為了避免最糟糕的場面出現嘛!」

  夏奈覺得自己這次身體不舒服不完全是因為在客廳睡覺的緣故。

  怕不是被那個噩夢給嚇病的。

  中也不知道夏奈做了什麼噩夢, 見夏奈態度堅決也不打算勸說:「算了,我也不管你有什麼打算, 但你要是想明天好好和你男朋友約會的話, 今晚吃過藥早點睡。」

  「恩恩, 我知道啦。」

  夏奈嘴上是這麼說, 結果今天早上一起來,病情一點兒都沒有要好轉的跡像。

  中也原本想要讓夏奈好好在家休息一天,相親什麼的完全不需要她擔心,再說夏奈的男朋友大約也不希望她生病了還硬撐著出門。

  但拗不過夏奈打定了注意,中也只能把包得嚴嚴實實的夏奈送到芝公園,自己再開車前往「櫻之家」。

  而此時此刻,中也就坐在「櫻之家」的松之間,和似乎是一早就猜到這個情況的宗像禮司、以及額頭不斷冒出冷汗的公安的管理官一起等待著男方的出席。

  宗像禮司寄給他的相親資料上沒有照片。

  他倒要看看,那個把夏奈逼得生病都要出門約會的、叫降谷零的公安到底長什麼樣。

  >>>

  安室透把迷迷糊糊的女朋友抱到車上後,先給部下發了個短信,這才原路折返回家。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燒糊塗的夏奈比平時要更加活潑。

  窩在副駕駛座上的夏奈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發出了細不可聞的嗚咽聲:「唔,好熱啊。」

  就好像是那一日她在客廳時做的夢一樣,夏奈已經分不清現實還是幻覺,只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關東煮裡的福袋,被繩子緊緊地勒緊了脖子不說,還丟到了滾燙的熱湯裡熬煮。

  「香菇、討厭,蘿蔔、你過去點。還有昆布,你纏住我了……」

  安室透:「???」

  什麼情況?關東煮配菜?

  女朋友的囈語讓正好遇到紅燈停下的安室透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難道奈奈現在想吃關東煮嗎?

  茫然的安室透扭過頭朝身邊看去,就看見夏奈嘴裡迷迷糊糊地念叨著關東煮的配料,右手很不靈活地解著大衣的扣子,已經被扯下的圍巾纏在了她的頭發和手臂上,而她的左手……

  在拉著安全帶。

  她不僅手裡拉著安全帶,嘴裡還念叨著「昆布你別纏著我了,我是有男朋友的,絕對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之類的話。可惜她手上沒力氣,不僅沒有對安全帶造成任何傷害,手指甚至還被彈回的安全帶反殺了。

  半夢半醒的夏奈:「嗚,你不要碰我——」

  目睹一切的安室透:「……噗。」

  女朋友的夢話雖然有意思,但是這也說明夏奈的情況實在不算太好,安室透細想了一下家裡的退燒藥是否已經過期,但最終還是決定先把夏奈帶回家再說。

  >>>

  「嘖,這都幾點了,怎麼那個叫降谷零的家伙還沒有來。」

  中原中也看了眼時間,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

  他看了眼表情看起來不太好的管理官,同時也在心中慶幸著還好奈奈今天沒過來,不然還不知道要在這裡等那個公安等到什麼時候。

  公安的時間的確寶貴,難道他們的時間就可以隨便浪費了?

  中原中也又瞥了眼時間更加金貴的宗像禮司,卻看見這位王權者只是氣定神閑地喝著茶,一副完全不在意眼前的場面、不如說還感到非常有趣的樣子,中也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這個腹黑混蛋眼鏡搞事情,夏奈又何必發著燒還要躲出去約會?

  擔心著夏奈的情況,護短又雙標的中也直接遷怒了在場所有人——主要是還沒有出現的降谷零,他一點兒也不給在場其他人面子,下定決心直接在降谷零沒有出現在就把這場相親給強行結束了。

  「如果公安的人還不來的話那就算了,我還有一堆事情要忙,沒時間在這裡干耗著。」

  撇開S4不談,夏奈和中也的背景也很是復雜,管理官不能當場翻臉,只能拿出手帕擦了擦冷汗:「可、可能是降谷他臨時有事耽擱了。」

  中也大部分的怒火其實還是衝著宗像禮司和還沒有出現的降谷零去的,既然管理官給了台階,中也也就順勢而下。

  「室長,既然公安的人也忙,我看今天的相親還是算了吧。」

  「不急,我今天把S4的工作都交給淡島君去處理了,」宗像禮司像是已經看穿了中也的那點小心思,他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打定主意要等到降谷零出現為止。

  中也:「……」

  可是我很忙啊!

  沒想到宗像禮司會這麼說的中也噎了下,只是有外人在場他也不能一點兒面子都不給宗像禮司,於是中也只能憤憤地喝茶,一邊尋思著待會兒相親結束要不要找那個降谷零算帳。

  干脆直接套麻袋吧!

  中也的不爽非常直接地傳達給了他對面的管理官,已經猜到部下今天十有八|九是不會出現的管理官繼續擦著冷汗,一邊尋思著是不是要給降谷零打個電話。

  而就在這時,他身後的移門外出現了一個淡淡地身影,同時一個溫柔的女聲在屋外響起。

  「降谷先生,就是這裡了。」

  >>>

  安室透有些困難地將半夢半醒的夏奈抱回家。

  自從交往後,今天還是安室透第一次這麼抱夏奈。女朋友的體重對他來說一點兒都不重,但是發燒狀態的夏奈一直在掙扎,嘴裡還念念有詞地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胡話。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男朋友就夠了。」

  「什麼年下控,我才不是年下控,我又不是森老板。」

  「就算老板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去和那誰相——」

  「哢嚓。」

  夏奈的夢話聽得安室透哭笑不得,他小心翼翼地騰出了一個手打開了門,就看見哈羅果然已經守在了玄關,只是看著他的目光似乎寫滿了茫然。

  「汪!」

  乖巧聰慧的狗子衝他叫了聲,緊接著就朝他懷裡的夏奈看了過去。

  「這是我重要的人。」

  安室透快速地向哈羅輕聲解釋著夏奈的身份,他關上門踢掉了腳上的鞋子,也沒來得及換拖鞋就往房間裡走。

  哈羅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急切,也撒開腿小跑跟進了臥室。

  等哈羅進到臥室的時候,安室透已經把夏奈放到了自己的床上,他快速地脫下了夏奈的外套和鞋子,不過這份從容在他看見夏奈裡面穿著的毛衣裙後就變得有些束手束腳。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安室透搖了搖夏奈:「奈奈、奈奈你醒醒。」

  「嗯?」夏奈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她朝著吵醒自己的人定睛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對方是自己的男朋友,「透君?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誒?在哪裡?」

  夏奈覺得很迷茫,她不是應該在和降谷什麼的相親麼?

  怎麼她男朋友出現了?

  夏奈對男朋友的出現感到了驚奇,可惜她的邏輯卻並不能傳達給男朋友。在安室透的眼中,夏奈的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

  奈奈果然是燒迷糊了。

  女朋友現在的情況顯然已經無法正常的溝通,只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安室透還是得硬著頭皮用試探性的語氣詢問道:「奈奈,你現在能自己把衣服脫下來嗎?」

  穿著這麼厚實的毛線裙睡覺會不舒服的吧?

  不想夏奈在聽到他的詢問後立刻兩眼放光,「透君,你終於想通了嗎?」

  想通什麼?

  安室透對夏奈的話茫然不解,不過他也知道夏奈現在的情況沒法正常溝通。見夏奈已經拉起毛衣裙的下擺,他也就放心地去衣櫥尋找自己的T恤、准備給夏奈當睡衣用。

  T恤不算難找,安室透故意磨磨蹭蹭地浪費了一會兒時間,等身後沒有了動靜,他這才放心地轉過身。

  夏奈的確是停下了動作,只是她的任務並沒有全部完成。看起來就很厚實的毛衣裙才脫到一般,畏寒的夏奈就抱著他的被子睡了過去,深色的毛衣纏在了她的身上,像極了剛才在車上被她纏在胳膊上的圍巾。

  安室透捏著手裡的T恤,一時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

  被「櫻之家」的侍女叫錯名字的風見裕也推了一把眼鏡,他剛想糾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穿著雪青色和服的侍女已經將移門推開。

  這是一個比走廊更為明亮的房間,風見裕也都沒來得及看清屋內的布置,就發現端坐在屋內的三人齊齊朝他看來。

  帶著幾分審判意味、與更多飽含殺氣的視線驚得風見裕也不由地向後倒退一步,風見裕也正面承受了屋內的人的怨氣與殺氣,已經准備好的替上司道歉請假的話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尤其是那個坐在他正對面的、穿著西裝戴著小禮帽的橘發青年,看著他的表情尤為的不爽。

  風見裕也可以非常確定,那百分之九十五的殺氣都來自於這個從氣場上來看怎麼都不像是從事正規職業的青年。並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自己剛才在門口等待上司的聯絡時,就看見這個青年從自己邊上走過。

  等等,如果他坐在這裡的話,就說明他就是降谷先生相親的對像?

  所以這個橘發的矮個子青年到底是男性還是女性?

  風見裕也迎上了中原中也不悅的目光,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混亂了。


第37章 Case.037

  「抱歉, 我想——」

  風見裕也盯著上司的相親對像,一邊判斷著對方的性別,一邊尋思著自己到底有沒有走錯房間, 只可惜他詢問的話語沒有說完,就被這個橘發的青年打斷。

  「哈?就是你這家伙?」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穿著青綠色西裝、一點兒都沒有公安精英氣場的青年,表情看上去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不說這家伙看起來氣勢全無、從模樣上來看完全沒有相親資料上寫的那麼優秀;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剛才自己來櫻之家的時候就已經看見這個青年站在了門口。

  所以這個「降谷零」一直沒出現、讓他們在這裡等這麼久, 全是因為他故意在門口磨蹭嗎?

  中原中也感到非常不滿。

  此刻他已經非常自覺地把自己帶入到夏奈娘家人身份, 所以一想到宗像禮司給夏奈介紹的就是這樣的相親對像, 中也頓時就板起臉,他目光冷冷, 一出聲就是質問。

  「所以你就是那個降谷零?」

  「啊?不, 我不是……」

  風見裕也急急忙忙擺著手, 否認了對方的質問, 比起表面上的慌張, 他此刻更多的想法還是——

  啊, 原來這個橘發青年真的是男人。

  中也現在的怒火已經快到了極點,聽見風見的否認, 他沒好氣的反問道:「哈?你不是那個降谷零?那你又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風見裕也感覺自己現在就和審訊室裡被審問的犯人沒什麼區別。

  他從進屋起就沒什麼說話的機會, 又被人用審訊犯人的語氣這麼凶巴巴的質問,多少也有點冒火。不過一想到對方可能是上司的相親對像,風見也只能強壓下心中的不滿, 走到桌邊向屋內的三人陳述上司沒能出席的原因。

  「降谷先生因為有公安的任務在身,今天不能准時出席, 他讓我前來向Scepter4的各位道一聲歉。」

  風見裕也看了眼中也, 又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宗像禮司, 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答錄機。心中卻是在吐槽S4的人如此蠻橫、動用職權逼迫降谷先生來相親, 難怪降谷先生不願出席——

  你們S4的人知道降谷先生有多忙嗎?!你們知道降谷先生他其實有女朋友了嗎?!

  不!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一點兒都不在乎!你們S4的人只關心你們自己!

  「嘁,既然公安的工作這麼忙,那一開始就別安排什麼相親,浪費時間。」

  中原中也斜睨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宗像禮司,沒好氣地站起身:「既然那個降谷零沒有來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不急,中原君。」

  一直都沒說話的宗像禮司終於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的眼鏡反著光,用最淡定的語氣說著最讓人感到煩躁的話語。

  「來都來了,那就再坐一會兒吧。」

  中也:「……???」

  你很閑嗎?

  >>>

  夏奈是被鈴聲吵醒的。

  她在一個溫暖的被窩裡醒來,熟悉的卻不屬於自己的氣息充斥在鼻腔,還在發燒中的夏奈也沒察覺到異常,只是閉著眼下意識地伸手向枕邊探去,可惜卻撲了個空。

  「嗯?手機呢?」

  嗓子干啞發疼,夏奈努力地撐開眼皮,在屋內尋找了半天,這才在離床不遠的矮幾上發現自己的手機。

  「是中也嗎?」

  「嗚哇,奈奈你沒事吧?」電話那頭的中也被夏奈的聲音嚇了一跳:「你現在在哪裡?你男朋友沒發現你生病了嗎?」

  「我現在……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

  夏奈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地方,她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這裡看起來不像是什麼酒店,倒更像是誰的家。

  「哈?你沒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嗎?」

  「透君他……」

  夏奈沒有在附近找到男朋友的身影,卻看見一只白色的小狗蹲在距離床不遠的地方。見自己醒來,這只聰慧的小白狗立刻叼起剛才被壓在自己手機下方的字條,跑到了她的跟前。

  夏奈定睛一看,發現紙條上是男朋友的自己,而紙條的內容……

  「他去替我買藥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夏奈對著電話那頭的中也轉述著紙條上的內容,緊接著就想起對方今天應該是替自己去相親了才是,「中也你呢?還在櫻之家嗎?」

  「別說了,那個降谷零今天根本就沒出現,擺明了是沒把你放在眼裡。」

  中原中也一想到當時的情況就生氣,「你是不知道,那家伙直接找了個部下來,說是公安那邊有任務今天去不了了,我估計那根本就是不想去相親的托辭。」

  他知道夏奈沒把這次的相親當回事,但是公安對夏奈的態度這麼輕漫,多少還是讓他感到了不爽。

  他認識夏奈這麼多年都沒對夏奈說過一句重話,哪輪得到公安的人欺負到夏奈頭上。

  夏奈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因為她實在不明白中也在氣些什麼。

  「我不也是一樣也沒去嘛,這次相親的事我估計就是老板他閑的沒事一手策劃的,公安那邊不好意思拒絕他,只得硬著頭皮應下了。」

  夏奈拿起男朋友為自己准備的礦泉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既然公安的那個降谷什麼的也沒這個意思,我們兩邊也已經走了過場了,那這件事也就結束了。」

  「哪有那麼容易。」

  中也覺得夏奈顯然是低估了他們上司的搞事程度,「宗像禮司說,等你們兩個手裡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就讓你們再重新相親一次。」

  「奈奈,我覺得他是打定主意要讓你和那個降谷零見一面了,你還是早點做好准備吧。」

  夏奈:「……他有病。」

  夏奈覺得宗像禮司明顯就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想要拿自己尋樂子,她正打算對著中也激情辱罵他們那位腹黑眼鏡上司,就聽見屋外傳來了開鎖時發出的哢嚓聲。

  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回來了。

  「算了,這件事等我回去之後再說吧,」夏奈壓低了嗓音,打算在男朋友進屋前結束這個話題,「今天辛苦你了,中也,你今晚回橫濱嗎?」

  「不一定,你今晚還回來嗎?」

  夏奈打量了一下四周,用不太確定的語氣答道:「也不一定,看情況吧。」

  「那我今天先不回橫濱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去接你,」中也對夏奈那個年下的男朋友多少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我就不客氣啦,中也。」

  ……

  安室透一到家,就聽見女朋友的聲音。

  夏奈的聲音聽起來比早前更沙啞了一些,她似乎是在和什麼人打電話,不過也不等安室透去問,他就已經從女朋友的口中聽見了那個讓他感到無比熟悉的名字。

  中也。

  又是那個中也。

  安室透捏緊手裡裝著退燒藥的塑料袋,心情很是復雜。

  為了不讓屋內正在打電話的夏奈發現自己已經回家的事,安室透躡手躡腳地關上了門,沒發出一點動靜。只是哈羅似乎已經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在安室透走到玄關的同時跑到了客廳,歡快地衝他搖起了尾吧。

  安室透留心著臥室內的動靜,迫切地想要去聽夏奈究竟和那個中也說了些什麼。

  不過見腳邊的狗子一臉邀功樣,他還是蹲下|身,揉了揉小白狗的腦袋:「看家辛苦了,哈羅。」

  「汪!」

  哈羅發出了愉快的叫聲。

  安室透想要制止顯然已經是來不及了,他剛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臥室,就聽見夏奈用還有些虛弱的聲音說了一句「拜拜」,接著就是電話被放回矮桌上的聲響。

  安室透:「……」

  好吧,果然還是沒能聽見。

  唯一應該是聽見夏奈與那個中也對話全過程的哈羅又不能做實況轉述,安室透只得收拾了一下心情,提著藥劑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躺在他的床上、穿著他的T恤的夏奈朝他看了過來。

  想到剛才替夏奈換衣服時的場景,安室透立刻覺得有一股熱氣上湧到臉頰。他強裝冷靜地清了清嗓子,揚起了一個作為「安室透」的標准微笑,鎮定地走到了女朋友的身邊。

  「身體好些了麼?」

  「頭還是有些暈暈的。」

  夏奈其實還沒睡飽,她本身就生著病,現在看見男朋友更是不由自主地想撒嬌,「臉頰也好熱,但是手腳又好冰,身體也在發冷,嗓子也好疼。」

  是發燒經常有的症狀。

  夏奈的臉頰因為發燒而變得緋紅,那雙綠松石色的眼睛充泛著淚光,看起來很是難受的樣子,就連她看著自己的眼神,也多了許多平時看不見的依賴。

  他是真的拿她沒辦法。

  意識到這一事實的安室透在心裡嘆了一聲氣,在夏奈的注視下,他輕輕地將自己額頭貼上了夏奈的額頭。

  安室透的這一舉動讓夏奈臉上的緋色變得更濃,她只覺得自己氣血上湧,原本就因為發燒而滾燙的臉頰一下子變得更加熾熱,尤其是與男朋友相觸的地方……

  「透、透君?」

  她扯了扯男朋友冰涼的大衣衣袖,手足無措地叫著對方的名字,似乎是在催促他早點把臉挪開,又似乎是在挽留。

  安室透在夏奈慌張的表情下終於起身,「嗯,燒好像是還沒有退。」

  「嗯、嗯……」

  兩人額頭相抵不過十數秒,但這十數秒的時間對於夏奈而言實在是過於的漫長,等男朋友終於挪開額頭時,夏奈的臉已經像煮熟的蝦子一樣變得赤紅。

  相對於夏奈的無措,安室透明顯要鎮定許多。

  他替夏奈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又給她重新蓋好被子,這才開口:「我剛才買了藥,不過奈奈還是先吃點東西再吃藥比較好。」

  夏奈原本就暈暈乎乎的大腦這下更是沒辦法再認真思考。

  她也沒聽清男朋友究竟說了什麼,只是機械性地點頭說好,接著就感受到男朋友彎下腰摸了摸自己的頭,放輕聲音對她說道:

  「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做好吃的再來叫你。」

  「好。」

  得到夏奈乖巧答復的安室透提著塑料袋離開了臥室,他順手關上了房門,卻並沒有直奔廚房,只是倚著門板,伸手捂住了自己滾燙發熱的面頰。

  「……差點就沒忍住。」

  被留在臥室內的夏奈哪裡知道一門之隔外的男朋友已經因為羞恥而紅了臉,她因為男朋友剛才一連串反常的舉動,早已被刺激得壓根就沒辦法再好好休息。

  犯困又睡不著的夏奈躺在床上,視線到處打量著這個對於她而言過於陌生的房間。

  最終,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哈羅此刻趴伏著的那個狗窩上。

  那是一個蓬松柔軟的墊子,和市面上常見的寵物墊子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在那個墊子下隱隱露出的白色的一角……

  卻讓夏奈感到非常的眼熟。


第38章 Case.038

  夏奈很確定自己已經認出那抹白色的東西是什麼。

  若是平時夏奈也未必能看出來, 畢竟擁有白色封皮的東西太多了,也有可能是相冊或是記事本。但因為前幾日她也收到過相似的東西,所以此刻夏奈一眼就認出那東西是相親資料。

  ——她的男朋友家裡藏著一份相親資料。

  這個認知讓本就胸悶的夏奈愈發地喘不過氣。

  夏奈死死地盯著那份擁有著白色封皮的資料, 如果說宗像禮司強行塞給她的資料只是讓她感到麻煩的話, 那麼此刻出現在男友家的資料就讓夏奈覺得礙眼。

  居然還放在狗窩下面。

  簡直就像是怕她發現臨時找了個地方藏起來一樣。

  夏奈越看那份相親資料越覺得難受, 恨不得立刻將這份文件撕個粉碎, 心裡也是犯起了嘀咕:

  明明透君已經有女朋友了, 為什麼他的家裡還會出現這東西?難道透君身邊的人其實都像小梓小姐一樣、壓根不知道透君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夏奈知道自己這是有些鑽牛角尖了。

  從理智上說她應該相信自己的男友, 但是從感情上她卻很難從自己之前發現的蛛絲馬跡中走出來——

  幾次從男友車上發現的金發、波洛咖啡店的小梓小姐都以為他是單身、還有這次的相親資料。這一樁樁一件件,簡直是在挑戰她作為女友的底線。

  夏奈越想越氣, 盯著那份資料的目光也多了些殺氣與怨念。

  就在夏奈盯著那份文件的同時,窩在墊子上的哈羅也同樣在打量這個被自己主人抱回家的陌生女性。

  聰明的狗子一點兒也不怕生, 更不討厭這個被主人十分看重的女性,甚至還可以說是相當喜歡。

  見夏奈在打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主人的允許搭建的小窩, 哈羅頓時發出了愉快的叫聲。

  「汪!」

  我的小窩好看嗎?

  「汪汪!」

  你可以過來仔細看看哦!

  哈羅的叫聲稍稍緩解了夏奈的怨氣,狗子的眼睛亮晶晶的, 炯炯有神的目光讓夏奈心中一軟,很難再對著這麼一個聰慧又有靈性的小動物生氣。

  「還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家伙。」

  夏奈一手撐著並不是很柔軟的床墊,緩緩起身走到了哈羅的小窩前。

  男朋友沒有給她准備拖鞋, 冰涼的地板讓從被窩裡出來的夏奈感受到了一絲的寒意。不過夏奈現在根本就不在意這些細節, 她更在意的是哈羅墊子下的那本相親資料。

  她向前探出手,大約是現在還在發燒全身乏力的緣故, 夏奈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微顫的手指按在了那份相親資料露出的一角, 壓在這份資料上的狗子看起來還小,應該不是很重。夏奈知道她現在只需將這份資料向外拽出, 就能看見男友相親對像的真面目。

  可她卻怎麼都下不了手。

  夏奈不知道這份資料是誰交給她的男友的, 也不知道女方的信息, 更不知道男朋友在收到這份資料時的心情。

  夏奈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現在的感覺實在稱得上是糟糕透頂。

  明明她都讓中也去拒絕了。

  透君留著這份相親資料,難道是想去見那個人嗎?

  夏奈想著男友穿著正式的黑色和服或是西裝,去料理店見相親對像——沒准女方還是某個年輕漂亮有錢有權的富家千金時的場景,就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

  明明她也符合這些條件的!她也是有錢有權的大小姐!

  為什麼和透君相親的人就不是她!

  夏奈越想越難過,就在她猶豫是否要將這份文件取出的時候,一個毛茸茸的爪子輕輕地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汪!」

  別哭了。

  「汪汪汪!」

  你看我可愛嗎?

  「汪汪!」

  我可以讓你抱抱的哦。

  狗子濕漉漉的眼睛裡映著夏奈難過的臉,它仰著頭衝夏奈吐著氣,似乎是在安慰夏奈,又好像在在制止她將這份文件抽|出。

  夏奈不知道狗子的真實想法,卻知道不願將文件取出或許是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意願。

  她在害怕。

  「汪!」

  看看我嘛!

  得不到夏奈回應的小白狗又叫了一聲,又在夏奈的掌心裡蹭了蹭,似乎是在求撫摸。

  原本還有些傷心的夏奈立刻被面前的小白狗給逗笑了,她不願為難一只看起來還小的狗子,沒有被按住的那只手摸了摸哈羅的脖子,輕聲地和男朋友家的寵物交流了起來。

  「小可愛,你叫什麼名字呀。」

  被揉得呼嚕呼嚕叫的哈羅根本無法回應夏奈的問題,它蹭著夏奈的手,似乎是在催促夏奈繼續。

  沒想到她那個平時連親親抱抱都害羞的男朋友居然會養這麼坦誠的狗。

  ……還是說他本性其實也是這樣,只是從來不在她面前展現?

  夏奈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她本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讀書時身邊同學們的戀愛經歷也告訴她要對男友保持適當的距離和信心。只是最近接二連三的發現,讓夏奈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難以再對男友保持從容與百分百的信任。

  這樣下去他們的感情遲早會出問題的。

  干脆直接去問吧!

  發燒狀態的夏奈不如尋常時的那般冷靜,情緒操縱著她的思考,讓她變得更加情緒化的同時,卻失去了平日裡的那些顧慮。

  她一把抱起了溫暖的哈羅,赤著腳走出了臥室。

  廚房裡的安室透正在忙碌著。

  他身上圍著很是樸素的圍裙,右手握著菜刀左手抵著砧板上的蔬菜,刀起刀落很是迅速。伴隨著噠噠噠的聲響,夏奈只能看見菜刀的殘影。

  以及在他在以流暢的動作切著蔬菜的同時,和什麼人通話的聲音。

  「我知道了,嗯,這事電話裡不方便說……好,那下次見面的時候再說,時間你來定。」

  男友的聲音是夏奈從未聽過的冷淡,明明他手上正在以完全不亞於一位成熟老練的廚師的動作熟練地切著蔬菜,可聲音卻比外面的寒風還要冷上幾分。

  在夏奈看來,此時此刻的男朋友一點兒都不像是她記憶中那個溫柔體貼的年下咖啡店店員……

  倒更像是她小時候遇見過的一個自稱殺手的小嬰兒。

  明明是擁有著孩子的身軀,內裡裝著的卻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不不不,她的男朋友怎麼可能是殺手呢。

  夏奈覺得自己大約是真的燒糊塗了,居然會覺得男朋友現在更像是一個比她還要年長好幾歲的、成熟可靠又有些冷漠嚴肅的成年男性。

  這果然是她的錯覺吧。

  夏奈搖了搖頭,她還想再靜靜地看一會兒男友、試圖在他的身上尋找到她不曾見過的一面,可是被她抱在懷裡的哈羅卻忽然叫了一聲。

  哈羅的叫聲不禁嚇到了夏奈也驚動到了安室透。

  正在打電話的安室透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扭過頭朝臥室的方向來看,卻看見令他震驚的一幕——

  他女朋友赤著腳、身上只穿了一件他的T恤,懷裡還抱著他的狗,正紅著眼睛看著他。

  安室透:「……」

  完了。

  他想要叫夏奈的名字、詢問她怎麼突然就走出來了,但是正和自己通話那人的身份卻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於是安室透只得壓低了嗓音,匆匆地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我這邊還有事,之後再聯系。」

  說著,他伸手掐掉了藍牙耳機的通訊。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夏奈看男朋友剛才那緊張的樣子,就猜到他大約是不想讓自己開口。她本來也不是那種會在男朋友打重要電話的時候搗亂的人,只是見男朋友匆匆地掛斷、一副不願意讓她繼續聽到他通話內容的樣子……

  夏奈覺得自己有點受傷。

  「如果透君是有很重要的工作的話,完全可以不必在意我,我現在就可以回房間,或者……」

  她現在就可以回去。

  被夏奈抱在懷裡的哈羅似乎是察覺到她壓抑的情緒,發出了細微的嗚咽聲。狗子的嗚咽聲聽得夏奈心裡難過,她立刻順著哈羅的背脊給它順毛,既是在安撫這只聰明的小白狗,同樣也是在安慰自己。

  安室透在女友的事情上也並不是那麼的遲鈍,至少他現在能夠看出夏奈的心情很不好。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才剛從臥室離開沒多久,夏奈怎麼突然情緒就變得那麼低落了,但他連忙搖頭否認了夏奈的話:「不,沒什麼,正好電話已經結束了。」

  夏奈點點頭沒有說話,她的沉默卻讓安室透心裡頓時就咯噔了一下。

  不過在詢問夏奈遇到什麼事之前……

  安室透從鞋櫃裡拿出了一雙早已准備好的備用拖鞋,又從衣架上取下自己那件裡面是羊羔絨的外套,他提著這一套裝備來到抱著哈羅看起來很是失落的夏奈的面前,將大衣披在了夏奈的身上,又示意夏奈穿上這雙特意為她准備的毛絨拖鞋。

  「你的燒還沒退,注意保暖。」

  「嗯。」

  夏奈悶悶地應了一聲,如果放在平時的話,她一定會詢問這雙女士拖鞋的來歷,但是現在……

  「透君……」

  「嗯?怎麼了,奈奈?」

  男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茫然,又多了些許小心。夏奈抱著哈羅,在糾結許久後,她終於還是下定決心般,抬頭對上了男朋友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你。」


第39章 Case.039

  食物的香氣彌漫在屋內。

  夏奈肩上披著男朋友的外套, 曲腿坐在餐桌邊,她緊緊地抱著膝蓋,沉默地看著男友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內襯是羊羔絨的外套很是暖和, 夏奈搓著手呵氣, 只覺得凍僵的指尖也回暖了不少。

  「再等一下, 粥很快就好了。」

  「沒事, 我現在也睡不著。」

  夏奈攏緊了抱著膝蓋的雙手, 偏過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 男朋友為自己在廚房忙碌的身影讓夏奈感到十分滿足,但同時她卻也開始擔心如果有一天這個背影不再屬於自己……

  她大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緩不過來吧。

  「透君……」

  「嗯, 我在。」

  正在往鍋裡下菜的安室透稍稍側過頭,明亮的光線打在他的金發上, 綴上一層星星點點的光。那雙藍如天空的雙眼望著夏奈,溫柔的目光讓夏奈感到自己的心髒似乎都停了一拍。

  「再等一會兒就好了哦。」

  「嗯, 」夏奈應了一聲,過了幾秒後她又叫著對方的名字, 「透君,無論我接下來問什麼,你都會回答我嗎?」

  剛才她有太多的疑問想要一股腦地向男友詢問, 但男友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與茫然。所以他只是把她帶到了餐桌邊, 讓她先在這裡稍作等候,待他把午餐做完後再一一解答她的困惑。

  所以此刻夏奈正在等待。

  等待著自己的午餐, 也等待著男友的答案。

  「會。」

  安室透的背影看起來似乎很輕松也很坦然, 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秘密瞞著夏奈,「只要奈奈問的, 我都會告訴你。」

  「無論什麼?」

  「嗯, 無論什麼。」

  安室透的聲音很是溫柔也很堅定, 可是這份堅定卻讓夏奈越發地感到不安。

  她自認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但是在和男友有關的問題上,夏奈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個追尋真相的偵探,在解開謎題之前絕對不會停下腳步。

  可得到真相之後,她該怎麼辦?

  如果男朋友真的像晶子說的那樣是腳踩幾條船的渣男的話,她真的能灑脫地放手嗎?

  蔬菜粥熬煮的時間略有些漫長,等到安室透戴著手套,將砂鍋端到桌上的時候,剛才還自稱睡不著的夏奈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蔬菜的清香與米飯甘甜的氣味讓幾乎快要睡著的夏奈重新睜開眼睛,她揉著眼睛抬起頭,就看見男朋友將盛著粥的小碗遞到自己面前的一幕。

  「你先吃點,如果吃不下也不必勉強。」

  盛著粥的小木碗看起來不算大,應該是平時用來盛放味噌湯用的,對於生病期間沒有胃口的夏奈來說剛剛好,可見安室透對她生病時的情況了如指掌。

  夏奈接過男朋友遞來的粥與湯匙,突然覺得有些想哭。

  夏奈的細小反應逃不過一直在觀察著她的安室透的眼睛,見夏奈在接過粥後紅了眼,安室透立刻感到了些許不安,「奈奈?你還好嗎?」

  女友今天一系列的反應實在是太過反常,讓安室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沒事,只是被熱氣熏到眼睛了。」

  夏奈埋著頭悶聲回答男友的詢問,她舀了一勺粥,綴著各色蔬菜的白粥光是看著就讓她覺得很有食欲。夏奈輕輕吹了幾口氣,等粥涼了一些這才送入口中。

  蔬菜的鹹香融入到了米飯中,清爽的口感沒有給疼痛的喉嚨帶來絲毫的刺激與負擔。

  依舊是記憶中的味道。

  「透君做的蔬菜粥果然很好吃。」

  感受到男友一直都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夏奈抬頭衝他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如果以後生病都喝不到透君做的粥的話,我要怎麼辦才好呢。」

  什麼叫「如果以後生病都和不到你做的粥」,說得好像他們馬上就要分手了一樣。

  這句聽上去很像是發自內心的感嘆讓安室透頓時就皺起了眉。

  「怎麼會,只要奈奈你想喝,我就會給你做,」考慮到女友還在生病,安室透盡量放緩了語氣,「蔬菜粥也好還是別的東西,只要是奈奈你想吃的東西,我都會給你做。」

  「這樣啊……」夏奈應著男友的話語,捏緊了手中的湯匙,「如果真的可以這樣,那該有多好。」

  這話越說越不對了。

  安室透終於確定女友今天果然很反常。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安室透回想著自己今天把夏奈帶回家之後的情況。似乎就是從他給夏奈蓋好被子、出來做飯的這段時間裡,原本應該躺在床上小睡的夏奈突然就變得反常。

  然後她說了什麼?

  似乎是說有事想要問他。

  安室透拼湊著女友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反常的蛛絲馬跡,終於得到了一個還算有用的線索。

  「奈奈,你剛才說有事想要問我,是什麼事?」安室透放輕了聲音,語氣裡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簡直比在組織裡臥底時還要小心、比和赤井秀一交鋒時還要謹慎。

  夏奈手一抖,湯匙上剛剛被吹涼的蔬菜粥又重新掉回到了碗中。

  她垂著頭不敢看男友的臉,生怕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讓男朋友驟然翻臉、讓自己很是喜歡的那張娃娃臉上浮現自己不願意看見的神情。

  「我剛才看見了,透君房間裡的那個相親資料。」

  夏奈覺得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最終她挑揀了一件距離現在最近發生的事作為試探。

  如果男朋友真的因此而翻臉,那麼他們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所以,透君是被身邊的人介紹相親了嗎?」

  安室透:「……」

  夏奈一開口,安室透眼前頓時就浮現了兩個字——

  完了。

  那天他和夏奈打完電話,就發現哈羅已經重新將這份相親資料拽到了它的墊子底下。雖然安室透也覺得就這麼處理這份資料似乎也不太好,但是見哈羅實在喜歡,他最終也就隨它去了。

  然後他就忘了這一茬。

  今天他把夏奈帶回家之後,滿心都是夏奈的病情,怎麼都沒有想到夏奈居然會眼尖地看到這份資料。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打開看過。

  「奈奈你看見了啊,」安室透在心裡小心地選擇著措辭,但是他悲哀地發現,這種情況下似乎無論說什麼都是死路一條。

  他不禁在心裡暗罵S4的人實在是麻煩。

  「其實這份相親資料是身邊的長輩塞給我的。」

  安室透隱去了上司的身份,無論是他咖啡店店員的身份還是偵探的身份,都不是很適合這種明確了上下級的詞,「他說是擔心我的情況,不過我已經很明確地和他說過了,自己是有女朋友的這件事。」

  這個解釋並不是很能夠打動夏奈,畢竟……

  「那位長輩給透君相親資料,應該就是不知道你有女朋友的事吧。」

  這種相親資料十有八|九都是奔著結婚去的。

  如果不是男友的那位長輩明知道他有女朋友、還硬是要給他推薦結婚對像;就是在男友身邊的人的印像中,她的透君壓根就沒有女朋友。

  夏奈攪拌著碗裡的蔬菜粥,「那天我去波洛的時候,也聽見小梓小姐說透君是單身。我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透君身邊的人,所以是不是透君身邊的朋友和長輩,其實全都認定透君根本沒有女朋友。」

  安室透:「……」

  這簡直是個死亡問題。

  女朋友生著病還有如此縝密的邏輯實在是安室透沒想到的,再聽她提及小梓小姐,安室透就知道夏奈的這些話應該是從他倆在波洛咖啡店偶遇的那天起,就一直憋在她心中的。

  以安室透的手段,他要在這個問題上應付過去並非是難事。

  只是他不願意欺騙夏奈,也知道這件事如果不給女朋友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他倆就算今天沒有分手,在今後的交往裡也會對彼此產生隔閡。

  這不是安室透願意看見的。

  安室透深吸一口氣,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他們的確不知道你的事。」

  夏奈上下翻攪粥的動作一頓,她猛地抬起頭朝男友看去,卻對上男友無比嚴肅的表情。

  她平時看慣了男友的笑顏,此刻見男朋友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上滿是她從未見過的嚴肅與沉重,夏奈竟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讓她更沒想到的是,男朋友居然真的承認了這件事。

  男友坦然的態度反倒是讓夏奈有些疑惑了:「透君是說,你身邊的人全都以為你還是單身是嗎?」

  「沒錯,他們的確都不知情。」

  安室透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一點,見夏奈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他竟不合時宜地感到了有趣。

  ——他的奈奈真的好可愛。

  「這……」

  原以為男友會狡辯的夏奈懵了,她實在是沒想到男朋友居然會如此理直氣壯地給出這麼個答案,這讓原本已經准備好腹稿的夏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她想了半天才巴眨著眼睛追問道:「透君是故意沒有說嗎?還是沒有機會說?」

  「我是故意沒有告訴他們的。」

  夏奈茫然無措的反應讓安室透差點笑出來,雖然逗弄發燒的病人很不厚道,但他現在必須打亂夏奈的思考。

  事實證明,他已經成功了。

  「我之前是在別的咖啡店裡打工,前陣子因為一起案件決定拜毛利老師為師,同時也將打工的地點換了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店裡。」

  安室透一本正經地陳述著自己作為「安室透」的經歷,「在進入波洛咖啡店的時候,我已經和奈奈你交往了。」

  所以他身邊的人都以為他是單身,必然是因為他的隱瞞,而不是沒機會澄清。

  男友無比坦然的態度讓夏奈更加懵了。

  「我可以問問理由嗎?」

  夏奈的回答完全在安室透的預料之中,聽見女朋友在他的引導下、如他所願地提出這個問題,安室透臉上也浮現出了一個夏奈所熟悉的無比溫柔的笑容。

  「因為我想保護你。」

  「……啊?」

  夏奈完全想不通男友隱瞞自己的存在,和他要保護自己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系,「透君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這句台詞雖然很帥,但她實在想不通這其中的邏輯。

  「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安室透早猜到夏奈會是這樣的反應,不過接下來的話語對他來說也未必是假話,所以安室透說得一點兒都不虧心。

  「我現在從事的偵探工作,偶爾也會伴隨著危險,事實上就在我拜師後不久,毛利老師身邊的人就已經遭遇過誘拐事件……就是你那天在咖啡店遇見的柯南君。」

  ——雖然那次的事在他看來,根本就是那個小偵探自己湊上去把綁匪給誘拐了的。

  「除此之外他們還遇見過炸彈魔,」雖然那次是虛驚一場。

  「被關入密室,」那次純粹是犯人不知道小偵探在屋裡睡覺。

  「被裝進冷藏車,」他也不知道偵探團是怎麼進去的。

  「乘坐列車也遇到不明原因的爆炸,」那次倒是組織的圍剿行動。

  「就連老師的妻子也住進了醫院,」聽說是闌尾炎開刀。

  安室透一臉憂傷地說著毛利小五郎和小偵探——主要是小偵探周圍發生的案件,他刪減了大量的真相,將事件本身陳述給了女友。

  「我也不想嚇唬你,只是我更不願意讓奈奈你因為我的原因身處險境。」

  安室透輕輕嘆了一聲氣,「我現在還不夠強大,等我變得像毛利老師一樣出色之後,我一定會把奈奈你介紹給我身邊的朋友的,所以奈奈,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等他解決了組織,他就准備直接求婚。

  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夏奈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從男友的話語中尋找出一絲的漏洞。

  不過她還有一件事沒有弄清楚。

  「那麼透君,你能告訴我,那個經常坐你車的金發大美女是誰嗎?」

  「是我偵探工作的委托人。」

  安室透答得飛快,雖然他不知道夏奈說的是誰,但是聽夏奈的語氣應該是在什麼地方看見了他車上有其他人。

  安室透琢磨著經常坐他車的除了委托人之外,只有公安的同事和貝爾摩德了。既然夏奈說的是金發美女,那麼排除風見不算,應該只有他的委托人了。

  總不可能是貝爾摩德吧?

  安室透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畢竟如果是貝爾摩德的話,那女朋友的描述應該就是「金發的外國美女」了。

  夏奈對安室透的答案將信將疑,她想起了那一日詢問柯南君這個問題時,那個小偵探突然露出震驚的表情、隨即支支吾吾地說著「津島小姐說的是誰呀,我怎麼沒有見過呢」時的樣子。

  小偵探當時的模樣絕對是在說謊。

  那麼男朋友的這句答得飛快的委托人應該也存疑。

  如果經常坐在男朋友車上的那個金發大美女真的只是他的委托人的話,那麼那個看起來就很機靈的小偵探又何必露出那樣的表情、用含糊的語氣給出了「不認識」的答案。

  這當中肯定還有問題。

  不過男朋友今天給出的答案已經解決了夏奈絕大部分的困惑,夏奈也不打算逼得太緊。所以在聽到男友給出這個不是讓她感到特別滿意的回答後,夏奈也只是點點頭表示暫時認可。

  「這樣啊,我知道了。」

  「奈奈既然問了我那麼多問題,那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什麼問題?」

  安室透一手支著下巴,衝著因為自己的話而面露迷茫的女朋友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他凝視著女友的雙眼,緩緩問道——

  「奈奈能不能告訴我,「中也」到底是誰?」


第40章 Case.040

  夏奈在安室透的家中留宿了一晚, 有了男朋友的精心照顧,夏奈的體溫在第二天早上便恢復了正常。

  退燒後的夏奈精神不算太好,原本安室透還想繼續留在家中再照顧女友一天、等她完全康復了之後再把她送回去, 但夏奈說著自己還有工作要回家處理、否則會被麻煩的腹黑混蛋眼鏡上司找麻煩的。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那也沒辦法。

  見女友似乎還是非常喜歡自己現在的工作、根本就沒有離職的打算;安室透只能打消說服她繼續留宿的念頭, 打算親自把夏奈給送回家。

  結果他這一次甚至還沒有開口, 就從女朋友的口中了聽見了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話語——

  「透君今天還有工作吧?你先去上班吧, 別遲到了。」

  退燒後胃口好了許多的夏奈吃著她欽點的男友特制火腿雞蛋三明治, 很是善解人意地衝安室透笑了笑, 「等等中也會來接我回去的,我到家之後就給你發短信。」

  安室透:「……」

  所以說為什麼又是那個中也!

  雖然他昨天已經從女朋友的口中得知了那個「中也」的身份, 然而從女朋友當時的表情來看,安室透卻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的簡單。

  夏奈未必是在說謊, 但她告訴自己的肯定也不是全部。

  安室透自然很高興夏奈沒有繼續再在他的面前隱瞞「中也」的存在,可聽她這麼大大方方地說出「中也會來接我回家」的話……

  還是讓安室透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明明他才是夏奈的正牌男友好麼!為什麼要讓那個「中也」送他的女朋友回家!

  安室透覺得自己應該還能再爭取一下。

  「奈奈, 其實我可以請假的……」

  「透君你平時要兼顧偵探和咖啡店的工作也不容易,實在不必為了我請假, 」東京的生活壓力大她又不是不知道,夏奈看著男朋友的住所和他開的跑車,再想想他上次去舞會兼職當侍者的事, 覺得男朋友估計還有車貸在身。

  打工人何必為難打工人。

  她想和男朋友談戀愛, 而不是成為對方的負擔。

  安室透:「……」

  所以那個「中也」今天就不是請假嗎?

  還是說請假送她回家的人是那個「中也」,夏奈就不會覺得是給他添麻煩?

  安室透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 但是看夏奈一副「你實在不必為我犧牲工作」的樣子, 最後還是沒能把這句吐槽給說出口。

  他也不想為了一個外人和自己的女朋友吵起來。

  「好,我知道了。」

  快速地在腦中做出了決定, 安室透衝夏奈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我等等就要出門了, 夏奈你離開的時候帶上門就行,哈羅的食物我會給它准備好的。」

  ……

  中也是在將近中午的時候來接夏奈的。

  此刻夏奈的男朋友安室透已經離開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夏奈一直都在屋裡和哈羅玩耍,直到接到了中也的電話後,才和哈羅道別、帶著那份男友好不容易從哈羅的床墊下抽|出來交給她的相親資料坐上了中也的車。

  中也系上了安全帶,隨口確認著夏奈的目的地:「直接去屯所嗎?」

  「不,先回家,」夏奈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回橫濱。」

  中也很是驚奇地看了眼身邊的人,顯然是沒想到會從夏奈的口中得到這麼個答案,「你這就要趕回橫濱工作了?難道你收到什麼新消息?」

  雖然夏奈說她已經退燒了,但畢竟大病一場,她現在的氣色看起來依舊不是很好。

  中也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如果不是很要緊的事我可以回橫濱替你處理。」

  除了一些必須要讓夏奈親自出動的工作,中也覺得以他的能力,很多事他還是能夠替夏奈代勞的。

  「不,不是,現在我們手裡的線索不是很多,除了你上次找到的那兩個外國人之外幾乎沒有什麼進展,還是得先等赤井秀一那邊的聯系。」

  夏奈去找赤井秀一還人情的事中也是知道的。

  他剛才聽夏奈說要回橫濱還以為是她已經從赤井秀一那裡得到了什麼線索呢。

  中也不解:「那你現在要回橫濱是?」

  「我男朋友發現你的存在了。」

  夏奈扭過頭盯著中也的側臉,面無表情地給出了一個讓中也「哈?」了一聲的答案。隨後她又看向了窗外的後視鏡,熟悉的白色FD正停在拐角處。

  如果不是她剛才下樓的時候正好往那邊看了眼,估計還真不會發現本應該去上班的男友正蹲守在他家樓下的事。

  這就是偵探嗎?

  愛了,愛了。

  中也順著夏奈的視線也發現了那輛鬼鬼祟祟地躲在拐角處的白色跑車,他聽夏奈提過她男朋友的車,自然立刻就反應過來那應該就是夏奈男朋友的車。

  於是中也立刻一腳油門驅車駛離了這裡。

  「我讓透君今天去上班,看來他還是沒去,」夏奈窩在車上頗有感慨地感嘆了一聲,「他不知道我在東京的住址,所以還是回橫濱吧。」

  畢竟在男朋友的印像中,她就是個普通小企業的苦命小白領。

  上次她在橫濱的住址應該已經引起了她男朋友的懷疑,只是當時自己用「合租」這個借口糊弄了過去。可如果真要是讓男朋友跟到了她在東京港區的住址……

  夏奈覺得自己鐵定是糊弄不過去了。

  就像男朋友不想因為他的偵探身份、讓她被卷入到他身邊的危險中一樣;夏奈也不願讓自己的男朋友被牽扯進她身邊的危機中。

  異能者的案子遠比偵探的工作要危險得多。

  「所以你就要特地回橫濱?」

  中也覺得夏奈這麼做也太麻煩了,「反正你男朋友也是一般人,不如讓我直接甩了他。」

  以他的車技,還能被一個咖啡店店員給跟上嗎?

  「這樣他可能就會猜出來我們已經發現他了。」

  夏奈覺得自己的男朋友雖然是一般人但也不是個傻子,「他看見我回橫濱的家之後應該就會放心了,正好我回橫濱還能拿點別的資料。來回橫濱和東京的油費就當是他跟蹤我的小小代價吧,總好過他跟著我跑到了S4的屯所。」

  「戀愛什麼的真是麻煩。」

  中也想著這哪裡是什麼代價,分明就是保護。

  只是見夏奈實在是喜歡她的男朋友,他也就不再說什麼。

  畢竟夏奈頭一回戀愛,那麼在意對方也是難免的。中也只擔心夏奈會不會被愛情蒙蔽了雙眼,遇到了一個花言巧語的渣男。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他一定會讓那個男人感到後悔的。

  ……

  安室透原以為夏奈會被接到一個他陌生的住址——那裡可能是中也的家,也有可能是夏奈在東京的住所;卻不想他一路跟隨著夏奈上的那輛車,就這麼直接跟到了橫濱。

  再看看他重新定位的導航,很顯然這條路直奔的是他上次去過的夏奈在橫濱的家。

  安室透忽然想起了上次在夏奈家裡見過的那根橘發。

  「原來如此。」

  看來他一開始就想差了,夏奈這那裡是讓那個叫中也的青年送她回家,分明是直接和他一起回他們倆在橫濱的住所。

  為什麼夏奈昨天不和他說這件事呢?

  安室透實在想不通夏奈向自己隱瞞她和中也的關系——包括他們正在同居這件事的原因。

  是怕他瞎想?還是擔心他會吃醋?

  又或者是覺得他永遠都不可能發現這件事?

  安室透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他的腦內產生了無數種可能性,但是他又一條條地將其排除,最終得出的只有一個讓他有些煩躁的結論——

  夏奈不信任他。

  或者說,夏奈還沒有那麼的信任他。

  這個認知讓安室透忍不住嘆了一聲氣,但他很快又盯緊了前方的車輛。

  那輛自己一直在跟蹤的車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突然加速或是改道的跡像,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現已經被人跟蹤的事。

  這也是正常的,畢竟他跟蹤的又不是什麼組織的人或是特工。

  如果不是像小偵探那種特別敏|感的人,大多也不會察覺自己被人跟蹤的事。

  眼下他已經知道了夏奈的目的地,但是在見到她安全回家之前,安室透並不打算就這麼撤離。

  ……

  「比起給太宰治收拾爛攤子,我覺得談戀愛已經很簡單了。」

  夏奈嘟囔著反駁了一句,然後趕在中也說她現在快成戀愛腦之前,又補上了一句,「Jungle的案子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麼眉目,太宰治和灰王那邊又一句都不肯交代,我總覺得他們在醞釀著一個什麼大陰謀。」

  「這點我和你也是相同的意見,太宰那個混蛋就是麻煩中的大|麻煩。」

  中也哪能不知道夏奈急急忙忙地扯開話題是因為什麼。那輛白色FD一直遠遠地綴在他們的身後,甚至從一開始的躲躲藏藏到現在有些明目張膽的地步。

  簡直是生怕他們沒有發現一樣。

  嘖,果然外行人就是外行人,連跟蹤都不會。

  中也在心中小小地嫌棄了一下夏奈的男朋友。

  「說起來,你知道我交給港口Mafia和異能特務科的那兩個芯片是誰給我的嗎,」夏奈也想著要換一個話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中也聊著,忽然就說起了Jungle案的開端。

  中也想了一下才想起夏奈說的是她和他男朋友去游樂園的那次:「不是宗像禮司嗎?」

  「那你猜猜老板又是從哪裡得到這份芯片的?」

  中也猜不出來,「是伏見那小子從什麼地方搜刮到的?還是淡島她去Jungle總部抄家時拿到的?」

  夏奈笑著搖了搖頭,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手機震動的聲音。

  「是亂步,」夏奈和中也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接通了來自老師的養子的電話,「中午好,亂步,突然找我是有什麼特殊情況嗎?」

  「社長讓我來關心一下你們的進度,所以名偵探就來你一個溫馨提示了。」

  亂步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隨性,還伴隨著零食包裝袋的聲音以及哢嚓哢嚓地吃零食的動靜,亂步也不在意夏奈沒有追問,自己就給出了答案。

  「在接下來的三天裡,你會知道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所以奈奈你還是早點做好准備吧。」


第41章 Case.041

  大預言家亂步的話, 讓好不容易心情平復下來的夏奈接下來的一天都如坐針氈。

  她也顧不上從男朋友家拿回來的相親資料了,直接一頭扎進自己的辦公室裡,整理著自己在東京這些日子裡堆積如山的文件。

  其實中也已經幫她處理許多了, 但還有相當一部分需要夏奈自己來整理。

  「所以, 這就是津島君今天會頂著一雙黑眼圈來見我的原因嗎?」

  第二天中午, 當夏奈帶著自己整理好的文件回到S4屯所的時候, 就迎來了宗像禮司關懷備至的話語, 「信任的部下忙到生病,甚至在病剛好就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這是作為室長的我的失職。」

  夏奈:「……」

  這人什麼毛病哦。

  「老板,既然您都知道我很忙,那您能別再給我安排相親了嗎?」

  相親當天夏奈其實是生病了這件事,中也在公安的人離開後就和宗像禮司說了。

  中也的本意是也讓宗像禮司知道夏奈最近忙得都生病了, 實在沒時間再處理相親這種根本就是平白添亂的事。誰曾想宗像禮司在聽到這話之後一推眼鏡, 然後對中也說——

  「既然如此,那就等津島君和公安那邊忙完了之後再給他們安排一次相親吧。」

  夏奈都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多了項做媒的愛好。

  明明她才是S4裡為數不多的有對像的人, 宗像禮司就算想要滿足一下他在當中牽紅線的欲|望,也著實不該找她下手。

  宗像禮司只當沒聽出夏奈的言外之意,在聽見了自己得力部下的訴求之後, 他又是一推眼鏡, 然後帶著讓夏奈不寒而栗的詭異笑容對夏奈說道——

  「既然津島君很忙,那麼你之前和我說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夏奈愣了下, 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宗像禮司說的是哪樁事, 「是犯人編號A7506出獄的事?」

  宗像禮司為了讓她去相親,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這當中一定有鬼。

  夏奈看著宗像禮司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很是復雜, 「老板, 您就直說吧, 您就真的那麼想讓我去相親?」

  宗像禮司臉上是不變的笑容:「我這是在擔心你的感情和婚姻。」

  「……您該不是收了公安那邊什麼好處吧?」

  夏奈才不信宗像禮司的胡話,頓時就陰謀論了,「還是說您看上我男朋友了?那不行,我絕對不可能把透君讓出去的,就算對手是您我也不會退讓的!」

  「……」宗像禮司的眼鏡反著光,臉上的笑容因為夏奈的話垮了一大半,「津島君你放心吧,我也不喜歡男人。」

  夏奈:「那您果然是收了公安的好處!」

  這話卻是宗像禮司笑了下,「要說收了公安的好處,我這裡的確有件事和公安的人有關。在A7506號出獄的同時,你也把A8486一起帶去吧。」

  「A8486……您是說景光?」

  雖然手裡沒有資料,但夏奈還是牢牢地記著被自己送進S4大牢的那幾人的編號,「公安的人同意了嗎?可景光出獄不是您賣公安人情嗎?」

  怎麼變成室長收了公安的好處了?

  宗像禮司見夏奈的樣子,就知道夏奈壓根就沒好好看過相親資料。完全忘記她相親的對像是警察廳公安部的人、而諸伏景光則是隸屬於警視廳公安部的事。

  不過他也不打算拆穿,而是順著夏奈的話說了下去,「我已經和警視廳那邊打過招呼了,等諸伏景光出獄後,他就暫時異動到S4、成為S4橫濱分部的一員。」

  「……您的意思是,讓景光到我那邊去?」

  夏奈覺得她不過是小病一場,怎麼回來後就有些跟不上宗像禮司的節奏。雖然她知道諸伏景光從很久以前就想離開S4的大牢了,但是……

  「景光他能樂意嗎?」

  夏奈問得很誠懇,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宗像禮司那意義不明、完全看不穿的笑容:

  「我想如果是夏奈你的話,諸伏君他應該會非常樂意的。」

  >>>

  夏奈帶著滿腹疑惑來到了S4的大牢。

  在整個S4中,平時只有夏奈探監探得最勤。只是今天並不是夏奈主動想要來探監的……

  她是被宗像禮司趕過來的。

  雖然正式的出獄文件還沒有下達,不過夏奈從宗像禮司那裡得到了他口頭的出獄認可,她現在只需要和兩位當事人進行溝通,得到這兩個人的同意,就可以向宗像禮司打申請報告了。

  還沒有弄清宗像禮司到底想要干什麼的夏奈今天一走進S4的大牢,就發現今天S4的大牢情況和平時不太一樣。

  沒有了熟悉的吉他聲,充斥在走廊上的是幾人既像是討論又像是爭吵的聲音。

  夏奈放輕腳步走近一聽,就聽見討論聲主要還是集中在左邊的區域。

  「我覺得還是紅色好!」

  「唔,不過紅色的好像太惹眼了一些,在這個情況下應該還是低調些比較好。」

  「但是根據我的經驗,好像還是紅色比較多哦。」

  「景光,你說呢?」

  「唔……按照我的經驗啊,」諸伏景光溫和的聲音帶著幾分遲疑,「雖然也有紅色,但一般還是黑色的情況比較多吧。」

  剛才嚷嚷著紅色的太宰治立刻來精神了,他隔著織田作的牢房,一臉驚奇地衝著諸伏景光大聲喊道:

  「什麼什麼?原來景光真的見過這種漂亮的金發大姐姐嗎?真好啊……」

  漂亮的金發大姐姐。

  熟悉的關鍵詞讓夏奈挑了挑眉,她也沒說話,只是停下了腳步,靜靜地聽著這群人到底在聊些什麼。

  擇偶標准?還是……

  太宰治趴在床上,仰著頭衝著景光的方向用也不知道是亢奮還是失落的語氣念道,「如果有一個和女星一樣漂亮、還是特工的金發大姐姐願意和我殉情的話就好了。」

  哦,原來是殉情標准。

  夏奈嘟囔著太宰治當年也就是鬧著要自|殺,沒想到幾年不見成為港口Mafia之後,這家伙的自|殺標准居然都已經這麼高了。

  可見權利和地位會使人變質。

  太宰治不知道自己被夏奈腹誹成什麼樣了,他還沉迷在「像女星一樣漂亮的金發女特工」這個屬性上。

  「景光你快告訴我,你認識的那個金發大姐姐會和我一起殉情嗎?如果殉情的話她會更喜歡什麼樣的方式?也給織田作豐富一下人物性格吧。」

  織田作:「……我的女主角不喜歡殉情。」

  景光倒還真的認真想了下,隨後用聽起來很是為難的語氣對太宰治回答道;「我想她應該不會自殺吧,如果是貝……是她的話,估計只會一邊親吻你一邊給你喂|毒|藥?」

  「一邊親我一邊給我喂|毒|藥?!居然還有這種好事嗎?!」

  夏奈有些聽不下去了,主要是一談到這個話題的太宰治實在是太聒噪了。她故意弄出了一些腳步聲,果然,那幾個人在聽到聲響後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奈奈,你來了啊。」

  相對於還有些亢奮的太宰治,以及一直都很淡定的織田作,景光的表情看起來就有些尷尬,「那個……你剛才聽見了多少?」

  「也沒多少,就是從你們的經驗之談那裡開始聽到的。」

  夏奈這話一出,太宰治依舊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而景光的樣子則是變得更加緊張局促了。

  夏奈也知道這幾人的「經驗」大多是來自什麼地方,也就沒有追問。她看著織田作手中的稿紙,倒也明白他們剛才在爭論的到底是什麼。

  「是織田作的創作遇見困難了嗎?」

  「對。」

  景光見夏奈沒有提經驗的事頓時就松了口氣,連忙向她解釋起了他們剛才爭論的中心。

  「織田作這次小說的主角是一名臥底警察和一名女特工,兩人起初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在相處的過程中都對對方產生了懷疑。現在的劇情發展到了兩人第一次交鋒,織田作問我們女主當時穿什麼顏色的禮服更好看。」

  「順便一提,我覺得紅色的好看,」太宰治插話道,「景光說黑的比較多,而對面品位極佳的澀澤君覺得白色更好。」

  夏奈朝澀澤龍彥看了過去,就看見還在把玩手裡的石頭的澀澤龍彥衝自己露出了一個含蓄的笑容。

  這個笑容看得夏奈心裡一咯噔,雖然澀澤龍彥態度不錯,但是……

  「白色肯定是不行的吧。」

  夏奈的反駁引起了織田作的好奇,他抬起頭詢問起了在場唯一一位女性的意見,「奈奈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們可以找下參考資料,」夏奈也說不上紅色和黑色哪個更好,主要是一提到金發大姐姐,她第一反應還是男朋友車裡那兩根金發。

  所以,經常和她男朋友見面的那個金發大姐姐會穿什麼顏色的禮服呢?

  想到這裡夏奈也終於有了點興趣。

  夏奈拿出手機隨便進了個自己經常購物的網站,在點進了禮服的那一頁後,將手機交給了織田作和景光任由他倆去討論,自己則是去了織田作對面的澀澤龍彥的牢房,甚至還降下隔音的結界。

  織田作隔壁牢的太宰治扒在柱子上想要摻和一腳,可惜織田作的注意力全都不在他的身上。

  作為曾經在現實生活中裡見過「像女星一樣漂亮的金發女特工」的景光看了好幾頁,終於在其中一條黑色小禮服上停下。

  「如果是貝……她的話,應該會穿這種裙子吧?」

  織田作和景光住在兩個牢房,兩人湊在一起翻同一部手機還有些艱難。不過在看見了景光的選擇後,織田作還是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女主當時應該穿的禮服!不愧是有經驗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

  「誒?已經有答案了嗎?」

  夏奈一從澀澤龍彥的牢房裡出來,就聽見織田作的話,她頗有興致地從景光手裡拿回了自己的手機,就看見手機的頁面停留在他們選中的那條裙子上。

  細吊帶V字領的黑色長裙看似簡單,但是夏奈知道這衣服對身材要求極高。如果沒有像已經息影好一陣子的美國影星克麗絲·溫亞德那樣的身材,還真的不一定能撐得起這條裙子。

  「原來你們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啊,」夏奈端詳著這條裙子好一會兒,也沒遲疑地就按下了購買的按鈕,「那下次我也試試看吧,希望黑色的禮服比紅色的更管用點。」

  夏奈終於知道上次男朋友留宿時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發生了。

  原來是因為那天她穿的是紅色的禮服。

  夏奈這句的話其他幾個人都沒聽懂是什麼意思,倒是景光和太宰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不過夏奈也沒顧得上他們,因為就在她剛剛買完這條小禮服的時候,就收到了來自赤井秀一的短信——

  「你上次讓我查的事我已經有眉目了。

  你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

  時間和地點由你決定,我當面把結果告訴你。」

  這個消息對於最近一籌莫展的夏奈來說實在是及時雨,她想著亂步的嘴果然靈驗,沒想到三天還沒到,赤井秀一就帶著他查到的消息出現了。

  大喜過望的夏奈連忙給赤井秀一回了一條短信。

  「那就明天晚上9點,米花中央大廈頂層的瞭望餐廳吧。」

  夏奈琢磨著上次她正好把見面的地點選在了男朋友工作的咖啡廳,才讓她和秀一的對話進展的如此困難。這次她特意挑在了晚上,還是在米花中央瞭望餐廳這種極難預定座位的地方……

  這下總不會再遇見她的男朋友了吧?


第42章 Case.042

  夏奈在周三晚上九點整, 准時抵達了米花中央大廈的地下車庫。

  工作日晚上的停車場不算很擁擠,夏奈很是輕易地就找到了一個空位。她將車穩穩當當地停下,這才取下導航的手機切換到了短信的頁面。

  短信頁面最頂端的是來自赤井秀一的聯絡。

  收件時間是五分鐘之前, 短信的內容是一句簡單的「我已經到了」。

  這短短一句話讓夏奈立刻看了眼時間, 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是九點零三分, 夏奈連忙換上已經准備好的高跟鞋, 又通過後視鏡確認了一下自己的妝容, 這才抄起放在副駕駛座上的外套和手包,拔下車鑰匙下車離開。

  地下車庫裡冷得厲害, 與車內的溫度形成鮮明的反差。只穿了一件黑色吊帶禮服的夏奈凍得瑟瑟發抖,連忙將手裡抄著的羊絨大衣披在肩上。

  景光選的禮服雖然好看,但是夏奈今天穿了之後才發現,要撐起這樣的裙子不光得有克麗絲·溫亞德那樣的身材……

  更主要的是還得抗凍。

  夏奈只這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穩穩地踩著細高跟, 步履匆匆地朝電梯走去。她將攥在手裡的車鑰匙塞進了手包,同時又給應該是已經等待許久的赤井秀一發了條短信。

  「抱歉, 讓你久等了。

  我剛停好車,現在就上來。」

  羊絨的外套雖然保暖,但無奈地下車庫實在是冷。夏奈原以為自己還要在車庫挨一會兒凍, 不想今天的電梯來得倒是很快。

  ——和電梯同時到的還有赤井秀一的短信。

  「不急, 請慢慢來。」

  就在夏奈在查收短信的時候,電梯上的乘客都已經離開。已經凍得快受不了的夏奈連忙走進這個狹小的空間, 伸出有些被凍僵的手指按下通往頂層餐廳的按鈕。

  就在她等待電梯門合上的時間裡, 一個讓她感到頗為眼熟的白色影子正由遠及近地緩緩駛來。

  夏奈本人對車並不算了解,但因為她男朋友的緣故, 讓夏奈成功記住了FD RX-7這款車的名字和模樣。

  所以在電梯門緩緩合上之前, 夏奈認出了那是自己男朋友的車。

  ——或者說, 是和她男朋友同款的車。

  「應該……不會是透君吧?」

  夏奈記得男朋友曾經隨口提到過,說是他會買現在這輛車是因為朋友的推薦。雖然夏奈至今也沒見過男友偶爾會提起的那些朋友,但根據他的說法,顯然他的車不算太過罕見的型號。

  起碼比她的車要常見多了。

  否定了車主是自己男友的可能性,夏奈也輕松了許多,「嗯,不會不會,哪有那麼巧的事。」

  上次她和赤井秀一見面時不過是正好約在了男朋友打工的咖啡店,所以才會撞上了那天正當值的男友,夏奈就不信她的男朋友還能跑到這家瞭望餐廳來打工了。

  怎麼可能會她每次和赤井秀一見面,都能正好遇見男朋友這種巧合得仿佛織田作寫的小說劇情一樣的事發生?

  這是現實,又不是小說。

  夏奈帶著幾分自嘲意味地笑著搖了搖頭,「再說透君他這個點來瞭望餐廳來做什麼?總不見得是和金發大美女見面吧?」

  她沒有相信那個傳說中的金發大美人只是男朋友的委托人這種假的不行的說辭,卻也不覺得男朋友真的會帶著對方來這種貴的要死的高級餐廳一起享受燭光晚餐。

  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的話……

  那果然還是分手吧。

  在夏奈胡思亂想的期間,電梯內不斷有其他乘客進出,最後當電梯抵達頂層的時候,這個狹小的鋼鐵盒子之內依舊只有夏奈一人。

  瞭望餐廳的前台見夏奈朝他們走近,立刻揚起了笑容:「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

  「我是預約了今晚九點的位置的津島,」夏奈輕聲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又補上了一句,「我的同伴應該已經到了。」

  餐廳內放著悠揚的藍調,食物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這是一家具有起碼二十年歷史的老牌餐廳,聽說世界知名的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當年就是在這家餐廳向他的妻子求婚的。夏奈過去和中也來過幾次,很是喜歡這家餐廳的西冷牛排和甜點。

  大概是因為不是周末的緣故,餐廳內用餐的人不是很多,夏奈在服務生的帶領下朝自己的位置走去時,只見僅有寥寥幾桌靠窗的座位上坐著客人……

  夏奈遠遠地就看見坐在僻靜角落的赤井秀一。

  他依舊是衝矢昴的打扮,穿著挺括的西裝和高領,鼻梁上架著裝用的眼鏡。明明作為狙擊手應該擁有著極佳的視力,但他卻一直眯著雙眼,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看上去就更像是個可疑人物了好麼,赤井先生。

  夏奈心裡小小地腹誹著赤井秀一現在的模樣,她實在無法想像當年那個留著比她還長的頭發、沉著冷靜甚至偶爾還會散發出低氣壓的赤井秀一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估計他曾經潛入的那個組織也想像不到吧。

  原本正看著什麼的赤井秀一也察覺到了夏奈的到來,他衝夏奈點點頭,但眼神很快就瞟到了原本的地方。

  夏奈順著他剛才的視線看去,只見距離自己現在大約十步之外的座位上正坐著一個金發的外國女性。

  這個容貌美艷嫵媚的金發美女穿著一條深紫色的禮服,帶著恰到好處的微卷的長發披散,她並沒有佩戴繁復的珠寶,僅僅只戴了一副耳環。可夏奈可以非常肯定,她絕對是這個餐廳的焦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夏奈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金發美女有些像已經很久都沒有在熒幕上出現過的美國女星——克麗絲·溫亞德。

  大約是夏奈帶著打量意味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原本正在想心事的金發美人也朝她看了過來。

  然後她露出了微怔的表情。

  盡管金發美女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錯開目光,不再看夏奈。但夏奈還是從兩人剛才視線交彙時,對方露出的那短短一瞬的驚訝中,捕捉到了一些非比尋常的東西。

  這個金發美人剛才看她的目光,就好像是認出了她是誰一樣。

  夏奈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過分解讀,也不覺得自己有這種知名度,只是那個金發美人剛才的眼神和表情告訴夏奈,她應該是認識自己的。

  然而在夏奈的記憶中,她並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具有識別性的外國女性。

  ——也就是說,這應該是對方單方面地知道她是誰。

  滿腹疑問的夏奈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很快就經過了金發美女的那一桌。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稍許有些留心對方舉動的夏奈發現,這個金發美人似乎又看了自己一眼。

  那目光像是在探究,更像是在確認。

  這個金發美人果然認識她!

  在兩人的目光短暫的交彙下,夏奈很快地就確認了這一點。不過她與那金發美人的目光都沒有在彼此身上停留,在夏奈背離金發美女那一桌時,她們便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讓您久等了,昴先生。」

  服務生替夏奈拉開了座位,等夏奈道了聲謝,便在赤井秀一的對面落座,「明明是我約您出來的,還讓您等那麼久,真是抱歉。」

  「不,我也沒有等很久。」

  坐在夏奈對面的赤井秀一應了句,雖然屬於衝矢昴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溫柔無害,也符合他現在的形像。但夏奈一想到對面坐著的人是赤井秀一,她就覺得很是別扭。

  倒也不是赤井秀一給夏奈留下的印像太過糟糕,只是他們過去僅有的幾次見面都是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不是夏奈在執行任務,就是赤井秀一遇到了生死攸關的麻煩。

  他們兩個鮮少有能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餐桌邊吃飯的時候。

  如果不算上次在波洛咖啡店的話,這還是頭一回。

  看不透他倆之間關系的服務生給兩人遞上了菜單,在確認了夏奈和秀一還沒有確定好後,便逃似的離開了這個氣氛有些古怪的地方。

  夏奈和赤井秀一無聲地翻看著面前用雙語標注的文字,最終率先開口的還是夏奈。

  「上一次在波洛咖啡店裡遇到了些小麻煩,不能向您說明情況,之後又因為有事不得不先離開,難為昴先生還能幫我這個忙。」

  大約是意識到這麼說話實在是顯得太過客氣疏離,夏奈連忙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短短一周不到就能調查到結果,應該說真不愧是你們嗎?」

  赤井秀一倒也不覺得夏奈的語氣有什麼異常,「只是舉手之勞,畢竟夏奈小姐當初也幫了我們許多,而且……」

  他頓了頓,似乎是朝什麼地方又看了眼。

  夏奈剛推測赤井秀一是不是在看坐在自己身後幾桌之外的那位金發美人,就聽見對方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接下來可能還會有需要請夏奈小姐幫助的地方。」

  「從您的嘴裡聽到請字可真是難得了,我還以為您是那種遇事自己扛、輕易不求人的性格呢。」

  夏奈調笑了一句,在她的印像裡赤井秀一就是個萬能的FBI搜查官形像,「放心吧昴先生,只要是不觸犯這邊的利益,您那邊無論遇到什麼事我能幫您的都會幫,畢竟我也想將我們這段還算愉快的合作關系繼續維持下去。」

  就算她能處理日本境內遇見的大部分問題,但總有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就像這次調查御芍神紫一樣。

  「只是有件事我還是想要提醒您一句。」

  夏奈從赤井秀一眨了眨眼睛,「我們這邊的公安很是麻煩,如果您在這邊有什麼大動作的話,還是稍稍避開他們一些比較好。」

  赤井秀一:「……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夏奈雖然因為相親的事避著公安的人,但前些日子沒少從淡島世理那兒聽說公安那邊的豐功偉績,就連現在還在S4大牢裡的景光,偶爾也和她提過一些公安的情況。

  所以夏奈現在非常清楚,警察廳公安部——尤其是警備企劃課,那裡都是群歸屬感和榮譽感都極強的家伙。

  夏奈覺得赤井秀一這個FBI在日本的活動萬一太過活躍,沒准會觸發那些家伙敏|感脆弱的神經。

  可惜夏奈的友情提醒對赤井秀一來說還是晚了一步。

  赤井秀一想起那一日在波洛咖啡廳遇見的那位偽裝成咖啡店店員的老熟人,以及對方毫不避諱地衝著自己散發的仇恨,就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頭疼了。

  尤其是……

  赤井秀一越過夏奈的身影,擰著眉看向她身後那從一開始就引起了自己注意的一桌。

  怎麼看都像是某個曾被他一槍打斷了兩三根肋骨的金發老熟人背對著他們,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而另一個他們話語中正好提起的黑皮公安,此刻正穿著襯衣西褲、外搭一件黑色的西裝馬甲,走到了金發女星的對面。

  金發黑皮的公安並沒有立刻入座,只是笑著和金發女星說著什麼。

  赤井秀一察覺到對方視線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看來,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可這個素來都關於偽裝的男人卻並沒有立刻收回目光,他的視線甚至還在他們這桌逗留了數秒。

  即使坐得那麼遠,赤井秀一都能看出安室透此刻的錯愕。

  「昴先生,你怎麼了?」赤井秀一明顯不太對勁的反應引起了夏奈的懷疑。

  她努力地回想著身後的位置上都坐著些什麼人,在想到那個讓她有一瞬都懷疑是不是熒幕女星的金發美人後,夏奈覺得自己明白了些什麼。

  「別告訴我您也被那位金發美人吸引住了。」

  夏奈不覺得赤井秀一是如此輕而易舉就能被美色所誘|惑的人,她調笑道,「雖然我也知道那個金發美人很漂亮,但我還坐在您的對面呢,您就這麼盯著其他女性瞧,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

  「……不,我可沒有這麼想。」

  他能聽出夏奈的語氣中沒有怒意,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調侃,但他還是辯解了一句,「我只是覺得好像看見了兩個熟人罷了。」

  「兩個?」

  夏奈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赤井秀一說的是什麼,「你也覺得那個金發美人很眼熟嗎?難道又來了一位影……」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過了頭。

  可惜這一次夏奈的話還沒有說完,便戛然而止。

  入目的除了剛才那位像極了克麗絲·溫亞德的金發美人之外,還有一位年輕的男性。

  他擁有著夏奈所熟悉的巧克力色的皮膚和蜜糖似的金發,他穿著夏奈從未見過的高檔襯衣與黑色的西裝馬甲,那雙無辜的下垂眼此刻滿是冰冷,連帶著那張平時看起來頗為可愛的娃娃臉也陰沉了許多。

  在這幅令人錯愕的畫面的衝擊下,夏奈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赤井秀一說得不錯,這的確是一位熟人。

  因為出現在金發美人那一桌邊上,在他們的注視下冷著臉坐在金發美人對面的……

  赫然是她的男朋友。

  而夏奈閃過的第二個念頭則是——

  她終於見到了男朋友一直隱瞞著的那個金發美人了。


第43章 Case.043

  安室透過去從不相信「命運」的存在。

  作為一名公安, 以及目前正在兼職的偵探,安室透更相信自己掌握的知識、用雙眼捕捉到的信息、以及切實收集到的證據。

  命運什麼的,不過是為了給文學作品中那些早有鋪墊、或是充滿戲劇效果的劇情, 能在恰到好處的時間發揮的一種說法罷了。

  就像是志同道合的友人漸行漸遠最終成為敵人, 分離多時的戀人即使身處同一城市也數次擦肩而過。

  安室透不是不相信現實生活中也會遇見這些。

  只是他並不覺得這種頗具戲劇效果的事會頻繁地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

  直到他今晚在趕赴約定地點的時候, 看見了一個身形和外貌都酷似自己女友的人, 出現在了米花中央大廈地下車庫的電梯中。

  那是極為短暫的一眼。

  安室透在減緩車速、尋找空余的停車位時, 恰好看見了不遠處的電梯口亮著燈光,在管線不算太過明亮的地下停車場裡顯得尤為顯眼。

  他順著光線恰好往那看了一眼, 卻看見一名極為顯眼的年輕女性獨自一人站在電梯廂內。

  女性穿著一條細吊帶的V字領連衣裙,肩上披了件厚重的黑色大衣,隱藏在大衣下的修長手指握著手包和手機。她皮膚白皙,在電梯內的燈光下似乎反著光, 銀色的頭發盤起, 露出了纖細的天鵝頸、以及綴在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

  她只是站在那裡,卻讓人覺得她並不是站在電梯廂, 而是准備出席一場盛大的晚宴。

  電梯間內的燈光對於停車場而言過於明亮,坐在自己車內的安室透僅憑那一眼實在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可是他卻覺得,那幾人像極了自己的女朋友。

  安室透並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他緩緩停下車, 正打算再看一眼,可惜電梯門在停車期間已經緩緩合上, 將那曼妙的身姿連同耀眼光源一並擋在冰冷的門後。

  想要確認電梯裡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倒也不難。

  安室透停好車鎖上門, 在沒有人的停車庫裡繞了一圈,很快就在空蕩蕩的停車庫裡, 找到了那輛對於他而言再熟悉不過的銀藍色古董車——

  保時捷356A, 硬頂, 左舵,橫濱牌照。

  光是這些信息基本就已經能夠確認這是夏奈的車,更別說車牌也對得上。

  安室透心下一冷,他試著伸手觸碰了一下這輛保時捷的引擎蓋,果不其然地發現上面還殘留著些許余溫,顯然是剛停下沒多久。

  如果說夏奈的車正好出現在這裡只是巧合、安室透還能垂死掙扎一番的話,那麼還留有殘溫的引擎便無聲地說明了一切。

  剛才他看見的那個人,就是夏奈。

  安室透甚至還能夠透過玻璃車窗,看見夏奈丟在一旁的運動鞋。

  很顯然,夏奈應該是穿著這雙鞋子把車開過來的,然後再到這裡換上的別的鞋子。

  比如,與那件禮服相配的高跟鞋。

  安室透也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他的大腦快速地運作著,一邊走向了剛才的電梯。

  這家米花中央大廈裡有不少餐廳,但是最著名的還是頂樓能俯瞰夜景的瞭望餐廳。他曾經就和貝爾摩德來過一次,貝爾摩德似乎是非常中意這家的酒灼料理,於是又將這次見面的地點定在了這邊。

  安室透一邊祈禱夏奈千萬別出現在那裡,但同時又覺得這個可能性大約是微乎其微。

  夏奈打扮得如此隆重、卻獨自一人開車前來,顯然是到這裡來赴約的,而她最有可能赴約的地點——

  就是那家瞭望餐廳。

  安室透在心裡嘆了一聲氣,他下意識地扯了一下領帶,已經無暇再去計較夏奈的赴約對像是什麼人。

  是中也也好,還是什麼人也罷,這些事情都可以稍後再談。

  他現在只希望如果夏奈真的出現在瞭望餐廳,那麼她的座位最好離他與貝爾摩德那一桌遠一些。

  最好是能遠到從頭到尾都看不見他們,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向都喜歡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安室透,很少有祈禱命運不要捉弄自己的時候。只可惜當他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等待已久的貝爾摩德所在的那一桌時……

  安室透驚愕地發現,自己果然還是低估了命運的惡趣味程度。

  坐在貝爾摩德身後四五桌的空位外,是他完全不想在這個情況下遇見的兩個人。

  至今仍被他懷疑可能是赤井秀一的茶發男人與他遙遙相望,隱藏在鏡片後的雙眼微睜,那張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面容上帶著幾分令他完全笑不出的驚訝。

  而坐在那個自稱衝矢昴的男人對面的……

  是依舊披著羊絨質地的黑色大衣、將銀色長發盤成繁復發型的,他一直祈禱不要出現的那個人。

  他的女朋友。

  「……」

  安室透想到了夏奈可能會出現在瞭望餐廳,卻怎麼都沒想到她見面的人居然又是衝矢昴。

  安室透只覺得自己的思緒亂得很,他一邊琢磨著女友和衝矢昴幾次三番地見面究竟是有什麼事要說,同時卻又慶幸夏奈此刻正背對著自己。

  只要她不轉身,就不會發現自己的存在。

  安室透陰沉著臉,尋思著改日得找機會向夏奈打聽一下,而他的反常也引起了貝爾摩德的注意。

  「怎麼了,Bourbon?」

  安室透迅速地整理好情緒,「不,沒什麼。」

  自打安室透出現,就沒聽見他說幾句話的貝爾摩德抬起頭朝他看去,卻發現安室透的表情倏地一下變得極其得古怪。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太合適,但貝爾摩德覺得此刻的安室透像極了自己曾經出演過的電影中,那個外遇時被妻子抓了個正著的花心渣男一樣。

  貝爾摩德被略有些荒誕的聯想逗笑了,她順著安室透的目光看去,卻看見坐在自己身後的那個銀發女人偏過頭的一瞬。

  對方像是剛剛轉回頭,貝爾摩德非常可惜地沒有與她對上視線,不過她卻知道安室透看的是誰。

  「你是在看她嗎?」

  貝爾摩德收回目光的時候,安室透已經入座。

  他的臉色看起來依舊有些不太好看,這對於這個在平時經常掛著用以偽裝的笑容的男人來說實屬罕見,卻足以引起了貝爾摩德的注意。

  安室透猜到貝爾摩德應該是已經發現了夏奈的存在。

  他是絕對不可能在組織的人——尤其是貝爾摩德的面前暴露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只得用非常含糊的語氣一筆帶過。

  「剛才來的時候看見她了,稍稍有些興趣罷了。」

  他用一種說不上是認真還是隨意的語氣答道。

  「哦?」

  安室透的話卻也讓貝爾摩德產生了興趣,「在組織獲得代號的成員裡,你也算得上是最神秘的一個了。除了已經死了的赤井秀一外,我也沒見過你對誰產生過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

  貝爾摩德大約是猜到了安室透剛才說的興趣是什麼,她心情大好,不由地端起手邊的紅酒呡了一口。

  「僅僅只是在電梯裡的一眼就讓你產生興趣,看來那個人果然是不同尋常。」

  那個人?果然?

  本身就極擅長收集情報的安室透迅速地捕捉到了貝爾摩德那略顯奇怪的用詞——

  貝爾摩德剛才的語氣,就好像她認識夏奈一樣。

  安室透不覺得自己的女朋友能和組織的人有什麼聯系。

  他的女朋友不過是一家小小的、幾乎隨時都快倒閉的企業的OL罷了。既不可能接觸到做為美國影星的克麗絲·溫亞德,更不可能被長期生活在海外的貝爾摩德所認識。

  難不成他的女朋友是克麗絲·溫亞德的影迷?

  可安室透並不記得有這回事。

  安室透把貝爾摩德的一句話在腦中轉了七八回,也沒品出是什麼意思。

  在考慮再三後,他最終只是把這句話當作了貝爾摩德對自己女友的隨口誇贊,以降低女朋友在組織的人面前的存在感。

  「不過只是稍稍有些在意罷了。」

  安室透擺出了自己慣常用的笑容,「就像是在路邊看見一輛罕見的外車一樣,也沒有到必須接觸的地步。」

  「哦?是這樣嗎?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貝爾摩德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隔著紫紅色的液體看著安室透那張極具欺詐性的面容。

  她能聽得出來,安室透剛才話語帶著幾分隱瞞的成分,顯然是不想讓她——或者說組織內部的人過多追究他的私生活。

  貝爾摩德既不是偵探也不是狗仔,自然也無意追究安室透對自己身後的那個女人到底懷揣著什麼心思。

  但是……

  安室透手裡還掌握著她的秘密。

  「雖然我也不打算勸你收手,不過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

  「什麼?」

  安室透一怔,立刻意識到貝爾摩德顯然是掌握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貝爾摩德放下手中的高腳杯,她左手支著下巴,看似漫不經心地往窗外的夜景瞥了眼,「如果你只是想要找個女人隨便玩玩的話,那還是別找那個女人了。」

  「當然,如果你想追求刺激和挑戰的話,那就當我沒說。」

  「但是在下手之前,我勸你還是先做好保命的措施。」

  安室透:「???」

  貝爾摩德當然不是好心,她只是不想因為波本一不小心栽倒在一個女人身上,就讓自己的秘密傳遍整個組織。

  沒有比這個更愚蠢惡劣的笑話了。

  安室透怎麼都沒想到會從貝爾摩德的嘴裡聽見這種話,先不說她是組織極為重要也是極其接近核心的成員……

  聽聽她剛才都說了什麼,就好像他的女朋友是什麼會吃人的洪水猛獸一樣。

  安室透皺了皺眉,單刀直入地問道:「你知道些什麼嗎?」

  貝爾摩德看安室透的樣子就知道他不聽勸。

  她也說不准安室透現在的心情是想要挑戰更多一些,還是單純的好奇更多一些,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貝爾摩德也就不再賣關子了。

  「你之前接觸橫濱的任務,應該知道些橫濱的情況。」

  貝爾摩德對上了面前的青年那雙天空似的雙眼。

  「你看上的那個女人在橫濱據說頗有地位,甚至有傳言,她和港口Mafia的現任首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安室透:「……」

  貝爾摩德這說的是誰?他的女朋友?

  她在說什麼蠢話。

  安室透因為貝爾摩德的話眉頭緊皺,顯然是不覺得貝爾摩德口中的人能和自己的女友沾上一星半點的關系。

  貝爾摩德不知道安室透沉著臉在想些什麼,但是她似乎特別樂意看見一向冷靜的Bourbon露出這種表情。

  見安室透露出這種極為糾結陰郁的表情,貝爾摩德忍著嘲笑他的衝動,主動替安室透倒上了一些酒,用聽似風淡雲清其實包含看戲意味的語氣對他說道:

  「如果你真的對她有意思,我不會攔著你的,不過……」

  貝爾摩德衝安室透舉了舉自己的酒杯。

  「Good Luck,Bourbon,祝你不會栽在她的手裡。」


第44章 Case.044

  男友出現在那個長相與克麗絲·溫亞德極為相似的金發美人身邊的一幕, 著實刺激到了夏奈。

  夏奈不知道男朋友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也不確定他剛才是否和自己對上視線,她只知道自己今天終於見到了那個被男朋友用「委托人」這個說辭含糊過去的金發美人。

  金發美人的確是美人不錯。

  但是夏奈打死都不信對方是男朋友的委托人。

  這個金發大美女能委托她男朋友做什麼?

  委托他和她一起去演戲嗎?還是委托他陪她一起爭取下明年的奧斯卡的影帝影後?

  呸!

  夏奈在心裡小小地唾棄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

  即便是她知道男朋友當時必定是隱瞞了自己不少的信息, 甚至可以說他當時就是撒謊了。

  但是真當她看見男朋友穿著一身她都從未見過的正式裝扮、和這個金發大美人一起坐在瞭望餐廳吃著燭光晚餐……

  夏奈覺得自己心裡還是忍不住泛起了酸。

  夏奈在心裡嘆著氣, 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裡。

  不想她抬頭一看,卻發現自己面前的男性看著好像是在看菜單, 但視線卻時不時地往自己身後那一桌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夏奈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

  「昴先生, 我問您一個問題, 請您一定要非常真誠地回答我、千萬別對我說謊。」

  赤井秀一愣了下, 「你想問什麼?」

  他和夏奈認識那麼久, 從來都不曾聽夏奈用這種幾近無力的語氣向他詢問過什麼, 不過赤井秀一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問題的話, 我會盡量給你答案。」

  夏奈現在只想嘆氣, 「我想您應該能回答我,畢竟您也是個男人。」

  赤井秀一:「???」

  這算什麼話?

  然而夏奈似乎並沒有看出赤井秀一的茫然,她強忍住把目光再次轉向自己身後的衝動,對著赤井秀一問出了一句她現在最在意的問題:

  「是不是你們男人都喜歡像克麗絲·溫亞德一樣的金發大美女啊……」

  「……」

  被地圖炮的赤井秀一沉默了一瞬,這才給出了無比堅定地兩個字。

  「不是。」

  如果不是夏奈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對, 赤井秀一一瞬間都要以為夏奈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比如組織的事。

  以及克麗絲·溫亞德是組織的一員這件事。

  忍下了要在夏奈的面前對貝爾摩德做出負|面|評|價的衝動, 赤井秀一有些好奇地反問道:

  「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赤井秀一不問還不要緊, 他一開口立刻就迎上了夏奈幽幽的目光, 「別人也就不提了, 昴先生您從剛才起,不就一直在往我身後看嗎?」

  她又不瞎。

  赤井秀一:「……」

  夏奈的話很是有意思, 赤井秀一立刻捕捉到了重點, 「別人?還有誰?波洛咖啡廳的安室君嗎?」

  剛才夏奈往她身後看了眼, 赤井秀一不覺得夏奈會沒看見安室透。

  ——不然她也不會用「你們」和「別人」這種具有復數指代性意味的詞。

  這一次沉默的人輪到了夏奈。

  她用一種幾乎幽怨的目光看了眼赤井秀一,把赤井秀一看得渾身發毛,這才用頗具怨念的語氣給出了這麼幾個字:

  「我男朋友。」

  赤井秀一有那麼一瞬間差點想說節哀。

  倒也不是他覺得夏奈的人格魅力會遜色於貝爾摩德,只是作為知情者,赤井秀一還是對夏奈男朋友的眼光產生了嚴重的擔憂。

  「之前在他車上發現了別的女人的頭發,前陣子他告訴我說那是他的客戶。」

  「你信嗎?」

  「我?我當然不信。」

  夏奈似乎是冷笑了一聲:「他和客戶談什麼工作,能談到讓客戶的頭發和發夾都掉在他的車上?」

  赤井秀一:「……」

  啊這。

  夏奈給自己男朋友的身份打了層薄薄的馬賽克,也沒暴|露安室透就是自己的男朋友這件事。

  她原本也沒打算把這件事對親友和S4之外的人說的,不過今天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赤井秀一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夏奈當情感樹洞。

  他神情復雜地看著對面的人,頭一次意識到了在工作上精明能干的夏奈,在感情上居然也是會有煩惱的。

  ——而且一下子就來了這麼個難題。

  赤井秀一當場就想來根煙。

  「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見他穿著我從沒見過的正裝,和那個長相酷似克麗絲·溫亞德的金發美人一起享用燭光晚餐。」

  夏奈合上了菜單,在赤井秀一開口前補上了一句:

  「就和現在我身後的那位安室先生差不多。」

  赤井秀一:「……」

  不,如果真的和你身後的那位安室先生差不多的話,那你男朋友可能真的不是在和那位金發美女談情說愛。

  赤井秀一在心裡吐槽了一聲,卻也沒給安室透或者夏奈的男友說好話。

  安室透和組織的事夏奈並不知情,而夏奈男朋友的事……

  赤井秀一覺得他也說不太准。

  「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話,那還是及時止損比較好。」

  猶豫再三,赤井秀一只能給出這麼一條中規中矩的建議,「不過如果你真的很在意你的男友,有些話還是說開比較好。萬一當中有什麼誤會,也不至於造成遺憾。」

  夏奈覺得赤井秀一說得有理。

  可惜她的直覺卻告訴她,無論自己再怎麼追問,她的男友估計依舊還是會給出相似的答案。

  或者說,他會再一次含糊過去。

  「算了,等我過陣子忙完了之後再試試看吧。」

  確認赤井秀一已經決定好了菜單,夏奈招來了服務生,「如果再不行的話……」

  她估計真的只能和男朋友分手了。

  赤井秀一明白夏奈已經有了決定,也就不再說什麼。

  服務生很快就過來確認夏奈和赤井秀一的點單,又向兩人推薦了佐餐的紅酒。可惜夏奈和赤井秀一今天都是開車來的,所以最終都只是選擇了檸檬水。

  確認完訂單的服務生迅速地上了檸檬水,很快就再度離去。

  知道對方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現,赤井秀一又掃了眼夏奈身後的那一桌,見安室透的目光沒有往這邊看來、只是忙著在和貝爾摩德說話,他這才從外套的內袋裡拿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

  信封看起來略有些厚實,一看就知道裡面裝了不少資料。

  「這是從美國那邊傳來的資料,你要我查的東西都在這裡面。」

  赤井秀一將信封推到了夏奈的面前,在夏奈拆開之前又補充說明了一句,「具體的內容你可以回去之後再看,不過我能告訴你的是,你來聯系我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昴先生的看法是?」

  赤井秀一在夏奈的詢問下,很是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我想御芍神紫的工作都已經完成了。」

  「我想也是。」

  這一點夏奈心知肚明,但在得到這個結論後還是不由地感到了氣餒,「比水流有備而來,我在知道御芍神紫的時候已經晚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足夠讓御芍神紫做太多事情。

  即使有FBI那邊的幫助,也無法追趕上這一個月的差距。

  夏奈略顯懊惱的樣子在赤井秀一看來頗為有趣,恰好此刻服務生送來了湯,他頓了頓,等人離開後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我還以為在橫濱的土地上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我不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

  夏奈收起那個信封,這次見面最主要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她整個人也放松不少。

  「比如說我不知道我男朋友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說比水流的目的以及他與太宰治的談話內容;光是她和男朋友約會那天給她男朋友打電話的人究竟是誰,夏奈到今天為止都不知道。

  不過她今天應該算是知道了。

  或許就是現在和他談得正高興的那位金發美人吧。

  赤井秀一沒有搭話,也不是聽膩了夏奈對她男友的抱怨,只是覺得夏奈的話沒有說完。

  果然,夏奈一邊說著一邊視線微微下移,她似乎是在打量面前的濃湯,同時聽似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

  「又比如說,我也不知道我身後那位容貌酷似克麗絲·溫亞德的金發美人到底是什麼人。」

  赤井秀一:「……」

  她就是克麗絲·溫亞德本人。

  赤井秀一在心中小聲地回答道。

  他也不知道夏奈今天怎麼就和貝爾摩德杠上了,在赤井秀一的印像中,夏奈從來就不是攀比心和勝負欲都如此強烈的人。

  難不成真的被她男友的外遇對像給刺激到了?

  從來都不關心其他人戀愛情況的赤井秀一,頭一次產生了些許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在這份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又看了眼夏奈的身後,語氣別有深意,「如果你有心調查,除非對方有非常巧妙的隱藏身份的手段,否則在日本境內沒有你查不到身份的人吧?」

  就像他至今都不知道夏奈當初是用什麼手段知道他是FBI的。

  赤井秀一感到有些奇怪:「既然你那麼好奇,為什麼不去調查?」

  「不過是我身邊有不少擅長這方面工作的熟人罷了。」

  夏奈完全不覺得自己本人有這麼大的本事,「而且就像偵探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去調查其他人一樣,我也不會因為好奇男友的外遇對像好奇得要死,就出動我們S4的情報專家。」

  「即使我真的好奇得要死,好奇到恨不得現在立刻就抓著伏見君加班也不可以呢。」

  赤井秀一:「……」

  行吧。

  都說了三次好奇,看來是真的很好奇了。

  赤井秀一知道現在的夏奈並不需要自己幫忙解決問題,她不過只是想找一個人傾訴,而自己不過是正好撞上了。

  只是夏奈話語中隱隱約約流露出的執念,卻讓赤井秀一忽然產生了一個有些古怪的想法:

  ——如果夏奈的男朋友是安室透的話那就好了。

  想想看吧,如果安室透是夏奈的男友,那接下來的發展簡直可以說是如同小說一樣順理成章。

  安室透今天和貝爾摩德的見面會被夏奈誤以為是約會,吃醋的夏奈會因此去調查貝爾摩德的身份,不過組織的人員大多都隱藏得深,夏奈沒准就因此會動用S4的人力和資源。

  這樣就更好了。

  因為S4出動必然能夠調查到組織的存在,以他們的實力,將組織高層一網打盡也不是沒可能。

  這劇情走向簡直比工藤優作最新寫的劇本還要爽。

  估計苦心潛入組織多年的某位黑皮公安做夢都會笑醒。

  不過如果這也只是他的腦補,畢竟安室透如果真的是夏奈的男友,僅憑今天這一幕,等事情結束之後恐怕他哭都來不及。

  等等,這畫面想想好像更有意思了。

  這個只能說是臆想的可能性,讓赤井秀一愉快得恨不得當場再來一杯威士忌。

  夏奈:「???」

  這個人怎麼了?

  赤井秀一突然變得愉悅的心情瞞不過夏奈的眼睛,只是她並不覺得自己與赤井秀一剛才的對話有什麼笑點。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美國人的笑點嗎?

  夏奈感受到了巨大的文化差異,不過她很快就發現赤井秀一的目光又一次地朝自己身後瞟去。

  在與赤井秀一的聊天過程中,夏奈其實一直都有留心自己身後的動靜,可惜男友與金發美人的聲音壓得極低,他們之間還隔了四五桌的距離,夏奈實在聽不清他們聊了什麼。

  於是夏奈索性放棄偷聽男友與金發美人的聊天,改成觀察自己面前的男性。

  不過這一看,倒還真的被她瞧出了一些端倪。

  赤井秀一不像是會被美色|誘|惑的人,即使她身後坐著的那位金發美人的確很漂亮,但對方一直都背對著他們,不至於讓赤井秀一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們那桌看。

  尤其是赤井秀一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像是在偷瞄漂亮姐姐,更像是……

  在觀察什麼獵物一樣。

  夏奈福至心靈,立刻意識到了問題。

  「昴先生。」

  夏奈輕輕地叫了一聲對方現在所用的假名,在赤井秀一朝自己看來的時候,她也斂起了自己先前玩笑時的表情,換上了更為嚴肅鄭重的一面。

  「我身後那兩人對您來說,其實並不陌生吧。」

  夏奈用篤定的語氣說著問句,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一樣,她盯著赤井秀一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方便和我聊聊這件事嗎?」


第45章 Case.045

  「我覺得,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赤井秀一避開夏奈的目光,朝窗外看去。

  東京的夜晚很是璀璨,星星點點的燈光在夜幕下拼湊成了建築物的形狀, 赤與白的光帶在車道上流動, 一眼望去底下的行人都是如此渺小,讓人產生一種所有的一切都盡在自己掌握中的錯覺。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您說得對。」

  赤井秀一透過玻璃窗的反光, 看見夏奈似乎是點了點頭。

  玻璃窗上夏奈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模糊,但她的語氣卻是讓他無法裝作聽而不聞的認真, 「可是我做不到在發現真相之後, 還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赤井秀一不太明白, 「這件事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 你不必太過在意。」

  他與夏奈不是頭一天認識。

  過去夏奈在知道他是FBI的探員後, 幾乎不曾詢問過他的工作內容, 即使聽說他臥底身份暴露被組織追殺, 也是二話不說就直接伸出了援手。

  卻不想夏奈今天卻直接抓著這件事不放,實在古怪得很。

  赤井秀一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可能這的確和我的工作無關,但對我本人來說,卻並不能說是毫無關系。」

  夏奈頓了頓,到底還是隱去了安室透就是自己男友的事情不提。

  「如果可以的話, 我想從您這裡得到答案。」

  她可以在男友面前裝成一個成熟可靠的大姐姐的樣子, 對他露出的那些破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即使他在約會中拋下自己離開也裝出能夠理解的體貼樣子。

  但事關男友的工作乃至他的安危, 夏奈覺得自己無法視若無睹。

  今天她一定要從赤井秀一的口中挖掘出真相。

  「雖然夏奈小姐你這麼說, 但我今天可能只能對您說抱歉了。」

  赤井秀一看出了夏奈的決心,也知道自己開口必然會被夏奈追問, 所以即使他也想知道夏奈和組織到底有什麼聯系, 但最終還是把話都憋在了肚子裡。

  他頓了頓, 用比較委婉的語氣對夏奈說道,「Jungle留下來的爛攤子也著實不小,夏奈小姐不如先處理手中的工作吧。」

  「如果您處理完了Jungle的工作後還有時間,屆時再騰出手處理組織的問題也不遲。」

  他剛才的確設想過如果夏奈介入了組織的事會是如何。

  夏奈有實力有背景,如果她一開始就和他們一樣、也是潛入組織的臥底的話,赤井秀一可以說是非常樂意有這樣的同事。

  但夏奈一開始就是局外人,她的工作並不是針對像組織這樣的犯罪集團。在夏奈本身的工作就很繁重、眼下又要對付Jungle遺留下來的麻煩的情況下,赤井秀一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再把夏奈給拖累進來了。

  萬一夏奈因為調查組織出了什麼事……

  可能下一個拿到S4大牢觀光券的人就變成了他。

  赤井秀一很快就做出了取舍。

  服務生在兩人沉默的這段時間裡送來了主食,大約是因為他們這邊的氣氛實在是太過的沉重,服務生匆匆地放下了餐盤,飛快地說了一句「二位請慢用」後,就逃似的離開了。

  心事重重的夏奈看著面前的香煎三文魚,突然就沒了胃口。

  赤井秀一也知道夏奈的心情不好,他既然不能把組織的事情告訴夏奈,心中多少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只能另選一個話題來緩和氣氛。

  「我的同事在傳來資料的同時曾和我提過,御芍神紫在美國很是活躍。」

  赤井秀一試探性地打量了一眼夏奈,似乎是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是否還好,卻正好對上了恰巧也往他們這邊看來的安室透的目光。

  兩人隔空對視了短短數秒,緊接著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雖然剛才交給您的資料裡已經有了描述,但您想先聽聽御芍神紫在美國的行動路線嗎?」

  夏奈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雖然她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男友與赤井秀一曾經潛入的組織的關系,但此刻赤井秀一都已經放低姿態、給了彼此一個台階,她再步步緊逼顯然也不合適。

  「抱歉,昴先生,剛才我的態度的確有些過激,這裡先向您道歉了。」

  夏奈也暫時退了一步,她心平氣和地舉起手邊的玻璃杯,「關於御芍神紫的事情,您如果方便的話不妨和我說一下。」

  夏奈的配合也讓赤井秀一在心裡松了口氣。

  「御芍神紫在抵達美國後,先後接觸了五人,其中包括去美國進修的遺傳基因學的精英、埃及考古學教授、宗教民俗學學者、專精神秘學領域的小說作家、以及一名理工科的大學生。」

  謔。

  夏奈一聽這個配置立刻就大呼一聲好家伙。

  科學家、考古學家、民俗學家、神秘學作者、還有大學生……

  這是簡直就是跑團的配置啊!

  怎麼,難道比水流當初讓御芍神紫跑去美國,是打算讓他組隊集齊調查員去探索神秘學的奧秘順便召喚舊日支配者不成?

  「那這五個人怕不是涼了一大半了吧。」

  夏奈嘟囔了一聲,「而且第一個死的一定是民俗學家。」

  赤井秀一沒有因為夏奈的話而生氣,反倒是用古怪的眼神瞥了眼她,然後困惑地問出了五個字:

  「你怎麼知道?」

  夏奈:「……」

  哦豁。

  御芍神紫不會真的開團了吧?

  夏奈抽了抽嘴角,「你可千萬別告訴我說,那個大學生還是在麻省?」

  赤井秀一表情依舊是困惑又驚奇,似乎是在懷疑夏奈是不是偷看了他給的信封一樣,然後他點了點頭。

  「沒錯,從紐約到麻省坐車只要三個小時,御芍神紫抵達紐約之後直奔麻省去了。」

  夏奈:「……」

  有個在麻省讀書的大學生還有個埃及考古學教授,他們組隊召喚的邪神怕不是奈亞拉托提普。

  「……你確定美國那邊在過去一個月裡,沒發生點什麼大規模死人或是失蹤事件?或者一下子瘋了一批人?」

  赤井秀一這下終於明白夏奈說的是什麼了。

  「克蘇魯?」

  他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夏奈,「你難不成是覺得御芍神紫是去美國召喚邪神的吧?」

  夏奈的臉上一點兒都沒有被人拆穿的尷尬,「原來昴先生也看這類小說嗎?」

  這就是默認了。

  如果不是臉上有偽裝,赤井秀一覺得自己的表情就快繃不住了,「可惜御芍神紫不是為了組團去的,而且他接觸過的人除了那個大學生之外,其他四個人都已經死了。」

  「而且這幾人在死前並沒有聚集過。」

  夏奈了然地點點頭,「也就是說還沒開團就已經滅了三分之二的成員了嗎?這個團的死亡率簡直比當年龍頭戰爭還高。」

  秀一無語。

  怎麼這個人還想著跑團啊。

  「咳咳,」見秀一一臉無奈,夏奈清了清嗓子又把話題引回正軌,「所以關鍵的御芍神紫去哪裡了?」

  「在找完那五個人之後就去了歐洲,那邊FBI的同伴要繼續追查下去也不太方便,」其實也不是不能查,但是赤井秀一覺得查到這裡也差不多可以交差了。

  夏奈能夠理解,「您能幫我調查到這些已經足夠了。」

  不過秀一並沒有就此打住,反倒是主動問了句,「那你就不想聽聽那個活下來的大學生怎麼樣了嗎?」

  「什麼?那個大學生怎麼了?」

  赤井秀一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看得夏奈心裡有些發毛。

  好在赤井秀一也不喜歡吊人胃口,還不等她主動追問,他就已經給出了回答——

  「那個大學生已經抵達橫濱有一段時間了。」

  夏奈:「……」

  原來那個活下來的大學生才是重頭戲嗎?

  夏奈覺得自己懂了,御芍神紫這是是去美國弄了個五進一的生死選拔戰去了。

  赤井秀一看夏奈的表情就明白她在想什麼,「那個活下來的大學生,包括其他四個人的資料也在信封裡了,你可以回去慢慢看。」

  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或許還等不到你親自出馬就能解決了。」

  「為什麼?」

  赤井秀一這一次沉默了許久,他似乎是在糾結什麼,但最終還是給了夏奈一個明白。

  「因為那個被殺的科學家,是組織的人。」

  夏奈:「……」

  御芍神紫你這些年在比水流邊上到底學了點什麼啊!

  等等,組織?

  「是你之前潛入的那個組織?」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問題稍稍放下的夏奈,這下又來了精神,「昴先生,其實我也不是想干涉您正在調查的那個組織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我想向您問清楚。」

  赤井秀一聽到夏奈這話,就意識到自己剛才果然不該提組織的事情。

  他還以為夏奈已經忘了剛才那茬了。

  「再次聲明,我真的無意插手你們的工作。但事到如今,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訴您。」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地想聽。」

  「不,你想。」

  夏奈臉上是極為燦爛甜美的笑容,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雖然這事也就是昨天上午才剛剛決定的,我還沒有把申請報告交上去,但是我們老板……我是說S4的宗像室長已經親自決定,讓諸伏景光君出獄了。」

  赤井秀一:「……」

  屬於「衝矢昴」的臉露出了那麼一絲的扭曲。

  S4的室長到底在想什麼!

  赤井秀一眯起的雙眼微睜,露出綠色的眼睛,「雖然我也覺得他不應該待在S4的大牢,但是外面對於他來說也是危險重重。」

  「所以我才需要您的幫助呀。」

  夏奈現在心情極好,「其實我今天原本就想向您咨詢關於那個組織的事,好讓景光能夠避開危險,沒想到居然這麼巧,遇到了您昔日的老熟人們。」

  原本她也只是想要蒙一下,誰知道一蒙就蒙中了。

  這也多虧赤井秀一這麼頻繁地往她身後看,不然夏奈打死都不想不到那個金發大美人是這個身份。

  那麼她男朋友又在這之中扮演什麼角色呢?

  那個組織要拉攏的對像?

  被那個金發美人包養的小白臉?

  還是他們的一員?

  赤井秀一本就還有些掙扎,現在卻是明確地知道,哪怕是為了Scotch,這事自己今天大約也是瞞不下去了。

  他瞥了眼那位還在盯著自己瞧的黑皮公安,很快地就再一次做出了取舍。

  「算了。」

  赤井秀一在心裡對安室透說了聲抱歉,但很快他又想起反正Scotch也是Bourbon的同伴,就當是讓Bourbon給自己的同伴買單吧。

  「那你想從哪裡先聽起?」

  「就先從那位安室先生說起吧。」

  夏奈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她最想知道的果然還是自己男朋友的事。

  「那位安室先生,他是那個組織的成員嗎?」

  赤井秀一愣了下,他猜測過夏奈可能會問的問題,卻沒有想到在諸多問題中她最先問的居然是這個。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給出了答案——

  「是的,他是組織的成員。」


第46章 Case.046

  赤井秀一的回答讓夏奈感到有些意外, 但她很快又覺得好像並不是那麼的意外。

  一些囤積在心中已久、卻始終都沒能夠得到男友有效解答的疑問,在此刻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那一日在游樂園給透君打電話的人是誰,金發美女是什麼人, 為什麼男朋友在咖啡店打工兼職當偵探卻能開跑車, 以及為什麼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喜歡用短信和她聯系。

  因為他是某個大型犯罪組織的成員。

  夏奈為男朋友應該不是出軌了這件事稍稍松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她又產生了新的煩惱。

  她的男朋友是犯罪組織的成員。

  並且這個應該是跨國犯罪組織已經引起了日本公安與FBI的注意。

  夏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男朋友也就才剛剛二十出頭的樣子, 沒想到就這麼混了黑,簡直就是失足青年的典範。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了。

  夏奈努力地回憶著赤井秀一過去的描述, 似乎他們所在的那個組織不僅規模龐大, 並且結構層層分明, 有潛入在普通人中的一般成員, 也有實力不俗並且得到代號的高級成員。

  簡直像極了傳銷組織。

  所以她男朋友該不會是大學一畢業, 就被身邊的帶進什麼傳銷組織了吧?

  夏奈也不知道什麼傳銷組織能做到讓FBI跨國追查的程度, 但既然她的男朋友已經攪和進去了, 她現在也就只有這麼幾個選擇——

  一,和男朋友分手。

  二,嘗試把男朋友帶離組織。

  三,把不肯離開組織的男朋友抓進小黑屋。

  好像最後一條也不錯。

  夏奈回想了一下那些親手被自己抓進S4大牢的犯人,忽然覺得自己在橫濱弄個S4橫濱分部牢房也不錯, 畢竟東京離橫濱實在是太遠了點。

  改天她可以向宗像禮司申請下。

  如果宗像禮司不同意的話也沒關系, 她可以找個時間跑一次御柱塔, 向黃金之王打個申請。

  要是黃金之王不同意的話, 她可以在異能特務科為男朋友申請個長期牢房。

  夏奈在腦中過了一次之後的方案, 很是愉快地發現等她結束Jungle的案子後,一點兒都不愁沒事情做了。

  「我記得, 昴先生你當初在那個組織的時候, 已經得到代號了?」

  「啊, 是的。」

  既然都已經開這個頭了,除了一些臥底名單之外,赤井秀一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你身後的那兩個人在組織裡也有代號。」

  謔,還挺能耐的啊。

  夏奈都不知道她男朋友居然還有這個本事。

  「那麼那位安室君的代號是……」

  ……

  「Bourbon。」

  帶著些許焦躁的聲音在耳邊隱隱約約地響起,「我說Bourbon,你在想什麼?」

  急促的呼喚聲讓安室透猛地一回神。

  他收回了投向貝爾摩德身後那一桌的視線,看著面前女性的目光中茫然中又帶著詢問,「怎麼了?」

  貝爾摩德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你最近好像特別容易走神,」那天在車裡也是這樣,「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還真的遇到了。

  安室透強忍著再次向貝爾摩德身後看去的衝動,雖然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女朋友和那個疑似赤井秀一的家伙為什麼會坐在一起享用燭光晚餐,但顯然現在並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貝爾摩德還坐在他的面前呢。

  安室透端出了自己的營業笑容,「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突然約我出來的原因。」

  貝爾摩德有些嫌棄。

  「只是考慮這個問題不至於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吧?」

  他是在前天收到貝爾摩德的電話聯系的。

  那天他正在跟蹤夏奈和中也的那輛車,一路從東京跟到了橫濱,眼見著那輛車就快抵達夏奈在橫濱的公寓,貝爾摩德的電話來了。

  安室透只得把車停在路邊接電話,結果就收到了貝爾摩德的邀請,約他今晚吃飯談任務。

  主要是談任務。

  安室透與貝爾摩德合作了數次,這次的電話結束得也很快,只是等他掛斷電話後,卻發現女朋友坐的車早就不見了影蹤。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裡遇見她。

  安室透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和思緒,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都在貝爾摩德的身上,「所以你那天突然聯系我,是有什麼新任務嗎?」

  貝爾摩德也不打算在安室透走神和表情的問題上過多追究。

  「算了,還是先說正事吧。」

  畢竟Bourbon一旦說起讓人討厭的話,是能到把Gin都給氣得不想再開口的程度。

  貝爾摩德可不想因為對方的三兩句話而毀了自己用餐的好心情。

  雖然她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也不怎麼下飯就是了。

  「前幾天收到一個消息,組織的一個科學家在美國遇害了。」

  安室透覺得這個開頭聽起來並不怎麼吸引人。

  甚至還有那麼點稀松平常。

  「你確定不是Gin動手的?」

  貝爾摩德知道安室透在諷刺什麼。

  不過她和Gin的關系也沒好到聽見安室透嘲諷他,就跑出來替他說話、甚至替他生氣的程度。

  雖然Gin也不需要。

  「很可惜,這次的確和Gin沒有關系。死的人是組織幾年前籠絡的一個科學家,研究的方向是遺傳基因的重組。他在組織裡也沒有代號,這次去美國是為了原本預計長達兩年的實驗。」

  貝爾摩德陳述的語氣中沒有夾雜著太多的感情,就好像是在念剛剛看過的資料一樣。

  「所以他是怎麼死的?意外?還是謀殺?」

  「我這邊得到的消息是謀殺。」

  貝爾摩德的回答證實了安室透的猜測可能是正確的。

  「那人死在了位於美國的公寓裡,全身只有一處致命傷,是頭部的貫穿傷。」

  貝爾摩德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示意這道貫穿傷的位置。

  「和他同一實驗室的人發現他兩天沒有出現,又一直聯系不上,急急忙忙報警之後才發現他死在家中,這時候死亡時間已經超過48小時了。」

  安室透皺了下眉,「你可別和我說,我接下來的工作是要調查他的死因。」

  他可不想管這種事情。

  「不過是一個沒有獲得代號的科學家,也沒接觸到組織的核心機密,哪裡需要你去費這個心。」

  貝爾摩德的反應很是冷酷,她甚至還覺得安室透的回答挺有趣的,「他死了就死了,原本也無所謂。問題是前幾天,FBI的人調查到了他的公寓。」

  FBI?

  聽到這個名字,安室透瞬間就來精神了。

  「他們去做什麼?」

  「聽說是那個科學家死前接觸過了什麼人,但更具體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應該不是和組織有關吧。」

  貝爾摩德攤了下手,只要不危及到組織的存在她就不在意,「不過在FBI調查之後,和那個科學家一起去美國的同事發現,那人的家裡缺失了幾份重要的東西。」

  「難道是那人家裡私藏了組織的機密,然後被凶手偷走了?」

  這個劇情也太老套了。

  同樣的事情都發生過幾回了?

  貝爾摩德很不優雅地白了安室透一眼,「你可真是烏鴉嘴,Bourbon,雖然被偷走的不是機密,不過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機密,那就是研究資料了。」

  安室透很快就反應過來,「是組織讓他研究的項目的資料嗎?」

  「Bingo,不過你說的還不完全對。」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但貝爾摩德還是替安室透糾正了他話裡的一個錯漏,「被偷走東西的除了他私自存底的研究資料外,還有一個歐帕茲。」

  安室透終於驚了。

  「他哪來的這種東西?」

  這種東西不是應該擺在博物館裡嗎?

  還是說貝爾摩德說錯了,那個被殺的科學家應該是個考古學家才是?

  「我也不知道他從那裡弄來的這種東西。」

  貝爾摩德話是這麼說,但看見安室透此刻的表情卻頓時舒了一口氣,似乎是為自己終於擊碎了安室透的滴水不漏的假面而感到愉悅。

  「但是那東西去了那裡,我們卻已經有眉目了。」

  安室透知道貝爾摩德終於說到了重點,「你今天既然找我來,那就說明這東西應該進入了日本?」

  如果那東西仍在美國,那找他也沒用。

  還不如直接去找個靈媒師,想辦法讓已經死了的赤井秀一還魂後去聯系FBI的人,這樣沒准還能查得更快一點。

  「組織要的始終都只有那份資料。」

  貝爾摩德糾正了安室透的話,「不過既然有了歐帕茲的線索,以你的本事應該也能查到是誰偷走了那份資料吧?」

  比起資料,歐帕茲的來源和去處顯然更容易調查。

  至於是誰殺了那個科學家,這對於組織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

  貝爾摩德對自己能力的信任並沒有讓安室透感到多高興。

  或許是因為貝爾摩德和組織對待人命的態度,也或許是因為此刻貝爾摩德身後夏奈與衝矢昴舉杯對飲的動作。

  在安室透沉默的這段時間,服務生為他倆送上來了牛排。濃郁地黑椒醬汁充斥在鼻腔,安室透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手中動作流暢。

  他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似乎是在認真思考貝爾摩德說的這件事。

  而貝爾摩德也沒催促,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開始進食。

  過了好一會兒,安室透這才終於開口:「所以那個歐帕茲現在在什麼地方?」

  安室透很清楚,既然貝爾摩德找到了他就說明這件事已經是上面敲定讓他執行的。就算他心裡再怎麼不樂意,也不可能拒絕這個任務。

  如果他還想繼續留在組織當臥底的話。

  「不遠,就在橫濱。」

  貝爾摩德的視線似乎是往她身後瞟了眼,一直都在注視著貝爾摩德——主要是她身後的夏奈以及衝矢昴的一舉一動的安室透,因為貝爾摩德的這一舉動流下了一絲冷汗。

  安室透的不自在沒能瞞過昔日熒幕女星的眼睛。

  「說起來,這不是正好有一條明路麼?」

  貝爾摩德衝安室透調笑道,「既然你對我身後那人有興趣,而且我看你似乎不打算就這麼放棄,不妨在搭訕的時候順便調查一下這件事。」

  「畢竟在橫濱,沒有比港口Mafia更能迅速地掌握這類情報的組織了。」

  安室透:???

  這個女人終於瘋了嗎?

  貝爾摩德不知道安室透心裡怎麼評價自己,但她卻因為安室透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緒笑了。

  「畢竟機會難得,如果你需要的話,今晚我就可以給你創造機會。」

  貝爾摩德帶著滿臉笑容向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安室透慫恿道,話語中帶著三分認真以及七分的調侃,擺出了十足十的看戲態度。

  「怎麼樣,要不要去試試看?」


第47章 Case.047

  要不要去試試看。

  雖然安室透對貝爾摩德的說辭懷揣著否定與抗拒的態度, 但不得不說對於她的這個建議……

  他心動了。

  安室透看了眼臉上掛著揶揄的、甚至是有些魔性的笑容的貝爾摩德、對方正以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望著他;再看了看她身後那一桌的情況……

  他的女朋友背對著他,安室透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從夏奈此刻的動作來,安室透判斷夏奈現在的心情應該是非常放松。

  很顯然, 她和那個叫衝矢昴的男人聊得很開心。

  至於讓夏奈聊得很開心的衝矢昴呢?

  他正在看自己。

  那是非常急促的一瞥,在察覺到自己發現了他後, 衝矢昴便轉移了目光。可就是這短暫的對視, 安室透在對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的歉意。

  安室透:???

  抱歉?難道那家伙又做了什麼?

  安室透的心緒自打抵達瞭望餐廳起就是亂的, 現在又有貝爾摩德的挑唆,讓他更加無法再冷靜思考。

  所以在看見那個疑似赤井秀一的家伙對自己露出抱歉的目光後,安室透的第一反應, 就是對方是不是知道了他與夏奈的關系、然後對他的夏奈做了什麼。

  但安室透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無論那個人是不是赤井秀一, 他應該不知道他和夏奈的關系。

  尤其是在自己向夏奈表明了偵探身份之後, 以夏奈的性格,她大約也不會將他倆的事情告訴其他人。

  如果不是因為夏奈,那麼他對自己露出那樣的眼神又是為了什麼?

  安室透的大腦在進行著劇烈的頭腦風暴,他實在想不通那一桌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好像是受到了貝爾摩德的蠱惑一樣,安室透突然產生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走過去的想法。

  他想知道奈奈和衝矢昴聊了什麼!

  但是貝爾摩德坐在這裡他又走不過去!

  可是他真的好想去找奈奈!

  貝爾摩德見著這一幕實在是覺得有趣。

  安室透逐步失控的表情,以及從那雙眼睛中透露出來的向往她一點兒都沒錯過。

  貝爾摩德非常壞心眼的故意沒有開口提醒安室透要注意表情管理,她慢條斯理地吃著盤中的牛排,心安理得地用安室透不斷變化的表情下飯。

  下飯!實在是太下飯了!

  簡直比電視綜藝節目還要下飯!

  如果不是要注意身材管理,就安室透現在這表情,她還能再來一份香煎嫩牛排!

  安室透在打量貝爾摩德身後的情況時, 他手裡進食的動作也沒有停下。吃飽喝足的貝爾摩德算是看夠了戲,見安室透依舊是一副食不知味、仿佛魂都要丟了的樣子,她終於再次開口。

  「你光是坐在這裡看, 是看不出結果的。」

  昔日的熒幕女星一開口, 就是對安室透這副樣子的嫌棄, 「既然你這麼想去的話,那就大大方方地走過去。」

  沒想到Bourbon平時看起來什麼都會,一碰上心儀的女性居然是這麼個前怕狼後怕虎的慫樣。

  要是被Gin知道了,估計晚上做夢都會笑得滾到床底下。

  「你放心,以你的臉,只要別做出令人討厭的事情,多半是不被被人給直接打回來的。」

  安室透:「……」

  難道他存在的意義只剩下臉了嗎?

  不!奈奈才不是看臉的人!

  貝爾摩德見安室透沉默不語,只當他是不信自己說的話,「等等,Bourbon,你該不會以為男女交往真的只看性格吧?」

  她原以為Bourbon只是慫,沒想到居然還這麼天真純情。

  貝爾摩德都要懷疑對面的人,是不是會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的純情傳統派了。

  沒想到Bourbon長著這麼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內心居然是個老古板。

  實在是出人意料。

  「擁有一張好看的臉天生就是擁有優勢,如果你長得不堪入目,估計你喜歡的女性一開始就不會搭理你。」

  貝爾摩德難得語重心長地勸了安室透一句,「事實上你被她迷到了,不也是因為她的容貌嗎?」

  安室透:「……」

  不!真的不是!

  這話從貝爾摩德的嘴裡說出,倒還真的有那麼幾分可信度。

  安室透心裡想去女朋友那桌想去得不得了,他看了看貝爾摩德又看了看女朋友那桌,視線在兩邊來回游移,到最後貝爾摩德都有些煩了。

  這人怎麼那麼慫!

  貝爾摩德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安室透,實在想不通這個人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這麼扭捏,「你要是不過去的話,下次我就打扮成你的樣子去搭訕了。」

  ……我去。

  貝爾摩德你想做什麼!

  安室透一個沒忍住差點爆了句粗,但他還是用比較委婉的方式回應著貝爾摩德,「你還坐在這裡,我這麼就去找人搭話不太好。」

  這句聽起來像是為了貝爾摩德著想的話語中,隱隱夾雜著幾分委屈。

  貝爾摩德差點就要被安室透給氣笑了。

  「如果你覺得我礙事,不如我替你去要電話?」

  她冷睨著安室透,說著真假難辨的話語,「不過按照我的經驗,連電話號碼都不敢親自去要的男人,多半沒戲。」

  至少她就從來都不會搭理那種男人。

  「我怎麼覺得你像是等著看我失敗呢,」安室透輕聲低估了一句。

  貝爾摩德的提議本來就讓他心動,現在又被她慫恿與威逼,安室透半推半就下還是屈從了。

  他迅速地用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在貝爾摩德的注視下 邁著看似穩健實則慌得不行的腳步,朝女友那桌走去。

  ……

  「誒,沒想到還發生過這樣的事啊……」

  夏奈原本正和赤井秀一在閑聊,赤井秀一不算是健談的人,更不是那種喜歡將自己的經歷當成談資的人,所以他與夏奈的聊天內容多半是夏奈問什麼他答什麼。

  在夏奈弄清了自己男朋友的真實工作後,她的焦點又轉移到了那天在波洛咖啡店遇見的小偵探。

  赤井秀一發自肺腑地感嘆了一聲,「那孩子的智慧,讓作為大人的我都感到害怕。」

  「雖然那天我也發現那孩子很是了不得,卻沒想到居然這麼不容小覷。看來是未來的名偵探呢。」

  夏奈能明白赤井秀一的心情,「說到這個,早前經常上報紙的那位高中生偵探,好像是叫工藤……工藤什麼來著的?」

  「工藤新一?」

  「對,工藤新一,他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在公眾面前了。」

  她對社會新聞不怎麼關注,但是中也還保留著訂報紙的習慣,所以夏奈記得早半年多以前,自己還經常能夠在報紙的頭版看見《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再次協助警方破解謎案》之類的標題。

  然而這半年,工藤新一卻銷聲匿跡了。

  緊接著毛利小五郎就又變成了炙手可熱家喻戶曉的名偵探。

  日本偵探行業競爭還真是激烈。

  「我剛到這裡沒多久,不是很知道那位工藤君的情況,」赤井秀一笑了下,只是夏奈看不懂他的這一表情。

  她只發現赤井秀一似乎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視線緊接著卻朝著她身後移去。他的目光沒有逗留太久,似乎是確認了什麼,緊接著就閉口不言。

  夏奈:「昴先生,怎麼了?」

  赤井秀一並沒有回答他,但夏奈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晚上好,二位。」

  熟悉的聲音在她的左後方響起,完全沒有預料到有這個發展的夏奈一驚,她猛地扭頭朝聲源望去,就對上了那張熟悉的、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會認錯的娃娃臉。

  穿著襯衣與黑馬甲、配上了精致領帶的安室透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裡,他一手撐在夏奈左邊那張空位的椅背上,可愛的娃娃臉上依舊揚著笑容。

  可是這個笑容對夏奈來說就有些陌生了。

  那不是她所熟悉的溫柔無害甚至還有些陽光的笑容,他雖是笑著,可此刻他整個人給夏奈的感覺,就好像是被一層陰郁的黑暗氣息所籠罩。

  夏奈毫不懷疑,男朋友此刻這張惡人臉要是被小朋友看見了,估計能嚇哭不少小孩子。

  只是在知道男友的工作後再看看男朋友現在的這副姿態,夏奈突然就產生了一些困惑——

  難道說其實這才是她男朋友的真實面目?

  還是說她男朋友其實是雙重人格?

  安室透哪知道女朋友已經曉得了他是組織一員的事,見夏奈怔怔地望著自己沒有說話,他只當夏奈沒想到自己會出現在這裡而露出的局促與慌張。

  同樣的,安室透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已經被女朋友打上了「惡人臉」的標簽。

  他忍住了和女朋友交談的衝動,又朝著夏奈對面的衝矢昴看了眼,平時溫和爽朗的聲音也多了一絲與表情相匹配的危險。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二位,真是太巧了。」

  「啊,的確。」

  赤井秀一只當安室透是在針對自己,事實上他也的確感受到了從安室透身上傳來的殺氣,不過他現在還是衝矢昴的身份,所以赤井秀一非常坦然地與對方打起了招呼。

  以衝矢昴的口吻。

  「沒想到安室君今晚也在這裡用餐,不過你就這麼丟下你的女伴真的可以嗎?」

  安室透:「……」

  你最好別讓我抓住你是赤井秀一的把柄!

  安室透在心裡瘋狂怒罵該死的FBI,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現在要處理的,絕對不是「衝矢昴到底是不是赤井秀一」這種他遲早會找到答案的問題。

  因為明確地感受到了從女朋友身上傳來的低氣壓。

  安室透突然想起女朋友那日似乎問過他一個問題,好像是說經常坐他車的金發美人是誰。

  ……等等,所以夏奈那天說的該不會真的是貝爾摩德吧?

  那他豈不是完了?


第48章 Case.048

  安室透終於意識到自己大禍臨頭。

  他用一種帶著些許心虛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友, 見夏奈表情平靜,嘴角卻掛著令人膽戰心驚的似笑非笑的笑容,終於明白自己如果不解釋清楚……

  他可能就要永遠地失去自己的女朋友了。

  可是現在並不是一個解釋的好時候。

  疑似赤井秀一的青年正坐在他女朋友的對面, 用令人討厭的語氣說著讓人討厭的話語。而他們的身後,還坐著一個貝爾摩德。

  安室透不用回頭, 就知道貝爾摩德肯定正在看他們。

  這簡直是進退維谷。

  安室透的額角滑下了一絲冷汗, 他看著夏奈欲言又止, 剛才在貝爾摩德的刺激下他直奔這邊,可在看清女朋友的表情後,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安室透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也不要緊。

  因為他有一個自詡是貼心成熟的大姐姐的女朋友。

  看見男朋友因為赤井秀一的話露出了尷尬緊張的表情, 夏奈也擺出了理解寬容的態度, 仰著頭笑著對男朋友說道:

  「其實安室先生何必這麼客氣?」

  夏奈臉上的笑容要多燦爛就有多燦爛, 但說出來的話顯然就不怎麼陽光了,「這個場合把女伴丟在一邊可不是紳士的行為,您還是趕緊回去吧,小心人家生氣。」

  安室透:「……」

  完了!奈奈絕對生氣了!

  和夏奈交往這麼久,他還從來都沒有聽夏奈用這麼陰陽怪氣的語氣說過話!

  赤井秀一哪知道安室透現在的心情到底有多慌張,見夏奈這麼開口了,他也懷揣著看好戲的態度跟著一唱一和。

  「沒錯,你完全不必在意我們。」

  赤井秀一也跟著夏奈一起,衝安室透露出了一個笑容,「如果把女朋友長時間丟在一邊, 當心她會和你分手的。」

  安室透:「……」

  ——可惡的FBI!你又算計我!

  赤井秀一那在安室透聽來惡意滿滿的話語,讓他原本就黑的臉霎時間變得更黑了。

  可惡的FBI在這裡瞎胡說什麼呢!

  你明明知道貝爾摩德不是他的女朋友!

  最要命的是,他真正的女朋友現在就坐在這裡呢!

  安室透在選擇成為公安後, 無數次身處險境, 但真正地感受到死神正在向他招手……這估計還是頭一回。

  「……那只是我的委托人。」

  他沒有看赤井秀一, 而是對著夏奈,一字一頓鄭重其事地重復道,「我們只是約在這裡談案子罷了,現在案子已經談完了,我又正好看見你們在這裡,所以就正好來打個招呼。」

  這話聽起來像是解釋。

  如果夏奈今晚沒有從赤井秀一這邊得知男朋友的真正工作的話,說不定還真的就會信了他的這一鬼話。

  但是現在嘛……

  「說起來我差點忘記了,原來安室先生還是偵探呢。」

  「不過這種事您和我們兩個解釋做什麼?」夏奈難以克制地,繼續用陰陽怪氣的語氣回應著男朋友的話語,「我和昴先生也沒有問您來這裡是來做什麼的,您又何必和我們說這些。」

  赤井秀一用贊嘆地目光看了眼夏奈,頭一次意識到夏奈嘴上不饒人的本事居然這麼厲害。

  是因為對組織的厭惡嗎?

  這覺悟實在讓他都感到自愧不如。

  赤井秀一為夏奈不是日本公安感到了一絲惋惜。

  在FBI王牌精英的心中,已經成為公安好苗子的夏奈還在繼續,這一次她擺出的是社畜的姿態。

  「不過既然是客戶,那就更得好好招待,把客人丟在一邊可不是一個好的乙方該做的。」

  她還不忘給自己拉了一個外援。

  「昴先生,您說對嗎?」

  赤井秀一當然是點頭稱是:「夏奈小姐說得不錯。安室先生,您真的不必為了我們耽誤自己的工作,那位女士才是您現在真正應該關注的人。」

  最好也不要再一直盯著他了。

  安室透當然是聽懂了衝矢昴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恨得牙癢卻不能拆穿對方的真面目,那一日拜訪工藤家證明的事實與自己的懷疑在自己的腦中交織,再加上夏奈的存在,讓安室透愈發地煩躁。

  所以說為什麼這家伙會和他的女朋友這麼熟!

  而且兩個人配合得居然還不錯!

  可惡!

  「我是征求了她的同意後才過來的,」准確地說是被她給推過來的,「如果看見了熟人不過來打招呼的話,才是真正的失禮。」

  夏奈和赤井秀一聞言只是微笑。

  並且不約而同地在臉上擺出了「我們並不在乎」的表情。

  安室透:「……」

  嚶。

  在應該是已經暴怒了的女朋友拒不配合、以及討人厭的FBI的干擾下,對話實在是難以推進。

  安室透看氣氛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轉身離開,等之後私下裡找夏奈再好好地和她把話說清楚——如果她對面坐著的人不是那個疑似FBI的衝矢昴的話。

  有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的存在,安室透實在不甘心就這麼離去。

  也不放心。

  誰知道他會對夏奈亂說些什麼!

  「既然招呼已經打過了,那安室先生也可以回去了,」夏奈能看得出男朋友臉上隱隱透露出的委屈與糾結,就連原本的那張「惡人臉」此刻也快要掛不住了。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太對勁。

  但夏奈的確感受到了一絲愉悅。

  「還有最後一件事,」內心已經快嚶嚶嚶的安室透表面上依舊還是非常地堅強。

  他也不再去理會只會攪局的衝矢昴,迎著女朋友的目光真情流露地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上次夏奈小姐給我的聯系方式我不小心弄丟了,可以把你的手機號再給我一次嗎?」

  他說的是夏奈之前在波洛咖啡廳給他遞小紙條的那件事。

  當時夏奈寫的內容安室透現在已經不願再去回想,但是當著衝矢昴的面、背後又有貝爾摩德在盯梢,安室透能夠想到的與夏奈單獨聯系的方式……

  只有這一點了。

  夏奈因為男朋友的話挑了挑眉。

  她知道這是安室透的借口,她的男朋友怎麼可能沒有她的電話號碼?

  男朋友現在玩的這一手和她當時在波洛咖啡店玩的是一樣的把戲,只是當著赤井秀一的面她無法拆穿罷了。

  她冷冷地睨著男友,見安室透的表情實在是可憐,夏奈到底還是有些不忍心,只得松口。

  「算了,你把你的手機給我吧。」

  「好!」

  一個跨國犯罪集團裡有代號的成員居然還有這麼可憐委屈的一面……

  夏奈都有些懷疑這究竟只是他的演技,還是說她的男友真的真的是擁有著雙重人格。

  好像無論答案是哪個都不太正常。

  安室透掏手機掏得飛快,甚至還貼心地替她切換到了備忘錄的頁面,夏奈避開了赤井秀一的目光,在安室透的手機裡打下了一句話,這才將手機交換給了男友。

  安室透接手機的時候也像是防賊一樣提防著赤井秀一,他飛速地掃視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迅速地暗去手機屏幕。

  「謝謝夏奈小姐,我之後會聯系您的。」

  夏奈隨意地擺了擺手,「沒關系,不過如果這一次您再弄丟的話,之後也不必再找我了。」

  安室透:「……」

  他溫柔可愛的女朋友突然變得這麼冷漠犀利,果然是因為那個FBI剛才對她說了什麼吧!

  成功和女朋友完成了「得到電話號碼」的這一舉動,安室透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他擺出平時那溫和良善的笑容,嘴上說著口不對心的話語,眼神不斷地朝夏奈瞟去。

  「那麼我先離開了,祝兩位有一個美好的晚餐。」

  「您也一樣,安室先生。」

  可惜他得到的是夏奈依舊冷漠的回應。

  好心情被女朋友一秒擊碎,安室透險些就沒能撐住。

  他強忍著對今晚顯得特別地冷酷無情的夏奈露出能夠博取她同情的、悲傷而又可憐的表情的衝動,邁著看似自信的腳步,重新返回了貝爾摩德所在的那一桌。

  轉身的同時,安室透看見貝爾摩德收回視線的舉動,很顯然,他們三人剛才的一舉一動她都沒有錯過。

  果不其然,在安室透坐下的時候,貝爾摩德立刻就舉杯向他示意。

  「Congratulations,Bourbon。」

  貝爾摩德滿臉揶揄,「第一步的確比較難,不過既然你已經拿到了她的手機號,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多謝,貝爾摩德。」

  安室透口不對心地向貝爾摩德道謝,視線卻還是不斷地朝她身後那桌瞟。貝爾摩德見安室透心不在焉,也知道安室透現在的心思全部都在夏奈的身上。

  嘖,沒想到這家伙居然這麼純情。

  於是她主動對安室透說道,「今晚你就不用送我回去了,正好我等會兒還有事,就先打車走了。」

  安室透心裡松了口氣,嘴上卻說著挽留的話語,「這麼急?」

  「著急的人可不是我,而且我也沒興趣繼續坐在一個心思全然不在我身上的男人的面前。」

  貝爾摩德拿起手包,衝著起身想要送自己的安室透擺了擺手,「我就不打擾你了,今晚你就好好享受吧。」

  被貝爾摩德拆穿的安室透也不再假客氣,他點點頭,算是對貝爾摩德接二連三的助攻的道謝。

  ……

  和安室透一桌的金發美人走了,但是她的男朋友卻沒有離開。

  這是面朝他們那桌的赤井秀一告訴夏奈的消息,這對於委托人和偵探來說顯然不是不太合理的發展——至少這不太符合一般社會禮節。

  不過在得知男友的真實工種後,這種不合理也變得合理了。

  「不必管他們,」夏奈不著急去追那個金發美人,也不急著去找自己的男朋友,「我聽說這裡的甜點很不錯,我才不想為了他們放棄美味的甜點呢。」

  在夏奈慢條斯理的進食下,這頓晚餐一直吃到了晚上十點半,就算有些坐不住的安室透都已經先行離去,夏奈也依舊是一副不急不緩的模樣。

  等拖到瞭望餐廳都快打烊了,夏奈這才和赤井秀一一同離開。

  赤井秀一沒有將車停在地下車庫,夏奈和他在一樓道別,又搭乘電梯抵達了地下一層,等她踩著高跟鞋找到自己的車位時,卻見穿著襯衫與黑馬甲的青年候在自己的車前。

  「又見面了,夏奈小姐。」

  擁有著可愛娃娃臉的青年臉上是溫柔無害的笑容,那雙空色的下垂眼溫柔地看著她,語氣溫和又深情。

  他說,「我能搭您的車嗎?」


第49章 Case.049

  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凝重。

  夏奈最後還是讓男朋友上了自己的車, 畢竟安室透給的理由讓她多少也無法拒絕。

  他說,「我今晚喝了酒。」

  行吧。

  畢竟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

  男朋友雖然是大型跨國犯罪組織的成員, 但還懂得遵守道路安全法,說明這人心裡還是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線的。

  也挺好。

  夏奈開著她的古董車緩緩離開了底下車庫, 大樓外的璀璨燈火瞬間灑入了車廂。

  這個感覺對於夏奈來說還挺新奇的。

  因為這是她頭一回和男朋友坐在一輛車裡, 但開車的人是她自己。

  安室透自打坐進車裡, 數度欲言又止地看著左邊的女友。

  夏奈開的是外車,他們位置和平時沒有區別。他看著女友依舊是平時的角度,只是心情卻和往常截然不同。

  最要命的是, 他實在有些捉摸不透夏奈現在的心情。

  最後, 率先開口的人還是開車的夏奈。

  「送你去哪裡?」

  這話問得其實有些晚了, 安室透看著和自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到底還是沒有把真相說出口。

  畢竟夏奈還肯和他說話就是好事。

  「你決定吧。」

  安室透沒有話太多時間就做出了決定,「去你家也可以。」

  「哦……」

  夏奈用意義不明的語氣應了一聲,卻沒有看安室透。

  反倒是安室透,他借著車內的反光鏡打量著夏奈那張絲毫瞧不出喜怒的臉,內心很是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安室透內心極度煎熬、尋思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的時候,他終於又聽見了夏奈的聲音。

  「如果我帶你回我家的話,那哈羅怎麼辦?」

  「它今天被我送到朋友家裡去了。」

  安室透也沒覺得夏奈的話有什麼不對勁,很是自然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我怕今天回去太晚了,讓它餓著。」

  安室透沒有說的是,他其實擔心貝爾摩德在晚餐過後直接拉著他去做任務, 今晚沒有辦法回去。所以他今天在出門前就把哈羅交給了風見, 讓他代為照顧。

  卻不想夏奈在聽見他的回答後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只是不冷不淡地又「哦」了一聲。

  安室透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說錯了話。

  他剛才那麼回答,不就等於在告訴夏奈,他一早就知道今晚和貝爾摩德用餐可能會讓他回去得太晚嗎?

  這讓夏奈怎麼想!

  安室透吞了下口水,突然明白了咖啡店的客人們偶爾提到的「女朋友的送命題」是什麼。

  如果他不再做些什麼,估計真的要涼透了。

  安室透想要補救,又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夏奈現在一副鬼神難近的樣子,終於讓安室透明白女朋友現在可能的確正憋著氣。

  這還是兩人相識以來,夏奈頭一回朝他露出如此不明顯的不滿。

  即使上一次他接到了貝爾摩德的電話後,在約會時把夏奈一個人丟在了游樂園,夏奈也不曾對他生過氣——或許她上次也生氣了,只是他沒有注意到。

  安室透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那麼了解自己的女朋友。

  再不說些什麼恐怕是真的不行了。哪怕是被組織懷疑是NOC時,都沒有那麼慌的安室透鼓起了勇氣,對著一路上都沒說過幾句話的夏奈說道:

  「奈奈,其實我——」

  「我們到了。」

  也不知道是時機巧合還是夏奈不想聽他的解釋,安室透剛一開口,就被夏奈冷冷地打斷。

  從來就沒有在女朋友面前這麼委屈的安室透看了眼四周,才發現他們抵達的並不是自己的住所,也不像是其他什麼公寓與住宅區——

  而是一家酒店。

  安室透朝車窗外看了眼,發現這家酒店的位置距離他們剛才所在的米花中央大廈很近,步行時間不過十分鐘。

  「奈奈?」

  安室透詢問似的看了眼女友,卻見夏奈已經拔下鑰匙推開車門一副准備下車的樣子。被女朋友冷漠對待的安室透現在還有些心虛,他也不再詢問夏奈為什麼不去她家,只是乖巧地跟了上去。

  安室透一路跟著夏奈進入酒店,發現她並沒有去前台進行入住登記,反倒是直接從手包裡拿出房卡,接著按了頂層的樓層。

  於是他立刻意識到,夏奈帶自己來酒店不是她臨時起意准備和自己開|房。

  而是一開始就預定好了這裡的房間……

  安室透已經遲鈍了一晚上的大腦,在此刻終於又能開始正常運作。

  這家酒店應該是距離米花中央大廈最近的酒店之一,安室透猜想夏奈應該是根據她今晚與衝矢昴吃飯的場所預定的酒店,如果夏奈今晚和自己一樣喝了酒不能開車,那麼她只需步行十分鐘就能回到酒店,無需再承擔酒駕的風險。

  很成熟的做法。

  卻透露出了一絲異常。

  安室透在電梯上升期間一直都在思索這個異樣感究竟是什麼,可惜直到電梯抵達樓層,他也沒能挖掘出任何有效的線索。

  他只能像女友身旁的保鏢一樣,乖乖地跟在夏奈的身後,進入她預定的房間。

  這是一個商務套間,推門進入首先看見的是一個客廳,客廳的沙發上堆著夏奈的衣服和包,還有幾個文件袋放在辦公桌上。透過右側那扇沒有合上的房門,安室透能看見被打掃得干干淨淨的臥室。

  「你就在這裡先湊活一晚上吧。」

  「哦。」

  夏奈隨手合上了門,語氣冷淡地對安室透說道,「晚上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你要是困了可以先去洗澡睡覺,明天要離開也不必通知我。」

  安室透:「……」

  安室透哪裡見過夏奈這麼冷淡的態度。

  他原以為夏奈會再詢問他貝爾摩德的事情的,他都已經准備好了答案,無論夏奈問什麼都咬死貝爾摩德只是他的委托人。

  誰想到夏奈非但一路上半個字都沒提過貝爾摩德,甚至連話都不願意和他多說。

  安室透再想想她剛才與衝矢昴有說有笑一唱一和的場景,心裡是說不出來的委屈。

  他還沒問那個衝矢昴是怎麼一回事呢!

  「奈奈,」見夏奈已經坐到辦公桌前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安室透心一橫,決定今天絕對不能一句話不說就死在這裡。

  「我覺得我們可以把話說清楚的。」

  「哦?」夏奈看著屏幕,頭也不抬,「你是終於覺得還是金發大美人更好是嗎?」

  安室透:「……」

  所以女朋友果然還是在懷疑他和貝爾摩德有什麼嗎!

  「她真的只是我的委托人,」安室透心裡覺得冤枉。

  他知道自己只要腦子沒抽,就不可能對貝爾摩德有任何好感度。但是自己的工作和組織的事又無法對女朋友宣之於口,所以面對女朋友的誤解,他只能蒼白地解釋著自己與貝爾摩德的關系。

  「她之前遇到了STK,所以委托我幫忙調查。」

  安室透聯系著自己之前接到的另一個案子,捏造著貝爾摩德委托給自己的案子,「現在事件已經解決了,她請我在瞭望餐廳吃頓飯,算是答謝。」

  雖然這話他說得連自己都不信。

  但只要他表現出這是真實的……可信度應該就能上去。

  「是這樣啊……」

  夏奈聽著男朋友的滿口胡話,頭一次覺得自己男朋友胡編亂造的能力實在是厲害。

  她突然想到,如果男朋友今後真的被自己抓進S4的大牢,說不定可以把他安排在現在景光住的那間牢房——就讓他住在織田作的邊上,為織田作提供源源不斷的創作素材。

  也不白瞎了他這胡編亂造的本事。

  「那透君你給我說說吧,」夏奈轉了個身,終於正視了自己的男朋友。

  男朋友雖然一直在強裝鎮定,但是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上卻還是寫滿了慌張,顯然他自己都不信他剛才說的那些劇情。

  就這心理素質,居然還是大型跨國犯罪組織的成員?

  就算她今晚沒能成功地從赤井秀一的口中挖出真相,估計也不會信他。

  安室透看夏奈的表情,覺得她大約是沒相信自己的話。

  不過他已經准備好了完整的故事,所以此刻聽見女友開口,他還是頗有信心地接道,「奈奈你想聽什麼?」

  「你放心,我也不問你委托人的具體信息,你們這行需要保密我還是懂的。」

  夏奈衝安室透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可是就是這個笑容,卻讓安室透感到更加慌張了。

  「不如你和我說說,那個STK是什麼時候被抓的?是哪個警署抓的?還是警視廳的人出動了?他現在被關在了哪裡?被拘留了幾日?已經找到辯護律師了嗎?接下來是走民訴還是公訴?」

  夏奈表情平靜,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讓人心驚膽戰的話語。

  「我身邊除了透君外也沒有什麼懂這些的朋友,所以知道的也不算多,不如透君你給我說說吧?」

  安室透:「……」

  我看奈奈你不是挺懂的嘛!

  面對著難得犀利一回的女友,安室透頭一次感受到了平時的夏奈是有多麼的溫柔。

  「看來這些問題對透君你來說有些困難,不如透君你回答我另一個問題吧。」

  夏奈合上電腦,起身走到安室透的面前,她在脫下高跟鞋後,身高遠不如安室透,但此刻卻是氣場十足,愣是把安室透逼得步步倒退,終於退到了牆邊,沒有了後路。

  夏奈臉上依舊是和煦如春風一樣的笑容,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安室透心中一涼。

  她說——

  「不如透君就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吧。」


第50章 Case.050

  安室透覺得夏奈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被女朋友逼到了牆角還不能反抗的體驗對於他而言過於地新奇, 安室透強撐著臉上幾乎都快掛不住的笑容,他直視著夏奈那雙冰冷得如同南極冰川一樣的眼睛,再次確定了女朋友必然是知道了什麼。

  只是安室透不知道的是, 夏奈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他隱瞞著夏奈的事情太多了:貝爾摩德的事,組織的事, 公安的事……就連他「安室透」的名字都是假的。

  從兩人交往那天起安室透就知道, 這些事中無論哪一樁哪一件如果在他親口向夏奈承認前被夏奈知道了, 都會影響到他們的感情。

  爭吵和被逼問都算是好的,最糟糕的結果就是直接分手,然後從此不相往來。

  但是在組織被剿滅成員們被一網打盡、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前, 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些事情的真相告訴夏奈。

  不僅僅是因為他的任務不允許, 安室透也不願意將夏奈牽扯進危險中。

  所以面對著夏奈的質問, 安室透能夠給出的回答只有一個——

  「我是安室透。」

  他緩緩地說著自己作為「安室透」捏造出來的履歷,「是一名私家偵探,目前正師從沉睡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同時也在波洛咖啡廳做兼職。」

  「也是你正在交往中的戀人。」

  夏奈:「……」

  夏奈一直都在盯著男友的臉,沒有錯過安室透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猝不及防的驚慌與為了應付她而端出虛假的笑容已經從他的臉上褪去,殘留下的是已經做好了抉擇的堅定。

  夏奈不得不承認,雖然平時溫柔開朗男友的確很帥,但是認真的他同樣也非常地有魅力。

  如果他此刻的認真不是為了敷衍她、或是下定決心不願意和她說實話的話就更好了。

  「透君,我覺得有些事情我們可以說明白。」

  最終率先退開一步的人是夏奈,「我也算是在社會上工作好幾年的成年人了, 如果你遇到什麼麻煩的話可以告訴我,我能幫你的事遠比想像中的還要多。」

  如果男朋友真的只是不小心誤入犯罪團伙,如果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工作是有問題的、正盡力想要從組織中逃離的話, 她有的辦法能救他。

  就算她目前還不能幫著赤井秀一他們將組織殲滅, 但僅僅只是把人給帶離那個組織並且不讓他們發現, 夏奈自認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就像當年的景光一樣。

  她只需要偽造一起意外,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男朋友給帶離那個組織。

  而安室透所需要做的,僅僅只是向她坦誠。

  「透君,告訴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我沒有遇見任何的麻煩。」

  如果不是因為夏奈的身邊沒有知道組織的事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還沒確定衝矢昴就是赤井秀一,安室透只聽著夏奈現在的話音,都要以為她是不是知道了組織的事情。

  可是夏奈只是一個普通人——盡管貝爾摩德一直堅稱她與橫濱的地方組織港口Mafia的首領有往來,但安室透還是相信女朋友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或許她可能不是一個普通的辦公室白領,但她決不可能和港口Mafia那種組織有關系。

  因為她的身上完全沒有像在組織中生存的人的那種氣息。

  他的女朋友,絕對不可能是混|黑的。

  所以這麼一個生活在陽光下的普通人,如果真的知道了組織的事情,又怎麼可能說出「如果你有什麼麻煩我都能幫助你」這樣的話?

  安室透一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奈奈,你今天見到的那個人真的只是我的委托人。」

  他再次向女友聲明自己與貝爾摩德的清白,試圖讓這件事就這麼翻篇,「請你相信,我和她之前什麼都沒有。」

  「說真的,我現在一點兒都在乎那個女人是誰。」

  夏奈有些煩躁。

  「她是不是你的委托人也好,你們今晚去瞭望餐廳一起吃飯的理由也好,這些我都已經無所謂了,你不必再向我解釋這些,我也不想聽。」

  安室透:「奈奈……」

  「我現在想知道的,只有你一直隱瞞著我的那些事情。」

  男友拒絕坦誠的行為讓夏奈感到了無力,而他一直在把話題往那個金發美人身上扯的行為,在此刻的她看來也像是在顧左右而言他。

  現在他們討論的重點壓根就不是那個像美國熒幕女星的金發女人身上。

  在她知道男朋友的真正工作之前,這些問題的確還困擾著夏奈,她還會擔心男朋友是不是出軌了,是不是腳踏兩條船。

  但是現在,這些問題早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如果她沒有任何的能力,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白領,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枯燥生活,那麼在得知男朋友的工作後她或許會戀愛腦上頭選擇保持沉默、或許會因為理智而和他分手劃清界限。

  ——又或許她從一開始就不會向赤井秀一刺探她男朋友的事情。

  可她有能力幫助男朋友離開那裡。

  日本公安和FBI已經潛入到了男朋友所在的組織,這個不法集團遲早要被一網打盡。男朋友若是繼續留在那裡,遲早在東京拘留所喜提一單人間。

  夏奈不想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重重地嘆了一聲,臉上滿是凝重,卻又多了些許的疲憊,「透君,只要你告訴我情況,我就能幫你。」

  安室透這下再想說服自己夏奈不知道組織的事情也難了。

  「奈奈,我——」

  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尚未說完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所打斷。

  安室透和夏奈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夏奈最先移開了目光、示意他可以接聽電話。

  「是我,怎麼了?」

  安室透仿佛逃過一劫似的拿出手機,虛掩著嘴壓低聲音衝電話那頭說道,「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比起被打擾的不爽,這聲詢問中更多的還是對肯定的回答的迫不及待。

  男友這種仿佛是期待有什麼大事發生、好讓他立刻逃離這邊的話語,讓夏奈無聲地露出了一個冷笑。

  察覺到男朋友那種急切的心情,夏奈也沒有刻意去留意他與電話那頭的對話。用不了多時,她就聽見男友低呼了一聲「什麼」,似乎他所期待的壞事情真的發生了似的。

  兩人的通話結束在了安室透的那句「你把地址發給我,我現在就過去」上。

  知道兩人今晚的對話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的夏奈冷漠地掃了他一眼,就看見安室透的臉上滿是交集,「風……我的朋友打電話來,說是哈羅不小心吃了兩盒巧克力,現在被送去醫院了。」

  安室透緊張的表情和急促的語氣不像是在說謊。

  即使他現在在夏奈心中已經多了一個「很會演戲」的標簽,但她還是選擇相信男朋友沒有在這件事上說謊。

  「這個時候打車不方便,把地址給我,我送你過去吧。」

  「先等一等。」

  她說著,伸手就要去撈車鑰匙和手包,卻被安室透一把攔住。

  夏奈以為男友在被自己逼問後,好不容易有了個逃走的機會,不想繼續和她待在一個空間裡,卻不想安室透只是看了眼她丟在沙發上的衣服。

  「奈奈你穿這一身開車不方便,還是換一套衣服吧。」

  被夏奈用冰冷的目光瞪了眼的安室透摸摸鼻子,意識到了自己現在在夏奈心中的形像和地位都已經一落千丈。

  不過他也不敢要求太多,畢竟今晚他沒有被夏奈提分手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從來沒有和女朋友鬧到這種程度的安室透在心裡苦笑了一聲,他在夏奈不信任的目光中摸摸鼻子,做出了保證。

  「你放心,我不會先溜的。」

  「你要是擔心哈羅的情況先離開也無所謂,」夏奈沒有放下手包,她走到沙發邊上拾起了自己去見赤井秀一前換下的衣服,轉身進了臥室。

  夏奈也沒有刻意磨蹭,用了不到五分鐘就換上了牛仔長褲與衛衣,只是腳上還穿著那雙細高跟。

  「鞋子在車裡,」察覺到安室透詢問的目光,夏奈面無表情地解釋了一句,「把地址發到我手機吧。」

  現在的安室透哪裡還有什麼發言權,只得點頭說好。

  哈羅被送去的那家急診醫院距離酒店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夏奈和安室透兩人全程都沒有說話,壓抑的氣氛充斥在了車廂中,比他們剛才去酒店時還要難捱。

  車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投入車內,卻在這冰冷的氣氛中凝結成霜。

  如果說安室透之前還試圖和夏奈說些什麼的話,此刻他就像是一個考試得了零分,在老師講解試卷時,全程都期盼著老師不要點名點到自己的學生一樣。

  不一樣的是試卷終有講解完的時候,甚至還有班上的其他學生可以幫忙推動進展。

  但是和女朋友的感情還需自己去維系。

  銀藍色的古董車在安室透全程思考著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停在了大半夜還在營業中的寵物醫院門口,安室透解下了安全帶,在下車前又看了左側的夏奈一眼。

  夏奈的雙手依舊搭在方向盤上,並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察覺到男朋友的目光,沉默了許久的夏奈這才開口。

  「我還要回酒店寫報告,就不去探望哈羅了。」

  就算她跟過去了,也只會讓本就因為哈羅的事情而煩心的男朋友更加難受,倒還不如不去,省得惹人心煩。

  安室透也知道夏奈的潛台詞是什麼,「其實我……哈羅還是挺想見到你的。」

  「如果今後再也不會見面,那現在見面也沒有什麼意思,只會讓它多了些沒必要的留戀。倒還不如讓哈羅忘了我,今後或許會更好受一些。」

  「……」

  夏奈垂下視線,沒有看安室透的表情,她知道男朋友已經聽懂了自己的話。

  「不出意外的話,我明天就要回橫濱了,手裡堆積的工作已經進行到第二階段,所以接下來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來東京。」

  夏奈沒有抬頭去看安室透,她不願意見到男朋友因為自己的話語而舒了一口氣的表情。

  「我想用這段時間來好好反思我們的關系,而透君你……」

  夏奈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該怎麼說比較合適,「或許你也需要用這段時間,來考慮我們下次見面時應該說些什麼。」

  「雖然我不太能接受在電話和短信裡分手,但如果透君你真的不想再見到我的話,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安室透看不見夏奈的表情,但她語氣中的失落卻瞞不過他。

  他皺了下眉,重新合上了車門,「我不分手。」

  那近在咫尺的聲音讓夏奈猛地抬起了頭,卻看見安室透一手撐在自己的椅背上,沒有被安全帶束縛住的身體朝向她,他們的距離極近,她只需要再湊近些就能親吻到他從襯衫下隱隱露|出的喉結。

  安室透察覺到夏奈的目光,他沉著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是絕對不會分手的。」

  「你能這麼想很好。」

  夏奈深吸了一口氣,她解開安全帶,在安室透的注視下向他緩緩伸出手,然後……

  將他一把推開。

  「但是這件事不是有你來決定的。」

  她冷漠地說道。

  「還有,你該去看哈羅了。」


第51章 Case.051

  那天晚上, 夏奈最後還是一個人回的酒店。

  她沒有和男朋友一起去探望哈羅,也沒有確認哈羅住院的事是不是男朋友找的另一個逃避自己追問的借口。

  在得知男朋友的真實職業、又親眼敲見過他信口胡謅的樣子後,夏奈似乎已經無法再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這不是什麼好事。

  她知道和戀人交往應該懷有最基本的信任, 可是一旦當信任崩盤,再想要相信對方就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回到酒店後的夏奈衝了個澡, 換上浴衣對著筆記本電腦的顯示屏,對著還需要修改的包裹,半天都沒有敲出一個字。

  最終打破了寧靜的還是來自中也的聯絡。

  中也開口第一句就是——

  「你怎麼這個點還沒有回家?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像極了擔心丈夫和同事喝多了的妻子。

  「我原本以為今晚會喝酒, 所以在瞭望餐廳邊上的酒店開了間房。」

  夏奈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等等,你現在在東京嗎?」

  不然是怎麼知道她有沒有回家的?

  中也一聽見夏奈沒事也松了口氣,語氣也輕松了許多。

  「我下午過來的,想早些知道赤井秀一查到些什麼的。」

  「說起來我也沒來得及看。」

  夏奈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有正事沒做, 她是真的被男朋友的事給氣昏頭了,「赤井秀一和我說了下情況,但是具體的資料都在信封裡,你等下, 我現在就去拿。」

  夏奈把手機往桌上一擱,起身去取手包。

  赤井秀一給她的信封一直都放在裡面, 剛才她送男朋友去寵物醫院前換衣服的時候都沒離身。

  在知道安室透的真實身份後, 她甚至不敢讓重要的文件離身。

  這或許就是信任崩潰的開始。

  夏奈取了信封,順便戴上了藍牙耳機, 這才回到辦公桌邊拆起了信封, 同時將赤井秀一剛才說給她聽的事情轉述給了中也。

  「……所以那大學生現在已經到橫濱了。」

  「大學生?」

  電話那頭的中也有點懵, 「不是, 御芍神紫找一個大學生來橫濱做什麼?」

  是來教他們寫論文呢, 還是教他們趕死線啊?

  御芍神紫還不如直接找「組合」那群暴發戶來呢, 起碼那群人還耐打些。

  「可能只是充數的吧。」

  夏奈隨口應著中也的話,一邊將信封裡的資料。她粗略地掃了眼赤井秀一提起過的已經去世的那四人的資料,這才翻到了那個在五進一生存戰裡活下來的大學生的照片。

  那是一個看起來歲數不大的青年。

  白色的頭發,淡紫色的眼睛,衣服只有簡單的黑白二色,但是身上滿是鉚釘與鎖鏈的裝飾,若不是他長得還算不錯,這朋克的打扮就真的有些趨近於非主流了。

  但是青年身上最明顯的,還是他左眼下紫色倒王冠形狀的刺青。

  夏奈記得這個刺青,也認出了這張臉。

  「怎麼了,奈奈,」電話那頭的中也見夏奈沒聲了,連忙問了句,「發生什麼事了?」

  「事情有些復雜了,不……也可以說是清楚了。」

  中也「啊」了一聲。

  「到底是復雜還是清楚了?」

  這兩個詞這都不是一個意思。

  完全不明白夏奈在說什麼的中也,恨不得立刻去酒店找夏奈,「你別學太宰那家伙,盡說些不清不楚的話。」

  「你還記得你查的那兩個外國人什麼時候來橫濱,現在在哪裡嗎?」

  「你是說去津雲本家的那兩個外國人嗎?大概是一個月前吧,最近這幾天又找不到他們了……」

  中也不知道夏奈為什麼突然提這個,卻還是答了。

  但緊接著,他就明白了夏奈的意思。

  「不對,等等,你該不會是說那兩個人裡有人是御芍神紫接觸過的那個大學生吧?」

  「很可惜,事情就是這樣。」

  夏奈盯著照片上的青年,很確定他就是中也之前盯上的那個人。

  「還好你發現得夠早,我們雖然晚了他們一個月,卻也不算落後太多,等我回橫濱後立刻就可以處理這件事。」

  夏奈的話聽著有些不對勁,中也也沒瞎琢磨,只是直接了當地問道: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明天早上我會直接去S4,到時候我們在那裡見面,之後就可以一起回橫濱了。」

  夏奈頓了下,又補上一句,「你記得開車去,我車裡坐不下四個人。」

  「……哪來的四個人?」

  「忘記和你說了,老板他已經同意讓澀澤龍彥出獄了。」

  中也噎了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干澀地詢問道,「……你真的確定他這時候出來不是來添亂的?」

  話裡話外都是對澀澤龍彥的不滿與嫌棄。

  夏奈知道中也因為當年的事對澀澤龍彥很是反感,但是橫濱工作室現在非常缺人也是事實,「我和他談過,他現在的情況應該沒問題,而且橫濱現在是真的缺人。」

  在已經查明御芍神紫去美國招攬的人的現在,夏奈恨不得都把自己掰成兩個人用。

  中也對澀澤龍彥始終沒有什麼好感,見夏奈心意已決也只能作罷。

  「那還有一個人呢?」

  他不信夏奈在東京多待兩天就不會數數了。

  「是景光。」

  夏奈看了眼自己的禮服,忽然想到了什麼,不過她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波動,「他出獄後會暫時從警視廳異動到橫濱辦公室,這點老板說他已經談妥了,只需我提交申請就能立刻出獄。」

  「也就是說從明天起,我們辦公室終於有四個人了。中也,你開心嗎?」

  中也:「……」

  「你開心就好。」

  >>>

  第二天夏奈交上去的出獄申請宗像禮司批得特別快。

  沒有了之前那看上去像是故意刁難人的考慮,他在翻看完夏奈遞交上去的諸伏景光和澀澤龍彥的出獄申請、確認了沒有絲毫錯漏後,很是爽快地蓋章放人。

  爽快得都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樣。

  「別用這種目光看我,津島君,我既然說了會放人就不會故意再刁難你。」

  「老板你的意思聽起來就好像您一開始沒有同意澀澤龍彥的出獄申請,就是在故意刁難我一樣。」

  澀澤龍彥的出獄申請她一個字都沒改,景光的那份申請大半的內容也都是照抄澀澤龍彥的那份,但結果卻和一開始截然不同。

  說宗像禮司最初不是在故意刁難她、硬壓著報告不肯放人,夏奈自己都不信。

  被夏奈懟了一句的宗像禮司好脾氣地笑了笑,「S4可不是你的私牢,津島君。」

  「當初你把人送進S4不難,但今非昔比,現在再要想把人送出來就要走S4的正規程序。」

  除了剛送進來沒多久的太宰治和灰之王,其他幾人都是在如今的S4成立之前、前代青之王遺留下的S4逐漸淪為黃金之王的護衛期間,被有著黃金之王這一後台的夏奈送進來的。

  現在S4有了新的主人,就算是夏奈,也必須按照S4的規矩行事。

  夏奈知道宗像禮司這是在建立自己作為青之王的威信,同時他或許還有別的什麼考量,但是夏奈現在並不在意這些。

  「說到私牢,我最近的確也有將一些不是特別重要的犯人直接拘留在橫濱的打算。」

  宗像禮司將那兩份蓋過章的申請書推到了夏奈的面前。

  「哦?是什麼讓津島君決定這麼做的?」

  「這件事只是有這樣的想法,但具體還得我處理完Jungle的案子之後再說。」

  夏奈伸手接過申請書,卻沒有再說更多的細節與心路歷程,「我今天就帶著人先回去了,老板。除非案子有了最新進展,否則短期內我應該不會再回東京來做報告了。」

  赤井秀一的調查結果夏奈剛才已經告訴了宗像禮司,宗像禮司雖然非常樂意與夏奈探討她最近的心路歷程,卻也知道目下還是橫濱和Jungle的事情更加重要。

  「那就期待你的調查結果了,津島君。」

  ……

  今天在S4大牢值班的人大約一早就得到了宗像禮司的消息,在夏奈帶著申請書抵達的時候,對方很是爽快地就完成了審核的步驟。

  大牢裡依舊響著婉轉悠揚的吉他聲,但卻少了些許平時的吵鬧。

  最主要的差別就在於被送進S4大牢後就不安分的太宰治。沒有了他用高昂的語氣發出的噪音,整個S4大牢似乎又恢復了昔日的寧靜。

  景光彈奏的樂曲正好進入到了尾聲,在聽到夏奈的腳步聲後他也就沒有再繼續。

  夏奈來到那幾人聚集的牢房區域,最先看見的就是縮成一團坐在牆角,渾身散發著陰郁氣息的太宰治——像極了兩人初見時的那個他。

  「是在因為即將要別離而感傷嗎?」

  夏奈和景光打了聲招呼,卻沒有像往日一樣直接進入景光的牢房,而是在太宰治的牢前停下了腳步。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把自己縮進陰影中的太宰治,不是很理解這個從不按常理出牌、卻又對世事了若指掌的家伙這一次又在鬧什麼。

  「你被關進這裡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別跟我說只是這麼短暫的時間,你就已經和景光他們培養出難舍難分的獄友情了。」

  如果只是一個月都不到的時間,就能讓太宰治和景光他們培養出感情,那當年他怎麼就丟下相處了兩年的自己和中也,跟著森鷗外跑去了港口Mafia。

  夏奈還記得,雖然那時候中也和太宰的關系看起來一直不是很友好,但是在太宰離開後,他還是失落了很久。

  直到他聽說森鷗外弄死了前代港口Mafia的首領上位。

  而太宰治又在那之後弄死了森鷗外。

  從此中也一提到太宰治和港口Mafia都沒有好顏色。

  「我可舍不得景光了。」

  窩在角落裡的太宰治抬起頭,衝著夏奈露出了一個看起來有些虛無飄渺的笑容,「當然,我也很舍不得奈奈你。」

  夏奈沒有說話。

  但是太宰治似乎也不介意。

  「我想下一次見面,應該就是在一切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候了。」

  太宰治朝夏奈的身後瞥了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緊接著語氣也恢復到了往常的蕩|漾。

  「唉,一想到這種不用處理堆積成山的文件,也不用應對腦子一根筋的部下的日子那麼快就要結束了,我就好不舍得啊!」

  那是極為迅速的一眼,如果不是夏奈有了昨晚的經歷,她甚至可能也無法捕捉到太宰治的視線。

  夏奈依舊沒有搭話,可這一次她卻與太宰治對上了目光。

  兩人一個字都沒有說,但是憑借著過去的經歷,夏奈還是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

  「你怕是舍不得我們S4的豪華牢飯吧。」

  夏奈打開了太宰治的牢門,降下了隔音與隔絕視野的屏障,等她確認周圍已經被圍得嚴嚴實實了,這才對今天過於反常的太宰治質問道:

  「關於Jungle的事,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

  「完全沒有哦。」

  太宰治看似無辜地攤了攤手,「我一點兒都不知道Jungle的人想要做什麼。」

  他的語氣依舊惱人,但夏奈卻看見右手在說話間極為迅速地往大衣口袋裡一伸,並且在攤手的同時,將加在兩指之間的東西迅速地往自己的方向甩來。

  夏奈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太宰治拋來的東西,那看起來像是一張被反復折疊直到無法再繼續、最終只能用蠟封口的紙張。

  夏奈睨了眼太宰治,而對方卻喋喋不休地開始說起了漫無邊際的話語。

  「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想勸奈奈你一句,你也別老是拘泥這眼前的事。有時候往起點看,沒准還會有不一樣的發現。就像我,被你關到這裡之後就特別懷念從前你經常做的海鮮料理,尤其是那個帝王蟹拼盤,那是中也那個小矮子永遠都體會不到的快樂……」

  夏奈:「……」

  借著太宰治制造出的嘈雜的聲音,夏奈沿著折痕縫隙用指甲刮開脆弱的蠟封,費了好一番功夫這才將那張紙打開。

  那是一張銀色的紙,反復而又耀眼的銀色底紋上,寫著太宰治十年如一日歪歪扭扭的字跡。

  夏奈知道這是什麼。

  這是只能由港口Mafia的首領親自下達的「銀之神諭」,獲得這份手諭的人能調動港口Mafia的任何人——包括干部在內。

  夏奈看著被寫在最前方的自己的名字,再看看已經不再說話、甚至臉上又重新揚起意義不明的笑容的太宰治……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對方早已布置好的圈套裡。

  這群混|黑的人,果然一個比一個心髒。


第52章 Case.052

  夏奈心平氣和地離開了太宰治的牢房。

  能夠操縱港口Mafia的「銀之神諭」被她收進了大衣口袋裡, 在打開牢門前,她甚至還細心地用手帕擦去了指甲上殘留的蠟屑,以保證住在太宰治對面牢房的灰之王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簡直比偷.情還刺激。

  好像隱約體會了一次男朋友平時過著怎樣生活的夏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轉而打開了景光與澀澤龍彥的牢門。

  這兩人在之前都已經從夏奈那裡得到了自己即將出獄的消息。

  但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想到那麼快就能出獄, 還是已經習慣了這些年來在S4裡沒有盡頭的牢獄生活,這兩人——尤其是澀澤龍彥,一時間竟無法做出反應。

  「再不出來的話我可要鎖門了。」

  夏奈笑嘻嘻地看著澀澤龍彥, 用聽起來沒有什麼威懾力的語氣開著玩笑,「趕緊收拾下,中也還在外面等著呢。」

  澀澤龍彥和景光之前都從夏奈那兒聽說過她的安排,也知道他們即使出獄了也必須生活在S4的監視下、還不能隨心所欲地自由活動。

  不過也這比繼續留在S4的大牢裡要好太多了。

  景光和澀澤龍彥收拾了一下他們的私人物品,這些年來夏奈在探望他們的時候給他們帶了不少東西, 原本他們只是兩手空空進的S4大牢,但出來的時候卻是又背吉他又拿別的。

  比起出獄,倒更像是從搭了三小時新干線後還要轉三次大巴才能抵達的鄉下老家出來一樣。

  被留在牢裡的那三人對兩人出獄這件事看得很淡,只有織田作與景光和澀澤龍彥聊了幾句。

  他們三個在S4的大牢住的時間最長, 比起沒有感情還要硬攀交情的太宰治,這三人的關系倒是真的還算不錯。

  「那我就先帶他們走了。」

  夏奈看了下時間, 覺得中也大約要等得不耐煩了, 這才同織田作打了一聲招呼,「之後有空再來見你們, 如果太宰治那家伙給你添麻煩的話你告訴看守的人, 我會想辦法治他的。」

  「奈奈你好狠心, 明明是我先來的!」

  被點名的太宰治裝模作樣地嚶了一聲, 可惜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夏奈帶著諸伏景光與澀澤龍彥兩人來到了S4的停車場, 在那裡等了許久的中也見狀立刻下車, 他與澀澤龍彥對視了一眼,這才向景光打起了招呼。

  「奈奈的車只能坐兩個人,你……」

  「景光坐我的車,我正好有點事情要問他。讓澀澤坐你那輛吧。」

  夏奈哪裡看不出中也的那點小心思,她知道中也因為當年的事不喜歡澀澤龍彥,但澀澤龍彥接下來將會是他們辦公室的一個成員,甚至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與他們共事。

  再說如果澀澤龍彥真的還和以前一樣,那能打敗他的也就只有中也了。

  中也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夏奈,最後還是默認了她的安排,「你把東西放我車上吧,還有景光的吉他。」

  澀澤龍彥一副無論坐誰的車都無所謂的樣子,而非常搶手的景光只得尷尬地笑了下,他將吉他放到中也的車上,又對中也道了聲謝,這才隨著夏奈坐上了她的車。

  四個人折騰了大約五分鐘左右,中也與夏奈的車這才一前一後地駛離了S4的屯所。

  夏奈的車沒有開導航,只是跟在中也的車的後面。

  景光此刻有著一肚子的問題。

  他也是前幾天突然被通知,才知道自己有了出獄的機會。雖然不知道上面對自己做了什麼安排,但是景光從宗像禮司那兒接到的,只有來自警視廳公安部的調任書。

  更加具體的內容,如今S4的室長什麼都沒對他說。

  那個完全看不透的男人當時只是扶了下眼鏡,意味深長地給了他這麼一句話——

  「你只需要聽津島君的安排就可以了。」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上司賣了。

  說是有話問他的夏奈一直沒有開口,景光眼見著車再開下去都快要駛離東京了,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們現在去哪裡?」

  「橫濱。」

  夏奈給了個也沒有那麼出人意料的回答,接著在景光若有所思的表情下,向他說明著之後的情況。

  「我們先去你和澀澤今後的員工宿舍,如果有時間的話,今天下午還可以再去辦公室看一下。」

  「辦公室?」

  夏奈十分平靜地說著早已經准備好的計劃,「雖然這的確有些趕,但現在的情況比較復雜,必須讓你和澀澤盡快上手。」

  「等等,奈奈。」

  景光叫住了還准備繼續說下去的夏奈,問出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你說的工作室是什麼?」

  「老板他沒有告訴你嗎?」

  夏奈記得宗像禮司今早還對自己說過,他已經把具體的情況告訴了諸伏景光,夏奈當時還覺得宗像禮司那家伙終於做了件有良心的事情……

  沒想到景光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嗎?

  「宗像室長只給了我警視廳的調任書,然後讓我聽你的安排。」

  諸伏景光的表情看起來很是無辜,「其他的他就什麼都沒有說了。」

  ……當老板的果然都髒心爛肺!

  夏奈在心裡暗罵了一聲說話不說全、把爛攤子全都丟給了自己的宗像禮司。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這才用聽起來很是溫和的語氣回應著宗像禮司的詢問,「我也不知道老板做了什麼,但警視廳那邊暫時是把你異動到了S4。」

  景光一愣,「誒?」

  「然後我們S4偉大的宗像室長,又把你派遣到了我所在的S4橫濱工作室。」

  夏奈故意賣了個關子,「也就是說……」

  景光:「也就是說?」

  正好遇見紅燈的夏奈停下了車,她扭過頭看向突然接收到這些情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景光,笑嘻嘻地說道:

  「也就是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諸伏景光的臉因為夏奈的話染上了一層薄紅。

  他知道夏奈說的話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但是這頗具誤導性的話語,還是讓他的心中產生了一絲不該產生的竊喜。

  以及隱隱約約的期待。

  如果夏奈說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就好了。

  如果他們相遇並不是因為自己要避開組織的追捕就好了。

  如果夏奈的戀人是他的話,就好了。

  夏奈無心的一句話在諸伏景光聽起來比蜜還要甜,但他卻覺得自己的喉間忽然泛起了些許難以言表的苦澀。

  他在許多事情上都可以做到心平氣和,在性格迥異的同期中,他可以說得上是最好脾氣的那一個。

  可諸伏景光現在卻有些嫉妒夏奈的那個男朋友。

  他們素未謀面,他甚至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

  但是諸伏景光卻嫉妒他。

  嫉妒他能得到夏奈的愛,嫉妒他能時時刻刻都被被夏奈惦記。

  夏奈會因為那個男人的事來向他傾訴,她會煩惱於那個男人的喜好,甚至盡力去還原味道相似的三明治。

  景光嫉妒那個男人能看見完全不曾展示的另一面。

  但同時,他也憤怒於那個男人得到了自己四年來渴求的,卻又輕而易舉地拋棄。

  如果夏奈選擇的人是他的話,他怎麼可能讓夏奈如此傷心。

  如果是他的話……

  喉間的苦澀始終沒有褪去,景光望著夏奈的側顏,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遲遲沒有得到景光回復的夏奈看了他一眼,但因為信號燈變綠,她又立刻將視線轉向了前方。

  「抱歉,我不該和你開這個玩笑的。」

  察覺到景光還沒有緩過來,只當他是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感到尷尬的夏奈連忙解釋。

  「我只是想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辦公室的成員了。」

  「不,我沒有被嚇到。」

  他一點兒都不反感夏奈這樣的話語,甚至還可以說的非常喜歡。

  「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選擇我。」

  從宗像禮司那日的話,和夏奈的反應,其實景光多少能猜到自己可能並不是夏奈一開始的選擇。

  她一開始想要找的人,可能只有澀澤龍彥。

  但景光還是隱隱期待著一個不可能的回答。

  夏奈也不好意思對景光說出真相,她想了一下,最終還是道出自己願意接受宗像禮司胡鬧般調劑的理由。

  「因為景光很溫柔也很靠譜。」

  這是景光在這四年裡在她心中的形像,「而且不瞞你說,我這裡現在真的很缺人。」

  「但凡我們辦公室裡能多來兩個人,之前比水流來搞事的時候,我和中也也不至於那麼累。」

  景光想起了警視廳裡的日常,覺得自己能理解,「那為什麼不多找幾個人來幫忙?只是文書的話普通人也能處理吧?」

  「因為普通人要花很長一段時間去學習怎麼處理那些文件,但我和中也完全沒有時間教。」

  夏奈嘆了一聲,「而且如果不是特別信任的人的話,我也不放心把那些資料交給他們處理。」

  景光一怔,下意識地接道:「那我對於奈奈來說,是能夠信任的人嗎?」

  「當然。」

  諸伏景光是警視廳公安部的精英,又在S4的監獄裡待了四年,期間愣是沒有提過一句他的任務。

  如果這樣的人她都不能相信,那她還能相信誰?

  某個咬死自稱是普通咖啡店店員,被她發現後才肯承認自己在兼職偵探,但本質上卻是個不法組織成員的娃娃臉黑皮嗎?

  呵。

  想到某個黑皮,夏奈下意識地冷笑了一下,心中琢磨起了等自己弄完Jungle的爛攤子,就去收拾那個不學好的年下男友。

  反正景光已經出獄了,到時候景光空出的那間牢房就讓他住進去。

  也好讓他感受下景光留下的正道的光。

  等等,說起來景光之前也是潛入那個組織的臥底來著的。

  夏奈突然想起除了關系並沒有那麼親密的赤井秀一外,她還有一個更近的門路。

  夏奈正這麼想著,邊上的景光就適時地開口詢問道:

  「說起來,奈奈你剛才說有事要問我,是什麼事?」

  來了!

  夏奈心中一喜,面上卻故作鎮定。

  「說起來,景光。」

  她清了清嗓子,確定自己已經想好了說辭,這才繼續問了下去。

  「你在那個組織當臥底的時候,有沒有認識一個叫安室透的人?」


第53章 Case.053

  「安室透?」

  聽到這個名字的景光露出了一個非常迷茫的表情, 然後他用略帶歉意的語氣對夏奈說道,「對不起,但是我好像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這個姓氏的人……我只知道安室奈美惠。」

  夏奈:「???」

  如果不是知道景光的性格, 夏奈都要以為他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不過她還是用很平靜的語氣對景光說道,「看來景光你真的在S4的牢裡待了太久了, 安室奈美惠之前已經隱退了。」

  「這個我知道。」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在夏奈朝他投去詢問的目光的時候,他露出了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

  「這個……安室奈美惠宣布隱退的那天, S4大牢的看守人似乎非常傷心。」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考慮就這麼說出來合不合適,「聽說他是安室奈美惠的死忠粉,那天哭得可傷心了,我和織田作還有澀澤君都聽見了。」

  夏奈:「……」

  S4的人平時都在干什麼啊!

  夏奈成功地被諸伏景光帶偏了話題, 倒是諸伏景光在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忽然又對夏奈問道:

  「為什麼會突然問我這件事?而且奈奈你剛才說組織……難道那個安室透是組織的人嗎?」

  諸伏景光很是好奇地望著夏奈,不知道在過去四年來,從來不曾向他詢問過任何與組織有關的情報的夏奈, 怎麼會突然向他詢問組織裡有沒有這號人。

  而且……

  安室透是誰?

  「昨天和秀一先生見面的時候聽說了一些消息,」夏奈頓了頓, 她知道景光原本隸屬警視廳公安部, 也就沒把她發現自己的男朋友是組織成員的事告訴對方。

  「所以突然有些好奇罷了。」

  景光知道夏奈必定是在隱瞞一些事情。

  她都能清楚地說出人名了,肯定不是「聽說一些消息」以及「好奇」這麼簡單。

  不過他也沒有去追問, 只是在有一陣短暫的沉默後, 將自己知道的、並且能告訴夏奈的那部分與組織有關的情況說了出來。

  「組織的勢力比你想像中的要大, 就算是我和Rye……我是說赤井先生, 知道的也不是全部。」

  不然他們也不會在潛入組織這麼多年後, 還一無所獲。

  「這個赤井先生也和我說了, 」夏奈點了點頭,「聽說你們潛入的那個組織,在普通人中也發展了不少下線?而且只有有能力並且做出功績的成員才會被賦予代號。」

  「赤井先生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景光看起來有些驚訝,倒也不是為夏奈知道了這麼多的事情。

  他是為赤井秀一居然肯把這些事情告訴夏奈而感到驚訝。

  難不成S4要對組織下手了?

  總不可能是赤井秀一有什麼把柄被夏奈給捏在手裡了吧?

  夏奈露出了一個有些微妙的笑容,她盯著面前中也的那輛車,但語氣聽起來卻很是輕松,「秀一先生昨天說了不少事情。」

  景光:「……」

  ……Rye,你真的沒事嗎?

  「事實就和Rye……我是說赤井先生說的一樣。」

  景光一時還是不能改變當初在組織時留下的習慣。

  「組織裡有太多的成員了,我們平時接觸不到那些沒有拿到代號的普通成員,至於那些獲得代號的……在組織裡我們也是通常以代號稱呼對方。」

  景光又頓了一下,「所以我也不確定你說的那個安室透我究竟有沒有見過。」

  夏奈「哦」了一聲,從她的語氣和表情裡實在看不出她究竟是慶幸還是失望。

  不過景光顯然還是很想幫助夏奈的。

  「你知道那個人獲得代號了嗎?」

  夏奈點了點頭,「秀一先生說他已經有代號了。」

  「那你可以跟我說一下他的代號是什麼。」

  景光顯然還沒有發現異常,只是非常熱心地喂夏奈提供幫助,「我看看我在組織裡有沒有見過或是聽說過。」

  「秀一先生和我說,他的代號是一種酒的名字。」

  「…………」

  這一次景光沉默了好久,久到夏奈在下一個紅燈停下、扭頭朝他看去時,正好撞見了景光那極為糾結的表情。

  放在他那斯文秀氣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古怪。

  夏奈只當他是不知道或是想不起來,「沒事,你不知道也不要緊的。」

  「不是。」

  景光的表情看起來更糾結了,似乎是在考慮要怎麼回答夏奈,「我是在想難道Rye他沒有和你說麼?」

  景光毫不猶豫地把問題歸責到了說話從來都不肯說清楚的赤井秀一頭上。

  夏奈茫然:「什麼?」

  「那個組織成員的代號……」

  「嗯?」

  「都是酒的名字。」

  夏奈:「…………」

  >>>

  安室透的狀況不是很好。

  那天晚上他趕到急診室的時候,就看見滿臉歉意的風見,以及雖然誤吃了巧克力、但是在催吐後看起來非常精神的哈羅。

  據前台值夜班的小護士說,哈羅在吃拌了活性劑的狗糧後吃得很香,之後吐得也很是爽快。接下來只需要留院觀察一晚,如果沒什麼大礙的話就能接回家了。

  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安室透松了一口氣,也無力再去責備依舊還在自責的風見。

  只是當他們離開醫院的時候,夏奈的車早就不見了影蹤。

  那之後他再也沒能聯系上夏奈。

  就和那次他在波洛咖啡店撞見了夏奈的情況差不多,發去的短信沒有回復,打去的電話直接轉進語音信箱。

  但安室透卻感到這一次自己的處境比起上一次要危險太多了。

  感覺自己真的要被女朋友拋棄的安室透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第二天早上按照生物鐘起了個大早,正想招呼哈羅去晨跑,才想起哈羅現在還在醫院裡。

  平時也不覺得有多大、一人獨居卻是正好的家裡空空蕩蕩的,在晨曦的陽光下靜得可怕。

  僅僅陪伴了才小幾個月的狗子突然離開一天,他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若是夏奈真的和他分手……

  安室透知道自己現在不應該去想這些,他像是強迫自己遺忘似的做了頓豐盛的早餐,又去米花中央大廈的地下車庫取了自己的車,在如同往常一樣幾度確認沒有人跟蹤自己後,這才來到了警察廳。

  他還有不少工作要處理。

  比如說,他需要將貝爾摩德昨天提供的那個消息告訴管理官。

  組織的NOC在海外死亡是一回事,但是牽扯到歐帕茲之類的東西的非法入境,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知道了。」

  管理官在聽完安室透的彙報後顯得很是平靜,「組織的事你繼續跟進,歐帕茲非法入境的事情我會去聯系關稅局的人詢問的。」

  安室透點了點頭,正想離開的時候,手機卻發出了震動聲。

  管理官很是通情達理地抬了下手允許他離開,安室透向他道別之後,便揣著還在嗡嗡作響的手機離開了辦公室。

  打電話的人是風見。

  安室透尋了個沒有人的吸煙室,一溜煙地竄進去後,這才接通了電話。

  「有什麼事嗎,風見。」

  「很抱歉這個時候聯系您,降谷先生。」

  電話那頭的風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張和急促,「不過Jungle的事有進展了。」

  當初抓捕的Jungle的人都關押在警視廳那邊,雖然風見和警視廳公安部的其他部下很努力地把人給全部審訊完了,卻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倒是安室透,當初根據貝爾摩德提供的消息去橫濱潛入搜查了一次,但其實除了瀨唯的事情外,也沒查出更多有用的線索。

  他原以為Jungle的事不會再有什麼進展——事實上S4那些趾高氣昂的家伙之後也沒下達過什麼後續命令。

  一直僵持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公安這邊原本都想把人直接給送檢了……

  卻不想風見今天會突然打電話說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一提到工作安室透立刻來了精神,「是什麼?」

  「昨天我們在實施抓捕的過程中,正好逮捕了一名Jungle的成員,核對Jungle的資料庫後發現,那是Jungle的原U級干部。」

  風見頓了頓,似乎是因為接下來的內容太過勁|爆,導致他的聲音聽上去也因為激動而顫抖。

  「他說根據他得到的消息,Jungle的首領在距今近兩個月前曾經去了橫濱,聽說是要去見橫濱一個地方組織的首領,那個組織好像是叫橫濱港口……」

  安室透心中一涼。

  「難道是港口Mafia?」

  他下意識地報出了貝爾摩德昨天提到過的那個組織。

  電話那頭的風見哪知道自己的上司這兩天經歷了什麼,聽見安室透的話語後頓時只覺得上司果真是英明神武。

  他們剛剛還因為抓到Jungle的U級干部而欣喜若狂,卻不想上司早就已經調查到那裡了。

  降谷先生不愧是公安的精英!他們的楷模!

  果然是永遠都比他們要領先一步。

  「沒錯,就是港口Mafia!」

  風見激動地應道,「我剛才查了一下,他們的正式注冊名是「橫濱新港運輸物流集團」,目前的公司法人是叫太宰治。」

  雖然他覺得上司應該也已經調查到這裡了,但風見還是彙報著自己調查到的信息。

  至少也不能顯得他們這邊什麼事都沒做。

  吸煙室裡的安室透面色不太好看,卻還是強作鎮定地對風見說道,「繼續,那個Jungle的成員還說了什麼嗎?」

  「那個Jungle的成員還說,Jungle的首領這次去橫濱見港口Mafia的首領,好像是為了他們組織一個人?」

  安室透一愣,「為了一個人?」

  「是的。」

  風見用很是篤定的語氣回答著上司的詢問,「我記得他當時提了那個人的姓氏,讓我找一下。」

  安室透只聽見電話裡傳來了紙張翻動的聲音,應該是風見在翻閱筆記或是記錄,過了小半響,風見的聲音這才再度響起。

  「我找到了,降谷先生。」

  風見用聽起來有些激動的語氣說道:

  「他是為了港口Mafia一個叫「津島」的人。」


第54章 Case.054

  津島。

  安室透一聽見這個熟悉的姓氏就有些懵了。

  這個姓氏不算罕見, 卻也不如佐藤、田中這樣隨處可見。

  更何況——

  「她和港口Mafia的現任首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貝爾摩德那仿佛戲言一般的話語還言猶在耳。

  昨晚壓根就沒有相信貝爾摩德的話語的安室透,現在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在感覺到頭疼欲裂之前,入洪水一般的信息與疑問塞入了安室透的腦中。

  Jungle的U級干部說的津島是誰?

  那人的話語是否可信?

  如果是夏奈的話, 那夏奈和港口Mafia到底有什麼關系?

  Jungle已經故去的首領是為了津島去橫濱的,具體又是為了什麼?

  安室透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亂的很, 不過他到底還是當年以第一名的成績從警校畢業的精英、公安的王牌。

  「你我現在先去一次橫濱,你把那個U級成員的口供整理一份,今晚交給我。」

  「誒?」

  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的風見反應慢了一拍:「降谷先生不去審訊室嗎?」

  整理口供倒也不麻煩, 但他還以為以上司對工作的認真,會現在就去審問那個U級干部的。

  難道降谷先生現在在處理別的事情嗎?!

  可他昨晚明明聽降谷先生說他今天會回警察廳上班的,所以才敢在這時候來聯系他。

  安室透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疑慮告訴部下。

  「我這裡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把資料整理好就可以。」

  他說,「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 我就先掛了,我這裡還有些要緊的事情要去處理。」

  風見一聽安室透這麼說,哪裡還敢問些別的,立刻就回答道, 「我沒有別的事情要彙報了,降谷先生您先去忙吧。」

  這段不算漫長的通話便結束於次。

  只是結束了通話的安室透卻並沒有離開吸煙室, 反倒是借著這個機會靜靜思索起了女朋友和港口Mafia之間的聯系。

  可惜無果。

  女朋友的工作究竟是什麼, 他過去從來都不曾產生過疑心。即使昨天夏奈說了些讓他有些無法理解的話語,安室透也不覺得夏奈真的是什麼不法組織的成員。

  只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 再想要證明對方的清白, 似乎也就有盡力調查這一條路了。

  安室透琢磨這件事也不能讓女朋友知道, 更何況他現在就算聯系夏奈肯定也不會得到任何的回信。

  那麼唯一的辦法……

  似乎就只有他親自去橫濱看一看了。

  >>>

  夏奈沒有說自己從赤井秀一那裡得知的男友的代號, 而景光也只當夏奈不知情。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無關緊要的瑣事, 一邊跟著中也的那輛車, 沒一會兒便抵達了夏奈和中也所住的公寓。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開進了地下車庫,夏奈剛下車,還沒來得及招呼景光去後備箱拿行李,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遠遠地走進車庫、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似乎是萬年不變的暖灰色西裝,架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嘴角標志性的黑痣,以及那副隨時都可能過勞死的模樣……

  在夏奈的認識的那麼多人中,符合這些描述的也就只有那麼一個。

  異能特務科的阪口安吾。

  阪口安吾滿是疲憊的臉在看清夏奈和中也的身影後稍稍放松了些許,夏奈和同樣在下車後看見阪口安吾的中也交換了一個視線,確認了彼此的猜測應該是一樣的。

  ——阪口安吾出現在這裡,准是來找他們的。

  夏奈的車很是惹眼,在地下車庫外守株待兔的阪口安吾很快就走到了他們這邊,而等他走近了,夏奈和中也這才發現他今天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沒有任何戰鬥力的阪口安吾外出時,身邊常有護衛隨行,這事也不稀奇。

  只是今天跟在阪口安吾身後的那個人,夏奈和中也卻誰都沒有見過。

  那並不是異能特務科的熟面孔,而是一個青年,看上去二十歲不到,身高與阪口安吾相仿。他穿著黑色的長風衣,黑色的長發束成了馬尾。

  但是最惹人注意的,還是他腰間掛著的那一柄武士|刀。

  異能特務科也有使用刃具的成員,但夏奈看那青年的樣子,卻覺得對方大約不是異能特務科的人——或者說,他應該還是個新人。

  畢竟青年身上還沒有那麼濃重的社畜氣息。

  「你們回來了啊。」

  阪口安吾看了看夏奈,又看了看一旁的中也。視線在見到他後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的澀澤龍彥身上停頓了數秒,最後還是移向了在這些人中唯一能主事的夏奈的身上。

  「夏奈小姐,方便和你們聊一下嗎?」

  「你還真是挑了個好日子。」

  什麼時候不來,偏偏挑了她把景光和澀澤龍彥兩個人帶回家安置的這天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算好的。

  夏奈:「……我要是說不方便你也不會離開的吧?」

  阪口安吾沒有回答,但看他的表情,顯然的確是這麼想的。

  邊上的中也輕輕地嘖了一下,意識到了阪口安吾突然找上門鐵定是沒有什麼好事。澀澤龍彥依舊沒有什麼反應,他一手提著自己的行李,另一只手依舊在把玩著手裡光滑圓潤的玉石。

  至於景光……

  對於阪口安吾的身份毫不知情的他只是站在夏奈的邊上,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對話,也不在意阪口安吾絲毫都沒有理睬他的事。

  「算了,在這裡傻站著也不是辦法,那就先上樓吧。」

  夏奈招呼了其他人一聲,讓他們都拿好行李,這才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了電梯間。

  幸好他們上樓的時候沒有碰見其他人,不然光憑她帶的這支隊伍,夏奈覺得自己必定會遭受奇怪的目光。

  「中也帶景光和澀澤去房間吧,我來招待客人。」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中也知道夏奈這麼安排,是曉得他不耐煩聽阪口安吾嘮叨,但他還是很不放心,看著阪口安吾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警惕,「要不還是我來吧?」

  阪口安吾的目光游移了些許,不願與中也對上視線。

  夏奈和中也都不是頭一回和阪口安吾打交道了,知道他露出這個表情必定是要求他們辦事。

  放平時夏奈估計還真的不願搭理阪口安吾,但這些日子為了調查Jungle的事情他們欠了異能特務科不少人情,夏奈最終也還是回絕了中也的好意

  「算了,還是我來吧。」

  「我知道了。」

  中也明白夏奈已經有了決定,便招呼起了身邊的兩位新住客,「你們跟我來吧,收拾完東西之後,下午還要去辦公室。」

  澀澤龍彥直接跟上,而不明情況、但隱約能感受到夏奈和中也的抗拒的景光很是不放心地看了他們一眼。

  阪口安吾雖然不請自來,但此刻夏奈的心情也還算平靜。

  她正在給客人泡茶,在感受到景光滿是憂慮的目光後,夏奈抬起頭衝他笑了下,緊接著又看了眼中也離開的方向,無聲地示意他可以把這裡交給自己。

  見夏奈沒事,景光也就松了一口氣。

  得到夏奈暗示的他也沒有多留,聽話地跟著中也離開客廳、去夏奈為他們准備的房間收拾行李。

  「請用。」

  夏奈將泡好的茶放到了阪口安吾和那青年的面前,接著端著自己的那杯茶坐到了沙發上。

  青年看起來有些拘謹,但是在接到茶之後卻又非常懂禮貌地向夏奈道了一聲謝。至於青年邊上的阪口安吾,待夏奈落座之後,這才說出了自己進屋後的第一句話。

  「你把澀澤龍彥放出來了嗎?」

  「安吾你找上門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的嗎?」

  聽到阪口安吾不帶指責的詢問,夏奈臉上笑容絲毫不變,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極為冷漠,「今天辦公室來了新的同事,等會兒下午我還要帶他們去熟悉工作,忙得很。」

  「你要是沒有別的什麼要說的話,那麼就恕我不送了。」

  安吾:「……」

  他就不該和夏奈兜圈子的。

  不過夏奈今天的心情這麼糟糕,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安吾心裡有些奇怪,卻也知道這時候如果自己再多說一句和正事無關的話,恐怕夏奈真的要把自己轟出去了。

  於是他只能說,「這件事和Jungle有些關系。」

  夏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安吾見夏奈的反應知道有戲,於是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你們前陣子正在調查的那個御芍神紫,是「無色之王」三輪一言大人曾經的學生。」

  夏奈點頭,「這個我知道。」

  安吾也知道夏奈知道。

  畢竟這消息還是異能特務科送去的。

  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我身邊的這一位是夜刀神狗朗,是三輪一言大人的另一位學生,也是御芍神紫的師弟。」

  阪口安吾這麼說著,看了一下身邊還有些局促的夜刀神狗朗,又補充一句,「夜刀神君前幾日經過三輪大人的舉薦,目前暫時在異能特務科就職。」

  「哦?是嗎?」

  夏奈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那也挺好的。」

  夜刀神狗朗應該是無色之王的氏族,按理說應該是待在王的身邊的。

  三輪一言讓他去異能特務科必定是別有深意,但夏奈覺得這件事和自己沒有關系,也就沒有繼續過問。

  只是在心裡稍稍同情了一下這個目前看起來還算健康且精神的青年。

  ——估計再過一陣子,他就快忘記睡眠是什麼感覺了。

  阪口安吾被夏奈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連忙向身邊示意了一下,而被他點名的夜刀神狗朗立刻起身向夏奈行了一禮。

  「您好,津島小姐。」

  他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有些拘束,但謙遜有禮的樣子還是讓夏奈很喜歡。

  同時也就更同情他接下來的遭遇了。

  這孩子小小年紀的就淪落到去異能特務科加班,別看他現在留著這頭長發,再過個兩三年估計就要開始擔心脫發的問題了。

  真慘。

  如果他是在她這裡上班,也不至於淪落到未來每天都靠能量飲料支撐的地步。

  夏奈心裡在給年紀輕輕但未來卻已經被定下的夜刀神狗朗點蠟,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用譴責的目光看了眼邊上覺得很是無辜的安吾,然後笑著問道:

  「早些年曾有幸見過無色之王,三輪先生最近還好嗎?」

  「師父最近的情況還不錯,我過來之前,他也讓我替他轉達向您的問候。」

  一提到三輪一言,夜刀神狗朗的話明顯就多了,表情也豐富了不少。

  他又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信封,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夏奈的面前,「出來之前師父曾說過,若是遇到津島小姐的話,讓我務必將這個轉交給您。」

  這話若是由旁人來說,指不定就是在說有這個可能性。

  但是從三輪一言口中說出來,分量明顯就不一樣了。

  因為如今的這位「無色之王」被石板賦予的能力,是預言術。

  夏奈接過那信封後打開往裡暼了一眼,信封裡裝著的是一張質感很是不錯的信紙,紙張的中央用毛筆寫著三列文字,夏奈沒有細看裡面的內容,只覺得那文字看上去應該像是俳句。

  「回頭我會親自去向三輪先生問候的。」

  夏奈衝夜刀神狗朗點了點頭,又再度看向阪口安吾,「你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向我介紹這孩子的?」

  「是,也不算是。」

  安吾推了一下眼鏡,說出了今天最為艱難的一句話語。

  「我今天來,其實是想讓你留下這個孩子的。」


第55章 Case.055

  夏奈看了眼夜刀神狗朗, 青年的表情看上有些不安。

  顯然他來之前就知道安吾的安排,卻不知道夏奈會不會接受。

  「我這裡一直事多人少,多一個來幫忙的自然是好。」

  夏奈倒也沒有立刻拒絕。

  但安吾一聽夏奈開口, 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果不其然,夏奈接著又道:

  「只是我是S4的人, 這孩子是無色之王的氏族,你就這麼把人送到我這裡來,真的沒問題嗎?」

  「更何況……」

  夏奈看了下手裡那個信封, 「三輪先生最初是把這孩子送去你們異能特務科的吧?」

  就這麼把人送來她的辦公室真的可以嗎?

  安吾一聽夏奈的話就知道她是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誤會了,夏奈小姐,夜刀神君並不是正式加入異能特務科。」

  夏奈偏了下頭,示意自己在聽。

  「三輪大人讓夜刀神君來異能特務科,單純只是為了御芍神紫的案子。」

  夏奈發現, 安吾剛一提到御芍神紫的名字,夜刀神狗朗的雙手便握成了拳狀,顯然是在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要衝動。

  「御芍神紫的案子說到底其實就是Jungle的案子,這件事目前由你們在調查, 所以我想,讓夜刀神君來你這裡應該更合適。」

  如果來的人不是安吾, 夏奈都快懷疑異能特務科是另有目的。

  其實也的確是這麼一回事。

  只是她和安吾更有交情一些, 所以異能特務科才派了如今也算是個負責人的安吾來和她交涉。

  夏奈又看了眼夜刀神狗朗,青年在察覺到夏奈的目光後, 立刻危襟正坐。

  「在解決御芍神紫的事情前, 一切都聽您的吩咐, 津島小姐。」

  夏奈喜歡聽話的部下。

  她心裡其實已經接受了安吾的提議, 不過她還是問了一句:

  「那關於御芍神紫, 你心裡有什麼打算嗎?」

  「他離開太久了, 我也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只是如果他現在……」

  接下來的話夜刀神狗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垂下視線,深深地看了眼自己帶來的刀。

  夏奈記得那是三輪一言愛刀中的一振。

  「我知道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夏奈開口打破了有些壓抑的氣氛。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杯中溫度適中的紅茶,這才對著那兩個已經朝她看來的人說道:

  「既然如此,那狗朗君便留下來吧。」

  「多謝津島小姐。」

  夜刀神狗朗一臉欣喜與感激,倒是安吾,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夏奈,顯然是沒想到她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夏奈沒和安吾說的是,她最近是真的缺人。

  之前經歷過那樣的加班之後,她一直都想要找合適的部下來彌補辦公室裡人手不足的問題。

  只是普通人的不合適,大部分的異能者她又信不過,就算真的找到合適的人選從頭教又沒時間。

  無奈之下,她只能咬牙和中也繼續硬撐下去。

  現在Jungle的案子越來越錯綜復雜,夏奈也是沒辦法了,才想著從牢裡撈人出來搭把手。

  沒想到宗像禮司那邊剛從警視廳公安部拐來了一個景光,無色之王又和異能特務科聯手白送了一個美青年過來。

  這下她和中也的小作坊裡的員工,終於擴充到了五人。

  「叫我夏奈或者奈奈就可以,我不是很喜歡別人叫我的姓氏。」

  夏奈很是隨意地擺了下手,「你現在在橫濱有住的地方嗎?」

  狗朗連忙回答道:「我現在暫住在異能特務科的宿舍。」

  「哦……」

  夏奈與安吾交換了一個眼神,「那你這兩天收拾一下東西搬過來住吧,我這邊還有空房,辦公室離這裡也更近一些。」

  見狗朗還在思考是否要答應,夏奈又補了一句:

  「你剛才也看見了,今天我這裡還來了兩個新人,你可以和他們一起行動,我和中也有什麼要交代你們也更方便一點。」

  「那就打擾了,夏奈小姐。」

  夏奈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夜刀神狗朗也不好再拒絕。

  「我行李不多,隨時都能收拾好。那我現在先回去,明天再過來?」

  「不急不急,你等會兒可以先和中也他們一起去置辦一些日用品,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和中也提,正好也給你們准備些替換的衣服。」

  狗朗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這個……」

  「你就當是員工福利吧,下午我還需要你和我去一個地方。」

  「是。」

  夏奈拿出手機,給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的中也發了一個短信。

  收到短信的中也沒一會兒就從二樓下來了,他手裡捏著手機,身後還跟著景光和澀澤龍彥,三個大男人排成了一串隊伍,看上去有些滑稽。

  夜刀神狗朗的事中也已經從短信裡知道了,他在這些事上一直都聽夏奈的安排,所以對於夜刀神狗朗的入住也沒說什麼。

  他當年連太宰治都能忍了,如今又不得不接受澀澤龍彥,僅僅只是一個看起來老實聽話的夜刀神狗朗,中也覺得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你跟我來吧。」

  中也帶著圍觀的兩人走到夜刀神狗朗的邊上,「我帶你去你的房間,正好一起說一下這個家裡和辦公室的一些事情。」

  夜刀神狗朗向夏奈和安吾打了一聲招呼,便隨著中也等人一起上了樓。

  「這年頭這麼懂事有禮的年輕人可不多見了。」

  夏奈對狗朗很是滿意,「你真的確定要把他送到我這裡來嗎?」

  安吾瞥了眼她,覺得夏奈現在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夏奈只當沒察覺到安吾的無語,她捧著熱茶嘆了一聲,「三輪先生為了這個弟子還真是煞費苦心了。」

  表面上他是為了讓夜刀神狗朗來處理御芍神紫的事,但實則是為夜刀神狗朗安排好了退路。

  無色之王身體不好的事情在他們之中不是秘密,能撐到今日已是不易,他故去後,失去了老師又失去了王的夜刀神狗朗便真的是孤身一人。

  異能特務科背靠黃金之王,但地位卻極其尷尬。

  他們大約是不想被攪和進王權者的鬥爭,也不想惹上別的什麼麻煩,所以才把夜刀神狗朗送到了同時有著黃金之王和青之王的背景的夏奈這裡。

  畢竟在橫濱,夏奈所代表的勢力是最安全的。

  夏奈看穿了異能特務科這點小心思卻沒有拆穿,一方面是知道他們把夜刀神狗朗送來、避開了不必要的麻煩,必定還會出點血,割讓出一部分好處和利益給自己。

  另一方面,也的確是因為夜刀神狗朗合她的眼緣。

  現在當事人已經離開,夏奈也可以和安吾進入社會人的話題了。

  安吾不愧是搞情報的,在聽到夏奈的話後,立刻也進入了主題。

  「夜刀神君來異能特務科的時候,也給了我們一封三輪一言大人的親筆信。」

  夏奈對此並不奇怪,如果沒有三輪一言的書信,異能特務科的人也不會如此輕易地接受了狗朗。

  「也是俳句?」

  「啊?」安吾一下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難道夏奈小姐收到的俳句?」

  夏奈沒說話,安吾非常識時務地立刻轉移了話題。

  「三輪一言大人在信裡提到,如果這次Jungle的事情沒能妥善處理的話,對於橫濱乃至日本來說,都會是不亞於當年迦俱都事件的災難。」

  夏奈冷笑,算是徹底明白異能特務科為什麼會放著現成的功勞不要了。

  「所以你們就決定讓我來處理這件事,如果我沒能處理好的話,責任就由我來擔?」

  安吾看起來有些尷尬,「我們也是不能對外宣布存在的政|府組織。」

  「這句話我都快聽厭了。」

  類似的事情在過去已經發生了好幾次。

  異能特務科似乎隨處都在,對橫濱的情況也了如指掌,可一旦真的發生了些什麼,他們不會親自出面,只會委托能夠處理麻煩的組織。

  比如港口Mafia,比如武裝偵探社,比如她這裡。

  因為異能特務科是「表面上不存在的組織」。

  安吾的表情愈發地尷尬。

  夏奈也知道他不是主事的,既然大家都是成熟的社會人,那就還是得按社會人的方法辦事。

  「Jungle的事情我會繼續調查下去,我不要求異能特務科的各位能給我提供多少幫助,只希望你們不要再折騰出第二位澀澤龍彥君。」

  安吾摸了摸鼻子,他今天在看見澀澤龍彥後都沒敢開口,沒想到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其實只是被夏奈刺幾句其實已經很好了。

  畢竟剛才他看見中也和澀澤龍彥走在一起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會被暴怒的中也給遷怒呢。

  「你的要求我會傳達給上面的,那御芍神紫和Jungle的事就有勞你繼續調查下去了。」

  安吾知道自己如果繼續坐在這裡,怕不是要被夏奈擠兌死,所以很是識時務地開口准備告辭,「如果有需要特務科協助的地方的話,你可以隨時聯系我。」

  「我會的。」

  免費送上門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夏奈壓根就沒留人的意思,而已經順利地完成了自己今天這趟任務的安吾見狀,逃似的離開了夏奈的公寓。

  安吾走了之後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中也這才帶著其他人一起下樓,見安吾已經離去,他毫不掩飾地松了一口氣。

  「那家伙走了?」

  「聽說我們不留他吃午飯就走了。」

  中也哪裡猜不出來夏奈剛才讓他把夜刀神狗朗叫走,是為了和安吾私下聊正事。現在安吾已經離開了,顯然是兩人已經談妥了。

  「那我們去吃午飯?還是先去辦公室?」

  「現在時間還早。」

  夏奈看了眼手機,又看了下中也幾個,「我有個想去的地方,景光和狗朗如果不餓的話就陪我走一趟吧。至於中也……就麻煩你和澀澤一起去采購吧。」

  夏奈既然都這麼說了,景光和狗朗自然是點頭說好。

  倒是被夏奈三番兩次地安排與澀澤龍彥一起行動的中也有些不爽了。

  「你要去什麼地方?」

  居然不帶上他。

  「港口Mafia。」

  夏奈擱下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又從大衣口袋裡扯出一張被折得皺皺巴巴的銀色紙張,衝著因為她這話露出了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的中也說道:

  「太宰治那家伙今早給了我一點提示,我想再去港口Mafia看一看。」

  她說,「沒准能找到什麼被我們忽視了的線索。」

  ……

  阪口安吾從正門離開了公寓大樓,一臉疲倦地朝著自己的車走去。

  他的車停在距離地下車庫入口不遠處的停車位,在這個地點能觀察到停車場的進出情況,這也是他剛才能成功守株待兔的原因。

  只是在阪口安吾走了沒幾步,就看見一輛白色的馬自達停在了自己的車的後方。

  那時他剛才下車去找夏奈時還不存在的車,而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金發黑皮的青年……

  他也覺得有那麼幾分的眼熟。


第56章 Case.056

  白色的馬自達停在了橫濱西區某棟高級公寓的樓下。

  停車位距離大樓地下停車場的入口不遠, 在這裡能看清車庫的進出情況、卻又不易被人察覺。

  對於想要暗中偵查的人來說,這裡是絕佳的觀察地點。

  坐在駕駛座的安室透隔著車窗揚起頭望了眼那大樓最頂端的樓層,他似乎是在想些什麼, 沒過一會兒又將視線轉向了車庫的入口處。

  就在他收回視線的時候,一個穿著暖灰色西裝、戴著圓框眼鏡的青年從大樓的正門走了出來。

  青年帶著疲憊的神色, 一路走到了安室透前方的停車位。

  只是青年卻並沒有立刻離開。

  隔著車窗,安室透看見那個滿臉都寫滿了疲憊的青年似乎也抬頭看了眼公寓的高層,緊接著他重重地嘆了一聲氣, 這才上車離去。

  安室透記得這個男人。

  剛才他開車從東京來橫濱,恰好看見了夏奈的車,以及在夏奈的車之前的、他曾經跟蹤過一次的、屬於中也的車。

  安室透遠遠地跟著女友的車,原以為他們會去別的地方,卻不想一路跟到了女友所住的這棟公寓。

  而就在夏奈的車開進地下車庫後不久, 這個穿著暖灰色西服、戴著圓框眼鏡的青年便從車上下來,直奔地下車庫而去。

  隨行的還有一個佩帶管制刀具的長發青年。

  很顯然,他是遇見了等候的人。

  而在那時,進入地下車庫的只有夏奈和那個中也的車。

  安室透不相信那只是巧合, 尤其是在看見這個穿著暖灰色西服的青年只身一人出來後,便更是肯定了他和那個佩帶刃|具的青年應該是去見了什麼人, 並且後者留在了公寓裡。

  而他們見的那個人, 極有可能就是夏奈。

  滿臉寫滿了疲憊的青年在上車後又等待了一會兒,安室透隔著車窗隱隱約約地看見對方似乎是在發短信, 待他發完短信又將手機收起後, 這才驅車離開。

  安室透看著他的動作, 就知道對方大約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看著那青年的車逐漸離去, 心中掙扎了一番, 最終也還是沒有跟上, 只是默默地記下了車牌號。

  然後將自己的車開到了一個更加隱蔽的角落。

  ……

  夏奈在收到安吾短信的時候,正在等景光換衣服。

  她起身走到陽台邊上往樓下一瞧,正好看見一輛熟悉的白色跑車駛離了原本的停車位,然後開到了距離停車場更遠更隱蔽的位置。

  嘖。

  夏奈在心裡嗤了一聲,隨後面無表情地回到了房間。

  她不知道男朋友是在跟蹤她、還是特意跑到她家樓下來蹲點,但他出現在這裡,必然是有原因的。

  夏奈覺得他是來坦白的可能性不高。

  昨天晚上他死活都不肯開口承認自己的真實工作,不太可能只過了半天就相同了。

  可按照她男朋友的性格,夏奈覺得他是來自家樓下演苦情戲的可能性也不高。

  「難道他是發現什麼了嗎?」

  侯在一旁的狗朗有些困惑,「怎麼了,夏奈小姐?」

  「沒什麼,不是什麼要緊事。」

  夏奈現在也不想再多提自己男朋友的事,她和安室透接下來會走到哪一步,她心裡也不是很確定。

  而且她現在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處理和男朋友的感情問題了。

  「我換好了。」

  就在夏奈琢磨著太宰治的辦公室裡會有什麼線索的時候,已經換好衣服的景光從屋裡走了出來。

  他的身上穿著的是夏奈昨天上午買的西裝,純黑的顏色,這是夏奈為了慶祝他出獄買的禮物。

  澀澤龍彥那邊也有一套,不過是白色的。

  「和我想的一樣,很合適。」

  夏奈滿意地點點頭,雖然在她辦公室裡上班沒有服裝要求,但還是有需要正裝出席的場合。

  就比如他們接下來要去的港口Mafia。

  上一次去那裡,太宰治那些穿著西裝革履的部下把她團團圍住的事情夏奈還記得呢。

  這一次她這邊既不能輸人,也絕對不能輸陣。

  景光的臉頰因為夏奈的稱贊而染上了一層薄紅。

  夏奈並沒有發現,只是遞給他了一副墨鏡和一個口罩,接著在景光困惑的目光下為他解釋。

  「你把這個戴上,畢竟組織的人還在外面。」

  這是她今早去S4的屯所前特意為景光買的。

  景光心中一暖,剛接過夏奈遞去的東西時,就聽見夏奈又說道:

  「雖然戴了口罩多半就不會認出你是誰了,不過這個口罩上也的確做過一些特殊處理。」

  比起破案解密,這才是她真正擅長的。

  「相信我,就算是你那青梅竹馬看見了,估計都不一定能認出你。」

  景光苦笑了一下,「你可不要小看zero啊。」

  追蹤術也是他幼馴染擅長的科目。

  夏奈「哦」一了下,卻也沒有再追問更多。

  她將夜刀神狗朗拉到了戴上了墨鏡的景光身邊,對這一幕感到非常滿意。

  「很好。」

  她用半開玩笑半鼓勵的語氣說道,「有這麼英俊優秀的保鏢,這次我一定能好好震住港口Mafia的人了!」

  就算震不住也不要緊。

  反正她手裡還有太宰治親筆寫的「銀之神諭」,即使她不是港口Mafia的成員,他們也得乖乖聽話。

  等等,既然她男朋友的車還停在樓下……

  正好這也是個機會。

  景光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夏奈已經神游到了樓下。

  聽見夏奈這麼說,他忽然微微欠身,仿著某個同期昔日的教導,對夏奈伸出了手。

  「那就請讓我為您護衛吧,夏奈小姐。」

  夏奈:「!」

  剛一回神就看見一個西服帥哥向自己伸出手,夏奈說沒有心動肯定是騙人的。

  不過她還是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將手搭在了景光伸來的手上,仿著經常能夠在電視劇裡看見的大小姐那樣,故作高傲地一揚下巴。

  「那我們就出發吧。」

  景光:「是!」

  邊上的夜刀神狗朗望著兩個人的互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難道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嗎?

  城裡人真會玩。

  夏奈很快又回到了地下車庫,帶著景光與狗朗上了中也那輛車。

  中也這輛車的空間明顯比她那輛古董車要大了許多,不是經常開這輛車的夏奈調整了一下座位和反光鏡,定位了導航,又確認身後的兩人都拉上了安全帶,這才驅車駛離了地下車庫。

  夏奈出門前特意向中也要了他的車的車鑰匙。

  不只是因為她的那輛古董車只能坐兩個人的緣故,更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男友的車現在就停在車庫外。

  安室透之前跟蹤過中也的車,必然會對這輛車感到熟悉。

  ——就不知道他會不會上鉤了。

  夏奈只當不知道男朋友的存在,她依著導航的定位,踩了一腳油門就朝著港口Mafia的總部直奔而去。

  過了大約五六分鐘,景光率先發現了問題。

  「我們是不是被跟蹤了?」

  他不動聲色地朝身後瞥了一眼、又飛快地收回了視線。

  剛才那一眼雖然瞄得飛快,但景光還是看見有一輛白色的跑車遠遠地綴在了他們這輛車的後面,他記得似乎從他們離開公寓起,這輛車就一直在跟著他們。

  早就察覺到男朋友的車果然還是跟過來的夏奈立刻驚了,「不愧是景光,果然敏銳。」

  看來公安的職業素養比她想像中的要高了不少。

  「原來奈奈你已經發現了。」

  景光一聽夏奈心裡有數,也就不再繼續朝身後看,他衝著身邊似乎還沒察覺到異樣的夜刀神狗朗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打草驚蛇。

  得到景光暗示的狗朗也不再動作,只問:「要甩掉他嗎?」

  夏奈搖了搖頭,「就讓他跟著吧。」

  她昨天晚上也考慮過,男友不肯向自己說出實情是否是因為沒聽出來、或者說壓根就不相信她的暗示。

  只是面對著已經成為不法組織裡一個擁有代號的成員的男友,夏奈也不可能說出「對不起,其實我是個警察」這類的話。

  所以今天倒也是個機會。

  如果她的男朋友真的能一路跟著她到港口Mafia總部、甚至親眼看著她走進去的話,沒准就會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和他是「一類人」,這樣也多了些讓他開口坦誠的可能性。

  接下來她要再引導他脫離組織也更容易一些。

  夏奈也知道自己這樣很像是在和男友玩無間道,好好的戀愛被她談成了一點兒都不緊張刺激的警匪戲,但她還是希望男朋友能在那個組織毀滅前能夠及時抽|身。

  ……實在不行也能少判幾年。

  夏奈在心裡重重地嘆了一聲氣,又對身後的兩人囑咐了一句,「等會兒我們下車後,你們兩個無論看到了什麼都裝作沒看見。」

  景光和狗朗不熟悉情況,只當夏奈是有自己的安排,於是很是干脆利落地應下了。

  「知道了。」

  >>>

  安室透一路尾隨著中也的車。

  雖然這輛車離開地下車庫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的車挪到了更遠的位置,但安室透還是憑自己的觀察確認了開車的人就是夏奈。

  他不知道夏奈突然換了中也的車是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存在,但他也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眼見著夏奈的車即將駛離這片住宅區,他當機立斷地選擇跟了上去。為了不被夏奈發現,他甚至也沒敢跟得太近,只能將車遠遠地綴在了夏奈的後方。

  只是等跟上去之後他才發現,不僅開車的人是夏奈,而且後座上還坐著兩個人。

  從那很是模糊的背影來看,其中一個人應該就是剛才那個佩刀的長發青年,而另一個人……

  安室透覺得他的輪廓熟悉得讓他想要落淚。

  他知道這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復活的,所以安室透只能把那身影當作是和發小相似的人,同時穩住了情緒,繼續跟蹤夏奈的車。

  夏奈的車沒有離開橫濱,甚至也沒有開太久。

  她一路向著橫濱西區臨港處,最終將車停在了那五棟堪稱橫濱港區地標性建築物中,位於正中間的那棟主樓的門口。

  安室透剛剛找了一個合適的停車位,就看見坐在駕駛座的夏奈很是瀟灑地拔|了鑰匙走下車,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與口罩的青年、與穿著黑色長風衣腰間佩刀的長發青年同時從後座上跟了下來。

  那三人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也沒往他這裡看一眼,便直奔大樓正門而去。

  那棟大樓的正門站著一個穿著華麗和服、撐著油紙傘的紅發女性,她的身後還杵一排穿著統一的西裝制服、戴著黑色墨鏡的年輕壯漢。

  看起來不像是什麼保鏢,倒像是一些不怎麼正經並且合法的組織。

  安室透正覺得那個站在最前方的紅發女人好像有些眼熟,就看見自己的女朋友帶著兩個氣勢十足的青年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她似乎是和那紅發女人交談了幾句,隨後在紅發女人的帶領下,走進了那棟建築物的大樓。

  而那一排西裝革履的壯漢在夏奈等人進入建築物之後便四散開,井然有序地開始在大樓附近巡邏。

  安室透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自己混不進去,他用手機查了下這裡的定位,想要弄清這是什麼地方,卻發現地圖上顯示這裡正是風見剛才在電話裡提到過的「橫濱新港運輸物流集團」。

  也就是說,這裡就是他接下來要調查的港口Mafia的總部。

  正如貝爾摩德所言,他的女朋友真的和港口Mafia有著他不知道的聯系。


第57章 Case.057

  電梯裡有些擁擠。

  依舊是那一部直通頂層的電梯, 引路招待的人也依舊是穿著華貴和服的尾崎紅葉,但這一次夏奈卻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多了兩名隨行的同伴。

  室外的日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 妄圖強行打入昏暗的空間裡,卻被景光與狗朗寬闊的背影所阻攔。

  夏奈原本想要看一看樓下的情況, 但因為景光與狗朗的這份體貼,也只能收回這個想法。

  她知道,這倆人是擔心電梯外有人狙擊。

  這不算多此一舉, 在太宰治將早就備好的「銀之神諭」交給她的時候,夏奈便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無形的陷阱之中。

  「夏奈小姐終於來了,可讓我好等。」

  就和上一次夏奈來這裡時一樣,這一次率先開口的人依舊是紅葉。

  夏奈原以為她會詢問景光與狗朗的事,不想紅葉對他們只字不提, 只是說了句讓夏奈似懂非懂的話語。

  「夏奈小姐若是再不過來,我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樣的話語從□□五大干部中,唯一一位女性的口中說出,夏奈完全不會覺得對方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想要尋求她的幫助。

  或許困擾是有,但紅葉等待的必定不是來自她的援手。

  這點自覺夏奈還是有的。

  「太宰那家伙之前交代了什麼?」

  她來的時候雖然通知了紅葉, 卻沒有提銀之神諭的事情, 可紅葉對她卻依舊是客客氣氣。

  聽說她想去太宰治的辦公室裡看看,紅葉甚至都沒過問原因, 二話不說便帶路。

  很顯然就是被太宰治叮囑過了。

  「首領之前交代過, 如果是夏奈小姐過來的話, 一切都聽從您的安排。」

  謔。

  倒還挺大方的。

  夏奈也沒逾線地詢問如果她想去你們的金庫, 紅葉是不是也會放行。

  太宰治說的「聽從」大約是不包括這類事的。

  在紅葉的帶領下, 三人徑直來到了太宰治的辦公室。

  門口依舊是兩個西裝革履的肌肉壯漢, 在紅葉的命令下,那兩人推開了已經許久沒有打開過的大門。

  屋內一片狼藉,除了那面被中也踢碎的落地窗已經重新修繕,一切都和夏奈上次來時的一樣。

  她扭頭看向了紅葉。

  「這裡似乎還維持著那日的樣子?」

  夏奈原本都不抱希望了,卻沒想到□□的人竟然如此配合。

  紅葉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這也是首領的命令。」

  這笑容看上去就像是期盼多日的事件終於發生一樣。

  夏奈越發地覺得很多事應該是全在太宰治的算計之中。

  不過他唯一沒有算到的,應該就是她一直都沒有來□□,他大約是實在看不下去也等不及了,才會將一早准備好的「銀之神諭」交給她。

  不是為了讓她獲得指使□□的人的權力,只是為了誘使她再次出現在這裡。

  真是越發地讓人感到了不爽。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不客氣了。」

  夏奈拿出早就准備好的手套,很是熟練地戴上,她身後的景光和狗朗見狀,也跟著一起戴上了她之前發給他們的手套。

  紅葉在邊上看著,倒真覺得他們幾個有些來探案的警官的樣子。

  夏奈與景光狗朗三人分成了三路,夏奈直接跑去翻看太宰治的辦公桌,而其他兩人則是負責檢查桌椅和其他角角落落的位置。

  萬一太宰治的辦公桌上真的有一些不該被外人看見的東西,夏奈想也不至於牽連到景光與狗朗。

  被氣流席卷過的辦公室裡亂糟糟的,紙質的文件飛得到處都是,牆上掛畫的位置高低偏移,而一些分量不太重的擺設更是被吹得東倒西歪,甚至有些還滾落在地,顯得很是狼藉。

  夏奈沒有在太宰治的辦公桌上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甚至她所擔心看見的□□的機密也沒出現。

  會造成這樣的原因夏奈只想到了一點,那就是太宰治大約是料定自己的辦公室之後可能會淪為戰場又或是被人翻看,於是一開始就將重要的文件全部轉移出了這裡。

  留下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東西。

  比如中華街某家料理店冬季限定的蟹黃豆腐煲的宣傳廣告。

  夏奈死死地盯著那張宣傳單,就在她糾結這到底是太宰治的個人愛好還是他留下的線索時,景光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奈奈,你過來看這裡!」

  夏奈扭頭一看,發現他和狗朗正合力抬起了一張看上去有些沉重的沙發椅,然後從椅子下方摸出了一樣東西。

  她將手裡的宣傳單往桌上一放,急急忙忙地湊過去看,卻發現那是一支錄音筆。

  夏奈:???

  錄音筆?

  為什麼這東西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太宰治真的是用錄音筆來錄下他與比水流的對話的嗎?

  手裡拿著錄音筆的狗朗沒有看出夏奈的糾結,很是篤定地說道,「這個看起來應該是錄音筆吧?」

  「沒錯,」景光湊過去看了一眼,「這個的確是錄音筆。」

  夏奈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太宰治那家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想當初他和異能特務科的人談判,異能特務科的人為了錄下他們的對話還費盡心思,又是發射激光又是分析聲音震動,夏奈後來從異能特務科知道這事時都替他們心累。

  結果太宰治在他自己的地盤上和比水流見面,居然只放了一支錄音筆?

  他這是在糊弄誰啊!

  邊上的紅葉只當沒聽見夏奈對他們首領的評價,倒是那兩個肌肉壯漢悄咪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驚訝夏奈的發言。

  「越是明顯的東西越像是偽裝。」

  夏奈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主要是我不太能相信太宰治那家伙居然會用那麼劣質的手段。」

  對其他人也就算了,可他會面的對像是能夠操縱網絡的比水流。

  用這種還有藍牙功能的錄音筆真的沒問題嗎?

  「唔,我倒不覺得這支錄音筆是偽裝。」

  景光托著下巴沉吟道,他的話也成功吸引了夏奈和狗朗的注意力,「為什麼這麼說。」

  沒想到他倆會這麼問的景光咦了一聲,他隨手向天花板的幾個角落指了指,同時用有些困惑不解、或者說不是很確定的語氣說道:

  「因為那裡的攝像頭明顯才是幌子吧?」

  夏奈:「!?」

  她順著景光所指的那幾個方向看了過去,果不其然地發現那裡一共有大約五到六台藏得很是隱蔽的監控攝像頭,以及八到九個竊聽器。

  這些東西被裝得隱蔽,卻也不算很難發現。

  問題是夏奈壓根就沒想過太宰治會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裝這玩意兒。

  夏奈沉默,夏奈崩潰。

  她盯著那個攝像頭看了很久,最後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話:

  「……說真的,我越來越不懂太宰治那家伙在想些什麼了。」

  ……

  向紅葉討要了太宰治與比水流見面那一日的視頻與音頻文件,紅葉那爽快果斷的反應,讓夏奈不由地懷疑她等這一天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而就在紅葉吩咐人去拷貝這些文件的時候,夏奈和景光狗朗又繼續翻查著太宰辦公室的各個角落,試圖從這裡翻到更多有用的線索。

  可惜除了他們找到的錄音筆,與夏奈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的宣傳單之外,再也沒有什麼看上去有用的東西了。

  「那輛車似乎還沒有離開。」

  正在翻看陽台的景光向下眺望了一眼,發現自他們離開公寓起,就一直跟蹤在他們後面的白色跑車還沒有離去。不過因為夏奈剛才同紅葉說過這事,所以□□的人也沒有去趕他,只任由那輛車停在這裡。

  「你知道那輛車是怎麼一回事嗎?」

  「不算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夏奈還在翻查太宰治的辦公桌,她趁著紅葉不注意,用太宰治當初教過她的方式,拿發夾撬開了那個唯一鎖上的抽屜,同時隨口回應著景光的詢問。

  「那個人和我們現在調查的事情沒關系,隨他去吧。」

  「唔……」

  景光又打量了一眼那輛車,而他發出的聲音終於引起了夏奈的注意。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輛車和我一個朋友會喜歡的車有點像。」

  景光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夏奈,卻見她手裡多了一份文件夾。

  這個文件夾讓景光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夏奈當初交給他的那份相親資料,原本想要提幼馴染的話語也被他咽了回去,變成了一句聽上去輕描淡寫,但又飽含擔憂與懷念的話語。

  「而且zero他現在應該也不會出現在這裡吧。」

  >>>

  安室透一直在等待夏奈的出現,只是他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都沒有看見夏奈重新走出這棟大樓。

  剛才與夏奈同行的人也不曾出現。

  安室透不知道夏奈與港口Mafia的關系,也不知道她今天是否還會離開這裡。

  但結合貝爾摩德昨天的話語、以及Jungle的U級干部的證詞,現在他唯一能夠證明的,就只有「他的女友的確和港口Mafia有所聯系」這一件事。

  至於別的,他一無所知。

  安室透不是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就好像有一張無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動著一切,逼迫著他在對一切都毫不知情的時候,不得不正面面對「女朋友可能是不法組織相關者」的這一事實。

  在這種令人厭煩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反抗。

  安室透努力地想要為夏奈尋找一個能夠為她做出正面辯解的說辭,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手裡依舊沒有任何可以為這件事定性的證據。

  他既不能證明夏奈真的是港口Mafia的密切相關者乃至成員;也不能說服自己在看見她走入港口Mafia大樓後,依舊去相信她與港口Mafia真的無關。

  一切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時至今日安室透才發現,自己對夏奈似乎真的是一無所知。

  安室透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現在手裡所擁有的線索。

  他昨天剛和夏奈鬧過不愉快,涉及到夏奈的工作問題,安室透覺得自己不能貿然地驚動夏奈、讓她發現自己在調查她的事情。

  貝爾摩德那條路顯然也走不通。

  那麼唯一的一條路,就只有……

  「看來只能去審問那個Jungle的成員了。」

  安室透拿出手機,正想聯系風見,就看見對方仿佛有感應似的給他打來了電話。

  「降谷先生!」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了部下急切的聲音,安室透壓低聲音向他吩咐道,「風見,我正好想聯系你,Jungle的那個U級干部——」

  風見聽見他的話,想也沒想地就接過了安室透的話:「降谷先生你也知道了?」

  安室透一愣,「你說什麼?」

  風見也愣了一下,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就在剛才,Jungle的那個U級干部被Scepter4的人給帶走了。」

  「理由呢?!」

  安室透急得差點跳起來,「就算是S4,貿然帶走公安抓捕的嫌疑人,總要有理由吧?」

  「我當時不在辦公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聽辦公室的其他人說,好像是那個U級干部的手中掌握了一個S4正在追捕的重要嫌疑人的線索。」

  「降谷先生,您說我們接下來應該這麼做?」


第58章 Case.058

  今天辦公室裡依舊收到了花束。

  「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天了吧?」

  出門去取快遞的景光輕手輕腳地合上門, 他的手中捧著一捧偌大的、幾乎就快要擋住他的臉花束,臉上苦笑的表情也被遮去了一大半。

  正在努力地和文檔戰鬥的夜刀神狗朗聞言抬起頭。

  他倒也沒有被景光手裡的花束嚇到,畢竟同樣的事情連續發生了五天, 就算是心思再敏感纖細的人也都會習慣的。

  夜刀神狗朗對於每天一束雷打不動的巨型花束已經習以為常,現在也只是用困惑的語氣詢問了一句不只是他本人、應該說是整個辦公室的人這幾天都特別在意的一個問題。

  「今天也和前幾天一樣嗎?」

  知道狗朗在問什麼的景光點點頭, 「對,今天也和前幾天一樣,還是匿名的買家。」

  景光將花束擱在了桌上, 取出三天前從夏奈家的倉庫裡翻出來的空花瓶,一邊對著在看文件的夏奈確認道,「奈奈,我把花插瓶了?」

  夏奈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任由景光隨意去處理這些東西。

  靠窗的架子上放著四個款式一致、但細節各有區別的玻璃花瓶, 這是夏奈國中那會兒和中也逛街時一時興起買的,但很快這些東西就被她收入了倉庫。

  直到前幾天辦公室遭受「花束襲擊」時,景光提出想要去買花瓶裝飾,中也才想起了家裡的倉庫還藏著這些他當初辛辛苦苦搬回家的東西。

  於是這些花瓶這才重見天日。

  四束品種和款式完全不同、但同樣巨大的花束被插在這些精致的花瓶裡, 看起來極有情調。

  可惜這裡既不是咖啡廳也不是畫廊,而是社畜們揮灑自己勞動力的血汗工廠。這些精致的花束放在文件滿天飛的辦公室裡, 也就顯得有那麼些不合時宜。

  「這樣下去會很困擾啊。」

  景光拿著裝滿水又添加了白醋和糖的花瓶, 將今天新到的鮮花小心翼翼地插瓶後,這才放到了其他四束花的邊上。

  「的確。」

  狗朗一邊敲擊著鍵盤一邊點頭應和, 但沒過幾秒, 屏幕上就顯示出了錯誤操作的提示框。

  對於文書處理還不是特別精通的狗朗手忙腳亂地操作著窗口, 但結果卻是提示框越來越多, 最終導致電腦不堪重負地成功死機。

  眼見著自己無論敲擊鍵盤還是移動鼠標都不能讓電腦死而復生, 狗朗挫敗地垂下了頭。

  過了數秒, 他眼不見為淨似的,將目光移向了景光和他正在打理的花束。

  「一直有不明人士給夏奈小姐送花,這件事如果不早點解決的話,會給夏奈小姐帶來困擾的!」

  「誒?我說的不是這個。」

  正在打理花束的景光動作一頓,他一臉茫然地看著狗朗,「雖然這個的確也很要緊,但我剛才說會困擾並不是這個問題。」

  狗朗以為還有什麼是自己沒有考慮到的,頓時露出了嚴肅的表情向景光求教。

  「景光先生的意思是……」

  「奈奈家裡翻出來的花瓶只有七個。」

  景光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苦惱,「如果那個人繼續給奈奈送花的話,花瓶會不夠用的。」

  狗朗:???

  完全沒有想到景光說的是這個——或者說完全沒有想到成熟穩重溫和理智的景光還有這麼跳脫的一面,狗朗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空白。

  「景光,你就別和狗朗開玩笑了。」

  夏奈終於將目光從文件上移開,她看也沒看那些花束,只問了個自己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中也那邊還沒有聯系嗎?」

  「還沒有,」一提到正事,景光立刻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干練,「澀澤那邊也沒有任何的聯絡,需不需要主動聯系一下他們?」

  「算了,如果中也能聯系我的話不會那麼久都沒消息。」

  夏奈搖了下頭,臉色既凝重又煩躁,「必定是他們現在的情況不方便和外界聯絡,我還是別貿然去打擾他們了。」

  六天前他們去港口Mafia總部找到了錄音筆和其他一些瑣碎資料後,便趕立刻回來加班加點地進行整理。

  卻不想等他們跑到辦公室打開文件一看,發現港口Mafia提供的錄音資料有大半都是損毀的,也不知道是港口Mafia那邊故意整他們,還是這些東西全都被當時還活著的比水流給處理過。

  倒是太宰治錄音筆裡的記錄,似乎並沒有被損毀的跡像。

  夏奈滿懷喜悅導出來一看,絕望地發現這些音頻雖然沒有被損壞,但卻是加密的。

  知道直接去問太宰治密碼肯定無果,於是夏奈又花了兩天的時間去破解密碼。等她破解完密碼後,已經是精疲力竭、對音頻內容完全不報什麼希望了。

  最後音頻是她和中也兩個一起聽完的。

  雖然那音頻聽起來像是被人為干擾過,裡面的聲音很是模糊,但夏奈和中也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這麼幾個關鍵詞——

  解放、德累斯頓石板、德國、以及……

  聖遺物。

  這些觸目驚心的關鍵詞讓夏奈與中也當場就做出了決定。

  他們必須要去見一次黃金之王。

  去向他獲取德累斯頓石板的更多信息。

  原本這件事應該是由夏奈親自去做的,但無奈橫濱辦公室現在離不開她,並且夏奈與中也一致覺得這事弄不好還需要去德國出差。

  於是去見黃金之王以及去德國出差的事就交給了中也,而夏奈則駐守在橫濱。

  而接下來的這三天,夏奈除了得到中也「我現在就要准備出發去德國了」以及「我已經到德國了」這兩句聯絡外,再也沒有他別的聯系。

  被夏奈塞給中也同行的澀澤龍彥也是。

  「其實我覺得中也好像不是很願意和澀澤一起行動。」

  景光將泡好的咖啡放到了夏奈的辦公桌上,很是擔憂地詢問道,「讓澀澤和中也一起行動真的不會有事嗎?」

  「中也不喜歡和澀澤接觸,是因為當初的一些事情。」

  景光都看出來的事情,夏奈又怎麼會不知道,「中也其實也知道澀澤已經變了,他只不過心理上這關還過不去,但不會對澀澤做什麼的。」

  夏奈拿起咖啡,淺淺地呡了一口。

  「而且德國之行充滿危險。雖然我知道中也很強,但我也的確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去那裡。」

  「有澀澤在,萬一他們遇到一些特殊情況,也能相互照應。」

  景光一聽夏奈的話,就知道夏奈這是為中也操碎了心。

  這也足以證明德國之行究竟有多危險。

  景光不是很了解夏奈和中也當初究竟聽見了什麼,即使他在S4的大牢住了四年,但他對王權者和德累斯頓石板的事情都不算熟悉。

  這會兒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轉移話題,讓夏奈稍稍放松些。

  「說起來,這些花究竟是誰送來的,奈奈你已經有眉目了嗎?」

  夏奈擰著眉不說話,倒是另一邊已經完全放棄和電腦的戰鬥的狗朗,他端著剛才景光泡的咖啡主動走到了這邊,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難道說是夏奈小姐的熟人?」

  夏奈搖頭,「我不記得我認識這種每天送花還不肯透露自己姓名的可疑的家伙。」

  現在又不是什麼節日,每天送一束花還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想想就很可疑。

  她身邊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好像就只有太宰治。

  但他現在在牢裡。

  景光同夏奈認識得更久一些,比狗朗更清楚夏奈的事情。

  「會不會是奈奈你的那個男朋友?」

  這個可能性夏奈也想過,但她很快就否定了,「應該不會,他不知道這裡的地址,而且他最近應該也沒有這種閑情逸致來給我送花。」

  「而且如果是他的話,比起這些不實用的鮮花,估計只會每天送他親手做的料理。」

  這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太對勁。

  再聯想下夏奈過去提起男友時的樣子,景光敏銳地察覺到夏奈和她的男朋友應該是發生了些什麼不愉快。

  倒是狗朗,還是第一次聽見夏奈已經有男友的事情,他看了下架子上的那五瓶花,露出了一個復雜的表情。

  「我還以為這些花肯定是夏奈小姐的追求者送來的。」

  「哪有什麼追求者。」

  夏奈擺手,語氣聽起來很是不在意,「我看應該是什麼人的惡作劇吧。」

  「夏奈小姐把送花的人說得好像變|態一樣。」

  「匿名送花那麼久,又始終都不肯出現,沒准真的是個變|態。」

  狗朗與景光對視了一眼,也不再說什麼,而這時夏奈的手機鈴聲恰好響起,也讓這個話題不用再進行下去。

  「早上好,津島君。」

  夏奈也沒看來電顯示,一聽到宗像禮司的聲音,她頓時一個激靈。

  「老板?」

  宗像禮司很少主動聯系她,這讓夏奈感到受寵若驚之前,首先感受到的是困惑——

  以及麻煩即將來臨的預感。

  「不必這麼緊張,津島君,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夏奈心想你每次主動聯系人都沒什麼好事,她不緊張才怪,但表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說道:

  「老板您請說。」

  宗像禮司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預見了夏奈的反應,他輕笑了一聲,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前幾天公安抓到了Jungle的一名U級干部。」

  「誒?!」

  夏奈完全沒想過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會有Jungle的其他成員被抓。

  U級干部雖然不比J級,但應該也能知道不少情報。

  「那人現在還在公安嗎?」

  邊上的景光一聽見公安兩字,頓時朝夏奈看了過去,但夏奈的注意力卻全都在電話上。

  「伏見君發現這件事後,淡島君就去公安那邊把人要了回來,這幾天那個人吐了不少事情,津島君想知道嗎?」

  「老板,在這個時候賣關子是很不厚道的。」

  宗像禮司又笑了笑,也不再賣關子,只是將他們這幾日的調查結果娓娓道來。

  「經過伏見君他們的調查,那個人並不是Jungle的U級干部,而是有人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在那一日以這個身份被公安的人抓捕。」

  夏奈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那背後的人想讓他向公安透露什麼信息?」

  電話那端的宗像禮司露出了一個贊許的笑容,似乎對夏奈的反應很是滿意。

  「在淡島君去要人前,那個人已經招供了,已經死去的綠之王去港口Mafia的目的之一,是為了一個叫「津島」的人。」

  夏奈皺了下眉。

  而宗像禮司的話還在繼續。

  「公安的人應該很快就會調查到你這裡,津島君,你還是早做准備為好。」

  夏奈覺得自己好像是猜到了什麼。

  「我能問下,那個所謂的U級干部是什麼時候被逮捕的嗎?」

  「六天前。」

  宗像禮司也沒問夏奈為什麼會這麼問,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順便一提,負責這個案件的人,應該還是你的那位相親對像。」

  「津島君何不借此機會,與那位降谷君見一面呢?」

  夏奈:「……」

  她就知道宗像禮司打電話來肯定沒有好事!

  生硬地拒絕了宗像禮司的提議,夏奈掛斷電話後沉思了許久,她又在今天第一次看了眼那些嬌艷欲滴的鮮花,又算了一下時間,覺得自己好像是發現了什麼。

  「景光,我記得你從前好像說過,你同期裡有個人似乎特別會討女孩子的歡心?」

  景光過去不怎麼提及自己的事情,夏奈只知道他有個幼馴染和他是同期。

  ……所以應該就是那個會討女生歡心的家伙?

  「對。」

  景光不知道夏奈為什麼忽然提這個,卻還是回答了她的這個問題,「那家伙……的確是從我們認識起就很受女性的歡迎。」

  他原本還以為夏奈會說公安的事呢。

  「這樣啊……」

  夏奈沉吟了好一會兒,她看了看那些昂貴的花束,又看了看景光,最後才幽幽地說道:

  「我想,我好像知道那個每天匿名送花的變|態是什麼人了。」


第59章 Case.059

  安室透現在正在工藤家。

  當他攥著好不容易配到的工藤家的鑰匙、帶上家伙潛入到工藤家、把撕去偽裝的赤井秀一抓了個正著的時候, 安室透的心情是激動的。

  但隨即出現的工藤夫婦,卻讓安室透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之中。

  其實這幾日安室透可以說是過得非常不順。

  他也不是迷信的人,但似乎就是從他和貝爾摩德見面卻正好遇見夏奈的那一天算起, 安室透發現自己無論做什麼事都開始變得不順利。

  看見奈奈和死敵共進晚餐也好、被奈奈步步緊逼追問工作也好,還是哈羅誤吃巧克力住院也好, 這些事情哪怕是單獨拎出來都足夠令人糟心的。

  安室透平時對生活也沒那麼多抱怨,而就當他都忍不住感嘆怎麼這些事情全都一股腦地堆在同一天發生時……

  緊接著他便發現這不過只是個開端。

  對於安室透來說,發現自己的女朋友有可能是港口Mafia的事, 都已經不是現在最要緊的了。

  Scepter4的人帶走Jungle的U級干部這件事,才真正地讓他感到頭疼。

  他沒來得及親自審問過那個U級干部,Scepter4帶人走的時候也不在現場。

  所以安室透現在既不知道Jungle和港口Mafia合作中的津島是不是夏奈,也不知道Scepter4當時說的「重要嫌疑人」指的究竟是誰。

  無論這兩件事中哪一樁和夏奈有關,都不是他想要看見的。

  可惜安室透和Scepter4沒有什麼大的交情, 只在之前Jungle的逮捕行動中與S4的淡島副長有過一面之緣。

  原本S4的作風就比他們公安更加強硬,尤其是現任室長上位後,被S4帶走的嫌犯就沒有成功要回來過的先例,他們插手的案件也沒有其他人置喙的余地。

  更別提安室透前陣子還因為逃掉相親得罪過S4, 想要從S4那裡打聽詳情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不過他最近也不是真的諸事不順。

  在調查衝矢昴是不是赤井秀一這件事上,安室透就進展得非常順利。

  他成功地跟隨毛利小五郎去見委托人, 成功地弄到了工藤家鑰匙的拷貝, 也成功地走進了工藤家確認衝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事實。

  真要說有什麼瑕疵的話……

  就是安室透在名為「黑兔亭」的兔女郎餐廳,遇到了那個中也。

  當時他的身邊還坐著好奇心旺盛的小偵探, 加上一心想著要偷工藤家的鑰匙, 安室透也沒有過多地打量中也所在的那一桌, 但他看得出來, 對方應該不是過來消費的。

  或者說, 並不是為了兔女郎們來消費的。

  當時中也坐在一個相對不起眼的角落, 如果不是安室透習慣性地向周圍打量的話,估計也不會發現他的存在。

  他記得當時中也的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陌生的青年,留著白色的長發。

  相對於中也略顯嚴肅的表情,白發青年看上去很是冷淡、就好像是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無所謂一樣。

  比起過來用餐,這兩個人更像是來討論工作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還好這兩人待的時間不算長,安室透記得他們在之後的案件發生前就已經離開了。

  ——所以大約也沒有發現在案發現場很是活躍的他的存在。

  後來安室透有向兔女郎們打聽了一下,都說這兩個人是生面孔,點的食物也很實在,看上去就像是正好路過這裡然後隨便點了些吃的。

  並且對兔女郎沒有絲毫的興趣。

  中也的出現對於安室透來說只不過是一段小插曲,但他也的確非常慶幸對方應該是沒有發現自己。

  雖然他會出現在兔女郎餐廳是因為毛利小五郎的委托人的緣故,他本人可以說是非常的坦蕩,但要是真的被中也發現自己的存在、然後回去向夏奈說些什麼的話……

  安室透也不知道自己和夏奈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會不會直接崩塌。

  不過這個也不是眼下最要緊的,畢竟中也的確沒發現他。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

  「赤井秀一。」

  安室透咬牙切齒地叫著死敵的名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他這些天來另一件特別在意的事情。

  「你和夏奈……夏奈小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工藤家的對話已經進入了尾聲,安室透支開了屋主的工藤夫婦,向赤井秀一問出了自己這些天非常在意的一個問題。

  這個FBI和自己的女朋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赤井秀一露出了一個有些困惑的表情。

  「夏奈小姐?」

  「別說你不認識她!」

  安室透目光如炬,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男人,語氣帶著幾分咄咄逼人……

  「你前幾天還和她在米花中央大廈的瞭望餐廳吃飯。」

  ——以及隱隱可見的醋意。

  你們之前還約在波洛咖啡店見過面!

  赤井秀一別說你不記得了!

  赤井秀一的表情依舊帶著幾分茫然,「我當然認識夏奈小姐。」

  他既沒失憶也沒痴呆,怎麼可能不記得夏奈是誰。

  「只是你突然問夏奈小姐的事……難道你是發現了什麼嗎?」

  安室透:「???」

  發現了什麼?

  這一次輪到安室透懵了,「你說的發現了什麼是指什麼?」

  難道赤井秀一和夏奈有什麼嗎?

  不,不會的!

  安室透立刻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他才不相信那種事情會發生,一定是赤井秀一在詐他的話!

  而且他的女朋友的喜好他最了解不過了,夏奈才不會喜歡赤井秀一這個類型!

  赤井秀一端起紅茶的手一頓,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安室透,似乎是在觀察對方有沒有在隱瞞什麼。

  被赤井秀一打量的安室透不躲不閃。

  他直直地對上了赤井秀一的目光,他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麼,但那雙下垂眼中隱隱帶著幾分莫名其妙的怒氣與不滿還是出賣了他。

  赤井秀一立刻明白,安室透大概什麼都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Scotch還活著,怎麼可能是這個表情。

  所以他突然提夏奈做什麼?總不會是他得到Scotch目前在夏奈手裡的消息吧?

  這也不太可能。

  赤井秀一立刻否認了這個可能性。

  如果是這樣的話,安室透剛才就應該直接問「Scotch為什麼會在夏奈小姐身邊」這類的問題了。

  赤井秀一不知道安室透的心思,最終只能搖了下頭。

  「不,沒什麼。」

  雖然他想跟安室透說Scotch還活著的事,省得安室透每次見到自己都露出一副想要把他送去地獄單程游的表情,但這件事畢竟牽扯到夏奈的工作。

  沒有得到夏奈的允許,就算安室透是日本的公安,赤井秀一也不能貿然地透露她的事。

  主要是他也不想得罪夏奈。

  赤井秀一賣了關子又不肯說實話的樣子讓安室透很是火大。

  他也不想再和赤井秀一繼續打啞謎,直接單刀直入地質問道,「所以說你們那天到底談了什麼?」

  「不過是些工作上的話題。」

  赤井秀一實話實說,只是隱去了夏奈委托他調查的事情不提,順便也隱瞞了他將安室透是組織成員的事情告訴了夏奈的事情。

  反正是為了Scotch,Bourbon你就忍一下吧。

  身為昔日威士忌一員的赤井秀一很沒有同伴愛的想道。

  想來夏奈也不會虧待Scotch的。

  給出了這個答案後的赤井秀一又喝了口茶,看起來很是淡定,反倒是安室透在聽到赤井秀一的話之後,卻死死地皺起了眉。

  「工作上的事情?什麼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夏奈真的是港口Mafia的成員,她和赤井秀一這個FBI能聊什麼工作上的事?

  總不能是幫赤井秀一偷|渡吧?

  「這個就和安室君你沒有關系了吧?」

  赤井秀一哪想到安室透這麼執著,他古怪地看了眼昔日在組織時的同僚,不太明白他為什麼在這件事上這麼糾結。

  「我這是在執行公安的工作。」

  反正自己是公安的事情已經暴.露了,安室透現在也非常的理直氣壯,「赤井秀一,你現在在我的地盤上,有義務接受我的調查。」

  赤井秀一:「???」

  這個人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行吧。」

  赤井秀一嘆了一聲氣。

  他也不是真的怕了安室透,只是覺得自己要是不說點什麼,安室透今晚恐怕就要在工藤家打地鋪了。

  「夏奈小姐說她想要調查一些事情,但是因為她身邊沒有可靠的偵探,就委托我去幫忙調查。」

  赤井秀一也不能真的將夏奈的委托內容告訴安室透,免得這人又把對他和對FBI的怒火轉移到夏奈身上。

  他倒是無所謂,但Scotch還在夏奈手裡呢。

  赤井秀一可不想安室透在知道Scotch存活後,又因為Scotch在夏奈手裡的待遇問題找上自己,更不想夏奈因為自己把她給賣了而遷怒自己。

  這兩個人都太麻煩了。

  赤井秀一都想把這兩個人丟到一起,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安室透:「……」

  夏奈的身邊沒有可靠的偵探?

  那他呢?!

  他也是偵探啊!

  難道他就不可靠嗎?!

  他還是奈奈的男朋友呢!!!

  等等,不對!

  「夏奈小姐到底委托你調查什麼?」

  赤井秀一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夏奈那天的對話,隨口胡謅了一個一聽就很可信的理由。

  「她說她男朋友和一個長得像貝爾摩德的人一起約會,讓我幫忙調查一下是怎麼回事。」

  赤井秀一說著,終於還是忍不住點了一支煙。

  一想起夏奈那天的樣子他就頭大。

  灰白的煙霧裊裊升起,赤井秀一熟練地抖掉煙灰,頂著安室透仿佛吃了蒼蠅的目光,他淡定地補上了一句:

  「難道這種外遇調查也需要向公安一一彙報嗎?」

  安室透:「……」

  就莫名的火大。

  安室透陰惻惻地盯著赤井秀一,心裡正琢磨著要不還是現在就把他抓起來吧。

  看他怎麼給奈奈做外遇調查!


第60章 Case.060

  「我回來……阿嚏——」

  外出采買的狗朗一推開辦公室的門, 就因為濃郁的香氣而打了一個噴嚏。

  他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帕擦了擦鼻子,還沒有來得及詢問這股馥郁香氣的來源,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辦公室裡放著四五個他出門前還不存在的大型行李箱, 都是需要托運的尺寸。這些行李箱每一個都有被打開的痕跡,所以狗朗一眼就能夠看見從裡面傾瀉而出的東西。

  那是鋪天蓋地的百合花。

  不是市面上最常見的白色和粉色的品種, 這些百合花的樣子獨特,看起來既像百合又有些有些像水仙。

  而這花也的確是兼顧了百合與水仙的優點,香氣極為的濃郁, 加上數量又多,平時都是充斥著咖啡香氣的辦公室瞬間被花香所侵蝕。

  以那五個箱子為中心,目測應該是裝滿了這些箱子的百合花鋪滿在辦公室的地面上。

  大約是為了盡快地散去這些刺鼻的的花香,辦公室的窗戶全都被打開,屋外的寒風吹入室內, 將那些輕盈的花朵又吹得更散了一些。

  狗朗伸手接住了飄向自己的百合花,一臉茫然地朝著夏奈與景光看去。

  「夏奈小姐,景光先生?」

  夏奈和景光兩人面無表情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旁,看起來像是在專心致志地處理著電腦上的文檔, 可一旦有被風吹起的百合花朝他們飄去,這兩人總能在花砸到他們臉上之前, 及時地伸手拂去。

  一看就知道這兩人已經在狗朗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被訓練出來了。

  「你回來了啊。」

  比起都快露出死魚眼的夏奈, 景光在聽見狗朗的聲音後,倒是反應極為迅速地抬頭朝他看去。

  他的表情依舊溫和, 卻多了些難以言喻的疲憊。

  狗朗看了看那些四處飄散的花, 又看了看景光, 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這些花是……?」

  「啊, 這些啊……」

  景光的笑容有些僵硬, 「是剛才有人送來的。」

  這些天持續不斷地給辦公室送花的人也就只有那麼一個,狗朗不做他想,張嘴便確認道,「是那個匿名人嗎?」

  「應該是吧,不過今天送花來的人不是花店的,而是快遞公司的。」

  景光偷偷地瞄了眼因為這些花,心情不是那麼美妙的夏奈,迅速起身將不明就裡的狗朗拉到了一旁,小聲地向他說明情況。

  「你剛才不在,快遞公司的人送來了這五個箱子,說是要我們簽收。」

  景光指了指那五個被打開的快遞箱。

  「我以為是我們在網上訂的東西,就和奈奈一起拆了。」

  景光和狗朗兩人各自因為剛出獄以及是被師父派出來處理案子的緣故,身邊的私人物品都不算多。

  雖然夏奈之前已經幫忙置辦了一些,也讓中也拿了他們所需物品的清單幫忙添置,但總有顧不上的地方。

  原本他們倒也可以挑個休息日出門采辦。

  然而最近正好是辦公室最忙的時候。

  中也帶著澀澤出差去了德國,夏奈一直在調查Jungle和港口Mafia的動向、以及御芍神紫和那個神秘大學生的去處。

  景光和狗朗兩人剛剛進這個橫濱辦公室,還沒順利地度過新人期,就率先嘗到了加班的滋味,哪裡還有時間再去采購私人物品。

  於是他們最後就只能選擇網購。

  這五箱百合花就是被當成景光和狗朗兩人網購的東西拆開的。

  狗朗沉默了一瞬,「這些花要怎麼處理?」

  「夏奈說丟掉,但是就這麼丟掉肯定會被鄰居投訴的吧。」

  景光還是有些社會常識的。

  他又看了看那些花,滿眼都是可惜,「如果那個匿名人送是玫瑰花的話就好了,能拿去做果醬,也能用來泡澡,比百合花的用處多太多了。」

  狗朗:「???」

  雖然他不想說前輩的不是,但……

  景光先生真的不是天然呆嗎?

  「等等,所以這些百合不能拿來做吃的嗎?」

  原本狗朗還在考慮要怎麼處理這些百合花,被景光這麼一說,他也覺得有些可惜,「不能拿去派別的用處嗎?」

  「應該不行,而且還有那麼多,就算真的能做成果醬也太多了。」

  景光又看了眼那些已經快給辦公室造成災難的百合花,「所以這些花到底是誰送來的?」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們一個多星期了,可惜卻沒有人能給他們答案。

  就在景光和狗朗覺得這個問題依舊不會獲得任何答案的時候,卻聽見始終都沒有開口的夏奈忽然說道:

  「去問問就知道了。」

  「誒?問誰?」

  「夏奈小姐已經知道了嗎?」

  那天夏奈以為景光同期的好友就是他的幼馴染,加上公安介入與神秘人送花時間也對得上,所以說她已經知道是誰送的花了。

  但後來經過景光的解釋,夏奈這才知道原來景光同期裡,與他關系比較好的一共有四個人。

  這幾個人裡,只有夏奈的那位相親對像——也就是景光的幼馴染去了警察廳公安部;而那個說是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人,則是和另一個人一同去了警視廳□□處理班。

  所以送花的人應該不是公安的那位降谷某某。

  於是原本好不容易能連上的線索又斷了。

  現在聽夏奈這麼說,景光和狗朗覺得她應該又掌握了什麼重要線索。

  然而夏奈的回答卻是——

  「不知道。」

  夏奈關上了電腦,起身抄起大衣朝景光和狗朗走去,「但是我知道誰能查到那個神秘人。」

  「正好我手邊還有其他事要找他商量,順便就把這個神秘人的事也一起問了吧。」

  「???」

  景光和狗朗不知道夏奈這是在打什麼啞謎,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繼續追問,就被夏奈指揮著將那些散落一地的百合花整理裝箱。

  他們也不知道夏奈在打什麼主意,但既然夏奈都已經發話了,兩人也就只能乖乖照做。

  所幸夏奈不需要他們把這些百合全部打掃干淨,只需要他們收拾出兩箱就行。在兩人合力下,沒一會兒就完成了夏奈的指標。

  景光和狗朗提著被百合花塞得滿滿當當的行李箱去了停車場,還留在辦公室裡的夏奈又檢查了一下其他的箱子。

  等她確認這些箱子裡除了百合花沒有別的東西後,這才接著鎖上了門窗,眼不見為淨地離開了辦公室。

  「我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

  夏奈下樓的時候,景光和狗朗已經把行李箱放到了後備箱,自己則是乖乖地坐在後排等待夏奈的到來。

  「武裝偵探社。」

  夏奈這次不再打啞謎了,她借著後視鏡看了眼狗朗,向他詢問道,「安吾之前有和你提過嗎?」

  狗朗點點頭,「阪口先生有和我說過,說是橫濱兩大異能者組織之一。」

  「他倒是把異能特務科摘得干淨。」

  夏奈不無嘲諷地搖了下頭,她將車開出了車庫,一邊向不了解情況的景光稍微解釋了一下武裝偵探社的事情。

  「雖然他們不如港口Mafia家大業大,但裡面的成員都是精英。尤其是亂步,經常會收到來自各地警方的委托,請他幫忙偵破一些棘手的案件。」

  景光:「這的確是很厲害啊,簡直就像是名偵探。」

  「他就是名偵探哦。」

  夏奈說著又笑了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雖然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就是了。」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見那位亂步先生嗎?」

  「對,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

  當景光和狗朗提著百合花和零食來到偵探社的時候,內心是極度崩潰的。

  他們頭一次發現原來去購物中心買零食,居然也能買出季末大折扣時血拼的氣場。

  如果說他倆是少見多怪的話,那麼購物中心那些零食店的店員就可以說是見怪不怪了。

  一見到夏奈出現,那些店員小姐姐們立刻就熱情地向她打起了招呼,同時介紹起了自家店裡的最新產品以及當期限定,有些與夏奈更熟悉的甚至還問起了中也的情況。

  不用想也知道,上一個替夏奈來提這些零食的人是誰。

  後來景光與狗朗因為夏奈瘋狂往購物籃裡塞大量的零食這一行為而露出驚愕的表情時,那些店員小姐姐更是還帶著滿臉的笑容、向他們解釋這是經常發生的事。

  據說夏奈靠買零食買成了商場的VVVIP,附近的商場甚至都流傳著「零食區之神」的傳說。

  而根據夏奈本人所說,這些零食大多都是給亂步先生一個人的。

  ——所以那位亂步先生難道是把零食當主食了嗎?

  懷揣著對那位亂步先生的敬意,景光與狗朗跟著夏奈來到了偵探社的門前。

  走在最前面的夏奈手裡也提著兩袋零食,她一推門,就看見一片和往常沒什麼區別的繁忙景像——

  辦公室裡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打字,紙張翻閱的聲音與鍵盤聲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比夏奈的辦公室要熱鬧太多。

  而在這一片繁忙的景像中,只有坐窗戶邊上那張獨立的辦公桌旁的人顯得那麼的悠閑。

  他似乎有所察覺,在夏奈出聲前就放下手裡的報紙,衝她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

  「喲,奈奈。」

  亂步瞟了眼夏奈身後滿臉尷尬的兩人,又看了看他們手裡的東西,很是直接地說道,「零食可以留下,但是花我不需要哦。」

  狗朗:!!!

  從來沒見過亂步的狗朗直接驚了,倒是景光勉強還能維持淡定。

  雖然亂步一眼就能看穿真相的能力的確很強,但畢竟他也有個觀察力極強的發小,所以這會兒也不至於太過驚訝。

  「花可以拿去分給其他人,反正你們這裡三天兩頭就要折騰出一些動靜,拿去送給鄰居當道歉的禮物也不錯。」

  夏奈隨口答著,一邊示意手裡提著零食的景光將東西交給亂步。

  「你……」

  亂步接過零食,難得沒有先打開看,而是睜開眼認認真真地看了看景光,然後在景光茫然的表情下說道:

  「你可以現在就去樓下的咖啡店坐一會兒,會有意外的驚喜哦。」

  >>>

  安室透最終還是沒能從赤井秀一那裡挖到任何和夏奈有關的事情。

  如果不算他的女朋友正在委托赤井秀一調查他「出軌」的事情的話。

  安室透不覺得赤井秀一是在說謊,卻也不覺得他說的都是實話,而在他耐心的「勸說」下,抽了小半包煙的赤井秀一最終還是吐露了一個相對有用的線索。

  「你有空的話可以去橫濱最有名的同行那裡看看。」

  安室透不知道赤井秀一說的同行指的是哪一個,但因為赤井秀一不肯再說更多的內容,他最終也就只能把這個「同行」定義為偵探工作的同行。

  而橫濱最有名的偵探社就是……

  武裝偵探社。

  安室透覺得赤井秀一說的同行是武裝偵探社也不是隨便瞎猜的,他為了夏奈的事,這幾天也調查了一下橫濱的情況,知道除了港口Mafia外,橫濱最有名的組織就是武裝偵探社。

  如果夏奈真的是港口Mafia的相關者的話,作為他們對家的武裝偵探社會知道夏奈的事情也不奇怪。

  安室透按照調查到的地址,將車停在了距離目的地較遠一些的停車位,他又在附近轉悠了一會兒,這才找到了武裝偵探社所在的建築物。

  根據情報,偵探社的一樓是一家叫「漩渦」的咖啡店。

  安室透看了眼咖啡店門口招牌上的字,確認自己的確沒有找錯地方。

  就在安室透尋思著自己應該是先去咖啡店打聽下情報,還是該直奔四樓的偵探社時,卻在無意間瞥見了咖啡店裡一個顧客的身影。

  那是熟悉的輪廓,比記憶中要略顯纖瘦的體形,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面容。

  窗戶邊那個正摘下了口罩、端起店員送來的紅茶准備品嘗的人是……

  「景光。」


第61章 Case.061

  景光。

  安室透輕聲念著自己幼馴染的名字, 看著青年的目光裡充滿了懷念,但他很快就又清醒過來,否認了自己的猜測。

  諸伏景光已經死了。

  准確的說應該是因為爆炸而屍骨無存。

  他是被赤井秀一殺死的。

  這件事安室透想想都覺得諷刺, 潛入到組織的公安被人以叛徒之名殺害,而殺害他的人最後被爆出是同樣臥底到組織的FBI, 安室透每當想起想起幼馴染的死亡,都夜不能寐。

  赤井秀一說他親手殺了Scotch。

  那現在坐在咖啡店裡的這個男人又是誰?

  安室透透過擦得干淨透亮的玻璃窗,死死地盯著那個坐在窗邊的青年。

  對方的容貌體形、乃至喝茶時不經意間暴|露的小習慣, 都和自己的幼馴染一模一樣,讓人很難說服自己去相信他不是諸伏景光。

  但安室透可以肯定自己的幼馴染已經死了。

  所以坐在這裡的這個男人應該是其他人的偽裝。

  那麼會是誰呢?

  是貝爾摩德?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發現了什麼線索,開始懷疑他也是臥底了嗎?

  安室透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這一猜測。

  貝爾摩德沒有必要這麼做,即使她懷疑自己也是臥底,也沒有必要偽裝成早就已經去世的景光——喬裝成風見來試探他的可信度和成功率都要高一些。

  那這個景光到底是什麼人?

  安室透想來想去也想不到這個景光是貝爾摩德喬裝之外的答案。

  不過安室透也不是喜歡在這種無論如何想不出答案的問題上瞎琢磨的人, 他畢竟也是公安,比起站在原地思考,他更喜歡腳踏實地地去收集證據。

  於是安室透很快就下定決心,他在原本前進的方向上拐了一個彎, 沒有直接去樓上的偵探社,而是徑直朝著「漩渦」咖啡店的門口走去。

  然後, 他輕輕地推開了緊閉的店門。

  >>>

  諸伏景光被亂步支開到樓下的咖啡店喝咖啡打發時間了。

  夏奈也沒有去詢問亂步說的「意外的驚喜」到底是什麼, 不僅是因為就算問了亂步也不一定會說,更是因為這件事極有可能涉及到景光的私事。

  亂步能夠一眼看出來是亂步的本事, 她就沒必要去窺|探景光的秘密了。

  「那我先去見老師, 亂步在會議室等我一下吧。」

  偵探社裡一片忙碌的景像, 國木田的電話還在繼續, 連和夏奈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其他人也是忙著處理手中的事情, 實在騰不出人手來招待夏奈。

  所幸夏奈也不真的是普通的客人,她向國木田要了間現在沒有人使用的會議室,將亂步的零食都帶了過去,好讓亂步先過去候著。

  自己則是帶著其他的茶葉點心、領著狗朗去了社長辦公室。

  她帶景光與狗朗來偵探社的理由除了是讓他們來當搬運工的之外,最主要還是讓他們認識一下偵探社的人。今後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他們也好和偵探社的人聯系。

  福澤社長知道了夏奈今天的來意,也就沒有多留她,只是和夏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進展,就放她去會議室和亂步開會。

  去會議室的路上兩人正好遇見了社長秘書的春野小姐,見夏奈和狗朗出現在偵探社,她很是親切地與夏奈寒暄了幾句,並承諾之後會為開會的夏奈等人送去茶水。

  等春野小姐走遠了一些,從剛才起始終一臉糾結的狗朗這才輕聲詢問道:

  「剛才那位福澤社長,是夏奈小姐的老師嗎?」

  「對的,他以前是教我和中也近身格鬥術的老師。」

  夏奈不覺得這些有什麼好隱瞞的,「小時候我因為家庭原因經常遭遇暗|殺,雖然後來中也來了我身邊,但那時候的中也還沒有現在那麼強。」

  她朝身後緊閉著的社長室看了一眼。

  「所以我就請了老師來教我一些防身術,也請他指導一下中也……你知道麼,那時候的老師可嚴厲了,訓練我們的時候從來就不放水,每次都把我們打得好慘。」

  對當時的事記憶猶新的夏奈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似乎又感受到了以前每次上完課後,身上殘留著的被老師暴打留下的疼痛。

  其實她還算是好的。

  那時候的中也被收拾得更慘。

  「那那位亂步先生呢?」狗朗不是很清楚夏奈和這些人的關系,「他好像和夏奈小姐也很熟悉的樣子。」

  「他算是老師的養子,差不多就是在我請老師指導我的那段時間來到老師身邊的,」夏奈攤了攤手,「每次我和中也被老師暴打的時候他也都在場。」

  在邊上哢嚓哢嚓地吃著她買的零食。

  夏奈和狗朗說著自己從前的事,沒一會兒就又回到了會議室,這時亂步已經坐在了會議室的一角,面前堆滿了拆封後的零食以及一些他已經吃完了的零食包裝。

  都是夏奈剛才采購的。

  狗朗:???

  這個人是永不停止的零食機器嗎?

  「好慢啊,奈奈。」

  亂步輕聲地抱怨了一句,手裡拿零食的動作卻是一點兒都沒停下,「你再不來,亂步大人的零食都要吃完了。」

  「抱歉抱歉,和老師多聊了幾句。」

  夏奈看起來也很是好脾氣的道歉,和亂步認識了那麼久,她從前就算再不習慣他的脾氣如今也都習慣了,「想讓你幫忙的事情有好多,讓我想想先從哪裡開始問吧。」

  其實夏奈前兩天就想來找亂步的,可是發了短信問過福澤社長才知道,亂步前陣子一直都在其他地方出差,直到昨天才剛剛回來。

  為了避免無聊得想找點事情做的亂步再度離開,夏奈連忙請福澤社長扣住了人,自己今天帶著零食和資料——還有那些正好送來的百合花趕了過來。

  「唔……好像也太巧了一些。」

  夏奈忽然發現了問題。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讓邊上的狗朗聽得不明就裡,倒是正在吃零食的亂步分出了視線看了看她,「笨蛋奈奈終於發現了嗎?」

  夏奈習慣性地直接忽視了「笨蛋」這個詞。

  「所以我倆都被人給盯上了嗎?」不然為什麼前幾天那個神秘人一直都是送的花束,卻正好在今天送來了鋪天蓋地的百合花。

  那個神秘人必定是知道她會在今天找亂步。

  也就是說,那個人也知道亂步的行蹤。

  「主要被盯上的人還是奈奈你吧,偵探社只是在調查你的時候順便被調查到的。」

  亂步把沒吃完的巧克力薯片放在一邊,又換了一盒季節限定的白巧大福,輕描淡寫地說著自己一眼就能看穿的真相,「所以說那個人很期待奈奈你能去找他。」

  夏奈撇開了視線,「我對這種匿名送花的傻子沒興趣……明天會是什麼?」

  「和今天一樣,還是水仙百合。」

  亂步想也不想地就給出了答案,接著在夏奈因為這個答案稍稍皺眉的時候,又補上了一句,「大概是能塞滿你半間辦公室的數量。」

  夏奈:???

  「這個季節他到底是從哪兒弄來的那麼多的水仙百合?!」

  夏奈這下終於驚了。

  水仙百合的花季不應該是在五到八月嗎?現在都已經是十二月初了!

  她原以為今天這整整五箱水仙百合的數量已經算不少了,就算對方家裡是做鮮花供給生意的,也不太可能在這個季節弄到半屋子的反季節的鮮花吧?

  這當中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水仙百合?」

  春野小姐正好是來給夏奈和亂步送茶水的,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她立刻露出了一個驚喜的表情,「我記得這花的花語好像是「期待相逢」。是有誰給夏奈小姐送了這花嗎?好浪漫呀!」

  原本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的夏奈一頓,她看了眼似乎早就知道這事的亂步,又對春野小姐笑道。

  「算是吧,不過那人送得實在太多了一些。我帶了兩箱過來,春野小姐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和辦公室的其他人一起分了,那些花現在就擺在亂步的辦公桌邊上。」

  春野小姐笑著應下了,等她離開之後,夏奈立刻斂起了臉上的笑容,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這個季節能弄到那麼多水仙百合的確有些古怪,你知道這些花的入手渠道嗎?」

  就算是花農,也不可能在這個季節種那麼多水仙百合,那麼這些花很有可能是從海外入境到橫濱來的。

  並且極有可能使用的不是名面上的航線。

  雖然這方面的調查可以交給港口Mafia,但夏奈覺得還是問亂步更快一些。

  「這個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亂步瞥了眼夏奈,「其實那些花的入境渠道一點兒都不重要,但是你最近在調查的那個大學生的入境渠道卻是和那些花是一樣的,這麼說你應該懂了吧?」

  夏奈當然懂了。

  送花的神秘人與一直調查不到下落的大學生聯系在了一起。

  不如說,那個送花的神秘人,就是夏奈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卻怎麼都找不到的、與御芍神紫接觸過的大學生。

  夏奈露出了一個有些糾結的表情,「感覺越來越像是個陷阱了。」

  「也不能說是陷阱,只是那個人一直想要引|誘你去調查這件事。」

  不如說就和那些水仙百合的花語一樣,那個人一直都在期待著和夏奈的見面。

  亂步攤了下手,他也是沒想到這麼「明顯」的線索一直都擺在夏奈的面前,她居然能無視到今天。

  實在是太遲鈍了!

  既然一直在調查的人自己送上門來,夏奈自然也不可能再放棄這個線索,「所以那個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哪怕是避免自己的辦公室被水仙百合吞沒的下場,她也要早點找到那個過於調皮的神秘人。

  「那個人?」

  亂步重新拿起了巧克力薯片。

  「哦,他現在就在……」

  >>>

  進入咖啡店的安室透,直接坐到了那個長得與自己的幼馴染一模一樣的人的面前。

  原本正在想心事的諸伏景光只覺得好像有什麼人坐到了自己的對面,他只當是夏奈來了,結果抬頭一看,卻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黑皮金發、穿著休閑服的青年。

  是他的發小。

  「唔!」

  諸伏景光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發小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青年看起來和四年前幾乎沒有任何的區別,依舊是自己記憶中的樣子,甚至和他們在警校期間時也沒有太多的區別。

  這一點,他從夏奈手中拿到那本相親資料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諸伏景光望著許久沒見的發小有些遲疑。

  就在他糾結自己應該是和安室透相認、還是該糾結眼前的人是否是其他人——比如是貝爾摩德的易容時,就聽見那很是熟悉的嗓音冷冷地向自己質問道:

  「你究竟是誰?」


第62章 Case.062

  你是誰?

  諸伏景光怎麼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聽見自己的幼馴染對他說這句話。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面前的人應該就發小是本尊,以及他會用這種雜糅了懷疑與希望,喜悅與痛苦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原因。

  在其他人的眼中, 諸伏景光早已經是個死人了。

  當初為了不讓組織的人發現端倪,夏奈和赤井秀一兩個人做得很絕, 不僅偽造出了他被殺害的假像,甚至原地爆破了一整棟廢棄大樓。

  聽赤井秀一說,連後來來尋人的Bourbon都被成功隱瞞了。

  諸伏景光很是感謝赤井秀一的幫助, 不過他們畢竟隸屬於不同的國家機構,所以他最終也沒有將Bourbon是公安的事情告訴赤井秀一。

  他已經暴露了,不能連累同伴也跟著一起暴露。

  從他待在S4的大牢四年,卻沒有被發小找到這件事來看,發小應該也的確不知道自己還活著的事。

  那他現在出現在這裡是巧合嗎?

  難道這就是那位亂步先生說的「意外的驚喜」?

  諸伏景光不知道那位亂步先生為什麼能夠預知到幼馴染的到來, 或許他也像自己的獄友織田作那樣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現在當務之急的不是去揣測那位亂步先生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而是該如何應對面前的人。

  沒有立刻回應安室透的質問,從沒想過與發小重逢的這一天會這麼快到來的諸伏景光端起了茶杯。沒有任何要飲用的舉動,諸伏景光在過了數秒後又將茶杯輕輕放下, 看上去很是遲疑。

  安室透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力觀察著對面的人的一舉一動。

  很像。

  無論什麼地方都和景光一模一樣。

  安室透無法說服自己這個人不是諸伏景光,同時卻也無法說服自己死去的人又再度復活這種聽上去就像是天方夜譚的事會二度發生。

  畢竟赤井秀一的假死是他們計劃好用來麻痹Gin和組織的, 而景光……

  等等, 赤井秀一?

  安室透覺得自己好像是抓住了重點。

  再說不就是赤井秀一暗示自己來武裝偵探社的嗎?

  安室透的大腦在飛速運作著,沒一會兒他就想清了這其中的種種關竅——

  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幼馴染的話, 那麼他當年的死亡就和赤井秀一假死一樣, 都是瞞過組織的伎倆。其實景光一直都還活著, 並且不知道怎麼的就來到了武裝偵探社。

  這些赤井秀一都是知道的, 說不定當年景光假死就是赤井秀一幫忙安排的。

  只是景光雖然假死逃離組織, 卻不願意暴露他的臥底身份, 所以也就沒有告訴赤井秀一他們兩個都是公安的臥底的事。

  這也導致了赤井秀一一直都不肯告訴自己景光的存在。

  直到他是公安的事情被識破。

  這麼一想,這整件事就非常地合理了。

  不過安室透也不敢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測就是正確的,所以他一直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人,只是眼神中的審問略減了些許。

  諸伏景光還在思考該如何開口。

  他能明確地感受到幼馴染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只是依舊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開口。

  握著茶杯柄的手不安地摩挲著杯口,景光看看茶水又看看發小,第一次感受到和發小打招呼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安室透還在盯著景光瞧,他沒有說話,卻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有些百感交集。

  過去的四年裡,他存了太多太多的話語想要對發小訴說,可真當一直以為死亡的發小坐在自己的面前時,安室透卻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

  最後開口打破沉默的還是景光。

  他松開了握著茶杯的手,那雙貓眼望著已經四年不見的幼馴染,最後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要來一杯茶嗎,zero。」

  景光叫著兒時給友人起的外號,毫不意外地看見安室透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咖啡店的店員很快就為安室透送來了熱騰騰的咖啡。

  「漩渦」咖啡店的老板煮咖啡的手藝極好,被擺放到面前的咖啡溫度適中香氣撲鼻,安室透呡了一口,只覺得緊繃的神經因為熱咖啡而稍稍有所放松。

  等店員離開後,安室透這才輕聲地問了句自己現在最最在意的問題。

  「這些年……你一直都在哪裡?」

  景光也猜到了發小必定會問這個問題,「當初我臥底的身份暴露,是Rye找人一起幫忙做出了假死的現場,才讓我逃出了組織的追捕。」

  他用有些含糊的方式陳述著當年的真相。

  「後來我被救了我的人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一直到最近才來到橫濱工作。」

  景光用帶著歉意的目光看著發小,「因為擔心我活著的事情會被組織發現,也擔心可能會連累到你,所以這些年一直都沒能和你聯系,抱歉,zero。」

  安室透縱使原本對景光隱瞞自己生存的事有再多的不滿,在看見景光這副滿是歉意的臉後,也發不出一丁點的火了。

  「不過真沒想到居然真的是赤井秀一幫了你……」

  安室透低喃了一聲,越發地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家伙居然一直都瞞著我。」

  話雖這麼說,但安室透多少也能猜到赤井秀一一直對他隱瞞景光還活著的事,是因為不能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公安的臥底。直到那個機敏的小偵探因為自己無意間泄漏的外號產生了疑心,赤井秀一才終於確定了他的身份。

  景光不知道發小和赤井秀一有過什麼過節。

  但知道他存活的人不多,除了奈奈就只有赤井秀一了,可奈奈和自己的發小應該還沒見過面,那發小只能是從赤井秀一那兒聽說這件事的。

  「我在這裡的事,是Rye告訴你的嗎?」

  「算是吧,那家伙只告訴了我這裡的地址,我原本還以為他說的是……」安室透頓了頓,到底還是沒有把後面的話繼續說下去。

  他還以為赤井秀一把武裝偵探社的情報給自己,是讓他來調查他女朋友的事情。

  卻不想赤井秀一給的居然是景光的下落。

  ……所以奈奈和赤井秀一之間到底是有著什麼聯系?

  赤井秀一那家伙居然寧可將他一直瞞得死死的事情說出來,也不肯透露半點他與奈奈的事情。

  景光沒有追問發小那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是什麼,因為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但是這件事有些奇怪,我現在在這裡工作的事情,Rye應該是不知道的才是。」

  景光皺著眉,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難道是她告訴Rye的?」

  「她?」

  安室透因為景光的話語產生了些許的好奇,「是景光這些年認識的女性嗎?」

  而且聽他的話,那個女性居然還和赤井秀一認識。

  難道也是FBI的人嗎?

  「是當初Rye找來幫忙一起制造出我死亡假像的人,這些年我一直都承蒙她的關照,」一提到夏奈,景光本就溫柔的表情變得越加柔和。

  安室透一眼就能看出景光這是動心了。

  雖然他心裡還是對景光這四年都沒有聯系過自己的事情感到不滿,但看見好友露出這樣的表情,安室透還是將自己的那些不滿丟到了一旁,笑著打趣道。

  「看來景光你在這四年裡找到了重要的人。」

  景光很是認真地點點頭,「的確,是非常重要的人。」

  可惜夏奈已經有男朋友了。

  不過夏奈最近好像和她那個在咖啡店打工的男友鬧得很不愉快,在辦公室裡也幾乎不曾提到她的男友,想來自己應該還是有機會的吧。

  只是說起來……

  夏奈之前還收到過zero的相親資料。

  雖然她最後並沒有去,但是不知道zero到底是什麼心思。

  安室透原本看景光那表情還想再調侃幾句的,卻不想景光居然這麼認真地承認了,不由地愣了一下。

  「那等組織的事情結束之後,你也帶她來和大家一起聚一聚吧。」

  安室透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故作誇張地嘆了一聲氣,「班長他們總是發短信抱怨我銷聲匿跡了,到時候帶著女朋友去見他們,想來應該也不會被抱怨地太慘。」

  原本還在考慮要不要把夏奈的事情說出來的景光立刻抓住了重點,「嗯?zero也有交往的戀人了?」

  「沒錯。」

  安室透答得很是爽快,如果不是因為目前還不能將工作性質透露給女友,他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將景光介紹給夏奈認識。

  「我們已經交往快兩年了,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一提到自己交往中的女朋友,安室透的表情也染上了難以掩飾的甜蜜。

  雖然最近他和奈奈的感情出現了一些問題——在他們交往近兩年的時間裡這還是頭一次。但安室透知道只要他剿滅了組織,就能向夏奈坦白一切了。

  至於夏奈那一邊……

  他還是不太相信夏奈真的是港口Mafia的成員。

  「原來是這樣。」

  得知安室透已經有女朋友之後,景光多少能猜到發小和夏奈的相親,應該就是他們的上司鬧出來的烏龍,他心中松了一口氣,由衷地向發小道賀。

  「恭喜你了,zero。」

  「謝謝。」

  安室透很高興自己的這段戀情能夠得到友人的祝福,「說起來,那個幫助了景光的人現在也在樓上的偵探社嗎?我想去見見她。」

  畢竟是救了自己發小的人,安室透覺得自己怎麼說都應該去道聲謝。

  他也琢磨著如果對方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的話,沒准真的能知道一些有關夏奈的情報。

  「對,不過偵探社那邊現在有些忙,所以還是有機會再說吧。」

  景光抬頭看了眼正上方,揣測著夏奈與偵探社的那位亂步先生的談話應該還沒有結束,「而且我也想等我和她的事情有了結果後,再介紹她與zero你認識。」

  「這倒也沒什麼。」

  安室透本質上也只是想答謝對方對景光的幫助,但是景光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可疑,「難道你是害羞了嗎?」

  「算是吧。」

  景光又端起有些涼了的茶喝了一口,「而且……我也的確是有著不想讓你們見面的私心。」

  安室透露出了一個更加困惑的表情。

  「前陣子她收到了zero你的相親資料。」

  既然知道安室透已經有女朋友了,那景光也就沒有再隱瞞這件事,「所以她應該是你的相親對像。」

  安室透立刻就懂了。

  「你放心吧,景光,畢竟是你喜歡的人,在你成功前我是不會去見她的。」

  他對著景光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

  「要加油啊,景光。」


第63章 Case.063

  安室透沒有在漩渦咖啡店停留太久。

  他今天來武裝偵探社既是為了詢問夏奈的事情, 更是為了調查港口Mafia的情況,遇見景光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景光說偵探社內現在騰不開人手,加上景光喜歡的女生——自己之前被上司安排的相親對像還在那裡, 安室透覺得自己還是別在這時候去打擾他們了。

  和景光交換了聯系方式,正好又接到風見聯系的安室透很快就離開了咖啡店。

  安室透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夏奈便帶著狗朗從偵探社下來了。

  「你就一個人?」

  夏奈看了眼景光,他的面前只放著一人份的紅茶與點心, 「亂步先生說的意外的驚喜你還沒有遇見嗎?」

  「已經看見了, 」想到多年未見的發小兼友人,景光的表情看上去很是放松, 「不過他忙著處理事情,剛才已經走了。」

  「那就好。」

  夏奈對亂步的推理從來都是保有百分百的信任, 見景光已經遇見了驚喜,她也就放心了,「你和狗朗等會兒先回去, 我接下來還要去一個地方。」

  她從大衣的口袋裡摸出車鑰匙, 伸手就要遞給景光, 「過會兒好像要下雪, 你們開車回去。今天就不必再回辦公室了,直接回家就行,晚餐也不用准備我那一份,我今晚可能會在外面吃。」

  景光原本伸手就要去接車鑰匙, 但在聽見夏奈的話之後立刻收回了手, 他不贊同地搖了搖頭。

  「車鑰匙還是你留著吧, 我和狗朗走回去就行。」

  夏奈的住所距離偵探社步行也不算太遠, 他們兩個成年男人完全可以步行回去, 「你一個人晚上打車回去不安全, 有車的話更安全也更方便一些。」

  「那也行。」

  夏奈原本是覺得自己今晚可能會喝酒,但聽景光這麼說也就應下了他的好意,「你倆今天早點回去好好休息吧,這陣子也辛苦你們了。」

  景光和狗朗剛來她的辦公室就沒日沒夜地加班,澀澤更是直接被她打包塞給中也帶去出差。

  夏奈過去一直在男朋友的面前吐槽總讓自己加班的腹黑混蛋眼鏡上司、和總喜歡在奇怪的時間搞事情的客戶,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她這個上司當得也有些沒良心。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夏奈反思了一下自己,又叮囑景光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亂步先生說橫濱最近對你來說相對安全,但景光你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

  這完全是為他著想的話語讓景光很是感動。

  他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又對夏奈叮囑了一具,「好,你也要小心,晚上早點回來。」

  這番叮囑的話語簡直像一位老母親。

  夏奈覺得景光都快步上中也的後塵了。

  「OK,等事情辦完了我就回去,」夏奈答得很是痛快。

  她又不是去和男朋友約會,只不過是去談工作上的事情,自然是談完就回家,不會在外面留到太晚的。

  向景光與狗朗道別後,夏奈便立刻頂著寒風回到了車上,即將要下雪的天看起來有些陰,灰蒙蒙的厚重雲層蓋在空中,沉重得令人多看一眼都會感到壓抑。

  下雪前的風也像刀割似的,本就怕寒的夏奈在打開車門後一溜煙地就鑽了進去,她急急忙忙地關上車門,用力地搓了搓因為沒有戴手套而幾乎快要凍僵的手指。

  如果放在平時,這個天氣她沒有要事壓根就不會出門。

  但今天……

  不得不進入工作模式的夏奈拿出手機,打開了對方剛才發來的地址,將手機定位導航後,驅車前往那家位於56號碼頭邊上的餐廳。

  這裡多少也屬於港口Mafia的勢力範圍,如果沿著這條公路繼續開車前進的話,就是夏奈之前與男朋友去約會的奇幻樂園了。

  夏奈之前與中也來過這裡,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停車位,她在下車前將自己裹了個嚴實,這才敢離開溫暖的車廂。

  對方約的地點是橫濱極為有名的一家船上餐廳,一般情況下每天只有四個班次。

  夏奈看了一眼時間,確認自己沒有遲到後,這才提著包朝那輛停泊在碼頭的豪華游船。船上的員工似乎一早就得到了指示,在聽見夏奈報了名字後,立刻將她帶到二樓的主餐廳。

  夏奈走進游船後才發現,這家本該是極為熱鬧的水上餐廳今天空空蕩蕩的,除了某些頗為熟悉的黑衣人外,甚至就連船上的工作人員也瞧不見影蹤。

  直到她被帶到二樓的餐廳,才終於見到了把見面的地點約在了這裡的人。

  環繞著二樓的主餐廳的是落地玻璃,這讓這個空間顯得格外的明亮,尾崎紅葉坐在靠窗的位置,在聽見腳步聲後,她立刻起身向夏奈打起了招呼。

  「夏奈小姐來了呀,快請坐。」

  夏奈很是大方地在對方的邀請下落座,還不忘打趣了一句,「看來我是打擾您今天用餐的雅興了,紅葉小姐。」

  剛才主動聯系紅葉、說可以的話今天最好能見一面的人的確是自己沒錯。

  但看見這一幕,夏奈就知道今天這情況怎麼看都是像是紅葉突然興致大發在這裡包場吃飯,自己可以說是趕巧了,卻也能說是打擾了紅葉的興致。

  「如果是夏奈小姐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算作是打擾。」

  尾崎紅葉的話語聽起來很是真摯,「原本我也想在今天請夏奈小姐你過來一起用個便飯,只能說我們是心有靈犀了。」

  和溫柔漂亮的大姐姐說話就是愉快。

  夏奈也不在乎這個所謂的「漂亮溫柔的大姐姐」是在橫濱地下世界令人聞風喪膽的狠角色,反正她與港口Mafia素來沒有利益上的矛盾,和尾崎紅葉更是自相識起就一直相處得非常愉快。

  夏奈向過來送菜單的是侍者要了一杯熱紅茶和一份三層塔,等茶點送上來沒多久,她就能感受到一直停靠在碼頭的船起航了。

  二樓主餐廳被紅葉帶來的部下給圍得水泄不通,即使是游船上的工作人員也不能隨意的出入。

  這裡現在可以算作是一個巨大的海上密室,也適合談一些不方便給外人聽見的機密。

  「今天找紅葉小姐,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委托你那邊幫忙調查。」

  夏奈喝了口熱茶暖了暖身,海邊的風大,她剛才就算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但在上船的時候還是嗆了幾口冷風,現在還被凍得有些緩不過來。

  自家的首領至今還被扣在S4的大牢,夏奈又拿著太宰治的手諭,紅葉於公於私都不可能駁了夏奈的請求。

  「夏奈小姐請說。」

  「請幫忙調查一下這張紙上的信息,」夏奈從包裡拿出已經准備好的小紙條遞到了紅葉的面前,「我記得這是你們掌握的航線,由你們來調查應該更方便一些。」

  紅葉一聽這話就暗道一聲不好,夏奈雖說是請港口Mafia來調查信息,可這內容聽起來倒有幾分像是在追責。

  纖長的手指利索地打開了對折的紙條,尾崎紅葉只看了一眼,頓時就眉頭微蹙。

  夏奈交給她的紙條上只寫了短短的三行字,分別是人名、日期,以及航線的名字——那航線的確就是港口Mafia掌握的其中一條。

  尾崎紅葉也沒問夏奈想要她調查什麼,只問,「這個人是?」

  「目前只能說,他與Jungle的殘黨有著密切聯系,」和Jungle有關,就等同於是和因為Jungle的案子而入獄的太宰治有關。

  港口Mafia的人為了撈他們的首領出來,也不得不盡心盡力。

  「目前他已經進入橫濱,」夏奈看了眼那張字條,「但我想知道的是他在進入橫濱前的動向,以及他在進入橫濱之後是否有其他人接應。」

  尾崎紅葉還以為夏奈是想要他們調查那個人的下落,「難道你已經知道他在哪裡了?」

  「多少知道一些了。」

  這得感謝亂步的超推理,「不過你們的人在調查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和對方有直接接觸。他進入橫濱的目的目前還不明確,我擔心你們那邊會出現不必要的傷亡。」

  御芍神紫在美國境內聯系的五個人裡有四個都死了,誰知道是不是這個看起來只是個朋克中二青年的家伙做的。

  尾崎紅葉到底是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一聽到夏奈這麼說,她心裡也有數了。

  「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吧,我會盡快給你一個答復的。」

  如果不需要調查到對方現在的下落,只是去調查對方在進入橫濱前後的情況,對於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夏奈道了聲謝,就當說完了正事的她准備好好享受下午茶的時候,卻聽見紅葉又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夏奈小姐上次委托我調查的事情,倒是出了些問題。」

  夏奈咦了一聲,自打比水流遇害之後,她和港口Mafia接觸的次數比過去幾年加在一起都還要頻繁,她都有些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讓紅葉幫忙調查的事情具體是哪一樁了。

  紅葉大約也是看出了她的困惑,耐心地提示道,「就是上次夏奈小姐帶人去搜查首領辦公室之後,讓我幫忙調查的那件事。」

  「哦……那件事啊。」

  夏奈被紅葉這麼一提醒,才想起自己還請她調查過男朋友的事情。

  她去港口Mafia調查的時候是在與男朋友發生爭執的次日,當時她還沒像最近這幾天那麼忙、腦子裡還塞了些和男朋友有關的問題,恰巧港口Mafia負責和自己交接的紅葉小姐也見過她的男朋友……

  所以夏奈那天把紅葉悄悄地拉到了一旁,請她幫忙調查一下酒會那天自己帶走的那個黑皮侍者的情況。

  畢竟那日的宴會,港口Mafia算是主辦人之一,由尾崎紅葉出面調查,總比她要方便一些。

  只是夏奈最近實在太忙,忙得她壓根都沒時間去想男朋友的問題,也就把男朋友的事情連帶著對紅葉的委托都丟在了一旁。

  現在見紅葉將自己的委托放在心上,夏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件事本來麻煩紅葉小姐了,如果沒有任何的進展也不要緊。」

  夏奈後來也想通了,她的男朋友那天會出現在酒會,絕對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只是去打工的。他應該另有別的什麼目的——或許還和他所在的組織有關。

  如果安室透那天是混進酒店冒充了侍者,那麼他的信息在酒店那邊就不會有記錄。

  紅葉查不出來也完全是能理解的。

  「也不是說完全沒有進展……」

  一想到夏奈對自己的那件私人請求,紅葉難得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只是你那天帶走的那個黑皮小帥哥的情況的確有些不太對勁,我的人繼續追查下去後,發現他和好幾方人都有牽扯。」

  好幾方人。

  夏奈因為紅葉的用詞皺了下眉。

  紅葉見狀也嘆了一聲氣,她一臉擔心地看著夏奈,語氣關切地向夏奈確認道。

  「我說奈奈,你該不會是被仙|人|跳了吧?」

  夏奈:???

  紅葉小姐,這是什麼爆炸性發言?

  還好這裡現在就只有她們兩個人,不然她接下來一定會社死的!

  夏奈被紅葉的詢問驚得無法及時給出一個妥帖的回答,但她很快也就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了。

  「咚——」

  劇烈的聲音在船艙內沉悶地炸開,這種感覺仿佛大腦被挨了一悶棍,伴隨著這聽起來像是船身猛地撞上什麼東西的撞擊聲,一並朝他們席卷而來的是仿佛天崩地塌般的晃動與衝擊力。

  夏奈扶著桌子堪堪站穩,守在餐廳周圍的黑衣人們已經做出了防備的姿態。

  還不待夏奈和紅葉詢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緊接著夏奈就聽見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Boom!

  夏奈聽出來了。

  這是爆炸的聲音。


第64章 Case.064

  猛烈的撞擊讓餐廳內的桌椅全在震動, 放在桌子上的花瓶無一不砸落在地,發出了清脆的碎裂聲。

  但這些細微的聲響很快就被爆炸的轟鳴聲、以及游船二度受到撞擊後發出的沉悶聲響所掩蓋。

  餐廳周圍為了方便客人觀賞景色而安裝的玻璃牆面因為爆炸產生了裂紋,並在游船被二次撞擊後碎了一地。

  在場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尤其是港口Mafia本身就存在著一個炸彈狂魔,無論是尾崎紅葉還那些黑衣人都不會因為爆炸的聲音產生恐慌。

  夏奈也是一樣。

  在第二次撞擊發生的同時,她便一把抄起面前的桌子、為自己和尾崎紅葉擋住了差點就要把她們扎成刺蝟的玻璃雨,同時向尾崎紅葉帶來的部下厲聲詢問道:

  「爆炸是從什麼地方發生的?」

  「是在船尾!」

  大約是夏奈的語氣太多嚴厲, 港口Mafia的成員也沒反應過來出聲的人不是自己的上司, 慌慌張張地就答了,「聽說襲擊者是從其他船上入侵的, 剛才兩下撞擊就是他們所使用的快艇撞上我們的船發出的動靜。」

  夏奈:「?」

  敵人是坐快艇來的,但上來卻先炸了他們的船。

  這襲擊的手段怎麼想都有問題。

  「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夏奈皺著眉看向了紅葉,巨大的穿著和服的人形異能已經漂浮在她的身後,顯然尾崎紅葉也已經進入了備戰模式。

  看樣子這個情況對她來說, 也稍稍有些棘手。

  那一陣玻璃雨之後, 因為爆炸與撞擊而碎裂的玻璃不再有繼續下落的跡像, 夏奈將撐起的餐桌推到了一旁, 落在肩膀上的玻璃殘屑因為她的這個舉動也紛紛掉落在地。

  「紅葉小姐,船艙外你布置了多少人在?」

  都這個時候了,尾崎紅葉自然也不會隱瞞自己這邊的布置,「大約30人, 不過沒想到敵人居然會有那麼大手筆, 看來是我連累奈奈你了。」

  自己的實力擺在那裡, 尾崎紅葉倒也不覺得她們今天真的會出什麼事。

  只是把夏奈卷進了港口Mafia的鬥爭中, 她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夏奈一聽紅葉的話, 就明白她一早就知道這艘船今天會遇襲, 只是沒想到敵人會用如此粗暴的方式。

  這場襲擊果然很不對勁。

  「請不要這麼說。」

  港口Mafia的確是樹敵頗多,在太宰治上位後更是源源不斷地有人想要攻破港口Mafia的總部。他本人不喜歡出門,於是跑外勤的干部和那些平日能接觸到首領的重要成員們就成了敵人的首選。

  這樣的襲擊對尾崎紅葉來說可以算是家常便飯。

  但夏奈平時遭遇的襲擊卻也不算少。

  「我想這次的襲擊可能也不僅僅只是針對港口Mafia來的。」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很難說清這樣粗暴的襲擊到底是針對誰而來的,「說不定是我給紅葉小姐添麻煩了。」

  「抓到人之後好好審審就可以了,」紅葉倒是覺得敵人無論是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夏奈來的,在這個節骨眼上其實都是一樣的,「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後半句話是衝著她的那些部下說的。

  餐廳裡的部下有一部分在游船遭受襲擊後便趕去甲板上進行外援,現在她們隱隱約約地能聽到還在持續的槍|聲,很顯然與襲擊者的戰鬥並沒有停止。

  「敵人的數量比想像中的要多,而且因為爆炸的緣故,船的引擎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

  夏奈與尾崎紅葉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尾崎紅葉看了眼夏奈,直接就從身邊那面已經碎出了足夠讓好幾人並列通行的玻璃牆往外走,「我出去看看,奈奈你留在這裡。」

  「不,我跟你一起去。」

  夏奈見紅葉還想說服自己,連忙補充道,「我能保護自己,而且敵人的進攻方式讓我有些在意。」

  敵人是從水路入侵的,這種進攻方式通常都是以偷襲或是綁架為目的、不打算也不能引起旁人注意的秘密行動,但他們卻使用了□□這種華麗到有些誇張的手段,這一點實在是讓人有些想不通。

  再者,使用這種手段進行偷襲,無論是礙於快艇能搭乘的人數限制,還是因為這種行動還必須確保隱秘性,一般襲擊者的人數不會太多,只會派小股精英行動。

  畢竟人多了,暴|露的概率也就大了。

  在對方人數不多且紅葉帶出來的人都有所准備的情況下,按理說這些偷襲者應該是會被迅速鎮壓。

  可紅葉的部下卻說「人數比想像中還要多」,這也不是很合理。

  紅葉急著去現場,聽夏奈這麼說她也不再拒絕,只是讓部下注意保護夏奈,便從外廊直奔甲板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步履匆匆地趕到了走廊的盡頭,很快就看見一樓甲板上的情況,甲板上沒有游船的工作人員,只有十數個全副武裝的黑衣人在與紅葉的部下進行激烈的混戰。

  雙方的手中持著槍|械,一時間倒也看不出是哪一方占了優勢。

  夏奈站在二樓走廊上遠遠地望著這些襲擊者,沒有在那些被裹得嚴嚴實實、連眼睛都沒露出來的敵人中,找出自己猜測的那個人。

  或許那個人就混在他們之中,又或許這件事一開始就和那個人無關。

  在尾崎紅葉抵達後,戰況很快就發生了扭轉。

  名為「金色夜叉」的異能衝進了戰場,手中的武|士|刀高速舞動,在空中落下了交錯的殘影,便隨著槍|械被肢解以及敵人的哀嚎聲,被電光火石間便解決了一切。

  位於甲板上的黑衣人抬頭朝紅葉等人的方向看去,似乎是想要向紅葉道謝,但下一秒他就看見一個黑影從二樓頂端跳下。黑影的右手處銀光閃過,顯然是握著刃器,而那刃器直對的便是——

  「紅葉大人!」

  「唔!」

  樓下黑衣人的警示聲音剛響起,那直衝著站在紅葉——或者說是紅葉身邊的夏奈而去的黑影便發出了一記悶哼。

  除了紅葉外,沒有人看清夏奈是怎麼出手的,那些站在甲板上的港口Mafia成員甚至都不知道是誰做了什麼。

  但是所有人都聽見了被那名襲擊者握在手中的匕|首砸落在地面上、發出的清脆的哐當聲。而在匕|首落地後沒過幾秒,這名被剝奪了行動力的襲擊者也昏倒在地。

  重物砸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站在二樓稍近些的人,甚至還聽見了肉|體碾在玻璃殘渣上後發出的令人有些心驚的聲音。

  但他們到底是訓練有素的Mafia,在感受到沒有來的疼痛前,便已經下意識地控制住了那名昏迷不醒的襲擊者。

  從他渾身上下被遮得嚴嚴實實的打扮來看,不難看出他應該是樓下那群人的同伙。

  一出手就直接弄昏一名敵人的夏奈伸手扯下了對方臉上的面具,毫不意外地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臉。估算了一下自己猜測的那個人出現在這裡的概率,夏奈最後選擇直接向紅葉詢問。

  橫濱這邊的地下勢力很是復雜,但是敢直接惹到夏奈面前的人不算很多——那些人多半都是相互撕咬,稍微膽子大一些的則是把目標對准了樹大招風的港口Mafia和武裝偵探社。

  至於那些敢直接找上夏奈的很少有普通的組織,大多都是些異能者。

  他們比起普通的地下組織知道得要更多一些,膽子也更大。並且那些人無一例外地都不怎麼喜歡團隊作戰,多是單槍匹馬或是找了些小弟就來找她的麻煩,妄圖從她開始一步步瓦解橫濱的勢力。

  當然,這種蠢貨沒有去記的必要。

  因為在接觸到夏奈之前,這群人多半就已經被中也給解決了,甚至連夏奈的面都見不到。

  如果中也現在在這裡的話,或許還能一眼就瞧出這些襲擊者是哪個組織的人,但平時幾乎不會遇到這種類型的襲擊者的夏奈,實在無法從他們的裝扮、武器、以及行動方式來判斷他們的身份。

  「紅葉小姐能看出他們是哪個組織的人嗎?」

  「很可惜,暫時還看不出來。」

  紅葉搖了搖頭,但她看上去並沒有太沮喪,「不過也不要緊,只要把人帶回去就能問出結果。」

  紅葉帶來的部下已經井然有序地處理起後續事宜,他們熟練地將紅葉特意留手、沒直接弄死的襲擊者一一綁好,不用想也知道這些襲擊者接下來的去處會是港口Mafia的審訊室。

  夏奈也沒把人帶回去的打算。

  不說這群人裡沒有異能者,就算有,夏奈覺得自己也實在沒必要做那麼麻煩的事情。

  先不說從港口Mafia的手中索要襲擊他們干部的人,港口Mafia這邊肯不肯給。即便尾崎紅葉真的能做到不在意地放任,她把S4的人叫過來再把犯人押送回S4的大牢審問也太麻煩了一些。

  又不是像太宰治弄死比水流那樣的大案子,還不如直接交給專業的,還能快些審出個結果來。

  這也是橫濱地下世界默認的規矩。

  「那就交給你了,如果有結果請立刻聯系我。」

  紅葉答得很是爽快,而在兩人對話間,紅葉的部下也過來彙報說船在經過緊急維修後已經能夠航行,現在正朝著港口的方向折返。

  游船折返回港口的時候,空中悉悉索索地下起了小雪,海上的寒風裹挾著冰冷的雪花從破碎的窗戶卷入室內,讓挨不住凍的夏奈打了兩個噴嚏。

  經過剛才的襲擊後,夏奈現在一點兒都沒有喝茶的心情,她也不想再麻煩明顯是遭受了驚嚇的游船工作人員,所以只能將圍巾與大衣裹得更緊一些,一邊繼續思考著這場襲擊的用意。

  尾崎紅葉已經安排好港口Mafia來接應的人員,見夏奈面色不虞,又問道,「夏奈小姐等會兒要一起來嗎?」

  她指的是之後對這些襲擊者的審問。

  「不了,我相信紅葉小姐手下那支拷問小隊的本事,」她那支拷問小隊當年還接受過尚且是干部的太宰的指導,夏奈相信他們的實力。

  她也不想在本就沒胃口的時候,再去看些會讓自己更加沒胃口的場面。

  這時港口Mafia的人也來彙報船即將到岸的事,紅葉點點頭,又對夏奈承諾,「那我這邊一旦有了結果,就會立刻聯系夏奈小姐的。」

  「好,那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

  感覺到船停靠到碼頭時發出的輕微的撞擊,夏奈和尾崎紅葉打了一聲招呼,便率先下了船,直奔自己停車的方向而去。

  雖然把襲擊者都交給了尾崎紅葉,但這並不等於夏奈就完全不打算調查這件事情。

  這場襲擊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夏奈總覺得和Jungle有關。又或者說,是和那個雖然一直躲躲藏藏不讓她找到、卻又樂忠於每天給她送花希望她快點找到他的大學生有關。

  頂著在眨眼間越下越大的雪,夏奈匆匆趕到了停車場。

  只是她才剛找到自己從中也那兒借來的車,就看見後面停著一輛讓她無比眼熟的白色跑車,而那個一臉慌張地從駕駛座上走出來的人……

  這是她那位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見面的男朋友。

  「奈奈你……」

  夏奈看他男朋友的樣子,很明顯就是接到了什麼消息匆匆忙忙地趕到這邊來的。安室透顯然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滿臉都是錯愕與驚訝。

  夏奈張了張嘴,大約是惡劣的天氣與剛才發生的事件影響了她的思考,她望著自己的男朋友,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過她很快就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了。

  只見安室透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露出了一個慌張、甚至可以說的驚恐的表情。

  「奈奈!」

  安室透大聲地叫著夏奈的名字,夏奈看著他的模樣似乎發現了什麼。

  她下意識地朝身後看去,而就在她想要做出反應之前,比夏奈更早發現危機的到來的安室透已經一個箭步衝到了夏奈的面前,將自己的女友一把按倒在地上。

  被男朋友重重地撲倒在地上的夏奈吃疼地嘶了一聲,但她很快就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那丁點疼痛。

  只聽見子|彈破空的聲響在耳邊劃過,緊接著響起的便是男友自喉間發出的悶哼。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被寒風吹得快要凍僵的臉頰上,夏奈怔怔地望著男友手臂上暈開的紅痕,意識到她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以最糟糕的方式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被伏擊了。

  而她的男友為了救她中|彈了。


第65章 Case.065

  狙擊沒有再繼續。

  許是知道一擊未中繼續逗留會有危險, 又或許是他剛才的狙擊的確已經被正好下船的港口Mafia的人察覺。

  總之當夏奈扶著男友揚頭朝狙擊手伏擊的地點望去的時候,那裡的確已經沒有人任何人影了。

  也就是說,他們暫時安全了。

  「子彈呢?」

  夏奈輕聲詢問著男友的情況, 明明是受了槍擊,但他出中槍時悶哼了一聲外,現在居然沒有發出絲毫的哀呼。

  只有他不斷從額頭上滑落的汗水,在告訴夏奈他果然還是疼的。

  「沒有留在手臂裡。」

  安室透也注意到狙擊手已經逃走的事, 他按著手臂從地上坐起, 「這裡不安全,你還是趕緊離開吧。」

  「是我們。」

  夏奈從包裡拿出了手帕, 簡單地給男友包扎了一下,小心地讓血沒有留在現場。

  她打開車門, 不容分說地把男友推進了後座,自己則是找到嵌在地裡的彈頭,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將子彈撬出, 等完成了這一切後, 夏奈這才坐上駕駛座。

  她的手似乎是在顫抖, 但她還是鎮定地撥通電話, 調整定位,一腳油門將車開離了這個危機四伏的碼頭。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尾崎紅葉的聲音夾雜在呼嘯的寒風中從耳機裡模模糊糊地傳來。

  「怎麼了,奈奈?」

  「紅葉小姐, 我剛才被狙擊了。」

  事情緊急, 夏奈也顧不上說那些無甚用處的敬語, 只是簡單明了地說著情況, 「狙擊地點是在距離碼頭五點鐘方向約一百五十米的大樓, 那個狙擊手狙擊失敗, 現在已經撤離了。」

  尾崎紅葉一聽這話就急了,「那你還好嗎?」

  「我沒事,」但如果剛才男朋友沒有發現狙擊的話,或許就有事了。

  夏奈從後視鏡瞄了眼男朋友的情況。

  對方強忍著痛的表情讓夏奈抓緊了手裡的方向盤。

  「我不能確他和剛才的那些人是不是同一批,如果方便的話,有勞你們在附近一帶幫忙搜尋一下。」

  港口Mafia為了把剛才那些襲擊者回總部審訊,應該來了不少人接應,夏奈想著交給紅葉來處理應該能解決得更快一些。

  要是港口Mafia實在抓不到人也沒關系,狙擊用的子彈她已經拿走了,等處理完了男友的傷口,她多的是辦法把那個人揪出來。

  並讓他用余生來後悔剛才為什麼要扣下扳|機。

  「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吧。」

  紅葉答得很是爽快也很是上道,夏奈都沒開口,她便已經猜到了夏奈會提什麼要求,「你放心,我一定會留著他的命的。」

  有紅葉的保證,夏奈沒什麼不放心的,「多謝,我欠你一個人情。」

  電話很快就結束了,把後續事情交給紅葉來解決的夏奈又看了眼男友,發現他依舊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

  只是不斷從額頭上沁出的汗水、傷口處越來越深的痕跡、以及車廂內越發濃重的鐵鏽的氣味出賣了他。

  安室透自打中彈起,就可以說是一直都是在用意志力強撐著、努力地讓自己沒有在女朋友面前哼出聲來。夏奈剛才在給尾崎紅葉打電話的時候他一直都有在聽,現在也很快就發現夏奈在看他。

  通過鏡子和夏奈對上了眼神,安室透那剛才抿得死死的嘴中也終於吐出了完整的話語。

  「我沒事,你不用送我去醫院,這種小傷隨便處理一下就好。」

  他受的是槍傷,哪怕去的是正規一點的私人診所也勢必會被問起傷情,更別說是去醫院——到時候報警是少不了的。無論是他安室透的假名還是夏奈的身份,都不適合出現在那樣的場合。

  夏奈一點都不奇怪男友會說這樣的話,「你放心,我沒有去醫院。」

  開玩笑,她男朋友是不法組織的成員,她怎麼可能送受了槍傷的男友去醫院?

  這不是把他往警察面前送嗎?

  夏奈覺得就算自己再不滿男友不肯對她吐露實情,也不會沒腦子到做這種賣隊友的蠢事。

  安室透因為夏奈這話更緊張了一些,而夏奈只當沒看見,「但是不去醫院不等於你這個傷就能隨隨便便的處理,就算現在是冬天,傷口也是會感染發炎的。」

  尤其男友這個還是子彈造成的貫穿傷,可能存在諸多問題,不送去檢查治療她真的不放心。

  安室透又沉默了一會兒,他倚著座椅瞄了眼導航,只見車漸漸地駛離危機四伏的港口,朝著他不是很熟悉的地方開去,「你這是打算帶我去診所嗎?」

  「不是。」

  男友居然還有精神和她聊天這點讓夏奈很是佩服。

  安室透中彈的地方不是髒器,但手臂上也存在著大血管。剛才那一發子彈直接貫穿了安室透的手臂,讓他隨時面臨著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乃至死亡的危險。

  雖然她在給安室透包扎的時候做了一些急救措施,稍稍止住了血,但目前的情況說起來依舊是不容樂觀。

  為了避免安室透真的昏死過去,夏奈有一句沒一句地同他聊著天,「但我的確是要帶你去見醫生。」

  不是去醫院,但卻是見醫生。

  安室透立刻明白夏奈要帶自己去見什麼人,「是地下醫生嗎?」

  如果夏奈真的和港口Mafia有關系的話,會認識這樣的存在也不奇怪。

  只是夏奈看樣子似乎不打算在自己面前隱瞞,也不知道她根本不在乎,還是因為擔心他的情況而忘了隱藏。

  ——總不可能是故意透露給他的吧?

  手臂上傳來的疼痛讓安室透異常地清醒,他腦中的思緒千回百轉,想要探破隱藏在女友一言一行背後的重要線索。

  夏奈本人卻好像並沒有察覺到。

  她沉默了一會兒,用聽起來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回應著男友的詢問。

  「唔,應該算是吧……」

  地下醫生這樣的存在在日常生活中可不算多見,很多人都是知道有這樣的存在卻從未見過。而她的男朋友能脫口而出,無異是證明了他平時沒少接觸過這類人。

  夏奈在心裡搖著頭嘆了口氣。

  透君,你這底都露得一塌糊塗了,真的不考慮說實話嗎?

  「不過據他本人所說,自己是有行醫執照的,」但這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在他之前當「收廢品的中年大叔」的那段時間裡,他的行醫執照有沒有失效。

  夏奈見男友悶聲沒有說話,只當他是在擔心自己受傷的手臂,又溫聲寬慰了他一句,同時也是在寬慰自己,「你放心,像你這樣的傷他應該是最擅長的了。」

  安室透一聽就明白了

  謔,這還是個經常處理槍傷的地下黑醫。

  安室透非常好奇夏奈和那位醫生是怎麼認識的。

  只不過他這個問題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夏奈已經將車停在了一棟建築物外。她取下完成定位工作的手機,似乎是給裡面的人發送了一條消息,沒過一會兒禁閉的鐵門便從裡面被緩緩打開。

  安室透這才看清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一家孤兒院。

  安室透:???

  鐵門在夏奈的車駛入之後便緩緩合上,夏奈將車停在了一旁,來到後座扶著安室透下了車。

  地面上積著一層薄薄的雪,踩上去像是松軟的地毯,因為失血過多而眼花的安室透粗糙地打量了一眼四周,還不等他詢問為什麼夏奈會帶自己來孤兒院,便已經被夏奈攙扶著送進了建築物裡。

  一個金發的小姑娘在建築物裡為他們打開了門,她穿著鮮艷的紅色洋裙,藍寶石似的眼睛望著他們。

  見夏奈扶著手臂還在隱隱滲血的安室透進來,這個仿佛洋娃娃似的小姑娘一點兒都不膽怯,甚至還頗為熟練地對夏奈說道,「林太郎就在裡面的醫務室,我帶你們過去吧。」

  「謝謝你,愛麗絲。」

  名字聽起來也像是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在前面,夏奈扶著男友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身後,三人沒一會兒就來到了位於一樓最深處的醫務室。

  小姑娘也沒敲門,直接一把推開了醫務室的門,衝著裡面喊道,「林太郎,我把奈奈帶來了哦。」

  「辛苦你了,愛麗絲親。」

  男人的語調聽起來有些高昂,讓安室透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每次看衝野洋子直播時的毛利小五郎,他在夏奈的攙扶下走進了醫務室,發現裡面站著的果然是一個中年大叔。

  被小姑娘稱作林太郎的中年男人穿著襯衣打著領帶,最外面披著一件白大褂。

  見夏奈和受傷的安室透進屋後,這個原本還一副在向幼|女示好的中年男人立刻面色一肅,仿佛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夏奈安室透說道,「你們跟我進診療室。」

  這個看起來像是學校醫務室的地方只是外間,中年人打開隱蔽的暗門,示意夏奈和安室透跟上。安室透隨著他從醫務室的秘密走廊朝內走去,才發現那裡面是一間極為隱蔽的診療室。

  在幾人朝診療室步行的時候,夏奈也將男友受傷的情況告訴了這個被她稱作森醫生的男人。

  森醫生。

  這個姓氏讓安室透覺得很是耳熟。

  森鷗外示意安室透在診療室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則是戴上醫用手套與口罩、拿起處理傷口的工具。

  他一邊替安室透處理起了傷口,一邊同夏奈感嘆。

  「不過真沒想到你會找到我這裡,這種情況下你不是應該去找晶子嗎?要知道我現在只是個普通的孤兒院院長,已經不接觸這種事情很多年了。」

  安室透的傷不算太嚴重,比起他過去見到的那些,這只能算是輕傷。

  夏奈坐在一邊看著森鷗外動作熟練地為安室透清除傷口上的碎片,只覺得不斷地有冷汗從額上滴落。邊上在給森鷗外打下手的愛麗絲看著夏奈的樣子,只覺得中彈的人仿佛不是這個黑皮男人,而是夏奈本人。

  剛才她開車送男友來的時候還能保持鎮定,現在真的見到森鷗外她反倒是慌了。

  不過她也能看得出森鷗外與自己聊天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更是為了不讓受傷的男友反過來擔心她的情況,所以夏奈也故作輕松地回應著他,「普通的孤兒院院長是不會在醫務室後面建這種暗間的。」

  「真是冷淡啊,明明你小時候很可愛的。」

  森鷗外看起來很是誇張的嘆了一聲,「我記得那時候我把太宰君帶走的時候,你哭得停都停不下來。要不是太宰君死活不同意,我都想把你一起帶走了。」

  夏奈才不會覺得森鷗外那時候是真的在擔心自己,「您那明明是想多挖兩個苦力。」

  不僅僅是她,森鷗外那時估計是想連中也一並打包帶進港口Mafia、給他當組織的齒輪的。

  「而且您確定我那時候不是被您給嚇哭的嗎?」

  夏奈還能開玩笑,說明她的情緒沒問題。知道夏奈不會突然失控,森鷗外也就安心地繼續替安室透處理起了傷口。

  在處理傷口的同時,森鷗外也觀察起了這個從頭到尾都沒喊過一聲的男人。

  夏奈肯為了這個男人來找他,足以證明這個青年對夏奈來說有多重要。

  這個黑皮金發的青年應該是個混血兒,看起來雖然才剛剛二十出頭的樣子,但實際上應該也快三十了。他的身高比如今的太宰還要高上一些,似乎經常有在鍛煉,手臂上的肌肉特別結實。

  這個男人被子彈打了個洞都能忍著不喊不叫,從意志力和精神力來說已經比很多人都要強上許多。

  也難怪夏奈會喜歡。

  可惜他當初一直以為最後贏的人會是中也。

  森鷗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森鷗外對安室透的印像很好,但安室透在聽見森鷗外與夏奈的對話後,心裡卻咯噔了一下。

  太宰。

  他記得這個姓氏。

  風見之前提起過,橫濱新港運輸物流集團的現任法人——也就是港口Mafia如今的首領,就叫太宰治。

  而因為想到太宰治的緣故,安室透也終於想起他為什麼會覺得「森」這個姓氏很是耳熟。

  這是港口Mafia前一任首領的姓氏。並且如果他前幾天的調查無誤的話,港口Mafia上一任首領就是以私人醫生的身份上位的。

  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這個乍一看像是一事無成的中年大叔的男人,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男人就是港口Mafia對外宣稱已經故去的上代首領。

  這就是貝爾摩德說的夏奈與港口Mafia的首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嗎?

  所以和夏奈有關系的港口Mafia的首領……

  究竟是哪一個?


第66章 Case.066

  位置隱蔽的診療室內很是安靜。

  安室透躺在手術台上, 他怔怔地望著手術台上方的無影燈,腦子裡晃過很多事情。

  其實他的腦子現在還有些暈,但他知道這應該不是森鷗外打的局部麻醉的緣故。

  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感始終影響著他,安室透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才沒有在中彈一開始就放任自己陷入昏迷。但他到底還是個正常的人類, 即使努力地讓自己保持清醒, 也無法做到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生龍活虎地投入到工作中。

  不過借著這個時候來整理夏奈與港口Mafia的首領之間的聯系, 他還是能夠做到的。

  這些天安室透其實調查了很多事情, 他今天會出現在港口,也是因為收到了風見送來的調查結果。

  最近交到他手裡、需要他調查清楚真相的案子不少。除了他出於個人立場、想要弄清「衝矢昴是不是赤井秀一」這件事外,其他幾乎所有的案子都集中在橫濱。

  Jungle與港口Mafia的問題,貝爾摩德讓他尋找的資料,以及夏奈的身份。

  這些急於處理的麻煩事讓安室透這幾天在東京與橫濱兩地來回的奔波,他以偵探的身份接觸了各種相關者,加上風見以公安的身份在名面上行動……

  倒還真的讓他掌握了到了不少有用的線索。

  雖然他依舊沒查到夏奈與港口Mafia的首領究竟是什麼關系,但是根據夏奈之前的行動,安室透順藤摸瓜, 結果真的找到了她與港口Mafia關系密切、起碼說是往來頗多的證據。

  其實一開始, 他的手裡並沒有太多有用的線索。

  唯一掌握在公安手中的線索, 就只有那個被抓住的Jungle的U級干部。但是在對方被S4的人強硬的帶走後, 公安這邊對Jungle的調查便陷入了僵局。

  沒有親自和那個U級干部交談過、也知道自己從S4的手裡不可能撈到人, 安室透不得不去尋找別的出路。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想起了那天自己一路跟蹤夏奈來到港口Mafia總部大樓的門口, 然後親眼瞧見夏奈和她身後的兩個黑衣人被一個紅頭發、穿著華貴和服的年輕女人帶進去的事。

  其實在跟蹤夏奈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人的身影實在是眼熟。

  在尋找到這個突破口之後, 他便努力地回想著自己一切有可能接觸到這個女人的契機,結果終於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那個紅發女人。

  就是在他偽裝成侍者潛入調查組織下達的任務、卻偶遇了夏奈的那場酒會。

  記憶在關鍵詞觸發後被一點點地喚醒, 那天酒會上場景一幕幕的浮現在調查陷入瓶頸的安室透的眼前。

  安室透想起了那一日是那個紅發女人主動找的夏奈, 當時她也是穿著一身華麗鮮艷的和服, 楓葉色的長發被盤成了繁復的發髻,她和夏奈說話時的語氣很是親切友好……

  甚至還用混雜著擔心與調侃的語氣向夏奈打聽中也的情況。

  他也記得,夏奈當時對那個女人的稱呼是——

  「紅葉小姐。」

  是了,就是剛才夏奈在車上聯系的那個人的名字。

  想到剛才夏奈在車上的舉動,躺在手術台上的安室透越來越肯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事實上,前幾天他就根據「紅葉」這個名字在橫濱調查了許多事情。調查的結果無一例外地告訴他,當日自己宴會上見到過的那個紅發女人,正是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紅葉。

  同時獲得的還有現任首領太宰治、以及上任首領森鷗外這些名字。

  ——以及「港口Mafia近兩代首領都是在殺了前任後才上位的」之類的小道消息。

  這些情報對於橫濱的地方組織來說或許不是什麼秘密,但對於原本沒有特意關注這些的公安來說,就非常的具有價值了。

  安室透還打聽到,港口Mafia現任首領太宰治在還是干部的時候,就好像不怎麼參加需要出現在前線的任務。在干掉前任首領成為新首領後,便更是一直留在港口Mafia總部大樓中。

  想要獲得他的動向比登天礙難。

  所以安室透只能將注意力放在港口Mafia其他成員身上,除了尾崎紅葉外,他其實還在留心黑蜥蜴與游擊隊,但最後能夠得到的只有最近外出特別頻繁的尾崎紅葉的情報。

  就比如說,今天風見傳來的這一條——

  「尾崎紅葉下午會在停泊於56號碼頭的游船餐廳上進行一場秘密交易。」

  為了查看尾崎紅葉的交易對像、安室透不得不拋下了時隔四年好不容易再度重逢的故友,匆匆忙忙地趕到了碼頭,試圖查看尾崎紅葉的交易對像。

  結果他剛一趕到碼頭,就遇見夏奈被狙擊的場景。

  原本是為了查看尾崎紅葉的交易,卻不想居然會救下正好出現在那裡女朋友,這對安室透來說是一件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

  只是在慶幸過後再回想一下,安室透又不得不研究起夏奈為什麼會正好出現在那裡的原因。

  他還記得夏奈剛才與那位「紅葉小姐」的通話內容。

  很明顯,夏奈剛才明顯就是和尾崎紅葉在同一處,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風見提到的「尾崎紅葉的交易對像」應該就是自己的女友了。

  讓安室透比較在意的是,夏奈在遇到自己之前已經遭受過一次襲擊。

  從她遇見自己時的情況來看,那場襲擊很明顯沒有對夏奈造成太大的傷害,至於之前襲擊夏奈的那一撥人現在是什麼下場……

  在組織裡混成有代號的成員的安室透無需多想也能夠猜到。

  只是與尾崎紅葉進行交易的夏奈為什麼會被人襲擊?

  難道說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也知道了夏奈與尾崎紅葉的見面,並且想破壞她們之間的交易?

  而夏奈與尾崎紅葉的交易內容,究竟又是什麼?

  安室透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團解不開的死結,在線索不足的情況下,能為他解惑的,或許也就只有他的女友了。

  受傷的左臂被掌握在森鷗外的手中,安室透擔心脖子會牽連到手臂驚動對方,也不敢大幅度地扭頭,只得一點點地、小心翼翼地偏過頭,望向了被森鷗外趕到診療室角落的夏奈。

  其實森鷗外是想讓夏奈去外面醫務室等候的,處理和縫合傷口的畫面不太好看,於情於理他都不想讓夏奈看見這一幕。

  但夏奈擔心男友的情況執意不肯離去,森鷗外拿她沒辦法,只能讓夏奈幫忙「照看」愛麗絲,實則是讓愛麗絲拖住的關心則亂下、不知道會不會做出什麼事的夏奈。

  「喝點熱可可吧。」

  愛麗絲將衝好的熱飲遞到了夏奈的面前,「奈奈你就放心吧,有林太郎在會沒事的。」

  被愛麗絲安慰的夏奈向小姑娘道了一聲謝,她接過用廉價的白色陶器盛裝的熱飲,卻一點兒都沒有飲用的胃口,只是將帶著暖意的杯子捧在手中,目光怔怔地望著安室透所在的方向。

  大約是不想讓夏奈看見會令她感到不適的畫面,森鷗外一直用自己的背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脫去了上衣的安室透躺在手術台上,夏奈看不見男友傷口的情況,只能看見他怎麼看都失去了往日的溫和與元氣的側顏。他似乎努力地讓自己維持著意識,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似乎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也不知道現在去問他那些事情,男友會不會下意識地回答自己。

  夏奈不合時宜地想道,倒也沒有選擇真的這麼做,大約是她的目光太過明顯,安室透很快就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大約是察覺到了夏奈的擔憂,安室透衝她露出了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

  男友的這一虛弱的笑容看得夏奈眼睛微酸。

  直到剛才都還能鎮定地安排一切的她,現在倒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嘴唇動了動,卻半天都吐不出一個字,不僅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更是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哽咽。

  手機適時地響起,夏奈將手裡的熱可可交給愛麗絲,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立刻便起身往外走。

  「是紅葉小姐的電話,我去接一下。」

  安室透也不知道夏奈這是在和愛麗絲交代,還是在通知森鷗外,她也沒等其他人的反應,便一邊接通電話一邊順著走廊朝外面走去。

  正在給安室透縫針的森鷗外嘖嘖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對一直望著夏奈遠去、還沒有收回目光的安室透說道:

  「年輕人,你如果要和夏奈在一起的話,今後可是會非常辛苦的哦。」

  安室透聞言立刻收回目光。

  其實他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人就是港口Mafia傳說中已經被殺害的上任首領。

  不過有赤井秀一假死做戲、以及自己的發小「死而復生」在前,安室透覺得再來一個假死的似乎也沒有那麼不可思議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必須和這位與自己的女友「關系匪淺」的港口Mafia首領說清楚。

  「不是如果。」

  安室透衝著森鷗外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看起來很是爽朗,但森鷗外卻硬是從那笑容中看出了一絲黑氣。

  「我和奈奈已經交往兩年了,森醫生。」

  森鷗外:「……」

  ……

  尾崎紅葉這時候打來的電話,只能是為了剛才襲擊的事情。

  雖然夏奈有意讓安室透知道自己對「不法組織」的存在非常熟悉,想藉此讓他對自己放松警惕心、吐露他真實工作的事,但她卻不願讓男友看見自己失控的一面。

  反正男友現在被森鷗外扣著治療,夏奈也就很順利地避開男友,接通了尾崎紅葉的電話。

  而尾崎紅葉上來就是……

  「抱歉,奈奈,我們的人找到那個狙擊手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尾崎紅葉心裡也不太痛快,她剛才還信誓旦旦地向夏奈保證過會留下那個狙擊手的性命、交給夏奈來處理。結果那人就這麼死了,這等於是在打她的臉。

  夏奈倒是沒有要責怪尾崎紅葉的意思,只是有些意外這個結果。

  「死了?是自殺嗎?」

  夏奈覺得這個情況有些異常。

  如果那個狙擊手一開始就做好會死的准備,那麼他在第一次狙擊失敗後應該會立刻打出第二彈,直到子彈打中她或是直接用盡,和她以及港口Mafia的人拼個魚死網破。

  而不應該在狙擊失敗後立刻停止行動,然後跑得無影無蹤。

  這是惜命的人會做出的選擇。

  「這個我們目前也不是很清楚,那個人是腦袋中槍而死的,手裡也握著手|槍,」所以分不清那個人究竟是自殺,還是被人用槍抵著腦門射殺後再偽造成自殺現場的。

  夏奈唔了一聲,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不是亂步那樣的名偵探,實在做不到僅憑紅葉的描述就能推理出真相,不過還有一件事她有些在意。

  「說起來,紅葉小姐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艘船上?」

  她最初真的以為是尾崎紅葉最近被一大堆事情壓得透不過氣,忙裡偷閑跑到船上包場喝個下午場放松放松的,但是在後面的襲擊發生後,她才發現尾崎紅葉應該是有心在釣什麼人。

  「這件事我剛才正好想跟你說。」

  尾崎紅葉頓了頓,「這幾天一直有人在調查港口Mafia的事情,黑蜥蜴那邊似乎也察覺到了。」

  夏奈明白了,「所以你這是打算引蛇出洞?」

  尾崎紅葉輕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夏奈連忙又問,「那你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了嗎?」

  「其實在今天遇襲之前就已經查到了,其實這件事也和奈奈你有關,所以我今天才請了你一起過來,」沒想到會有之後的事情發生。

  夏奈愣了下,卻也不怎麼感到意外,「是誰?」

  難不成是Jungle的人?

  尾崎紅葉也沒有賣關子,很是爽快地就給出了答案。

  「就是奈奈你之前讓我調查的,你在酒會上遇到的那個黑皮小帥哥,黑蜥蜴的人遇見了幾次,說是他最近調查港口Mafia的事調查得很是活躍呢。」

  夏奈:???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別的什麼組織的成員,但是他應該是察覺到你和我們之間有關系,所以才會在那天故意接近你的吧?」

  夏奈:「……啊?」

  尾崎紅葉不知道情況,但是從那個黑皮小帥哥在酒會上勾搭夏奈的行為,以及他最近的動向來看,不難猜出那個人應該是一早就察覺到夏奈與他們港口Mafia的關系,但他不敢直接對港口Mafia出手,所以先對夏奈用了桃|色|手段。

  但是卻被夏奈發現了。

  所以夏奈才會讓她幫忙調查那個黑皮小帥哥。

  尾崎紅葉沒懷疑夏奈是不是透露了他們的事,畢竟他們的人也說,那個黑皮小帥哥打聽的都是最基礎的情報。如果夏奈真的出賣了他們,那個黑皮小帥哥怎麼可能還在探聽那些事情。

  只是尾崎紅葉能看得出來夏奈當時是真的很中意那個黑皮小帥哥的,所以她現在有些擔心夏奈的情況。

  「所以我剛才才會問你是不是被仙人跳了。」

  尾崎紅葉輕嘆了一聲,似乎是有些心疼夏奈的遭遇。

  她頓了頓,給了夏奈一個緩衝的時間。見夏奈沒搭話,尾崎紅葉只當夏奈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於是態度更加堅定地說道:

  「放心吧奈奈,我一定會抓到那個人,親自把他押送到你的面前給你出氣的。」

  夏奈:「……」

  還是別了吧。


第67章 Case.067

  走廊上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到了診療室, 隔著厚重的門,夏奈的聲音聽著有些失真。

  這段通話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診療室內便又恢復了最初的安靜。安室透躺在手術台上隔著無影燈的燈光盯著天花板瞧,只覺得周圍實在是靜極了。

  除了森鷗外操作時發出的細微聲音外, 他能夠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

  就好像這裡只有他們兩個的存在。

  這種感覺非常的微妙, 安室透瞟了眼剛才夏奈在的方向, 穿著紅色洋裙的金發小姑娘捧著夏奈方才交還給她的茶杯, 很是可愛地衝他眨了眨眼睛。

  小姑娘應該正處於最活潑的年齡,從她剛才與夏奈的對話來看,她也不是沉悶的性格。

  可她此刻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診療室的一角,竟是半點兒都察覺不到她的氣息,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是詭異得很。

  「哦呀,你很在意我的小愛麗絲嗎?」

  替安室透處理傷口已經快進行到尾聲的森鷗外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他用聽起來似乎是在開玩笑又好像是很認真的語氣對安室透說道。

  「雖然小愛麗絲很可愛,但我是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的哦。」

  安室透:???

  這個男人真的沒問題嗎?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安室透眼中透露出的震驚還是被森鷗外給捕捉到了。

  緊接著安室透就發現這個自己完全看不透、但因為種種原由不得不提防的中年男人似乎低笑了一聲。

  這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中年男人戴著醫用口罩, 大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 只露出了一雙亮得有些駭人的紫紅色雙眼。加之他戴著手套的手裡手裡還握著醫用工具……

  在無影燈下, 這畫面顯得詭異到了極點。

  安室透不會以貌取人, 但森鷗外的存在多少還是讓他產生了「這個男人真的是醫生嗎?」的困惑。

  畢竟他記憶中的醫生, 完全不是這樣的形像。

  森鷗外像是猜到了安室透在想什麼,但是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安室透聯想到了什麼, 更沒有去解釋自己在老熟人那兒早就不是什麼秘密的「喜好」。

  他就像一個普通隨和又親切的中年醫生, 隨口與自己的患者聊著天。

  「不過小時候的奈奈的確也很可愛就是了。」

  森鷗外簡直就像是擔心引不起安室透的興趣似的,又將話題引回到了夏奈的身上, 「我記得我這裡還有她那時候的照片, 你想看的話, 等會兒我可以找出來給你看。」

  安室透不得不承認,他心動了。

  不愧是港口Mafia的前任首領,實在是太會抓別人的弱點了!

  森鷗外自然是看見安室透臉上一閃而過的心動,他覺得夏奈找來的這個男朋友實在是有趣極了。

  雖然他完全不知道夏奈居然和這個青年居然已經交往了那麼久,也不知道夏奈最後為什麼會沒有選擇中也,但這不妨礙他和這個青年繼續聊一聊夏奈。

  順便逗一逗他。

  在安室透糾結掙扎著要不要回應森鷗外的邀請時,森鷗外已經率先一步繼續說道,「啊,不過如果你對夏奈小時候的照片不感興趣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吧。」

  安室透:!!!

  居然在引誘了他之後立刻跑路嗎?

  真是個可惡又狡猾的港口Mafia!

  安室透強忍著沒有繼續表露自己的心動,他看著森鷗外已經拿出紗布給自己包扎起了傷口,便也看似隨意地向他打聽起了情況。

  畢竟是港口Mafia的上任首領,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情報一定很有價值。

  「森醫生是從很久以前就識奈奈的嗎?」

  「沒錯哦,我在她還不是津島夏奈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她了。」

  安室透的偽裝的確不錯,但無奈站在他面前的是個老狐狸。

  森鷗外曾經在橫濱當過地下黑醫、後來又從私人醫生成為了港口Mafia的首領,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安室透心裡的那點小九九在森鷗外看來實在還是有些稚嫩。

  既然夏奈敢把安室透放在身邊、又帶安室透來見他,森鷗外也樂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順便再給安室透透露點他想知道但夏奈絕對不會主動提的、無傷大雅更不算是什麼秘密的小事,也算給這對小情侶的生活增添些樂趣。

  誰讓他是個好心的中年大叔呢?

  安室透本就想向森鷗外打聽消息,聽森鷗外這麼一說他果然是上鉤了。「還不是津島夏奈……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森鷗外沒有被遮住的雙眼笑得眯起來,看上去既像是個和藹親切的大叔,又像是個不懷好意的罪犯。

  「我短暫地當過一陣子奈奈家的家庭醫生,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姓津島。」

  森鷗外一邊說著,一邊給安室透的胳膊纏上了繃帶。

  大約是想到了什麼,他的語氣聽起來也多了些許的懷念,「這個姓氏是另一個人交給奈奈的,說起來那孩子身上也總是纏滿繃帶。」

  安室透稍稍地皺了下眉。

  在日本,改姓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父母離異、被人收養、或者是結婚,只要是牽扯到移籍的問題,都能輕松地將姓氏更換。

  但森鷗外的用詞卻很奇怪。

  「交」這個字聽起來,實在不像夏奈是因為父母離異或是被人收養而更換了姓氏,倒更像是她被某個人托付了對方的姓氏。而那個原本姓津島的人,年紀應該不不是很大。

  或許就和夏奈相仿。

  安室透只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干澀,他不覺得這也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後遺症。

  「那個人……是什麼人?」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對森鷗外這麼詢問道。

  森鷗外就等著安室透這句話呢。

  「就是太宰君哦,不知道奈奈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森鷗外在紗布外貼上了醫用膠帶,看著自己包扎得干淨漂亮的傷口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很好,看來他的手藝這兩年沒退步。

  森鷗外對自己的醫術很是滿意,安室透心裡可就未必高興了。

  太宰。

  雖然森鷗外沒有把全名說出來,但是這個情況下他能想到的姓太宰的人,也就只有港口Mafia的首領太宰治了。

  所以,他的女朋友的姓氏是港口Mafia的現任首領交給她的?

  這到底是什麼混亂又意義不明的關系。

  「沒有。」

  安室透撐著手術台想要起身,可他剛剛坐起一些就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他不得不重新躺下,看著天花板重新陷入沉思。

  「我並沒有見過那位太宰先生,奈奈也從未和我提起過他。」

  「我想也是,太宰君最近這幾年越來越不愛出門了。」

  聽說太宰治當上首領後的這幾年裡,一直把自己關在首領辦公室裡。港口Mafia固若金湯的首領辦公室變成了他困住自己的小黑屋,傳出去的只有港口Mafia首領令人望而卻步的惡名。

  「不過有機會的話你應該還是能見到他的吧,」港口Mafia最近發生的那些事他都有聽說。

  森鷗外覺得照現在這個情況來看,安室透沒准很快就能見到終於被夏奈從小黑屋裡撈出來的太宰治了。

  安室透不知道森鷗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而森鷗外丟下了一堆謎團後也不再為他繼續解釋,「雖然奈奈給你做過止血處理,但你畢竟挨了一槍,先在這兒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去和奈奈說下你的情況。」

  這麼說著,森鷗外和愛麗絲打了一個照顧,便獨自一人走出了診療室。

  夏奈在走廊的另一端,她倚著外面醫務室的門,似乎是在思索什麼。聽見森鷗外的腳步聲後,她這才懶洋洋地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他的情況怎麼樣?」

  「都已經處理好了,紗布要及時更換,這幾天注意不要碰水。」

  森鷗外用眼神示意夏奈去醫務室,「我給你開一些藥,你這兩天當心照顧著他就是。」

  夏奈沒說話,她知道森鷗外定是誤會了什麼——比如懷疑她已經和男朋友同居了,但天知道她和自己的男朋友至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這種事就實在沒必要對森鷗外說了。

  他也不是專科大夫。

  「不過我的確沒想到奈奈你居然沒有和中也在一起,」森鷗外似真似假地感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可惜夏奈與中也沒成的事。

  他手裡寫著注意事項,那一筆字寫得龍飛鳳舞,也就只有這時候,他才格外地像一名醫生。

  「雖然你男朋友看上去年輕,但我看他心思縝密,也像是會照顧人的,大約也能把你照顧得很好吧?」

  夏奈看著一點兒都不嬌氣,也沒什麼大小姐脾氣,但很多地方實在是挑剔得很。除了和她一起長大的中也之外,估計也沒幾個人能弄清她的喜惡。

  夏奈不是很懂森鷗外的意思,「什麼叫看上去年輕,透君他明明就很年輕啊。」

  森鷗外正在寫字的手一頓,鋼筆在紙上暈開了一點濃重的墨痕,他也不在意這個,而是用看起來非常震驚的目光望著夏奈,隔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問道。

  「奈奈以為你男朋友多大了?」

  「啊?」夏奈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森鷗外的話是什麼意思,「你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也才剛剛二十出頭吧。」

  這下輪到森鷗外震驚了,「奈奈,臉是能騙人的。我還以為你和中也相處了這麼多年,應該早就已經知道不能從人的外表來判斷他年齡這件事。」

  夏奈皺眉,「你這是在變相地說中也從國中起就沒長過個嗎?」

  森鷗外為夏奈抓不住重點——或者說是變相逃避現實的行為嘆了一聲氣。

  「我的意思是,你的男朋友都已經要三十了。」

  夏奈:???

  「等等,你看他的臉那裡哪裡三十歲的樣子!」

  她才不信森鷗外的話。

  這個老男人鬼話連篇,壞得很!

  「所以我沒看他的臉,而是看的他的關節。」

  森鷗外耐心地解釋著自己的數據來源,然後他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話頗有歧義,在頓了下之後又更正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剛才給他包扎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看見了。」

  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對。

  好在夏奈現在一點兒都不在意他這聽起來很古怪的話語,因為她的重點全在自己男友的年齡上。

  她皺了下眉,「森醫生,我知道人到了您這個年齡多少都會開始老花,您有空要不去醫院或是眼鏡店檢查一下?」

  森鷗外有些無語,「奈奈,我就是醫生。」

  暫且不談老花的問題,從關節判斷對方大概的年齡什麼的,他多少還是能做到的。

  「……可是您這麼多年也沒治好您的發際線啊。」

  夏奈有意無意地往森鷗外的額頭瞄了瞄,「有些問題您應該還是去找更加專業的同行。」

  不過如果森鷗外真的開始老花的話,她倒是要開始擔心剛才他給男友清理子彈碎片的時候,是否真的全部都清理干淨了。

  要不是還是改天帶男友去別的什麼醫院看看。

  如果她走S4的門路的話,倒是能帶男友去警察醫院看看,也不會驚動醫生去報案——問題是她男友說到底還是不法組織的一員,可能不會同意去的。

  畢竟在正軌醫院接受治療都會留下記錄。

  森鷗外因為夏奈的話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下意識地伸手碰了下這兩年越發倒退的發際線,也像逃避現實的夏奈一樣、開始為自己尋找借口。

  「我那是前兩年在港口Mafia時被工作壓迫的。」

  自打被太宰治用強硬的手段安排假死之後,他這兩年的提前養老生活倒是輕松,只是已經死去的毛囊是無論如何都救不回來了。

  夏奈也沒戳穿森鷗外那自我安慰的謊言。

  要知道她在十多年前與森鷗外相識的時候,這個男人的發際線就已經非常凄慘了。

  「森醫生,您是醫生的話就應該知道,人到了中年後都避不開三大問題,」突然就在某一天出現的老花眼,毛囊死去後逐漸後退的發際線,以及……

  「您前兩年一直都坐辦公室裡,恐怕也沒能幸免吧?」

  夏奈用一種悲痛的眼神望著森鷗外,「那時候我就聽太宰說過,他經常會去中華街買一種據說特別好用的藥膏給您當禮物。最近他不太方便走動,不如改天我去替您買來?」

  夏奈的話立刻讓森鷗外想起了自己前兩年的遭遇。

  從父親節到教師節再到他生日和各種亂七八糟的西洋節日,太宰治都會定時定點雷打不動地給他送來一種據說是只有中華街才有賣的、名叫馬O龍的藥膏。

  無論他怎麼說自己就是醫生、並且完全沒有那種難言之隱都沒用。

  現在居然連夏奈都要開始這麼做了嗎?!

  「不必了,我真的不需要。」

  森鷗外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然後飛快地選擇禍水東引,「而且比起我這個已經退休的中年大叔,你不如去關心一下太宰君?他三餐不規律還喜歡挑食也不經常運動,在當上首領後又總是閉門不出,他才是更需要那玩意兒的人吧。」

  「如果只是這些問題的話,那太宰他現在並不需要。」

  夏奈一手支著下巴,隨意地撥動著桌上的藥瓶,「他現在在我那裡過得很舒心,三餐定時定點,又有在意的人在身邊,連人都跟著胖了一圈。」

  森鷗外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

  太宰治被抓的事雖然被港口Mafia的人和夏奈瞞得密不透風,但他好歹也是做情報出身的,現在夏奈的話不過是證實了這一點。

  他甚至還知道夏奈說的「在意的人」指的就是織田作之助。

  森鷗外知道夏奈說的是太宰治在S4裡的牢獄生活,但剛剛強撐著從手術台上爬起來的安室透就未必了。

  「……」

  他在愛麗絲的看顧下慢慢地來到了醫務室,結果還沒來得及推開那扇門,就聽見了「太宰治現在在夏奈的住所」這件事。

  他抬起的手僵在了原處,一時也不知道是該繼續偷聽下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推開門。

  最後還是愛麗絲替他做出了決定。

  「林太郎,你好慢啊!」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她一把推開了醫務室的門,踩著小皮鞋蹬蹬蹬地就跑到了森鷗外的面前,雙手叉腰地控訴起了對方。

  「你說好了今天要帶我去吃蛋糕的!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小姑娘即使是在發脾氣,看上去也是可可愛愛的,只是走廊裡的安室透看上去似乎有些尷尬。

  夏奈沒發現他已經聽到了不少東西,更不知道他之前已經被森鷗外誤導過,見安室透已經能夠站起行走,她也就拿起了森鷗外寫的字條和已經准備好的藥劑紗布,衝安室透揮了揮手。

  「你沒事了嗎?那我送你回去吧。」

  森鷗外被愛麗絲纏著,也沒打算留人,夏奈和安室透與兩人打了一聲招呼又道了謝,便回到了車上。

  屋外的雪已經積起了相當厚的一層,踩上去能留下淺淺的一個腳印,兩人的呼吸在空氣中凝結出了一片純白的水霧,畏寒的夏奈趕緊將安室透扶進了滿是血液腥鏽氣味的車廂裡。

  「你把你家的地址給我,我送你回去,」夏奈拿出手機等著定位導航,「你的車一直停在港口也不是辦法,我之後給你開回去吧。」

  安室透沒有說話,而夏奈這時候才終於察覺到了異樣。

  「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難道說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

  夏奈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高,森鷗外雖然給能給安室透處理傷口,但他這裡沒有血漿,夏奈覺得自己得想辦法把男友送去醫院輸血。

  ……實在不行就把他弄暈了送去警察醫院吧。

  如果她有點特殊手段的話,也不是不能避開醫院的登記系統。

  夏奈正考慮著把男友弄暈送醫院輸血的可行性,而安室透的聲音也終於再度響起。

  「我……就不能去你家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還帶著幾分微妙的可憐,還沒見過男友如此弱勢的一面的夏奈連忙轉過身去看他,就看見他天青色的眼中帶著一層薄霧,像極了他家的哈羅。

  夏奈哪見過男友這樣的姿態。

  而安室透似乎已經抓住了什麼要點,在夏奈愣神的時候繼續追擊——

  「我想去你家,我們已經有好久都沒有見面了。」

  他說。

  「還是說奈奈你的家裡……有什麼不想讓我見到的人嗎?」


第68章 Case.068

  「去我家?」

  夏奈驚異地瞧著安室透, 怎麼都沒想到平時一直和自己保持著合適的距離的男友今天居然會這麼主動。

  是男友說錯了,還是她聽錯了?

  夏奈心裡困惑,然而說完剛才那番話的安室透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目光灼灼。

  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 安室透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糟糕, 但他望著夏奈的眼神卻很是明亮。見夏奈看他, 他也是不躲不閃地直直回望, 擺明了是在等夏奈的回答。

  安室透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夏奈不得不開始思考男友剛才的話。

  剛才森鷗外檢查過安室透的情況, 男友的腦袋上也沒有明顯的外傷,顯然剛才的狙擊並沒有傷到他的腦袋,安室透也並不是因為被子彈的碎片打到頭了才開始說這些異常的話語。

  那就是說, 他很肯定她家裡有著不能讓他看見的人。

  夏奈和安室透解釋過中也與自己的關系, 她不知道男朋友是不是已經發現了自己和中也同住一處的事情,可即便安室透真的發現了,應該也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詢問她。

  可男友剛才的反應的確很不對勁。

  夏奈微微蹙眉,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難道說她的男友已經調查到景光現在就住在她家裡的事了?

  夏奈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

  她可沒忘記, 景光和赤井秀一之前都是潛入到男友所在的這個組織當臥底的。

  雖然景光說他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安室透的人, 卻也說過組織裡的成員都是以酒為代號。私下稱呼其他成員時也不會直接用本名, 而都是以代號相稱。

  景光不知道安室透,但沒准他和安室透其實見過面呢?

  夏奈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是摸到了一些事實,可她又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一些異常。

  按照紅葉剛才在電話裡說的,安室透最近應該是在調查港口Mafia的事情,怎麼可能會調查到景光現在就在她家的事情?

  夏奈有些想不通。

  「如果是平時的話倒是沒問題, 我很歡迎透君你來我家。」

  其實就這麼把男朋友接回去、讓他和景光見上一面倒也不錯——

  如果景光不是組織已經假死的臥底的話, 這絕對是一個戳穿男友一直堅持著的謊言的絕佳時機。想想男朋友的謊言被當面揭穿時的臉色吧, 一定會特別精彩的。

  夏奈光是幻想一下就忍不住心動。

  可現實卻是她不能讓景光還活著的事情暴|露。

  更不可以為了自己的戀情, 把景光給出賣了。

  所以夏奈只能非常可惜地婉拒了男友登堂入室的請求, 「但是很可惜,我家裡現在住著客人,那家伙比較怕生,所以還是算下次吧。」

  「而且比起留在陌生的環境,你在家更容易養傷。」

  夏奈轉過身,重新系上的安全帶,「透君把地址告訴我吧,我送你回去。」

  夏奈覺得自己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可平時溫柔圓滑又好說話的安室透,今天卻忽然有些不依不饒了。

  「是因為那位客人怕生,還是奈奈你不想讓我看見他?」

  在他看來,夏奈這次是鐵了心,寧可冒著大雪把他送回東京,也不願意把他帶回自己家裡。

  唯一能夠解釋夏奈這麼做的理由就只有一個。

  「難道說你家裡的那位客人,不方便讓我遇見嗎?」

  安室透的語氣染上了一些不明的怨氣,以及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醋意,「我可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和奈奈你見過面了。」

  結果就在他和奈奈鬧矛盾的這些日子裡,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地竹刀他女朋友的家裡去了?

  安室透覺得自己是應該生氣的。

  夏奈在聽到安室透的話後忽然就笑了。

  ——被氣笑的。

  她解開了安全帶,再度轉過身看向了男友,「那透君你還記得,我們大半個月沒有見面的原因嗎?」

  安室透:「……」

  安室透當然還記得自己與夏奈這大半個月沒約會沒電話甚至連條短信都沒有的原因。

  其實在剛才的話說出口後,他就暗道一聲糟糕。

  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剛才的確是被夏奈和森鷗外的對話刺激到了。

  尤其是在森鷗外那些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透露出的消息後,安室透發現自己比之前的每一次都開始在意夏奈和港口Mafia、以及夏奈與港口Mafia的首領太宰治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只是他好像失去了追問夏奈其中原由的立場。

  他們現在的情況,就好像是那一日在酒店的情況發生了扭轉,咄咄逼人想要問出個真相的人變成了他。而夏奈則成為了那個心中滿是苦衷、無論怎麼都不肯吐露實情的人。

  感受到女友當日內心急切的安室透抿了抿嘴,好半響才吐出兩個字。

  「……記得。」

  夏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家那位客人可以說有不能讓你見到的理由,也可以說沒有,但是這得取決於透君你的回答。」

  如果安室透不是那個組織的成員、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私家偵探的話,那麼讓他與景光見一面的確也沒什麼。

  警察與偵探本就在工作上有著諸多的聯系,而且她的男朋友性格認真辦事妥帖,景光也是溫柔好脾氣的,沒准還能成為意氣相投的朋友。

  只可惜,他們的立場不同。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不如透君你先回答一下我上次的那個問題吧。」

  夏奈一手撐在椅背上,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了一個極具壓迫性的姿態,「如果你忘記的話,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嗎?」

  用情報交換情報。

  在安室透作為組織一員的Bourbon的工作中,經常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但情報置換的成功,是建立在雙方都沒有說謊話、並且交換的情報對於他們本人而言都是能說出去的前提條件上的。

  安室透自知已經瞞了夏奈太多的事情,他也不想再繼續欺騙夏奈。

  不僅是因為他心裡那關過不了,更是因為以夏奈的性格,今後即使是發現他說的都是「善意的謊言」,恐怕事情也不能善了。

  「對不起,奈奈。」

  最終,他只能選擇道歉,「這件事我現在真的不能告訴你,能事情都解決了之後,我一定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的。」

  安室透垂下視線,捂著傷口的手微微握緊了一些。

  男友的這個回答一早就在夏奈的預料之中,所以她的表情看起來也沒有太多的不滿與失望。

  「算了,我也不逼你了。」

  夏奈擺了擺手,一副不打算繼續追究的樣子。

  並不是她真的不在意男友隱瞞的那些事情,而是她現在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再來思考自己的男朋友究竟是什麼職業、又究竟是什麼人。

  一個御芍神紫再加上一個神秘人,已經夠她受的了。

  夏奈實在騰不出手來繼續折騰男友的問題。

  「你要是不想說也不用說了。」

  已經連續加班好一陣子的夏奈很是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決定給自己少找點事做,「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了。」

  看在男友今天為了自己挨了一槍的份上,夏奈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夏奈決定現階段暫時放過男朋友、不趁人之危;也放過自己、專心去處理手頭上的案子。但是她的語氣在心中滿懷對女友的愧疚的安室透聽來,就有些不太妙了。

  尤其是她的那句「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聽起來實在像是分手宣言。

  「我不同意!」

  一想到自己珍視的女友要和自己提分手,安室透立刻就急了。

  他也顧不上自己的手臂剛剛被子彈開了個洞,自己也還處在失血過多必須要安心靜養的狀態,急急忙忙地坐起身,將手搭在了夏奈的椅背上。

  「什麼?」

  夏奈以為事情到此應該打住了,卻不想男友忽然變得那麼激動,她側過臉看向他,「你在說什麼同意不同意的?這事就不能這麼結束嗎?」

  她都已經不打算去追問安室透隱藏得死死的那些事情了,難不成安室透還想繼續追問她關於景光的那些事?

  他為了那個組織都這麼拼了嗎?!

  如果不是立場不一樣、自己又是被男友追著詢問的那個人,夏奈都要為男友的敬業精神給感動了。

  這是什麼頂級社畜!

  試問哪個老板看到了這樣的員工不想把他騙回去、讓他加班到天明?簡直是腹黑眼鏡上司看了要心動,退休廢品回收黑醫生聽了要落淚。

  「絕不會這麼結束的!」

  一想到夏奈說要分手,安室透急得的眼睛都紅了,他這些為了調查各種線索本就沒怎麼睡好,現在眼睛裡布滿血絲,看起來很是瘆人。

  「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分手的!」

  夏奈:???

  「分手?什麼分手?誰要和你分手?」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安室透,覺得這個場景莫名其妙地熟悉,不過她現在也沒有了繼續和安室透爭論的心情。

  趁著安室透因為她的這句話而稍稍愣神的時候,夏奈衝著他伸出了手。

  安室透還沒有想明白女友的這個舉動究竟又是什麼意思,忽然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眼前猛地一黑,下意識地扶住了前面座椅的椅背,但無奈他的意識很快就漸漸地模糊。

  在他徹底陷入沉睡之前,安室透聽見夏奈的聲音溫柔地響起。

  她似乎是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又好像是在很遠的地方對他說話。

  安室透聽見夏奈說——

  「你今天受了傷,現在應該好好休息,先睡一會兒吧,我們很快就能到家了。」


第69章 Case.069

  安室透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床上。

  房間裡沒有開燈,屋子裡黑黢黢的。屋外的燈光隱約透過窗簾打在牆上,留下了一道形狀不規則的光帶。

  昏迷之前的記憶有些模糊, 安室透甚至都記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又是怎麼回到的家裡。只有手臂上麻藥褪去後傳來的劇烈的疼痛提醒著他,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並不是他的夢。

  他的確是救下了夏奈。

  身邊似乎閃閃爍爍地亮著光, 安室透小心地轉動著有些隱隱作疼的脖子, 發現那是手機的提示燈。

  安室透用沒受傷的右手摸索著拿起了手機, 略有些艱難地單手操作著將燈光閃爍的手機打開,才發現是風見給自己打來的電話。

  安室透看了下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沒想到自己一睡睡了這麼久, 安室透用沒受傷的手支著床趕緊, 摸黑走到門邊打開屋內的燈。

  昏黃色的燈光剛在屋內亮起,安室透就發現原本正伏在墊子上睡覺的哈羅像是已經察覺到他醒來的事,在燈亮起的同時便從墊子上快速跑到他的腳邊,搖著尾巴衝他叫了聲。

  「汪!」

  安室透蹲下|身, 滿臉歉意地揉了一把哈羅的腦袋, 「抱歉, 我這就給你去做晚餐。」

  聰慧的狗子像是聽懂了安室透的話,在安室透離開臥室前趕緊咬住了他的褲腳,奮力地把正打算往外走的安室透往矮桌的方向拽。

  「怎麼了?」

  哈羅異常的舉動引起了安室透的注意,他也沒有責罵這只聰慧的狗子頑皮,只是再度蹲下了身, 耐心地詢問著哈羅行為異常的原因。

  「汪!」

  哈羅衝著安室透叫了一聲, 隨後又朝著矮桌的方向喊了聲, 「汪汪!」

  安室透順著哈羅看的方向望了過去, 只見被收拾得干干淨淨的矮桌上放著一張原本沒有的字條, 被一個淺藍色的御守壓著。

  那顯然不是他的東西。

  安室透立刻想到了這字條和御守的由來,快步走到矮桌邊拿起字條,果不其然地發現那是夏奈的字跡。

  【借用你的鑰匙把你送回家了,你放心,不該看的東西我都沒有動。

  藥和紗布我都放在客廳的餐桌上,你注意按時服用,這兩天傷口不要碰水,也盡量不要讓左手使力,以免傷口崩裂。

  冰箱裡有我買的一些外賣,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如果你餓了可以先應付一下。

  哈羅我也已經喂過一些清水和狗糧,你不必擔心。】

  夏奈的關心躍然於紙上,貼心周到一如從前。

  安室透都能想像得出她冒著大雪給自己准備食物和藥劑時的擔憂與關切,也能想像她在給哈羅准備食物時,臉上掛著怎樣溫柔的笑容。

  他還記得上次夏奈生病被他帶回家的時候,夏奈就一副很喜歡哈羅的樣子,今天在他受傷昏迷後她還能記得幫哈羅准備食物,不僅僅是因為她本身就很周到,更是因為夏奈是真的很喜歡哈羅吧。

  安室透倒是有些嫉妒被夏奈細心關照的哈羅了。

  「汪汪!」

  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主人那莫名其妙地滋生出的負面情緒,哈羅很是天真地又衝著安室透手裡的紙叫了兩聲,安室透一臉狐疑地翻過紙,才發現背面還寫了幾行字。

  【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這個御守是從我國中起就一直跟著我的,不能算是你救下我的謝禮,只希望它能給你帶來平安。

  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

  安室透握著那枚明顯已經有些舊了的御守,露出了一個有些痴傻的笑容。

  窩在他腳邊的哈羅用爪子撓了撓頭,它抬眼瞥了瞥仿佛是個剛開始與喜歡的人熱戀的國中男生的主人,露出了一個有些嫌棄的表情,而後繼續將頭埋在前臂中。

  風見的電話就是在安室透握著女友送的御守、准備去吃晚飯的時候打來的。

  安室透望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才想起了還有風見這回事。

  他一手攥著御守一手接起響個不停的電話,用和平時聽起來沒什麼區別的聲音應道,「是風見嗎?」

  「降谷先生,你沒事吧?」

  電話那頭風見一開口就是在確認安室透的平安,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見安室透終於接通電話,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也不等安室透詢問他為什麼這麼說,風見便已經一股腦地將情況一一向他彙報。

  「我今天看見新聞說碼頭那邊發現了一名死者,正好那裡是降谷先生您今天去的地方。後來我一直聯系不上您,正好又收集到了新的線索,就直接去了您家……」

  風見的話說到這兒變得有些支支吾吾,安室透想了下自己的情況,立刻就猜到部下大約是看見了什麼。

  「你看見什麼了?」

  電話那頭的風見被上次那陰森的質問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但同時風見也知道自己的上司不是他用沉默就可以應付過去的人。

  所以他最後只能老老實實地答了。

  「……我看見降谷先生您被一個看起來25歲左右的女人抗在肩上送回了家。」

  風見其實也不願多回想當時的畫面,畢竟年輕力壯能徒手敲碎汽車前窗的上司被一個看起來斯文柔弱的女人像抗麻袋一樣抗在肩上什麼的……

  實在是他今年見過的最辣眼睛也是最會人三觀的場景。

  要不是上司追問,他其實是想把那個場面爛在肚子裡一輩子的。

  風見的語氣隱隱透露著幾分「是您讓我說的」意思,安室透知道風見說的「扛在肩上」是什麼意思,卻也想像不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夏奈能有這樣的力氣。

  安室透搖了搖頭,將這個問題先拋到了腦後,「那她瞧見你了嗎?」

  「應該沒有吧,我來到降谷先生家樓下的時候,正好看見她將您從車裡扛出來的一幕,」風見頓了一下,「我以為她是……的人,所以也沒敢上前。」

  安室透畢竟在組織臥底,風見知道這個,也擔心因為自己的錯漏,導致上司臥底的身份暴露,這才沒有上前,只是在外面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誰想到就看見上司像麻袋一樣被人扛上樓的畫面。

  「她應該是在您家裡待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然後才開車離開,我怕被發現就沒有跟蹤上去。只是我看您的樣子好像是受了傷,降谷先生,您沒事吧?今天在碼頭發生什麼事了嗎?」

  安室透聞言,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受傷的胳膊,纏在傷口上的紗布染上了些許紅痕,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口崩裂了。

  「碼頭那兒的確出了點事。」

  安室透也沒說是夏奈被狙擊了,畢竟夏奈和港口Maifa有著他還沒釐清的關系,安室透擔心部下貿然撞上去,「等等,你剛才說,碼頭的事上新聞了?」

  「對,就是今天晚間時候的事。」

  風見連忙答了,「據說死者被發現在您去的那個碼頭,是被當時在那裡巡邏的警察發現的,他的手裡握著槍,目前還沒有查清是自殺還是他殺,連身份也不是很清楚。」

  「我後來稍微去打聽了一下,發現這個案件已經移交給神奈川縣警本部處理了。」

  安室透這下終於皺起了眉。

  他沒有記錯的話,夏奈把追蹤狙擊手的事情交給了港口Mafia的人去處理了。後來港口Mafia那位叫紅葉的干部在他們去森鷗外那兒的時候,給夏奈打了一個電話。

  所以這個人是就是狙擊夏奈的人,但是被港口Mafia的人殺了?

  還是說那個狙擊手是自殺的?

  可那個狙擊手的屍體為什麼沒有被處理,而是就這麼放在那兒,任由其他人發現?

  安室透覺得這事越發的蹊蹺了,他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能放過這個線索,「你明天去神奈川那裡一趟,看能不能拿到這個案子的相關資料。」

  風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既然上司這麼安排了,他也只能應下,「我知道了,降谷先生。」

  安室透頓了一下,很快又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決定。

  「算了,明天我也去那裡走一趟吧。」

  >>>

  夏奈和亂步是在下午的時候抵達的神奈川縣警本部,兩人身上佩帶著訪客的牌子,在搜查一課的警察的帶領下來到了會客室。

  這兩人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是為了昨天被發現的那具無名屍體的事。

  夏奈在橫濱極有人脈,同神奈川縣警察本部長也是熟識,而亂步也多次幫過神奈川縣警偵破過各類案件、是警察本部的常客。

  他們要干預到這次也快要成疑案懸案的事件裡,也不算什麼難事。

  ——更別說夏奈本身也是遇害人。

  而且這次的事件,夏奈知道的內情到底是要比神奈川縣警更多一些的。

  其實在巡邏的警察發現那具屍體前半個小時,紅葉的部下已經發現了那名死亡的狙擊手,隨後紅葉立刻趕到現場,在發現什麼都查不出來後,立刻同夏奈打了個電話。

  原本紅葉是打算把屍體帶回港口Mafia好好調查的,但因為兩人都覺得這麼調查未必能得到什麼結果,所以夏奈與紅葉一合計,最後決定讓紅葉將屍體留在原地,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

  她再以相關者的身份,帶著亂步來警察本部,也算是從明路上來處理這個案件。

  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害她,可能也會因此而露出馬腳。

  恰好負責這次無名屍體案的是神奈川縣本部搜查一課的橫溝警部,夏奈和亂步從前和他有過多次的接觸,和他算是有些交情,也知道對方是嚴肅認真不苟言笑的性格。

  大約是因為性格的問題,橫溝警部過去總是看不慣在案發現場吊兒郎當的亂步,也認為偵探就不應該在案發現場隨便亂晃、還對警察指指點點高談闊論。

  不過在亂步幾次三兩下地就將案件爽快地給處理了、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之後,橫溝警部對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你們已經到了啊。」

  夏奈與亂步在會客室裡剛坐定,橫溝警部便推門進來了。

  他的身後似乎是跟著兩個人,但是因為身材高大的橫溝警部擋在門前的緣故,夏奈並沒有看清他身後站著什麼人。

  夏奈只當是負責做筆錄的刑警,起身向站在門口的橫溝警部道了一聲招呼。

  「好久不見了,橫溝警部。」

  「喲。」

  亂步坐在椅子上,看似吊兒郎當地衝他揮了揮手。

  橫溝警部似乎依舊有些看不慣亂步這副模樣,但最後還是咬牙忍了,只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正好這個案子還有其他的證人,我就一起帶來了,你們也聽一下吧。」

  「這麼巧?那正好,也讓我見一下吧。」

  夏奈挑了下眉,不覺得除了自己之外,這個案子還能有其他什麼證人——港口Mafia的人應該還沒有蠢到跑到縣警本部這兒來當什麼證人吧?

  那就是幕後之人了?

  居然這麼快就送上門了?

  邊上拆了一包糖的亂步瞥了眼夏奈,沒有說話。

  而橫溝警部似乎是沒察覺到夏奈的困惑,他很是隨意地側開身,露出了自己身後站著的三人。

  一個是戴著眼鏡、穿著青綠色的西裝,看起來像是上班族又像是警察的青年;另一個穿著米灰色的西服,看起來像是個資歷不高的小刑警。

  而另一個是……

  「誒?」

  夏奈看著穿著休閑服的黑皮金發青年,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們認識嗎?」

  橫溝警部看了看一臉震驚的夏奈,又瞧了瞧在看見夏奈後同樣是一臉驚異的安室透,在發現那個警視廳公安部說要來接收這個案子的人也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橫溝警部忽然覺得自己大約是被扯進了一個麻煩的案子裡。

  「那正好,你們一起把筆錄都給做了吧。」

  不過他很快就不用面對這些麻煩事了。

  「那這裡就先交給你了。」

  橫溝警部看了眼風見,在得到對方的點頭應答後,帶著剛才負責招待夏奈和亂步的小刑警,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會議室,還順手關上了門。

  頗有幾分丟掉了一個麻煩的包袱的意味。

  夏奈看了眼安室透,還不等她說些什麼,就看見那個穿著青綠色西裝、戴著眼鏡的青年已經坐到了長桌的一邊。

  而那個看起來像是小刑警的人瞟了眼安室透,接著也亦步亦趨地跟在眼鏡青年的邊上坐下,攤開了記錄的本子,一副准備做筆錄的樣子。

  戴眼鏡的青年死死地盯著夏奈,他又看了看安室透,接著很是冷漠地用聽起來帶著幾分命令式的口吻對說道:

  「你們都是昨天那個案子的證人嗎?那就先說一下昨天都看見什麼了吧。」


第70章 Case.070

  夏奈發現, 自己最近總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場合遇見她的男友。

  她原以為在碼頭遇襲時被男友救下已經是極為巧合的事了,沒想到來縣警本部調查案子都能遇到對方。

  只是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法組織的成員,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入縣警本部, 是不是也太大膽了一些?

  港口Mafia的人都沒有猖狂到這個程度, 如果不是男友身上沒有一點酒氣, 夏奈都想問他一句「你這是喝了幾杯, 配了什麼菜, 腦子還清醒嗎」。

  安室透這會兒的心情其實和夏奈也差不多。

  他本想以證人的方式進入神奈川縣警本部、配合著以公安的身份接手這起案子的風見一起調查夏奈被狙擊的案子, 卻不想會在這裡遇見自己的女友。

  即使他早知道港口Mafia在橫濱頗有勢力,這會兒也忍不住咋舌。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女朋友的膽子居然有那麼大?

  還是說橫濱的地下組織其實已經囂張到這個程度了嗎?

  「看樣子我不是唯一的相關者了。」

  安室透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友,他在夏奈對面拉開了椅子坐下, 看起來像是故意要與夏奈保持距離。

  如果不是他看夏奈的眼神多了些疑慮和擔憂, 夏奈都要懷疑對方真的只是相貌相似的另一個人了。

  不過夏奈也早就習慣了在外人面前和男友裝作不認識的樣子,見安室透不打算和自己相認,她也就擺出了和男友同樣的姿態,裝作自己其實也不認識他。

  心中做出了決定後, 夏奈這才看向那邊青綠色西服的男人。

  「請問昨天的案子, 已經交給這位警官來處理了嗎?」

  風見扶了下眼鏡, 「沒錯,這起案件已經由神奈川縣警交給我們處理了。」

  其實風見心裡也在犯嘀咕。

  昨天他親眼目睹著夏奈把上司送回家中去,知道夏奈與上司認識,但哪裡知道她是什麼身份。

  橫溝警部剛才把案子轉交給公安的時候,也只說有個和這次的案子相關的人已經到了, 現在見夏奈坐在這兒, 風見一時都有些搞不清楚夏奈到底是誰。

  是上司潛入的那個組織的成員?

  還是上司的線人?

  但無論如何, 應該都不太可能是上司那個傳說中的女朋友吧。

  「那請問這位警官先生怎麼稱呼, 隸屬哪個部門?」

  風見沒想到夏奈這麼淡定, 他悄悄地看了眼安室透,卻發現上司看都不往自己這邊看,風見這才想起上司現在還偽裝成了和警方無關的普通路人。

  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小心作答,「我叫風見,所屬部門……」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最終風見還是決定含糊過去,「這和這次的案件沒有關系,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昨天案發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又都看見了些什麼?」

  原本見案子的發展背離自己的初衷,心裡就有些不大痛快的夏奈,在聽見風見命令式的語氣後便更是不悅。

  「聽風見警官的語氣,好像我不是來做筆錄,而是來做口供的一樣。」

  夏奈瞟了眼邊上的安室透,「如果風見警官覺得我是犯罪嫌疑人的話倒也沒問題,不過如果是做口供,您不需要把我單獨帶到審訊室去嗎?」

  「把我同其他嫌疑人放在一起,就不怕我們串供嗎?」

  夏奈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直接刺了風見一句。

  風見邊上的小警察寫字的動作一頓,他用一種驚恐的目光看了眼夏奈,又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安室透的臉色,隨後將頭埋了下去,努力地收起了自己的存在感。

  就好像是怕被牽連似的。

  風見哪裡想到夏奈會直接拖著上司一起下水,他驚慌失措地看了眼平時不苟言笑的上司,生怕他會因為夏奈的話而生氣。

  卻不想他那個秉公辦事一絲不苟的上司現在只是用無奈的眼神看了眼夏奈,似乎還……

  嘆了一聲氣?

  「這……這位先生只是相關案件的目擊者,他的身份沒有問題。」

  風見生怕安室透的身份暴露,連忙搭起了掩護,「你只需要說昨日案發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看見了什麼就行,不要再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風見對安室透的袒護,以及對自己格外嚴厲的態度讓夏奈心中很是不爽。

  她原本想帶著亂步插手這次的案件,卻不想被半路冒出來的身份職位都不清楚的警官給截住了,現在還要受這種氣,再看看被那位風見警官說「身份沒問題」的男友……

  夏奈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夏奈看了眼亂步,只見亂步已經睜開了眼。那雙綠油油的眼睛看了眼風見,又在安室透的身上停頓了片刻,隨後他露出了一個很是古怪的笑容。

  察覺到夏奈在看他,重新闔上眼的亂步衝她點了點頭,無聲地對她說了兩個字。

  ——公安。

  夏奈立刻明白了風見的所屬。

  安室透和風見都沒看清亂步對夏奈說了什麼,卻看見夏奈在亂步同她說了什麼之後,臉上的表情忽然一松,連態度也沒有之間的冷硬。

  「難道橫溝警官沒有同您說麼,我不是那具屍體的發現人,也沒有看見那個死者做了什麼。」

  風見愣了下,他只從橫溝警官那兒聽見夏奈和亂步是這起案子的相關者,只是因為昨日看見夏奈與上司在一起,才以為她可能是組織的人。

  同時也誤認為夏奈可能就是那個無名屍體的相關者。

  難道他弄錯了什麼嗎?

  「那你和這次的案子有什麼關系?」

  「昨日下午兩點四十五分,我在橫濱56號碼頭附近的停車場被狙擊了。」

  「……啊?」

  風見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詢問,他又偷偷地看了眼安室透,猛地想起上司昨日也去了橫濱56號碼頭,並且在那裡被狙擊了。

  ……難道上司被人盯上了,而這個女性其實是恰好路過被牽連的?

  夏奈氣定神閑地看著因為自己的話語露出茫然表情的風見,「因為橫濱警方發現的死者的時間與我被狙擊的時間沒有相差太久,所以聽說橫濱警方在那附近發現了一具被槍殺的無名屍體後,才會過來做筆錄的。」

  「沒想到倒是被突然接手這案子的警官當作嫌犯了。」

  夏奈似真似假地嘆了一聲氣,又看向了邊上因為她的這番話露出了一個無奈笑容的男友。

  「看來還是這位先生的運氣比較好,同樣是目擊者,您在風見警官的眼裡倒是清清白白的。」

  風見頗為尷尬地扶了下眼鏡,也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被夏奈遷怒的安室透倒是不慌不忙,他目光冷淡地橫了眼頭上已經開始滑下冷汗的風見,又笑著說道,「大約是風見警官剛剛接手這次的案件,還不太清楚當中的原委。」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是這位風見先生覺得我好欺負呢。」

  夏奈歪了下頭,「那我能聽聽這位先生是目擊了什麼?也好讓我聽聽我究竟是因為錯過了什麼珍貴場景,才會被風見警官一上來就當作可疑人物呢。」

  明明她的男朋友才是混黑的,怎麼聽那位警官的意思,反倒像是從一開始就確定他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難不成……

  邊上正在喝茶的亂步因為夏奈的這句話嗤笑了一聲,一次性紙杯中倒的綠茶險些灑了一身。

  而坐在長桌另一端的風見和那個小警察則是因為夏奈的這句問話而冷汗淋漓。

  他們原本還以為能從夏奈的嘴裡挖出點什麼線索的,誰能想到夏奈居然是個軟硬不吃的硬柿子?

  甚至還把矛頭指向降谷先生?!

  完了完了,這下他們一定逃不過降谷先生的責罵了!

  一定會被降谷先生用像是看螻蟻的目光看著,被他冷聲質問「你們就是這樣當公安的嗎」、然後用冷冰冰的語氣諷刺責罵一頓了!

  「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在碼頭遇到了狙擊呢。」

  「哦?是嗎?那可真是不幸的事情。」

  夏奈瞥了眼男友的左臂,她還沒忘記昨天男友為了自己挨了一槍子,「也不知道這位先生昨天是怎麼出現在那兒的,有沒有在狙擊中受傷,現在情況還好嗎?」

  安室透哪裡聽不出夏奈是在關心自己的身體。

  更是知道夏奈是在詢問自己昨天出現在碼頭的原因。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臂,隨後衝女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你的關心,我昨天只是正好路過罷了。」

  「只是正好路過?」

  「沒錯,只是正好路過,結果就撞見一位美麗的女性暴露在了狙擊手的面前。」

  安室透看似誇張地嘆了一聲,「為了不讓那位美麗的女性遭受不幸我稍微受了點傷,不過現在情況已經好多了。倒是這位小姐,沒有在狙擊中受什麼傷吧?」

  夏奈回以微笑,「也謝謝你的關心,我因為一位正好路過的先生的緣故沒有遇險。只是讓他替我受過,我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大對勁?

  一早就知道夏奈與上司相識、卻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裝陌生人的風見皺起了眉,而他邊上那個做筆錄的小警察則是輕聲嘀咕了一句:

  「……你們倆說的真的不是對方嗎?」

  除了這個不明所以的小警察外,在場的人都知道夏奈和安室透兩人是一唱一和地在做戲,明明是熟的不能再熟悉卻偏偏要假裝不認識。

  現在被小警察一語拆穿,屋內的其他四人全都不約而同地朝他看了過去。

  小警察被上司的眼刀和夏奈的微笑驚得差點從位置上跳起來,他頂著一身的冷汗朝風見看了過去,就差伸手去撤對方的袖子朝他求助。

  早在夏奈剛才開口刺安室透的時候,風見就已經發現這趟渾水不是自己能趟的。

  他衝小警察露出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而正當一臉絕望的小警察准備打馬虎眼糊弄過去的時候,就聽見偽裝成普通人的上司、和那個一看就不好惹的女性不約而同地衝他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不是哦。」

  「不是呢。」

  夏奈與安室透對視了一眼,又對著明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的風見說道,「風見警官會相信我們的,對吧?」

  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會被卷進去的風見顯然已經意識到這是夏奈小心眼的報復,他偷偷地瞄了眼安室透,然後在上司似笑非笑又帶著幾分凌厲的目光中,弱弱地回應道——

  「是。」


第71章 Case.071

  從神奈川縣警本部出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因為這次口供而身心俱疲的風見以及那個小警察並沒有一起出來,倒是安室透跟著夏奈與亂步一起走了出來。

  「亂步先生、夏奈小姐。」

  白發的青年與穿著和服的少女站在縣警本部門口,見亂步和夏奈出來後立刻松了一口氣, 青年向夏奈打了一聲招呼, 隨後快步走到了亂步的面前。

  「亂步先生您終於出來了,社內出了些事, 國木田先生讓我來這裡接您回去。」

  亂步也沒問偵探社內發生了什麼,在聽見中島敦的話語後, 立刻笑著說道,「真是的, 果然你們離了名偵探就什麼都做不了啊。」

  他的話語聽起來像是感嘆又像是抱怨,明明應該是極為自大的話語,但愣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安室透在聽到亂步自稱名偵探的時候朝他看了一眼,剛才亂步在會議室裡幾乎都沒有說什麼話, 但是他能看得出來, 夏奈似乎是很仰仗這個看起來年齡似乎也不太大的青年。

  「既然社裡有事, 那我就不留你了。」

  夏奈同中島敦和泉鏡花道了一聲招呼, 又對亂步說道,「我之後再來找你。」

  「恐怕你短時間內沒空過來找我了。」

  亂步雖是在和夏奈說話,卻睜開眼朝安室透的方向看了過去, 兩人四目相對,安室透竟有種自己所有的偽裝全都在這一眼中被對方給看穿了的錯覺。

  他臉上因為亂步的視線而露出的禮貌性的微笑都快掛不住了。

  「那就讓名偵探給你一個提示吧。」

  亂步又瞟了眼安室透, 衝著這個他本應該是頭一次見到的青年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安室透因為亂步這個古怪的笑容一愣,緊接著就看見這個頗有些孩子氣的青年拉著夏奈的手跑到了稍遠些的地方。

  而他的女朋友居然真的任由亂步牽著她的手、跟著亂步一起走開了。

  安室透:???

  安室透其實是想跟上去聽他倆到底說了些什麼的,他總覺得那個叫亂步的青年似乎已經知道了不少事——雖然這只是他的感覺, 並沒有絲毫的證據。

  夏奈和亂步背對著他, 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安室透沉思了一會兒,也朝中島敦走去。

  因為這個白發青年,看起來就很好套話的樣子。

  「看那位亂步先生和奈奈熟悉的樣子,他們應該是認識了很久吧?」

  沒有想到安室透會突然來搭話,更沒想到他會用如此親近的方式稱呼夏奈,中島敦立刻就愣了下。

  看這三人剛才從警察局走出來的樣子,他還以為安室透和夏奈並不熟悉呢。

  「亂步先生他……」

  「這和你沒有關系吧?」

  中島敦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邊上的鏡花給制止。穿著和服的少女一把將他拉到了身後,把自己擋在了安室透與中島敦的中間,以警惕的目光望著他。

  向來都是特別很容易套話、本身也是十分擅長這件事的安室透在心中苦笑了一聲。

  ——他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給戒備了。

  「你不必這麼緊張地看著我,我和奈奈是熟識,」安室透又看了眼那兩人的背影,總覺得自己似乎是錯過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泉鏡花才不吃安室透這一套,安室透平時在收集情報時最有利的武器在她這兒卻是半點都行不通。

  在她看來,安室透根本就是不懷好意,看中了中島敦好說話就想從他這裡下手打探情報,她自然是不可能讓這個莫名其妙、一看就像是用笑容偽裝的青年得手。

  「既然你和夏奈小姐是熟識的話,這種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去問她。」

  我要是能問早就去問了!

  感覺自己在和女朋友有關的事情上束手無策的安室透在心中低呼了一聲,越發覺得自己要打探夏奈的事情比登天還難。

  安室透臉上的笑容因為泉鏡花不留情面的話語而有些掛不住,倒是中島敦看著安室透的樣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你既然不敢去問夏奈小姐,該不會是因為你們還沒有那麼熟悉吧?」

  安室透:「……」

  中島敦聽上去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吐槽的話語,簡直就像是在往安室透胸口扎了一刀。明明他是夏奈的男友、卻被一個還只是管女友叫「夏奈小姐」的青年稱作是與夏奈沒有那麼熟悉,安室透簡直是心裡有苦說不出。

  中島敦看這安室透一瞬間變得有些扭曲的表情暗道了一聲糟糕。

  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可泉鏡花卻像是發現了什麼,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這個給她的感覺很不好的青年,又看了眼夏奈的背影,覺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什麼。

  「我知道了,你該不會就是夏奈的那個追求者吧?」

  夏奈的追求者?

  還從來都沒有被人這麼稱呼過的安室透挑了挑眉,「我?奈奈的追求者?你知道什麼嗎?」

  然而他的詢問在泉鏡花聽來就像是在承認一樣。

  少女頓時就露出了一個看上去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的表情,「果然是你,我聽夏奈說過,是一個連名字都不肯說,每天往她辦公室裡送花的變態。」

  安室透:?????

  安室透不知道匿名送花的變態是什麼情況,但不妨礙他理解少女的這番話。

  「你是說奈奈最近被人騷擾了?」

  泉鏡花巴眨了一下眼睛,立刻就反應過來安室透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個匿名送花的變態不是你嗎?」

  安室透還沒回答,被泉鏡花擋在身後的中島敦就已經嘀咕了一聲。

  「鏡花,一般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變態的吧?」

  這一次安室透還沒有回答,便被已經說完悄悄話、往回走來的夏奈和亂步打斷了。

  兩人用很是古怪的目光瞧了眼安室透,又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交換了什麼信息。

  安室透被他倆的目光瞧得渾身發毛。

  還不等他詢問他倆到底說了什麼,又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他,亂步便已經揮了揮手,衝著夏奈說了句「我先走了」。

  接著頭也不回地朝著右側走去。

  中島敦見狀也時間再去詢問安室透是不是那個匿名送花的變態,他匆匆忙忙地向夏奈打了一聲招呼,便追上了亂步。

  一邊追還一邊高聲大喊:「亂步先生,您走錯方向了!這不是回去的路!」

  安室透:……

  沒想到那位亂步先生居然還是個路痴。

  最後離開的是泉鏡花。

  她深深地看了眼安室透,接著當著安室透的面,低聲對夏奈說道:

  「如果有麻煩的話隨時可以找我幫忙,」她頓了一頓,又瞟了一眼安室透,然後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我還是很擅長處理人渣的。」

  這麼說著,泉鏡花與安室透對視了數秒,這才在中島敦的招呼聲中轉身離去。

  少女的聲音壓得雖低,但無奈安室透就在夏奈的身邊,於是也將她剛才對夏奈說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安室透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個小小年紀、但是給他的感覺卻特別危險的少女的背影,隔了好一會兒才茫然地向女友確認道:

  「那孩子說的人渣……應該不是在說我吧?」

  「誰知道呢。」

  夏奈攤了一下手,倒是沒有特別在意泉鏡花說的話。

  就算她真的要處理什麼人渣,也不需要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孩子來幫忙,她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

  實在不行,就再叫上中也。

  「我剛才聽他們說,奈奈你最近遇上了麻煩?」

  事關女友,就算兩人現在的關系有些微妙,安室透還是忍不住問上那麼一句,「似乎有人一直匿名往你那兒送花?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調查這件事。」

  他怎麼說也在兼職偵探,女友被人騷擾了,自然是可以幫忙調查的。

  「不用了,這件事我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亂步他也幫我調查到了一些情報。」

  女友遇到麻煩卻不找作為偵探的男友幫忙調查,反倒是讓其他偵探來處理這件事,這讓安室透心裡多少覺得有些別扭……

  就好像,他並沒有被女友信賴一樣。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夏奈忽然轉過了身,看向了縣警本部的大門。安室透順著夏奈的目光看去,發現她看的不是別的,而是那枚像征著日本警方的櫻花徽章。

  「只是我比較慶幸,現在不是櫻花盛開的季節,那個人也沒有送來櫻花。」

  安室透能夠聽出夏奈說的櫻花並不是原本的意思,本身是公安的他想起了夏奈的工作,不由地追問了一句:

  「奈奈你不喜歡櫻花嗎?」

  而夏奈似乎就在等安室透的這句話。

  聽見他這麼問,夏奈沒有半分遲疑地對上了男友那雙天青色的眼睛,「因為櫻花沾上了污濁就不好了。」

  安室透一時間竟不知道女友說的到底是花還是別的什麼。

  「原來奈奈你是這麼想的嗎?」

  夏奈直直地盯著安室透,一瞬也不肯錯過,「沒錯,我的確是這麼想的。那透君呢?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安室透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無論夏奈說的是花還是別的,他的想法都和夏奈一樣。

  然而夏奈在聽見男友的回答之後並沒有露出高興或是滿意的表情。

  她又看了一眼縣警本部的大門上懸掛的那枚櫻花徽章,又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在看他們,這才橫下心、一把抓住了男友沒有受傷的右臂,牽著他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車中。

  夏奈沒有用力,大約是還顧及著安室透昨天剛為了自己中彈的事,這樣的力道安室透完全可以一把將她掙脫。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只是任由夏奈將他帶進了她的車裡。

  被夏奈塞到了副駕駛的安室透看見她鑽入了駕駛座,一把關上了車門,卻並沒有系上安全帶要離開的意思,反倒是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就知道她不是想帶他離開什麼地方。

  而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奈奈,你別著急,我就在這裡。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我不會離開的。」

  他能猜到夏奈接下來要說的話應該特別重要,於是露出了一個看似毫不設防的笑容,溫聲地安撫著似乎是情緒突然有些激動的夏奈。

  而剛才突然將男友拉到撤離的夏奈在聽到了他的話之後,卻忽然冷靜了下來。

  她深深地看了看安室透,接著垂下了頭,雙手不安地來回摩挲,像是在糾結什麼。

  安室透也沒有催促夏奈,他一言不發,無聲地看著明顯是心中拿不定主意的夏奈,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女友可能會說出口,也有可能會就這麼咽下去的話語。

  他在等待夏奈做出最後的決定。

  過了大約有半分鐘,夏奈心中終於有了答案,她再度抬起頭,那雙如同陽光下經年的冰層一般青綠色的眼中寫滿了堅定。

  「接下來的話我可能只會問你一次。」

  她深吸了一口氣。

  「今天我們遇見的那位風見先生和你……其實是認識的,對嗎?」

  「你說什麼?」

  安室透的表情一僵,顯然是沒想到夏奈在遲疑了那麼久之後,問出的居然會是這個,「為什麼你會這麼以為?」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夏奈卻不允許他打馬虎眼,「那位風見先生,其實是你的部下吧?」

  安室透臉上的表情是一點兒都撐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夏奈到底是從那裡得來的情報——雖然夏奈剛才和自稱是名偵探的亂步私下說了什麼,但他不以為今天與他們都是初次見面的那位亂步先生能一眼看穿自己和風見的身份。

  尤其是還能清楚地說出他與風見是上下級的關系。

  夏奈必定是調查了什麼。

  可夏奈昨天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短短一夜的時間,她到底調查到了什麼?

  安室透因為女友出乎意料的話語而有些慌亂,不過被人當面拆穿也不是最近第一次發生的事了,他連忙收拾好了表情,衝著女友露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太可靠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奈奈。」

  「透君,對著已經發現事實真相的人繼續裝作不知情,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管用的。」

  夏奈可以不相信森鷗外的話語,但是她對亂步卻是百分之百信任的。既然亂步已經做出了判斷,她能做的就只有相信亂步的話。

  即使她本身再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如今也只能信了。

  夏奈擱在腿上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狀,她一邊強迫自己冷靜,一邊對男友問道:

  「你告訴我,你其實是公安那邊的臥底,對嗎?」


第72章 Case.072

  夏奈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問。

  至少不該如此直接地向男友這麼詢問。

  她以前還不像現在這麼忙的時候, 有看過不少刑偵題材的電影和電視劇,通常那些對著反派說「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或是對著偵探說「我掌握了罪犯的證據了」的人都是最早死的。

  即便安室透是她的男友, 但她知道了如此性命攸關的事之後, 最應該做的也不是找安室透證實事情的真偽——她大可以去找宗像禮司,或者是黃金之王那邊的人來處理這個問題。

  如果她的男友是個自私自利、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不惜殺人滅口的人的話, 那麼她如此衝動的舉動極有可能為她帶來危險。

  可夏奈還是這麼做了。

  不僅僅是因為她有保護自己的實力與自信,更是因為她實在不願意看見男友一步錯步步錯。

  能夠讓日本警方與FBI共同派臥底潛入的黑色組織在日本公安的臥底, 夏奈如今終於知道男友一直隱瞞著自己、始終不願意透露的事到底是什麼了。

  也終於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處理的是怎樣一個棘手的難題。

  夏奈不由地慶幸自己昨天幸好沒有把男友帶回家中。

  若是讓男友與景光撞個正著,恐怕景光還活著的事就真的會暴露。

  就如同夏奈想的一樣, 安室透在聽見她的話之後果真臉色一變。

  他沒有詢問夏奈究竟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些——因為這等於變相承認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只能用聽起來有些虛弱的語氣為自己辯解。

  「奈奈,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事實應該是什麼樣的?」

  夏奈抿著嘴,表情看起來有些受傷, 安室透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不信自己的話。

  也是, 夏奈都能說出他是公安的事了, 還知道了風見是他的部下, 必定是掌握了確鑿的證據。

  尤其是看她今天對風見的態度,安室透猜測大約是風見昨天來他家的時候,還是被夏奈察覺到了他的行蹤。之後夏奈跟蹤了風見, 隨後才發現風見是公安的事。

  但是他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這件事。

  被小偵探和赤井秀一拆穿是一回事,但是被女友追著確認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件事我現在還沒辦法向你解釋, 也沒有辦法給你任何的回答,」畢竟夏奈和港口Mafia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安室透現在只能咬死不承認。

  「等我現在手裡的工作處理完了之後, 我一定會告訴你真相的。」

  安室透握住了女友的手, 只覺得素來鎮定的夏奈, 現在正在微微地顫抖著,「所以,你能先等我一陣子嗎?等我結束了這份工作,我一定會將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的。」

  夏奈聽著男友的話,心卻是一點點地涼了。

  安室透的話聽上去像是在回避、似乎什麼都沒有說,但其實什麼都已經說了。

  他是大型不法組織潛入到公安的臥底,目前正在處理一個不能對旁人、包括她這個女友在內的人說的大案子。

  他是想在公安做什麼?是要竊取什麼情報?還是想要獲取公安的動向?

  夏奈想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她原想著若是男友有別的什麼苦衷——比如被那個黑色組織脅迫著進入公安當臥底的話,她沒准還能幫上一些忙。

  但現在,男友分明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不願再回頭。她縱使有心想要拉他一把,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算了。」

  夏奈從男友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像是全身脫力般靠在了駕駛座的椅背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既然你都這麼這麼說了,我也就不再追問你了,透君,你好自為之吧。」

  夏奈的語氣聽起來很不對勁,安室透只當她是不能接受自己是公安的事。

  看女友的樣子,知道她現在大約是不想再和自己共處一室的安室透拉了下車門准備離開,但臨下車前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重新合上了車門,對夏奈說道:

  「奈奈,我的事……」

  夏奈面無表情地睨了他一眼,「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安室透聽到夏奈的承諾,本該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他見夏奈這副身心俱疲的樣子,總覺得有些地方似乎出了錯。

  他心中糾結了一番,最終還是覺得夏奈這會兒應該是不願對自己說話,於是他只能重新握上了車門把手,輕聲地對夏奈說了一句:

  「謝謝你,奈奈,你回去的時候也路上小心。」

  接著離開了這個有些壓抑的空間,讓夏奈一個人留在車裡冷靜。

  夏奈聽著車門合上的聲音,隔著汽車前窗,她沉默地看著男友的身影逐漸遠去,忽然覺得這段戀情似乎越發地背離了自己的初衷。

  她一開始並沒有把安室透當作未來結婚的對像。

  婚姻需要承擔一個家庭、需要肩負責任,夏奈不認為以自己工作的忙碌程度能同時兼顧家庭。

  但是戀愛不同,只需要和自己有好感的對像在一起,在大家都不忙碌的休息日一起度過一段讓彼此都感到愉快的時光就可以了。

  可現在她與安室透的相處的時間變得越來越不快樂,而本應該及時止損的她,卻也越來越放不下自己那位身份特殊的男友。

  「這下麻煩了。」

  夏奈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這局死棋了。

  像是要將夏奈從這片茫然與糾葛中拽出來似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適時地響起,夏奈一開始還沒有理會,等手機響了第三回 後,這才厭煩地把手機拿出來查看。

  卻發現來電顯示上出現的是許久沒有顯示過的名字。

  夏奈連忙接通了即將自動掛斷的電話,「中也?你回日本了?」

  一回橫濱就聯系夏奈,但電話卻怎麼都打不通的中原中也原本還有些煩躁,他剛想詢問夏奈一直不接電話的原因,但是在聽見夏奈的聲音後,像是發現了什麼,連忙又憋了回去。

  「剛回辦公室,他們說你去警局了……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中也的關心讓夏奈原本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許,「沒什麼,遇到點事情……先說說你這次出差的情況吧?」

  「這事有點麻煩,等你回來我再告訴你細說吧。」

  夏奈又看了眼縣警本部的方向,只見風見帶著那個小警察從門口走出,朝著停車場的某個方向直奔而去,夏奈順著他們的行動路線一路觀察,發現他倆最後進了男友那輛白色的馬自達中。

  夏奈漠然地收回目光,對著遲遲等不到她回答而發出詢問聲的中也回答道:

  「好,那我現在就回來。」

  >>>

  忙碌的辦公室因為中也和澀澤龍彥的回歸而稍稍減負。

  不過這對於工作日漸繁忙的夏奈等人來說,還是杯水車薪。回歸的勞動力伴隨著日益增多的工作量,無論是中也帶回來的消息,還是最近夏奈遇到的問題,都成為了他們急於處理的事務。

  同時還伴隨著一些令人棘手的小插曲。

  比如說,一回橫濱就聽說了夏奈被人狙擊的事的中也直接就震怒了。

  夏奈原打算讓景光和狗朗幫忙勸說中也,卻不想迎來了這兩人擔憂的目光,就連原本和中也關系冷淡的澀澤龍彥,也對夏奈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這次是奈奈你正好遇到了你男友,如果下次只有你一個人要怎麼辦?」

  本身就狙擊手的景光很能理解中也現在的心情,雖然他嫉妒夏奈的男友,但這時卻是非常感謝對方的存在,「還好你男朋友反應快,不然這種距離的狙擊是很難避開的。」

  「沒錯,夏奈小姐應該更擔心自己一些才是。」

  和眾人混熟之後,老媽子屬性也逐漸暴露的狗朗點頭對景光的發言表示贊同,「您是我們這裡的核心人物,絕對不能出事。」

  夏奈原想說自己沒那麼容易出事,但男友手臂上的傷卻是浮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只得嘆了聲氣,「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只是這種事是對面一開始就埋伏好的,不是我想躲就能躲開的。」

  夏奈雖然答應了男友不會說出他是臥底的事,卻也不代表她會放任他繼續處理這個案子。

  她原本是打死都不信男友會和紅葉在船上遇到的襲擊,以及自己在之後遇到的狙擊有關的,但是在了解到他所處的那個組織有多麼「神通廣大」後,她也不放心繼續把這次狙擊手的屍體交給公安去處理了。

  尤其是負責這次案件的那個風見警官,還是她男友的手下。

  所以夏奈那天在掛斷中也的電話後,直接聯系了S4,請宗像禮司幫忙將那起案件轉移到S4來處理,又請伏見幫忙調查那個狙擊手的身份、以及她遇襲當日的監控。

  伏見應下的時候雖然不太情願,但不出三天,就傳給了夏奈一堆資料。

  根據伏見傳來的資料顯示,那個狙擊手是長野縣出身,住所不定,也沒有固定的職業,但是有持|槍的執照,經常出沒於長野、千葉等地的森林裡狩獵。

  只是那天他用來狙擊夏奈的槍不是他平時打獵時用的那把,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夏奈躲過這一劫。

  至於他用來狙擊夏奈的那把槍的由來……

  公安那邊的調查報告裡只顯示那把槍是美國產的,反倒是伏見,也不知道從哪兒弄到了一個白發的青年將槍交給那名狙擊手的錄像。

  「紅葉大姐前兩天也送來了那天襲擊你們的人的審訊報告。」

  中也甩了甩手裡那疊厚重的審訊報告,紙張隨著他手腕的抖動,發出了嘩嘩的聲響。

  這是太宰治的秘書——那個叫銀的小姑娘剛才送來的,「簡單來說,就是他們都是受到一個身份不明的富商的委托來刺殺你的,襲擊的時間是在他們出發前才臨時定下的,而偷襲你和紅葉大姐做的那艘游船的工具包括武器,都是……」

  「由一個看起來應該是外國人的白發青年提供的?」

  中也點點頭。

  「對,襲擊游船的快艇,襲擊用的武器、包括服裝,都是由那個白發的外國人提供的,」中也拉開夏奈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下,「看來對方是一心想要弄死你。」

  「是嗎?我倒是不這麼覺得。」

  夏奈打開終端,將S4傳來的報告投放在了空中,然後迅速地調到了某一頁,「公安那邊檢查了那名狙擊手用的槍,無論是狙擊我的那把槍,還是他後來用以自殺的手|槍,都被人動過了手腳。」

  「如果只是狙|擊|槍出了問題還可能是巧合,但兩把槍同時都出現了問題,那就不能只是用碰巧來形容的了吧?」

  中也愣了下,夏奈又從他的手裡抽|出小銀帶來的那疊報告,她快速地翻看了一下,隨後又回到了某一頁。

  在細細地查看了一番後,夏奈露出了確定的表情,「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中也立刻明白夏奈看的是什麼,「難道那些襲擊你的人的槍,也被動過了手腳?」

  「可這樣不是很奇怪嗎?」邊上正在聽他倆討論案情的景光皺起了眉,「有人想要殺奈奈,但是又不想奈奈死?」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覺得是不是可以假設有兩批人?」

  夏奈將手裡的資料遞還給了中也,中也沒有看,倒是一旁的狗朗和澀澤龍彥都湊過了頭去。

  「你的意思是,有人雇凶想要殺你,但是提供武器的人卻想要救你?」

  中也想了下那個同時出現在兩邊的白發男人,「伏見傳來的錄像裡的那個白發男人,就是你讓赤井秀一調查到的那個大學生?」

  夏奈點頭,「也就是你一早就留意到的那個。」

  中也眉頭緊皺,「他是御芍神紫特意跑到美國去找的人,所以他來橫濱是御芍神紫的意思?那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又為什麼他們始終都找不到那個人的蹤跡?

  狗朗的表情因為聽見中也提及御芍神紫的名字而突然變得嚴肅,就在眾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卻聽見屋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中也不耐煩地起身跑去開門。

  他是眾人中戰鬥力最高的,萬一發生了什麼,也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擊。

  然而門外站著的人不是什麼襲擊者,而是那個已經有許多天都沒有出現的花店的送貨人。

  那個上門送花的青年穿著花店的制服、戴著一頂配套的鴨舌帽。中也沒見過他、也看不清他的臉,而就在他皺著眉想要詢問他上門來的目的時,就看見一束鮮花猛地被懟到了自己的眼前。

  「您好,這是送給津島夏奈小姐的鮮花,請您查收。」

  中也雖然在回來後就聽說了夏奈被一個匿名的變態送花的事,但這還是頭一次見到。

  他擰著眉接過青年手中那束嬌艷欲滴的鮮花,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夏奈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等等,既然都來了,不如進來坐一會兒如何?」

  正准備離開的青年聞聲頓住了腳步,他拉低了帽檐,衝著夏奈尬笑了一聲,「我只是個負責送花的,既然快遞已經送到了,也應該回去了。」

  夏奈才不不管他說了什麼,直接對著似乎已經反應過來的中也命令道:

  「中也,摁住他!」

  中也直接甩開了手裡的鮮花,一把制住了那個准備溜掉的青年,強行將他拽進了屋內。

  站在門口的景光連忙關上了門,將一切可能傳出的動靜全都封死在了室內。

  青年在被中也拖進屋內的時候頭上的帽子因此掉落,一並掉落的還有他用來偽裝的黑色假發,前幾天出門收過花的景光和狗朗這才發現他們先前每天都遇見的那個送花的青年……

  竟然就是夏奈和中也一直提到的那個曾經被御芍神紫接觸過的大學生。

  也正是那個白發的青年。

  「其實我一直都想見您一面,可惜之前都沒機會。」

  被中也摁住的白發青年不慌不忙,甚至還笑嘻嘻地向夏奈詢問了一句,「我一直都以為我隱藏得挺好的,到底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因為您可能不知道,日本這邊接收快遞都需要印章,而您一次都沒有讓他們出示過。」

  白發青年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就因為這個?」

  夏奈衝他燦爛一笑。

  「當然是騙你的,」她說,「因為你的假發沒戴好,我看見你露出來的白頭發了。」

  青年的表情變得更加扭曲了,左眼下的倒王冠印記也因此而變形,那雙藤紫色的眼睛盯著夏奈,過了小半晌他才擠出了一個笑容,「這也是騙我的?」

  夏奈攤了下手,「很可惜,並不是。」

  白發青年沒有說話,而夏奈臉上的笑容卻是更加燦爛了。

  很顯然,她現在的心情極好。

  「既然您已經來了,不如同我說一下,你們到底在盤算些什麼吧。」

  夏奈瞥了眼將白發青年死死摁住的中也,很明顯他已經用上了重力,隱隱的紅光自兩人的接觸面散發,他只要再多用幾分力,白發青年必定跪倒在地。

  「我勸您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家中也下手沒個輕重,要是弄傷了您可就不好了。」

  白發青年倒是半點兒都沒有要掙扎的意思,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甚至還能衝夏奈露出一個從容的笑容。

  「我能說的可不少,那奈奈你想從哪裡聽起?比如……」

  青年語氣親昵地叫著夏奈的名字,而後衝著夏奈露出了一個怎麼看都像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那個身份很有意思的男朋友?他可以算是我來這裡的意外之喜,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遇見過這麼有趣的人了,你真的不想聽聽嗎?我這幾天可是查到了不少他的事。」

  中也和景光等人在聽見白發青年的這話後立刻沉下了臉,反倒是作為當事人的夏奈笑容不改。

  「很可惜,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我一點兒都沒興趣。」

  她走到白發青年的面前,「但是我對御芍神紫把你拖進橫濱來攪渾水的事卻很有興趣,不如你就和我說說看這個吧?」

  「不遠萬裡來橫濱搞事情的白蘭先生。」


第73章 Case.073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安室透坐在副駕駛上, 看著窗外飛舞的大雪,終於開始懷疑他們是否走錯了路。

  他從前就聽發小提起過長野的冬天是被大雪所覆蓋的,入目皆是刺眼的白色, 不斷從空中飄落的雪花壓在光禿禿的枝椏上, 待大雪停後,便一樹晶瑩。

  那是極美的場景。

  但他不知道長野在下雪的時候是如此凶暴的場景。

  車外寒風呼嘯, 像是有人在嗚咽,又像是凄厲的悲鳴。寒風裹挾著暴雪, 從車窗外凶猛地卷過,頗有幾分來勢洶洶的意味。

  他們——他和毛利小五郎、毛利老師的女兒蘭、以及柯南, 一行四人受到了來自極寒之館的主人寒川的邀請,現在正坐在前往那邊路上。

  這已經不是安室透在這個冬天第一次來長野縣。

  上一次同毛利小五郎、柯南等人一起來長野的時候,他們也遇到了這樣極端的暴雪天氣,並在廢棄的教堂中遇見了令人無法忘記的、悲傷連續殺人事件。

  而這次的邀請, 安室透有一種糟糕的預感。

  開車的毛利小五郎也顯得很是不耐, 他死死地盯著正前方, 看起來十分的焦躁, 「真是的,我為什麼要在這種下著大雪的天氣來這麼荒僻的地方啊!」

  「不可以這麼說,爸爸, 你都收了委托人的委托費用了!」

  坐在後座上的毛利蘭立刻就制止了毛利小五郎那略顯孩子氣的話語,她不好意思地衝著安室透打了一聲招呼, 得到了一直都表現得很善解人意的青年十分圓滑的回答。

  她沒有說的是,其實她因為這樣的極端天氣感到了恐懼,尤其是昨天晚上的電視劇裡正好非常適應季節地提到了雪女的怪談……

  毛利蘭總覺得這種天氣這種場景, 是雪女出來的絕佳時機。

  車廂內的暖氣很足, 但毛利蘭卻感到了手腳冰涼。

  「沒事的, 蘭姐姐,」坐在她身邊的柯南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慌張與不安,衝她露出了一個小孩子的燦爛笑容,「你放心吧,絕對不會有雪女出來的!」

  正在開車的毛利小五郎昨晚和他們一起看了電視劇,知道女兒這是在怕什麼。

  向來是個唯物主義者的偵探輕哼了一聲,又像是在安慰似的說了句,「怎麼可能會有雪女呢,就算有你也可以用你的空手道把對方打敗。」

  毛利蘭辯駁了句空手道對妖怪是沒有用的,這個話題也在眾人說笑中被一筆帶過。

  「說起來,爸爸,你知道這次邀請我們的那位寒川先生是什麼人嗎?」

  衝著毛利小五郎的名聲邀請他們去自己的莊園玩的有名人不在少數,受到了人身威脅、或是委托他破解謎題的有名人就更多了。但是在這樣的極端暴雪天氣,邀請他們來長野偏僻的山莊的人卻實在是不多。

  若不是對方這次直接給了一大筆委托費用,毛利小五郎怕是根本不願意走這一趟。

  「之前稍微有聽說過。」

  毛利小五郎隨口回應著女兒的話語,「是個很有錢的富商,早年在橫濱那邊打拼,後來好像又遭遇了什麼事故,身體不太好了,就改做了幕後投資人,沒想到他居然搬到了長野的深山老林裡。」

  「但是一般身體不好的人,會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嗎?」

  柯南對寒川先生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多,卻是對他的這一行為感到了奇怪,「別的季節也就算了,這個時候的長野縣一直都在下雪,萬一遇到了什麼……救援都不是很方便。」

  上一次他們來長野縣的時候,就是因為大雪封山,導致警察遲遲都不能抵達現場。

  「你個小孩子懂什麼,」毛利小五郎白了他一眼。

  「不過對於這位寒川先生,我也聽說過一些他的事情,」安室透趁著毛利小五郎即將說出更多責罵的話語前,連忙截住了他的話,也算是給那位好奇心旺盛的小偵探提供些信息。

  「安室先生知道些什麼嗎?」

  果不其然,小偵探在聽到了他的話之後立刻朝他看了過來,而安室透也側過身,同時面向自己身邊的毛利小五郎和身後的柯南。

  「只是聽說他投資的公司裡,有一家叫「瀨唯」的新型科技公司,位置在橫濱,前不久發生了一些事情。」

  安室透沒說瀨唯同時和Jungle與港口Mafia都有合作,也沒說瀨唯的技術總監遇害一事,只是將自己最近調查到的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告訴了同行的兩位偵探。

  「我還聽說那位寒川先生一直到前不久都在國外,也是最近才回的日本。」

  安室透這麼說著衝毛利小五郎露出了一個笑容,恰到好處地恭維道,「應該是聽說了毛利老師的大名,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見您一面吧?」

  毛利小五郎顯然很受用,而毛利蘭也想到了一些事。

  「被你們這麼一說,我想起園子她在知道我們收到了邀請函後,也到提過幾句那位寒川先生。」

  園子的消息渠道顯然和兩位偵探的不一樣,但是園子提供的那些富商和有錢人的信息卻基本上沒有錯過,柯南立刻追問道,「園子姐姐她說了什麼?」

  「園子她好像說……那位寒川先生從前是個年輕有為腳踏實地的英年才俊,但是在十幾年前橫濱的一次大型災難之後,他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特別的相信妖怪和鬼神類的事情。」

  這倒是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不知道的信息。

  大約是偵探和警察收集情報的方式、與有錢人們的消息來源以及側重點都不一樣的緣故,他倆就完全不知道那位寒川先生還有這樣的逸聞。

  毛利小五郎不以為意,「我看是因為經歷過災難所以開始變得迷信了吧。」

  毛利蘭搖了搖頭,「園子說好像是他在生死彌留間看見了什麼……呃,奇怪的東西,那之後一直都特別在意荒神的傳說。」

  她本來想說「不干淨的東西」,但想想還是換了一個更為婉轉的詞語。

  「荒神?啊,那個古老的神明嗎?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啊。」毛利小五郎嗤了一聲,「我看是他在生死彌留的時候看見死神在向他招手了吧?」

  「爸爸!」

  毛利蘭還在斥責父親不合時宜的評價,倒是柯南卻皺起了眉,安室透沒錯過小偵探眉間那道深深的痕跡,「柯南君,你發現什麼問題了?」

  邊上的毛利小五郎嘀咕了幾句小孩子知道什麼,而柯南在聽見安室透的回答後,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道:

  「雖然荒神的傳說在日本各地都存在,但是橫濱那邊並不多。」

  毛利小五郎還想再說些什麼,安室透已經笑著開口,「沒想到柯南君你連這個都知道啊。」

  在知道安室透的真實身份後已經越來越不加以掩飾的小偵探摸著頭尷尬地笑了聲,再看看邊上毛利蘭那困惑與驚奇的目光,柯南立刻祭出了他的萬用借口:

  「是、是我之前正好在電視上的妖怪專欄節目裡看到的!」

  毛利小五郎又嘟囔了一句什麼,卻也不再說話,只是專心致志地按照導航開車,過了大約二十分鐘,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極寒之館。

  華麗的洋館外停著三輛外車,每一輛看起來都是價格不菲,毛利小五郎將自己租來的的車停在了那三輛外車的邊上,而安室透和毛利蘭等人在車停下後便去後備箱拿他們的行李。

  「嗯?」

  安室透在看見停在毛利小五郎邊上那位頗為眼熟的跑車時愣了下,他正打算去看那輛車的車牌,便被已經取好了行李正往洋館正門走去的毛利蘭招呼了一聲。

  「怎麼了,安室先生?」

  「我這就來!」

  安室透又深深地看了眼那輛讓自己感到熟悉的紅色跑車,懷揣著有些不安的心情,跟著毛利蘭等人一起走到了極寒之館的門口。

  出來應門的是一個穿著執事服的青年,他身材高挑,微長的紫發扎在了腦後,在看見毛利小五郎後也不等他自報家門,便將他們迎進了屋內。

  厚重的木門再度合上,也將風雪隔絕在了室外。

  「是毛利先生一行人吧,已經恭候各位多時了。」

  青年優雅地行了一禮,比起這所洋館的管家,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優雅的舞者,「我是這個極寒之館的管家御芍神紫,接下來將由我來招待各位。」

  毛利小五郎與他寒暄了幾句,很快就進入了話題,「請問寒川先生現在在什麼地方?我想去和他打一個招呼。」

  「寒川先生現在正在午睡,各位可以先去擺放行李然後去客廳稍等片刻,那裡還有幾位客人。」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但安室透和柯南總覺得這個叫做御芍神紫的青年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隱隱露出了那麼幾分令人不愉快的嘲弄。

  那不是特別的明顯,甚至會讓人懷疑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但安室透和柯南還是因此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心。

  毛利小五郎倒是不覺得御芍神紫的話有什麼問題,他在御芍神紫的安排下帶著其他人安放好了行李,隨後跟著御芍神紫一起去了客廳。

  極寒之館的內裝修雖然說不上富麗堂皇,卻也是十分的大氣,眾人一走近會客廳,只看見裡面已經坐著三個人,似乎正在低聲地聊著什麼,看起來氣氛很是融洽。

  那是兩男一女,兩名男性分別是一個穿著白色休閑服的白發青年,和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套裝、頭上還戴著一頂小禮帽的赭發青年。

  而那唯一的女性……

  毛利蘭在看清了對方的容貌後立刻低呼出了她的名字,連帶著邊上的柯南也是一臉的驚訝。

  「夏奈小姐?!」

  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夏奈的柯南連忙抬頭看了眼安室透,卻見對方面色凝重,似乎是也沒有想到夏奈會出現在這裡,又好像是已經有所感覺一般。

  此刻門鈴再度響起,御芍神紫向眾人打了一聲招呼後便去開門,而原本正在和其他人聊天的夏奈也朝他們看了過去。

  「好巧,小蘭小姐、柯南君,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們。」

  夏奈穿著一條合身的紅色洋裙,肩上披著一條白色的羊絨披肩,銀白色的長發用一根綴著寶石的發簪固定,露出了脖子優美的曲線。

  安室透沒有說話,倒是怎麼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這麼一位美人的毛利小五郎已經整理了下衣襟,習慣性地朝著美女迎了上去。

  「原來是蘭的熟人嗎?能在這裡遇見這麼美麗的女士也是一種緣分,請問在下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嗎,這位美麗的女士。」

  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的夏奈愣了下,隨即虛掩著嘴低低地笑出了聲,而毛利蘭頗覺丟臉地一把抓住了自己的父親,低聲呵斥道:

  「爸爸!」

  很清楚自己父親看見美女就像是變了個人、更清楚父親的原則的毛利蘭踮起腳在父親的耳邊低語了一句,「這位夏奈小姐已經有男朋友了!」

  毛利小五郎愣了下,又看了眼夏奈身邊的兩位男性——

  坐在距離夏奈稍遠些的白色頭發的那個從始至終都是笑盈盈的,他那雙藤紫色的眼睛在他們身上掃視了一圈,像是看見了什麼似的,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更加的燦爛。

  而坐在夏奈的右手邊,和夏奈的感覺頗為親密的那個穿著西裝套裝的赭發青年……

  則是一臉不爽地瞪著他們。

  毛利小五郎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連忙衝著中原中也點了下頭,「想來這位就是夏奈小姐的男友了?」

  「噗嗤——」

  白發青年在聽見毛利小五郎的話之後立刻笑出了聲,而安室透的臉則是唰的一下變得更黑了。

  毛利小五郎有些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倒是夏奈的臉上原本得體又疏離的笑容瞬間變得真實了許多。

  而御芍神紫的聲音便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

  「兩位,請進。」

  屋內深陷於這詭異氣氛的眾人像是得救一般朝門口看去,之間走進來的是兩個身材高挑的男性,一個穿著厚重的大衣、戴著眼鏡;而另一個是只在單薄的襯衫外披著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的青年。

  正是宗像禮司與太宰治。


第74章 Case.074

  那最後來的兩個青年臉上均帶著笑, 只是那戴眼鏡的青年看起來高深莫測,難以捉摸;而披著黑色大衣的青年隱隱間透露出了幾分難以相處的陰冷、連帶著那笑容也像是嗤笑,看起來更不是好相處的角色。

  就連在外面一向是長袖善舞極好說話的毛利小五郎, 在看見這兩個人之後都有些發怵,但礙於接下來眾人還要在這座洋館裡相處一陣子, 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

  然後毛利小五郎一行人便知道了這兩人的名字。

  ——宗像禮司與太宰治。

  這兩個名字就連現在東京警視廳裡都沒幾個人聽說過, 更別說早就已經離職不當警察的毛利小五郎了。

  他在聽說了那兩人的職業分別是保全公司的負責人、以及橫濱運輸公司的老板之後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兩人著實難以攀談,便尬笑了幾聲稱贊他們年輕有為。之後便像是實在撐不下去般,逃似的帶著毛利蘭和柯南跑到沙發那邊喝茶聊天。

  然而安室透在聽清了這兩個人的名字後, 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卻是徹底地黑了。

  毛利小五郎不知道這兩人是誰他卻是知道的,雖然他也不知道Scepter4的新任室長與港口Mafia的首領究竟是怎麼混到的一會兒,甚至還同時出現……

  但他們出現在這裡的理由,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Jungle的案子的安室透覺得,自己應該是有了些眉目。

  看來還是與Jungle的案子有關。

  安室透無聲地目送著宗像禮司與太宰治一同走到沙發那邊,他這次會跟毛利小五郎同行本就是覺得能從寒川先生這兒打聽到什麼消息,但現在看來……

  他們怕不是直接進了那寒川先生的局。

  不然也實在無法解釋他們這群人會出現在一起的原由。

  安室透的戒備心與警惕心在弄清局勢後瞬間上升到了頂點, 而御芍神紫似乎對眼前的這個場景感到很滿意。

  他為後來的幾人送上的茶點,又說要去看看寒川先生的情況,便離開了客廳, 留下這九位客人在裡面喝茶聊天、消磨時間。

  只是客廳內的情況在知情人安室透看來實在不妙。

  「所以毛利先生是被寒川先生委托來處理謎題的, 是嗎?」

  毛利小五郎實在不清楚自己被邀請來的情況,其實他非常想同在坐除了女兒外唯一的女性夏奈交談幾句,但無奈夏奈的左右兩邊都已經坐著人了。

  屋內的人看起來都不像是好相處的,就在毛利小五郎遲疑著該找誰打聽下寒川先生把他們邀請來的理由時, 宗像禮司已經主動與他交談了起來。

  「沒錯。」

  毛利小五郎在外面也是個成熟可靠的大人, 見宗像禮司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冷淡不易說話, 便很快與對方交談了起來。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和寒川先生見面, 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麻煩,請我們來又是為了什麼。」

  這麼說著他看了眼宗像禮司,似乎是想從他嘴裡探些口風。

  別說是毛利小五郎,就連他帶來的其他三人——包括安室透與柯南在內,都目光炯炯地望著宗像禮司,似乎是想從他那兒收集些什麼有用的情報。

  宗像禮司臉上是高深莫測的笑容。

  聽到毛利小五郎的詢問,他的視線在屋內的其他人身上都掃視了一圈,最後似乎是在安室透身上停留了片刻。

  知道宗像禮司是什麼身份的安室透瞬間炸毛,他可沒忘之前S4抓著公安的管理官要了自己的相親資料的事,他甚至還記得管理官當時說那次是宗像室長親自出面的。

  很顯然,這個男人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他在這裡說漏了嘴……

  安室透緊緊地盯著宗像禮司,打定主意要在宗像禮司說漏了一字半句之前截住他的話茬。

  安室透這副如同即將炸毛的貓似的樣子在宗像禮司看來極為的有趣,他想了下夏奈最近送來的報告,就知道自己這個費勁千辛萬苦——外加二十幾頁論文才挖來的得力部下顯然還不知道她男朋友的事情。

  ……當然,這位公安應該也還什麼都不知道。

  壞心眼的青之王欣賞完了公安王牌那緊張的模樣後,這才悠悠地移開了目光,向等待已久的毛利小五郎介紹起了他們受邀的原因。

  「聽說那位寒川先生喜歡收集古玩,這次從海外回來,大約是想請眾人聚一聚,欣賞一下他的新藏品。」

  寒川先生剛從國外回來的事他們都聽說了,卻不知道他還有收集古玩的癖好。毛利小五郎雖然曾見過幾位有名的收藏鑒定大師,但本人對古玩一竅不通,現在聽說寒川先生有意讓大家欣賞……

  毛利小五郎心裡有些沒底。

  「不過……」

  就在毛利小五郎琢磨著等會兒那位寒川先生要是問起自己對古玩的看法自己要怎麼說時,宗像禮司話鋒一轉,「那位寒川先生這次請毛利先生來,大約不是為了欣賞古玩吧。」

  毛利小五郎的眼神頓時就亮了。

  宗像禮司臉上的笑意又深了許多:毛利小五郎的表情實在是太好懂了,他幾乎不用費太多的心思就能猜出對方在想什麼。

  「那是……?」

  宗像禮司又看了眼安室透,見他一臉凝重,似乎是在琢磨什麼後,也不再隱瞞。

  「毛利先生應該有聽說那位寒川先生在橫濱有投資一家新型科技公司的事吧?」他看上去像是在問毛利小五郎,但目光卻是往安室透的身上瞟去的。

  毛利小五郎立刻想起了安室透剛才在車上說的話,「我記得是叫瀨唯?好像前陣子還出了事……難不成?」

  「聽說是瀨唯的技術總監在家中死於非命,這個案子交給了神奈川縣警本部,但至今都沒有調查出凶手,」宗像禮司見安室透的表情不太好,臉上的笑容又更深了些許。

  「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嗎?」毛利小五郎聽著覺得這事著實是蹊蹺,「我記得神奈川縣的橫溝警部是個老練能干的,怎麼會至今都沒有一點眉目?」

  安室透是知道這個案子的情況的,他看著從始至終臉上都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的宗像禮司,幾乎就要懷疑他什麼都知道了。

  宗像禮司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不遠處傳來的動靜給打斷。

  「太宰你——」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壓抑著怒火的低吼,毛利小五郎等人聞聲望去,卻見中原中也一臉憤恨地扯著太宰治的衣領,咬牙切齒,目眥欲裂。

  剛才太宰治一進屋,眾人就看出來這不是個好惹的,沒想到夏奈身邊這位看似紳士的中原中也居然脾氣更大。

  此刻他死死地揪著太宰治的衣領,不僅一點兒面子功夫都不做,還一副隨時就要打起來的樣子,顯然是與太宰治發生了什麼衝突。

  這讓從剛才起一直都在聽宗像禮司說寒川先生的事的毛利小五郎大為吃驚。

  「這、這是怎麼了?」

  「爸爸……」

  毛利蘭害怕地扯了扯毛利小五郎的衣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該怎麼辦。

  毛利小五郎今天與這群人都是第一次見面,完全不清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間有什麼積年宿怨,更因為他剛才心思根本不在那邊,此刻也不曉得這倆是為了什麼鬧矛盾。

  但是他也不能眼睜睜地讓這兩個在這裡打起來。

  「咳。」

  眼見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矛盾一觸即發,就在毛利小五郎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上前勸阻的時候,卻聽見一聲輕咳。

  眾人聞聲望去,卻見夏奈虛掩著嘴,像是警告又像是在提醒兩人似的瞥了中原中也與太宰治一眼。

  「這裡不是在家裡,當著那麼多外人的面,你們兩個冷靜點。」

  夏奈輕聲地警告了一句,她也沒看正用詭異的目光打量著他們的毛利小五郎等人,只是輕輕地扯了扯中也的袖子,示意他把太宰治先放下。

  「你要是真的就這麼把他給勒死了,太宰那家伙反倒高興了。」

  這話聽起來就更不對勁了,沒想到夏奈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勸架的小蘭倒抽了一口涼氣,而她身邊的柯南看著夏奈的目光就更是詭異。

  其他人不知道,但中也是知道太宰治的自|殺癖好的,他嘁了一聲,很是聽勸地松開了手。

  從他臉上的不滿來看,很明顯中也並不是真的消氣了,只是夏奈剛才的勸說勸在了點子上——就這麼弄死太宰治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可他更不想讓太宰治得償所願。

  「什麼嘛……」

  剛才還被中也扼住了命運的喉嚨,這會兒又死裡逃生的太宰治揉了揉脖子,因為他的這一舉動,柯南等人看見了他隱藏在衣服後那隱隱約約的繃帶。

  「我還以為從國中起就沒長過個的中也這回終於能有點長進了呢。」

  太宰治深情淡定,甚至還有空開中也的玩笑,就好像剛才被人扼住命脈的人不是他一樣。

  顯然也不是個好相處的。

  如果不是情況不對,毛利蘭幾個真的會因為太宰治的這句話笑出聲來,可眼下的情況實在是很不對勁,即使中原中也松開了手,他與太宰治之間的氣氛依舊是劍拔弩張。

  不熟悉夏奈三人的毛利小五郎看了看這三個年輕人,意識到了他們沒一個是善茬。

  毛利小五郎已經打定主意不去插手夏奈等人的事,而自打進了這個客廳起,心情就沒怎麼好過的安室透心情更是直接墜入了谷底。

  他知道夏奈、中也與太宰治三個人的關系必定非同一般,太宰治提到的國中更是證明他們應該是從很早起就相識了」

  只是夏奈剛才的那句「外人」,在他聽來卻是著實的刺耳。

  從始至終都在一旁看戲的白蘭大約是惟一一個沒有被卷進去的人,他笑嘻嘻地看了圈眾人臉上都不怎麼放松的表情,最後同宗像禮司對上了視線,輕輕地眨了眨眼。

  「各位久等了。」

  客廳內的氣氛因為中原中也與太宰治之間爆發的矛盾而變得有些僵硬,而已經離去了好一會兒的御芍神紫也像是掐著點一樣,在這個時候重新出現在了客廳內。

  他仿佛對客廳內的情況一無所知,在進入客廳後優雅地向眾人欠了欠身,笑著說道:

  「寒川先生已經起來了,各位請隨我來。」

  ……

  眾人魚貫而出,在場年齡最長的毛利小五郎和他剛認識的、可能也是他們幾個客人中看起來最好說話的宗像禮司走在最前面,毛利蘭與柯南還有安室透緊隨其後。

  再接下來是夏奈與太宰治。

  太宰治是在眾人出門的時候黏上夏奈的,他一改剛才的陰沉與難以接近,親親熱熱地挽著夏奈的胳膊,用黏膩的聲音同夏奈說著什麼。

  他的聲音不算響,只是那音調過於的特殊,在走廊裡顯得尤為的明顯。

  安室透就走在他倆前面,他靜下心聆聽著太宰治與自己女朋友的對話,卻發現兩人對話的內容基本上全是太宰治在抱怨。

  抱怨夏奈狠心地一走了之,抱怨夏奈將他一個人丟在那裡,抱怨夏奈剛才偏幫著中也,還抱怨夏奈最近提供的伙食沒有她以前親手給他做的螃蟹火鍋好吃。

  安室透:……

  那語氣情深意長,就連走在最前面、打定主意不去搭理那三個人的事的毛利小五郎,這會兒都忍不住頻頻扭頭朝太宰治和夏奈這兩人看來,似乎是在探究他們和中也到底是什麼關系。

  ——以及究竟哪一個才是夏奈傳說中的男朋友。

  從進屋起就沒能和女朋友說上一句話的安室透憋著一口氣差點緩不過來,幸好他膚色本來就黑,這會兒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多在夏奈和太宰治的身上,所以也沒有人發現他這會兒的臉色黑如鍋底一般。

  不,還是有人發現了。

  強忍著不扭頭朝後看的安室透直直地對上了正好偏過頭的宗像禮司的目光。

  這個年紀輕輕就成為了S4新任室長、帶領著S4在許多地方都壓了警察與公安一頭的青年嘴角微微上揚,他看起來像是在微笑,又好像是在嘲弄著什麼。

  安室透只注意到,宗像禮司在與自己對上目光後看了他好一會兒,接著他推了一下眼鏡,然後……

  「呵。」

  發出了一聲善意的嘲笑。

  不知道宗像禮司是知道了什麼、卻聽出這笑聲中的嘲笑的的安室透防備地望著他,本身S4幾次三番地干涉公安的事已經讓他感到夠不爽的了,現在他被宗像禮司這麼明目張膽地嘲笑……

  安室透覺得S4的人現在在自己心裡的討厭程度僅次於赤井秀一。

  就在被各種令人討厭的現實所打擊的安室透心裡正不爽的時候,宗像禮司跟著毛利小五郎與御芍神紫攀談的時候,稍稍頓了一下腳步,走到了安室透的身邊。

  「我現在應該稱呼你為安室君,是吧。」

  宗像禮司用篤定的語氣說著讓安室透緊張得幾乎連頭發都要豎起來的話語。

  安室透猛地扭過頭瞪向了他,卻見宗像禮司依舊是不慌不忙,臉上還掛著那令人感到有些許不爽的淺笑,「你不必這麼看著我,我知道你的情況,也清楚你的難處,不會說些不該說的話。」

  安室透其實也不完全是擔心自己的公安身份暴露——

  現在夏奈和小偵探都已經知道了他是公安的臥底,安室透覺得自己只要瞞住毛利小五郎父女和其他人就行。

  他真正在意的是……

  「那次的事聽說因為你有工作要忙不能出席,我覺得非常可惜。」

  應該說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宗像禮司像是完全看穿了安室透的想法,他掛著讓人恨不得狠狠撕碎的討人厭的笑容,輕描淡寫地說著安室透此刻最不願意聽到的話題。

  「想來安室君手裡的工作應該快要告一段落了,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提前聯系我們,也好讓我們這邊提前安排,稍稍彌補上一次的遺憾。」

  宗像禮司說著他與安室透都懂的話語,那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睛盯著安室透想要發怒卻不得不隱忍的娃娃臉,輕而易舉地就讓對方掉入自己的節奏。

  安室透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狀,他想要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女友,卻硬生生地在宗像禮司的面前忍住了。

  「……我是不回去的。」

  他態度生硬地拒絕了宗像禮司的提議,「我已經有交往中的女友了,所以是不回去的。」

  宗像禮司挑了挑眉,像是沒有猜到安室透居然會這麼說,可他的臉上卻毫無驚異之色,只是頗為淡定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哦?是這樣麼,那還真是可惜啊。」

  安室透委實聽不出這個人的語氣中哪有半分可惜的意味,只覺得宗像禮司可惡至極。

  說話間御芍神紫已經帶他們來到了寒川先生所在的收藏室,毛利小五郎問候的聲音在看見寒川先生後同時響起,安室透正打算去看那邊的情況,卻聽見宗像禮司的聲音又輕飄飄地在自己的耳邊傳來。

  「不過我想安室君想來應該還是會改變主意的,屆時你可以來找我,我隨時都會為你安排。」

  宗像禮司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在安室透微怒地朝他望去時,又補上了一句讓安室透實在聽不太懂的話語。

  「……如果那個時候她還沒改變心意的話。」


第75章 Case.075

  御芍神紫把他們帶到的是寒川先生的收藏室。

  這個這裡位於一樓走廊的盡頭, 位置有些偏僻,但從屋外走廊上的裝飾來看,不難看出這裡應該才是寒川先生最在意的地方。

  收藏室的空間比想像中的要更大, 屋內燈光幽暗,眾人能夠看見屋內的多數的光源來自於那一個個或是依牆而建、或是獨立於屋內的陳列櫃。

  而頭頂那片黑漆漆的天花板上掛著一個個小小的燈泡, 光線幽微, 不甚明顯。

  眾人僅在博物館中看到過這樣的陳設。

  不過說這裡是博物館其實也不為過,因為那些陳列櫃中擺放著的展品無論怎麼看,都是些應該出現在博物館中的東西。

  ——這裡完全就是寒川先生的私人博物館。

  「毛利先生, 我終於能見到您了!」

  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米灰色西裝的寒川先生站在屋內,他的左手杵著一根拐杖,見毛利小五郎等人出現,登時露出熱情的笑容。

  這是一個大約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高約在一米七五左右,身形偏瘦。不似毛利小五郎父女曾經見過的那些有錢的中年人那般富態,卻也沒有那些一看就是奸商的惡人的刁滑。

  他就像是一個歷經滄桑見慣世態炎涼的老人。

  毛利小五郎立刻上前一步同這位東道主打起了招呼, 「初次見面,寒川先生,承蒙您的邀請。」

  寒川先生同他握了手, 也沒說自己邀請毛利小五郎前來的原因, 只是頗為鄭重地對他說了句,「我一直仰慕毛利先生的大名,接下來還要勞煩毛利先生幫忙了。」

  「寒川先生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有了宗像禮司的提醒, 毛利小五郎對寒川先生要委托自己的事多少心中有數, 此刻聽見寒川先生的托付, 他回答得也是進退有度。

  寒川先生同毛利小五郎打完了招呼後又朝其他幾人看去, 「宗像室長和太宰先生也來了,還有津島小姐與中原先生,我聽說各位許久了,一直都不得見,今天也算是有緣。」

  大約是太宰治和中也剛才鬧的那一出,柯南一直都在留神夏奈幾個,現在聽見寒川先生的話,才意識到他們同寒川先生都是初次見面。

  邀請那麼多從未見過的客人同時來自己的住所,這實在是不對勁。

  柯南皺著眉琢磨著這到底是什麼情況,而寒山先生也已經向眾人介紹起了自己得意的收藏。

  毛利蘭這才發現,那些被放在展示櫃裡的收藏都是石頭。

  當然,那不是普通的未經打磨的石頭,而是些石像、石雕碎片、以及石板。

  毛利蘭不是很懂古董,但她卻是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裡會裝修得比她曾經去過的鈴木大博物館還要更精致一些。

  因為寒川先生的這些藏品,她過去的確也只在那些博物館裡見到過。

  其他人對於寒川先生的這些收藏看起來似乎都興趣了了,即使寒川先生自滿地向眾人展示,也沒有幾個捧場。

  毛利小五郎暗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實在是個性十足,縱使他心裡對這些石制品的確也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在其他人都沉默不語的情況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地上前捧上幾句。

  「寒川先生很喜歡石頭?」

  「沒錯。」

  寒川先生就像是一直在等這句話,聽見毛利小五郎這麼上道,他立刻大笑了起來,領著毛利小五郎一行人從頭觀看起了自己的收藏。

  「因為石頭積澱了歲月,它們從人類尚未誕生起便存在於這個星球,經過了人類的打磨雕琢後保留至今,也將繼續永存。」

  寒川先生渾濁的雙眼中透出了幾分狂熱,他迷戀地用手觸摸著展示櫃,似乎是透過展示櫃在摩挲那些自己心愛的展品。

  「石頭多好啊,它們不會說話,不會高談闊論地發表自己膚淺的見解也不會自以為是地駁斥他人的想法,它們不會高高在上也不會輕視他人,但是它們蘊藏了人類從最初就存在的情感,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毛利蘭被寒川先生外露的情緒給驚到了,小心翼翼地躲在了自己父親的身後,而毛利小五郎顯然也沒有先到看似溫和的寒川先生居然有這麼激動的時候,他小心地將女兒隔開,一邊擔心起了這次的行程。

  畢竟這位寒川先生在談論石頭的時候……

  實在有些異常。

  沒有人搭話,但是寒川先生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他痴迷地望著這一屋子的收藏,頗為鄭重地說道:

  「是信仰。」

  他環視四周,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這些石頭裡寄托的,是創作者的信仰。」

  柯南仗著自己個子矮小躲在了暗處,他聽著寒川先生的話語,露出了一個尷尬又無奈的苦笑。

  他又打量了一下屋內的其他人,發現除了毛利小五郎父女頗為捧場地在聽寒川先生的話之外,其余的人均是表情冷漠,尤其是剛才鬧得厲害的太宰治與中原中也,此刻他們望著那位寒川先生的眼神驚人地一致——

  那是冷淡得,仿佛在看死物一樣的眼神。

  就如同他們看那些石頭一樣。

  柯南被那眼神驚到了,作為偵探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大約會有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他又看了眼與這兩人頗有聯系的夏奈,卻見她的嘴角含笑,看起來溫柔和善,只是那雙眼睛卻如同在陽光下遲遲凍結不化的冰雪一般。

  冷得令人不由地呼吸一窒。

  年輕的偵探頓時覺得這一屋子估計沒幾個善茬,他匆匆朝別處看去,忽然看見了收藏室正中央的那個展示櫃。

  「吶吶,寒川伯伯。」

  仗著自己年紀小的柯南跑到了寒川先生的面前,此刻寒川先生剛發表完石頭至高論,以他為中心的氣氛都有些冷。柯南這麼一去,也算是替毛利父女解了圍。

  柯南拉了拉寒川先生的袖口,指著那個中間的展示櫃問道,「那個裡面的是什麼呀。」

  「小弟弟,你眼光不錯,一下子就看中了我這裡最滿意的藏品,」寒川先生心情極好,尤其是聽見柯南的詢問後,他將眾人帶向了那個展示櫃。

  那裡面是一塊灰白色的石板,石板上刻有三個圓環,以三角形的方式排列。每一個圓環上都有七個深深地節點,那節點的形狀詭異看起來像是盛放什麼東西的凹槽。

  「這是我前不久剛剛入手的歐帕茲。」

  毛利蘭愣了下,「歐帕茲……是什麼?」

  「是Out of Place Artifacts的簡稱。」

  一直沒說話的安室透忽然開口,引得眾人齊齊朝他望去,「這是由美國的動物學家桑德森提出的概念,現在基本上指的是在異常的時間或是地點挖掘出的古代人造物。」

  「又或者是用途不明、或是由目前還不知道的文明制造的古代人造物,」邊上的柯南補充了一句,「比如巴格達電池,就是最有名的歐帕茲之一。」

  「不錯,」寒川先生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又彎下腰摸了摸柯南的頭,「小弟弟你知道得可真多。」

  有了安室透和柯南的解釋,毛利父女終於知道這個意義不明的石板的價值。

  「這是我在美國無意中得到的寶貝,不過卻不是我最想要的。」

  寒川先生深深地看著那塊石板,而後長嘆了一聲氣,「我最想要的藏品近在眼前,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得到。」

  毛利小五郎覺得這話題不能再說下去了,他現在都懷疑寒川先生找自己來不是為了什麼瀨唯的殺人事件,而是為了替他尋找他最想要的藏品了。

  他又不是做古董生意的。

  卻不想柯南一肚子為什麼,在聽到寒川先生的話之後忙問道,「那寒川先生您最想要的藏品是什麼?」

  「我想小弟弟你大約是沒聽說過吧。」

  寒川先生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了一個詭異的表情,他的目光緩緩從柯南的身上移向了身後那些自打過招呼後便再也沒有說過話的其他人,一字一句地吐露道:

  「是德累斯頓石板。」

  他說。

  「那是能完成我畢生的夢想的存在。」

  ……

  收藏室內的氣氛在寒川先生說完那個答案後便變得古怪異常,毛利小五郎等人都沒有聽說過德累斯頓石板,而安室透和柯南留心了一下其他人的表情,卻見夏奈等人神情平靜,一點兒都看不出異樣。

  只是這群人表現得越是淡定,安室透越覺得其中有他不知道的深意。

  寒川先生展示完了自己的收藏之後,便借口要與毛利小五郎說委托的事情,杵著手裡的拐杖,慢慢吞吞地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柯南見毛利小五郎沒有阻攔,也帶著毛利蘭緊隨其上。

  安室透倒是有心想探一下夏奈等人的口風,但他無論從工作上還是從本心而言,其實都更想知道寒川先生的委托內容。

  思慮再三後,安室透最終還是選擇跟著自己現在名義上的老師一起去了那位寒川先生的書房。

  至於被留下的夏奈等人,則是在御芍神紫的帶領下,一並去了餐廳邊上的棋牌室以作等待。

  寒川先生的書房在一樓走廊的另一端,毛利小五郎等人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不時地打量著擺在走廊兩側精美的掛畫與裝飾,深感這位寒川先生果然是財大氣粗——

  並且性格古怪。

  「各位,請進。」

  寒川先生推開了書房的木門,眾人隨即聽見了一個刺耳的吱嘎聲,隨著門被推開,眾人看見了寒川先生書房內的陳列——

  那看上去像是一個尋常的書房,屋內左右兩側倚著牆放著七八個高大的木質書架,書架上各式各樣的書籍擺得滿滿當當,雖然遠不如工藤家的書房那麼誇張,卻也還是讓人小小地驚訝了一番。

  但這些不是最驚人的。

  在寒川先生的書房內還放著十幾個神像,多是石頭與木頭質地的,還有些是銅制的,仔細一看,那些神像都像是同一位神明。

  寒川先生在門口候了一會兒,待毛利小五郎一行四人全部進屋後,這才將門重新合上。

  「外面還刮著暴風雪,今天有勞毛利偵探辛苦來一趟了,各位請坐吧。」

  毛利小五郎知道對方這是要進入正題,他待腿腳不便的寒川先生慢慢吞吞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後,這才在他的對面坐下,熱情卻不諂媚地詢問道:

  「前幾日收到了寒川先生送來的委托書,不知道您這次委托我來是為了什麼?」

  毛利小五郎原本以為寒川先生要委托自己的大約是瀨唯的技術總監遇害的案子,雖然他知道在警方沒有委托自己的情況下橫插一手難免惹人嫌——尤其是神奈川縣的橫溝警部和偵探的關系一直都不冷不熱,遠不如暮目警部那般好說話。

  但是在看見寒川先生剛才的那一出後,毛利小五郎覺得去解決殺人案倒也不錯。

  至少那也算是伸張正義,總比幫著寒川先生去找什麼古董的下落要好。

  毛利小五郎看著寒川先生剛才一屋子的收藏,又聽到他談及那個歐帕茲時的神情,是真的不知道對方那麼多收藏品裡,究竟有幾件是合法渠道得到的,又有幾件是從不法渠道入手的。

  不僅毛利小五郎緊張,跟著毛利小五郎的幾個人心裡也在犯嘀咕,寒川先生細細地打量了一眼毛利小五郎的申請,忽然大笑出聲。

  「毛利先生大約已經聽說了我投資的公司出了命案的事吧?」

  聽到寒川先生這話,毛利父女心中大定,反倒是安室透和柯南兩個人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

  尤其是知道這個案件究竟是誰做的安室透,更是擔心毛利小五郎會因為這麼個案子和組織扯上關系——

  Gin出手向來是干淨利落的,這也是神奈川縣警們至今都查不出犯人的原因,估計再過一陣子這個案子便會因為沒有線索被無限期地拖延。

  想來還得等到組織落網,這個案子才能重見天日。

  安室透只擔心柯南這個對案件有著無限好奇心的幫著小五郎一起調查,結果發現這個案子與組織有關,貿貿然地卷了進去。

  柯南萬一出了什麼事,到時候貝爾摩德那邊又是一堆麻煩。

  毛利小五郎哪裡知道自己的大弟子一瞬間想了那麼多,他覺得只要別讓自己去找古董,別的什麼都好說,「稍微有所耳聞,難道寒川先生是想讓我調查這件事嗎?」

  寒川先生卻是搖了搖頭,「倒也不是,那個案子橫濱那邊的警察已經在調查了,也不好把毛利先生卷進入。」

  毛利小五郎剛緩過來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那您的意思是……?」

  寒川先生的目光在毛利小五郎身後的那個神像上逗留了許久,這才悠悠地說道,「不知道毛利先生有沒有聽說過,十多年前橫濱曾發生過一起大型災難。」

  毛利小五郎沉思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說道:

  「我記得十幾年前橫濱曾發生過兩起大型災難,一次是在十七年前的瓦斯爆炸時間,不僅炸毀了好多房屋,還在橫濱臨港的平底上炸出了一個深坑,只是那次案件的調查至今都沒有對外公開過。」

  那時候他正好還在警察學校,聽到教官們談論過這個案件。

  寒川先生點點頭,「不錯,的確是有這麼一件事。」

  十七年前正好是工藤新一出生前後,柯南對這麼古早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他不由地低聲問了一句,「還有一件呢?」

  「還有一次是在十二年前,其實那次的事件發生在橫濱與他市的交界處。」所以也勉強能算是發生在橫濱。

  毛利小五郎對這次的案件印像就深刻多了,畢竟事發的時候他已經調入到警視廳,也曾幫著參與過救援行動。

  「那次說是有隕石降落,正好砸在了神奈川縣,造成70萬人死亡,至今那裡還有一個隕石坑,我記得名字和日本一個古老的神明有關,好像是叫……」

  「迦具都隕坑。」

  安室透接道,「是叫迦具都隕坑嗎,毛利老師。」

  「對,沒錯,就是迦具都隕坑!」

  毛利小五郎右手握拳敲擊著左手掌心,擺出了「就是這樣」的表情。

  隨後他又想起了寒川先生剛才的話題,連忙道,「十多年前橫濱發生的事件我只記得這兩樁,不知道您說的是哪一件?」

  「其實和這兩件多少都有些關系。」

  寒川先生緩緩起身,杵著拐杖走到了毛利小五郎的身後,他伸手觸碰著擺在毛利小五郎身後的那尊神像,目光虔誠而又狂熱。

  「那兩次的災難,其實我都在現場,並且大難不死地活了下來。」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了園子大小姐提供的情報。

  「這、這還真是不幸。」

  毛利小五郎磕磕巴巴地接著寒川先生的話,畢竟這情況實在是出人意料,他要是知道寒川先生是遇難者,剛才也不至於說得那麼清楚了,「不過您能大難不死,也是極其幸運的……」

  卻不想寒川先生一點兒都沒在意他之前的話語,反倒是很坦然地應下了。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是幸運的。」

  他轉過頭,眼睛裡滿是令人心驚的癲狂。

  「因為我在那兩次的災難中,遇見了神明的存在。」

  在場的三位無神論者頓時露出了無語的表情,反倒是對這些將信將疑又從園子那兒聽說過一些寒川先生的事跡的毛利蘭忍不住問了句:

  「難道您說的是——」

  「沒錯,就是荒神!在那兩次的災難中,我都遇見了荒神!我可以確信那兩次災難是神明對不敬神明失去信仰的無知人類的懲罰!」

  一直到剛才都還算冷靜的寒川先生忽然變得激昂亢|奮,他大聲地說著自己的主張,眼睛似乎也變得通紅。

  「這……」

  毛利小五郎不是沒見過相信鬼神的人,卻沒見過這種幾近癲狂的信徒,他的表情很是尷尬,心中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這一趟。

  可他都已經收了寒川先生的委托費,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那……那這和您的委托,有什麼關系呢?」

  「因為,荒神就在這裡。」

  寒川先生看起來稍稍冷靜了一些,可他的眼神卻還是那麼的狂熱,「我可以肯定,我那一日看見的神明現在就在這個極寒之館裡,就在我宴請來的那些客人中。」

  他說著匪夷所思的話語,看起來像是全然喪失了理智,又好像依舊非常的冷靜。

  而他的眼中,只剩下對神明的信仰。

  「所以我想請毛利先生幫我找到他,幫我找到荒神大人。」


第76章 Case.076

  晚餐的時候, 餐桌上的氣氛完全算不上是融洽。

  大約是被寒川先生那瘋魔的樣子嚇到了,心裡又對荒神一事泛著嘀咕,毛利小五郎在進入餐廳時心情顯然算不上好。

  不過因為御芍神紫端上來的紅酒非常美味, 加上又有寒川先生在長桌另一端笑著勸酒。毛利小五郎秉持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則,將荒神一事全部都拋諸腦後,同見多識廣的寒川先生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也算是喝得盡興。

  比起用紅酒來麻痹大腦的毛利小五郎,與他同行的三人心情就不怎麼好了。

  安室透與柯南都是無神主義者,他們不相信鬼神之說, 卻對寒川先生那句「荒神就在這裡」以及說這句話時那極其篤定的態度感到了好奇。

  趁著寒川先生與毛利小五郎痛飲之際, 他倆承擔起了偵探的職責, 將餐桌上的其他人的一舉一動全都收入眼底。

  即使這頓法式料理再怎麼美味, 這兩人也是食之無味。

  至於明明是空手道高手、卻素來害怕妖怪傳說, 堅信「妖怪是無法用空手道打倒」的毛利蘭……

  雖然她不如其他三人那般或是沉溺於酒精、或是沉迷於探案, 但是因為心中對荒神傳說以及寒川先生那癲狂的模樣感到害怕, 這頓晚餐一開始也是吃得戰戰兢兢。

  好在寒川先生之後再也沒有提過荒神的事情, 毛利蘭到後面還是吃得非常的開心。

  ——如果不是必須要時刻提醒父親不要喝太多的話。

  倒是剛才沒有去寒川先生書房的夏奈五人, 他們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安室透與柯南那兩人從進了餐廳起就沒有從他們身上移開的目光,怡然自得地享用著這頓美味的料理。

  他們或是加入了寒川先生與毛利小五郎的對話——比如宗像禮司和白蘭;或是自己低聲聊著些什麼——比如夏奈和分坐在她兩側的中原中也與太宰治, 倒也沒有鬧出太引人注目的動靜。

  可是夏奈三人沒有再鬧出大動靜,不等於他們就完全沒有存在感。

  事實上還有一個人一直都在關注他們三人的一舉一動。

  安室透與夏奈的位置中間還隔了一個中原中也, 他雖然有心觀察全局, 但注意力還是時不時地被他們三個的對話吸引過去。

  「如果有螃蟹的話就更好了, 奈奈你說是不是?」

  「……你前陣子都吃了多少螃蟹了?真的不會螃蟹中毒嗎?」

  「螃蟹中毒!這是什麼有趣的死|法?!吶吶奈奈你快告訴我, 要怎麼才能達成這個幸福的DEAD ENDING!」

  「奈奈你就別管這家伙了, 隨他去鬧, 反正這家伙就算不死於螃蟹中毒遲早也會痛風的。」

  「就算要痛風也是中也你先痛風吧, 你買的紅酒都快把奈奈家裡的酒窖給堆滿了。」

  「我喝那麼點紅酒也不會得痛風的吧!」

  「那是因為中也你酒量太差了,就喝那麼一小杯都會醉啊。」

  「青花魚混蛋你說什麼!」

  「在說中也你就算想去酒吧體驗大人的樂趣也會被人當作國中生攔下來啊。」

  安室透:……

  簡直就是小學生吵架。

  安室透偷偷地瞟了眼剛才在入席時,特意選擇坐在中原中也與太宰治的中間的女友。卻看見雖然她左右兩人正在隔空吵架,但夏奈的嘴角卻始終噙著縱容似的笑容。

  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並感到高興與欣慰。

  眼見著中也已經被太宰激得大為光火、差不多就要站起來動手,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這兩人的爭吵聲吸引過來,夏奈這才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的刀叉,用手帕擦了下嘴,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們兩個都消停些吧,我們都那麼久沒見面了,今天好不容易大家重聚一趟,你們心裡其實都挺高興的,何必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喜悅呢。」

  「誰高興了!」

  「我才沒有高興呢!」

  中原中也太宰治的駁斥聲不約而同地響起,也成功地迎來了其他人的關注。

  「抱歉,我們家這兩個不省心的打擾到各位了。」

  夏奈憑著這句話成功地制止了中也與太宰之前的爭吵,她也不再回應他們,而是衝其他人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並附上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語。

  毛利蘭倒是想問夏奈與這兩個人的關系,但是見中也與太宰開始了新一輪的鬥嘴,也就只能將自己的疑問全部咽回到肚子裡。

  這一場晚餐開始時氣氛冷淡,但結束的時候倒也還算熱熱鬧鬧。

  寒川先生借口身體不適提前離席,其他人看了眼時間,決定還是先去邊上休息室裡再聊聊天、打一會兒桌球、聯絡一下感情。

  ……順便打探一下情報。

  安室透與毛利蘭一起將半醉半醒的毛利小五郎扶到了單人沙發上醒酒,宗像禮司與白蘭則是相約來了一場斯諾克。

  毛利蘭與安室透兩個一個要照看父親一個借口不會打桌球,便和身高還沒有球桌高的柯南一同坐到了沙發邊上,與夏奈三人聊起了天。

  夏奈和中也、太宰三人還是按照剛才晚餐時的座位坐成了一排,由夏奈舍身取義隔開了隨時都會爭吵的那兩人。

  太宰治自打進屋起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本硬皮書,看得津津有味;而夏奈與中也則是各端著一杯剛才御芍神紫送上來的紅茶,輕聲討論要不要放檸檬。

  「我剛才就想問了。」

  眼見著這三人的氣氛不似剛才在餐桌上時那般難以融入,也不知道該和他們聊些什麼的毛利蘭便壯著膽子詢問著自己最為在意的事情。

  「夏奈小姐和太宰先生……是情侶麼?」

  「噗——咳咳咳咳咳——」

  剛剛決定好還是不要放檸檬的夏奈哪裡想到毛利蘭會這麼問,冷不丁地被嗆了一口,坐在她身邊的中原中也連忙放下了手裡的紅茶,手忙腳亂地替夏奈順氣。

  倒是剛才還在看書的太宰治,他稍稍放下了手裡的書,用饒有興致的眼神朝毛利蘭看了過去。

  「原來毛利小姐是這麼想的嗎?」

  毛利蘭看這三人的反應多少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說錯話了,她喃喃稱是,又輕聲說著自己會這麼覺得的理由,「之前和夏奈小姐見面的時候……曾聽她澄清過她和中也先生不是情侶關系。」

  再看看夏奈與他倆的相處模式,以及她剛才一口一個「外人」、「我們家」,毛利蘭覺得自己好像是挖掘到了真相。

  「但是很可惜,奈奈她當初不肯跟我一起離開。」

  太宰治瞥了眼一直在聽他們對話的安室透,用古怪的語氣說著極少數人才能聽懂的話語,語氣表情看上去都是極為的可惜。

  安室透想起之前森鷗外曾提過他當初帶走太宰治、以及夏奈不願離去的事情。

  夏奈擱下了手中的茶,不鹹不淡地接過了話,「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毛利蘭頓時腦補出了太宰治打算出國留學,邀請夏奈一同離去,但夏奈不願離開故鄉。兩個人明明對彼此有意,但是因為想法不同而蹉跎了數年,等太宰治重回故鄉時,卻發現夏奈已經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故事。

  著實是可歌可泣,令人唏噓。

  柯南倒是覺得這三個人的氣氛看起來遠不像是彼此暗戀那麼單純,他瞥了眼太宰治手裡的那個硬皮書,卻發現太宰治那本書的封面寫著花裡胡哨的英文。

  而這英文直譯過來就是——

  《暴風雪山莊離奇失蹤案》

  柯南:……

  這、這還真是應景啊。

  這時毛利蘭與安室透像是也察覺到了太宰治手裡的那本書,毛利蘭看不清那花裡胡哨的英文寫了什麼,而安室透看清了卻裝作沒看懂,笑著轉移了話題。

  「太宰先生這是在看什麼書?」

  太宰治聞言很是隨意地揚起了捧著書的右手,將封面展示給了眾人,「是我前幾天剛剛得到的一本奇幻偵探小說。」

  奇幻……偵探小說?

  剛才還以為這是一本尋常的偵探小說的柯南頓時尬笑了幾聲,實在想不到奇幻與偵探這兩個題材能扯上什麼關系,而毛利蘭卻像是來了興趣。

  不如說她也想盡快地轉移剛才那個令人尷尬又惆悵的話題。

  她依舊沒看清封面上寫了什麼,所以懵懂地詢問道,「那……這本小說說了什麼?」

  「說了在一個刮著暴風雪的天氣裡,有十個人受邀來到了一個富豪的莊園,他們之中有黑|手|黨、有警察、有武術家、有貿易公司的高層、也有偵探。」

  太宰治斂起了笑容時看起來頗為陰郁,加上他刻意放輕放緩的語氣,讓他們這片的氛圍頓時變得森冷陰郁。

  「他們大多都不認識彼此,卻因為一個十幾年前的案子牽扯到了一起。」

  這種暴風雪山莊模式的偵探小說早就用爛了,讀遍了自己父親收藏的所有偵探小說的柯南看起來有些不屑,甚至就差翻一個白眼。

  反倒是知道在場大多數人身份的安室透,看著太宰治的眼神又深沉了許多。

  「這、這和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些像啊……」

  毛利蘭看了眼窗外又飛快地收回了視線,沒有燈光照明的窗戶外看起來黑森森的,借著棋牌室內的亮光,她隱約能看清屋外依舊下著大雪。

  從那咆哮的風聲來看,外面的暴雪似乎比他們來時要更大了一些。

  知道毛利蘭聽不得這個的柯南立刻揚起頭,衝著自己把自己嚇到的毛利蘭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蘭姐姐,你放心,我們這裡也沒有黑|手|黨在。」

  這麼說著,他又看了眼安室透,暗示腹誹這位三面顏大約勉強能算三分之一的黑|手|黨。

  而三分之一的黑|手|黨則是盯著太宰治,心知這一位的「血統」更加正宗。

  「這、這倒是,」毛利蘭咽了咽口水,點頭稱是,「而且我們這裡也只有九個客人。」

  太宰治見他們彼此安慰完了對方後,又繼續說了下去,「莊園的主人在晚餐過後便回到了房間,客人們在客廳裡閑聊娛樂,然後各自回到了房間。」

  「這一晚靜悄悄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山莊內的眾人伴隨著屋外嗚咽的風聲靜靜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柯南暗道這個模式實在是爛俗,接下來必定是發生了什麼案件,而作者既然使用了暴風雪山莊模式,那麼想來會和雪地上消失的腳印有關。

  不怎麼看偵探小說,只從青梅竹馬那裡聽過大量的福爾摩斯的毛利蘭又咽了咽口水,「那、那後來呢?」

  這和奇幻有什麼關系?

  「第二天早上眾人從睡夢中醒來,卻發現原本裝修精致華麗的走廊在一夜之間,多了許多原本沒有的痕跡,有些像是被鋒利的刀劃過的,有些像是子彈的彈痕,但更多的是……」

  毛利蘭的呼吸都快停止了,「更、更多的是……?」

  「是像有什麼東西撐滿了整個走廊,緩緩蠕動過後的痕跡。」

  太宰治目光幽暗,語氣陰森,將那陰凄詭異的場景描述得極為翔實。

  「空氣中散發著海水的潮濕與腥臭,被濡|濕的天花板上不斷滴下渾濁的粘液。眾人踩在像是被海浪浸濕的地毯上,一路來到了主人的房間……卻看見房間裡空無一人,只有一手一腳的斷肢扭曲地橫在地上。」

  毛利蘭打了個哆嗦,而原本就對這惡俗低劣的偵探小說沒什麼興趣的柯南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難怪太宰治說這是奇幻偵探小說,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低劣的恐怖小說。

  實在是無趣得很。

  原本已經做好聽見偵探小說劇情的毛利蘭著實是被嚇到了,夏奈橫了眼故意用這種語氣陳述故事的太宰治,得到了對方一個看起來頗為無辜的燦爛笑容。

  「這紅茶都涼了,我去給大家重新泡一杯吧。」

  夏奈將手裡的杯子放回到了托盤上,「正好我帶了安神的花茶,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喝了之後就去睡覺吧,不用在意這家伙的話。」

  太宰治無辜的眨了眨眼睛,被太宰治的故事嚇得瑟瑟發抖的毛利蘭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夏奈笑著婉拒。

  夏奈將眾人面前幾乎都沒有怎麼喝過的紅茶一一放進托盤中,正端著盤子想要離去,卻忽然感到手中一輕,只見有人從她的手邊頗為熟練地接過了她手中的托盤。

  夏奈順著那雙膚色黝黑的手望去,正好對上了男友笑得天真爽朗的娃娃臉。

  「還是由我陪夏奈小姐一起去吧。」


第77章 Case.077

  安室透隨著夏奈先是去了她的房間拿茶葉。

  夏奈的行李箱是一個古典的白色牛皮手提行李箱, 安室透曾經在古早的英國推理電影裡見過,行李箱裡放著夏奈的換洗衣服。

  即使雙方是戀人的關系,安室透也不敢細看那行李箱裡放了什麼,他倚著夏奈房間的門框, 遠遠地看著夏奈動作迅速地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長方體的茶葉罐後將行李箱合上, 然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茶葉罐是金屬質地,大約一拃高, 白色的烤漆上是復雜又古典的花紋, 仔細一看能看清盒子的其中一面上寫著裡面裝著的茶葉的名字。

  ——晚安茶。

  倒的確適合在這個時間喝。

  也適合給剛剛被太宰治驚嚇的毛利蘭壓驚。

  「這是我前陣子剛剛入手的新茶葉。」

  像是察覺到安室透的視線停留在自己手中的茶葉罐上,夏奈將手裡的罐子伸到他的面前輕輕地晃了晃, 安室透能聽見這個設計精美的罐子中發出的沙沙聲。

  夏奈看起來就好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一樣, 毫無芥蒂地向安室透介紹起了自己新買的這盒茶葉, 「裡面是西番蓮、洋甘菊、小豆蔻和肉桂,說是安神的瑜伽茶,不含□□, 適合在睡覺前喝。」

  安室透看著女友的側顏,忽然覺得他們像是回到了前不久他們的感情還沒有絲毫裂痕的時候——

  那時候夏奈沒有發現自己的工作,他也沒察覺到夏奈與港口Mafia有往來。夏奈只當自己是普普通通的咖啡店員, 而他也只覺得女友是某個每月業績都岌岌可危的小公司的文職人員。

  可那個時候他們的感情很好。

  他們雖然不會每天都給對方打電話發短信, 可就和夏奈現在向自己介紹手中新買的茶葉一樣,她的生活中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都會告訴自己——或是在短信之中,或是在約會的時候。

  而他呢?

  在每次想出了新菜單的時候都會想著奈奈會不會喜歡這個口味, 也會在新菜單成功的時候想著下次和奈奈見面一定要做一份帶給她吃。

  偶爾他也有失敗的時候,不過那時候他就會慶幸還好奈奈不在家裡、不會看見他失敗的作品。

  安室透心裡還是想要回到那個時候的。

  即使他知道夏奈的工作性質和背景在這個時候曝光, 遠比他向上級遞交結婚申請、乃至和奈奈正式結婚後曝光要好。

  即使他知道如果自己有了一個和黑色產業有所聯系的女友後, 會對自己的工作產生巨大的影響。

  即使他知道如果自己為了仕途著想, 應該早些與背景不「清白」的女友分開, 甚至接受上司為自己安排的相親……

  安室透心裡也從未想過和夏奈分手。

  他不知道夏奈是不是和自己抱有同樣的想法,但是看夏奈現在的神情,安室透覺得她心中的想法大約也是和自己相似的。

  安室透靜靜地聽著夏奈的描述,忽而問了個自己現在頗為在意的問題:

  「奈奈你最近沒有睡好嗎?」

  「……」

  夏奈的表情因為男友的詢問而突然凝固,連說著這安神茶有多麼有效的話語也戛然而止。那雙青綠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眼安室透,隨後夏奈忽然別開了頭。

  「也不是沒有睡好。」

  她的聲音頓時輕了許多,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活力,就好像完全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一樣,「只是最近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晚上睡不著,但是又被中也他們盯著不許熬夜,也不允許我吃藥……」

  最近工作也不少的安室透立刻聽出了女友的潛台詞——

  她最近的工作太多,時間完全不夠用,精神又因為工作而非常亢奮。她原本想趁機熬夜加班趕工,但是中原中也他們不允許,只能在臨睡前喝安神茶讓自己好好睡一覺。

  安室透舒了一口氣,「安神茶總比安眠藥要好。」

  「如果不是真的睡不著,我也不會去吃安眠藥的,以前我不小心誤吃了太宰的……」

  夏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還沒說完的話語就此打住,她又抬頭看了安室透一眼,卻見安室透即使聽到她提太宰治,表情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

  於是夏奈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兩人在這時也已經抵達到了廚房,廚房內燈火通明,流理台也收拾得干淨整潔,只是裡面卻沒有一個人在。

  夏奈與安室透只能自己動手泡茶。

  好在兩人都精通家務,安室透又在咖啡店打工,他們一個燒水一個清洗杯具,倒也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正在清洗茶杯和茶壺的安室透看了眼邊上正在等待水開的夏奈,忽然想到他們今後若是住在一起時會是什麼場景——

  以他的忙碌程度,大約是無法每天替夏奈泡茶了。

  不過只要夏奈想喝紅茶,他一定能拿出咖啡店店員的水准,為喜歡喝茶的夏奈准備一壺溫度適中、色香味俱全的紅茶。

  「不知道宗像先生白蘭先生要不要喝,也替他們准備一個杯子吧。」

  夏奈重新打開了一個話題,她算了一下需要准備的杯子的數量,又對安室透說,「不過不用准備中也和太宰的份了,他倆不愛喝這個。」

  安室透這會兒已經動作嫻熟地將茶杯清洗得差不多、只待晾干就可以了。

  聽到女友再度提起那兩個人,他的表情不改,只是慢條斯理地擦了下手,隨後語氣幽幽地詢問道:

  「奈奈對他們很熟悉?果然是認識了許久了吧?」

  當初夏奈詢問自己工作的時候,他也曾問過夏奈,中原中也到底和她是什麼關系。

  而那個時候夏奈給出的回答是:「中也是我現在的搭檔,也是我的家人。」

  安室透當時接受了這個回答,只是看今天夏奈與中原中也以及太宰治的相處模式,他總覺得這三人的關系非比尋常。

  「我們認識已經有十多年了。」

  就在安室透以為夏奈不會回答、或是直接搪塞過去的時候,卻不想夏奈居然真的給出了答案。

  她隨手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下,目光在水壺上停留了一會兒,這才看向了安室透。安室透知道女友這是打算向他透露自己與他們二人的關系,心中遲疑再三,還是抵不住好奇心……

  以及隱隱約約的嫉妒。

  於是他也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邊接上了夏奈的話,「算一下時間,你們是從國中還是高中的時候認識的?」

  「那年我們也就十二歲。」

  夏奈垂下視線,看向腳下白色的地磚,「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十二年前神奈川縣發生過一起特大災難,我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十二年前,神奈川,特大災難。

  安室透立刻想起了今天下午毛利小五郎與寒川先生的對話。

  「難道說是迦具都……」

  「是的。」

  安室透的呼吸一窒,他和夏奈交往將近兩年,卻從來不曾聽聞夏奈居然是當年那起特大災難的幸存者。

  其實不僅當時剛剛進入警視廳沒多久的毛利小五郎對那個事件印像頗深,安室透對迦具都事件也是記憶深刻。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年自己正是高三,事件發生的當晚自己正好留宿在發小景光的家裡,兩人正在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而復習,順便討論畢業後的去處。

  得知神奈川出事的時候,景光恰好下樓去倒茶,他拿起手機准備檢查明天的天氣,卻看見突然蹦出的警報。

  「我們是在廢墟裡遇見太宰的。」

  大約是回憶到了痛苦的往昔,夏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他所在的地方正好不是隕坑的中央地帶,但是周圍的房屋還是遭受到了波及,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其他的遇難者,當時的現場……不怎麼好看。」

  夏奈說法還是非常委婉的。

  當時和景光一直有在關注新聞報道的安室透能聽出夏奈沒有說出來的部分,他記得當時新聞中提到過,這次的事件的死亡人數約為70萬人,大部分的遇難者隨著神奈川的土地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而周遭的遇難者更是倒霉,有不少人被隕石降落的氣流波及到,還有不少人被壓在了廢墟中……

  那場景宛若人間地獄。

  安室透知道,夏奈他們應該是在死人堆裡遇見的太宰治的。

  「其實隕坑距離我的住所還有一段距離,我與中也算是不行被卷入的,所幸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

  夏奈苦笑了一聲,「太宰是我們在那廢墟中唯一遇見的活人,得知他傷得厲害,又知道他沒有別的親人之後,我便把他送去醫生那裡治療,之後便帶回了家。」

  神奈川縣因為迦具都事件鬧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問題,夏奈家裡收留一個孤兒在那個時候也不算特別引人注目的事。

  不過……

  「你說的那位醫生,是我上次見過的森醫生嗎?」

  夏奈點點頭,終於抬起頭看向了安室透,她的眼眶看起來紅紅的,雖然沒有落淚,但安室透知道她的心裡不好受。

  「森醫生那時在開私人診所,我和中也有時受了傷都是去找他幫忙的。」

  夏奈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些細節,「不過我們把太宰送過去的時間還算早,等他把太宰包扎完了之後,便陸陸續續地有人過去。」

  安室透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我記得那段時間神奈川縣和附近的幾個縣的醫療系統都癱瘓了一陣子。」

  「不過沒過幾年太宰他就被森醫生帶走了,後來……唉。」

  夏奈嘆了一聲氣,安室透還想問什麼,就聽見水燒開的聲音。夏奈連忙起身去查看,安室透也跟上去幫忙。

  現在他倒是知道夏奈、中原中也與太宰治三人為什麼會如此熟悉彼此了。

  安室透忽然覺得夏奈與港口Mafia之間的聯系或許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雖然他曾親眼目睹夏奈與港口Mafia的干部有所往來,但這極有可能是因為太宰治的緣故。

  只是他還不能確定夏奈上次進入港口Mafia總部究竟是為了什麼。

  為了與太宰治見面嗎?

  「等水再涼一些再泡茶吧。」

  夏奈看了眼安神茶包裝上的說明,覺得這個溫度燒水或許不太合適,隨後她扭頭看向自己的男友,笑著問道,「你還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安室透還真的沒什麼好問的了。

  如果是那個對什麼都充滿好奇與懷疑的小偵探的話,這會兒估計會問出一個又一個犀利的問題。

  但這不是安室透的作風,尤其面前站著的還是自己的女友。前陣子兩人剛剛不歡而散,好不容易夏奈那邊的態度有所緩和,安室透不想再把氣氛弄僵。

  於是他搖了下頭,又換了一個話題。

  「我只是有些奇怪,為什麼寒川先生會邀請你們來做客。」

  安室透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對勁,連忙又補充了一句解釋,「我聽他說你們和他也是第一次見面,所以有些奇怪他為什麼一下子找了那麼多素未謀面的人來做客。」

  其實他已經有了答案,只是「為了找到曾經在災難中遇見的荒神」這個理由實在太過離譜,所以安室透想知道自己女友的想法。

  或許她能提供些什麼資料。

  「我不太清楚,只是記得橫濱那邊有傳言,寒川先生也曾經歷過十二年前的災難,所以可能是和那次的災難有關?」

  夏奈歪著頭細細地回想了一下,「我好像聽其他人提起過,寒川先生當年也是個年輕的企業家,在橫濱小有名氣,好像就是在十二年前的迦具都事件後,突然變得神神叨叨的。」

  何止是神神叨叨。

  剛才親眼目睹過寒川先生那癲狂的模樣的安室透在心裡嘆了一聲氣,也不再說些什麼,只是幫著夏奈一起泡茶。

  濃重的花草香氣隨著熱水的衝泡在空氣中氤氳開,夏奈將茶壺和已經晾干得差不多的茶杯放到托盤上,由安室透出力重新帶回到棋牌室中。

  原本在打桌球的宗像禮司與白蘭已經坐到了沙發邊上,似乎在同毛利蘭以及太宰治聊著什麼,與太宰治聊不到一塊兒去的中原中也一手支著下巴,表情冷淡地望著窗外,而毛利小五郎依舊在呼呼大睡。

  只有柯南,似乎是在打量著每一個人的神情。

  這會兒茶葉正好已經拋開,安室透將夏奈准備好的花茶倒在杯中,分給了其他人,而剛才被太宰治的故事嚇到的毛利蘭似乎對這花茶頗感興趣,一邊看著盒子上的說明,一邊喝著氣味濃郁的茶湯。

  如果忽略毛利小五郎的呼嚕聲,氣氛一時倒也還算融洽。

  在夏奈不動聲色地打了第三個哈欠的時候,安室透立刻笑著開口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先把毛利老師送回去吧。」

  「我來幫忙。」

  「那我們其他人也散了吧,明天還要早起回程呢。」

  有了安室透帶頭,原本就非常困倦、也沒有其他娛樂設施的眾人立刻開口應和,大家一起幫忙將沉睡不醒的毛利小五郎送回了臥室,便各自回了房間。

  ……

  暴風雪的夜是極為安靜的,鳥獸躲在安全的巢穴、靜靜地等待風靜雪停的時刻。

  但同時卻也是十分凄厲的,那風聲似女人凄厲的哀鳴,伴隨著像是有東西被風卷起後又重重摔下的聲響,以及好似樹枝不堪重負被雪壓斷的哢嚓聲,從始至終都沒有聽過。

  夏奈提供的安神茶似乎非常的有效,喝了小半杯的安室透覺得前半夜睡得無比香甜,若不是走廊裡傳來的悉悉索索的動靜讓他頗為在意,他想自己大約能一覺睡到天明。

  同屋的毛利小五郎還在打鼾,安室透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大約是無法再繼續入睡,便隨意地披上了衣服穿好褲子,打算去看看走廊那兒發生了什麼。

  還沒有出門,安室透通過門縫便發現原本燈火通明的走廊裡此刻漆黑一片。

  這些年來在組織的生活,讓安室透對每一件不同尋常的事都充滿了警惕心,他做足了戒備的心態,沉著臉打開了房門。

  走廊裡是安靜的,靜到那細微的悉索聲都無比的明顯。

  安室透輕手輕腳地合上門,打開手機正准備調出手電筒,卻看見有一個影子從走廊盡頭的玻璃窗前迅速地一晃而過。

  那速度極快,就像是有人在奔跑,卻沒有發出絲毫的動靜。

  越發地感到異常的安室透遲疑了數秒,正打算上前查看,卻感覺到後頸一重,就好像是受到了劇烈的撞擊,還不等他扭頭查看……

  便再度陷入了黑暗中。

  只是在安室透的意識徹底散去前,他隱隱覺得這個場景似乎是似曾相識,就好像在前不久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

  安室透的身體重重地倒在了鋪著厚重地毯的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悶響,而就在他倒下後不久——

  緊閉的房門被人推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僅有一絲細細的嘆息聲,在重新恢復安靜的走廊中緩緩散開,又迅速地被湮沒。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第78章 Case.078

  安室透是被鳥鳴聲吵醒的。

  山林中的雀鳥本身就比城市中的要活潑, 經歷了一夜的暴風雪,在久違的陽光還沒有完全恩澤大地時,動物們便迫不及待地離開溫暖的巢穴出來覓食。

  朦朧的日光透過窗簾鑽進了屋內, 已經養成了健康的生物時鐘的安室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還不等他回憶起混睡前發生的事情,便感受到似乎有什麼溫暖的東西正扒在他的身上。

  安室透眨了眨眼, 好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他的視線微微下移, 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長發在枕頭上散開, 安靜得如同天使一樣的睡顏, 寬大黑色的真絲睡衣因為不太|安穩的睡姿而領口大張, 從他的視角能看見那一片白皙的……

  咳咳。

  安室透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就算是他, 大清早一睜眼就看見女友睡在自己懷裡這樣的場面還是有些刺激,原本就暈暈乎乎的思緒更是因為剛才看見的畫面而變得更加混亂。

  他甚至無法想起為什麼奈奈會睡在自己的床上。

  安室透動了動手臂, 琢磨著想要在不驚動女友的情況下起身查看, 但因為夏奈的手腳都扒在他的身上、宛若一直樹懶,他這一動也驚醒了淺眠的夏奈。

  「透君?」

  剛才還睡著的夏奈睜開了眼睛,她抬起頭,正好對上了男友有些尷尬地想要解釋、又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的表情。

  「那個……奈奈、我……」

  平時遇到大小事件——哪怕是遇到銀行綁匪都不曾慌亂過的安室透這會兒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現在腦子裡亂得很,但是對著夏奈那似乎是在詢問「你怎麼會在這裡」的眼神後,他各類想要為自己辯解的話語最後都被咽回到了肚子中。

  就像是一直被戳破的氣球,安室透罕見地用低落的語氣對自打來到這個山莊後,好不容易與自己緩和了一些關系的女友說道: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你信麼?」

  「噗嗤——」

  夏奈從剛才起就一直盯著男友的一舉一動,沒有錯過他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 現在聽見男友這麼說, 她終於還是沒能忍住笑出聲。

  要是男友其他時候也有那麼好懂就好了。

  不過他要是真的臉上藏不住事、嘴上也把不住門, 那也就別當什麼臥底了。

  ——畢竟連港口Mafia最底層的成員都知道「嘴不牢命不保」的道理。

  但是逗一下難得犯傻的男友還是可以的。

  「透君是覺得, 是我半夜摸到了你的房間爬上了你的床;還是你『不小心』夜游到了我的房間,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睡到了我的床上?」

  安室透:……

  他、他剛才有那麼一瞬間還真的是這樣想的。

  這話沒法對女友說,安室透只能尷尬地移開了目光,他還提了下被子替夏奈蓋上,盡量地不讓自己往夏奈那邊看。

  然而夏奈卻不放過他,她雙手牢牢地環住了男友的腰,用聽起來有些黏膩的語氣對著他說道。

  「知道麼,透君,你昨天晚上差點折騰死我了。」

  安室透心下一驚,雖然他不覺得自己真的對夏奈做了什麼,卻還是忍不住輕聲問了句,「我……我做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自己都不記得了嗎?」

  如果「恐怖發言」有排行榜,這句話一定可以名列前茅,安室透在心中回憶了一番昨天晚上的事情,除了自己聽見動靜後去走廊查看外……

  便什麼都記不清了。

  難不成真的發生了什麼?

  「噗,算了,不逗你了。」

  欣賞完了男友青一陣白一陣的表情,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還是非常懂得適可而止的夏奈松開禁錮住男友身體的雙手,拉著被子緩緩地坐起。

  「我昨天晚上聽見走廊上有動靜,出來一看就看見有個人倒在地上。」

  夏奈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將男友的那個遞到了他的手裡。

  「大半夜的走廊上居然也沒開燈,我拿著手機湊近瞧了好久才發現是你。黑燈瞎火的我也找不到你的房間,就把你拖回到我房間裡了。」

  夏奈這麼說著,又指了指男友的胳膊,「把你拖回來之後我才發現你手臂上的傷又出血了,還好我帶著繃帶,就順便替你重新包扎了一下。」

  這聽起來的確是挺心累的。

  安室透想了想夏奈一邊犯困、一邊還要強撐起精神把自己搬回房間還要替自己重新包扎,心裡有些內疚,「抱歉,讓你費心了。」

  只是……為什麼奈奈受邀出門還會帶著繃帶?

  「繃帶是給太宰那家伙准備的,」像是察覺到了男友的困惑,已經准備下床漱洗的夏奈隨口說道,「那家伙三天兩頭把自己弄傷,我都習慣在出門的時候隨身帶那玩意兒了。」

  雖然聽奈奈解釋過了她與太宰治的關系,但安室透心裡還是忍不住發酸。

  「奈奈你還真的挺不容易的……」

  他下意識地扭頭朝女友看去,卻正好看見她脫下睡衣准備換衣服的一幕,連忙急急忙忙地將頭瞥向了另一側,不敢再看女友一眼。

  大清早的,這誰頂得住。

  「不過今天天放晴了就好,不然回去路上也太不方便了,」夏奈在說話間已經換上了一件亮綠色的衛衣與白色的長褲,這一身打扮雖然沒有昨天那套禮服那般優雅嫵媚,卻也更加活潑元氣。

  安室透飛速地看了眼夏奈,發現她已經換好衣服後,這才松了口氣,起身下床收拾自己的裝扮。

  幸好他昨晚出門查探的情況的時候穿得足夠「厚實」,這才不至於大清早地穿著睡衣從夏奈房間裡走出去——萬一被其他人看見了……

  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和夏奈本身就是情侶關系,雖然在人前一直避嫌裝不認識,但他還不至於這麼偷偷摸摸的吧?

  「你們今天就要回去了嗎?」

  「我們受到的邀請函上說寒川先生有要事和我們商量,」夏奈雙手在後頸處攏著頭發,將長發從衛衣裡撩出,「昨天雖然沒能和他說上話,但今天應該可以了。」

  「我和中也商量過了,打算和他說完後就離開這裡……」

  夏奈說著,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男友,正在系襯衣扣子的安室透察覺到女友的視線朝她看去,就看見夏奈朝他走來,然後……

  幫著他一起系扣子。

  女友親密的動作讓安室透心中一動,可夏奈的表情卻一點兒都沒有情侶大清早膩在一起的繾綣。

  安室透正覺得有問題,就看見夏奈已經貼近了自己,壓低嗓音飛快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你們最好也早點離開這裡。」

  這舉動像極了在酒吧交換情報的諜報人員。

  本身也算是情報人員的安室透暗自贊嘆了一聲女友的老練,但更在意女友說的話,「你發現了什麼嗎?」

  「這個洋館不太對勁。」

  夏奈頓了一頓,像是在遲疑要怎麼說,又像是在考慮該不該說接下來的話。

  安室透也沒有催促她,過了幾息,夏奈便做出了抉擇。

  她垂著頭,一邊幫著男友系繁瑣的襯衣扣子一邊說道,「你知道的,我之前經歷過迦具都事件,當時的現場……這個宅子給我的感覺不太好,還是不要久留了。」

  說完這個這個同時,夏奈也正好替男友系完了最後一顆扣子,夏奈抬起頭,有些遲疑地打量著男友的神情。

  她知道男友是相信科學的人、從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她有些擔心男友會不會對自己剛才的那番話不屑一顧,甚至反過來嘲笑自己神神叨叨。

  卻不想安室透一臉認真,他像是在回憶這個洋館裡的所有細節,隨後鄭重地向夏奈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會對毛利老師說的。」

  安室透的確是不相信鬼神之說,也不相信寒川先生昨天提到的荒神真的存在、並且就在受邀前來的客人之中。

  但是他卻相信夏奈說的這個洋館不正常的判斷。

  因為這個洋館給他的感覺的確也不怎麼好,他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有些年代的建築物都會給人這樣陰郁的感覺,但是他能夠確信的是,這位寒川先生的精神狀況的確不怎麼好。

  此地的確不宜久留。

  「我們回去時的時間和路線可能不一樣,昨天剛下過暴雪,這裡地方偏僻積雪又深,你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

  安室透雖然這麼說,卻還是覺得自己和夏奈他們一同離開才是上策,只是不知道毛利小五郎那邊是怎麼想的,只能將囑咐的話語說在前面。

  「我知道了,你也是。」

  夏奈笑著點了點頭,便打算趁著現在時間還早將男友送出房間,省得等天亮了其他人都起來後看見,又多生事端。

  安室透的想法和夏奈一樣,兩人走到門口一邊輕聲地叮囑對方一些注意事項,等到他們實在沒有什麼話可以說、開始不斷重復之前已經說過的囑咐的話語時,夏奈終於忍不住將門打開。

  只是當門被夏奈從屋裡推開時,兩人卻驚奇地發現外面似乎是變了一個世界。

  安室透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場景,半響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第79章 Case.079

  那是密密麻麻的木牌。

  就好像神社裡掛滿了整整一架子的祈願繪馬一樣, 無數的木牌由絲線系著自走廊的天花板上垂下——如果這是什麼現代藝術展、又或者懸掛的東西不是木板而是燈泡或花朵,這樣的場景可能還沒有那麼的驚悚。

  但這樣的場景卻是出現在這座名為的極寒之館的洋館中,昨天晚上還是非常正常的走廊在一夜之間便出現了這些東西, 實在是駭人聽聞。

  更何況……

  安室透面色凝重地走到那些木牌的下方, 雖然大清早的一開門就看見這一幕實在是太有衝擊性了,但是他在驚訝過後還是恢復了理智, 開始查看起了這些木牌。

  「這些木牌好像都是手和腳的形狀……」

  安室透回過頭看向皺著眉站在門口的女友,夏奈似乎還沒有從這種惡劣的「開門殺」中緩過神來, 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糟糕。

  「奈奈,你還好嗎?」

  「嗯、嗯……」

  夏奈干巴巴地應了一聲, 她抬眼掃視了一下那些木牌, 又將視線轉移到了男友的身上,「稍微有點被嚇到了, 昨天晚上還沒有這些東西在的。」

  夏奈的話也正是安室透所在意的。

  雖然昨晚走廊上熄了燈, 但是他拿著手機照明的時候可沒有看見這些東西——即使當時的環境再暗,但從天花板上垂下了這些詭異的東西他不可能沒有看見。

  如果夏奈也沒有看見的話, 那這些東西就是在他們入睡之後裝上的?

  可是是誰做的呢?這些木牌乍一看可不只是在夏奈的門前才有, 而是布滿在了整條走廊裡,這樣的布置不說一夜之間能不能完成, 就昨天晚上熄燈的情況……

  就算是夜視力再好、手腳再利索的人,也不可能摸黑裝上這些, 還發出一丁點的動靜吧?

  「呀!!!」

  「這是什麼?!」

  就在安室透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其他人也已經陸陸續續地起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擾人的鳥鳴聲, 分住在不同房間的眾人起得都特別的早。

  於是毫無防備的眾人,都如同剛才的夏奈與安室透、被屋外這密密麻麻的木牌給嚇到了。

  「安室先生、津島小姐?」

  和毛利蘭同屋的柯南很快就看見了顯然已經出來有一段時間的安室透與夏奈, 他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兩人, 「你們知道這是……」

  安室透知道小偵探在問什麼, 「我們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個了,你們昨天晚上有聽到什麼動靜嗎?」

  毛利蘭和柯南對視了一眼,齊齊搖頭,「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什麼都沒聽見……」

  毛利蘭剛才起床的時候還說自己這一覺睡得極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奈的那杯安神茶的效果,她原本以為會被太宰治的那個恐怖故事嚇得徹夜難眠,卻不想一夜無夢直接睡到天亮。

  如果不是因為看見這些東西,她剛才在看見夏奈的時候都想向她詢問她那個安神茶的牌子了。

  「嗯?怎麼了?」

  就在眾人為走廊裡的情況一籌莫展的時候,毛利小五郎、中原中也以及白蘭三人大約也聽到了動靜,紛紛從各自的房間裡走了出來,然後毫無例外地被走廊裡的情況給驚到了。

  「這是什麼情況?!」

  「這惡心的東西是什麼?」

  「我還以為早上起來會看見太宰君昨天說的小說裡的情節呢。」

  最後一個說話的是白蘭,他的話頓時引來了眾人的矚目,可他卻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他應該是在場惟一一個還能保持輕松的心情的人,臉上掛著輕佻的笑容,笑嘻嘻地開口調笑。

  「如果這是在推理小說的話,大清早起來就看見這樣的場面,那洋館的主人怕是已經涼了。」

  這話說得實在是不合時宜又沒有邏輯,飽讀偵探小說的柯南剛想反駁兩句,說這是現實又不是小說,就看見眾人的表情頓時一變。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輕聲問了句:

  「我們要不先去寒川先生的房間看看?」

  這個提案頓時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大家也不知道寒川先生的房間具體在什麼地方,只是依稀地記得御芍神紫曾提起過寒川先生的腿腳不好,所以臥室在二樓。

  他們的房間是在二樓右側的客房,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按照常理先去左側看一下。

  等他們繞過了樓梯來到洋館左側時,就發現這裡的場景更加的驚悚駭人。長廊上從牆壁到天花板都遍布著猙獰的劃痕與彈痕,不斷有粘稠的液體從牆壁上滑落,而地毯上更是潮濕一片……

  正是太宰治昨晚描述的那本小說裡的劇情。

  這樣的場景讓原本就有些在意寒川先生的眾人心中一涼,他們相互望了望,還不等他們交換情報,眼見的柯南便看見這條走廊裡僅有一扇房門是開著的。

  「寒川先生的房間會不會是在那裡?!」

  他這一嗓子也讓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到的眾人稍稍回神,柯南在喊完了那一嗓子後便往那個房間衝去,安室透與毛利小五郎緊隨其上,其他人跟在後面,只是還沒有來得及進屋查看,便被小偵探大聲呵斥制止——

  「別進來!」

  表情駭人的少年的聲音裡充滿了警告,「如果你們的頭發和指紋留在這個房間裡的話,就說不清了。」

  這話聽起來倒是具有震懾性,只是說話的是個小學生這點還是讓眾人皺起了眉,中也一臉不爽地想要說些什麼,不過他還沒開口,就聽見毛利小五郎的聲音響起。

  「蘭,你去報警吧。」

  「是!」有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擋著,毛利蘭看不清屋內的場面,只是習慣性地問了句,「不用叫救護車嗎?」

  率先一步進入屋內的三名偵探詭異地沉默了一瞬,最後響起的還是毛利小五郎那略顯疲憊的聲音。

  「不用了,」他說,「就算叫了也沒有用了。」

  這話聽起來就有些意味深長了,毛利蘭只當是寒川先生已經去世,便不再多問些什麼,而夏奈幾個好奇地把頭湊過去一瞧,卻只能從縫隙中看見一節斷肢。

  看起來像是右臂。

  「這裡看起來不太對勁,」柯南四處打量了一下,輕聲地說著自己的判斷,「不說走廊裡的情況,但這個出血量也太少了。」

  「有可能第一案發現場不是在這裡。」

  安室透四處打量了一下,卻發現地上的血跡看起來有些異常,那血跡自那節斷肢一直蔓延到了床上,他與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的柯南交換了一下視線,一邊從口袋中拿出手帕一邊走到床邊,然後……

  一把掀開了那團鼓鼓囊囊的被子。

  兩人預計中的屍體並沒有藏在被子裡,讓被子看起來鼓成一團的是四個枕頭。但兩人也沒有因此而感到失望,因為那幾個枕頭的下方……

  「小孩子別在現場亂跑!」

  察覺到兩人「破壞現場」的行為的毛利小五郎剛想習慣性地往柯南的頭上來一記鐵拳,就被預判成功的柯南逃掉了,毛利小五郎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見柯南搶先一步大喊道:

  「小五郎叔叔,那些枕頭的下面有奇怪的血跡。」

  毛利小五郎一聽就來了精神,他也不管老是喜歡闖進案發現場的柯南,而是從西裝的內袋裡拿出了一副白手套,熟練又迅速地戴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了那幾個壘在一起的枕頭,果不其然地發現枕頭下方的白色床單上寫著誇張的血字——

  「「荒神在此」?」

  毛利小五郎一臉嫌棄地讀出了床上的血字,而邊上的柯南與安室透交換了一下視線,顯然是想到了寒川先生昨天的話。

  而這時毛利蘭也放下了手裡的電話,衝著屋內的三個偵探喊道,「爸爸,電話打不通,這裡沒有信號。」

  「什麼?!」

  毛利小五郎一聽到這話立刻就急了,他匆匆地走到門口想要追問女兒情況,卻發現毛利蘭一臉鐵青……

  顯然是已經看見了那截斷臂。

  毛利蘭剛才忙著打電話,但屋外的夏奈三人卻是聽見了毛利小五郎剛才的那句話,不過他們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異常,即使是看見了那截斷肢,也是異常的平靜。

  而這樣毫不動搖的表現顯然引起了柯南的懷疑。

  柯南看了圈這顯然隱藏了什麼的三人,最後挑了個比較熟悉的「軟柿子」下手,「津島姐姐,你就不怕嗎?」

  「怕什麼?你是說那截斷肢嗎?」

  毫不遲疑地說出了「斷肢」這個詞的夏奈的表情看起來幾近冷酷,而他們的對話顯然也傳到了其他人的耳中,於是原本正在對話的毛利父女也一臉錯愕地朝她看了過去。

  別說是毛利蘭,就算是曾經的刑警的毛利小五郎在看見斷肢的時候都驚了一下,現在見夏奈的反應那麼的平靜,他們在想要稱贊夏奈「心理素質極高」的同時……

  也不由地產生了些許疑問。

  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難道這樣的場景對於夏奈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嗎?

  「因為橫濱的生活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危險啊,柯南君,」夏奈彎下腰,衝柯南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可能你不知道,十幾年前橫濱發生過兩次特大災難,很不幸我和中也都在現場。」

  毛利小五郎一行人立刻想起了昨天與寒川先生的對話。

  「你是說……你是十七年前的瓦斯爆炸和十二年前的迦具都事件的幸存者?!」

  夏奈微笑點頭,「沒想到柯南君知道那麼多,明明那個時候你都還沒有出生,真厲害啊。」

  柯南尬笑了一聲,只知道夏奈是十二年前迦具都事件幸存者、卻不知道她還經歷過十七年前瓦斯爆炸事件的安室透一臉凝重,而毛利父女卻是徹底理解了夏奈會如此淡定的原因。

  夏奈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五,算算年紀,十七年前瓦斯爆炸的時候夏奈也才七八歲;而十二年前的迦具都事件更是出了名的死傷慘重。

  這麼小就經歷過這種常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遇見的「災難」並且活了下來,也不知道該說夏奈是幸運的還是不幸。

  也難怪她會在看見斷肢後還這麼淡定了。

  見識過了人間地獄,屋內的情況對於她來說只能算是小場面。

  「不過,我聽見了你們剛才的話,」成功解釋了自己為什麼不感到害怕的原因後,夏奈又看向了安室透,「屋裡的床單上……真的寫著「荒神在此」四個字嗎?」

  凶案現場的情況一般是不能對外人說的,但因為幾人的對話已經被屋外的人聽見,毛利小五郎等人也就不再隱瞞了。

  ——畢竟他們也有話想問夏奈與中也。

  「沒錯,的確是寫著這四個字。」

  毛利小五郎點了點頭,「關於這件事……我正好也想詢問下你和中原先生,不過在這之前……怎麼不見其他人?」

  寒川先生遇害,但至今不見作為管家的御芍神紫顯然不太正常,再加上太宰治和宗像禮司至今也沒有出現,這讓毛利小五郎頗為擔心。

  該不會也遇害了吧?

  「可能是睡得死吧,等會兒去敲下他們的房門把他們叫起來就行,只是……」夏奈皺著眉深深地看了眼屋內的那截斷臂,忽然皺起了眉。

  「怎麼了?」安室透一直在注意女友的表情變化,「你發現什麼了嗎?」

  也不怪他這麼問,畢竟寒川先生和夏奈、中也都是兩次災難的幸存者,他覺得夏奈可能會知道以些他們不知道事情。

  「我只是有三個小小的疑問,不過可能各位偵探先生已經發現了,所以不知道該不該說。」

  毛利小五郎還沒發現有什麼疑點……不如說這個房間裡到處都是疑點,他也不知道該著眼於什麼地方好了。現在聽見夏奈這個大美女這麼說,他自然是好聲好氣地接過她的話。

  「夏奈小姐發現了什麼盡管說。」

  「這裡只是一截斷臂,僅憑著外面和寒川先生昨天的西裝相同的衣服……其實還不能確定這就是寒川先生的手臂吧?」

  這個……

  三個偵探覺得夏奈的話說得不錯。

  其實安室透與柯南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目前除了寒川先生外還沒有出現其他的失蹤者,僅憑著太宰治昨天晚上說的恐怖故事……還不能肯定這裡的被害者真的就和小說裡的一樣,是山莊的主人。

  「還有呢?」

  夏奈的這句話向眾人證明了她的思路相對而言是比較清晰的,於是其他人——比如柯南也不由地想繼續聽夏奈說說她還發現了什麼疑點。

  或許旁觀者和偵探的思考模式不同。

  「這邊的走廊和屋內情況似乎都和太宰昨天的那本小說裡的劇情相似,只是細節的地方略有不同,」夏奈看了眼濡濕的牆壁。

  昨天太宰口述的劇情裡,粘液是從天花板滴落的,而現實卻是從牆壁上滑落的,「我們在門口只看見屋內有一截斷臂,但是太宰看的那本小說裡卻是有一截斷臂和一天斷腿……」

  夏奈頓了一下,她看了看眾人各不相同的表情,微笑著說了下去。

  「所以我猜測,是不是在其他的房間裡……還有別的斷肢?」

  剛才還想說夏奈太沉迷小說的幾人驚了,畢竟這個想法太過獵奇卻又顯得合情合理,讓他們不由地去猜測是不是屍體的手足被分部在這棟建築物的各個房間裡。

  原本看見斷肢後,心情已經很不好的毛利蘭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後立刻忍不住驚叫出聲,而三個偵探的臉色看上去也是有些糟糕。

  比起害怕,他們更多的還是覺得夏奈的這個猜測合情合理。

  畢竟分屍案的凶手無論做出什麼舉動,都不奇怪。

  見夏奈提的兩個疑點都說在了點子上,這讓本不喜歡外人插手案件的毛利小五郎更加在意她的想法。

  「那第三點呢?」

  夏奈再度掃視了一下眾人的表情,她看了看中也,又看了看昨天被寒川先生叫去書房的毛利小五郎一行人,最後露出了一個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嘲諷的、古怪之際的表情。

  「你們聽說過荒神嗎?」


第80章 Case.080

  那之後眾人粗略地搜查了一下這個洋館, 並且在寒川先生的書房裡發現了一條右腿。

  縱使有了心理准備,那場面還是引起了毛利蘭的驚叫,而進入書房的毛利小五郎等人的臉色也明顯不怎麼好看。

  畢竟他們也是很久都沒有看見過這麼喪心病狂的案子了。

  除去寒川先生的臥室和書房, 眾人還去了他的收藏室, 以及餐廳、客廳以及棋牌室這幾個他們昨天都去過的場所,可惜除了發現寒川先生自滿的那個歐帕茲消失不見之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收獲。

  二樓兩側的走廊在一夜之間變得詭異無比, 再加上分屍案, 導致整個極寒之館被籠罩在了詭異的氣氛中。

  而這個詭異的氣氛被推向了頂點,還是在眾人頂著那一頭手與足的木牌再次回到二樓右側的客房、敲了好幾次太宰治與宗像禮司兩人的房門卻始終無人應對,最後強行推門進屋卻發現兩個房間都是空無一人的時候。

  太宰治與宗像禮司的行李都在房間裡, 可他們的房間看起來好像從來沒有人入住過一樣, 不僅床鋪整整齊齊的,就連行李也沒有被打開過的跡像。

  「好奇怪,他們去哪裡了?」

  毛利蘭四處打量了一下,已經目睹了兩次「現場」的她其實都已經做好了看見屍體的准備, 卻不想屋裡空蕩蕩的。

  雖然現在大家都應該為這兩人的「失蹤」而擔心,但沒有見到第三個案發現場乃至什麼斷肢的毛利蘭還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氣。

  「我剛才去門口看了一下。」

  剛才並沒有和眾人一起來二樓、而是在離開餐廳後便獨自去了門口的安室透回來向眾人彙報他的發現,「無論是正門還是後門都沒有腳印, 我又從幾處窗台看了下, 窗戶都被封得死死的。」

  昨天刮了一整天的暴風雪,大家回到房間後也都是將門窗緊閉, 這不奇怪。

  只是一樓的窗戶沒有被打開的跡像,正門與後門都沒有腳印,便是說明凶手和屍體、包括那兩個失蹤的人應該都還在這棟洋館內。

  又或者是用了他們目前還不知道的方式運了出去。

  還有作為這座洋館的執事的御芍神紫, 目前也是下落不明。

  「會不會是被埋在雪堆裡了?」

  「有這個可能,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也不是靠我們就能找到的。」

  眾人折返回到了會客室, 只覺得大清早的被折騰了這麼一通後,現在身心俱疲,「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要不要先離開這裡?」

  和外界聯系不上,又有那麼多人失蹤死亡,這裡無論怎麼看都太危險了。

  「這倒也是個辦法,只是現在凶手還有可能躲在這個洋館裡,如果我們離開的話,他極有可能會破壞現場。」

  等到他們外出聯系上了警察再回來,很有可能這個洋館裡的線索都被人破壞干淨了。

  比如一把火直接燒了這裡。

  這是最快也是最不容易留痕跡的方法了。

  「如果不能一走了之的話,那要不我們先派一兩個人出去看看吧,」夏奈靠著沙發長嘆一聲氣,「凶手可能還潛伏在這個裡洋館裡,只留一兩個人在這裡太危險了。」

  夏奈的話倒也沒錯,只是……

  「但萬一凶手埋伏在半道上呢?」

  「要不我先出去查看一下情況吧,」一直沒說話的安室透忽然開口,他又看向夏奈、中也和白蘭三人,「如果你們不相信我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柯南的反對。

  毛利小五郎一行四人都相信彼此不是犯人,雖然現在洋館裡消失了好幾人,但也不排除凶手還在他們之中的可能性,讓他們三個人隨行顯然太危險了。

  更何況……

  柯南打量了一眼表情平靜的夏奈與中也,即使他們兩個能用「曾經經歷過更可怕的災難,現在對分屍什麼的已經見怪不怪了」來解釋他們在看見斷肢後,還能保持冷靜的理由……

  卻也無法解釋他們在熟識的太宰治現在下落不明生死未蔔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能保持平靜。

  柯南來回看了眼夏奈與中也,最後還是決定挑看起來更好說話的夏奈下手,「津島姐姐,你就不擔心太宰先生嗎?」

  他這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往別人傷疤上撒鹽的詢問立刻招來了毛利蘭的制止。

  「喂,柯南!」

  「沒關系,」夏奈對毛利蘭擺擺手,又低下頭去看一臉天真無邪,但眼睛裡卻寫滿了懷疑的小偵探,「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一點兒都不擔心太宰那家伙吧?」

  柯南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尷尬,還不等他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就看見夏奈露出了一個厭棄的表情。

  「因為我們已經習慣那家伙動不動就消失了。」

  「誒?」

  「那家伙自打我們認識起就每天喊著要自殺,把升壓藥和降壓藥混在一起、吃毒蘑菇、拔光我家花園裡所有的花『試毒』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

  夏奈仿佛被戳中了什麼要命的開關,一臉憤憤地說著太宰治的事跡,連半分替他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橫濱的哪條河他沒有泡過?!我和中也兩個人那會兒經常去撈他,甚至都和橫濱專門負責河渠清潔的工作人員們互留了電話號碼,並保持了一個月五次以上、上不封頂的通話頻率。」

  夏奈說得咬牙切齒,其他人聽得目瞪口呆。

  「你的意思是,太宰先生他有著自殺的癖好?」

  夏奈目光幽幽地望著他,冷笑了一聲,「高中的時候他曾經想在學校建立「自殺部」,然後被學校的保健醫生約談了。」

  啊這。

  就算是柯南也沒見過這種奇葩,他張了張嘴,半響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還能說什麼?說太宰治能平安無事健健康康地活到今天真是命大?

  毛利蘭跟著父親和青梅竹馬去了那麼多次案發現場,加上自己外出時偶遇的事件,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沒見過這樣的人。

  但她本質還是溫柔的,所以即便聽到了太宰治的事跡也沒對他產生負面情緒,甚至還頗為關切地問了句,「那你們就沒給他找心理醫生嗎?」

  「找了,」夏奈又冷笑了一聲,「然後他就被他的心理醫生帶走養在身邊,等他的醫生跳槽後就一起跑了,甚至連學也不上了。」

  這個……

  毛利蘭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倒是安室透明白了什麼。

  他原就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更詳細,聯想一下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他不難猜出夏奈與太宰治是怎樣一個故事。

  從夏奈對太宰治的描述以及夾雜的情緒來看,這兩人應該就當了幾年的「青梅竹馬」,而且從他們認識的年齡來看,甚至可能連青梅竹馬都不能算。

  夏奈在太宰治進入港口Mafia之前就與他相識,之後就再也沒聯系過,可能一直到前些年才有了聯系。

  這麼看來,夏奈是港口Mafia的成員的可能性實在不高。

  安室透稍稍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算了,我同安室先生一起去外面看看吧,」夏奈衝安室透點了點頭,「如果能聯系到警方就好了。」

  毛利蘭一拍手,露出了一個驚喜的表情,「說起來這裡是長野縣吧?如果能聯系到由衣小姐還有大和、褚伏警部他們就好了。」

  正起身准備外出的夏奈與安室透均是腳步一頓,熟悉的姓氏讓他們兩個的表情看起來都有些微妙。

  不過因為他們都在想各自的事情,所以也沒察覺到對方的異常。

  「不如我和安室先生你們一起去吧。」

  柯南看了下沒有提出要和安室透一起外出的中也與白蘭,又看了看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任何破綻的夏奈,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夏奈的危險度比那兩個男人更高。

  他想著萬一夏奈身上帶著武器,再把安室透給暗算、一個人逃離這裡……就糟糕了。

  「等我們聯系上外面可以立刻趕回來。」

  夏奈和安室透都沒有反對。

  三人坐上了安室透的馬自達,夏奈在柯南警惕的目光中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三人系好了安全帶,便朝著來時的路往外折返。

  離開的時候安室透與柯南都看了眼屋外的場景,發現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的確沒有任何腳印,便從不同的角度拍下了照片留作了證據。

  眼見著洋館越來越遠,柯南見安室透與夏奈都沒說話,便主動開口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說起來,夏奈小姐剛才提到的荒神……能和我說說嗎?」

  夏奈輕笑了一聲,「你對這個很感興趣嗎?」

  柯南對鬼神不感興趣,但是因為夏奈與目前生死不明的寒川先生都提到過荒神,加上他們都與橫濱的那兩起特大災難有關,這讓柯南不得不詢問一聲他們口中的荒神究竟是什麼。

  於是柯南點了點頭,用天真的語氣回答道,「稍微有點好奇。」

  柯南裝天真裝得得心應手,卻騙不過夏奈的眼睛,不過她也沒有拆穿小偵探那明明不相信卻因為情報收集不得不裝出感興趣的樣子,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知道的情報。

  「其實關於荒神的傳說有很多,日本各地都有,但大多都位於日本的西部。」

  夏奈借著後視鏡看了眼柯南的表情,發現他表情平靜似乎對於這方面的知識也不陌生,便繼續說了下去。

  「荒神是火神也是灶神,雖然在傳聞中他具有佛教護法神的形像,但其實似乎並不存在於明確的佛教典籍中,而是根據陰陽道的影響與日本當地流傳的傳說結合而成的。」

  「在日本流傳的荒神傳說裡大概有這麼幾個分支,一個是守護佛教三寶的三寶荒神,一個是守護家宅、包括牛、馬等財產安全的地荒神。」

  柯南原本只是想聽夏奈說橫濱當年兩起災難與荒神之間的關聯的,卻不想真的聽到這麼一個簡單的科普。

  他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後喃喃道:「津島小姐對這方面很了解啊……」

  夏奈的反應就好像是她曾經特意調查過與荒神有關的資料一樣,雖然沒有寒川先生的神神叨叨,但這樣的知識儲備還是讓柯南對當年的事越發地感興趣。

  卻不想夏奈答得很是爽快大方,「因為我特意調查過。」

  她當年知道中也的真身後特意調查過荒神的相關資料,可惜她收集到的都是些民俗傳說,重要的東西沒有收集到,卻增加了沒有什麼用處的知識。

  不,也不能真的說毫無用處。

  現在不就派上用處了嗎?

  「不過你聽說過,其實還有一個相對前面二者而言,比較小眾的荒神嗎?」

  柯南對荒神的了解僅限於「是日本的傳說之一」、「流傳地點大多在西部」,哪裡像曾經特意調查過的夏奈這樣知道得這般詳細?

  於是他搖了搖頭。

  「是流傳在九州北部與中部一代的足手荒神,具體的傳說我就不贅述了,大抵便是說這足手荒神能夠治療手腳上的病痛,而當地人祈禱的方式是供奉手腳所用的物品,比如石膏拐杖之類的。」

  柯南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吐槽果然每個地方的風俗各有不同,還是該吐槽比起參拜還是去醫院可以好得更快。

  不過還不等柯南發表自己的意見,就聽見夏奈又笑了一聲。

  「不過在某些地方,還會有人供奉手與腳形狀的木板……」

  柯南:!!!

  不需要夏奈更多的暗示,柯南便已經聯想起了今早出現在走廊上空的那些手與腳形狀的木板。他在看到那兩截斷肢的時候其實也聯想到了這些木板,只是當時還以為這是凶手的惡作劇。

  卻不想還有這麼一層。

  可這樣一來,柯南便覺得夏奈愈發的可疑了。

  畢竟這麼冷門的知識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夏奈她和寒川先生一樣,都是橫濱那兩起災難幸存者。

  這讓柯南不得不懷疑夏奈。

  至少他能肯定,受邀來到極寒之館的夏奈和寒川先生肯定有著他不知道的聯系。

  柯南還想說什麼,但身體卻不由地向前一傾,伴隨著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

  是安室透緊急踩下了剎車。

  「怎麼了?安室先生,」柯南向安室透問道,「發生什麼了嗎?」

  「你看那裡。」

  剛才一直都沒說話的安室透伸手指了指前方,之間面前是鋪天蓋地的白色,在陽光下顯得尤為的刺眼。

  而更加刺耳的,是安室透接下來的話語。

  「我們來時的隧道,被大雪封住了。」


第81章 Case.081

  「什麼?又被封路了?!!」

  在得到安室透等人帶回來的情報之後, 毛利小五郎終於還是忍不住吼出了聲。

  上次他們來長野的時候,隧道就被大雪給堵了一回,毛利小五郎怎麼都沒有想到同樣的事情在短時間內居然還能重復發生第二次。

  加上這裡的信號又不好, 他們豈不是被封死在這裡了?

  「等等?電話呢?電話打通了嗎?」

  毛利小五郎急急忙忙地詢問著柯南,然後看見柯南乖巧地點了點頭, 「雖然沒有聯系上由衣小姐, 但是警局的電話還是撥通了。」

  柯南這麼說著看了眼安室透,而負責撥通警局電話的安室透也說起了自己收到的回復。

  「警局那邊說,隧道正在緊急搶修中,只是昨天的暴風雪……」

  「昨天晚上的暴風雪造成了太多地方受災, 所以這裡的優先度得往後對吧, 」毛利小五郎接過了安室透的話,一邊翻了個白眼。

  同樣的話他上次已經聽過一次了, 實在不想再聽第二回 。

  「那這裡的事情你和警察說了嗎?」

  原本還笑得尷尬的安室透又再度點點頭, 「已經說了,電話那邊說一旦道路修復好就會派人過來, 讓我們現在洋館裡等候, 不要隨便亂跑, 這附近一帶容易迷路。」

  毛利小五郎作勢裹緊了衣服,「這麼冷的天我們也不會隨便出門的吧。」

  還好宅邸裡還有暖氣, 門窗也沒有被昨天的暴風雪摧毀, 他們躲在洋館裡起碼不會被凍死,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剛才在你們出去的時候做了點東西, 我們幾個已經吃過了, 你們多少也吃一些, 然後再繼續說案子的事情吧。」

  毛利蘭端出了剛才借用廚房做的早餐, 雖然內容都非常簡單, 但是那誘人的香氣還是讓從起來就忙碌到現在的夏奈等人感到了一陣飢餓。

  簡單的西式早餐配上一杯紅茶,剛才外出的三人吃得很是滿足。

  在迅速地解決完了早餐之後,眾人又將注意力放回到了這樁獵奇案子上。

  「要不我們先搜查一下房間吧,看看凶器什麼的。」

  毛利小五郎看了下周圍,問時間線顯然是沒有用的,誰都知道案發的時間就在昨天晚上,就算他問其他人有沒有外出過,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給出「對,我跑到寒川先生房間把他殺了然後分屍了」這樣的答案。

  還不如直接動手搜房間更快。

  雖然他也覺得可能什麼都搜不出來。

  但是這一次他的提議遭到了反對。

  「我記得在日本,偵探應該是沒有權利要求搜查他人的房間的吧?」

  白蘭的手裡捧著一袋家庭裝的棉花糖,一口一個就沒停過,「其實你們隨隨便便進入案發現場的行為也挺奇怪的,不過聽說你是日本有名的名偵探,所以可能不一樣?」

  毛利小五郎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他在其他案件裡要求嫌疑犯們配合時也經常遭到拒絕,還會被不認識他的人質問「你是什麼人」,但通常只要他報出自己的名字,大部分的反對都會變成默許。

  卻不想碰到個這麼油鹽不進還有條有理的外國友人,將他說得啞口無言。

  「其實我也不贊同毛利先生的提議哦。」

  就當毛利小五郎尋求夏奈與中也的支持的時候,卻聽到了夏奈的反對聲。

  毛利小五郎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夏奈在這時候居然表現出了不配合,他滿臉錯愕地看著夏奈,只是還不等他詢問原由,便已經聽到了夏奈的回答。

  「一方面我是不喜歡不熟悉的人動我的東西,另一個原因是……」

  夏奈看了眼毛利小五郎,忽然笑了出聲,「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推理十誡?」

  毛利小五郎愣了下,「推理……什麼?」

  「推理十誡,是英國推理小說家羅納德·諾克斯提出的推理小說不可以觸犯的十條原則,」柯南沉聲地替對這方面完全不熟悉的毛利小五郎等人解釋道。

  「除此之外還有美國小說家範·達因提出的推理小說二十法則。」

  「沒錯。」

  夏奈點了點頭,她對柯南小小年紀知道這麼多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訝異,只是冷靜地陳述著自己的理由,「推理十誡中的第七條,是「凶手和偵探不能是同一個人」。」

  知道她想說什麼的柯南臉色一變。

  「很可惜我們並不是活在小說裡的,即使您是日本家喻戶曉的名偵探,我也不能將您排除在外。」

  夏奈衝著因為她的話而臉色丕變的毛利小五郎露出了一個從容不迫的笑容。

  「沒關系。」

  卻不想毛利小五郎很快就恢復了冷靜,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裝,一臉的從容不迫,「你想懷疑我是凶手的話隨便你,你想要調查我的房間和隨身行李也都可以。」

  「偵探的職責不是為自己的工作辯解,只是揭曉事件的真相,還死者一個公道罷了。」

  「嗯?這樣麼?」

  毛利小五郎那充滿信念感的話語讓夏奈挑了下眉,緊接著她偏過頭與邊上一直保持沉默的中也交換了一個眼神。

  其他人也不知道他倆通過眼神究竟交換了什麼信息,卻看見夏奈很快便笑著點了點頭。

  「那好吧,看在毛利先生的面子上,我和中也配合你們的調查。」

  剛才還一臉淡定地指出毛利小五郎也不能逃脫嫌疑的夏奈笑了,就連態度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只是我還是不喜歡其他人隨便亂翻我的東西,所以……」

  她的視線在毛利小五郎、柯南、已經安室透的身上看了看,最後逗留在了安室透的身上。

  「就有勞安室先生來檢查吧?」

  「……誒?」

  >>>

  眾人最先去的並不是夏奈的房間,而是目前行蹤不明的太宰治的房間。

  這並不完全是因為擔心太宰治的下落、也不是想要尋找太宰治是不是跑到深山老林裡去自殺的證據,眾人與其說是對太宰治的性命感到擔憂,不如說還是更在意他昨天拿的那本《暴風雪山莊離奇失蹤案》。

  畢竟現實發生的事情與故事中的太像了,讓眾人想不在意都難。

  毛利小五郎昨天晚上喝得爛醉,也不知道太宰治說了什麼,只是在聽女兒說了太宰有這麼一本書之後,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應該不會有照著推理小說犯罪的傻子吧?」

  這可不一定。

  柯南立刻想起了那個按照父親遺失的手稿犯罪的搶劫團伙。

  只是這次的案件太過獵奇,疑點也有不少,柯南實在有些理不清該從哪裡下手——二樓左側的那些彈痕與劃痕還能用原本就有的來敷衍,但那一夜之間垂下的木板就實在是說不過去。

  關鍵是還有碎屍。

  先不說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有那麼丁點的出血量,這絕對是有問題的;最關鍵的是凶手到底是怎麼瞞過所有人完成這一切的。

  而且這凶手一晚上也太忙了吧?他不用睡覺的嗎?

  太宰治留在房間的箱子上了鎖,不過這難不倒安室透,他用一個回形針三下五除二地開了鎖,便打開了這個分量極輕的行李箱。

  侯在門口的夏奈看見這一幕後輕笑了一聲。

  邊上的中也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怎麼了?」

  「我在想,太宰那家伙從前不知道撬了多少鎖,沒想到居然有一天也會淪落到被其他人撬了他的箱子,」果真是天道好輪回。

  中也看著夏奈那一臉的幸災樂禍,無奈地搖了搖頭。

  「啊,看見了!」

  毛利小五郎看著太宰治的行李箱,對著那本明晃晃地放在裡面的硬皮書,抽了抽嘴角。

  太宰治的行李箱充斥了胡鬧的氣息。

  這並不是在開玩笑,因為這偌大一個行李箱裡只放了大約數量在一打左右的繃帶,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本硬皮書,別的什麼都沒有——連一件替換的衣物都沒有。

  這讓人不由地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他的行李箱,又或者這箱子裡的其他東西是不是在這之前就已經被人拿走了。

  所以毛利小五郎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本書。

  「讓我看看手法……」

  推理小說的破案部分很好找,只要往倒數幾頁的地方去翻就可以了,畢竟推理小說在案件破解之後故事也就結束了,只是在外面看著這一幕的夏奈還是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為了破案,直接看解密部分實在不可取。」

  邊上已經解決完大半包棉花糖的白蘭湊了過來,「可是奈奈你難道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結局是什麼嗎?有些對話完全跳掉也可以吧。」

  「可推理小說裡很多時候關鍵性的線索就隱藏在對話中,也存在於那不經意的一瞥裡。」

  夏奈瞥了眼白蘭,冷靜的說出了帶著尖刺的話語。

  「再說推理小說就和人一樣,你知道破解謎題的時候總會到來的,就像你知道你遲早有一天會死一樣。可是你不可能為了遲早會到來的死亡,就忽略之前的每一天。」

  「總不可能你假定你能活到八十歲,便直接從十八歲跳到八十歲的那一年,不再度過中間的歲月吧?」

  夏奈睨了眼屋裡正把腦袋湊在一起翻書的三個偵探,「所以推理小說還是強忍著直接跳到結局的衝動、一頁一頁的閱讀,同時自己也做著推理,這樣的閱讀感受才是最棒的。」

  「不然會遭報應的哦。」

  白蘭幾乎就是黏在了夏奈的身邊,饒有興趣地接過了夏奈的話,「什麼報應?比如被推理小說之神詛咒嗎?」

  夏奈笑而不語,與此同時屋內傳來了一聲略顯凄厲的驚呼——

  「這是怎麼回事!」


第82章 Case.082

  太宰行李箱裡的那本書上一個字都沒有。

  毛利小五郎對此感到失望, 反倒是安室透與柯南一臉平靜。

  他們原本就沒有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揉雜了恐怖、奇幻、還有推理元素的劣質小說上,現在看見那本書上一片空白,他也沒有太過失望。

  畢竟比起裡面詭異的劇情,這種劣質小說能出版好像更不可思議。

  不過平靜歸平靜, 該問的話還是不能少的。

  「昨天津島小姐就坐在太宰先生的身邊, 有注意到他手裡那本書上的內容嗎?」

  結束了對太宰房間的搜查, 柯南向站在門口的夏奈這麼詢問道。

  「很可惜,沒有呢。」

  夏奈也不等他們追問便直接攤手,「他十三歲那年每天拿在手裡的書是《完全自殺手冊》, 我有幸拜讀了一下, 從此就再也沒有管過他看什麼了。」

  就算已經知道太宰治有自|殺癖,夏奈透露的這個大部分人都不在意的情報, 還是讓眾人有些無語。

  「十三歲, 那不就是中二的時候嗎?你確定他那會兒不是中二病嗎?」毛利小五郎聽了夏奈的描述, 已經能夠想像太宰治當年有多麻煩了。

  他也不由得慶幸還好他女兒國中的時候還是特別乖巧的。

  「要說那會兒有中二病的話我也逃不了, 而且太宰那家伙其實還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

  夏奈看了下中也, 「那家伙大部分的時候, 想得比我和中也都要多要深, 他只是不受限於世人的理所當然, 才會顯得特立獨行罷了。」

  中也沒好氣地一聲冷哼,「你就直說那家伙鬼心眼多吧。」

  夏奈笑而不語, 沒有在旁人面前拆穿中也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太宰治「鬼心眼受害第一人」的事。

  從剛才起夏奈就對太宰治毫不留情地吐槽一通, 眾人還當是他們的感情不好——尤其昨天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幾次差點就要打起來。

  但現在聽夏奈的話,大家都明白這是這三人詭異的友情表現方式。

  說實話,一般人還真的不太懂。

  因為夏奈指名讓安室透搜查自己的房間, 其他人便和他們分開、去了隔壁宗像禮司的房間查看。

  一開始便察覺到夏奈異常的柯南想要借機進入夏奈的房間, 但是被夏奈笑眯眯的一句「紳士是不能隨意進入女士的房間哦」給堵了回去。小偵探拉著夏奈的手還想說什麼, 卻被夏奈笑眯眯地掙脫開。

  然後她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門,把一臉好奇、又似乎還有些不甘心的小偵探給關在了屋外。

  「那孩子真可愛。」

  雖然把柯南堵在了門外,但夏奈對柯南的態度卻沒有絲毫的厭煩,甚至看上去還有那麼點欣賞,「也特別有精神。」

  「那孩子的確聰明,」安室透站在夏奈的行李箱前,並沒有立刻要打開檢查的意思,只是靜靜地打量著他們的互動。

  「不過我還以為你會對柯南君的態度生氣的。」

  那個孩子作為偵探來說的確是無可挑剔的,思路清晰反應敏捷,還有完全不應該是這個年齡的孩子應該擁有的知識儲備量。

  安室透想了想自己七歲的時候……

  好像還在和嘲笑排擠自己的人打架。

  「那孩子現在的身份是偵探,而偵探的工作就是尋找所有不合理的地方,質疑、並用收集到的線索做出解釋。」

  夏奈隨意地坐到窗戶下的布藝沙發上,用小型的熱水器開始煮水,「他覺得我可疑,想要從我的身上尋找突破點,這對於偵探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又為什麼要生氣?僅僅是因為他在懷疑我嗎?」

  被柯南盯上的夏奈本人一臉的無所謂,「如果只是因為被人懷疑便惱羞成怒,那我根本就走不到今天。」

  「只是沒有想到你這麼豁達罷了。」

  安室透頓了頓,又追問道,「其實你很欣賞堅守自己工作職責的人?」

  「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討厭對自己的工作負責的人吧?」

  夏奈攤手,「不過太盡職盡責有時候也會惹人怨恨,所以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適當偷個懶摸下魚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輕聲回答道:

  「但有些工作卻不能有一絲的懈怠和破綻。」

  夏奈點頭,「這倒也是。」

  安室透覺得夏奈似乎是在說柯南的事,又好像是在說他們的事。

  他朝夏奈看去,正好撞上了夏奈的視線。兩人四目相對,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安室透忍不住先移開了視線。

  即使夏奈拆穿了他公安與臥底的身份,但是因為自己的工作性質,他還是必須為自己的工作內容保密,這讓安室透心裡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女友。

  只是……

  安室透心裡忽然又誕生了一個疑問。

  如果夏奈不是港口Mafia的成員,那她那天在問自己是不是公安那邊的臥底時,為什麼要那麼憤怒和失望?

  安室透細細回想了一下他們兩人當日的對話,忽然覺得自己和夏奈好像都誤解了什麼。

  難不成——

  終於意識到兩人當日的對話存在歧義,安室透猛的扭頭朝自己的女友看去,卻見夏奈一手支著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

  「我……」

  安室透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從那個點開口。

  難道他應該直接問奈奈「你是不是以為我是什麼不法組織在公安的臥底」?

  這樣問肯定會被奈奈發現異常,等奈奈回過神來,不就發現了他其實是公安在組織的臥底的事了嗎?

  那他這麼辛苦遮掩、不願讓奈奈被牽連的初衷不就全毀了?

  安室透第一次覺得進退維谷,他琢磨著要不自己索性惡人扮到底,可又擔心奈奈其實本質上充滿正義感或是會對他的工作感到害怕,進而與他分手。

  雖然安室透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女朋友能自由出入被防守得宛如銅牆鐵壁的港口Mafia總部大樓,和前後兩任港口Mafia的首領談笑風生,還在遇襲後直接聯系人抓狙擊手……

  無論怎麼看,他的女朋友都不是個善茬。

  但是安室透還是不願在兩人的感情好不容易挽回一些的時候,再冒險將兩人的感情徹底摧毀。

  如果此刻風見在這裡、知道安室透的想法,必定會表示原來一向英明神武宛若超人的上司在戀愛時,居然也會像個尋常男人一樣患得患失、每天猜測女朋友到底在想什麼。

  雖然安室透猜測的內容和「女朋友想要什麼禮物」之類的問題比起來,略顯硬核了些,但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所幸安室透很快就不用再遲疑自己應該怎麼開口確認女友的想法了。

  夏奈另一只手的食指往嘴前一豎,無聲地比出了一個禁音的手勢。

  「你不檢查我的行李嗎,安室偵探。」

  不是私下裡稱呼他的「透君」,也不是她習慣於在外人面前稱呼他的「安室先生」。

  這應該是夏奈第一次稱呼他為「安室偵探」,略顯冷淡的稱謂加上她刻意拉長的、帶著些許媚惑的音調,再加上夏奈戲謔又挑釁的表情……

  讓安室透頓時便明白了女友是故意的。

  看到斷肢都能面不改色地分析的女友可能會忌憚他是組織的成員,但是害怕?

  別開玩笑了。

  安室透心裡很快有了決定,他將雙手搭在了這個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古董行李箱上,「那就恕我失禮了。」

  伴隨著鎖被打開的喀嚓聲,安室透也將女友的行李箱緩緩打開檢查。

  換洗的衣服,昨天穿的小禮服,洗漱用品,醫療卡、指甲鉗,盒裝與獨立包裝的茶葉若干,各類常用的藥品和繃帶,甚至還有一副撲克牌。

  對於受邀來訪來說,這准備也太齊全了一些,安室透想著哪怕是去度蜜月也就這樣了。

  夏奈一直在觀察男友的表情,見安室透一臉凝重的看著她的行李,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問道,「安室偵探覺得怎麼樣?」

  「蜜月……」

  「什麼?」

  夏奈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安室偵探對我的行李的想法是……」

  蜜月?

  「不,沒什麼,失禮了。」

  安室透咳了下,臉上難掩尷尬。

  他居然一不小心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實在是太險了。

  不過夏奈看起床倒是不在意,她甚至拿起了自己擱在另一個布藝沙發上的手包,將其遞到了安室透的面前。

  「還有這個,安室偵探不一起檢查一下嗎?」

  女友一口一個安室偵探聽得安室透覺得怪怪的,這讓安室透想起了那一日在舞會上,夏奈管自己叫小帥哥時的情形。再看看她的表情,安室透覺得事情已經非常明顯了。

  夏奈這明顯就是趁機在欺負自己。

  他哀怨地看了眼女友,露出了和當初在得知自己不能被收養時的哈羅相似的目光,有些委屈地接過了女友遞來的手包。

  手包裡沒有放太多的東西,除了一個裝滿了化妝品的小型化妝包之外,便是數據線、充電器還有眼藥水一些夏奈經常帶在身上的東西,安室透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安室透快速地翻完了女友包裡的東西,將包遞還給了夏奈。

  到此為止搜查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只是安室透並沒有立刻離開夏奈的房間,反倒是問起了夏奈的看法。

  「對於這個案件,你有什麼想法嗎?」

  夏奈並沒有立刻給出答案,反倒是細想了一下後反問道,「你想聽哪個方面的?」

  沒想到居然還能選擇。

  安室透坐到了另一張布藝沙發上,「就從死者開始說起吧?」

  「僅僅只是斷肢,還不能確定被害人是已經死亡了吧?」

  夏奈歪了下頭,剛剛進屋時開始煮的熱水此刻已經開始沸騰,夏奈一手拿起兩個杯子,一手拿著水壺,走到衛生間去燙洗茶杯,而安室透見狀也跟了上去。

  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昨天晚上所有人都沒有聽到被害人的慘叫,如果案發現場真的是在這座洋館裡的話,那麼凶手應該是先用什麼方法將被害人弄暈或者直接殺害,再實施的犯罪。」

  這一點三個偵探早就達成了共識,畢竟只要不是腦子出了問題的,都不會覺得被害人是在清醒的時候遭遇攻擊的。

  除非這個洋館裡有完全隔音的密室,否則眾人即使是睡得再死,也不至於聽不見慘叫聲。

  現代的科技完全能證明傷口是在被害人生前還是死後制造出來的,但很可惜他們現在身邊沒有儀器、也沒有能夠進行死法解刨與鑒定的專家。

  「殺害的可能性應該更高,」安室透倚在衛生間的門框上,看著夏奈小心翼翼地燙著茶杯,一邊說著自己的看法,「畢竟從出血量和傷口的痕跡來看,被害人不像是在生前遭受斷肢的。」

  出血量太少了,而斷肢的傷口又特別的干淨——如果被害人是在清醒的時候遭到這樣的對待,斷肢的傷口不可能那麼整齊。

  夏奈甩了甩茶杯,抖去了上面殘留的水跡,「如果第一案發現場不是在寒川先生的臥室和書房的話。」

  安室透挑眉,「你也相信有密室的存在?」

  夏奈左手的食指勾著兩個茶杯的握把,陶瓷質地的茶杯隨著夏奈的走動而撞擊著彼此,發出了叮叮的聲響,「還有一個地方我們都沒有去查找過不是嗎?」

  安室透立刻明白了夏奈的意思。

  「你是說……郊外?」

  「看樣子你也想過這個可能性。」

  夏奈看男友的表情就知道安室透並不是沒有猜測過受害人的遇害現場可能是在外面,所以他才會在眾人查看完其他的房間後,直接去看前後門有沒有腳印。

  「如果是趁著暴風雪還沒有停下的時候把被害人帶到洋館外實施加害的,又在暴風雪停下來之前將斷肢帶回到洋館中,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雪地上沒有腳印了吧?」

  這個推測倒也沒有什麼問題,卻不能將任何一個人排除。

  雖然寒川先生在昨天的晚餐結束後便提前回到了房間,但眾人去睡覺的時候暴風雪還沒有停下,所以任何一個人都有犯罪的可能性。

  夏奈到目前為止的分析都和安室透想的差不多,安室透沉思了片刻後,便又換了一個話題。

  「那關於寒川先生和荒神……你是怎麼看的?」

  如果只是推理和分析的話,其實大家多少都能做到。

  但是關於荒神,能夠給他們提供參考的恐怕也就只有對荒神有過調查、同時又和寒川先生一樣是兩起橫濱特大災難幸存者的夏奈了。

  「寒川先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狂信徒。」

  夏奈從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了一袋散裝的茶葉,給自己和安室透各自倒了一杯茶,將包裝揉成了一團丟在了一旁。

  紅茶的香氣在熱水衝泡開的同時在空氣中暈開,即使現在泡茶的道具不是特別的齊全,溫度也沒有控制過,卻也不妨礙安室透判斷這茶葉的優劣。

  「荒神的?」

  「是,也不是,」夏奈比了一下手,示意安室透隨意挑選。

  安室透苦笑了一下,選了那杯距離自己更近的紅茶,他呡了一口,而夏奈見狀也只是微笑,「他不過是自己臆想出的荒神的狂信徒罷了,用現在的話應該說是……自嗨?」

  夏奈偏了下頭,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形容那位寒川先生,同時也像是在嘲笑他的行為。

  「雖然他本身並不重要,不過我們也沒想到十七年前居然還有其他的幸存者,更沒想到他會被有心人利用,真是大意了。」

  如果說夏奈前面的話聽起來還頗有邏輯,那麼她現在說的話無異是在宣布她的確是知道什麼,安室透心中一驚,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手腳發麻、根本動彈不得。

  「你……」

  安室透怔怔地看著女友,發現夏奈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她慢條斯理地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呡了一小口。

  像是在品茶,又像是在向安室透證明他的選擇是錯誤的。

  「雖然我們之前也得到消息,說他請了偵探來幫忙調查,也提前做好了准備,卻沒想到來的居然是那位毛利小五郎,怎麼說呢……」

  夏奈轉過頭,對著男友忽然露出了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

  「真的是幫了大忙了,謝謝你,安室偵探。」

  安室透的瞳孔一縮,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凝固,他想要移動自己的手腳,卻發現剛才還麻木的四肢現在已經失去了知覺。

  他的嘴唇動了動,卻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站在寒風中一樣,連嘴唇都快被凍僵了。

  屋外傳來了凄厲的尖叫聲,隔著門板安室透聽不清那聲音究竟屬於誰,只聽見懸掛在屋外的木板搖晃、發出哢哢的聲響,除此之外還有跑動的聲響與驚呼。

  「是你、你們……」

  夏奈仿佛一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她氣定神閑地坐在位置上,臉上的笑容燦爛得有些可怕。

  「還記得那天在碼頭遇到的襲擊嗎?我想你應該是讓公安的人接手了這個案子,但可惜這個案子很快就被其他的部門……唔,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畢竟你應該是知情的。」

  夏奈支著下巴嘀咕了幾句,她裝模作樣地思考了數秒,又繼續說了下去。

  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在「其他部門」上打碼。

  「公安的人應該還沒有來得及調查,就被S4的人調走了這起案件,所以你們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案件的調查結果吧?事到如今告訴你也沒關系,」

  「為什麼,你會知道S4的……」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S4的調查結果?」夏奈目光含笑,說著半真半假的話語,「要進入他們的情報系統對於我來說易如反掌。」

  「所以我也就知道了,那個狙擊手、包括之前在船上襲擊我們的人,都是這位寒川先生派來的。」

  S4的情報被嚴格保密,即使公安也不能干預。安室透還沒有來得及為夏奈知道S4的事感到驚訝,就聽見了這麼調查結果,他目光怔怔地看著女友,覺得自己今天像是頭一次認識她一樣。

  「所以你……」他艱難地做著深呼吸,費力地吐出了自己的猜測,「你是來報復……」

  「報復?寒川那種棋子還不至於讓我費這麼大的力做這些,雖然我也不能原諒他就是了。」

  就憑寒川雇佣的狙擊手傷了安室透這一點,夏奈便不會放過那家伙。

  夏奈擦了下手,扶著布藝沙發起身走到了男友的面前,「我們要做的是抓大魚,你既然是公安的人應該有聽說過吧,前陣子Jungle的首領去世的事。」

  安室透終於將一切聯系在了一起。

  「難道說!」

  「我想抓的是御芍神紫那條大魚,他費盡心機地想要除去我,我當然也要回報一二。」

  夏奈俯下了身,手指輕輕地刮過安室透的臉頰,像是在撫摸他一樣,「很可惜那寒川先生執意要找荒神,為此還找來了毛利小五郎,那我也不得不委屈你們一下了。」

  「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但我既然能對你說這些,自然是不擔心有援兵過來,不過就算有救兵也沒有用了。」

  「在Jungle將目標對准橫濱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放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夏奈的聲音溫柔但目光狠戾、一副對Jungle恨之入骨的姿態,讓從未見過女友這一面的安室透感到了不安。

  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卻又意識到自己對女友真的一無所知。

  「奈奈,你——」

  「你放心,這裡的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他沒有說完的話語被夏奈打斷,她伸手覆上他的眼睛,安室透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變得混沌。

  他正對這已經不是頭一次發生的場景感到驚異、開始思考起了自己昨晚會忽然陷入昏迷的原因時,就聽見夏奈溫柔繾綣的、仿佛是在喃喃低語一樣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她說:

  「所以,下一個就輪到你了,透君。」


第83章 Case.083

  柯南等人睜開眼睛的時候, 是在毛利小五郎租來的車裡。

  驚醒他們的是車窗外急促的敲門聲與呼叫聲,眾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看見好幾個穿著制服的人在車外, 正一臉焦急地呼喊著什麼。

  毛利小五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發生了什麼, 他揉了揉暈暈乎乎的腦袋, 正准備搖下車窗, 就看見安全氣囊已經打開, 而他正前方的車窗外……

  是一棵遭受撞擊後的樹。

  毛利小五郎瞪大了雙眼,連忙去關閉安全氣囊, 而車外的人見他還能行動也松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情況?」

  看起來像是救護人員的人將毛利小五郎等人攙扶下了車,毛利小五郎看了下周圍, 發現除了安室透還在昏迷中之外女兒和柯南都已經醒來了。

  「你們不知道嗎?」

  救護人員一臉詫異地看著毛利小五郎, 但想想他們剛才昏迷的樣子,只當這群人在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前便已經昏過去了,便道:

  「應該是之前下雪的緣故,地上太滑,讓你們撞上了路邊的樹。」

  那個救護人員指了指地上的剎車痕跡,「看那裡,你們就一點兒都沒有印像嗎?」

  毛利小五郎和女兒對視了一眼,齊齊地搖了搖頭, 而柯南則是扶著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陷入了沉思,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記得我們應該是在寒川先生……誒?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寒川先生?哦,你是說那個大富豪的家嗎?」

  救護人員是當地人, 對於當地的事情還算是熟悉, 「我記得他一直都在海外, 森林裡的那個洋館好像因為年久失修, 預計這兩天就要拆除了。」

  「什麼預計這兩天。」

  邊上另一個救護人員白了他一眼, 「就是今天啊今天,你沒聽見麼,剛才那邊傳來了好大的聲音,我差點以為要雪崩呢。」

  毛利小五郎有了模糊的印像,而柯南則是想起了什麼,他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查看日期,卻發現現在已經是他們出發前往寒川先生宅邸的次日。

  意識到自己絕對是忘了什麼的柯南連忙鑽到了車廂裡去看行車記錄儀,卻發現行車記錄儀已經摔壞,從這裡到寒川先生宅邸的這一段導航全部消失,可以說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不,還是有線索的。

  柯南打開了自己的追蹤眼鏡,他記得自己在津島夏奈的身上安裝了竊.聽.器與定位裝置,雖然他已經有些忘記自己當時到底聽到了一些什麼情報,但是……

  「怎麼會!」

  他錯愕地發現定位裝置顯示的位置就在自己的身上,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架,發現定位裝置依舊還在眼鏡上,就好像從來都沒有被取下過一樣。

  完全想不通這是發生了什麼的柯南將希望寄托在了安室透的身上,卻發現他依舊處於昏迷狀態,完全沒有醒來的跡像。

  即使他想問什麼,也什麼都問不了。

  >>>

  「終於結束了。」

  在另一輛從長野縣折返回的車上,忙碌了兩日的夏奈疲憊地伸了個懶腰,「還好有老板他們幫忙,總算是抓到御芍神紫了。」

  「嘁,如果不是寒川那家伙叫來了什麼偵探,用得著那麼麻煩麼。」

  中原中也開著車,不滿地吐槽了一句。

  夏奈好笑地搖了搖頭,「不過亂步的那個朋友也真是惡趣味,居然弄出了這麼獵奇的案子,我還真的以為是進入了什麼劣質的恐怖小說裡。」

  這次的事件總體來說還是在他們的預料之中,這一點還多虧了亂步這位名偵探。

  他雖然在縣警總部裡的時候什麼都沒說,但是在把將夏奈拉走私聊的時候卻說了不少。

  比如讓人三番五次襲擊夏奈的人是寒川,比如寒川是荒神的「信徒」,比如寒川是被早就已經偷偷溜回日本的御芍神紫慫恿的,又比如說在幾次襲擊都落空後……

  寒川准備直接將他們「一網打盡」的事。

  當然他也說了夏奈的男友是公安的臥底的事,不過和Jungle還有御芍神紫的事情比,男友的事情顯然不是排在第一順位的。

  夏奈之後也試圖將男友從這個案子裡推開,卻不想他最後還是跟著毛利小五郎一起被卷了進來。

  還好亂步那邊事先就備下了兩手准備,為了不驚動寒川叫來的外人,提前讓他的好友——擁有把人關到自己寫的小說裡的愛倫坡寫了個驚悚懸疑偵探小說。

  愛倫坡和亂步不願意劇透小說裡的劇情,只說已經把書交給了妥帖的人,這本書也會在合適的時候出現。

  夏奈不擔心亂步的推理,卻擔心他們萬一被關進小說裡出不來,卻不想宗像禮司直接帶來了太宰治,也算是讓這個計劃圓滿地進行了。

  「這也是你的安神茶太有效了,不過沒想到還有個漏網之魚。」

  「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戴了我送的護身符吧。」

  中也搖了搖頭,他是負責把毛利小五郎他們關進書裡的人。多虧了夏奈的那杯安神茶,那天晚上的行動進行得還算順利,毛利小五郎等人都沒有被驚醒。

  只是不想會在走廊裡遇見了沒有中招的安室透。

  無奈之下他只能把對方打暈。

  不僅如此,他還得留心不能下手太重,萬一不小心把人給打傷了,絕對會被夏奈遷怒的。

  中也重重地嘆了一聲氣,心中卻是感嘆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那個金毛黑皮居然是你的男友,你不是說他是咖啡店店員嗎?」

  「這說來話長,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的身份好了。」

  中也不覺得一個職業有多麼的難以企口,「難不成你男友還和太宰那家伙一樣,從事著什麼不法組織的行動?」

  太宰把他們從書裡撈出來之後,就上了S4的飛機離開了,也不知道他接下來究竟是回牢裡去了,還是算將功折罪刑滿釋放了。

  至於白蘭,在事情結束之後也帶著寒川先生收藏室裡的那個歐帕茲走了,臨走前還說了一些頗有深意的話。

  好像是什麼……

  「奈奈你的男朋友可真不簡單。」

  「我跟赤井秀一核實過了,他說透君是他曾經潛入的那個組織的成員。」

  之前為了不讓其他人為自己的戀情擔心,主要也是不讓男友的工作暴露,夏奈一直都沒對其他人說自己的煩惱。

  尤其是中也之後還出國去調查德累斯頓石板的事,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失聯的狀態,夏奈就更不願為這種小事去磋磨他了。

  現在事情塵埃落定,夏奈也終於能說說這個憋自己心裡許久的事情了。

  中原中也完全沒想到夏奈的那個男友看起來人畜無害,居然還是這麼厲害的角色,他不由地回憶了一下這兩天一夜與安室透相處的情況,發現這家伙……

  一點兒都沒有破綻。

  「虧得你能發現。」

  「機緣巧合啦,」夏奈大致說了下那天在飯店的遭遇,「然後我前陣子因為狙擊案去警局總部……哦,就是你回來的那天,亂步跟我說,他是公安的臥底。」

  中原中也一個手抖差點撞到樹上——就像他偽造的毛利小五郎等人的那起事故一樣。

  畢竟這個消息太過震撼,讓他一時都有些緩不過來。

  「你男朋友不是只是個咖啡店店員嗎?!」

  他還記得當初夏奈說自己在和一個咖啡店店員交往的時候,幾乎是遭到了周圍所有人的反對,怎麼她男朋友一會兒又變成了偵探,一會兒又是不法組織的成員……

  現在居然又是公安的臥底?!

  「等等,不對。」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的思路有些轉不過來了——如果現在太宰治在這裡的話,可能還能跟上夏奈的節奏,但是他實在快理不清這裡面的關系了。

  「公安的臥底?什麼臥底?哪邊的臥底?」

  這也不能怪他,誰讓夏奈男友的履歷那麼豐富。

  這簡直比國木田從數學老師轉職到偵探社成員還要精彩,如果說還有什麼能夠和這個媲美的話——估計也就只有太宰治跳槽到武裝偵探社了。

  「我一開始覺得是那個組織在公安的臥底。」

  夏奈一手支著下巴,看著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冷淡地說著自己的推測。

  中也立刻了然,「因為赤井秀一的話?」

  「赤井秀一說他是組織成員的時候我問過他的職業,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如果他那會兒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是公安的人的話,我估計也不會有先入為主的印像了吧?」

  中也嗤了一聲,「你難道不會是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可能是吧,可是我看見他上了他部下的那輛車的時候,我忽然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中也朝她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如果透君是組織在公安的臥底的話,完全可以直接以公安的身份來介入狙擊案的搜查,畢竟我和亂步的出現對於他來說是偶發事件。」

  這是一個簡單的邏輯推理。

  從當時會議室的情況來看,安室透的地位應該在風見之上——這一點之後夏奈也已經確認過了。

  再加上男友和自己一樣也在狙擊的現場,夏奈基本可以肯定,應該是自己的男友決定將這個案子移交給公安來處理,而他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是在來警局之前。

  可橫溝警部卻說公安的負責人是風見,而安室透只是相關的證人。

  安室透不知道她和亂步那天也會去警局,如果他是組織在公安的臥底,那麼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以公安的身份來接手這個案子,何必要偽裝成相關的證人?

  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他應該是公安在那個組織的臥底,他想要接手這個案子卻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只能讓部下出面。

  沒想到卻被自己發現了。

  但是因為公安警察——尤其是這種潛入組織的臥底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安室透在自己的再三逼問下只能保持沉默。

  這麼一想,也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畢竟她也不是那種所見即所得,完全不用腦子思考,只會信口說著自己淺薄又愚昧的觀點的蠢貨。即使因為男友的事情而短暫的方寸大亂,但最後還是會用所有的證據來推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能算半個偵探。

  邏輯推導這種工作,中原中也一直都是交給夏奈他們來處理的,他見夏奈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

  「你既然那一天就發現了,為什麼不和他說開?」

  「這不是你正好回來了嗎,」夏奈攤了下手,「而且他已經因為我受了傷,我們馬上就要對付御芍神紫了,何必再把他卷進來呢?只可惜……」

  只可惜安室透還是被卷了進來。

  夏奈嘆了聲氣,然後忽然又掩著嘴低笑了一聲,「不過我在書裡的時候也嚇過他一回了,就算是他一直隱瞞著我不肯說實話的小小報復吧。」

  而且她也透了不少底,不知道她那位能當上公安的男友能不能發現。

  「不過他既然是公安的人,沒准景光認識?」

  「我之前問過景光了,他聽到透君的名字時沒有露出異樣的反應,」夏奈這麼說著,也皺起了眉。

  雖然她在提出安室透這個名字的時候,說的是組織的成員,但景光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慌張與掩飾、一副真的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的淡定姿態。

  顯然他是真的不認識安室透的存在。

  「我記得景光是隸屬於警視廳公安部的,」中也想了下,「會不會你男友是警察廳的?」

  「有這個可能,但或許還有另一個可能。」

  「什麼?」

  「安室透這個名字,可能根本就不是他原本的名字。」

  中也一驚,緊接著高呼道,「你是說你男朋友一直在用假名和你交往?!!!」

  「如果他真的是公安在組織的臥底的話就有這個可能,」在Jungle的案子結束之後,夏奈也有充足的時間與經歷來思考男友的事情。

  「你見過哪家的警察去臥底的時候用的是本名?」

  夏奈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畢竟當時赤井秀一也是用了諸星大這個一聽就是假名的名字。

  中也聽著夏奈的推理都替她感到心累。

  從國中起就有不少人追求夏奈——甚至還有誤會他和太宰是夏奈的戀人,找他們放學後單挑的傻|逼,不過夏奈一直都是一副無心戀愛的樣子。

  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結果居然是這麼麻煩的角色。

  ……應該說真不虧是夏奈嗎?

  「如果你的男友真的和你一開始的猜測一樣,是那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組織在公安的臥底呢?」中也頗為心累地問了一句,生怕夏奈好不容易得來的戀情出現問題。

  「那我也有的是辦法。」

  夏奈冷笑一聲,「把他的組織毀了,然後讓老板把他異動到S4、分派到我的辦公室。或者直接把他送進S4的大牢關上幾年,實在不行異能特務科那邊還欠著我人情。」

  如果男友是公安在組織的臥底那最好,即使他是組織在公安的臥底,她也有的是辦法把他抓住。

  然後慢慢改造。

  中也聽得直搖頭,「你倒是不怕其他人說閑話。」

  「我何必在意不相干的人的評價?真正生活幸福充足的人沒時間對旁人的私生活指指點點,只有那些生活不如意的家伙才會高談闊論,恨不得所有人看見他的醜態。」

  夏奈冷笑一聲,「這種自作聰明的跳梁小醜的看法對我來說很重要嗎?」

  中也知道夏奈這是想起了高中時學校流傳的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比如她與他和太宰兩個同進同出,腳踩兩條船什麼的。

  那時候夏奈便對那些難聽的話毫不在意,現在她就更不會在意那些不相關的人對自己的看法了。

  要是為了那些淺薄的家伙氣壞了自己,那可一點兒都不值得。

  中也點點頭,「如果有需要的話就找我吧,反正Jungle的事情終於忙完了,就不知道能有多久的休假。」

  「中也,你這句話聽起來好像Flag哦。」

  夏奈睨了他一眼,中也還想說些什麼,就聽見夏奈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夏奈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上面寫著宗像禮司的名字後,立刻與中也交換了一個視線,隨後打開了外放。

  「看來你們二位那邊進行得也很順利。」

  宗像禮司的聲音很清晰,聽上去不像是在直升機裡,應該是已經回到了S4的屯所。

  「如果你們手裡沒有其他的事的話,之後請直接回東京,有新的任務哦。」

  夏奈看了眼剛才立下Flag的中也,對方雖然因為開車的緣故正目視前方,但臉色顯然也不是很好看。

  之前為了Jungle的事前前後後地忙碌了那麼久的夏奈顯然有些不甘心,她趁著電話還沒有掛斷,毫不遲疑地問了句,「老板……我們剛抓完御芍神紫,就沒有休假麼?」

  「不用擔心,津島君,這個任務對你來說應該就是休假。」

  電話那頭的宗像禮司輕笑了一聲,夏奈正覺得莫名其妙,就聽見對方的聲音頗為愉悅地說道:

  「我聽說你最近戀情不怎麼順利。」

  夏奈臉色一黑,「……老板你再這樣我就掛電話了!」

  「嘛……你不要急,先聽我說完,」宗像禮司一副「你現在掛電話會錯過很有趣的事情哦」的語氣,讓夏奈恨不得現在就按下掛斷鍵。

  不過想想電話那頭的宗像禮司可能會有的反應,夏奈也只能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這次的任務對你來說就像是公費休假。」

  夏奈趁著宗像禮司看不見翻了個白眼,她還記得宗像禮司上次讓自己去游樂場,結果目的卻是為了轉交芯片,誰知道這次所謂的公費休假是什麼。

  不過對方畢竟是自己的上次,夏奈只能假裝自己很感興趣地回了句:「哦?」

  宗像禮司多少能猜出夏奈的想法和表情,不過他一點兒都不生氣,只是繼續慢條斯理的、並且愉悅地說道——

  「不知道你對牛|郎|店感不感興趣?」


第84章 Case.084

  安室透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身在長野縣的醫院。

  病房內沒有其他人,查房的護士看見他醒來後立刻聯系了在附近的旅館住宿的毛利小五郎一行人,等毛利小五郎等人匆匆趕到, 安室透這才知道他們遭遇了車禍、以及車禍後續的事情。

  一向精力旺盛的小偵探自打進入病房後起就沒怎麼說話,安室透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差不多能猜到他想說什麼。

  「毛利老師就請先回東京吧。」

  毛利小五郎聞言一臉的不贊同, 「你才經歷了車禍, 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

  「蘭小姐和柯南君還要去學校吧。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 其實我的一個朋友很快就會來長野了。」

  安室透覺得自己可不能耽誤兩個學生的學習——即使他覺得小學課程對於柯南來說可能已經不是太簡單的問題。

  「朋友?安室先生有朋友會來長野縣照顧你嗎?」

  毛利蘭一臉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的樣子, 她的語氣也惹來了毛利小五郎和柯南的注視。

  而安室透一早就准備好了應對的方法。

  「是我的發小, 他的老家就在長野縣,原本他最近也想回來探親,但工作太忙了。剛才毛利老師來之前他正好聯系了我, 一聽說我出了車禍,他立刻說要請假過來,想來今天就會到了。」

  這當然是謊言。

  安室透壓根就沒有聯系過諸伏景光,這麼說的目的純粹是為了和毛利小五郎等人分開行動。

  毛利小五郎原本也在擔心在長野的住宿問題, 一聽到安室透這麼說倒也松了口氣。

  「那我們等你的朋友來了之後再走吧。」

  「不用麻煩毛利老師了, 他估計要下午才能到,我一個人在醫院也不會有事的。」

  安室透都這麼說了,毛利小五郎看他一副強撐著精神的樣子, 也非常識相地不願再繼續打擾他。

  他們與安室透約定了在東京見面後便准備離開,不過毛利父女剛走出病房, 柯南就悄咪咪地來到了安室透的病床邊, 輕聲問了他這麼一個問題:

  「安室先生, 你還記得在極寒之館內發生的事情嗎?」

  柯南的疑問同樣也在安室透的預料之內, 他也一早就為這個問題准備好了答案。

  「抱歉, 柯南君。」

  安室透的表情多了些歉意,「我現在記憶有些混亂,車禍之前的事情我大多都記不太清了。」

  安室透說得真誠,但是柯南卻是見過他那爐火純青的演技的。

  現在聽見安室透咬定了自己什麼都不記得,柯南心裡產生了那麼一點點的懷疑。

  當時安室透在車禍發生後一直都昏迷不醒,他們幾個把安室透送到就近的醫院,醫生的診斷結果是他可能是在車禍發生時受到了劇烈的刺激,並且可能伴有輕微腦震蕩,必須要留院觀察。

  說實話柯南對於這個診斷結果多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車禍發生的時候安室透系著安全帶、安全氣囊也在正常運作。或許這位能和赤井秀一在摩天輪上打架的公安先生真的會像普通人一樣有輕微的腦震蕩,但說他會因為車禍受到劇烈的刺激而昏迷不醒……

  柯南覺得當初和安室透的跑車正面對衝的電車司機還有前排乘客有話要說。

  要知道柯南當時就坐在副駕駛,並且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覺得這位公安先生的駕駛技術和精神力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這樣的人真的會因為受到劇烈的刺激嗎?

  只是安室透既然堅持說他什麼都不記得,柯南也不能再從他的嘴裡挖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在毛利蘭和毛利小五郎的催促下,柯南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同他們一起離開。

  臨走前還不忘向安室透表示如果在搜查中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請務必聯系他。

  病房的門緩緩地被人從外面合上,剛才始終維持著得體笑容的安室透像是再也繃不住似的,立刻斂起了笑容。

  他變著法地把毛利小五郎給請走的借口,還是被小偵探給看穿了。

  其實他剛才也不算說謊。

  車禍發生時的事安室透的確沒有記憶——對於這場車禍是否是真實的,安室透心裡都有些懷疑。但是在極寒之館內發生的事情,安室透卻是一件都沒有忘記。

  甚至在毛利小五郎一行人來之前,他已經將這個案子前因後果分析得都差不多了。

  夏奈在他昏迷前說的話安室透都還記得。

  即使不記得也不要緊,安室透的手機裡也還存有當時悄悄錄下的錄音。

  安室透拿出耳機、打開手機裡當時兩人的對話錄音,伴隨著背景音的流水聲,自己與夏奈的對話也從耳機內響起。

  錄音的時長差不多有二十分鐘,安室透是從夏奈去洗杯子的時候才打開錄音的,雖然他搜查夏奈行李時的對話和過程都沒有留下證據,但是兩人對案件的問答卻是一句都沒有少。

  安室透安安靜靜地聽完了那段錄音,至少錄音戛然而止後,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夏奈最後說的那句「下一個就輪到你了」是什麼意思,但是有一點他卻是能夠非常肯定的。

  「如果奈奈沒有說謊的話,那麼這個案子……」

  極有可能從一開始就在夏奈的掌握之中。

  夏奈的那個搭檔中原中也或許就是「從犯」,夏奈故意在他們面前說些引人注意的話語,她對自己過往的描述、特意提起神奈川縣曾經的災難——甚至對他自述身世、講起她與太宰治相識的過程,這些林林總總都可以算是鋪墊。

  而那句「你們聽說過荒神嗎」才是真正的開端。

  或許她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吸引毛利小五郎的注意,卻不想毛利小五郎在這方面不是特別的在意,反倒是她刻意引人注目的言行讓柯南君成功地盯上了她。

  無論中間過程如何,但從結果來說,夏奈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仔細想想,看起來最容易套話的中原中也的存在感被壓制到了最低,失蹤的太宰治與宗像禮司的下落相比之下也顯得沒有那麼的重要。

  一向擅長發現案件中可疑點的小偵探,直接將矛頭對准了夏奈。

  夏奈就像是深海裡發光的誘餌,在吸引了他人注意的同時,也成功隱藏了黑暗中的其他東西。

  至於夏奈究竟用自己隱藏了什麼……

  安室透看著手機,露出了一個戰意滿滿的表情。

  「看來有些事情是需要好好調查了。」

  >>>

  雖然毛利小五郎一行人對車禍的過程都沒有什麼印像,但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的車禍最終也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值得一提的是毛利小五郎,他一開始還為要支付租來的車的賠償金難受了好一陣子。

  不過在租車行表示了他們有全額保險、毛利小五郎只需要支付延遲的租金與拖車費後,這位之前還垂頭喪氣的明天再頓時就打起了精神,一切的怨言都化為了無。

  這個完全能讓人振奮的結果使得毛利小五郎一高興又在大白天多喝了兩聽啤酒、伏在辦公桌上爛醉如泥地昏睡了一個下午。

  等他被放學回家的毛利蘭叫醒時,才發現自己錯過了衝野洋子的電視劇。

  就在大喜大悲的毛利小五郎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哀嚎的同時,柯南卻是對租車行的話表示了懷疑。

  不過在他再三向租車行打聽都無果後,便只能將焦點轉向了失蹤的寒川先生以及已經被拆了的極寒之館上。

  其實在車禍發生的當天,柯南就想立刻折返回極寒之館調查的,但因為交通工具報廢、以及安室透因為為車禍而昏迷不醒的緣故,他的目的最終還是沒能達成。

  那之後柯南依舊不死心,轉而向長野縣縣警上原由衣打聽過情況。

  只是最後得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寒川先生在前往美國後就沒有回國的記錄」、「極寒之館在數月之前便已經決定在他們遭遇車禍的那一日拆遷」這幾個完全照不出破綻的答案。

  就好像從一開始就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最詭異的是,柯南本人對極寒之館那段恐怖而又詭異的經歷只有隱隱約約模糊的印像,而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父女兩人索性完全沒有了這段記憶。

  這時柯南要是再沒發現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露出一股蹊蹺,那麼他也別當什麼偵探了。

  幸好米花町最近沒有什麼棘手的案件,柯南有大把的時間能死磕這個事件。

  其實柯南倒也想過要向安室透咨詢情況,不過柯南一連幾天都去樓下的波洛咖啡店都沒有看見人,再詢問小梓小姐詳情,得到的答案永遠都只有這麼一個:

  「安室先生因為車禍需要在家靜養,這幾天都聯系不上他,也不知道他情況怎麼樣了。」

  至此為止,柯南所有的調查全都罕見地撲了個空,極寒之館事件所有的疑點都被人為地抹平,柯南既聯系不上安室透又找不到作為關鍵人物的夏奈,最終只能不甘心地將這件事放一放,准備等安室透回歸波洛後再說。

  >>>

  被柯南心心念念的安室透——這個同時打四份工的男人,其實早在毛利小五郎等人探病離開的當天,就已經投入到了自己工作之中。

  車禍除了讓安室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外,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雖說醫生還想讓他再多留院觀察幾天,但安室透哪裡是那種能老老實實地躺在病房修養的人。

  可以說毛利小五郎等人前腳一走,他後腳立刻就找醫生說要出院。

  那不聽話不配合吵著要出醫院的樣子,已經到了能讓醫生單獨拎出來當典型反面教材的程度。

  而他在長野縣完成了一系列的調查後最先去的地方,自然還是警察廳。

  「以上,就是極寒之館的事件報告。」

  管理官聽完了安室透的彙報,又翻看了一下安室透花了一天的時間寫完的報告,這才長嘆了一口氣,「沒想到Scepter4會和港口Mafia聯合行動,不過事關Jungle也就難怪了。」

  雖然這件事至今都沒有對外界公布、哪怕在公安也鮮有人知——即使是當日負責Jungle案子的安室透,其實至今也不清楚Jungle首領真正的死因。

  但已經和宗像禮司通過氣的管理官,是知道Jungle的首領去世當日的全部情況的。

  包括對方是在什麼地方去世的、又是被誰「殺害」的。

  此刻管理官奇怪的只有宗像禮司居然會和太宰治聯手這一點。

  安室透沉默了片刻,這才問道,「那是否要申請將御芍神紫移交到公安來處理?」

  「不,不用了,御芍神紫的事就交給Scepter4去處理吧。」

  管理官搖頭。

  他深知S4抓到人是絕對不可能就這麼放手的,尤其還是讓宗像禮司親自出馬的對像。所以管理官壓根就沒想過要從S4手裡搶人這種不切實際的事。

  「Jungle的案子就到此為止,你這兩天就可以准備收尾工作了,接下來就讓S4那邊自己去處理吧。」

  公安這邊只能抓點小魚小蝦,真正的大魚都掌握在S4手裡。

  管理官想得很清楚,就算公安這邊真的能抓到一條肥魚,也只會被S4強硬地轉移到他們手裡,他們又何必白費這種時間?

  還不如將有限的時間、精力和人手用在不會被S4涉足的地方。

  安室透想到自己立場不明的女友,沉默了小半會兒後還是點了點頭。

  「是,我知道了,我會轉達給警視廳那邊的。」

  「想開點,你這次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不是嗎。」

  管理官將安室透的沉默誤認為不甘心,面對著難得在工作上表露情緒的部下,管理官頗為好脾氣地勸了一句。

  「雖然沒有直接抓到那個寒川,但是因為他的緣故,這次我們查出了一條走私和銷贓的路線。這是最大的收獲,遠比寒川個人有價值得多。」

  管理官沒有明說,但安室透能明白他的潛台詞:比起毫無頭緒地處理Jungle的問題、在S4手裡撈點殘羹冷炙,這個功勞可是扎扎實實地掌握在他們公安自己手裡的。

  「這個案子Scepter4那邊不會干涉嗎?」

  「Scepter4那邊就算查到了這一點,多半也不會主動去處理。」

  公安和Scepter4也合作了數次,雙方對這一點可以說是心照不宣,「而且這正好和你最近在組織的任務重合,如果能趁著這個機會打入到組織上層就更好了。」

  安室透知道管理官說的是什麼。

  當日自己在極寒之館看見的那個歐帕茲,正是那一日貝爾摩德同他說的組織死亡的下線成員遺失的那一件。

  歐帕茲雖然珍稀,但它本身對於組織而言並不重要,組織想要的只有一並遺失的研究資料。

  至於這件歐帕茲是怎麼落到寒川手裡的、中間經了什麼人的手,又是從什麼途徑進入日本的,這些在找尋研究資料和歐帕茲過程中獲得的線索,對於公安來說就是一樁從天上掉下來的大功勞。

  「是,我知道了,」安室透一點了點頭,「我接下來會針對歐帕茲入境一事展開調查。」

  安室透自入職以來就一直讓上層感到安心,見他沒有繼續糾結於Jungle的案子,管理官也就安心了。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

  就在安室透准備離開的時候,管理官忽然幽幽開口,「Scepter4的宗像室長昨天其實聯系過我了。」

  安室透稍稍思考了一下,不是很確定管理官在這時候提Scepter4做什麼——剛剛說要停止對Jungle一案的調查的人也是他,現在公安與Scepter4應該沒有任何聯系了才對。

  「……然後?」

  「等這個案子結束後,有件事也可以安排起來了。」

  安室透看著管理官神神秘秘的笑容突然有了種糟糕的預感,他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安室透一時也想不起來除了Jungle的案子外,自己和Scpeter4還能有什麼聯系。

  只是他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就好像在前陣子也發生過……

  啊,對,的確發生過。

  安室透瞪大雙眼看向管理官,管理官見他這樣,也知道安室透已經想起被他刻意遺忘的那件事。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想起來了,那就好。」

  管理官假裝沒看見安室透那抗拒的模樣,實在是宗像禮司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實在太過瘆人,管理官覺得要是在這件事上不能讓宗像禮司如意,恐怕今後還有的磨。

  也不知道宗像禮司哪來的這麼多的時間。

  「等你手裡的這個案子結束之後,就可以安排你和Scpeter4的二次相親了。」

  「管理官,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管理官頭疼地擺了擺手,「你只管出席就行,哪怕這次的相親一定會失敗,但只要給Scepter4一個交代,之後再拒絕就有理由了。」

  安室透怎麼想都覺得管理官的這個想法太不靠譜。

  他認為自己既然對女方無意,那麼從一開始就不該出席相親。

  要是他的相親對像是那種特別棘手的大小姐,那他之後要怎麼對奈奈交代?

  尤其是他現在和女友的關系微妙不說,他的女友甚至能夠黑到S4的內部網絡,萬一奈奈哪天再黑進S4的網絡看見自己背著她和其他女人相親……

  嘶。

  安室透倒吸了一口涼氣,覺得和赤井秀一在摩天輪上打拳都沒那麼刺激。

  只是再看看管理官那副「就這麼說定了,這件事聽我的」樣子後,安室透覺得自己今天大約是說不動他了。

  看來之後他還是得想辦法避過去,不然他就真的完了。

  >>>

  安室透對於相親的抵觸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他很快就有了新的顧慮。

  他現在所處的,是一個燈光絢爛卻又讓人覺得昏暗的房間。

  四周的牆壁都被貼上黑色的壁紙,腳下是黑色的地磚,入口處的吧台與陳列著昂貴香檳的酒架也都清一色的黑。

  昏暗得令人感到有些許壓抑的天花板上垂下了幾盞繁復的水晶吊燈,明亮的燈光點亮了每一顆水晶,也照得不遠處那幅隔開卡座區與吧台區的水晶掛簾熠熠生輝。

  店內的布置耀眼奪目,店面外也是一片繁華。

  哪怕是在夜晚極為熱鬧的東京都內,這裡也是令人無法忽視的地區之一。

  街道兩側隨處可見的是大型燈箱,相對於常年經受日曬而顏色略顯黯淡的文字招牌,那些面積大到令人想要忽視都困難的照片就格外的鮮艷,一看就知道是經常被人更換。

  這裡是新宿歌舞伎町一番街,擁有著不僅在日本、乃至在整個亞洲都赫赫有名的夜之場所。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恰好是歌舞伎町真正開始營業的時間。

  「喝吧!喝吧!喝吧!」

  此刻安室透正坐在皮質卡座的最角落,聽著在這短短半小時內不知是第幾次響起的香檳Call,一邊看似精神抖擻地跟隨著眾人的節奏打拍子,一邊只覺得自己的臉都笑得都有些發酸。

  一段短暫的香檳Call結束後,坐在卡座中央的年輕女性看起來心情頗好。

  「那我就喝下了。」

  她接過由身邊的人遞來的香檳杯,裡面是她剛為對方買下的、十五萬円一瓶的高級香檳。

  在眾人的注視下,她將身邊的人親自倒的小半杯酒飲下,而坐在她身邊的集團分店No.1的男招待見狀也舉起那只倒了一小杯的酒瓶,將裡面剩下的大半瓶香檳一飲而盡。

  這一豪邁的舉動頓時引來一陣拍手叫好。

  雖然不是出於本心,但是安室透也是其中一員。

  一口氣干掉一瓶香檳的男招待放下了手中的酒瓶,他身邊和現在的安室透同樣屬於輔佐角色的男招待非常有眼色地給他遞去了話筒。

  「我還能再來一瓶嗎?」

  卡座中央的女性笑得羞澀,但是應得卻很是大方,「可以哦。」

  於是叫好聲再一次響徹了這篇區域。

  不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安室透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有半個月,男招待們的那些哄客人開心、讓她們下單買酒的手段他都見識過一輪了。然而即使是忍耐力極佳的他,事到如今差不多也覺得快到極限了。

  倒也不是他對在這種風|俗場合工作的人員有所歧視,不如說在這裡潛伏了兩周後,他對這些從業人員甚至還有些莫名的欽佩。

  不僅是對他們能迎合各類女性、使得她們開心的談話技巧,更是為了這些人驚人的肝髒功能。

  每天這麼大的飲酒量,就算喝的大部分都是香檳,但這些人的肝髒真的沒問題嗎?

  安室透對這些男招待們的健康問題產生了些許的擔憂。

  不過他的這點擔憂並沒有維持太久,畢竟他來Host Club只是為了潛入調查、而不是給這些日進鬥金的男公關們做健康管理師的。

  現在他的任務已經基本完成:該收集的情報一件都沒有少、甚至還有不少意外的的收獲。

  安室透覺得自己再過兩天就能從這裡撤離了。

  今天是這個名為「Koujin」的Host Club集團店內活動的日子,總店與兩家分店共計三家店的招待們進行營業額比拼,最後營業額最高的人將會獲得二十萬円的獎金。

  安室透雖說只是分店的新人、級別也只是最低級的干部輔佐;但因為他識時務、會說話、加上混血的外表,倒也被選中前往總店進行PK。

  安室透哪能不知道分店店長這是對自己抱有期待。

  當然,分店店長也沒想過他一夜之間就能獲得營業額第一,畢竟這是天方夜譚,如今總店營業額第一的男招待也是花了三四年才到了今天的地位。

  安室透憑借著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覺得分店店長大抵是想讓他見見世面、順便學學其他人是怎麼把那些標價昂貴的酒賣出去的。

  畢竟他在店裡工作的這半個月一直都「放不開」,分店店長估計是覺得他有當招待的潛力、只要突破這個限制,就能一飛衝天。

  對於分店店長對自己懷有的期許,安室透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他潛入到這家Host Club之前有向管理官打過報告,早就已經習慣他去各個場所打工、以各種身份獲得情報的管理官聞言倒也沒說太多,只是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了這麼句話——

  「降谷,雖然是為了任務,但你也不要太敬業了。在Host Club工作要注意適可而止,畢竟你現在的主要任務還是組織那邊。」

  再看看管理官當時的表情,安室透覺得上司當時就是一副擔心自己在Host Club潛入調查時太過認真負責、一不小心就混成了營業額第一。

  安室透環視著店內紙醉金迷的場合,覺得管理官實在是想得太多了。

  在風俗場所混成業績第一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哄女性花巨資買酒然後自己一口悶下的舉動。

  所以管理官完全不需要擔心他的照片會不會被掛到歌舞伎町街道上的巨大燈箱上進行展出。

  香檳Call在店內幾乎就沒停下過,畢竟今天是三店的聯合活動,各個男招待都找來了自己的常客和太客。

  不遠處的卡座上,另一位被安室透所不熟悉的男招待環繞的女性點了一瓶冬佩利,話筒裡傳來了女性「我想讓你成為第一」的宣言。

  這種極具挑釁性質的話語,讓店內坐在其他幾個卡座的女性都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率先有所反擊的是坐安室透所在卡座中央的年輕女性,聽見那充滿挑釁的話語後,她立即點了第三瓶香檳。價格也從十五萬円一瓶的高級香檳,升級為了三十萬円一瓶的高級玫瑰香檳。

  「為可愛的公主獻上祝福——」

  喧鬧的香檳Call再度響起。

  還是無法適應這個場所的安室透在心裡重重地嘆了一聲氣。

  然而作為一名優秀的公安臥底,即使是在這樣的場合還是能夠完美地偽裝自己,他撐起一個完全看不出絲毫破綻的笑容,起身隨著眾人一起大聲起哄。

  踩著十釐米高跟、提著裝滿了現金的名牌包的夏奈內勤人員的引導下進入店內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自己的男友混在男公關中,他一身低調的白襯衣黑西褲,臉上揚著燦爛卻又讓她感到陌生的笑容,衝著卡座中間的年輕女性熱情洋溢的打call。

  ……她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夏奈腳步一頓,負責引路的內勤人員立刻扭頭向她詢問情況。

  「津雲小姐?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那邊那個金發黑皮。」

  夏奈用下巴朝男友所在的方向指了指。對方似乎還沒有發現她的到來,依舊一心一意地為卡座中間的女性喊著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香檳call。

  呵,倒是熱情。

  從來就沒享受過男友這個待遇的夏奈臉上的笑容驟然轉冷,但語氣卻聽不出任何的異樣,「他被指名了嗎?」

  「誒?他?您是說Toru君嗎?」內勤愣了下,但很快就回答了夏奈的問題,「他是分店的干部輔佐,目前還沒有被指名。」

  這家伙混入牛|郎店居然連名字都不帶換的。

  夏奈心裡為男友的敬業程度打了個差評,但面上卻一點兒都不顯,她只當沒聽懂內勤對男友那「還是個分店新人、業務尚且不熟練」的暗示,很是直接了當地回道:

  「很好,那今晚我就選他了,請把他帶來我這桌吧。」


第85章 Case.085

  從本店的內勤人員處聽見自己被指名的消息時, 安室透一瞬間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熱情洋溢的香檳Call剛剛結束,他們這桌所有人——主要是客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握著香檳瓶、以非常豪爽的氣勢以及極不優雅的姿態灌著酒的分店頭牌身上,並沒有誰會刻意去在意安室透這個新人。

  就連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不斷降低存在感的安室透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

  「您剛才說的人……是我嗎?」

  恪盡職責的公安用手指了指自己, 小心翼翼地向內勤人員確認著對方剛才傳遞信息的對像,生怕這是在方才吵雜環境下造成的誤解。

  那張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為年輕的娃娃臉上也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同樣感到困惑不解的還有向他傳遞這個消息的內勤宇高。

  這位宇高先生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 雖不是男公關,但其業務水命在集團內也是出了名的有能。

  潛入到分店中工作的安室透在這短短兩周內,已經不止一次地聽店內的人提起過對方有多麼的優秀。

  此刻這位宇高先生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室透, 似乎是在評價這位分店新人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 能夠僅憑一眼就籠絡住了那位太客。

  歌舞伎町大多數的Host Club采取的都是永久指名制, 一旦指定了擔當後, 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便無法再更改。

  「Koujin」集團以可以更換指定的擔當為賣點, 倒也在同行競爭激烈的歌舞伎町殺出了一條血路, 不過店內大部分的客人都習慣了指定固定的男公關。

  尤其是那些花錢如流水的太客,更是只會固定在同一位男公關身上砸錢。

  直到兩周前那位津雲小姐的到來。

  這兩周裡只要本店開門營業,這位津雲小姐便會雷打不動地在八點半准時來到這裡,如同收集癖一般指定著不同的男公關,在被哄得心花怒放時眼睛都不眨地在對方身上砸下巨資、買下比市場價翻了好幾倍不止的香檳。

  接著在下一次到來時, 在前一日招待她的男公關期待的眼神中,無情地指名另一個人。

  這位津雲小姐指名時似乎從來都不看對方的身份, 干部、部長、代表她都指名過, 然而這些深諳交談與籠絡人心技巧的男公關們卻沒有一個能打探出這位津雲小姐確切的底細與喜好。

  最近津雲小姐已經快成為本店營業結束後,店裡男公關們必談的話題之一。

  從她明天會指名誰,到她會在誰身上停止她收集的行為, 再到如果她真的輪流點完店裡三十多名男公關後會怎麼做——

  這些天來和那位津雲小姐接觸最多的宇高先生想, 或許在這位心思不定的津雲小姐真正做出選擇前, 有關她的討論還會再繼續下去。

  不過作為分店新人、僅和她有一夜之緣的安室透大約不會知道了。

  「你沒聽錯,就是你。」

  宇高先生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催促著安室透早點結束這裡的輔佐工作去接待他的客人。

  雖然安室透是分店的人,但是為了不讓他影響本店的聲譽——最主要是別讓他氣走這位揮金如土的大客戶,宇高先生還是頗為好心地提點了他一句。

  「那位津雲小姐是本店重要的客人,千萬不要怠慢了。」

  「津雲小姐?」

  宇高先生剛才打量自己的目光讓安室透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給嫌棄了,現在聽見對方的叮囑,安室透下意識地重復著自己作為男公關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正式接待的客人的名字。

  宇高先生知道安室透是分店的新人,也就沒衝他露出「你這家伙真是孤陋寡聞」的眼神,他衝不遠處的卡座瞟了眼,示意安室透朝那個方向看去。

  「就是那位,待會兒你可千萬別給集團抹黑了。」

  宇高先生的聲音不響卻非常的急促,能看得出他對這位津雲小姐顯然是非常地重視。

  意識到這應該是本店的大客人——即使不是常客至少也是太客的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朝宇高先生示意的方向看去,卻發現獨自一人坐在卡座上的女性……

  熟悉得讓他幾乎覺得這是自己的幻覺。

  自己這邊卡座上的客人這時又點了一瓶昂貴的香檳、歡呼哄鬧聲倏地炸開,可安室透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在看見那位「津雲小姐」後瞬間變得寂靜。

  獨自坐在卡座中、仿佛與周遭的喧囂無關的「津雲小姐」似乎是察覺到了安室透的視線。

  她抬眼朝他所在的地方瞥去,安室透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一頓,但很快就發現對方已經收回了視線,她上身微微前傾,端起內勤送去的、剛調好的雞尾酒——

  尋常酒吧內到處可見的柯林斯杯,被搗碎的薄荷葉墊著冰塊與蜜色的調酒,杯口處斜倚著一枝嫩葉薄荷。

  這是「薄荷茱莉普」。

  一款以波本威士忌為基酒的雞尾酒。

  安室透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還是女友真的發現了什麼,但是他內心深處還是為女友手中的這杯雞尾酒柔軟了一瞬。

  他迅速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在身邊的香檳Call即將開始之際悄無聲息地從人群中退出,踩著連貓都不會驚動的步伐無聲地來到了對方所在的卡座邊。

  對方銀色的長發被染成了幾近墨色的深紫,眼睛也因為深紫色的美瞳而改變了瞳色,但安室透依舊可以非常肯定,這位「津雲小姐」就是自己的女友夏奈。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像店裡其他的客人一樣、因為生活不愉快想要找個能宣泄情緒的地點?還是說另有目的?

  懷著莫名其妙的心虛,以及對女友會出現在Host Club的困惑,臥底中的公安先生揚起了自己作為「安室透」時的標准笑容,坐到了女友的身邊,以陌生人的姿態說出了男公關們固定的台詞。

  「晚上好,津雲小姐,感謝您的指名,我是您今夜的擔當Toru。」

  夏奈原本正心不在焉地喝著酒,聽見身邊傳來的衣服的摩擦聲後抬頭望去,恰好對上了突然在眼前綻放的天真爽朗的笑容。

  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面容掛著熟悉的笑容,認真卻又帶著些許無辜的語氣卻是說著屬於陌生人的台詞。

  即使已經做足了心理准備,但夏奈在看見這一幕後,還是險些就要被口中甘甜清爽的雞尾酒嗆到。

  ——這個男人真能裝。

  她暗自腹誹著男友驚人的演技,看他現在這樣子,似乎對自己的出現沒有絲毫的動搖,就好像他們真的就只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行吧。

  既然想裝那正好大家一起裝到底吧。

  夏奈無意拆穿男友的演技,只是驕矜冷漠地頷首,維持著自己這兩周來作為「花錢如流水、絕不留戀同一位男公關」的多情卻無心的津雲小姐的人設。

  「你想喝點什麼?」

  她將桌上的酒水單隨手遞到了安室透的面前,就仿佛是兩人約會時詢問戀人想要喝點什麼的態度。

  如果這裡不是Host Club的話,安室透真的會這麼以為。

  「津雲小姐是第一次來店裡嗎?」

  安室透接過女友遞來的酒水單卻沒有看一眼,上面遠超市場價數倍、哪怕是用暴利也無法形容這一差價的酒水價格在他看來實屬離譜。

  哪怕是尋常的客人他都不會主動勸對方用這樣的手段為自己增加業績,更別說對方是自己的女友。

  ——所以說奈奈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心裡明明在意得不得了,但安室透面上卻只能和女友裝作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甚至還以男公關的身份好心地勸了一句:

  「在這裡詢問男公關想喝什麼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這態度簡直就像是一個真的男公關一樣。

  夏奈覺得若不是自己的神志還清醒,又曾經歷過男友多重身份的解謎,沒准今天真的會以為自己的男友其實除了咖啡店的打工和偵探的工作外,其實還兼職從事晚上的工作。

  「我知道在這裡詢問男公關想喝什麼意味著什麼,不過像透君你這樣的回答我還是第一次聽見。」

  夏奈這麼說著,視線橫掃了一眼其他的卡座,負責內勤的宇高先生來回奔波,話筒內時不時地傳來點了香檳的客人和她們指名對像的感言。

  相對於那邊熱鬧的氣氛,只有自己與安室透坐著的這個卡座就顯得有些冷淡。

  「如果是知情識趣的男公關的話,這會兒就應該順勢向我推薦昂貴的香檳了。」

  她收回目光,笑盈盈地望著同樣微笑,但臉色卻有些糟糕的安室透,補充著他想知道又沒有問出口的細節,「事實上之前幾天指名的男公關們都是這麼做的。」

  「你想知道他們後來都點了什麼嗎?」

  她這麼說著,指腹輕輕劃過被安室透捏在手中卻沒有翻動過的酒水單,有意無意地向他展示著自己今天新作的美甲。

  霧紫色的打底與貓眼漸變,在絢爛的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

  安室透看著在眼前劃過的指尖,心裡像被火撩過似的。

  即使他現在多少已經知道女友不是普普通通的OL,但在聽到夏奈這番話後,內心還是像被剛剛打開的可樂,不斷地有汽泡生成炸裂。

  只差一枚薄荷糖就能立刻沸騰。

  「很可惜我只是分店的新人,不知道本店發生了什麼。」

  安室透想要抓住那只按在酒水單上、不斷在自己面前晃過的手,他知道夏奈的手有多麼的柔軟,但他最終還是按捺下了這對於男公關而言也太超過的念頭。

  「我只知道今天坐在您身邊的人不是他們,不是嗎?」

  「還真敢說呢。」

  夏奈似乎哼了一聲,那雙戴了美瞳的眼睛如同渾濁的泥沼,即使作為她戀人的安室透一時也無法窺探她的真實心意。

  就更別說他現在只是和「津雲小姐」素昧平生的男公關了。

  「不過你這麼拖拖拉拉的真的可以嗎,今天是集團內的營業額比拼活動吧?」

  夏奈不斷在酒水單上游走的手一頓,她捏著酒水單的邊緣,輕輕地晃動著過塑的酒單,「我聽說業績第一的人可是有二十萬的獎金哦,新人的話別說是轉正,估計還能享受下個月主推的待遇。」

  「你就不心動嗎?」

  當然心動。

  安室透盯著女友在面前晃動的手,他們並沒有直接的接觸,僅是靠著一張已經染上兩人體溫的酒單聯系著彼此,可安室透卻覺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

  無論是作為男友,還是作為臥底。

  「我不過是個新人,這種事情連想都不敢多想。」

  安室透逼著自己將視線從女友的手上移開,他直視著夏奈的面容,她今天畫了個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妝容,和她的發色與服裝都很搭配。

  被女友的出現以及一連串話語衝擊到的安室透,這會兒終於能好好觀察一番女友今晚的打扮。

  夏奈身上穿著的連衣裙是某大牌剛剛推出不久的春季新品,安室透對時尚方面了解的不多叫不出名字,只記得自己昨天剛剛在更衣室裡堆放的最新時尚雜志上見過。

  是被男公關們戲稱為「一件能抵本店頭牌一夜收入」的,能讓外人感嘆時尚的價格的同時,也順便驚嘆一下男公關們計量方式的連衣裙。

  「只是不敢想?」

  夏奈知道男友在打量自己今晚這一身裝扮,原本這也是自己出於TPO的打扮,沒想過要展現給任何人,但是能正巧被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男友看見……

  夏奈說不高興是假的。

  但她心中的不爽卻也是真的。

  「還是說,透君是有了正在等待的客人,所以不願意喝下我的酒嗎?」

  這話語聽上去像極了喜歡刁難人的惡毒客人,只是夏奈在說這番話時刻意湊到了安室透的耳邊、以幾近呢喃的語氣吐露,所以也沒有第三個人聽見。

  不過安室透也知道,只是這個程度的非難若是男公關們都無法自己處理,那麼也別想著在歌舞伎町出人頭地了。

  更別說夏奈現在是本店的太客,而他不過是個分店的新人。

  嘖。

  「我沒有等待的客人,事實上您是我作為男公關的第一位客人。」

  安室透將手置於胸前,比出了一個簡單的紳士禮。

  「或許我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待與您的相遇吧。」


第86章 Case.086

  甜蜜的話語並沒有引來游走於夜場的女人的心動。

  連接著兩人的酒水單已經掉落在了沙發上, 可惜無人理會,夏奈塗著精致甲油的手指輕輕一點安室透的肩膀,隔著單薄的白襯衣感受著被柔軟卻又厚實的肌肉覆蓋著的身軀。

  夏奈也是在男友上次留宿自家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男友是精於鍛煉、脫衣有肉的身材。

  只是他平時一直都穿著寬松的休閑服進行掩蓋, 所以尋常人通常都會被他的童顏所欺騙, 並不會發現其實這個長著看似溫柔無害的娃娃臉的家伙其實是個肌肉猩猩。

  就連她也一樣。

  「真是個慣會花言巧語的壞男人。」

  男人說話的動聽程度不輸於在場本店和分店各位爭奪今日營業額第一的男公關們,可惜夏奈卻並沒有被他的話語所打動。

  她不是會輕信男公關的甜言蜜語的女人, 更別說她已經有了被「壞男人」欺騙的經歷。

  聰明的女人是不會連續在同一個壞男人身上栽倒兩次的!

  安室透只當沒有聽出夏奈話語中的諷刺與不信任, 那張無害的臉上始終都掛著無害的笑容, 仿佛是一個已經經受過各種傲慢的客人非難過的老練的男公關。

  簡單來說,他熟練得一點兒都不像是個新人。

  「您的感覺是正確的。」

  安室透不但沒有否認女友對自己的□□, 甚至笑著點頭稱是, 「不要輕易相信在Host Club工作的男人說的話、也不要被他們的花言巧語蠱惑, 這是冷靜而又成熟的社會人的像征。」

  說著這樣的話語的安室透, 臉上卻是能蠱惑人心的表情。

  他那雙天青色的眼睛在這個昏暗又充滿光污染的環境下顯得很是明亮,讓夏奈不由地想到他們初次見面時的那片天空。

  夏奈在那雙眼睛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我還以為你會說冷靜成熟的社會人不應該來這種地方。」

  她帶著幾分挑釁的回擊道,將刁蠻惡劣的客人扮演得活靈活現。

  「我不想對你說這樣的話。」

  安室透頓了頓,臉上是對接下來的話語難以啟齒的羞澀表情, 「因為我無法想像不能見到你的日子, 所以只是片刻也好,我想和你在一起。」

  夏奈:……

  像是沒有發現夏奈無語的樣子, 又好像是已經察覺到了但故意裝作不知道,安室透依舊維持著那令熟悉他的人都會懷疑是不是有外星人入侵地球擅自改變他人常識的模樣, 說著意味深長的話語。

  「只是, 如果和你見面的地方是在這之外的地點就好了。」

  夏奈:???

  交往那麼久, 夏奈頭一次發現自己的男友居然這麼能演, 簡直是當之無愧的影帝。

  安室透你這麼能演你女朋友知道麼?

  哦, 對,我知道。

  深情款款的男公關與一臉懵逼的女客人相視良久,最終還是在這兩周裡已經迅速成長為流連夜場片葉不沾身的太客夏奈率先忍不住先移開目光。

  她重新端起了那杯薄荷茱莉普,干淨明亮的玻璃杯外綴著水珠,沾濕了夏奈的指尖。

  這些水珠說礙事倒也不算礙事,但她身邊的安室透已經貼心地遞來紙巾,避開她的手將那些水漬全都擦拭干淨。

  加了不少碎冰塊的冰涼雞尾酒很冰,夏奈握著酒杯,只覺得有一股股的暖意從那個正在替自己擦拭酒杯水漬的人的手上傳來。

  若近若離,似有似無。

  簡直就和他的本人一樣,像個捉摸不定的神秘黑貓。

  是個讓人不容小覷的壞男人!

  夏奈強忍住一把抓住男友的手的衝動,對著已經擦完水漬後,安靜乖巧地坐在邊上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男友感嘆道:

  「透君如果一心當男公關的話,遲早有一天會成為這個歌舞伎町的大人物的。」

  這句贊嘆沒有任何想要諷刺的意味,完全可以說是真心實意的誇贊。

  夏奈現在早已不是幾個月前對自己的男友還一無所知的她,在看見男友之後,她立刻就猜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因為兼職打工、或者厭棄了咖啡店店員的工作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天職,而是出於別的什麼理由——

  比如偵探的委托,比如組織的任務、又或者說是公安的工作。

  只是一想到男友對自己的態度可能是出自於技巧,而這份技巧很有可能會被男友用到其他女性的身上……

  夏奈突然又不爽了。

  「您說笑了,我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罷了。」

  敏銳地察覺到夏奈突然就不高興的情緒,安室透作為公安王牌的直覺立刻讓他感覺到了危險的預警,他連忙笑著糊弄了過去,卻發現夏奈臉上的笑容逐漸失去了溫度。

  安室透:……

  因為公安和組織的任務來臥底當男公關結果被女朋友當場抓包還把女友惹生氣了怎麼辦!

  總之現在就是很方!

  「不少大人物也是從小人物一點點做起的嘛,」夏奈眼睛裡沒有了笑意。

  她將剛才掉落在沙發上的酒水單放在男友的腿上,指尖在沒有配圖的過塑卡紙上輕輕劃過,不時地在某些項目上逗留數秒,或是輕輕敲擊仿佛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問題。

  安室透只覺得自己的大腿隔著西褲與酒單被柔軟的指腹摩挲按壓。

  他偷偷地看了眼女友,只見夏奈垂著頭,一副正在認真地研究這裡酒水報價的模樣,只是那勾起的嘴角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思。

  她是故意的!

  絕對絕對是故意的!

  安室透忍耐了許久才沒讓自己失控地發出聲音,他忍不住捂著嘴一邊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盡量讓自己不要去看女友,可時隔半個多月的重逢讓他還是忍不住去打量夏奈的側顏。

  極寒山莊的事發生得太過突然,一樁樁一件件到處都透露著早就被人安排好的痕跡。安室透雖能窺得其中一二、卻也還是無法完全復原。

  就像他原以為夏奈和自己應該是一樣的,但是在被夏奈迷暈之前的對話,又讓他開始不能確信女友的身份和立場。

  他原本打算等這次的臥底任務結束之後就去找夏奈,卻不想今天居然會在這裡遇見她。

  安室透凝視著女友的側顏,從塗了眼影戴著美瞳的眼睛到她戴著的耳環再到她擦了口紅的嘴唇,今天的夏奈和平時完全不一樣,但仔細想想,他似乎也不知道平時的夏奈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擅長收集情報的公安在女友的問題上一籌莫展,安室透正覺得自己有些失敗時,就聽見女友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喜歡推理嗎?」

  「什麼?」

  似曾相識的問題讓安室透愣了下,再聯想下夏奈與赤井秀一相識的事,他幾乎都要覺得夏奈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應該……不會吧?

  「推理小說和葡萄酒香氣更加匹配,不過可惜這裡並沒有和案件相匹配的托斯卡納甜酒。」

  夏奈在酒單上游走的手指停留在其中的某一項上,說出來的話語卻是讓猜到她幾分意思的安室透不由地出了身冷汗。

  「這裡不是東方快車。」

  安室透是知道托斯卡納甜酒和偵探小說之間聯系的,他故作鎮定地衝女友微笑,「這裡沒有三角鋼琴美妙的奏樂,只有嘈雜的叫喊,實在配不上托斯卡納的芳香。」

  他彈指敲擊了一下夏奈手中的柯林斯杯。

  沒有經過任何保養的指甲與玻璃杯外壁相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事實上您的眼光很好,您選擇的這杯薄荷朱麗普就非常美味。」

  所以還是別點其他的東西了!

  「其實沒有香氣芬芳的紅葡萄酒也不要緊,用香檳作為大餐的開胃酒會讓餐點變得更美味。」

  她望著自己面前的「大餐」,眉眼含笑。

  夏奈這句話讓安室透徹底慌了,「等一等!」

  奈奈的意思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Host Club裡聽見客人點酒後這麼慌的男公關還真少見。」

  夏奈便收回按在酒單上的手指,輕挑在男友的下巴上,活像個輕薄潔身自好的良家青年的惡霸,「就算是新人,但男公關們必學的香檳Call你應該都會吧?」

  安室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奈奈好像是生氣了!

  可她在生氣什麼?

  氣他之前去扯偽裝成衝矢昴的工藤優作的衣領以確認他有沒有戴變聲器嗎?可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而且赤井秀一和他的女朋友居然親密到能說這種事的程度了嗎?!

  安室透糾結著女朋友突然就不高興的原因,卻實在想不出她究竟是因為哪一樁哪一件而生氣的。

  就在他心中犯著嘀咕、像很多男友一樣開始糾結「女朋友為什麼會突然生氣的原因」時,夏奈已經叫來了在店內到處游走的內勤。

  安室透沒有聽清夏奈到底對內勤人員宇高先生說了什麼,不過這並不打緊,因為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只見宇高先生在聽見夏奈的話語後頓時就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瞟了眼因為走神而對現在的情況茫然不知的安室透,安室透只覺得自己在對方眼中就像是一道香氣四溢的烤鴨,就發現對方已經快步離開了他們的區域。

  宇高先生再次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是在半分鐘之後。

  他走在最前方,雙手托舉著一支金光閃閃的酒瓶,雕刻在瓶身上的黑桃標志分毫不差地擺在正前方,而他身後則帶著一支約莫十五人的小隊。

  以宇高先生為首的隊伍在店內游走了一圈,幾乎就要將瓶身上的黑桃標志懟在店內每一個人的臉上。

  安室透:……

  他是真的沒見過這個陣仗。

  這支浩浩蕩蕩到有些過分、似乎只是為了展示那瓶香檳的隊伍在店內轉了一圈,最後頂著全店客人和男公關們的目光在夏奈這桌前停下。

  安室透看見靠近宇高先生的男公關手裡拿著一支麥克風,那個人和自己一樣都是分店的人、目前也都是等級最低級的干部輔佐,平時只在客人點了昂貴的香檳後負責活躍氣氛。

  不過因為他資歷較老,所以這種喊麥環節之前也都是交給他負責的。

  現在這位男公關便像平時一樣,一手舉著麥克風、一手指著宇高先生手中的香檳,衝著全場熱情洋溢地高喊了一聲:

  「我們收到了一支黑桃A——」

  「耶!!!」

  十五個人圍在了夏奈與安室透的卡座便,發出了熱烈的吶喊聲——就像安室透過去兩周的工作一樣。

  之前他只覺得當氛圍組、喊著羞恥的香檳Call壓力巨大,只是等真的坐在了卡座上,安室透才發現Host Club那些人氣頭牌們的壓力也不小。

  夏奈一手支在椅背上,端著還剩三分之二的雞尾酒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安室透從她戴著美瞳的雙眼裡清晰地看到了這麼一句話——

  「我想聽你的香檳Call,現在,立刻,馬上,叫給我聽!」

  安室透:……

  請問這是什麼新型的羞恥play!


第87章 Case.087

  夏奈是認真的!

  繼黑桃A之後又點了路易十三和軒尼詩的夏奈已經讓宇高先生帶著人在場內游轉了三次, 而安室透也在夏奈的笑容中喊了整整三次香檳call。

  雖然後面那兩瓶並不是香檳。

  夏奈看起來倒是很高興的樣子,剛才點的白蘭地她多少都喝了些,塗了薄薄一層粉底的臉上染上了淺淺的緋紅, 那一雙深紫色的眼睛很亮, 讓安室透看不出她到底是醉了還是清醒著的。

  她的手裡還是那張沒有放下過的酒單, 她一手托著面頰做出苦思冥想的模樣。

  「接下來是香檳塔好呢, 還是威士忌好呢。」

  安室透聞言幾乎就要發出悲鳴。

  倒也不是為了台詞羞恥的香檳Call,而是擔心夏奈在Host Club花了一筆完全沒必要的巨額開銷。

  事實上夏奈在這短短一小時裡已經砸了一筆巨款了。

  安室透環顧一下四周, 氣氛組已經圍到了自己最初所在的那個卡座——他能感覺得到,那個據說是分店頭牌最大金主之一的女性早前被夏奈挖走人時已經卯上了他們這邊。

  雖說安室透在店裡只是個最底層的小角色, 也沒有被指名、只不過是個氣氛擔當,但心高氣傲的女性還是不喜歡有人從自己身邊搶人。

  現在夏奈連續點了三瓶報價昂貴的酒水,那位女性無論是處於尊嚴還是危機感, 都開始了和夏奈拼財力的舉動。

  ——她也點了一瓶百萬級別的洋酒。

  內勤的宇高先生在持續不斷的香檳call聲中打開了那瓶白蘭地,安室透趁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邊,連忙壓低聲音對夏奈勸道:

  「……奈奈你實在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

  感受到花錢的愉悅——最主要是花不是自己的錢卻名正言順地戲弄了自己正牌男友的愉悅的夏奈瞟了他一眼, 她面頰緋紅,眸中帶光, 眉眼間盡是風情。

  她沒有回應安室透的話語,答非所問地說了句和安室透的勸說完全不相干的話語。

  「你知道嗎?其實我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花錢養個小白臉。」

  安室透:???

  等等, 你說的小白臉和我是一個人嗎???

  「這、這還真是……」

  安室透說不下去了。

  他頭一次覺得聽夏奈提起自己的事是這麼令人難以回應的一件事。

  「其實我以前曾撿過兩個人回家,一個讓我成為了他最大的債主,一個薅光了我養的所有植物後拍拍屁.股跟其他男人跑了。」

  大約是真的喝多了, 夏奈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過往。

  那些安室透或在最近聽說了一些、或從未聽夏奈提起過的過往。

  安室透猜到夏奈說的第二個人是太宰治, 卻猜不出她說的第一個人是誰。不過這並不重要, 因為他現在最在意的已經不是這些了。

  「所以你找了個咖啡店店員嗎?」

  「所以我打算談個正常的戀愛。」

  夏奈放下手中的酒杯, 用竹簽扎了塊切好的水果,她倚在卡座柔軟的椅背上,戴著美瞳的眼睛掃視著這個昏暗空間內四周的情況,她的視線沒有在某一處逗留太久,卻是在眨眼間將這個空間內的所有情況都盡收眼底。

  「只談戀愛不結婚的那種,生活的磋磨會讓婚姻變得不幸,可愛情就是快樂的。」

  完全享樂主義者的話語。

  安室透過去在和夏奈交往中從來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仔細想想,他為了臥底的任務從未和夏奈合照過,手裡也不曾存有女友的照片,可夏奈從未抱怨過。她不曾拉著他合照,也不曾要求他在社交圈公布他們交往的事。

  他原以為這是夏奈不喜歡張揚,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安室透喉間一陣苦意。

  他澀澀地問道,「然後呢?他有讓你感到快樂嗎?」

  「年下的男友很甜也很貼心,會做好吃的,也會在我生病的時候照顧我。工作忙的時候會再三叮囑我照顧身體,即使因為臨時加班鴿了他也不會生氣,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

  「他第一次讓我覺得戀愛果然是很愉快的事情,雖然這也是我第一次戀愛。」

  回憶兩人從前相處的美好時光讓夏奈不由地眯起了眼,她的眼神似有些迷離,臉上也浮現出幸福的表情。

  「除了他在有些地方過於地保守之外,可以說是非常完美的男友……」

  她衝著安室透wink了一下,「是個巧克力小甜心。」

  看來他的評價還是很高的。

  但是巧克力小甜心這個美式的稱呼是怎麼回事?

  安室透心中剛松了一口氣,剛衝淡了一些因為夏奈那番享樂主義的言論而泛起的苦澀,就又聽見她說:

  「他是我理想中的完美男友……我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安室透今天第一次覺得男公關的偽裝身份對自己來說那麼有利,明明這是他自己的經歷,可他現在卻能像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一樣,從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與立場追問「安室透」與「津島夏奈」的戀情。

  這些年他就已經習慣以三種截然不同的身份生活工作,他優秀的能力與信念讓他從未將自己的立場弄混。

  他能明確地分清降谷零、安室透與組織的Bourbon之間的區別,並且完美地扮演每一個身份。

  可當他今天以男公關Toru的身份坐在這裡的時候,聽著夏奈口述著他從不知曉的想法時,心裡卻是無比羨慕能與夏奈在一起、被夏奈愛著的「安室透」。

  他頭一次覺得,如果一開始與夏奈遇見的人是降谷零就好了。

  「他讓你不高興了嗎?」

  「他不是真正的咖啡店店員,也不是年下小奶狗系的男友。他做著我不知道的工作,穿著我沒見過的衣服,接觸著堪比熒幕明星的女性。」

  夏奈又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白蘭地,此刻的她像極了安室透這陣子常常見到的、情感不順利跑到Host Club來尋求心靈慰藉的年輕女性。

  她怔怔地看著某一處,仿佛正在回憶著什麼感嘆著什麼似的。

  「工作是假的,年齡是假的,或許名字也是。」

  「那……」

  接下來的話對當事人來說實在難以啟齒,可錯過了這次機會安室透覺得夏奈未必肯再對自己說這些。

  再說安室透從來都不是會逃避的人,即使再困難他還是會正視問題。

  他伸手握住了夏奈手中那個小巧酒杯的另一側,沒有接觸到夏奈的手指,卻巧妙地控制住了她繼續灌酒的舉動,「那你後悔了嗎?後悔認識他、和他在一起?」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有沒有後悔喜歡上他。」

  夏奈困惑地偏過頭,衝安室透眨眨眼睛,「不過我沒有後悔這事是個秘密,我是不會告訴今天第一次見面的男公關的。」

  ???!!!

  這不是都說出來了麼!

  覺得自己還不算涼透的安室透驚喜不過兩秒,就開始懷疑夏奈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她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此刻恰好那一桌的香檳Call已經結束,宇高先生帶著氣氛組的男公關們相繼撤離,被安室透認定為醉酒的夏奈在宇高先生經過他們時衝他揮了揮手,然後眼也不眨地買下了一瓶威士忌。

  安室透:……奈奈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宇高先生臉上的笑意收都收不住,他一邊對夏奈鞠躬致謝,一邊快速地瞟了眼安室透那張快黑透了的臉,嘴裡嘀咕著祝福「歌舞伎町的傳奇牛郎誕生了」、「這簡直天生當牛郎的料」、「這家伙簡直未來無限可期」的話語,步履匆匆地跑到了吧台。

  然後端出了一瓶泰勒上校的黑麥威士忌。

  安室透;????

  不是,等等,你們是故意的嗎???

  無論怎麼看都是波本更有人氣吧!

  宇高先生的展示的步伐帶著幾分惱人的意味,第四次圍到卡座來的男公關們看著安室透的目光明顯變得不對勁,他們依舊喊著花樣百出的口號,但安室透卻硬是從這打call中聽出了幾分殺氣以及想取而代之的意味。

  覺得更具有人氣也更討喜——主要是討夏奈喜歡的Bourbon接過了宇高先生遞來的酒瓶,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倒了一小口酒遞到了夏奈的面前。

  如果是在平時他甚至都不會讓Rye出現在奈奈的面前。

  但現在,打工人安室透體會到了打工人身不由己的憋屈。

  夏奈接過酒杯卻沒有立刻飲下,而是衝安室透晃了晃玻璃杯,淺淺一層的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蕩,夏奈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又好像是看出了安室透情緒似的問道:

  「你希望我喝下嗎?」

  這話問得有些尖銳,宇高先生察覺到了異常,他盯著安室透生怕這個是銷售奇才的新人說錯一句話,卻見臉黑如鍋底的安室透的臉上直接綻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只希望你開心。」

  他將手搭在了酒杯上,「如果喝下這杯酒會讓你感到不愉快,我願意替你飲下。」

  最好奈奈和Rye離得遠遠的,沒有任何聯系。

  快把酒釀成醋的安室透心裡泛著酸。

  邊上的宇高先生直接驚了,只覺得分店找來了一個天生當男公關的奇才——再看看這個Toru今天的營業額,宇高先生覺得就這麼把他挖來本店也不是不可以。

  這種人放在分店當個小小的干部輔佐實在是太屈才了吧!

  這簡直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公關天才好麼!

  夏奈用眼神示意宇高先生可以帶人離開,眼見著夏奈和安室透這邊氣氛正好,接到指示的宇高先生急忙帶著身後一群人從這邊離開,一邊暗自祈禱安室透這個平平無奇小天才能慫恿夏奈買下一個香檳塔。

  這樣一來他沒准真的能拿下今天的營業額第一、直接躋身一流男公關,成為這個繁華的歌舞伎町又一個傳奇。

  「不愧是玉米蒸餾出的威士忌,嘴就是甜。」

  夏奈借力使力順勢將酒杯推到了安室透的手中,「下次我會記得點Bourbon的,酒心巧克力小甜心。」

  這又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美式稱呼。

  夏奈眼中嘴甜人也甜的安室透抽了抽嘴角,他將這杯沒有動過的黑麥威士忌放到桌上,完全沒有要喝的意思。

  Rye什麼的果然還是離奈奈越遠越好。

  ……等等,不對。

  剛才滿腦子只想著要想辦法讓Rye和奈奈離得遠遠的安室透猛地意識到了問題。

  夏奈從前的確試探過他幾次,言語間似乎也透露出她已經知道了他與組織有聯系的事情,可她從未提起過任何與組織有關的事情。

  但是她剛才卻非常明確地提到了波本酒,提到了玉米蒸餾出的威士忌。

  就好像她已經知道了他的代號一樣。

  安室透心中一緊,正琢磨著夏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她的情報來源是不是假死後不知道為什麼留在工藤家的赤井秀一時,就看見夏奈已經再度揮手招來了宇高先生。

  完全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宇高先生一看見夏奈這邊揮手立刻眉眼帶笑地快步朝他們走來,「津雲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他以為夏奈今夜要為一個新人一擲千金、將他捧到集團第一的高度,卻不想夏奈的做法從始至終地都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她笑嘻嘻地掃了眼面前或空或滿的酒瓶,吩咐道:

  「請結賬吧,宇高先生。」

  這句話一出,別說是宇高先生,就連安室透都愣了一下。

  他沒想到剛才擺出一副要將他捧到今晚營業額第一的態度、無論他怎麼勸說都不聽的夏奈會突然收手。

  而宇高先生在打量了他震驚的表情、又看了看夏奈淡定的模樣後,心中基本就已經有了答案:

  果然新人還是沉不住氣。

  宇高先生在心中搖頭嘆氣,感嘆這個分店的黑皮新人大約是出道即巔峰,被客人砸錢買了幾瓶昂貴的酒之後就飄了,殊不知言語間就得罪了大客戶。更何況這位津雲小姐本就是總店出了名的「收集癖」,恐怕他今後不會再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宇高先生心中感慨萬千,臉上卻是堆出了誠意十足的微笑,「如果津雲小姐對我們的服務不滿意的話可以對我說,我們這裡還有……」

  「嗯?請不要誤會,我很喜歡Toru君哦。」

  夏奈眼也不眨地打斷了宇高先生的話,她在剛才宇高先生說話時擺弄著手機不知道向誰發送了一條短信,現在將屏幕一關,伸手就摘下自己那對鑽石耳釘佩戴在了安室透的襯衣衣領上。

  「可惜我接下來還有約會,不能陪你太久了,作為補償你就收下這個吧。」

  她還搭在對方衣領上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說著像是在對他致歉的話語,卻是沒有刻意壓低音量。

  夏奈也沒避開宇高,對看起來有些尷尬卻不得不強撐著男公關人設的男友笑道,「不過被我打上了標記就是我的人了,透君應該不會拒絕我再來看你吧?」

  安室透靠著在組織磨練了數年的精湛演技才沒有在這時候露出絲毫異樣。

  「當然,我很期待津雲小姐您的到來。」

  「很好。」

  夏奈滿意地點頭,將准備好的現金交給了在邊上嘖嘖稱奇的宇高進行清點,宇高清點完畢後將□□和多余的現金退還給夏奈,接著示意安室透親自將夏奈送出門。

  實在是太可惜了。

  宇高想,如果不是夏奈之後沒時間,今天的第一名說不定還真的會落到一個分店新人的頭上。

  他目送著安室透將夏奈帶進了電梯,電梯內正笑著交談的兩人隨著電梯門合上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還在為安室透惋惜的宇高先生嘆了一聲氣,他剛轉身正准備返回室內,就聽見電梯抵達樓層的提示音再度響起。

  「叮——」

  「您好,這裡是……」

  宇高先生轉過身習慣性地揚起了笑容准備招待,卻發現來人是一個身高約在一米六的年輕男性,他戴著一頂黑色的小禮帽,身上披著厚重的黑色大衣,一臉的神色不善。

  宇高眼神一肅,他臉上依舊堆著營業笑容,右手卻不動聲色地伸到褲袋中,准備按下呼叫保安的警鈴。

  可惜他失算了。

  宇高的手剛伸進褲袋就被這個橘發青年一把攥住,這個個子不高手腕纖細的青年意外地有力,他看似只是輕輕一握,可宇高卻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要斷了。

  「你、你究竟是——」

  「給我老實點,別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青年冷聲警告。

  「現在,給我讓開。」

  ……

  「你的工作要到什麼時候結束?」

  狹小的電梯廂內很是安靜,夏奈在進入電梯後並沒有讓安室透按下下樓的按鈕,只是冷不丁地拋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安室透不覺得這是夏奈想約他下班之後的時間,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大約十一點左右。」

  「我是說,你在Koujin集團臥底當男公關的工作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夏奈雙手搭著他的肩膀,踮著腳在安室透的耳邊輕聲吐著氣問道,「盡職盡責的公安先生。」

  手掌下的肌肉明顯地變得緊繃,夏奈知道自己果然沒有猜錯。

  「我聽說公安最近一直在查海外文物走私與銷贓渠道,原來他們是把這個工作交給你了。」

  從監視器的角度只能看見夏奈依偎在安室透的身邊,兩人舉止親密地正說著些什麼。這樣的情況在這個場所屢見不鮮,監控室的人即使看見了也只會是搖頭感嘆又一個無知的女人被男公關套牢。

  絕不會以為他們是在談能夠決定這家店今後走向的緊要公務。

  「奈奈你……」

  「不過透君你既然能查到這裡,看來你果然還是從極寒之館掌握了重要線索。」

  夏奈知道男友想說什麼,但是她才不給他提問的機會,「我還以為我們當時已經把線索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呢,看來我還是小瞧你了。」

  不愧是她的男友,雖然對她隱瞞了許多事,但作為公安的業務水平果然還是一流的。

  裝惡人有點裝上.癮的夏奈心裡非常滿意。

  並且愉悅。

  如果不是安室透心裡對女友的身份有了猜想,他沒准真的會被夏奈這莫名其妙地讓人感到熟悉的惡人發言給帶偏。

  但現在……

  「奈奈其實你是……」

  「哎呀,時間差不多了。」

  夏奈裝模作樣地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再度打斷了男友才說了一半的話語——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賭氣的成分在。

  之前問他時他什麼都不肯說,現在正好也讓這位盡職盡責好公安嘗嘗滿腹疑惑不得解的滋味。

  她的報復心可是很強的。

  「我約的人應該已經到了,抱歉甜心,看樣子我們今天只能到這裡了。」

  夏奈向後退開了幾步,按下電梯開門的按鈕,始終都沒有移動過的電梯門再度打開,夏奈將毫無防備的男友朝著門外輕輕一推,便輕而易舉地推出了電梯之外。

  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做翻臉不認人。

  數次被打斷後,安室透已經明白了女友的那點小心思,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夏奈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笑臉隨著電梯門再度合上而消失,正琢磨著夏奈究竟是從什麼渠道知道的這起走私案時,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打鬥的聲響。

  安室透表情一凜,快步折返回室內,卻見一個熟悉的、漆黑的身影,動作利落地撂倒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保鏢,順帶掀翻了一張茶幾。

  桌上的果盤與酒品撒了一地,被那道漆黑的身影踢翻的大理石的桌面上直接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裂紋,那裂紋迅速地朝四周擴散,沒一會便砰的一聲碎成了好幾塊。

  再看看這個在短短數分鐘內便砸了這家Host Club的青年,他的腳邊集團的雇佣的保鏢已經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

  很顯然,這裡的保鏢曾試圖阻止過他,但是沒用。

  以干淨利落的動作將Host Club的保鏢一一撂倒的中原中也連肩上披著的外套都沒掉,他拿出手機將一早就編輯好的短信發出,海藍色的雙眼橫掃了一圈室內,最後停在了安室透的身上。

  安室透從中原中也的眼中看見了震驚與懷疑,但很快就變成了嘲諷與幸災樂禍。

  似乎已經看見了他的下場。

  安室透突然產生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

  被屋內眾人以驚悚目光注視著的中原中也沒有說話,即使被屋內的人尖聲質問他這麼做的原因也沒回答,只是將一個個想要反抗或逃跑的人全都撂倒。

  不過眾人很快就發現他的確不需要開口解釋自己的行為,因為屋外很快響起了雜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

  最先意識到這一點的安室透轉過身朝屋外看去,只見剛才還空空蕩蕩的Club外不知不覺間已經站了十數個青年,他們穿著統一的藍色制服,腰間佩著劍。

  安室透一眼就認出他們是之前數次從公安手裡搶走重要嫌疑人與卷宗的Scepter4的成員。

  這群人目光如炬,不苟言笑,一個個手都搭在劍|柄上,似乎隨時都准備拔刀。安室透曾和他們合作過,知道Scepter4如此大規模出動必定會有現場指揮。

  他心中隱隱有些希望今天的指揮官是曾經和自己合作過的淡島世理,卻又擔心淡島世理出現會暴|露自己降谷零的身份。

  畢竟中原中也還在場。

  不過安室透很快就意識到中原中也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麼,因為他已經看見了S4今天這場作戰的指揮官。

  穿著深色長裙、踩著高跟鞋的年輕女性已經摘去了假發與隱形眼鏡,她的肩上披著和其他人同款的S4青色外套,一改剛才在店內時的嫵媚嬌柔,神情肅穆地橫掃了眼店內混亂不堪的情況,冷聲下達著指令:

  「室長的命令,把這裡的人全都帶走,一個都不准放走。」

  「是!」

  早就做好出動准備的S4成員一擁而上,在看見中原中也時便已經降低了自己存在感的安室透小心翼翼地避開人群朝門口挪去……

  卻不想下一秒就感覺到手腕上傳來了熟悉的涼意,緊接著響起的還有他感到無比熟悉的「喀嚓」聲。

  「我說了,一個都不准逃。」

  夏奈晃了晃手裡明晃晃地手銬,像是完全不認識安室透似的,面無表情地向他宣布道:

  「你被逮捕了。」


第88章 Case.088

  安室透直到被送到S4的大牢時都沒有再見過夏奈。

  親手用他無比熟悉的手銬把他拷上的夏奈在那之後都裝作不認識他似的, 在中原中也和她帶來的S4的成員將Club內的人員全都控制住後,就把他交給了中原中也去處理。

  中原中也一句都沒多說,從夏奈手裡接手他之後就把安室透送上了S4的運輸車, 讓他和Host Club的其他男公關們待在一起。

  一輛運輸車上坐著約莫十數人,混雜著各個分店的成員, 他們一個個垂著頭, 在S4成員的盯梢中誰也不敢交頭接耳,就連稍稍交換眼神也會引起神經過敏的S4成員的注意。

  所以安室透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認出今天S4抓捕行動的負責人,就是之前在店裡一擲千金的那位「津雲小姐」。

  但是他們的慌亂與不安,安室透還是感受到了。

  在惴惴不安、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大場面的男公關中,安室透顯得異常的平靜。

  因為本身的工作原因,他知道的顯然要比這些男公關們更多一些。S4負責的從來都不是尋常的案子、抓捕的對像也從來不是普通人。

  今天夏奈帶著人趁著集團聚會時抄了這家Host Club, 擺明了不是不分青紅皂白想要一網打盡, 而是為了避免有人渾水摸魚。

  只要從這七十多人中找到S4真正想要逮捕的對像,其他的無關人員很快就會被放出。

  這的確算是有效率的做法, 只是手段不容恭維。

  如果領隊的人不是自己的女朋友, 安室透恐怕在S4突入Club的時候,就要對S4這次行動的負責人的能力產生懷疑了。

  總體來說安室透現在的心態還不錯,他覺得自己應該算是無關人員那一批的。他不知道S4今天這麼大張旗鼓地究竟是想要抓誰, 不過結合夏奈今天對自己說的話來看……

  他總覺得S4的目的和公安這邊應該是一樣的。

  可管理官不是說S4那邊正忙著給Jungle的案子收尾,不會對走私案出手的嗎?

  安室透搞不清S4這邊究竟在想些什麼,只能盡量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邊准備著之後糊弄S4審查人員的說辭。

  他的外貌原本不容他這般低調,不過在打扮得極具存在感的男公關之中,他也算是低調的, 再加上安室透始終沒有表現出明顯的焦慮、始終都「老老實實」地垂著頭, 一時倒也沒有引起車廂內S4成員的注意。

  不過這份偽裝出的低調很快就被人正面撕破。

  ——在S4的運輸車抵達Scepter4的屯所之後。

  響著刺耳的警鈴的運輸車一路暢通無阻, 一直坐在完全封閉的運輸車內的安室透閉著眼估算著時間,正當他覺得是時候差不多快到S4的屯所時,就感受到運輸車緩緩地停下。

  隔了約莫三四分鐘,他所在的這輛運輸車便被人從外打開,穿著統一制服的S4成員們在夜色中冷著臉站在車外准備押解車內的嫌疑人。

  安室透面無表情剛走下最後一格台階,准備同在場的其他男公關們一同被押送到等待室等候審問,一個打扮與S4的成員格格不入的青年便已經走到了他們邊上。

  赭發黑衣的青年個子不高,他披著厚重的夜色,在穿著S4制服的青年中走出了兩米八的氣場。

  他在S4的成員中大約頗具地位,原本正井然有序地押解男公關們的S4成員在看見他的到來後,連忙齊聲問候。

  「中也先生今晚辛苦了。」

  「中也先生,這裡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衝其他人點點頭,表情還算平靜,那雙海藍色的眼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這一車的嫌疑人,最終眼神犀利地盯上了不知不覺中與他對上了目光的安室透。

  「那個人交給我就可以了。」

  他用下巴朝安室透所在的地方一揚,這動作讓他的神色看起來頗有幾分傲慢。

  S4的人沒想到中原中也會突然提出這個,大多沒有反應過來,過了數秒後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中原中也沒有回答,但他身邊很快就有人意識到不對。

  「中也先生既然要帶走這個人就說明他肯定有問題,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被當面說有問題的安室透:……

  盡職盡責到面臨牢獄之災也不能透露自己公安身份的安室透沉默了一瞬,便被人解開繩索領到了中原中也的面前。

  S4的成員們在做完這些後便繼續處理其他的犯人,似乎對中原中也的實力很是放心,一點兒都不擔心他會在中原中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事實上今天在Host Club目睹中原中也是怎麼撂倒Club那些訓練有素的保鏢的人,都不敢在這個漆黑的小矮子面前造次。

  安室透表情平靜地與中原中也對視了數秒。

  中原中也是個很容易看懂的人,年輕的公安精英這一次在這個青年的眼睛中看見了幾分嘲弄與同情。

  就和假裝與夏奈不認識的安室透一樣,不太擅長偽裝自己的中原中也很快就從安室透的身上移開了目光,裝作與安室透不熟似的冷聲開口:

  「你跟我走。」

  安室透沒有反對意見。

  在S4的地盤上,也容不得以犯罪嫌疑人身份出現在這裡的安室透任何反對的意見。

  中原中也與安室透一前一後地走在S4寬闊的礦場上,他們經過整齊停放在廣場中央的運輸車,從運輸車上不斷地走下今日被逮捕的Host Club的成員。

  這兩人仿佛偏離正常軌道的行動路徑很快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但是那些分神的男公關們很快就在S4成員的呵斥聲中被帶到了其他地方。

  運輸車和被逮捕的男公關們很快就被兩人留在了身後,在安室透即將被中原中也帶進那座自己之前想要進入卻又被阻擋在外的華麗建築物之前,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句:

  「這就是Scepter4的手段嗎?」

  從公安角度來看,S4的手法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恭維。

  如此簡單粗暴……應該說不愧是擁有過多的特權、以至於在許多事情上都毫無顧忌的Scepter4的做法嗎?

  中也驟然停下腳步,他飛快地轉過頭望了眼安室透,安室透原以為自己的話能激怒對方,卻不想中原中也卻是直接嗤笑了一聲。

  「那偽裝成無辜的男公關欺騙女性的感情就是你們的做法嗎?」

  中原中也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指桑罵槐。

  無論如何都是正面中槍的安室透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

  他想說自己和夏奈的事不需要其他人來擔心,但想想中原中也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必然是從夏奈那兒聽說了和自己有關的事。

  這位夏奈親口承認的搭檔這是在為夏奈出氣呢。

  「我想我和她的事,還是讓我們自己來解決比較好吧?」

  安室透衝著中原中也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假裝一個善良無辜的好公民對於安室透來說已經非常得心應手了,事實上他這個樣子無論是在組織還是在毛利小五郎等人面前都非常吃得開。

  可惜中原中也不是夏奈。

  他自打第一次與安室透見面起就已經知曉他的事情,甚至在正式見到安室透之前就已經知曉了他的存在,自然也不會像毛利小五郎等人被他的外表欺騙。

  夏奈或許會敗在男友的笑容之下,但娘家人中也可不吃這套。

  看見安室透這個笑容,中也又嗤了一聲,這一次嗤笑中嘲諷的意味十分濃重,連帶話語中都是針扎似的諷刺,「你就是靠這個樣子欺騙奈奈的?」

  好嘛。

  安室透一聽中原中也這話就知道對方已經把自己定義成欺騙夏奈感情的渣男小白臉了。

  再想想夏奈那「想要花錢養個小白臉」的願望……

  安室透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進退維谷。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安室透總覺得在中原中也的眼中,他似乎還不如小白臉。

  「你個樣子對我沒用,還是收起來等奈奈來之後再用吧。」

  中原中也帶著安室透走向屯所偏門,從這裡通往的是S4的大牢,當然中原中也還沒有好心到會告訴安室透他們的目的地。

  反正再過一會兒安室透就會知道了。

  「奈奈她……」

  「她很忙,沒多余的時間浪費在你的身上。」

  剛才還直言讓安室透留著那能騙人的笑容對夏奈使用的中也,眼語間壓根就沒有要讓安室透見夏奈的意思。

  安室透自然知曉以中原中也的立場,他不會這麼輕易地讓自己與夏奈見面,再想想夏奈是S4這次行動的負責人,安室透也就明白夏奈今晚會忙什麼了。

  「也就是說,我已經被你們排除在這次行動的目標之外了是嗎?」

  安室透好歹也是公安精英,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立場。

  連帶著語氣也變得游刃有余,仿佛自己不是被人拷上了手銬的嫌犯,而是掌握了真相、勝券在握正准備把犯人逼出原型的偵探。

  安室透當然有這樣的底氣。

  中原中也說夏奈暫時不會管他的事,顯然她接下來要忙著處理今天晚上從Host Club逮捕的成員。

  而他會被中原中也單獨提出來,十有八|九是中原中也想趁著他落在S4手裡的機會替夏奈出氣,這很明顯就是在說他們知道他與Host Club牽連的案子無關。

  不願立刻放他離開估計是中原中也想給夏奈出氣,趁著他落在他們手裡的這個機會,打算先把他單獨提出來晾在最後,等今天抓的Host Club的人員全都審訊完了,再來找他的麻煩。

  從程序上來說,中原中也的做法沒有任何的問題。

  畢竟他公安的身份對外也是秘密,中原中也在把Koujin集團的人一網打盡後連審都不審就直接放他離開也說不過去。

  這倒是最好的安排。

  熟知審問流程的安室透這麼一想,心裡便踏實多了。

  可惜中原中也卻不願意看見安室透這麼放松的樣子,見安室透神情放松不少後,中原中也冷不丁地補了一刀,「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你的問題可能會比其他人更加嚴重。」

  安室透立刻反應過來中原中也的意思。

  已經釐清自己情況的他不無嘲諷地懟了回去,「怎麼,S4的人還會公報私仇麼?」

  「這倒不會。」

  中原中也說著推開了S4大牢的最外側的門,安室透只看見那對塗著白漆的木門旁掛著的銘牌上刻著牢房的字樣,緊接著入目的便是一條一眼望不到底的長廊,而兩側是一個個空間封閉的隔間。

  安室透在看見那銘牌時便已經有了心理准備,但緊接著響起的屬於中原中也的聲音卻還是讓他心裡咯噔了一下。

  「但是室長已經不止一次告訴奈奈這裡不是她的私牢了。」

  中原中也的聲音也就是正常音量,但是在這個空曠的空間內卻產生了奇妙的回音,配合著他置身事外的語氣,顯得格外的冰冷。

  「你知道第一個被奈奈抓回來的人在這裡住了幾年嗎?」

  中原中也和在大牢值班的S4成員低語了幾句,那個值班的工作人員用古怪又憐憫地目光看了眼安室透,緊接著對中原中也點點頭,又在鍵盤上飛速地打了幾行字。

  從安室透的角度看不清他究竟輸入了什麼,只能在中原中也的帶領下來到了五號房。

  中原中也打開牢門,露出了設備齊全、打掃得還算干淨整齊的空曠牢房,用眼神示意從頭到尾除了嘴上不饒人外、表現得都還算老式的安室透進去。

  安室透看他的表情,完全有理由懷疑一旦自己表露出一絲一毫反抗的情緒,這個自己女友的大親友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比如,把他踢進去。

  安室透相信從始至終都對自己充滿敵意的中原中也完全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甚至還有那麼點躍躍欲試。

  安室透自然沒有給他動手機會,在中原中也的注視中,他很是坦然地走進了這個牢房,接著在對方冷漠的注視下回過身,舉了舉自己依舊被手銬銬住的雙手。

  「這個你不給我解開嗎?」

  安室透即使身陷囹圄也從容不迫的樣子讓中原中也看得實在是火大,但他還是強忍著怒氣回答了對方的詢問。

  「鑰匙在奈奈那裡,她現在沒時間處理你的事情。」

  中原中也頓了頓,似乎是覺得這麼老老實實地回答安室透的問題顯得自己落了下風,又衝著他擠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不過如果你打算在這裡長住的話,我倒是可以替你摘下這東西。」

  「你想知道上一個住在這個房間的人住了幾年嗎?」

  安室透知道夏奈不會這麼對自己,但他隱約還是覺得這個答案大約不是自己樂意聽到的。

  難得能在口舌之爭中占據上風的中原中也心情終於好了一些,他看著安室透忽然沉下的臉色,難得和顏悅色地補充了一句。

  「在見奈奈之前,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的事情比較好。」

  「比如,你想好怎麼向奈奈交代你為什麼會以這個身份出現在那個地方了嗎?」

  丟下了這個問題,中原中也也不給安室透回答的機會便啪的一下關上了牢門,隨著繁雜的機關落下,中原中也的身影被阻隔在灰色的牆外。

  任何一個細小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的長廊上響起了皮鞋碾過地磚的聲響,那腳步聲漸行漸遠,不一會兒便徹底消失。

  牢房內安室透的表情在那腳步聲消失後便立刻垮下。

  中原中也剛才的話提醒了他一件事。

  安室透倒是不擔心夏奈會計較他以男公關的身份出現在Host Club的事,從夏奈今天的反應來看,沒准她在店裡看見他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他是來出任務的。

  可他現在還面臨著另一個讓人難以忽視的問題。

  當了這麼多年公安、在組織以Bourbon的身份混了這麼久都沒有翻過船的安室透,還是頭一次遭受這樣的待遇。

  不得不說,這感覺還是挺新鮮的。

  如果他不是以男公關的身份被抓的話就更好了。

  安室透現在無比慶幸自己用的是假身份,這樣就算真的留下了案底也和降谷零無關——

  才怪。

  之前和S4有過數次往來的安室透太知道S4都是群什麼人了,這群人不僅喜歡拿著管制刀具在作戰開始前整花活,論違法搜查甚至在他們公安之上,偏偏這群人從室長開始都喜歡打著大義的名號。

  別說S4的這群人這次搜查Host Club有沒有逮捕令,就算有,也不知道這群合法地擾亂治安的人這次又是打著什麼旗號。

  沒准這群人真的會用掃|黃|打|黑的名義。

  安室透想了想接下來的發展,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直接就黑了。

  自己作為「安室透」的身份上會不會留下這麼條案底姑且不說,關鍵是他這次的行動之後還得原原本本的打報告寫給公安幕後的理事官。

  這要他怎麼寫?

  他在Host Club潛入臥底時被S4的人當作風|俗|店營業人員逮捕了?

  想想都覺得丟人。

  不過或許情況還會有別的轉機——

  至少他是這麼希望的。

  S4牢房裡的床簡陋卻十分干淨,安室透隨意地坐在床邊,打量了一眼手上的手銬,又估算起S4若是連夜審問今天逮捕的Host Club大約需要多長的時間。

  上次公安與S4聯合行動,關上審問逮捕的Jungle的普通成員就審問了一個晚上。

  今天逮捕的人數比上次更多,加上S4想要抓的人就混雜在普通人之中,安室透琢磨著如果S4多派一個人手,估計連夜審問也需要半天左右的時間。

  安室透隔著鐵窗看了眼屋外的天色,雲層如同薄紗似的遮住了月輪,看不見星子的天空暗得幾乎看不見光,只有牢外S4的路燈提供了模模糊糊的光暈。

  安室透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手銬,最後還是嘆了一聲氣。

  「算了,還是先睡一覺吧。」

  >>>

  「你把他送到牢裡去了?」

  中原中也來到審訊室的時候,夏奈已經坐在那裡了。

  她卸去了之前畫了兩個小時的妝容,昂貴的禮服也被便於行動的職業套裝所取代,這些都是她今天在行動之前寄存在淡島世理那裡的,剛才夏奈一回到屯所就直奔淡島世理那裡卸妝換裝。

  畢竟她也不能一直穿著禮服審訊犯人。

  要知道她今晚可有的忙呢。

  「都已經安置好了,我讓他住了景光之前那間。」

  像是怕夏奈會將心思都放在她那個男友身上,中也難得在有關安室透的事情上體貼地補充了一句,「那間東西齊全,你就別擔心了。」

  中原中也落座後衝著屋內S4的成員點點頭,對方知道他們這是都准備好了,便轉身去外面的羈押室提審嫌犯。

  「我哪有擔心他。」

  夏奈嘟囔了一聲,從大衣口袋裡抓出一把自制的薄荷糖放在桌上的糖罐裡,超濃縮薄荷糖那濃郁而又提神的刺鼻香味頓時在他們桌爆發。

  今晚他們可都得靠這個來提神了。

  「我巴不得他吃點苦頭呢,誰讓他一直騙我,還跑去那種地方。你知道麼,我今天去Club的時候居然看見他在衝別的女人笑!」

  中原中也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從夏奈的這段戀情中,他已經學到了對友人的戀情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這個道理——

  如果他今天真的把安室透那家伙打一頓替夏奈出氣,以夏奈的性格和他倆的交情,她倒未必會真的對他翻臉說他多管閑事,只是屆時心疼得直掉眼淚的人也必定是夏奈。

  上次在極寒之館他把半夜跑出來看熱鬧的安室透撂倒,就已經讓夏奈心疼得把人照顧一晚上了,要是他真的把安室透打得半身不遂……

  夏奈沒准真的會推掉工作去照顧他。

  最近已經夠忙了,中原中也覺得他還是別給自己找額外的工作。

  反正要打安室透他有的是機會。

  在兩人閑聊期間,S4的成員已經帶來了第一個嫌犯,夏奈與中原中也頓時將剛才的閑聊連同安室透一起拋到了一邊,他們打開錄音,進入到工作模式。

  S4在突入Host Club的時候還帶走了名冊,對比著今晚參加集團聚會的成員名單,很快就篩選出了需要重點觀察對像。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夏奈和中也這才將昨晚抓捕的人員全部審訊完畢。

  在審訊室值班的S4成員已經換了好幾批,而從始至終都坐鎮審訊室的夏奈和中也兩人的臉上多少都呈現出疲憊的神色。

  雖然為了這次的收網行動,他倆昨天早上一直都在家裡養精蓄銳,後半夜也靠煮得濃濃的黑咖啡和夏奈特制的超濃縮薄荷糖撐了過去,但一連審訊了八十來人卻也讓他倆累得不輕。

  連帶著舌頭也還殘留著咖啡的酸苦澀意與薄荷糖帶來的清涼,讓人食欲全無。

  好在這一夜下來還是有不少收獲的。

  「用Host Club積累資金和人脈,這種餿主意虧得那些權外者想得出來。」

  更想不到的是他們的行動居然被宗像禮司給發現了,還鬧了這麼一出來。

  如果不是他們的立場和S4相對,夏奈都有些佩服這些白天忙著給社會和S4制造麻煩,晚上還得靠衝顧客賣笑給自己灌酒來賺取資金的權外者了。

  誰聽了不得說句這群人是致力於給S4添堵的權外者中的精英社畜?

  夏奈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與肩膀,只聽見骨頭發出了駭人的哢哢聲——

  這一晚上的審訊裡,中也還和潛伏在男公關中的權外者打了幾次、也算活動了筋骨,可她全是連一點兒運動的機會都沒有。

  她拿起手邊勾選的名單交給在審訊室執勤的成員,「一個小時後就可以把這名單上打勾的人給放了。」

  夏奈同中也交換了一個眼神,又對執勤人員囑咐道,「就把他們送回Club吧。」

  「是,」執勤人員快速地掃視了眼夏奈做了各種標記的名單,最後指了指那個唯一沒有做過任何標記的名字問道:

  「那……這個安室透呢?」

  「不用管他。」

  正在做拉伸的夏奈頓了頓,隨即裝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他的情況有點復雜,之後我再慢慢處理。」

  夏奈是宗像室長欽點的這次行動的負責人,她都這麼說了,只是普通隊員的執勤人員自然不會再多問些什麼。他飛快地應下夏奈的吩咐,匆匆跑出審問室去准備後續的工作。

  「你就打算這麼把那個叫宇高的家伙給放了?」

  「首領不在這群人中,總得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夏奈又轉動了一下僵硬得酸疼的肩膀,「他既然負責總店的內勤,應該是首領的心腹。」

  「不過也得虧他昨天裝得好沒有當場對你動手,不然我實在想不到S4究竟是中了什麼降智的異能力才會把暴|露得這麼明顯的權外者放出去。」

  他們昨天抓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對異能力、權外者什麼的毫不知情、單純跑到Host Club來當男公關的普通人。

  只有包括宇高先生在內的五人,是未登記的權外者。

  而且看情況,那位宇高先生在他們的異能者組織裡應該還是個干部級別的存在。之前在Host Club的時候,其余四名異能者應該是得到了他的指示,才沒有在S4的面前動手。

  不過等夏奈和中也把人分開一一審問時,其余四人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還是在他們面前露了馬腳。

  這些利用男公關的身份進行偽裝的權外者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大約是真的每天都喝酒被酒精燒壞了腦子,覺得他們都已經進入了平時嚴防死守如銅牆鐵壁的S4,又看夏奈和中也一個是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另一個身材在成年男性中也不算出眾,覺得他倆就是S4留下的突破口,現在是能一舉殺到宗像禮司面前的好機會。

  然後這群人就毫無意外地被中也一把給撂倒了。

  唯有那位宇高先生,明明是一開始就被夏奈盯上的權外者,但全程都把自己偽裝得像是個普通人。

  若不是伏見已經查出了他的底細,沒准連夏奈都要被他精湛的演技給糊弄過去。

  用夏奈的話來說,就是這位宇高先生的演技已經到了能和她那位蹲了一晚上S4大牢的男朋友媲美的程度了。

  不過也幸好這位宇高先生能裝,不然夏奈真的想不到把他和其他男公關一起送出S4、去釣這個權外者組織幕後大魚的理由。

  中也確認了一下剛才收到的短信,「那個宇高的身上已經留下了間諜細菌,等他們離開後就能開始作戰了。」

  「伏見那邊也准備好了。」

  昨天他們去Host Club抓人的時候,伏見也趁著這個機會控制了那棟樓的網絡,等他們把宇高送回去後,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在S4的監控下進行。

  夏奈在腦中復盤了一下之後的作戰,「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可能還需要一個狙擊手在附近待命。」

  中也點頭,「那我現在就去聯系。」

  「我去聯系景光吧,」夏奈拿起手機晃了晃,「反正他現在也在東京,正好我還有些事情想讓他一起處理一下。」

  >>>

  這一夜安室透睡得不算踏實。

  他不是認床的人,只是他多年來的臥底生涯讓他習慣了在自家以外的地點常年保持警戒心。

  如果說除了自己家裡外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他放松警惕,或許也就只有夏奈的住所了。

  根據自己一直以來的的生物鐘,安室透在天剛蒙蒙亮時便徹底清醒。

  按照安室透平時的習慣,這時他應該出門晨鍛,雖然現在被關在S4大牢裡,平常的日課可以暫時放下,但多年來良好的生活作息還是讓安室透決定在這裡進行日常的基礎的訓練。

  S4的牢房還算寬敞,安室透將椅子收起後劈出了一塊空地,一邊進行自己的訓練菜單,一邊思索著自己今天能不能被放出。

  從他被抓進來到現在應該超過九個小時,S4若是連夜審查昨晚逮捕的人員,到這個點應該也已經全部查完或是接近尾聲了。

  就是不知道他們的行動和他的任務會不會有衝突。

  無論怎麼說,公安這邊到底還是比S4晚了一步,這是他的失職,就是不知道等他出去後,Koujin集團的線索會不會中斷。

  安室透思考著自己之後的行動方針,身體機械性地持續著日常的訓練菜單,就在他做完第四百九十五個仰臥起坐時,從左側的牢房中響起了一個模糊的聲音。

  「唔?隔壁又有新人了嗎?」

  也不知道是因為牆壁阻斷的關系還是隔壁那屋的人還沒睡醒,那聲音聽起來不是十分的真切,安室透放緩手中的動作,隔了數秒後才試探性地回應。

  「我在五號房,請問您是住在七號房嗎?」

  「嗯,沒錯。」

  如果他們所在的場景不是S4的大牢,這段對話聽起來頗有些男子高中生分宿舍時的意味。

  安室透重新開始自己的訓練,大腦轉得飛快,他用聽起來沒有絲毫攻擊性的語氣向著隔壁牢房的人做起了自我介紹。

  「我是昨晚被中也先生帶進來的,你呢?也是中也先生負責的嗎?」

  他記得昨晚中原中也說過,S4的室長宗像禮司曾對夏奈說過「這裡不是她的私牢」這樣的話語。

  安室透不太相信女友真的會做這樣的事情,卻又覺得中原中也沒必要對自己說這樣的謊言。也就是他不知道隔壁還住著人,不然安室透還會等到現在來套話嗎?

  「真難得啊。」

  隔壁七號房的人沒有正面回答安室透的詢問,反而發出了一個頗有些驚奇的感嘆。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沉而又模糊,讓安室透總覺得對方似乎也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驚訝。

  但是對話還是能夠繼續進行下去的。

  「為什麼這麼說?」安室透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套話的機會,「是因為中也先生很少負責S4的案子嗎?」

  安室透的心理素質極強,即使管和自己關系不太好、甚至還被自己懷疑過是不是女友的秘密情人的中原中也叫做「中也先生」,也聽不出任何的異常。

  似乎對於他而言,個人的得失完全沒有情報來得重要。

  ——這也的確是公安的行動模式。

  「中也他不太負責送人入獄這方面的事。」

  隔壁那人似乎沒有聽出安室透在套話,安室透只聽見七號房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響,就當他以為好不容易進行下來的對話到此就要結束時,對方又再度開口。

  「我們……這個牢房的人一般都是奈奈送進來的犯人。」

  這短短一句話裡的信息量不少,安室透也不知道該先吐槽隔壁牢房的人居然和他的女友熟悉到能以名字稱呼,還是該吐槽自己的女友的戰績不菲,就聽見周遭忽然齊齊地傳來了解鎖的聲響。

  那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還躺在地上做仰臥起坐的安室透連忙起身,就看見那是牢門被打開的聲響。

  那是並不完全的打開狀態,被封得嚴實的牆壁變成了柵欄模式,這讓安室透能夠一眼看見其他房間的情況——

  對面的房間在他目測可及的範圍內都空空蕩蕩,只有自己左邊的七號屋裡坐著一個青年,青年發色是濃郁的波爾多色,他身材高大,此刻穿著寬松的服裝坐在寫字桌前。

  他手裡握著筆,一筆一劃很是認真地在稿紙上留下干淨利落的字跡。

  「哦,你別在意。」

  埋頭苦寫的青年似乎是察覺到安室透的茫然,抬頭衝安室透那邊飛快地看了眼,「這是這個監獄的設定,每天早上九點都會被打開,你要是不喜歡可以用邊上的按鈕關閉。」

  「S4的人到底是有多閑。」

  他們的經費已經充足到能在大牢裡玩這種沒必要的花樣了嗎?

  「這是奈奈的意思,」織田作之助重新低頭在面前的稿紙上留下自己的文字,「以前這裡人多,她覺得我們一直不和人交流可能會憋出病來,就找人弄了這個設計。」

  安室透:……

  他什麼都沒說。

  對!應該說不愧是他的奈奈,就是這麼的人性化!

  安室透雙標得理直氣壯,但他臉上那復雜的表情換來了織田作困惑的表情,但織田作很快就想明白安室透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你還沒有見過奈奈嗎?她是這個牢房的負責人。你既然是中也抓來的,應該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織田作似乎對中原中也抓來的人分到夏奈負責的牢房區域這件事並不感到意外,但是他的平靜卻引來了安室透更多的疑惑。

  比如說,為什麼S4的牢房還是按負責人劃分的?

  又比如說,他的女友在S4裡到底是什麼地位。

  安室透覺得S4這地方越來越迷了,但同時礙著女友也是S4的一員——而且看樣子在S4地位頗高,安室透也不能直接一個地圖炮說S4的人都有病。

  只能委委屈屈地憋在肚子裡。

  「說起來,剛才您說以前這裡人多,而且都是奈奈抓來的,」織田作沒有說奈奈的全名,安室透也樂得用這個方式稱呼自己的女友,「那現在這裡只有您了嗎?」

  他重新祭出了在中也面前沒有任何效果、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很好用的笑容,從織田作那兒套話。

  「前陣子這裡人最多的時候住了五個人。」

  似乎也的確許久沒有和人聊過天了,意識到自己今天的寫作已經進行不下去的織田作擱下了筆,轉而面向安室透同他閑聊起來,如同一個職場前輩對剛入職的後輩說過去的事情。

  雖然他倆也的確也是前後輩的關系。

  ——在監獄裡的。

  「我對面屋的那位澀澤先生在這裡住了八年左右,前陣子剛剛和原本住在你屋的人一起被奈奈帶走了。」

  織田作說著又看了眼他左邊的房間,「九號房的太宰和十號房的磐舟先生是在他們兩個離開前不久被一起帶來的,好像和一個什麼組織的大人物的死有關。」

  安室透微笑著聽著織田作隨口提起他的「獄友前輩」們的故事,心裡卻咯噔了一下。

  他對其他名字都不熟,但太宰治在這段敘述中就如同一個無比突兀的存在,安室透立刻想起之前聽到的「太宰住在夏奈那兒」的事情。

  原來說的不是夏奈的住宅,而是牢房嗎?!

  安室透心中估算了下太宰治入獄的大致時間與S4前陣子的動態,忽然有了一個讓他渾身都不好了的猜測。

  「那個遇害的大人物……該不會是Jungle的比水流吧?」

  他小心翼翼地向織田作確認道。

  織田作想了下,不是很確定地回答道,「應該是吧,太宰和磐舟先生好像很不對付,平時在牢裡也不怎麼對話。」

  反而比較喜歡纏著他。

  織田作給出的回答不是很確定,但安室透心中卻已經比較肯定自己的推測。

  「那那位太宰先生現在不在這裡,應該是出獄了吧,」他又向織田作拋出了一個問題,「他大概是多久前離開的?」

  他沒有問確切的日期,畢竟日期對生活在牢裡、每天都過著單一乏味的生活的人來說實在不是很明確——除非是數著日子等出獄的,但安室透覺得織田作不像這類人。

  果然,在聽到安室透的問題後織田作又想了一會兒,這次他給出了一個比較明確的回答。

  「大概就是在半個月前,他是被宗像室長帶走的。」

  織田作說道,「他離開後沒兩天,他的牢裡就又被關進來一個青年,好像是叫御、御芍神……什麼來著的?」

  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安室透提醒道:「是不是叫御芍神紫?」

  「對,就是這個名字。」

  被安室透提醒的織田作也沒有露出興奮的表情,他就像是一潭無法引起任何波瀾的死水,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沉穩平靜。

  安室透覺得他有些像自己的好友景光,也就很難想像這樣的人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御芍神他來這裡也就住了一兩天的樣子,然後就和磐舟先生一起被釋放了,好像說是要去接什麼鸚鵡。」

  通過織田作簡單的描述,安室透基本已經能夠理解這個牢裡關著的都是什麼樣的人。

  Jungle的干部,港口Mafia的首領……

  或許還有別的危險分子。

  原來奈奈她一直以來都是在和這樣危險的人打交道嗎?不僅要和他們打交道,還要負責將這些人逮捕入獄,並且平衡各方勢力。

  這才是奈奈真實的一面嗎?

  之前覺得自己還不太了解自己女友的安室透,頭一次看見了夏奈一直被隱藏在面紗之後的真實的模樣。

  但幸好她不是什麼危險分子。

  自打發現女友的「真實工作」後,一直都在為女友的身份問題擔心的安室透終於在心中松了一口氣。

  終於確認夏奈的身份與工作性質的安室透不能說不擔心夏奈平時的安危,但此刻心情多少也輕松了一些,就好像一直積壓在心口的石頭被人挪開一樣,連語氣聽起來都變得松快許多。

  「說起來,前輩你被關進這裡多久了?」

  「唔,我和Hiro他差不多,都是四年前來的。」

  織田作這一次沒有多想便給出了回答,只是他脫口而出的那個稱呼,讓安室透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痕。

  四年前,Hiro。

  安室透告訴自己他可能是多想了,可這樣的巧合還是讓他不由地產生了一個可怕的聯想。

  尤其是現在想想,他與發小景光重遇的地點,就是在夏奈一直工作生活的橫濱。事實上他也是在調查夏奈的事情的時候,在偵探社的樓下遇見了景光。

  安室透一邊暗自勸說自己這是想太多了,但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猜測一旦產生就讓人無法忽視。

  尤其安室透現在還是偵探,是會為了追尋真相直到一切都曝露在陽光底下前絕對不會停下腳步的職業,在產生了推測之後,他便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尋找能夠作證自己推測的證據。

  而現在,能夠給他提供證據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

  他距離那個真相,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氣,擱在腿上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狀,他艱難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用盡可能平和的、仿佛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不過是一個對往事好奇的外人的語氣,向織田作問道:

  「那麼,那個叫Hiro的人的名字是……」

  織田作又「唔」了一聲,安室透以為他是在回憶對方的名字,卻不想織田作的眼神忽然越過他朝他的背後的走廊看去。

  安室透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空空蕩蕩的長廊上忽然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如果不是在這個能夠將一切的聲音都放大的長廊裡,來人的腳步聲或許會細微到讓人根本就無法發現。

  這是被刻意訓練過的,如同貓一樣的腳步聲。

  「織田作,你起來了嗎?奈奈那邊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熟悉的聲音在人影出現前便已經響起,這個讓安室透——或者說是讓降谷零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聲音的主人很快就出現在了牢外。

  他穿著便於行動又方便隱藏自己的連帽衫,肩上背著一個樂器包,一雙溫和又包容、卻會在狙|擊時露出犀利目光的眼睛望著織田作。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原本待了四年的牢房裡有了新的客人,諸伏景光下意識地往屋內看了眼,而他那原本平靜的表情在看清屋內的人的模樣後,頓時染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驚慌與不可思議。

  諸伏景光衝著一牆之隔的發小低呼一聲:

  「Zero,你怎麼會在這裡?!」


第89章 Case.089

  作為外援的織田作在來到夏奈的車裡時, 露出了一個欲言又止的迷茫表情。

  可他最終還是絕口不提之前在大牢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問夏奈需要什麼幫助,並表示除了殺人之外他會盡可能地幫助夏奈。

  「你只要幫我預判敵人的動向就可以了。」

  夏奈將調好頻道的通訊器交給織田作, 又示意他系上安全帶,這才啟動被她改造過的跑車朝目的地前進。

  為了避免引起敵人的注意,這輛拉風的超跑被夏奈開得很是低調,不過若是等會兒要發生什麼追逐戰, 這輛跑車會在東京街頭發揮它應有的實力。

  「你很少會找我幫忙,這次的對手很麻煩嗎?」

  織田作對於自己被S4的人從牢裡請出來當外援已經很習以為常了, 尤其是在宗像禮司上位以來,他平均每個月都會出來放風個三四次, 都快成為特務隊的編外人員了。

  只是夏奈平時一直在橫濱工作,很少會負責東京的事情。在織田作的印像裡,這四年裡,算上這次夏奈也只請他幫了三次忙。

  「不過是群自以為聰明的小老鼠罷了, 也不算棘手,但我不想再和他們繼續耗下去了。」

  夏奈把著方向盤, 雖是說著焦躁又不耐煩的話語, 可語氣聽起來卻是十分的平靜。

  織田作點點頭, 覺得自己有些明白夏奈的意思,而夏奈也忍不住吐起了苦水。

  「事實上上次Jungle的事情結束後, 我本來應該有起碼半個月的假期的, 誰知道還沒從長野回來就被老板通知要去Host Club潛入調查。」

  「嗯,Host Club。」

  織田作平靜地重復著夏奈的潛入調查的地點。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夏奈通過後視鏡與織田作的目光短暫交彙了一瞬,「我對去夜場玩男公關沒興趣, 全是老板逼的!」

  雖然用Scepter4給的活動經費去Host Club消費的確挺爽的, 就連她這幾天的服裝首飾也可以以服裝經費向S4報銷, 但夏奈多少還是得向身邊的人證明她真的沒有這方面的癖好。

  其實這話夏奈說得也有點心虛。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夏奈說這話絕對是底氣十足,但是當她經歷了在Host Club遇見同樣潛入調查的男友,並用宗像禮司給的經費為男友提供「業績」後……

  夏奈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麼的有底氣了。

  「我又沒說你沉迷Host Club。」

  織田作溫聲寬慰了夏奈了一句,多少有點心虛的夏奈剛剛松了口氣,就聽見對方又好聲好氣地詢問道,「那昨天晚上中也關進牢裡的那個……不是那家Host Club的男公關麼?」

  夏奈:「……」

  織田作你前陣子和太宰在一起學壞了!

  那個好脾氣、從來不會讓人為難的的咖喱控織田作呢!

  「他的事有點復雜。」

  夏奈總不能對織田作說自己這事辦得完全沒有一丁點的私心,不過當她昨天逮捕男友的時候,夏奈其實也已經想到了後果,並准備好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完美理由——

  哪怕拿到宗像禮司面前也說得通的那種。

  「如果放他出去的話會影響到我們這邊的行動,所以我只能委屈他等我們的工作結束了,再放他離開。」

  夏奈是知道公安那邊正在調查非法走私案,而從這個案子被交給安室透來看,這個案子的線索十有八|九也是他挖掘到的。

  如果安室透真的是從極寒之館和寒川先生那兒挖到的線索,那麼男友與她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開始對Koujin集團展開的調查。

  算算日子,他的調查差不多進入到了尾聲。

  「你是說他和這次的行動有牽連?」

  「算是吧,但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這一次夏奈說得很是平靜,可言語間卻是一點兒都不打算退讓,她將車停在了不算顯眼的位置,等待著前方的作戰彙報。

  雖然他們的最終目的是相同的、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的秩序,但畢竟他們隸屬不同的部門。

  若是公事上發生衝突,便只能優先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了。

  如果昨天她不逮捕男友,或是在逮捕之後立刻放他離開,那麼以公安的行動速度,恐怕根本等不了他們這邊收網就會對這個廟小妖風大的Koujin集團展開追捕。

  說得再自私一些,公安那邊走私案只要線索不斷就能繼續追查下去。

  S4這邊主要負責的還是異能者的事件,若是在後續調查過程中發現了走私案的相關情報,即使公安那邊還沒有對這方面展開調查,他們也照樣會轉給公安那邊負責。

  但權外者——尤其是這些已經形成組織、並對S4懷有仇恨的異能者們就像個隨時會被引爆的炸|彈。

  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就開始行動。

  既然S4昨晚已經大張旗鼓地抓了一批人,必定是要在他們有下一波行動前將敵人一網打盡,這才是正解。

  織田作知道的情報並不多,現在看夏奈的樣子便知道她在這個任務上很是嚴肅。

  他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意有所指地感嘆了一句。

  「我還以為你在這個任務上存著私心。」

  夏奈斜了他一眼,這一次卻沒有再狡辯,只是長長了吁了一口氣。

  「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存著私心的。」

  他們現在對付的這個異能者集團是御芍神紫提供的情報,這也是夏奈在得到潛入Host Club調查的任務時知道的。

  這說起來就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交易。

  如夏奈和宗像禮司的猜測,御芍神紫之前處心積慮地跑遍北美布局是比水流生前的任務。

  在知曉比水流意外去世、Jungle干部或被S4羈押或是被異能特務科扣留後,御芍神紫立刻派出一個原Jungle的U級干部,讓他刻意被抓以此聯系到S4——

  主要是聯系到宗像禮司。

  在聯系到宗像禮司之後,御芍神紫好不容易地通過出賣Jungle最大的投資人寒川先生,向S4表達他的誠意。

  同時他又交出了寒川先生曾經投資過的、包括今天對付的異能者集團在內的十數個大大小小的異能者集團的名單以及Jungle網絡收集到的相關情報,用來交換磐舟天雞與那個叫琴阪的鸚鵡,可以說是誠意滿滿。

  只是那個U級干部在被S4的人逮捕前,先一步被公安的人抓到;以及寒川先生痴迷荒神傳說不惜雇|凶對夏奈下手,就在御芍神紫的預料之外了。

  夏奈可以不在乎那個U級干部讓她引來了公安那邊的注視,但是寒川先生雇|凶殺人卻害得安室透手臂中彈,這個仇她不能不報。

  只可惜宗像禮司知道她與寒川先生有仇,為了避免她一不小心把人給弄傷弄殘了便不讓她與對方接觸,夏奈的怒火無處發泄,就只能將氣撒在這些異能者集團的身上。

  這也是她明明可以只負責潛入調查,卻還是接過了這次行動指揮權的原因。

  因為她後來調查到,當時傷了安室透的那支槍,就是通過Koujin集團相關的走私渠道獲得的。

  織田作和夏奈認識也有四年了,他聽見夏奈這麼大方地就承認自己在這次任務中有私心,就知道她與這個異能者集團的仇可能還不小。

  不過他頗為體貼地不再追問夏奈與這個異能者集團究竟有什麼仇,只是安靜地打開平板,通過伏見傳來的信息為夏奈提供支援輔佐。

  「伏見那邊的消息,目標果然朝著西南方逃跑了。」

  他放大屏幕上的示意圖,讓夏奈看清那個正在高速行進的紅色圓點。

  他們的作戰到目前執行得還算順利,在將宇高先生放出之後他果然去接觸了這個異能者集團的BOSS,而他身上攜帶的間諜細菌也成功地暴露了他的坐標。

  因為要以最快、並且傷害最小的方式將這個組織的成員全部一網打盡,作為夏奈身邊最強戰力的中也一早就已經帶著一小部分隊員去鎮壓。

  可惜那個集團的BOSS果然如情報上說的那樣膽小又狡猾,見中也帶隊毫不猶豫地便立刻舍棄了自己的部下,獨自一人從秘密通道開車逃跑。

  不過這也沒用,因為他在和宇高的接觸中身上也沾上了可追蹤的間諜細菌,要找他的位置對於S4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要怎麼將傷害降到最低,盡可能地活捉對方卻有些困難。

  「目標開著藍色奔馳,現在距離我們已經很近了,車牌是新宿……」

  「我看到了。」

  藍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過,夏奈看了眼平板,確認是那輛車後立刻追上,同時也對著織田作吩咐道,「讓景光准備,我來把人逼到目標點,織田作,等等你來讀秒。」

  被改造過的超跑在這時終於發揮起了作用。

  在東京街頭飆車這件事聽上去就充滿罰單的氣息,但好在這個時間點這條偏僻的路段不算擁擠,所以夏奈飆車時也少了不少顧慮。

  剛才一閃而過的奔馳很快就出現在夏奈的視野中,對方似乎也已經察覺到夏奈的出現,又將速度提高了一些。

  這樣的速度哪怕是在高速上都有些危險,夏奈一邊懷疑這個異能者集團的BOSS是不是秋名山出身,同時又將人往偏離主干道路的小道上逼。

  目標慌不擇路,夏奈緊追不舍,終於在夏奈的逼迫下,對方將車開到了景光的狙擊範圍之內。

  「倒計時,五、四、三——」

  邊上的織田作已經開始倒數,夏奈趁此機會將車速又提高了一些。

  隨著織田作念出「Zero」,夏奈只聽見從通訊器裡傳來了兩記沉悶的聲響,不一會兒前面的奔馳就因為爆胎不得不減下車速。

  目標也不知道有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狙擊了,不過在他的座駕因為爆胎不能再使用時,他想都沒想就推門下車,就如同舍棄了自己的部下一樣舍棄了自己的車,准備從附近的小道上步行逃跑。

  可惜夏奈比他快了一步,在對方剛跳下車時,夏奈的車已經橫在了他的退路前。

  織田作身手矯健地從車上跳下,如同一只敏捷的獵豹,在眨眼間便控制住了目標。

  被織田作按在地上的目標是一名Beta級別的異能者,他掙扎了一下,見掙脫不了織田作的束縛便打算使用能力反擊,卻不想下一秒便感受到了頭暈目眩。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但還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十一點四十三分,逮捕。」

  夏奈拿出針對異能者的特制手銬,動作利落地給雙手已經被反絞到身後的目標銬上。

  此時織田作也已經聯系了S4的成員,沒一會兒熟悉的運輸車便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將昏迷的目標送上了車,而其他人也在聯系警視廳負責善後工作。

  「你的異能還是那麼的好用。」

  織田作也不是頭一次見夏奈的這一招了,他和夏奈回到了車裡,准備去接景光一起回屯所,「但是你為什麼不直接用在突襲上?如果是這個能力的話,也不會讓這個目標逃脫了吧。」

  織田作是知道夏奈今天的作戰計劃的,他覺得夏奈要是用她的異能直接突入,恐怕能在轉瞬間就干翻全部的敵人。

  「因為使用範圍越大,精度和強度就越低,這個異能就是這麼的雞肋。」

  夏奈的異能是氣味操縱,配合不同的草植氣息效果也完全不同。

  夏奈太清楚自己異能的弊端與限制條件了,「密閉環境倒還算好,但凡空間寬闊一點效果就會被減弱,也容易波及到友軍。如果要讓氣味充滿整個房間,恐怕我在使用能力前就已經會被敵人發現。」

  所以綜合下來,這個異能力比起AOE其實還是更適合單點擊殺。

  不過夏奈平時身邊都有中也在,自身的近戰能力也不弱,所以這個在她自己看來無比雞肋的異能比起殺手锏,倒更像是以防萬一的防身術。

  兩人在景光埋伏的大樓下等待了一會兒,約莫過了五六分鐘,景光便背著樂器包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內。

  他裝作無事發生地打開後座車門坐進了車內,等夏奈開車離開這裡後,景光這才舒了一口氣,「好久都沒執行任務了,我都快有些不習慣了。」

  「那要不你在S4再多留一陣子?」

  夏奈半開玩笑地同他說道,「最近老板安排了不少任務,恨不得把特務科的人一個掰成十個用,連我和中也都被他拉來幫忙了,你要是在屯所多留幾天,沒准能直接進特務科。」

  宗像禮司自接手S4起就長期處於缺人的狀態。

  這位新任的青之王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他寧可面臨人才緊缺的問題也不願要上代S4留下的大部分的老人,這就導致他只能從各個地方挖掘人才,然後從中慢慢挑選符合自己心意的拼圖碎片。

  若還是還有他想要的人才沒有找到,宗像禮司便只能繼續跑去挖牆腳。

  夏奈和中也,還有伏見猿比古就是這麼被挖進入S4的。

  而現在的特務科裡,也有宗像禮司從防衛省和戶籍科面試、以及警視廳各處挖來的人才,夏奈毫不懷疑宗像禮司前陣子與警察廳公安部走那麼近,是看中了那邊的什麼人才想要挖牆腳。

  ……難不成宗像禮司其實有著不為人知的收集癖?

  以那個人奇妙的性格和思維模式,要是說他相信如果能收集起日本各機構的人才就能組成最強戰隊召喚神龍,夏奈也不會感到奇怪。

  「還是算了吧,S4的工作不適合我。」

  景光好脾氣地笑笑,沒有提起宗像禮司曾經也有邀請過他的事,而是換了個話題,「說起來,奈奈接下來是打算回S4繼續審問嗎?」

  「對,早點結束這事也好早點開始休假,我還有好多事積壓著沒有處理。」

  比如現在在S4大牢關著的那位。

  「比如說……現在在我曾經住著的五號房關著的那位嗎?」

  「誒?」

  夏奈一瞬間都懷疑是不是自己一不小心將心聲說出了口,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這聲音來自景光。她趁著紅燈的契機看了眼景光,卻見他的表情略有些復雜。

  夏奈這才想起今早景光抵達S4再去找織田作的時候已經過了九點。

  他必定是見到了昨天晚上剛剛入駐五號房的安室透了。

  不知道景光有沒有認出安室透的身份,發現安室透是他曾經潛入的那個組織的成員。

  代號Bourbon的那個。

  「景光你……見到他了嗎?」

  諸伏景光一聽夏奈這話就明白夏奈也知道這件事,之前他聽織田作說發小是被中也關進去的時候還覺得奇怪——畢竟在那個牢裡住得久點的人都知道中原中也從來不管這些。

  可以說中也在S4的行動,多半都代表著夏奈的想法。

  「嗯,見到了。」

  剛才時間緊急,他也沒從安室透那兒得到更多的信息,後來他也從織田作那兒打聽了一下發小入獄的理由,卻不想織田作知道的也不多。

  諸伏景光擔心發小的情況,便只能來問夏奈。

  只是從夏奈那兒得到了明確的答復後,景光反而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了。

  發小公安的身份必須保密,這是所有公安警察必須嚴格遵守的行為准則。即使面對的人是S4的成員、是自己喜歡的人,諸伏景光也不能隨意暴露還身處組織臥底任務中的發小的身份。

  可是這樣一來,他便不能以「奈奈你誤抓了一名臥底調查的公安」為理由,說服夏奈放人了。

  而且若是夏奈讓他證明發小是公安他要這麼做?

  總不能拿出夏奈上次交給他的相親資料,一邊展示著裡面的資料和照片一邊對夏奈說「你看,他其實就是那個降谷零,是S4和公安為你安排的那個相親對像」吧?

  坐在副駕駛的織田作似乎聽出了一些門道,他看看表情平靜的夏奈又看看神色糾結的諸伏景光,最後決定……

  還是先保持沉默繼續觀望一段時間。

  這事沒准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有趣。

  諸伏景光到底也是公安出身,又是能被上面派去組織臥底的人才,他很快就在自己與夏奈的對話中,意識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問題。

  「說起來他是昨天晚上被中也送入獄的,可你們昨天晚上……」

  不是去Host Club執行任務去了嗎?

  今天早上他接到夏奈的聯系時,夏奈還說她和中也剛剛審完昨晚逮捕的那八十個犯人。

  那Zero他到底是什麼時候、以什麼罪名被中也逮捕的?

  難不成……

  景光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異常,夏奈有些沒想明白他的異常是否是來源於他已經發現了安室透是那個組織代號Bourbon的事,不過事已至此夏奈也不打算再隱瞞他這部分的真相。

  反正景光只要隨便去問問昨天參與逮捕行動的S4成員,就能知道安室透是以什麼身份在哪裡被抓的。

  不管景光是否知道安室透是組織的Bourbon,又是否知道安室透和他一樣也是公安的成員,夏奈覺得她接下來的話都能保護到男友的身份。

  至於名譽什麼的,她就真的不能保證了。

  對不起啦透君。

  夏奈並沒有什麼歉意的在心裡默默地向此刻並不在這裡的男友道歉。

  畢竟這也是為了你一直要保護的公安的身份嘛。

  「其實他是我昨天在Host Club抓捕行動中一並逮捕的。」

  「什麼?!」

  景光失聲驚叫,接著便無比慶幸自己系了安全帶——不然他鐵定一頭撞上前面的座椅靠背上。不過他現在也顧不上這些了,因為……

  「你、你的意思是,他昨天也出現在Host Club中?」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讓諸伏景光說得磕磕巴巴。

  不怪景光會如此驚訝,畢竟這話在他聽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一些。

  景光自然是對發小的性取向沒有任何的懷疑,即使他們在警校參加聯誼的時候,發小對食物的熱衷要遠高於異性。他也知道以發小的性格,絕對不會對這種夜場產生什麼興趣。

  那麼降谷零昨天出現在Host Club的理由應該就只有一個:

  他是因為工作原因出現在在那裡的。

  「沒錯哦,他是那家Host Club的男公關。」

  對,沒錯沒錯,就像奈奈說的一樣。

  諸伏景光暗自點點頭。

  Zero他絕對是因為公安的任務或者組織的任務……

  等等,什麼?!

  「等一下等一下,」景光慌亂地擺了下手,「奈奈你的意思是,他是……」

  「你沒聽錯,他是那家Host Club的男公關,不過不是本店的,所以我前兩周去的時候都沒遇見過他。」

  夏奈一邊說著省略了不少真相的事實,一邊打量著後座上景光變幻莫測的臉色,一邊補充了一點細節。

  「其實我昨天指名的人就是他,他酒量不錯嘴也甜,說話也挺討人喜歡的。可惜我們最後點的那瓶黑麥威士忌沒喝完,不知道那瓶酒有沒有在後來中也闖進去的時候被打碎。」

  「等一等,請再等一等。」

  景光再度舉手打斷了夏奈對安室透的誇贊,以及她對那瓶Rye的惋惜。

  夏奈這話越聽越不對,就算諸伏景光以冷靜理智並且旁觀公正的角度來看,都覺得夏奈好像是在說她把安室透扣下是因為她看上了這個男公關一樣。

  這件事聽起來實在太過荒誕了,甚至荒誕到諸伏景光乍一聽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有問題。

  他現在甚至覺得有問題的人是他自己。

  「你是說,現在牢裡的那個人是那家Host Club的男公關?昨天晚上招待了你,而且你還很中意他?」

  「我是這麼說的沒錯。」

  織田作朝夏奈投去了古怪的目光,卻還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而相對於織田作的冷靜,景光就愁得撓斷了好幾根自己的頭發,「那你把他關在牢裡是……」

  「畢竟是我中意的人,我也不好讓他在羈押室和那麼多人記在一起戰戰兢兢待一晚上嘛。景光剛才也見到他了吧,長得很好看吧?我果然對這種年下沒有抗性。」

  夏奈似真似假地同景光開著玩笑。

  她的話卻是讓景光險些忍不住就要吼出聲——

  奈奈你別被他那張童顏給欺騙了!!!

  Zero他今年都29了!!!

  不對等等,說起來奈奈那個最近和她鬧得很僵的男朋友似乎也是年下,難道奈奈其實更喜歡年下嗎?

  諸伏景光有一次感受到什麼叫作輸在了起跑線上。

  「那你的男朋友呢?」他有氣無力地詢問道。

  「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手機上上一次通話好像還是在幾個月前?」夏奈可沒說謊,她與安室透上一次通訊的確是在很久之前——久到可以追述到他們那次在旅館吵架的時候。

  織田作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弄清楚情況了,他摸了摸下巴,火上澆油似的補了一句。

  「不過我看夏奈你昨天帶回來的那位男公關似乎不錯,你其實可以考慮一下?」

  景光聞言頓時有氣無力地唉嘆了一聲。

  「織田作,你這個提議也太……」

  現在的場面已經太亂了,織田作的提議無疑是火上澆油。

  發小以男公關的身份被抓什麼的股且不提,夏奈和年下小男友鬧矛盾移情於男公關這事也可以暫時不談,現在的問題應該是他應該這麼做,才能把發小從S4的大牢裡撈出去,好讓他繼續執行任務。

  總不能真的讓發小徹底偽裝成男公關欺騙奈奈的感情吧?

  這樣的事情Zero他肯定也做不出來的……吧?

  景光忽然有些不能肯定發小究竟能為公安的工作做到哪一步。

  夏奈似乎不理解景光的崩潰,在聽見織田作的提議後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好主意,不過我對待感情還是很專一的,如果我真的要養男公關的話,還是等我和男朋友分手之後吧。」

  景光:?????

  奈奈你之前和你男朋友鬧得那麼僵都沒說要分手!Zero的魅力就這麼大嗎???

  但是Zero他以前可是親口承認過他的戀人是這個國家的,奈奈你可千萬不要被他的臉欺騙了!

  景光一邊克制著自己的表情,同時內心卻是在咆哮,他覺得自己昨天沒有參與到S4的抓捕行動簡直是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天知道僅僅是過了一夜一切都變了。

  景光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他現在只要想辦法吧Zero送出S4的監獄就可以了。

  反正Zero也不是真正的男公關,他臥底的那家Host Club既然已經被S4給抄了,那麼他的臥底任務應該就會到結束,之後和夏奈也不會再有什麼聯系。

  「那奈奈你回S4之後打算怎麼做?是要先提審那些權外者嗎?」

  「是呢……」

  將車開進屯所的夏奈一個甩尾,漂亮地將車停進了停車位,「那些權外者會有其他人負責,不如我們先去提審那個可愛的男公關吧?一晚上沒見我也有些想他了。」

  既然那些權外者該抓的她都抓了,也是時候該把人放出去了。

  她也不能一直扣著盡職盡責的公安不放。

  夏奈對織田作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先回牢裡,而後她又對因為她剛才的回答內心再度崩潰的景光發出了邀請:

  「景光,你也要一起來嗎?」


第90章 Case.090

  獄友織田作被發小帶離已經大約快三個小時了。

  已經享用過美味的午餐的安室透此刻正坐在牢裡思考自己今天會不會被放出去的問題, 而織田作就是在這個時候重新回到的牢房。

  他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是被帶出去談話,從牢房外不時傳來的喧鬧聲來看,他倒更像是出去執行了一次任務。

  應該……不是吧?

  安室透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他對Scepter4大多的了解都來自於警察廳, 對於內部的情況本身了解得不算太詳細, 但是他也不覺得S4的做派已經異常到了會派被監視中的犯人出去執行任務。

  這又不是什麼未來幻想類的動畫劇情。

  昨天他也看得很清楚了, S4的成員拿的都是管制刀具, 而不是有語音輔助還能切換模式的槍。

  「今天辛苦你了, 織田作。」

  「沒什麼,能幫到奈奈就好。」

  「你好好休息,晚上奈奈已經吩咐他們為你准備了激辣咖喱套餐。」

  對話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親切得仿佛在招待家裡親戚的對話讓坐在牢裡想心事的安室透不由地皺起了眉。

  S4的成員和犯人是這麼和諧的關系嗎?

  他當然聽出了和織田作對話的人是誰。

  不是剛才來接他的諸伏景光, 而是變成了昨天送自己入獄的中原中也。

  那個從來沒給自己好臉色看過的中原中也。

  這和安室透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他原本還打算趁著織田作回監獄的時候,再和發小說上幾句話、打聽一下S4的情報。

  安室透坐在床沿沒有動, 他在陰影中冷眼看著中原中也送織田作回到了牢房。

  優秀的公安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

  不能趁著這個機會向景光打聽消息也不要緊。

  他冷靜地做著分析。

  反正景光已經知道自己在這裡了,剛才他急著帶織田作離開不能詳聊,但如果是景光的話一定會找機會再過來的, 到時候他就能知道……

  不。

  安室透什麼都不知道。

  四周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哢哢聲,隨著牢門開鎖的機械音, 安室透看見阻隔著他視線與自由的障礙物全部落下。

  將隔壁屋的織田作送回來的中原中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牢門前,他背著而立, 高傲地抬著下巴, 對著屋內的安室透頤指氣使地命令道:

  「出來。」

  在牢裡不乖乖按照命令行動會有什麼下場安室透很清楚。

  他沒愚蠢到在其他人的地盤做無謂的掙扎, 聞言起身來到中原中也的面前, 嘴上卻是不放過任何機會地朝對方套著情報。

  「S4的各位是終於發現我是無罪的, 打算放我離開了嗎?」

  這語氣似乎與中原中也很是熟稔。

  重新回到牢房如同回到安心小屋的織田作用余光瞄了安室透一眼。

  早前景光在牢裡的表現, 以及剛才夏奈在車裡的發言讓他觸及到了些許的真相, 只是這和他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不過是拿了張S4特供小黑屋的長期飯票罷了。

  安室透沒有注意到織田作意味深長的眼神,倒是將中原中也在聽到自己的話之後冷笑的模樣看了個真真切切。

  「廢話這麼多做什麼,讓你來你跟過來就可以了。」

  「中原君,你這樣年終的考評很容易拿底分的。」

  這態度也太糟糕了一些吧?

  安室透在心裡搖搖頭。

  S4除了他的奈奈之外還有靠譜的人嗎?

  要知道他們公安就沒有這種喜怒形於色、將私人感情帶入到工作裡的不靠譜成員!

  什麼?赤井秀一?

  和赤井秀一有仇的是降谷零,和他普通咖啡店店員安室透有什麼關系?

  中原中也到底也和太宰治交鋒了這麼多年,安室透說話陰陽怪氣,但遠不及太宰治多年老陰陽人的功底。

  這簡單粗暴的挑釁,讓中原中也沒怎麼過腦子就聽出了安室透的言下之意,也頓時明白夏奈的這個男朋友至今還不知道自己與奈奈和S4的關系。

  呵,還是公安。

  就這?

  當然中原中也並不打算對安室透解釋這些,他淡漠地回懟了句,「給我打分的人又不是你。」

  對你溫聲細語有什麼好處麼?

  嗯,沒有。

  所以他為什麼要給你安室透好臉色?

  安室透也知道中原中也對自己的態度絲毫影響不了他在S4內部的評價。

  事實上光從中原中也能不穿著S4的制服在S4內行動自如、以及昨天的行動是中原中也帶頭突入這兩點來看,安室透多少也能猜到這一位在S4內的地位特殊。

  就像他的女友奈奈一樣。

  安室透笑得溫柔無害,「細節決定成敗啊,中原君。」

  「懂了。」

  中原中也點頭,答得很是隨意,「所以你被抓進來也是因為你把細節做成功了?」

  ……這天簡直沒法聊。

  平素最擅長空手套情報的安室透感到了一絲潰敗,中原中也在他面前別說是好聲好氣了,甚至從來就不給他一個好臉色。

  安室透現在都有些懷疑,那日奈奈在極寒之館表現得如此顯眼並不是為了掩護容易被套話的中原中也,而是怕中原中也一開口直接地圖炮吸引了全場了火力。

  雖然這個男人的戰鬥力也是地圖炮級別的。

  所以說這位中原中也君脾氣這麼火爆嗎?

  還是只針對他?

  「是因為奈奈嗎?」

  安室透覺得自己和中原中也僅有的關聯也就只有奈奈了,如果對方是因為奈奈對他看不慣的話……

  「你和奈奈有什麼關系?」

  但是安室透沒想到的是,中原中也並沒有被自己激怒的樣子,反倒是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只是個男公關,只不過昨天晚上恰好被奈奈指名,和奈奈有什麼關系?」

  安室透:……

  不是,這個設定難道還在繼續嗎?

  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份了還在裝什麼啊!

  安室透一直篤信奈奈肯定已經猜出自己去Host Club是當臥底去的,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友和中原中也真的會傻到相信他的本職工作是男公關。

  可現在聽中原中也的話,他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的簡單。

  或許只能往他們有不得不堅持他必須是男公關的理由去猜測了。

  安室透猜不透S4內部的情況,他跟著中原中也一路來到了審訊室,後者一推開門,安室透立刻就明白了剛才送織田作回牢房的人為什麼會變成了中原中也。

  因為他的發小,現在正和他的女友坐在一起。

  ——以審訊官的身份。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痛苦面具.jpg

  安室透在組織臥底這麼多年,早就做好臥底身份暴|露、被組織處決或是在處決前先行了斷的心理准備。

  但是他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他和表情一言難盡的發小隱晦交換了一個眼神,在中原中也的催促下坐到了孤零零的空位上。

  啊,心好累。

  為什麼他要用男公關的身份接受女友和發小的審訊呢?

  警察學校和公安培訓裡可從來都沒有講過當公安臥底會遇見這種場面。

  坐在厚重木桌後的諸伏景光無聲地看著中原中也把自己的發小帶到了審訊室。

  他趁著其他人不注意與安室透迅速交換了一個視線,緊接著迅速整理好表情,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專業陪審模樣。

  諸伏景光的確是沒有想到發小在組織臥底工作,竟會發展到被S4當成男公關抓來審訊的地步。

  這到底是公安的安排,還是組織的淪喪!

  他又看了眼面前夏奈准備好的資料,視線停頓在姓名那一欄「安室透」的字樣上,久久無法移開。

  略有些熟悉的姓名勾起了諸伏景光的回憶,他忽然想起之前夏奈曾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做安室透的組織成員的事。

  難!道!說!

  諸伏景光表情丕變,只覺得自己已經接觸到了被夏奈努力掩蓋的真相——

  難不成夏奈已經調查到組織的事、並發現了安室透就是代號Bourbon的組織成員?!

  諸伏景光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畢竟夏奈和她男友感情身後,不是會對在Host Club工作的男公關一見鐘情的人,不然他也不至於在旁邊挖了那麼久的牆角也沒挖動。

  所以她絕對是故意借著這個機會把安室透扣留在S4,想要趁機以安室透為突破口調查組織的事情!

  可是奈奈,安室透其實是公安派去組織的臥底啊!!!

  諸伏景光偷偷地看了眼夏奈的臉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不悲傷。

  他也是公安派去組織的臥底,知道無論如何——哪怕是被同僚逮捕,在任務結束之前都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是,如果這是這麼下去……

  這麼下去Zero真的會被奈奈當作組織成員收監的!

  諸伏景光覺得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他必須在接下來的審訊中暗中協助自己的發小,盡量打消夏奈對他的懷疑。

  諸伏景光的算盤打得很好,可他的想法卻並沒有成功地傳遞給安室透。

  雙手被銬著按到審訊席的安室透在看見發小那一言難盡的表情後,忽然想起了一件被他忽略已久的事情。

  在與景光重逢的時候景光曾對自己說過,他消失的這四年裡受到了一名女性的關照,那名女性與赤井秀一認識、當時和赤井秀一一起制造了景光假死的現場。

  並且,那名女性收到了他的相親資料。

  當時他手裡關於奈奈的信息不足,又一心都只在調查奈奈是否和港口Mafia有關系,所以並沒有去細想,只當景光是在他們相遇的武裝偵探社工作,又以為赤井秀一向自己透露的武裝偵探社的情報與景光有關。

  可如果赤井秀一當時透露給他的有關武裝偵探社的情報其實還是與夏奈有關呢?

  景光自己也說了,赤井秀一應該還不知道他在「這裡」工作的事情,就算知道也只有可能是一直照顧他的「她」告訴赤井秀一的。

  如果景光口中說的那個女性就是夏奈呢?

  夏奈也認識赤井秀一,而且可以說是非常的熟悉。

  她不僅能和假死後的赤井秀一一起出去喝咖啡吃晚餐,甚至還能從赤井秀一的口中套出組織的情報。

  而且仔細想想,這段時間裡,他只收到了S4的相親資料。

  安室透之前沒有考慮到這個可能性完全是因為沒想過夏奈居然會和S4有關,但是在親眼目睹了夏奈出現在S4的抓捕現場後,他再想否定這個可能性也找不到更有利的佐證。

  福爾摩斯曾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無論再怎麼匪夷所思都是真相。

  所以景光喜歡的人是……

  安室透偷偷地看了眼神情凝重的景光,忽然也有些不知道這個情況該如何處理了。

  他該怎麼和發小說呢?

  「你暗戀的人其實是我的女朋友」這句話可比想像中要更難說出口。

  夏奈自安室透出現後,就感受到從景光身上散發的凝重氣息。

  她不知道景光知不知道男友是公安的事。

  畢竟男友與景光雖然都是公安,但一個隸屬警察廳另一個則在警視廳,即使年齡相仿應該是同屆生卻也不一定真的認識。

  但是看景光那副心裡緊張卻又不得不板著臉裝嚴肅的樣子……

  難不成景光在組織的時候真的見過Bourbon?

  「如果沒問題我們就開始吧。」

  夏奈垂下視線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檔案,她著清了清嗓子,打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快點進入流程早些結束這次的審訊。

  「你的名字?」

  夏奈話音剛落,安室透與諸伏景光頓時唰地抬頭朝她看去。

  兩人臉上俱是匪夷所思,似乎都在無聲地詢問夏奈都這種情況了你真的還打算走這種流程?

  真是驚了,S4抓人的時候那麼隨便但審問卻要嚴格按照流程走嗎?

  S4的規章流程和公安果然好不一樣!

  兩位公安好兄弟如出一轍的控訴目光夏奈只當沒看見。

  她捏著圓珠筆敲了兩下桌面,力道不輕不重,看不出她現在究竟在想什麼。只是從她臉上表情來看,似乎是在催促安室透趕緊回答。

  自打進屋後就雙手抱臂坐在邊上的中原中也不發一言,一派大佬坐姿。

  他不似其他兩人一樣被夏奈的問題冷到,只冷眼看著安室透,仿佛只要安室透再做出抵抗的舉動就會隨時動手。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看出夏奈的小動作中透露的催促之意、以及中原中也無聲威脅的安室透嘆了一口氣,認命似的開口道:

  「我是……」

  嘎——

  未說完的話語被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無機質的開門聲伴隨著腳步聲,屋內的四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去,卻見一個穿著S4制服、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人推門而入。

  除了安室透之外的三人立刻從座位上站起。

  「室長。」

  安室透自然知道來人是誰,他曾經在極寒之館與宗像禮司有過短暫的接觸,但看見對方穿上S4的制服這還是頭一次。

  「不用這麼拘束。」

  宗像禮司擺擺手,「我聽說津島君抓了個很有趣的嫌疑人,所以就過來看看。」

  他話是這麼說,但在場三人卻沒有一個真的因此而放松。

  宗像禮司饒有興致地看了圈屋內的部下們的表情,最後盯上了在場唯一一個還坐在椅子上的人。

  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會兒安室透,好似不曾在極寒之館見過他似的,等他看得差不多了這才終於再度開口,語氣有條不紊,卻不是衝著安室透去的。

  「諸伏君,你先出去吧,這裡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誒……?」

  「室長?」

  諸伏景光與夏奈沒想到宗像禮司不僅過來看看,甚至還打算參與到審訊裡,一時都沒想明白這位向來目光長遠、腦回路驚人並且曾被赤之王吐槽過性格惡趣味的宗像室長這次又想做什麼。

  即將被三堂會審的安室透已經淡定了,他仿佛處在漩渦之外的旁觀者,冷靜地打量著屋內所有人的神情舉止。

  也毫不意外地發現夏奈的眼神裡寫滿「您難道很閑嗎」這句詢問。

  其實他也想這麼問。

  只是眼下這情況實在不能問出口。

  屋內的人除了宗像禮司外,大約都想這麼問他一句,但是在S4裡,宗像禮司的話就是絕對的。

  既然宗像禮司這麼說了,縱使其他人心裡再怎麼對他的決定感到不解,也必須遵從宗像禮司的命令。

  即使夏奈三人嚴格來說並不是青之王的氏族。

  諸伏景光憂心忡忡地看了眼自己的發小,越發覺得事態一發不可收拾。

  宗像禮司的出現在他看來無異是證明了自己剛才的猜想是正確的,但是當著其他人的面,他也實在說不出現在以男公關的身份被拷在這裡的人是公安的臥底。

  這也太丟臉了!

  於是諸伏景光只能將所有的話全部都咽回到肚子裡,硬著頭皮離開審訊室,准備等這場審訊結束後再對宗像禮司道明情況。

  諸伏景光一走,審訊室內定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古怪,也說不清楚究竟是更凝重了還是更詭異了。安室透與夏奈對視了一眼,就連剛才一直把自己偽裝成木雕的中原中也也開始四處打量。

  唯一還能不動如山的,就只有宗像禮司。

  「這位就是夏奈你昨天抓的男公關嗎?」

  明明與安室透並不是第一次見面,但宗像禮司卻一副完全不認識對方的樣子,這讓安室透不禁懷疑夏奈的演技是否來源於此。

  難不成S4的人自上而下各個都是演技大師?

  還是說這是S4的必修課?

  「其實我對男公關這個職業還挺有興趣的呢,這次的行動如果不是為了不引人矚目,我都想親自去看看傳說中日進鬥金的Host Club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安室透:……???

  喂!S4的室長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還有,把去Host Club找男公關消費的臥底任務交給夏奈的……

  果然就是你嗎?!

  「咳咳,室長,請注意場合。」

  夏奈干咳一聲提醒宗像禮司注意場合,一邊讓自己不要不去看男友那副「你們S4的人被這麼個室長統領真的沒問題嗎」的表情。

  「現在還在審問中。」

  雖然宗像禮司偶爾會讓人產生這家伙是不是天然呆的疑問,但他們S4的室長、被石板選中的青之王絕對是能夠讓S4的成員們發自內心尊敬的王。

  即使他偶爾真的會讓人產生「這個男人究竟是腹黑還是天然呆」的疑惑。

  不過這點就沒必要讓其他人知曉了。

  「也是,那麼就先從身份證明開始吧。」

  宗像禮司看上去很聽得進勸,他點點頭,衝著臉色如同調色盤似的安室透擺出了一個請的動作,「既然你是男公關的話,一定也會那個吧?」

  安室透木然,「……什麼?」

  他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就是傳說中點了遠高於市場價十數倍的香檳後都會有的那個,似乎是叫香檳Call?」

  宗像禮司以學術探討的語氣說著一點都不符合審訊室氛圍的話語,「既然你是男公關的話一定也會吧?」

  「請務必讓我拜見一番,Toru君。」

  安室透:……

  年輕的公關精英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吐槽的欲望——

  喂,讓這個男人當Scepter4的室長,真的沒問題嗎?


第91章 Case.091

  「中也, B7125號案子的報告今天能交嗎?老板那邊在催了。」

  「今天下班前我會發給S4的。」

  「狗朗,碼頭的案子處理得怎麼樣了?」

  「已經有線索了,等會兒我會和澀澤先生一起再去一次現場。」

  S4駐橫濱辦公室內是一片忙碌的景像。

  告別了每日一束的鮮花轟炸, 辦公室裡又恢復了從前只有兩人時紙張紛飛的景像。

  確認工作進度的問答裡混雜了打字與通話的聲音, 再看眼台歷, 幾乎每一格裡都寫著重要工作的備注,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在東京忙碌了一個多月, 夏奈和中原中也終於回到橫濱後,迎接他們的是堆積如山的工作,以及快被動作壓垮了澀澤等人。

  這一個月裡發生了許多事, 簡而言之, 便是御芍神紫提供的名單到底還是讓宗像禮司徹徹底底地利用了。

  秉持著打鐵趁熱的原則,除了夏奈和中也帶頭剿滅的那個Koujin集團外,S4在之後的一個月裡又連續剿滅了六個在聽聞風聲後, 仍然賊心不死、妄圖聯合在一起對抗S4的異能者組織。

  這一個多月裡S4從上到下幾乎沒有空閑的人員。

  特務科的人每天幾乎都是在外出執行任務、審問、寫報告三件事上來回循環,睡眠和吃飯時間都顯得彌足珍貴。

  而難得來一次東京的夏奈與中也,更是成為被宗像禮司壓榨的對像。

  在後續被剿滅的異能者組織裡, 有三個都是他倆直接拿下的,所幸後續審問不需要他倆全程在場, 不然夏奈真的會拖著中也直接罷工會橫濱。

  從這一點來看,宗像禮司對他的部下的確是了解甚深, 知道如何在夏奈的底線邊緣不斷試探。

  在S4一連端了七個實力不俗、甚至擁有Alpha級權外者的異能者組織後, 關東一代因為Jungle的殘留勢力而蠢蠢欲動的異能者集團也終於消停下來。

  有因為組織成員意見不合而分崩離析的, 有決定韜光養晦以待來日的, 還有……

  聽到了些許風聲決定在這個時候將勢力轉移到橫濱, 卻不幸在還沒站穩腳跟時就被港口Mafia吞並的。

  生動形像地演繹了什麼叫剛逃離了虎口, 一個轉身就奔進了狼窩。

  夏奈和中也一連在東京駐守了一個多月, 等夏奈終於忍不住衝到宗像禮司的辦公室去抱怨時,就被宗像禮司「你怎麼現在才來和我說,我其實一開始就想放人但又怕你們不願意走所以一直沒開口」給秀了一臉。

  同行的中原中也按住了差點因為宗像禮司的這句話而暴走的夏奈,明白了宗像禮司果然是赤之王欽點的壞心眼。

  難怪能和太宰那混蛋聊到一塊兒去。

  夏奈與中也兩人好不容易在特務隊怨念的眼神下,從S4飛一般地逃出生天,但等他們回到橫濱後,迎接他們的卻是更多無法逃避的工作。

  據一早就被調回橫濱的景光所說,這甚至還是將一部分工作勻給偵探社之後的結果。

  「中也,我去下偵探社。」

  在辦公桌後坐了一周的夏奈,終於開始懷念在東京時只需要和中也一起去現場抓人的日子。

  她煩躁地將還不急著處理的工作往前面一推,秉持著「只要我沒看見就等同於不存在」的逃避原則,提著包就准備暫時離開這個小小的血汗工廠。

  ——即使她是這裡的工廠長。

  「我和你一起去吧。」

  眼見著夏奈准備逃離這裡,諸伏景光趁著夏奈還沒跑路趕緊叫住了她。

  他舉了舉手裡厚厚一疊已經打印好的資料,用溫和的語氣說著讓夏奈無法抗拒的話語,「正好這些案子我還要和國木田先生那邊再商量一下。」

  去偵探社不過是借口。

  夏奈雖然的確打算去那裡,但本質上來說她是抱著翹班的打算離開的。

  現在面對著明明不是S4駐橫濱辦公室的正式成員,卻盡心為他們這邊工作、處理著本來也不擅長的任務報告的景光……

  夏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那你把要和偵探社交接的材料整理一下,我在車裡等你。」

  夏奈看了眼手表,順勢揮了揮手,「只給你五分鐘的時間,過期不候哦。」

  景光點點頭,迅速整理起手邊的文件,而夏奈像是不願多待一秒,飛一般地跑下樓,生怕再被人給叫住一樣。

  夏奈雖然溜了,但一屋子的人倒也沒有過分責怪她。

  不如說夏奈最近加班得比誰都晚,她願意出去走走散散心,總比悶在辦公室裡一聲不吭地寫報告強。

  而夏奈最近主動加被動地沉迷加班的主要原因……

  「那我就先走了。」

  景光將所有文件一股腦地塞進文件袋裡,他對著屋內看似忙碌地打報告、卻時不時地打量著他的其他人打了聲招呼,以一副對旁人打量的目光一無所知的態度,淡定地下樓離開。

  還不忘小心地關上門。

  「中也先生,我聽說夏奈小姐在Host Club臥底的時候抓到了她的男朋友,這事是真的嗎?」

  「我聽說夏奈在Host Club一擲千金,把她男朋友送上了歌舞伎町燈牌展示位,這事是真的嗎?」

  「我還聽說夏奈的男朋友背後勾結了不少勢力,這事是真的嗎?」

  「我也聽說,S4的宗像室長似乎看中了奈奈的男友,這事也是真的嗎?」

  正寫完這一段報告的中也手一頓,一不小心就在回車鍵上砸了一個坑。

  這是那裡來的亂七八糟的消息。

  還有,最後那條聽起來怎麼那麼奇怪?

  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中原中也抬頭一看,正好對上太宰治的臉。

  本應該在港口Mafia大樓頂層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他將下巴擱在了中也的辦公桌上,雙手托腮,笑得一臉無辜。

  中原中也啪嗒一聲砸了手裡的鍵盤,在文檔裡敲出了一堆亂碼。

  「你怎麼在這裡?」

  又是從哪裡聽說那荒唐的傳聞的?

  太宰治晃了晃手機,「前陣子織田作和我聯系過了,說了不少事情。」

  「不可能!」

  中原中也想都沒想就矢口否認,「室長讓那個安室透唱香檳Call的時候房間裡就我們四個人,織田作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

  其他人:!!!

  居然還有這種事嘛?!

  中也太會瞞了吧!

  屋內其他人不斷朝中原中也投去打量的目光,而套出這個猛料的太宰治臉上笑意更深,一臉的計謀得逞。

  「所以,宗像室長讓奈奈的男朋友唱香檳call的事是真的咯?」

  中原中也:「…………」

  好家伙。

  太宰治這混蛋居然跑他這裡來套話!

  不愧是把港口Mafia的前任首領踢下台的現任首領,真會玩陰的。

  「所以呢?」

  中也沒好氣地橫了他眼,「什麼?」

  太宰治只當不知,他擺弄著中也桌上散亂的圓珠筆,「奈奈的男朋友真的唱了香檳Call了嗎?還有……」

  那雙鳶色的眼裡亮著精光。

  「奈奈和她男朋友的事,我前獄友他知道了嗎?」

  中原中也:「……」

  嘖。

  >>>

  諸伏景光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那天他被宗像禮司趕出審訊室之後,本想在門口等著宗像禮司出來的,卻不想後來被急缺人手的淡島叫去整理資料,等他聽說審訊結束時……

  發小已經被S4派車打包送回Host Club了。

  S4的動作還真快。

  發小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被S4當成是組織成員這說到底也是好事,諸伏景光後來也發短信問過發小情況,但最後只收到了一條「我沒事,之後再聯系你」的答復。

  可一直到今天,他都沒有收到發小的聯系。

  發小那裡聯系不上,諸伏景光知道他的臥底任務不敢輕易去找他,而當日在審訊室的其他三人口風都不是一般的嚴。

  相較之下,諸伏景光只得找三人裡和他關系最好、交情最深的夏奈套話。

  從夏奈的辦公室到偵探社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諸伏景光糾結了小半會兒,終於在夏奈的心情看起來放松不少時開口。

  「那天你們抓的那個男公關……」

  那天安室透被釋放後,諸伏景光就再也沒提起過對方。

  當日景光在安室透被抓被審又被放走後,沒有再對她提起過安室透和組織的事。

  夏奈見景光沒有對自己開口,只當他在組織的時候和男友的交情不深,甚至從未見過,卻不想時隔那麼久之後他又忽然提起這事。

  她不知道景光和男友的聯系,只能用聽不出異常的語氣反問:

  「你是說那位安室君?」

  「對,就是他。」

  諸伏景光的表情忽然有些糾結,他也是在開口之後,才想起夏奈曾經收到發小的相親資料的事。

  雖然那份相親資料夏奈還沒有看,就落到了他的手裡,但諸伏景光怎麼都沒想到他們兩人會在這次的任務中相遇,還有了這樣的聯系。

  原本他是打算等自己和夏奈的關系有了進展,再向發小介紹夏奈的。

  「Ze……那位安室君他,後來沒有查出什麼問題吧?」

  「……景光是覺得,那位安室君他,身上還有別的問題嗎?」

  唔,這句話好像有點怪怪的。

  夏奈不知不覺就想起了男友留宿自家的、那個無事發生的晚上。

  那個晚上的她,似乎也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咳。

  要優雅,不要污。

  「不是。」

  夏奈沒有提組織的事情,諸伏景光自然不會主動暴|露發小的身份,他連忙含糊了過去,「畢竟連宗像室長都親自參與了審問,我還以為那位安室君他牽連到了別的什麼大案子。」

  「老板很多時候看起來都很隨性,但實際上他還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夏奈努力忽略宗像禮司那天在審訊室說的話,替自己名義上的上司辯白了一具,「和異能者相關的案子自然都會由S4來處理,但其他的案子……」

  「該發往公安與警視廳的,S4也不會強壓在手裡。」

  因為缺人。

  夏奈這話像是意有所指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諸伏景光過了好幾次都沒品出個味來,還想再問兩句,就看見偵探社所在的建築物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上次與發小重逢的咖啡店就在面前,諸伏景光下車後下意識地透過玻璃窗朝裡看了眼。

  他不是傷春感秋的人,可當日與發小久別重逢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再想想如今獨自一人身在敵營、完全聯系不上也不知道是否還安好的安室透……

  諸伏景光滿心都是擔憂。

  恍惚間,他眼前似乎也出現了發小的幻覺,就好像他還坐在當時的位子上。

  ……等等,好像那並不是他的幻覺!

  諸伏景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果不其然地看見了自那以來已經有一個多月都沒能聯系上的安室透。

  他穿著天藍色的毛衣,獨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還是他們上次交談時的座位。

  他的面前放著一杯黑咖啡,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又好像是和誰剛剛交談完畢。

  諸伏景光知道安室透從小就對視線格外的敏銳,經過警察學校與公安的特訓後便更是厲害。他似乎察覺到室外有人在打量自己,很快就不動聲色地往回打量。

  然後諸伏景光就看見發小的臉上先是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緊接著那笑容倏地一僵,如同發現自己戴了綠帽甚至還捉奸在床的丈夫一般。

  ……這個比喻怎麼有點不太對勁?

  諸伏景光盡量壓下心中冒起的那些異樣與不祥感,他打量了眼發小,卻見對方的目光正在自己與夏奈身上徘徊。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奈奈。」

  「景光。」

  他衝著夏奈開口,卻聽見夏奈的聲音在同一時間響起。

  諸伏景光與夏奈兩人似乎都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開口,他們看了看彼此,不約而同地說了下一句話:

  「你先去偵探社吧,我突然有點事。」

  「你先去找亂步吧,我正好有點事。」

  諸伏景光:「……」

  嗯?

  >>>

  在臥底期間被S4的人逮捕,關押了將近24個小時,安室透的臥底任務算是失敗了。

  不過從結果來說,安室透這次的任務也不算是完全失敗,因為在被S4送回Host Club的時候,他同時也被自己的女友塞了一個數據芯片。

  一個裝滿了他這次任務需要的情報,甚至比他在分店臥底時搜集到的更翔實的數據芯片。

  公安的行動到底是落後於S4一步,不過有了安室透帶回來的這些情報和證據,公安在將Koujin集團的相關人員移交給檢方時,效率也比往常更高了一些。

  這效率即使在公安內部也是極為罕見的。

  不過要說這次臥底最大的收獲,便是安室透終於找到了貝爾摩德當日讓他去尋回的資料。

  並將這份資料在公安內留了個備份。

  經過這次的臥底,安室透在公安和組織的任務同時迎來了尾聲。

  按理來說他終於可以松一口氣,能與女朋友好好聊聊,或是找發小聚聚,但因為組織內部最近因為朗姆親自出動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安室透也被卷入其中,不得不暫時與他們斷開聯系。

  這一斷,就是整整一個多月。

  直到今天,他因為公安的任務來到了橫濱,請武裝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成為公安的外援,才終於有了變化。

  「唔,好吧,公安的委托我接下了。」

  如果不是管理官的命令,安室透怎麼都想不到面前這個看起來像是個中學生、甚至還有點孩子氣的青年,會是武裝偵探社的王牌。

  他接過安室透遞去的資料,也不看裡面究竟寫了什麼便以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姿態衝他擺了擺手。

  「你潛入的那個組織的事……就交給名偵探吧。」

  安室透自打在毛利小五郎樓下的波洛咖啡店「常駐」後,遇見的偵探也不算少了。

  卻沒有見過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像這位亂步先生一樣張揚自信,甚至能毫不在意地以「名偵探」自居——

  哦,不,還是有的。

  他的老師毛利小五郎也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這位亂步先生的實力究竟能不能接下公安委托的、有關組織的任務。

  「我說,你剛才該不會是在心裡瞧不起我吧?」

  亂步一口喝完了甜味十足的奶茶,舔了舔唇上殘留的奶泡,也不顧自己究竟有沒有清理干淨,就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衝安室透說道。

  安室透也看不出面前的這位名偵探是真的生氣了還是在佯裝發怒,畢竟這個年輕的偵探嘴角殘留的奶泡痕跡讓人很難嚴肅起來。

  不過安室透到底是在組織混了那麼久的人,他立刻便衝著對方笑道:

  「不,我只是沒想到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會這麼年輕,有些驚訝罷了。」

  「能力和年齡是沒有關系的,名偵探就是獨一無二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哼哼唧唧地回應道,「而且從外表推測年齡也並沒有那麼准確吧?」

  他上下打量了眼安室透,露出了一個狹促的笑容。

  那笑容轉瞬即逝,快得讓安室透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你不相信我也不要緊,你很快就能明白名偵探有多厲害了。」

  江戶川亂步拿起安室透交給他的文件,起身准備離去。

  安室透原以為對方說的很快是能立刻處理完公安的委托,此刻見對方起身准備離去,他忽然有些不太明白這個看起來有些孩子氣的青年偵探想做什麼了。

  「亂步先生?」

  「十分鐘,」亂步給出了一個精准的時間,「只要你在這裡再坐十分鐘,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發生。」

  安室透:……

  驚喜?

  安室透現在可怕了這兩個字。

  對於他來說,女友的身份不是港口Mafia的成員,發小也還活著就是最大的驚喜,他現在壓根不奢望能有什麼驚喜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亂步在丟下這句話後,便在安室透不懷有任何期待的眼神下拿著那份文件愉快地上了樓。

  安室透原本不願意多浪費時間在咖啡店,卻又擔心那位亂步先生在十分鐘後重新出現,衡量再三之後他如同許多去神社祈福的旅客一樣,懷著「干脆試一試吧」的心態繼續在咖啡店內逗留。

  畢竟這家咖啡店的咖啡的確美味。

  值得學習。

  安室透安靜地品嘗著難得一見的手磨咖啡,感受著這家與波洛完全不同的咖啡店店內的氣氛。

  直到他感受到了來自屋外的視線……

  並在扭頭查看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女朋友和發小站在了一起。

  這就是所謂的驚喜嗎?

  謝謝,他不想要。


第92章 Case.092

  安室透再一次確切地意識到了, 驚喜或許並不是什麼好事。

  玻璃窗外的夏奈面露喜色,而站在她身邊的景光與她也是相似的表情。

  這一幕倒是和諧。

  和諧得安室透臉色一綠,又想起當日在S4的場景。

  似乎是被安室透的表情所感染, 屋外的兩人表情也瞬間變得有些古怪。夏奈與景光互相看了眼, 不約而同地說了什麼。

  安室透看出他們是在叫彼此的名字。

  默契十足的那種。

  安室透的臉青了又綠, 就看見自己的女友和發小又異口同聲地說了句什麼。

  這一次他沒看清這兩人對話的內容, 只看見夏奈和景光兩人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他, 最後還是夏奈主動退了一步。

  「那我先上去吧。」

  她對景光說道。

  店內的安室透沒看清夏奈的這句話,卻看清她在說完這段話後,很是順手地拿起景光手裡的文件袋, 以及她在轉身之際衝著店內的自己眨了眨眼睛, 接著徑直走進咖啡店邊上那道狹窄的門。

  而被留下的景光,則是推開了這家名為漩渦的咖啡店店門。

  「好久不見了,景光先生。」

  咖啡店的店長與女服務生似乎對景光都頗為地熟悉, 安室透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他們已經向景光打了聲招呼。

  「夏奈小姐不一起來嗎?」

  「她先去偵探社,應該很快就會下來。」

  諸伏景光的語氣篤定, 可他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猜測,他不敢確定夏奈剛才與自己一同開口說「正好有事」指的是什麼, 只能暗自期盼千萬要和發小無關。

  雖然這個可能性如今看來……

  實在是微乎其微。

  向老板點了一份咖啡,景光的目光迅速地在店內掃視了一圈, 在確認店內沒有其他人後, 他快步走到發小的對面坐下。

  「好久不見, 你最近還好嗎?」

  安室透自從被S4釋放只和他聯系了一次, 今天難得遇到, 景光也終於能夠親自向他確認他的安危。

  不過在這之前, 還得先確認對面的人是不是本體。

  畢竟組織裡有個擅長易容變聲的貝爾摩德在, 景光多少還是得注意一些,別不小心中了圈套,耽誤了好友的任務不說還危及到他的安全。

  安室透也知道好友的顧慮,他點點頭,很是流暢地說出了只有他倆才知道的情報。

  「那天你被S4的宗像室長支走後我沒能見到你,讓你擔心了。」

  很好,是本人。

  諸伏景光舒了口氣,這才放心地與對方繼續交談下去。

  「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S4的人去抓異能者集團的人,怎麼你會被單獨留了下來?是不是S4的人知道了組織的事情?」

  「你冷靜點,Hiro,我沒事。」

  自從在S4裡看見發小之後,安室透便已經推測出了不少信息。

  現在聽見一向專心狙擊、從不涉及那些異能力的好友毫不顧忌地提起S4和異能者,安室透也沒感到有多意外。

  「S4的人在出任務的時候與我接觸過,他們有人知道些組織的事情,所以就多留了我一會兒。」

  安室透刻意沒有提S4裡與他接觸、並且知道自己底細的人就是夏奈。

  這並不是什麼機密,尤其當景光已經被S4庇護的當下。

  可安室透的心底裡卻有個聲音在對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讓他不要在此刻說出夏奈的名字。

  如果說了的話,自己當日在S4審訊室裡的猜測便會被印證,很多因為之前情報不對等而被隱藏的真相都會就此浮出水面。

  安室透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即使他瞞不了多久,卻也不應該是在現在,更不應該是以會讓景光受傷的方式被提出。

  安室透不想傷害失而復得的友人。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絕對不會為了成全景光對夏奈的單戀,而就此離開夏奈。

  他與夏奈的確對彼此隱瞞了不少事,他們的感情的確是出現了些從前沒有設想過的問題,但是他和夏奈能不能繼續走下去,是需要自己與夏奈好好商量過後再做出決定的。

  絕對是為他了成全什麼人而單方面地提出結束。

  這種最終只能感動自己的犧牲,對夏奈對景光來說都不尊重。

  最早發現真相的安室透想,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和夏奈先私底下談清楚,等他們這邊有了確切的結果,再由他親自告訴景光這件事也不遲。

  諸伏景光不知道好友現在在考慮什麼。

  只是被安室透這麼一提,他立刻就想起S4的宗像室長的確也知道——不如說是推測出一些組織的事情。

  他這會兒也顧不上發小當日在Host Club與夏奈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急急忙忙地問道,「那你的事情沒有暴露吧?還是說他們已經認定你是組織的人了?」

  安室透是公安臥底的事不能輕易暴露,如果S4認定他是組織的成員並加以監視……

  反而可能會打草驚蛇,搞砸了安室透的臥底任務。

  「S4的人應該只是猜測,並沒有確切的證據。」

  這點倒是真的,S4的確沒有他是組織成員的明確證據。

  只是S4的那位宗像禮司室長也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他是公安的事——或許就是從公安那邊,反正他那天在審訊室裡陰陽怪氣地說了不少話,讓安室透不得不產生這麼個疑惑: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當上S4的室長的?

  「那位宗像室長旁敲側擊說了好一會兒,但是因為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所以也沒拿我怎麼樣。」

  在S4的大牢住了四年的景光卻沒這麼樂觀。

  「那位宗像室長可不簡單,他那天親自參與審問必然是發現了什麼,要知道往常他幾乎都不會參與到審訊工作的。」

  景光沉思了好一會兒,「那天和你一起被抓的人裡有好幾個異能者集團的成員,奈奈用他們裡面的一個人,好像是叫宇高什麼的做誘餌,又把他們一網打盡。」

  「難道宗像室長是覺得組織和異能者集團有勾結,所以才把你單獨留下來了嗎?」

  安室透很少聽見景光用如此親密的態度叫其他異性的名字。

  雖然夏奈的親友都是用「奈奈」來稱呼她的,可這個稱呼從景光的口中說出,再結合下自己的猜測……

  安室透立刻就感覺不怎麼好了。

  他努力地讓自己無視那呼之欲出的真相,裝作自己那位總能和真相失之交臂的「毛利老師」,無視了心中那已經浮出水面的答案。

  看著景光那為自己的安危擔憂的樣子,安室透也不忍再繼續隱瞞更多,只得老實地交代出了部分真相:

  「其實,那位宗像室長應該是知道我是公安的人了。」

  「什麼?!」

  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的景光騰地站起,嚇到了為他送來咖啡的女店員。

  他不好意思地衝對方打了聲招呼,接過咖啡後又重新坐下,只不過這一次他將聲音壓得極低。

  「宗像室長怎麼會……」

  「應該是之前和公安接觸的時候知道的吧。」

  安室透回憶了下自己可能露餡的理由,最終只能追溯到最早和S4接觸的那次,「之前處理Jungle的案子時,我和S4的那位淡島副長合作過。」

  結果沒過多久就收到了S4送來的相親資料。

  相親資料。

  不僅是安室透想起了那份送到自己手裡,又被夏奈拿走的相親資料;諸伏景光也想起在太宰治等人入獄後不久,自己從夏奈手中截胡的、來自公安的那份相親資料。

  宗像禮司是從什麼地方了解到安室透是公安的事已經不言而喻。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都不想在這個時候談起這件事,更不想傷害自己多年的友人,可對方與夏奈的關系到底是梗在他們心裡的一根刺。

  兩人看著彼此,良久都沒有說話。

  最後打破沉默的還是諸伏景光。

  「那天在Host Club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他沒有直說當日自己在這裡與安室透重逢時,曾經提到過的那個暗戀的人就是夏奈,只是旁敲側擊著夏奈與安室透發生過的事。

  畢竟夏奈那天在車裡以開玩笑說的「很中意那個男公關」、「對年下沒有抵抗力」、「和男友分手後就包|養那個男公關」之類的話,聽起來可並不全都像是玩笑。

  當日夏奈的話多少帶著些真情實感,這讓景光心裡多少有些慌張。

  他擔心自己就算截胡了夏奈的相親資料,卻也還是沒能攔住這兩人見面,更沒攔住夏奈對發小一見鐘情。

  ——難不成夏奈真的喜歡這個類型?

  諸伏景光記得夏奈那個咖啡店小男友,似乎也被她不止一次地稱作「溫柔無害的年下小奶狗」。

  可Zero完全不是這一類的啊!

  溫柔無害?

  諸伏景光暗自點點頭,Zero的確非常溫柔,只是偶爾表達溫柔的方式會有些隱晦,可是無害?

  那些被Zero逮捕的那些犯人、以及在他臥底時被坑的組織成員、還有前陣子打電話來抱怨的赤井秀一可絕對不會這麼認為。

  年下?

  他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眼好友的臉。

  Zero的娃娃臉看起來倒是挺顯小的,但也的確是實打實的29歲的成年人。

  性格方面就更別提了。

  別說他現在是不輸給前輩們的老練公安,其實就算是Zero在警察學校那會兒,也被不少人當作是長了個娃娃臉的中年人——嚴肅認真的一點都看不出青年的朝氣。

  至於小奶狗?

  呃,這……

  無!論!怎!麼!看!都!不!是!吧!

  諸伏景光把夏奈喜好的類型與好友的特征一一匹配,最後得出了一個讓他很是安心的結論——

  那就是無論如何,他的發小都不會是夏奈喜歡的那個類型。

  這很好。

  諸伏景光放心了。

  心中稍稍安定的諸伏景光看著好友還想繼續追問當日在Host Club的真相,卻看見安室透臉色倏地一變。

  他只當是好友和奈奈同時臥底、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所以產生了摩擦,正想替夏奈辯解幾句,卻聽見安室透用異常糾結的語氣向他問道:

  「景光,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你說的人……」

  「是不是她?」

  >>>

  夏奈今天來得匆忙,沒有像往常一樣繞路去了商場,只在路過亂步特別鐘愛的和果子店的時候買了些點心。

  她原本都做好亂步會發脾氣的心理准備了,卻不想一向鐘愛零食點心更喜歡以量取勝的亂步在看見她帶來的和果子後,非但沒有露出不滿的神情,甚至笑嘻嘻地點了點頭。

  「剛才我在樓下奶茶喝多了,這些點心配清茶正好。」

  夏奈一時沒有把樓下和漩渦咖啡店聯系起來,更沒有將亂步和剛才在咖啡店看見的安室透聯系在一起。

  她將點心和景光帶來的文件一並交給他,便想去社長室向自己的老師問候。

  但是她還沒轉身,就被亂步給攔了下來。

  「如果我是奈奈你的話,現在就會直接下樓,回「漩渦」去找你的那個男朋友。」

  夏奈一臉驚詫:「你知道透君在「漩渦」?」

  不是吧,這都能知道?

  原本她已經覺得亂步的推理很神了,可現在……

  夏奈覺得亂步越來越有向神棍發展的趨勢。

  「越早下去越好,如果放任景光和你那個男朋友繼續聊下去的話……」

  夏奈震驚:「如果放任他們繼續下去的話?」

  亂步沒有直接回答,他在關鍵的地方買了個關子,在夏奈困惑的目光下起身拿過點心盒,又吩咐正好路過的秘書替自己倒一杯茶,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放任他們繼續單獨聊下去的話,可能會有很麻煩的事情發生的。」

  亂步衝著夏奈信誓旦旦地點點頭,「就是亂步最討厭的那種麻煩的事情,你懂的吧?」

  亂步討厭的麻煩事可不少。

  夏奈仔細想了想亂步最討厭的那些麻煩——比如替不相干的人收拾殘局、零食庫存沒有了要親自去補貨、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以及偷吃被社長發現等等等等。

  隨後他很是心慌地發現,除去那些和吃的有關的事,亂步討厭的麻煩事的確都是些很難處理的問題。

  而且她怎麼忘了,透君和景光……

  都是那個組織的成員!

  「該死,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差不多吧。」

  亂步啊嗚一口咬下一塊花瓣形狀的點心,含含糊糊地說道,「所以你最好一下去就對景光說明你和你男朋友的關系,別讓他們繼續誤會下去了。」

  「你說得對!」

  夏奈深吸一口氣,似乎已經預見這兩個互相以為對方是組織成員的公安臥底打起來的場面。

  「謝謝你亂步,多虧有你的提醒,我現在就去。」

  夏奈提著手包,來不及和正好回來想說些什麼的中島敦說些什麼,匆匆忙忙地便從緊急逃生樓梯一路小跑而下,自然也就沒聽見中島敦在自己身後說的話:

  「剛才我去漩渦拿太宰先生的咖啡,原來今天來找亂步先生的安室先生和景光先生是熟人啊!」

  風卷殘雲般解決了一塊和果子的亂步沒說話,他將椅子一轉,看著窗外夏奈匆匆忙忙進入漩渦咖啡店的身影,露出一個饜足的笑容。

  「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

  夏奈火急火燎地衝進漩渦咖啡店的時候,正好看見男友與景光兩人面色凝重地盯著對方的樣子。

  這兩個人沒有打起來,這對夏奈來說還算是個好消息。

  但壞消息可能是根據亂步的說法,這兩個距離打起來也不遠了。

  她深吸一口氣,同老板和熟悉的店員打了一聲招呼,同時快步走向他們所在的那一桌。

  安室透的座位正對著門,也是最早看見夏奈推門進店的人,而就在他准備向女友打招呼的時候,背對著夏奈而坐的景光也在聽到夏奈的聲音後轉身朝她看去。

  「奈奈,你來啦。」

  「奈奈,你這麼快就下來了?」

  兩人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原本還在驚訝夏奈的臉色為什麼會如此交集的景光,也終於察覺到了異常。

  「Zero你……」

  他的聲音不算響,只有坐在他對面的安室透能夠聽清。

  差不多已經明白所有事情的安室透苦笑,衝諸伏景光輕聲道了句抱歉。

  「對不起,Hiro,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

  這個開頭聽起來不像是好事,諸伏景光正在猶豫要不要聽下去的時候,卻見夏奈已經風風火火地趕到了他們那一桌,神色慌張地看著他們。

  景光看了眼安室透,正想對夏奈解釋安室透不是壞人的時候,卻見發小一把抓住了夏奈的手。

  景光:!!!

  這一幕對於景光來說已經是極為震驚,但接下來的發展卻遠在他的預想之外。

  只見夏奈非但沒有掙脫安室透的手,甚至還順勢坐在了他的邊上。剛才她來不及等電梯,是從逃生樓梯一路跑下的,現在氣還有些沒能喘勻。

  可即使如此,夏奈還是緊緊會握著安室透的手,如同冰川薄荷色的眼睛慌張卻又堅定地盯著景光,一字一頓地衝他說道:

  「景光你別誤會,透君他不是壞人。」

  景光:嗯嗯嗯???

  他當然知道發小不是壞人,但是……

  透君???

  這個好像聽過卻又有些陌生的稱呼讓景光愣了下,一時間竟沒能反應過來,隔了三四秒他才想起這是發小臥底時用的化名。

  而夏奈的下一句話也在此時緊跟著一並響起——

  「上次情況復雜我沒來得及和你說,」夏奈深呼吸了一口氣,回握著安室透的手又緊了緊,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其實透君他……」

  「他是我的男朋友。」


第93章 Case.093

  諸伏景光第一次見到津島夏奈是在四年前。

  他因為臥底身份暴.露而走投無路的時候, 出現在他面前將他帶離險境、又替他偽造死亡現場欺騙組織的人,就是夏奈。

  二十歲的夏奈明艷又充滿活力,比起三年前剛剛進入警校的他們還要年輕……

  可她辦起事來卻是成熟老練, 非但沒有讓組織發現絲毫的破綻, 甚至成功地讓他們以為叛徒Scotch已經死亡。

  手法漂亮得連公安都要自愧不如。

  諸伏景光認識的人裡, 似乎也就只有他的哥哥和發小才有這樣的手段與智慧。

  面對著當時才二十歲出頭的夏奈,諸伏景光沒有任何的綺念,也來不及為自己成功生還松一口氣。

  他只是為自己的暴.露不會連累到一同臥底的發小,以及自己遠在長野的兄長而慶幸。

  後來諸伏景光才知道,夏奈與御柱塔的那位老者——黃金之王有所聯系。

  與夏奈漸漸熟悉是在被她送進Scepter4之後。

  諸伏景光是警視廳公安部的成員, 雖然級別不高、接觸不到更高級別的機密, 但是對於王權者、御柱塔的御前大人、還有Scepter4這些事他還是有一些基礎的了解的。

  自然也知道, S4本身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他被夏奈送到Scepter4的時候,昔日在異能者中名聲赫赫的Scepter4的負責人,還是代司令鹽津元。

  像是習慣了夏奈不斷地將人塞進Scepter4的大牢的行為,自鹽津元起, 駐守在S4中為數不多的成員都沒有對諸伏景光的到來產生任何的意義。

  他們甚至沒有任何的責怪與鄙視,就好像S4從上到下一開始就知道諸伏景光不是壞人也不是罪人,他不過是來S4空蕩蕩的大牢借了一間房間充做臨時居所的、無處可歸的可憐人罷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諸伏景光不知道夏奈與S4是什麼關系, 也不知道她與S4、與鹽津元做了什麼交易。

  他只知道自那一日起,Scepter4的牢房便成為了他的安全屋。

  而他一住,就是四年。

  住進S4大牢的諸伏景光用不了幾天, 就發現了好幾件事。

  一是他並不是第一個被夏奈用這種手段操作送進來的人。

  二是Scepter4的牢獄生活比外界更加輕松規律。

  三是夏奈的工作比他想像中的更加忙碌。

  Scepter4空蕩蕩的監獄裡, 他不是唯一的住客。

  有比他提前四年進來的澀澤龍彥,也有比他早幾天入住的織田作之助。

  他們被關到Scepter4的理由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 就只有抓他們進來的人都是夏奈這一點。

  他們三個都不是開朗健談的人, 不過諸伏景光卻很快就和住在自己左邊那間的織田作打好了關系。

  從他的口中,諸伏景光知道了夏奈並不是Scepter4所屬人員,以及她不會每天都來Scepter4探監的事。

  事實證明織田作的消息並沒有錯。

  在諸伏景光剛剛「入獄」的時候,夏奈大約每隔一兩天就會來探望他一次,詢問他在Scepter4過得如何,有什麼缺少的東西。

  她似乎對於將公安關到監獄這點有些愧疚,即使她和諸伏景光知道,這裡是絕對不會被組織的人想到、更不會被他們發現的絕佳地點。

  「我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是你救了我,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你不必感到愧疚。」

  「我在這裡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的情況。」

  最早的時候,夏奈每次來探望諸伏景光的情況時,他都會說這樣的話語。

  飽含感激的卻又生疏有禮的。

  後來諸伏景光不止一次的後悔,如果自己當時對來探望自己的夏奈說些別的話語,就如同織田作給自己做參考、又在他拒絕後被拿去用在小說裡的台詞……

  之後的發展會不會就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然而現實的走向就和小說裡經常用到的一句話一樣——

  「可惜沒有如果。」

  確定了諸伏景光在Scepter4的情況之後,夏奈來的次數逐漸開始少了。從一開始的一兩天來一次,到之後隔個三五天,再到後來一周一次。

  有時候,她甚至大半個月都不會出現一次。

  就和織田作說的一樣,她很忙碌、非常的忙碌。

  諸伏景光不知道夏奈究竟在忙什麼,但通過她和Scepter4的關系,他隱隱約約還是能夠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

  再回想一下他的二十歲,似乎還在和發小一起討論畢業後要參加公職人員的考試、要成為警察、要著手調查纏繞自己多年的噩夢一樣的案件。

  可即使如此,他們每周也還是有休息的時間。

  哪裡像夏奈這樣,忙得幾乎腳不沾地,堪比他在進入警視廳之後遇見的同僚們,似乎就連去走道盡頭的自動販賣機前喝杯咖啡,都是需要掐著秒表計時的。

  夏奈的二十歲,忙碌得如同二十二歲警視廳的他。

  甚至像是在二十二歲進入警察廳後,連下班後約酒都難得一見的降谷零。

  是的,其實從那個時候起,諸伏景光就覺得津島夏奈與降谷零很是相似,只是他的心中一直不肯承認……

  更不願將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放在一起。

  夏奈似乎並沒有真的因為繁忙的工作忘記他們。

  她偶爾還是會來Scepter4,在她不怎麼忙碌的時候,她一周能來一兩次,有時候甚至還能帶來外賣,給他們加餐,和他們聊聊近況。

  在這段時間裡,諸伏景光與夏奈的關系終於有了轉折。

  雖然是這麼說,但其實也只是將彼此的稱呼從「津島小姐」和「諸伏君」變成了「奈奈」和「景光」的程度。

  看起來的確是親密了不少,甚至還是夏奈主動提出的,但實際上夏奈周圍大部分的人都會這麼稱呼她,而夏奈給出理由也是千篇一律的「我其實不適應別人叫我的姓氏」。

  據說這並不是夏奈原本的姓氏,只是早些年離開她的友人為了防止夏奈的仇家不斷襲擊年幼的她,在臨走前送給她的最後一個禮物。

  「津島」是夏奈的友人舍棄的姓氏。

  但是他希望能用這個姓氏給夏奈帶來短期的庇護。

  夏奈說,這是早熟的孩子們之間難得幼稚卻又珍貴的約定。

  大約是這個姓氏真的有用,在她以津島自稱後,不斷刺殺襲擊她的人也逐漸少去,被友人舍棄的姓氏成為了她的護身符。

  時間一長,這個本不屬於她的姓氏,也成真的成為了她的東西。

  諸伏景光說不清自己在聽見這個故事時的心情如何。

  如同蜂蜜一樣黏稠卻又酸澀辛苦的感覺卡在他的喉間,吐不出咽不下,哽得諸伏景光胸口悶得直難受。

  後來他才想明白,這種感覺,或許就是嫉妒。

  比起偶爾還會提一些自己過去的夏奈,諸伏景光就很少談及自己的過去。

  他對於自己的情況透露得最多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出身地是長野縣。

  夏奈顧及到他是公安,也從不多追問他的情況——無論是和那個組織有關的情報,還是諸伏景光自己的事情。

  只是偶爾她會在去長野縣出差的時候,為他帶回來長野縣特產的市田柿;又或者會囑咐Scepter4的廚房在菜單上添加一道信州蕎麥。

  夏奈的體貼讓諸伏景光心中一暖,即使他知道夏奈的體貼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就像她會為織田作准備咖喱和寫作手稿,又會對斜對屋的澀澤龍彥進行奇怪的心理輔導一樣。

  他並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

  諸伏景光一直都知道這一點。

  夏奈的工作時間和強度很不穩定,有時候一連好幾個月都抽不開身,這時候代替她來Scepter4的大牢看望他們的人,就變成了夏奈的另一個友人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脾氣很好,但又有些不太好。

  他對諸伏景光和織田作從來都是和顏悅色,會為他們帶來夏奈替他們准備的東西,偶爾也會主動給他們和Scepter4的人加餐。

  但是對於澀澤龍彥,中原中也從來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似乎兩人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只是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怨,中原中也和澀澤龍彥從來都不肯提。

  不過諸伏景光也不好奇這些。

  他更在意的是外面的情況,以及……

  那些他們都不曾知道的,夏奈的過去。

  中原中也不是很願意提這些,他是個不喜歡說他人是非、更不喜歡主動提起別人過去的人,這一點和諸伏景光的發小很是相似。

  不過對於夏奈曾經提起過的、那個將自己的姓氏送給夏奈的「友人」,中原中也似乎有不少話要說。

  煩躁的、不悅的、斥責的。

  看起來他對夏奈的那個名為「太宰」的友人很是熟悉,也很是不爽。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諸伏景光才終於明白了一些自己在聽見夏奈提起那段過去時為什麼感到了不悅。

  時間在醫院與監獄裡都會變得模糊,如果不是有織田作每天都在隔壁掐著截稿日寫作,諸伏景光甚至搞不清今天究竟是幾月幾日,又究竟是星期幾。

  這些年來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夏奈分不清吉他與貝斯,在某年他的生日錯將吉他當成貝斯送給了他,之後又為他帶來了大量琴譜打發時間。

  比如夏奈和本名是赤井秀一的Rye一直保持著聯系,所以諸伏景光也從她聽說了Rye的臥底身份被組織發現,在夏奈的幫助下連夜逃離日本的事。

  又比如,夏奈在某天帶著甜蜜的笑容,告訴他們她終於有了男友。

  「我們是在長野縣認識的,那時候我的車出了故障,是他幫了我。」

  談到自己和男友相識的過程,夏奈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後來我們交換了電話,那時候我才知道他是東京一家咖啡店的店員。」

  「透君他應該是在讀大學或是剛畢業的樣子吧,看起來才20出頭,很年輕的樣子。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也不在意這些,只要他成年了就沒問題了。」

  夏奈和男友剛交往的那段時間,織田作正好急缺小說素材。

  而處在甜蜜的熱戀期的夏奈在織田作的慫恿下,也多說了一些自己與男友相識的經過,以及她男友的情況。

  「不過透君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是想法卻很成熟,行動力也很高,一點兒都不像沒有社會經驗的學生,倒更像是經歷了許多的社會人,這種反差萌真的太棒了!」

  「怎麼說呢,我就喜歡柔弱沒有心機又單純可愛的年下小奶狗!」

  正在飛速做筆錄的織田作唔了一聲,「所以你喜歡柔弱沒有心機又單純可愛的那個類型的?」

  ——這不就是傻白甜麼?

  而且怎麼感覺和中原中也口中的「混蛋太宰」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我才不是喜歡傻白甜!」

  夏奈立刻明白了織田作的潛台詞,「只是以前和心眼多的發小待在一起時間長了,所以覺得如果要交往的話,果然還是選擇簡單單純一點的會比較好。」

  織田作點點頭,飛速地在紙上記下了一筆,「順帶一提,你柔弱的標准是?」

  夏奈回答得擲地有聲——

  「打不過中也的都算柔弱。」

  織田作:「……」

  行吧。

  ……

  後面的對話諸伏景光已經回憶不起來了。

  夏奈在提起她那個「在咖啡店打工的男朋友」時,臉上的燦爛與甜蜜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的。和夏奈相識那麼久,這是諸伏景光第一次看見她的臉上出現這樣的神情。

  一直到這一天以前,他都以為夏奈喜歡的人是那個將自己的姓氏送給她的發小;有時候也在想,如果夏奈喜歡的人是她的發小,那自己的確沒有什麼希望了。

  可直到看見夏奈臉上的表情時他才明白,自己這兩年來一直都嫉妒錯了人。

  如果他早一點,再早一點明白自己的心情,是不是很多事情就真的都會不一樣了?

  諸伏景光的心情很是分裂,他既不希望夏奈在感情上受傷、不希望她過得不幸福,可內心深處卻又有那麼一絲隱晦而卑劣的希望她能夠和她的男友分手。

  這種分裂的心情折磨了諸伏景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直到他聽說夏奈車禍入院的消息時,才終於有所改變。

  他果然還是希望夏奈能夠平安幸福的。

  即使能夠給她這份幸福的人並不是自己。

  諸伏景光在已經易主的Scepter4的監獄裡又待了一年的時間,Scepter4管理層的變動並沒有影響到被夏奈庇護的一隅。

  出院後的夏奈似乎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依舊是偶爾會來監獄探望他們,偶爾會說說自己與她那個年下的咖啡店小奶狗男友的進展,直到……

  與夏奈青梅竹馬的太宰治入獄。

  以及她帶來了Scepter4新任的王宗像禮司給她的相親資料。

  平和的日子就此扭轉。

  聽說了自己的相親對像是諸伏景光的發小後,夏奈也沒有把那份相親資料打開看上一眼,就直接將它留給了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等夏奈離開之後翻看著那份裝幀精致的資料,毫不意外地看見了發小入職時的照片,以及自己都能倒背如流的基本情況和經歷。

  他一直覺得夏奈與他的發小Zero有著不少的相似之處,卻不曾想到有一天會看見發小的相親資料出現在夏奈的手中。

  那Zero那邊呢?

  他是不是也拿到了夏奈的資料?

  諸伏景光不覺得滿心都只有工作的發小會接受這次的相親,可他知道夏奈有多麼的優秀,只擔心洞察力優秀的Zero是否會從S4提供的那份薄薄的資料中發現夏奈的亮點。

  即使他這會兒對夏奈的那份悸動已經淡去,卻也還是不希望夏奈和她男友的感情出現裂痕。

  可是那之後短短三個月裡事態的發展,似乎比過去四年的還要迅速。

  夏奈與她的咖啡店男友的感情沒有因為諸伏景光那位發小的出現發生變故,卻在其他的地方出現了轉折;諸伏景光本人在宗像禮司的慫恿下離開Scepter4的安全屋,來到夏奈的身邊,再然後……

  諸伏景光看著自己正對面一臉驚愕的發小,與發小身邊挽著他的手臂略顯焦急的夏奈,突然有種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惡意的錯覺。

  自己喜歡的人的男友,是自己的發小。

  這是怎樣的巧合與惡意。

  諸伏景光有些難以相信,他看了眼發小,卻見Zero抿著嘴,用難以察覺的幅度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尷尬,卻還是對他承認了夏奈的話沒有錯。

  誒,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

  諸伏景光又看了眼一臉緊張的夏奈,終於明白過來一件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夏奈知道她的男朋友其實就是降谷零——也就是她的相親對像嗎?

  諸伏景光不知道夏奈對Zero的情況了解多少,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了她男朋友這個「安室透」的名字不過是個假名。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有什麼立場去告訴夏奈這些,只能和發小迅速地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對夏奈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

  「那還真是巧合啊。」

  諸伏景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的異樣。

  「我和你的男友之前在……見過,但是完全沒有想到他是夏奈你的男友。」

  他將組織的事情含糊了過去,如果夏奈知道安室透是在組織臥底的公安自然能明白,如果她不知道,也不會對Zero造成太大的影響。

  夏奈自然是知道的,她也想到了之前向諸伏景光詢問是否認識安室透時他的回答。

  如今夏奈更加確信景光與她的男友應該是見多對方、也只知道彼此的代號,卻不知道對方的真名,「我也沒想到會那麼巧合,既然你們認識……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的對話了?」

  「已經聊得差不多了,」諸伏景光和安室透又交換了一個眼神,「你那邊呢?亂步先生已經搞定了嗎?」

  「剛才和亂步他說到一半就被他趕下來了。」

  夏奈嘆了聲氣,向咖啡店已經和她很熟悉的女店員點了一杯紅茶,「不過要不是亂步,我也不知道景光你和透君是熟人。」

  夏奈自從出現起就一直在和景光對話,安室透的表情雖然已經恢復到和平時無異,但心裡多少還是冒著些酸泡。

  尤其是他現在已經意識到夏奈就是景光喜歡的人。

  這股酸味就更難壓抑了。

  「說起來,奈奈你和偵探社的亂步先生很熟悉嗎?」

  他沒有提醒夏奈的手還挽著自己的胳膊,更沒有提他倆現在怎麼說還處在鬧別扭的狀態。他是很自然地插|入到女友和發小的對話中,成功地將夏奈的注意力引向自己。

  安室透想抹過兩人之前在對彼此身份存疑時鬧的那些不愉快,然而夏奈卻很是記仇。

  「你想知道嗎?」

  她衝男友眨了眨眼睛,「想知道的話可以去問亂步呀,你們應該已經認識了吧?」

  現在想想,亂步會知道自己的男友就在漩渦還不一定是超推理的作用。

  畢竟他倆下車的時候,本應該人在東京的安室透就坐在了漩渦咖啡店裡喝茶,怎麼想都是在他們來之前曾在這裡見過什麼人的樣子。

  聽夏奈對亂步的稱呼,安室透已經知道他們應該很熟悉了,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了句:

  「那他會告訴我嗎?」

  夏奈同樣裝模作樣地沉思了片刻,「恐怕不一定呢。」

  諸伏景光有些看不下去了,雖然他在夏奈剛剛和她的男友交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夏奈有個年下小男友的事情,但把她的男友和自己的發小聯系起來還是另一回事。

  看著夏奈與Zero看似拌嘴實則親密的交談,諸伏景光覺得自己即使能夠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卻也難以繼續待在這裡。

  「我突然想起來,剛才奈奈你交給亂步先生的資料裡漏了一些細節。」

  諸伏景光聲音澀然地開口,「你們慢慢聊,我先去偵探社和亂步先生核對情況,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你們如果有事的話不必等我了。」

  夏奈一愣,「那你……」

  「你和Ze……安室君也很久沒有見面了吧?」

  即使是這個情況下,諸伏景光依舊非常的體貼,他甚至還沒有忘記發小在夏奈面前用的假名,「難得你們見面,就好好利用這段時間享受下二人世界,別浪費了。」

  夏奈還想說些什麼,但安室透已經明白了發小的用意。

  「好的,我們會的。」

  他按住了夏奈的肩膀,與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隨後認真地向自己的發小道謝。

  「謝謝你,景光。」

  諸伏景光想聽的並不是這句話,可他也說不清自己想聽的究竟是什麼,不過比起好友的道歉,他的道謝似乎也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他起身衝兩人擺了下手,便轉身離開漩渦徑直朝偵探社走去。

  夏奈倚在安室透的臂彎裡,看著諸伏景光的背影,良久之後才幽幽地對自己的男友開口問道:

  「透君,你是不是……還隱瞞了我什麼事情?」


第94章 Case.094

  安室透是否還有隱瞞夏奈的事情?

  這個詢問讓安室透陷入了沉默。

  因為說實話, 其實他隱瞞夏奈的事情還真的不少。

  雖說夏奈這邊也是一樣,但擁有三重身份並且連名字都是徹徹底底的假名的安室透……

  還是莫名的有些心虛。

  有關他的所有信息,幾乎沒有一樁一件是由他自己親口告知夏奈的。

  組織Bourbon的身份是被赤井秀一背刺的, 公安的身份是夏奈自己察覺到的, 倒是偵探的身份是他自己說的——但是那和他咖啡店店員的工作一樣,都是用於完善安室透這個存在的假身份。

  事到如今他的身份已經被夏奈一層層地扒得差不多了,可最關鍵的名字……

  依舊還是假的。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的話,這樣的情況估計都能算作是典型的詐騙了, 事實上無論是新聞報紙還是網絡上對於這樣的案件報道從來就不缺。

  只是因為他是任務中的公安,隱瞞女友真名和真正職業的事,就從欺騙套上了「不得已」的美名,似乎也太便宜他了一些。

  然而欺騙就是欺騙。

  只要他還抱著有一天與夏奈一起提交婚姻屆的想法, 他的真名是降谷零的事情就會暴露。

  夏奈也遲早會知道,他就是她的相親對像。

  ……說起來, Scepter4給他的相親資料好像還被哈羅拿去墊了狗窩, 還被來自家的女友親眼目睹。

  這件事要是被夏奈反應過來的話,他可能真的就沒了。

  夏奈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很好脾氣, 但是這種事果然還是會生氣的吧!

  尤其他當時, 還說那份相親資料是長輩給介紹的對像。

  安室透打了個冷顫,只覺得有些話有些事愈發的難以啟齒。

  男友異常的沉默和反應讓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夏奈立刻提高了警惕。

  也不怪她反應這麼大, 實在是因為男友的「前科」太多了,讓夏奈不得不像偵探一樣在他身上尋找各種破綻與蛛絲馬跡。

  不得不說,這樣真的很累。

  但是……

  「有些事在這裡不方便說, 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

  夏奈喝了口茶, 仰頭打量起了男友的表情。

  他的童顏還是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樣無害, 只是略顯陰郁的表情讓他看起來不再像是夏奈認定的二十歲出頭, 倒更像是一個成熟老練的社會人。

  其實他本來就是, 只是她之前不知道。

  「那……」

  其實安室透還是有些想要避開接下來的話題的。

  他不是慣於逃避的人,只是最近這幾個月裡意料之外的發展,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女友開口。

  不過他既然已經決定要在之後和景光攤牌,再加上如今與夏奈的關系依舊緊張甚至可以說是岌岌可危,安室透也不得不在現在就面對這場遲早要到來的談話。

  安室透想了一下,「去你家,怎麼樣?」

  「誒?」

  沒有想到男友會如此大膽的夏奈一驚,但很快就意識到他會選擇在她家與她進行接下來的對話,不是終於有了什麼綺念……

  或許他只是單純地覺得她家更安全。

  「雖然我很高興透君能這麼說,但很可惜,今天不行呢。」

  夏奈攪拌著紅茶,假裝可惜地一嘆,「我家現在有好幾位客人在,隨時都可能會被打擾呢。」

  至於打擾的是對話還是別的……

  她才不知道呢。

  夏奈的話乍一聽倒也沒什麼,但安室透細想之後立刻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比如他上次在夏奈家找到的橘發。

  還有之前跟蹤夏奈的車子時,看見的她車上的那些人……

  以及剛才從夏奈的車上下來的景光。

  安室透心中一緊。

  難道說……

  不,應該不會的吧?

  他拿起杯子,想喝一口咖啡、順便將自己這些荒誕的想法全部壓下,卻聽見夏奈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覺得我們直接應該坦誠一些,所以你也不用猜了,我直接告訴你吧。」

  夏奈看著男友越來越糟糕的臉色,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異樣的愉悅,她抓著男友的手臂將他整個往下拉,隨後才在他的耳邊輕聲攤牌。

  「就和你想的一樣,景光他現在的確在我家借住。」

  不只是景光,她家現在已經快成為她那個辦公室的臨時員工宿舍了。

  不過這一點,夏奈壞心眼地沒有告訴安室透。

  安室透:……

  景光你……???

  「不過被你這麼一提,我也想到我們可以去什麼地方談談了。」

  夏奈笑了下,歡快地伸手在自己男友面前揮了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今天開車來的嗎?如果是的話我們就坐你的車去吧。」

  ……

  夏奈要去的地方在橫濱近郊。

  那是一棟位於半山腰的、頗具年代感的西洋式建築,雖然沒有他們之前去過的極寒之館那麼華麗,但也絕對稱得上是豪宅了。

  夏奈讓安室透將車停在坡道下,牽著他的手緩緩走在那條漫長的階梯上。隨著他們一點點地登頂,那棟紅磚白頂的三層洋館也完整地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像這樣的洋館在日本不算常見,但也不少。

  安室透記得橫濱山手町地區,就是以七棟年代久遠的洋館出名的。

  但這棟建築物,顯然不是什麼旅游景點,而是私宅。

  「這裡是……」

  「我的家喲,准確的說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家。」

  夏奈對這條坡道似乎已經非常熟悉了,最上面的幾格台階她幾乎可以說是蹦跳著上去的,「我十八歲以前就是住在這裡的。」

  其實光看夏奈開的古董車、住的頂層公寓,安室透已經能夠猜到女友出身不俗,但怎麼都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有一棟洋館。

  紅色的洋館就在他們的面前,卻被外面一圈樹籬所遮擋,夏奈牽著男友的手繞了好幾圈,才終於走到了正門。

  洋館的鐵門外掛著銘牌,安室透留心了一眼,卻發現上面並不是津島,而是……

  「津雲?」

  「恩啊,這是我的姓氏。」

  夏奈既然帶男友回到自己的住所,就已經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出,不如說她就是為了讓安室透看見這些,才帶他來到的這裡,

  她拿出鑰匙打開了鐵門,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轉過身看著安室透伸手指了指自己,「不過津島也是我的姓氏,如果你去查的話,戶籍上寫的就是津島,你有這個權限的對吧?」

  「……就算是公安也不會擅自去查一般市民的資料的。」

  夏奈嘻嘻笑了笑,拉著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男友走進了庭院、將他帶向了室內。

  安室透沒有掙脫夏奈的手,在被她帶向室內的這一路上,他敏銳地發現,這裡並不像長期沒有人居住過的樣子。

  地面很干淨、沒有落葉與垃圾。雖說還在冬日,但是沒有花盛開的庭院卻絲毫不顯任何衰敗的跡像。

  無論怎麼看都是被人精心養護著的。

  「其實這裡我一直有請人打掃清理,但是我本人也好久沒有回來過了,要不是之前為了查案,我也不會想起來要回來。」

  夏奈見安室透很在意庭院的樣子,也猜出了他想說什麼。

  她不等男友開口,便一股腦地將能說地都告訴了他。

  這也是她帶安室透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你看那邊的那兩株木樨,是我父母結婚的時候種的。」

  她伸手往左邊的那兩株在冬天還郁郁蔥蔥的木樨,示意安室透往那邊看去,「後院還有好幾株繡球,那是我出生的時候他們種的。」

  安室透過去很少聽夏奈提自己的事,更是從來沒有聽她提過自己的父母。

  現在聽夏奈終於肯開這個口,他像是確認了什麼,忍不住接道,「那你的父母呢?」

  「在我五歲那年去世了,我是被管家爺爺養大的,而撫養我長大的管家爺爺在我十五歲那邊也去世了。」

  安室透:……

  「你別露出這種表情嘛。」

  走進玄關的夏奈拿出拖鞋,在安室透換好之後又帶他去了一樓的休息室,「父母去世的時候我還小,而管家爺爺是壽終正寢的,走之前沒有經歷什麼痛苦,只是依舊不放心我們。」

  「我們?」

  「我,中也……應該還有太宰?」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一聲氣。

  「你們的感情,好像很好呢。」

  「雖然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樣,不過我並不打算否認這件事。」

  夏奈帶安室透去的休息室不是很大,應該是洋館的一角,其中的一面牆被改成了玻璃,他能通過那切割成格子的玻璃窗看見室外的景色。

  那應該就是夏奈說的後院。

  即使是在萬物俱寂的冬日,安室透也能想像出這個庭院在其他季節有多麼生機勃勃。

  「我去給你倒杯茶吧,紅茶可以嗎?」

  夏奈沒有入座,而是在門口問了一句,安室透也沒多想就搖了搖頭,「不用了。」

  然而夏奈只是衝他眨眨眼,「放心,這次的茶裡不會動手腳了,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來廚房?」

  「……我不是這個意思。」

  其實安室透都快忘記自己在極寒之館了被夏奈動手弄暈的事情了,雖然他至今也沒想通那個洋館裡的種種機關到底是怎麼布置的,但他只要弄清那次的事件是Scepter4那邊的逮捕行動,那過程什麼的他也就不在意了。

  畢竟他並不是某個好奇心旺盛、遇到問題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小偵探。

  安室透的回答並沒能說動夏奈,她想了一下,還是抓著男友的手一起去了廚房。

  和之前一樣,安室透依舊沒有掙脫夏奈。

  事實上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夏奈帶這裡來到這裡、對自己說這些話的用意——

  他的女友打算將過去不曾告訴他的那些事、有關她的過去和她的想法,一五一十地、毫無保留地展現在自己面前。

  作為兩個互相欺瞞戀人的「騙子」坦誠的開端。

  一直都在糾結自己對女友隱瞞的那些事的安室透,其實並沒有特別在意夏奈對自己說過什麼「謊言」、又或者隱瞞過自己什麼事,不過他並不抗拒夏奈的這一行為。

  畢竟有關女友的那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越多約好。

  而且,這或許也是夏奈真正對自己這個男友上心的一個征兆。

  有了安室透這個在職咖啡店店員,夏奈其實並沒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從清洗茶具到燒水煮茶都由安室透一手承包了,而夏奈全程唯一做的,也就只有從櫃子裡取出茶盒進行挑選這一件了。

  「冬天果然還是適合喝紅茶。」

  夏奈從原木櫃裡取出一個雪青色的茶葉罐,將這個寫著「冬白伯爵」字樣的茶葉罐遞給了男友,安室透順手接過,在取出裡面的茶包時,順便確認了一下這款茶葉需要衝泡多久。

  他們交接的舉動很是默契,沒有任何事前的商量,就好像是結婚好幾年的小夫妻,已經能夠從對方細微的動作和眼神中,讀取對方的想法。

  這個認知讓意識到這一點的安室透多少感到了一些愉悅。

  滾燙的開水衝泡著茶葉,佛手柑的香氣在廚房內散開,夏奈嗅了嗅,露出了愉快的表情,「茶點就用剛才在路上買的蛋糕吧?」

  她將剛才在來時的路上買的抹茶卷放在了流理台上,安室透明白她的用意,好脾氣地將其取出切開。

  冬白伯爵茶只需要衝泡三分鐘,安室透在這時也已經將抹茶卷切開裝盤了,他將茶具和餐具放在了托盤上,與夏奈一起回到了剛才的休息室。

  「讓我想想,我們先從哪裡開始說起吧。」

  剛衝泡好的紅茶還很燙,夏奈一直都是貓舌頭,此刻她也只能聞著伯爵茶的芳香,思索著自己該從什麼地方打開與男友的話題。

  她與安室透都隱瞞了彼此太多的事情。

  出身,工作,名字,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事情。

  安室透細想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自己目前最在意的一件事,「那就先說景光他為什麼會住在你家吧?」

  夏奈怎麼都沒有想到男朋友最在意的不是她隱瞞了他什麼,而是景光的事情,她愣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似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噗,男人——」

  她掩著嘴笑得高興。

  仔細想來,夏奈已經有很久沒有在自己的男朋友面前笑得那麼開心了。

  安室透原本已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現在聽夏奈笑得那麼愉快更是感覺到了一陣窘迫,他故作惱怒地盯著自己的女朋友,用一點兒都不凶的語氣說道:

  「別笑了!」

  「抱歉抱歉……噗。」

  夏奈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毫不意外地抹到了因為爆笑而沁出的淚水,「實在是沒想到透君你會這麼可愛,咳咳,那麼在意我和景光的事情,我還以為……」

  還以為經歷了極寒之館和Host Club的事情之後,他倆實在沒辦法再像過去一樣交談。

  卻不想,他們之間的關系會朝這個方向扭轉。

  「景光的話,是我四年前陰差陽錯救下的……」

  夏奈頓了下,正在糾結是否需要隱去公安的事情,就看見男友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她也不再糾結該如何坦白景光身份的事情了,轉而向男友確認著他的情況,「怎麼了?」

  「沒,只是我沒想到救下Hiro……景光的人會是你。」

  他想著景光那一日對自己說的話,不由地苦笑了一聲,但很快就向還在糾結要怎麼說明景光身份的夏奈坦誠,「景光是公安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是這件事赤井秀一也參與了嗎?」

  「原來你知道啊,那就好辦了,不過透君你和景光是一個系統的嗎?」夏奈記得男友隸屬的是警察廳,而景光應該是警視廳的。

  好像從所屬來說,男友還是景光的上司。

  所以才會認識的嗎?

  夏奈的這個問題直指核心,不過就在安室透想著是不是應該直接說開自己與景光是發小的事時,就聽見夏奈繼續說了下去。

  「景光的事與其說是赤井先生有參與,不如說一開始就是赤井先生的委托。」

  她將自己當年是如何偽裝諸伏景光假死騙過組織的、又是怎麼將景光藏到Scepter4的事情和男友詳說了一下,詳細到如果這是一樁凶殺案的話,她都能夠把自己當作是在公安面前坦誠罪行的變|態殺人狂的程度。

  安室透聽完了女友的自述,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干巴巴地擠出一句:「……不愧是你。」

  這膽量!這辦事手段和效率!

  如果夏奈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其他人的話,他都想挖到公安了。

  要是部下們能有夏奈一半的本事,他也不至於忙得和女朋友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景光和澀澤君現在是作為S4的臨時編外人員在我的工作室工作,」夏奈攤了攤手,「不過因為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在外面居住,就讓他們還有狗朗君一起在我家暫住了。」

  「那你呢?」

  夏奈細細地打量著安室透的表情,她的目光太過熾熱認真,將那張可愛的娃娃臉都看出了幾分窘迫。

  她這才停下了逗弄男友的行為。

  「原本我是想搬回這裡住的,不過這陣子實在太忙了,而且這裡距離辦公室又很遠,所以我最後是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的,只不過偶爾還是會回去那些換洗的衣物。」

  安室透松了口氣,卻還是有些不依不饒地追問,「沒有將他們安排在這裡?」

  「這裡可不是誰都能來的,」小時候和她一起住在這裡的中也也就算了,其他人……

  即使再熟悉的人,夏奈也不會帶他們來。

  夏奈的這個回答讓安室透露出了一個有些意外的樣子,夏奈輕笑了一聲,忽然站起身來到他的面前。她屈膝壓在了他大腿邊的沙發上,上身前傾,伸手撫向了男友的衣領。

  「還是說,透君你在意的其實只有這個答案?」

  太近了!

  安室透沒想到夏奈會突然這麼主動,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友,忽然意識到夏奈今天絕對是認真的。

  「透君在意的事情已經問完了,那接下來也應該輪到我了吧?」

  這是什麼游戲嗎?

  過□□速的發展讓安室透也花了數秒的時間來考慮。

  夏奈想問什麼?

  是他那些已經被她不知不覺間就發現完的工作?還是他的名字?又或者是他向她隱瞞的其他事情?

  安室透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

  既然夏奈是Scepter4的成員,是上司為他介紹的相親對像,那麼那些不能告訴外人的事情其實告訴她也沒有關系——不如說,他現在就差一個能夠向夏奈坦白的契機。

  然而夏奈卻嘆了一聲氣。

  「透君,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不涉及你必須保密的那個工作,所以你也必須如實地回答我。」

  夏奈的話語讓安室透產生了一抹隱晦的失望,但他還是點頭。

  「你問吧,我一定會如實地告訴你。」

  夏奈深吸了一口氣,她沒有退開,也沒有繼續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雙薄荷色的眼睛凝視著男友的雙眼,灼熱的目光不允許對方有一絲一毫的退避。

  接下來的話,是她這段時間以來,最最在意的一個問題。

  「你和我交往的時候,應該還處在任務期間吧?我知道公安的不少臥底任務都需要先將身邊的關系清理干淨,在任務期間有了交往對像對於公安來說應該是失格的行為……」

  這個問題,她在前陣子和警察廳的高層交接的時候還向他們確認過。

  所以她才感到奇怪。

  「那你為什麼,要和我交往?」

  安室透為什麼要和她交往?

  而她又為什麼要和安室透交往?

  這其實是夏奈最近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她最初與安室透交往,其實有一部分的原因還是覺得一個咖啡店店員身上不會有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會像她的發小和熟人們一樣三天兩頭地遇見糟糕的敵人、並與他們以命相搏;也不會遇到太多生死攸關的事件,一不小心就會死於非命。

  她不必每天都為他的安全而提心吊膽,不必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到來的生離死別而難受,也不必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成為寡婦而做好心理准備。

  夏奈不是對那些每天處在危險邊緣的人有意見。

  事實上她大部分的親友,就連她本人從事的工作都不安全。

  她只是不希望一個家庭裡,有兩個人承擔這份危險,在自己游走於危險的場所時,還要擔心對方今天是否安全。

  就像她的父母一樣。

  所以在親友們詢問起她的擇偶標准時,夏奈就曾以玩笑的語氣說過,她的擇偶標准就是那種經常會在女明星的結婚聲明裡出現的「一般男性」。

  不過夏奈也知道,她遇到的危險可能也會連累到自己的親屬。

  就這麼將一般人牽連到這些危險中,也是一種罪。

  所以夏奈口頭上說著想要找一個普通人當男友,但實際上打從一開始她已經准備好將自己的余生奉獻給橫濱——就像她的親友們一樣。

  而這個時候,完全符合她標准的安室透出現了。

  簡單來說,自稱是咖啡店店員的安室透,完全符合「一般男性」的標准。

  這是她曾對友人們提過的,自己與安室透交往的理由。

  ——結果她就非常意外地被包括中也、太宰、晶子、以及亂步在內的所有友人們給揭穿了。

  他們說夏奈身邊符合她這些標准的一般男性的確不多,但他們從前也不是沒有給夏奈牽過線,只是那些人無一不是被她用各種理由給拒絕了。

  「如果你隨便什麼一般男性都能接受的話,你也不至於等到安室透的出現了。」

  那天聽說了她從沒想過要和安室透結婚的晶子喝著茶,一邊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她說道。

  「你當初突然和我們說你和安室透交往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你和他交往才不是因為他正好符合你那個「一般男性」的標准,而是因為……」

  而是因為她是真的喜歡他。

  什麼年下,什麼看起來單純沒有心機、什麼小奶狗,不過只是因為安室透的身上正好有這些特質。這些特質在她的眼裡被無限放大,成為了她所喜歡的他的優點。

  可是她喜歡的、她所真正在意的……

  還是只有和她相處時,那個原原本本的安室透。

  細致體貼的,會在意她的情緒的,雖然偶爾也會有些直男,但始終都擁有好看笑容和與橫濱的天空相同瞳色的他。

  夏奈清楚的意識到,她喜歡這個人。

  縱使他在有些事情上向她隱瞞,她也沒有產生過與他分手的念頭。

  所以她才更想知道,這個人,這個她喜歡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能夠接受對方因為工作對她的隱瞞,也能夠接受他為了機密任務對自己的「善意的謊言」,但是她絕對不能接受他在這段感情上有任何的欺騙。

  所以她將他帶來了這裡,選擇在這個地方問出自己只會問出僅此一次的問題。

  安室透在和夏奈交往的時候,很少看見她這麼認真的、卻又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狠意的表情。

  他記得,即使夏奈之前在責問自己是不是正在從事危險的工作的時候,他滿心滿眼也都是想要拯救他的樣子,從不曾露出這種表情。

  不需要偵探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僅僅只是作為夏奈的男友,安室透完全能夠明白這個表情的深意。

  夏奈在意這個問題。

  更在意自己的答案。

  「因為我怕失去你。」

  他伸出手,扶住了夏奈的腰,然後手臂微微向自己攏去,將原本還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夏奈徹底帶入自己的懷裡。

  「如果等任務結束之後再像你表達心意的話,我怕就會徹底失去你了,畢竟夏奈你身邊……」他將頭埋入夏奈的肩窩,隱去了難以啟齒的後半句話。

  他的女友身邊不乏追求者。

  這件事安室透一直都是知道的。

  所以雖然任性、雖然不能用真名與她交往,在意識到自己喜歡她這件事後……

  他還是忍不住向她伸出了手。

  就像現在一樣。

  或許也會像今後的每一天一樣。

  「你還真是……」

  夏奈揉了一把眼前蜜金色的頭發,對方的回答讓她眼中的那抹如同著魔一樣的狠意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的、甜蜜的暖意。

  她笑著,喟嘆了一聲——

  「公安失格啊。」


第95章 Case Closed

  津島夏奈和她的年下小奶狗分手了。

  這應該是夏奈的交友圈裡, 最近最熱門的一個消息了。

  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們是從前來交接情報的諸伏那兒聽說的這件事,以國木田為首的一干社員們頓時看向與謝野晶子,生怕這位夏奈的好友當場亮出柴刀、和夏奈的小奶狗男友……前男友談談人生。

  然而與謝野晶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於是眾人只能看向一向可靠的亂步……

  亂步先生正在吃景光帶來的甜點。

  「其實也沒什麼吧, 」亂步咬著和果子,聲音聽起來很是模糊,「反正夏奈和那個叫安室透的家伙也長久不了。」

  諸伏景光欲言又止, 為了夏奈與安室透突然分手的事情, 他這幾天一直試圖聯系自己的發小……

  可惜無果。

  現在再聽亂步先生這麼一說, 他並沒有產生自己或許能趁此機會上位的喜悅, 反倒是更在意夏奈與發小那一天究竟聊了什麼。

  他知道的細節更多一些。

  那天夏奈還一副擔心他倆打起來的樣子, 一把挽住了發小的胳膊、向他坦誠他倆是情侶;結果隔天夏奈出現在辦公室、被他們問起詳情時,卻一臉平靜地宣布他倆已經分手了。

  這BE的速度快得讓人實在不得不在意他倆經歷了什麼。

  而亂步現在這句話, 根本就是在欽定夏奈和安室透兩個人真的沒有復合的可能。

  難道Zero他隱瞞了夏奈什麼重要的事情被她發現了?

  還是說……

  夏奈其實是真的想包養小白臉???

  ……

  同樣的消息也傳到了港口Mafia, 從中也那裡接到夏奈和男朋友分手消息的太宰治就和亂步一樣,也是一臉無所謂。

  「嗯?你說奈奈和她那個咖啡店的男朋友分手了?」

  電話那頭的太宰治的反應很是冷淡,冷淡到本就心情不好的中原中也恨不得立刻衝到港口Mafia的大樓,把這家伙拖出來暴揍一頓的成噸。

  「分了就分了吧, 那家伙本來就配不上奈奈。」

  太宰治撥動著手裡的棋子,漫不經心地回應著中原中也暴躁的質問。

  中也:「哈?我也知道那家伙根本和奈奈不配,但是現在不是這個問題吧!」

  他記得夏奈和安室透剛剛交往的那段時間,太宰治恨不得派人把夏奈男友的底細都查個清楚,要不是考慮到夏奈的心情, 恐怕安室透能不能完好無事的活到今天都是個問題。

  怎麼現在這家伙這麼冷靜?

  「網上不是有人這麼說嘛,『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什麼的。」

  太宰治的聲音聽起來黏黏糊糊的, 「只要給奈奈介紹下一個的話, 安室透什麼的還不是立刻就被她拋在腦後了, 到時候我們想要對那家伙做些什麼,奈奈也不會在意的。」

  「……」

  中也沉默了一瞬,好半響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你這家伙還真是……」

  他知道太宰治早就想整夏奈的男朋友了,但沒想到兩年過去,這家伙的想法依舊沒有改變。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擔心安室透那家伙的安危了?

  「不過我還是不太相信奈奈會輕易放棄那家伙,」當初夏奈以為安室透可能是不法組織的成員時,都沒想著要和他分手,怎麼這會兒莫名其妙地就和他分了?

  中原中也嘀咕了一聲,「難不成是之前Host Club的事情?可我還以為奈奈那次玩得很高興,而且她也不是也說了從來誒見過那家伙那種打扮麼……」

  太宰治也愣了下,「什麼Host Club的事情?我錯過了什麼嗎?」

  中原中也不情不願地和他補充了一下前情提要,又補上了一具自己的吐槽。

  「總不見得夏奈是因為那家伙不守男德跑去當Host才和他分的吧?」

  太宰治:「……」

  什麼鬼。

  他直接無視了中原中也那句怎麼想都別扭的吐槽,懶洋洋地向他問道,「所以,奈奈現在怎麼說?」

  中也:「她好像翻出了什麼資料,然後去找宗像禮司了。」

  太宰治:「哦?」

  中也:「……說要接受相親。」

  太宰治:「……嘖。」

  太宰治的這個反應就很不對勁,中原中也還想詢問這個餿主意一向多的家伙接下來該怎麼辦,就聽見對方繼續用惱人的語氣漫不經心地說道:

  「散了吧,奈奈一開始就沒打算和那家伙分手。」

  中也:「哈?」

  「哦,還有,你們可以准備婚禮的事情了。不過按奈奈的性格,舉辦婚禮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們可以直接准備新婚禮物了。」

  中也:「哈????」

  >>>

  津島夏奈去相親了。

  在夏奈的親友們還沒有從夏奈居然和她相戀了兩年的年下小奶狗男友分手的消息中回過神,就又被這接踵而來的消息所打擊到了。

  消息的來源依舊是和夏奈同一個辦公室的中也與景光。

  只是這一次他倆似乎是知道了什麼,都沒有剛剛得知夏奈和她的男朋友分手時那麼慌張與激動,反而都露出了一種詭異的疲憊感。就好像他們已經知道了什麼,並對此感到心塞。

  這樣異常的表現引起了大部分不明真相的群眾的好奇心,可是無論他們怎麼威逼利誘地去追問,這兩人都是咬死了不肯開口。

  不過他們也不是全無消息來源的。

  憑借著亂步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句「你們差不多可以給夏奈准備新婚禮物了」,以武裝偵探社為首的親友團們這才意識到這麼兩件事——

  夏奈這次相親會成功。

  以及,她和她的年下小奶狗或許真的要BE了。

  於是那幾天武偵飯後閑聊的話題也不再是港口Mafia的人又在發什麼瘋、某家孤兒院院長今天有沒有因為奇怪的xp而被逮捕,而是變成了相當嚴肅的社會話題:

  比如……

  相親場為什麼會成為優質女性的歸宿。

  HE的姐弟戀是否僅存在於電視劇中。

  女強男弱的戀情是否會長久。

  戀愛長跑在即將步入婚姻時會遇見什麼困難。

  可惜他們既沒有討論出什麼實質性的結果,也沒有在討論完之後獲得些有用的感悟,因為……

  武裝偵探社幾乎全員都是單身狗。

  這是一個比分手更悲傷的故事。

  ……

  無論武裝偵探社的人怎麼想,夏奈還是在和男友分手的第二個周末,如約踏入了自己回避已久的相親場。

  夏奈穿著白色的毛衣與一條格紋長裙,看上去端莊又溫柔,和她同行的中原中也今早在看見她這身打扮時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顯然是沒想到此前對相親唯恐避之不及的夏奈居然會這麼在意。

  作為夏奈娘家人的中原中也出席了,作為夏奈上司和這次相親介紹人的宗像禮司自然也沒有缺席。

  大約是夏奈今天的裝扮實在是太過於一反常態了,宗像禮司在看見她這身打扮時,也揚著在旁人看來向來古怪的笑容,衝她發出奇怪的感嘆聲。

  「津島君今天……還真是光彩奪目。」

  他用聽起來不會讓人感到厭惡的語氣對部下的裝扮表示贊美。

  相親的地點依舊是上次那一家,在門口等待夏奈與中也到來的宗像禮司對前台報出了自己的姓氏,隨後在店員的指引下,與夏奈和中也一同前往預定的和室。

  同時也不忘發表自己的感想。

  「上一次津島君還很抗拒相親,沒想到那麼快就回心轉意了。」

  他裝模作樣地嘆息了一聲,「所以果然還是因為在之前一段感情裡受到傷害了嗎?」

  作為高級料理店的店員,引路的女店員大約見慣了這場面。無論宗像禮司的話聽起來有多麼的勁爆,她表面上看起來都不為所動,就連腳下的步伐都沒有因此而慌亂。

  或許這樣的消息在這樣的料理店中並不算最勁爆的。

  夏奈臉上表情不變,似乎對於宗像禮司的話語沒有絲毫動搖,只是平淡地回應道:

  「看來,到最後還是老板您的勝利。」

  宗像禮司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說出了更加意義不明的話語,「不過從結果來說,還是津島君你的勝利。」

  中也:???

  夏奈笑而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後,她忽然開口,「說起來,S4的婚假有多久?我想申請帶薪婚假。」

  「雖然S4沒有這個先例,如果是津島君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津島君之前忙碌了那麼久,我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上司呢。」

  宗像禮司煞有其事地回答道。

  邊上的中原中也挑了下眉,而領路的女店員只當什麼都沒聽見,將三人帶到了房間前。

  不過就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卻又聽見夏奈接下來的一句話。

  「誒?是這樣麼,那早知道假期來得那麼容易我就早點來相親了。」

  說著這樣的話的夏奈表情沒有絲毫的異常,甚至還頗為淡定了補上了一句,「那婚假就從下周一開始算起吧?之前加班這麼久,我想起碼得休息……嗯,起碼要休息半年的時間呢。」

  宗像禮司走進空蕩蕩的和室,一邊感嘆了一句,「看來之前的確是讓津島君工作太久了。」

  「那麼休假?」

  宗像禮司微笑,「不行。」

  這場景這對話讓中原中也實在想吐槽,知道夏奈今天要來相親並且他會一起陪同的親友們,從今天一大清早就不斷地給他發消息,甚至還有那麼幾個膽大的想要直接接通他的電話,但無一不被他給拒絕了。

  而此時此刻,中原中也無比慶幸自己沒有接通這些電話。

  夏奈和宗像禮司的對話要是傳出去了……

  中原中也背上出了一陣冷汗。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但此時此刻,他真的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膽戰心驚,就好像夏奈和宗像禮司並不是來參加什麼相親宴,而是在計劃著怎麼搞那些不安分的異能者組織的。

  這場相親宴,真的沒問題吧?

  真的不是什麼要對敵人一網打盡的作戰吧?

  通過之前太宰治的話語、以及諸伏景光在知道奈奈要接受宗像禮司提出的相親後莫名冷靜下來的反應,中原中也大約能猜到這次的相親並不簡單,但是看著夏奈和上司這樣的往來……

  說實話他真的有點慌。

  不過中原中也的慌張與不安在和室另一側的門被打開時攀升到了頂點,先前的猜測他下意識地擺出了臨戰的姿勢,而這份警惕又在看清來人的面容時瞬間跌落到了谷底。

  他和夏奈已經非常熟悉的警察廳公安部管理官的身後,站著的是一個頗為眼熟的青年。

  灰色的西裝制服,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衣,還有條紋領帶。

  怎麼看都是非常眼熟的人被束縛在西裝制服裡,比起印像中溫柔無害還帶著一些讓人惱怒意味的咖啡店店員,更像是一個成熟老練的公安。

  是了,夏奈的男友……前男友其實是公安。

  早前被夏奈和男朋友分手、以及馬上就奔赴相親場的消息接連打擊到的中原中也,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件事。

  娃娃臉的公安跟著管理官一同坐在了夏奈等人的對面,隨即響起的便是宗像禮司與管理官兩人的寒暄聲,中原中也僵硬地扭過頭看向夏奈,卻見那張化著精致妝容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與裂痕。

  就好像,一開始就知道了這件事一樣。

  「還是先做下自我介紹吧,」宗像禮司的聲音悠悠響起,「這是我引以為傲的部下,津島夏奈。」

  「這是我們公安的王牌,」坐在宗像禮司對面的管理官跟著頷首,緊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下伸手比向了自己身邊的人,緩緩念出了他的名字——

  「降谷零。」

  >>>

  津島夏奈和相親對像閃婚了。

  沒有從知情人士——這裡特指某不願透露姓名的中原中也——那兒得到任何夏奈相親細節的親友們,在夏奈相親當晚就收到了這樣的彙報。

  不是任何電話或是短信的聯絡,最初發現這件事的人,只是在夏奈常年不更新的社交軟件裡,看見了一張最新發布的照片。

  照片上並沒有兩人的合影,只有一株看上去生機勃勃的薄荷,以及夏奈配上的一段話:

  【向大家彙報一下,我結婚啦

  從明天開始會進行長達半年的休假,大家不用太想念我哦

  愛你們,啾咪∼】

  兩年的愛情長跑沒有結成正果,倒是夏奈拒絕多次的相親讓她立刻閃婚。

  夏奈的這波操作在友人的交際圈裡引起了一片喧嘩,偵探社的飯後討論的社會話題也變成了「閃婚到底靠不靠譜」,可惜一群沒有戀愛經歷更沒有婚姻履歷的單身狗們,依舊沒有得出任何的結論。

  最終眾人只能將陪著夏奈一起去相親的中原中也作為突破口、追問他夏奈的相親對像究竟什麼樣的人。

  而作為夏奈第一大親友的中原中也一臉便秘之色,向來直爽的他扭捏了好半天,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大概就是她初戀的樣子吧。」

  其他人:哦,懂了,這是替身文學。

  於是偵探社的社會話題討論又成為了「替身式婚姻究竟能夠維持多久,霸道總裁是否會再一次進入火葬場」。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降谷零和降谷夏奈並不想知道。

  End.


第96章 番外一則

    001.

  安室家的一天, 是從早上5點開始的。

  夏季的天亮得很早,即使昨夜到家時已經無限接近凌晨十二點,但已經養成絕佳生物鐘的安室透准時在五點多睜開了眼睛

  此時窗外的天色已經蒙蒙亮, 他習慣性地看了眼自己的左側, 毫不意外地看見散在枕頭上的銀色長發。

  室內的冷氣開得偏低,說實話,這並不是最適合人活動與休息的溫度。

  但他的妻子——夏奈尤其偏好在夏天將空調開得偏冷,然後蓋著厚厚的空調被睡覺, 據說這樣會讓她感到更加的安心。於是安室透也就只能放下了那些科學與養生, 順從了妻子的生活習慣。

  素色的被子鼓起了一團,夏奈背對著他蜷縮在被中睡得很是香甜。

  安室透小心翼翼地抽|出壓在夏奈頸下的手臂, 順利地讓自己的手臂得到了釋放。

  這一套動作他做得很是熟練, 一開始他還會因為手臂酸麻露而有所遲疑, 但到了現在可以說是行雲流水, 絲毫不會驚醒熟睡的妻子。

  夏奈工作壓力大, 一向睡得淺,稍有動靜就會被驚醒, 一旦醒來又極難再入睡。

  兩人剛同居的那段時間,安室透經常大半夜醒來一摸身邊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等他慌張地走出臥室的時候,就發現夏奈穿著睡衣披著薄毯抱著筆記本電腦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瘋狂打著報告,再一問也不是有什麼必須要大半夜起床緊急趕工提交的文件,只是她單純地被驚醒後睡不著想找點事情做。

  「這樣不是會更睡不著嘛。」

  安室透當時就無奈了。

  「報告不急的話放著也沒關系,再回去睡一會兒吧,我陪你。」

  即使他知道許多幫助睡眠的方法,但這些對夏奈來說似乎也沒什麼用, 但是他又不允許夏奈經常服用安|眠|藥, 兩人為了這個問題還困擾了好一陣子。

  好在夏奈自己最後找到了幫助睡眠的晚安茶, 這才稍稍緩解了她睡眠的問題。

  安室透對妻子的睡眠質量有所上升這件事感到欣喜,他穿上衣服跑去衛生間快速地完成了洗漱,等他離開衛生間的時候,同樣也養成了絕佳生物鐘的哈羅已經侯在了門口。

  機智聰慧的小狗知曉男女主人的作息與習慣,從起床到侯在門口全程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響。

  安室透蹲下|身替他系上了繩子,忍不住在小白狗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壓低聲音衝他贊美。

  「真乖。」

  小白狗嗚咽了一聲,卻依舊沒有叫喚,只是歡快地甩著尾巴,興奮地向主人示意。

  「很好,那我們就去散步吧!」

  哈羅又是一聲嗚咽,卻是應得更急促歡快了:「嗚!」

  002.

  在外面溜完了哈羅又完成了晨鍛的安室透回到家中時,已經是六點多了。

  安室透剛一推開家門,首先聞見的就是從廚房內傳來的剛煮好的米飯的香氣,味噌湯在鍋內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再仔細一聽,熱油在鍋內滋滋作響,濃郁的煎魚香氣令人食指大開。

  剛給煎魚翻完面的夏奈聽見了動靜,從廚房內探出了頭,在看見回家的丈夫和狗子後,立刻露出溫柔甜美的笑容。

  「晨練辛苦啦,歡迎回來。」

  她看了眼鍋內的魚,又扭頭對安室透說道,「魚就快要煎好了,你洗一下手就可以吃飯了。」

  妻子的笑容無論什麼時候看都是那麼的治愈,安室透也不禁回以了相似的笑容。

  「我回來了。」

  他彎腰松開哈羅頸上的繩子,狗子在地毯上快速地擦了擦爪子、便一溜煙地跑進了廚房,扒著女主人的叫興奮地叫喊了幾聲,像是要將夏奈睡覺時沒能表達的愉快一並宣泄。

  「汪!汪汪!」

  「嗯,好乖好乖,」夏奈微笑,她手上拿著調料,也騰不出手與揉哈羅的腦袋,只能看了眼丈夫向他求救。

  正准備洗手的安室透很是體貼,他先是替妻子揉了一把狗子,接著起身快速地在夏奈的臉上親了一口。

  夏奈猝不及防,手上一抖,又將瓶裡的胡椒擰了好些在魚肉上。

  她想要和安室透說些什麼卻又得顧及鍋裡的魚,只能匆匆地放下胡椒粉,在確認魚肉除了多了撒了些胡椒粉外並沒有太大的問題,這才松了口氣。

  她熄了火,在將魚盛盤前瞥了眼惡作劇的丈夫,無奈又好笑地嘆了聲:

  「你這個人這是……」

  「我這是替哈羅還的。」

  安室先生的表情很是無辜,他本就有著一雙下垂眼,刻意裝可憐時基本能欺騙百分之九十的人——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這個機會欣賞就是了。

  夏奈這下連氣都懶得氣了 ,只回了兩個字:

  「狡辯。」

  安室透沒有回答,不過他的表情告訴夏奈他就是故意的。

  夏奈將鍋裡的魚分別盛到兩個盤子中,又將那份在剛才的手抖失誤中,遭受了更多胡椒粉的煎魚往丈夫的座位前一放、將自己的態度表達得清清楚楚。

  妻子的這點小動作在安室透眼裡直接化作了「可愛」兩個字,他洗了個手,幫著夏奈一起將餐具和做好的飯菜一起擺上了桌面。

  安室家的一天也由這頓豐盛的早餐正式展開。

  「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

  他看了眼時間,今天的早餐比平時提前了不少——他本想著今天晨鍛回來後做完早餐再叫夏奈起床的,不想夏奈居然起得這麼早。

  從這些菜的完成度來看,夏奈幾乎就是在他出門後沒多久,就起床做飯了。

  「睡不著了。」

  夏奈掩著嘴打了個哈欠,看起來似乎還沒有睡醒的樣子,「我今天要出差,大概要一周才能回來。」

  「怎麼這麼突然?」

  安室透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從夏奈這裡得到什麼通知,不過一想自己昨天回來的時候夏奈已經睡著了,差不多也就明白了理由。

  夏奈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她喝了口味噌湯,又說道,「也是昨天臨時得到的通知,有個案子要我去處理,預計要用一周。」

  妻子的潛台詞安室透聽懂了:

  雖然她也有可能提早回來,但大概率可能需要不止一周的時間。

  「你這周工作忙嗎?如果忙的話我就把哈羅一起帶過去,喂食什麼的也方便點。」

  安室透也沒想太久就搖了搖頭,「我還好,哈羅就留在家裡讓我照顧吧,你出差的時候也注意休息,別太勞累了。」

  「恩,我知道,」夏奈應了一聲,又回了安室透一句,「你也一樣,最近工作都忙到零點了吧?記得三餐都要吃,咖啡能少喝就少喝,那玩意兒喝多了影響睡眠。」

  安室透聽到這話的時候正夾了一塊魚肉准備往嘴裡送,但夏奈的話讓他意識到了什麼,「是我昨天回來吵醒你了嗎?」

  他昨天一到家衝了個澡就抱著夏奈睡了,連燈都沒開,就怕驚醒淺眠的妻子。

  夏奈這話,讓他不得不懷疑昨天自己回來的時候她是不是其實還醒著;又或者是自己的動靜太大,把妻子給吵醒了。

  夏奈詭異地沉默了一瞬,隔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

  「沒,只是我那會兒正好醒了。」

  夏奈這話讓安室透也沉默了一會兒,不過他消化的時間更短。

  「奈奈,我們都結婚多久了?」

  這話他會信麼?

  夏奈眨眨眼睛,看了眼日歷,給出了一個不怎麼確定的數字:「一年零十一個月又……三天?」

  安室透:「……」

  原本想要說的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裡,安室透只覺得自己在警察學校學的這些個技能到了妻子面前,全都形同虛設——當然他也不可能對自己的妻子使用那些刑偵技巧,只是夏奈的回應還是讓他覺得既挫敗又可愛。

  他的奈奈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想要和夏奈認真探討的有關睡眠質量的話語不得不被擱置,因為夏奈的回答讓安室透想起了另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三十號那天,你應該已經能回來了吧?」

  「我不確定,」夏奈也想起了那天是什麼日子,「不過我會盡量趕回來的,那天你也沒有工作吧?」

  安室透微笑:「我會盡量把工作都排開的。」

  ……畢竟那一天,可是他們結婚兩周年紀念日。

  003.

  「不能遵守和妻子的約定的男人最差勁了!」

  此時安室透的腦海裡響起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辦公桌之後的上司還在說著這次任務的具體安排和需要注意的要點,安室透知道輕重緩急倒也認真去記了,可與此同時,他也在思考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潛入搜查的那一天,是他和夏奈的結婚紀念日。

  更正,是以安室透的身份,和他的妻子結婚兩周年的紀念日。

  這場婚姻他從一開始是認真的,只是剛和妻子相識時,他的身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咖啡店店員」,當時甚至還被小他四、五歲的女友當成了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

  雖然年齡問題很快就得到了澄清,又一不小心被夏奈發現了偵探的「兼職」,但等到兩人談婚論嫁的時候……

  安室透實在無法將「我其實是公安,就連安室透這個名字也是假的」的真相告知對方。

  說實話,這其實已經是妥妥的婚姻詐騙了。

  即使上司皺著眉在申請書上簽了字,安室透這個身份也從社會意義上被坐實了,但這依舊還是詐騙。

  安室透當初也不是沒想過要坦白,可就在他准備開口的時候……

  就聽見夏奈用無比幸福的語氣對他說:「其實我從小就憧憬咖啡店呢,雖然花店也不錯但是果然還是咖啡店最棒了!等將來我們生活穩定了之後,不如我們自己開一家咖啡店吧?從店面設計開始,屬於我們自己的店。」

  於是坦白的話語是真的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可以說在婚姻屆簽下字的那一刻起,普普通通咖啡店店員安室透做好了干脆把真相隱瞞一輩子的覺悟,同時他也決定為了彌補被自己欺騙的妻子,要在生活上更加愛惜對方。

  但事到如今,要在 已經和妻子約定好的結婚二周年缺席什麼的……

  果然還是太差勁了!

  說不定會被奈奈哭著指責不守信用。

  即使是奈奈這麼好脾氣的人估計也會生氣,說不定還會冷戰。

  就算是因此提出離婚,也全是他活該。

  誰讓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他在欺騙奈奈。

  安室透的異常引起了管理官的注意,他停下了說到一半的注意事項,「怎麼了?是對這次的任務還有什麼問題嗎?」

  「啊,是的。」

  安室透一心兩用的本事還在,他雖然想著接下來要怎麼向妻子說出「對不起,結婚紀念日不能陪你一起過了」這件事,但也沒有錯過管理官的話。

  現在被管理官這麼一問,他立刻就反應過來。

  「為什麼我們這次的行動要和Scepter4的人一起合作?」

  安室透對這個組織並沒有什麼好感。

  究其原因,還是Scepter4的室長宗像禮司在接手這個部門之後,便大肆地在警察、公安、甚至國|防等機構到處挖牆腳,挖牆角也就算了,畢竟這也是那些跳槽的人自願的。

  但是他頻繁以「嫌疑人中有權外者,這屬於Scepter4的管轄範圍」這種理由來干涉公安處理的案件、事後又將絕大部分的善後工作丟給公安……

  這就很招人煩了。

  其實在這之前的行動裡,安室透還見過一次那個叫宗像禮司的男人,對方的笑容實在太深不可測,說出來的話語更是讓人感到不悅。

  除了建議他跳槽到S4這種仿佛隨時都拿著鋤頭准備時刻挖牆腳的話語外,宗像禮司當時還對他說了另一句話,他說:

  「謊言總有被拆穿的那一天,降谷零君。」

  「除非你真的能將謊言隱瞞一輩子,否則我還是建議你能在謊言被拆穿前早做決斷,不然……」

  「騙子的下場可是會很慘痛的。」

  宗像禮司當時的話言猶在耳,那種仿佛什麼都知道的樣子讓安室透感到了有些毛骨悚然,不過那個男人看起來又像是並不真的在意他,在說完了這些話之後,便在他那些部下的跟隨下轉身離開。

  大概是因為宗像禮司的關系,連帶著Scepter4那些隊員留給安室透的印像也不怎麼好。

  那些會在鬧市區毫不羞恥地說著堪比游戲裡的角色一樣的解放語、以誇張並且居然真的每個人都不一樣的方式拔|出管制刀具、肆無忌憚地大鬧一場特務隊隊員們暫且不提……

  他還聽說Scepter4在關東的其他區域還有一支能夠自由行動的特殊部隊,平時很少參與到東京的抓捕過程中,但每次行動必然會大鬧一場,造成無數建築物被破壞。

  據說,Scepter4有相當一部分的資金都是用在賠償金上的。

  ……給我好好珍惜人民的稅金啊!這群條件寬裕不用為活動資金擔心的幸運兒!

  安室透心裡對Scepter4有些不滿的事情,管理官也不是不知道,現在看他一臉菜色,管理官只當是因為他不想和Scepter4一起行動。

  「因為這次的任務對像中包括了一名異能者,」

  管理官給出了一個並不在安室透預料之外的回答,他從檔案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安室透。

  安室透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發現上面是一個中年男人,大約四十歲上下,身形偏瘦神情陰刁,看起來很是不好惹的樣子。

  「S4那邊的意思是,他們只要抓那名異能者,剩下的人包括案件都交由公安全權處理。」

  這不就是把麻煩都丟給他們麼?

  安室透對S4的無恥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不過安室透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請等一下,如果要和我一起潛入到宴會的話,那麼S4那邊應該會派出一名女性?難道說是他們的那位淡島副長?」

  他記得那位淡島副長身手的確不錯,但S4的人大多都用劍作戰——而那玩意兒肯定帶不進宴會現場。

  萬一他們發生什麼衝突,那位淡島副長真的沒問題嗎?

  「的確,這次S4方面會派出一名女性,不過聽說不是那位淡島副長。據宗像室長說,他們這次會派出最適合這次任務的部下。」

  被管理官這麼一提,安室透反而更擔心了。

  畢竟在與S4的行動中,他從來沒有見過淡島副長之外的女性。

  ……S4真的還有能打的女性嗎?

  還有,「最適合這次任務」是什麼意思?考慮到他們這次任務需要接近的異能者是男性……

  難道S4的人真的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沒下線?

  安室透在心裡又唾棄了一下宗像禮司,但同時又考慮起了另一個問題。

  結婚紀念日當天要和不是妻子的異性一起參加晚宴,雖然是工作,但是這件事要是讓他的妻子知道了……

  他怕是真的要完了吧?

  004.

  安室夏奈在接到丈夫的來電時,正好是在前往宗像禮司辦公室的路上。

  電話那頭的丈夫語氣可以說是少見的含糊,即使他當年在向她求婚時,都不曾這麼扭捏,這讓夏奈當時就有了一個糟糕的預感。

  難不成……他是知道了什麼?

  也不怪夏奈會這麼想。

  雖然三天前她對自己的丈夫說要出差,但實際上這幾天她一直在Scepter4處理文書,明明人在東京卻要裝作是在千裡之外的他縣,夏奈會心虛也是正常的。

  不過她仔細想想又沒有那麼的心虛,畢竟從今天下午起,她就要返回橫濱的辦公室處理積壓的工作。

  只要她不在東京,就能算是出差。

  不過夏奈很快就響起一件事,她腳步一頓,回蕩在空曠長廊內的腳步聲頓時戛然而止。

  夏奈四處張望了一下,隨後找了間沒有人的資料室鑽了進去,生怕自己接下來與丈夫的對話被隊友們聽見;更怕萬一路上遇見了什麼熟人,就讓身為普通人的丈夫知道了S4的事情。

  不,其實知道了S4也沒什麼。

  畢竟在普通人的眼中,S4頂多也就只是一個建築物過於華麗的戶籍部門罷了。

  但要是他們的對話裡再透露些別的……

  夏奈只怕嚇到自己那位只是普通人的丈夫。

  「怎麼了,親愛的。」

  來到了資料室之後夏奈也不再壓低嗓音了,面對著難得吞吞|吐吐的丈夫,她很是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原由,「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是。」

  電話那頭的安室透否定得飛快,但很快又恢復到了剛才難以啟齒的狀態,夏奈等待了十數秒,才聽見丈夫的聲音緩緩地從電話那頭再度響起。

  顯然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是關於三十號那天的事,我今天突然接到一個緊急的委托,那天……我可能沒時間陪你了。」

  三十號。

  夏奈愣是想了一會兒才終於想起這一天是什麼日子。

  也不能說她對結婚紀念日不上心,實在是這兩天連日趕報告出外勤審訊犯人和其他部門做交接忙得她不可開交,腦子裡只剩下接下來的工作日程。

  乍一聽見日期,第一反應只有那天還有什麼工作要做。

  「是很重要的委托嗎?」

  雖然她沒能在第一時間想起結婚紀念日,但明明已經和自己約定好的丈夫突然要食言,但是讓夏奈感到了一些不愉快,「真的一點兒都不能推到其他日期嗎?」

  話是這麼問,但是作為成熟的社會人的夏奈,還是有些明白兼職了咖啡店店員與偵探兩份工作的丈夫的不容易。

  而安室透的回答也在夏奈的預料之中,他說:「抱歉,奈奈,我之後會補償你的。」

  電話到這裡,夏奈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她也不知道丈夫究竟有什麼重要委托是非得定在他們結婚紀念日這一天、還無論如何都無法推開的。

  不過夫妻相處就是要互相體諒——這是Scepter4裡某位離異的前輩傳授她的經驗——所以夏奈強忍著不快,沒有在電話裡與丈夫爭吵,而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

  電話那一端的安室透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他同時也察覺到妻子不悅的情緒,他又對夏奈說了幾句道歉的話語,這通短暫的電話便在雙方都不怎麼愉快的情緒中快速結束。

  夏奈沒有回應丈夫的道歉,只是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貼了鋼化膜的手機屏幕戳得她指尖有些疼,不過夏奈現在根本不在意這個,她滿腦子想著的只有怎麼將原本只有七天的「出差」擴展成為二十一天以上。

  就讓安室透那個混蛋一個人抱著哈羅去睡覺吧!

  夏奈憤憤地收起手機,正准備調整自己的情緒和面部表情——主要是後者——再去室長辦公室時,就聽見應該只有她一個人的資料室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夏奈心裡一咯噔,不過她只是沒想到這裡還有其他人,倒也沒有太多的畏懼。

  她已婚的事在Scepter4又不是秘密,雖然當初大家都吵著說要參加她的婚禮,但因為夏奈和安室透工作繁忙,至今也就只是向區役所提交了入籍申請,並沒有商談過婚禮的事宜。

  「原本我就有事想要找津島君你商量,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了,真是好巧。」

  從架子的陰影中走出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她婚後還是以她原本的姓氏稱呼她的宗像禮司。

  夏奈暗道一聲糟糕。

  若是其他人聽見了剛才的對話,頂多也就是嘲笑她幾句,倒也不妨事。可這些話被宗像禮司聽見了……

  那就只能說是災難了。

  「好巧,室長,」夏奈假笑,「看來是我打擾到您了。」

  宗像禮司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夏奈臉上的笑容有多虛假,他看似寬和大度地笑道,「沒事,正好也讓我聽見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將部下不能和她的丈夫一起度過結婚紀念日稱作是「有趣的事情」,這種話估計也就只有宗像禮司才說得出了。

  夏奈強忍著抽他的衝動,一邊默念「他是上司他是老板要指望他發工資的雖然老娘也有錢但不能打白工更主要的是活動經費和中也的維修費還得靠他而且你也不一定打得過」,一邊繼續維持著臉上的假笑。

  「那麼老板你找我有什麼事呢?」

  「是下一次的任務,」宗像禮司一臉淡然,「聽說三十號那天你有空?那正好,就代替那天有事的淡島君去出一次任務吧。」

  夏奈覺得拳頭硬了。

  不過她又在心裡將剛才的那一長串話念了一次,再次維持住了臉上僵硬的假笑,「我現在能知道是什麼任務嗎?」

  「也沒什麼。」

  宗像禮司推了一把眼鏡,答得很是隨意。

  「不過是和公安的聯合潛入行動罷了。」

  夏奈的臉黑了。

  「哦,對了,這次和你搭檔的公安就只有一人,」似乎是察覺到部下糟糕的心情,宗像禮司慢條斯理的補上了一句,但夏奈總覺得他似乎是嫌打擊自己打擊得還不夠。

  因為下一秒,她就聽見上司這麼說道——

  「那個和你合作的公安是我很看好的一位,叫降谷零,津島君你應該有聽說過吧?」

  夏奈的臉綠了。

  005.

  其實Scepter4的人都不愛和公安——尤其是警察廳那邊的公安們打交道。

  原因其實很簡單,主要是嫌他們事多又不肯配合,尤其是來和S4聯合行動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職業組的精英,趾高氣昂的模樣更是讓Scepter4這邊大部分都是半路出家的特務科成員們恨得咬牙切齒。

  有槍了不起啊!

  我們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揮|刀你們可以嗎?!

  我們室長年輕英俊你們有嗎?

  再說了大家都是男人誰沒把槍啊!

  我!們!才!不!酸!呢!

  夏奈和公安合作的次數不多,但是以上的吐槽——包括最後一句下捏他——她沒少在特務科的成員們和公安聯合行動後聽見,並且大多都是一邊在憤憤地打著任務報告一邊瘋狂吐槽公安那邊又有什麼智障操作時聽見的。

  而其中,對於那位降谷零的吐槽是最多的。

  「公安那邊帶隊的那個叫降谷的家伙,他真的不是大猩猩嗎?」

  「不是,在高速公路上逆向駕駛的公安真的沒問題嗎?」

  「我【S4粗口】!把車逆向開上鐵軌又是【S4粗口】是什麼操作!」

  「那個公安難不成是白銀氏族的?幾條命啊,這麼浪!」

  「他那個性格……性別一換就是大小姐屬性吧?」

  「……我倒是覺得是咕殺女騎士?」

  「你們等等,那張惡人臉,怎麼看都不像是公安吧?」

  從對方的行為到二次元屬性到人身攻擊,對降谷零的吐槽可以說是層出不窮,大家在震驚於公安的「違法操作」能被那個降谷零玩得有多順手的同時,也在驚異於宗像禮司究竟看上了這個男人什麼。

  久而久之,夏奈對這位降谷零先生也算是熟悉的陌生人了。

  但是一起合作任務果然還是達咩。

  夏奈委婉地向宗像禮司表示了自己的意向,就被宗像禮司三言兩語連消帶打地給堵了回去,總之他的核心宗旨只有那麼一點:達咩無效。

  於是委委屈屈的夏奈在橫濱當了十九天的縮頭烏龜,最後在第二十天被宗像禮司親自打電話警告:如果她明天沒有出現在Scepter4的屯所,他就讓特務隊開運輸車和直升機請她回去了。

  夏奈:……

  老板你有錢沒地方燒是嗎?

  知道現在石油多貴嗎?

  有錢沒地方花為什麼不給大家漲工資呢?

  不得不說宗像禮司的威脅還是有效的,不想興師動眾勞民傷財——最主要是不想上橫濱和東京的晚間新聞的夏奈,最終還是任命地在結婚紀念日那天回到了屯所。

  剛回到屯所的夏奈在聽完今晚的任務安排後,就被宗像禮司打包送到了預約好的高級美容院,換上了昂貴的禮服和首飾,就連她一頭銀發也被人用一次性染發劑染成了亞麻色。

  據說這樣可以保護她的身份。

  夏奈:謝謝你哦。

  被美容師們一邊誇贊著容貌身材一邊打扮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之後,夏奈又被打包送到了和公安約定見面的地點。

  而據說是公安精英的降谷零此刻就穿著一套合身的西服,戴著一個遮住眼睛部分的面具坐在S4特務科和公安們的中間——

  據說他已經在這等了她足足兩個小時了。

  夏奈對降谷零是什麼人模狗樣的家伙其實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他沒有被衣服和面具遮擋住的皮膚,卻是讓她感到了有些熟悉。

  那個顏色……

  和她家那個在結婚紀念日被任務委托人叫走的八嘎旦那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這個降谷零的頭發和眼睛都是她所陌生的黑色的,她都要懷疑這個叫降谷零的家伙是不是自己旦那偽裝的了。

  夏奈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怎麼可能呢?

  006.

  今天下午就被管理官送到了據說是S4幫忙預約的高級美容院、被迫換上了這麼一套西裝又被人摁著頭把頭發染黑、甚至還被戴上了黑色美瞳的降谷零心情很不爽。

  倒也不是這些令人煩躁的裝扮過程讓他感到了不爽。

  他是職業的臥底,自然知道什麼才是最正確的潛入手法——變裝可以說是基礎中的基礎,如果有需要的話,他連人格都能變。

  他不爽的是,自己不得不違背了和可愛的妻子的約定跑來和公安進行什麼見鬼的聯合任務……

  結果對方居然遲到了?!

  居!然!遲!到!了!

  任務都沒開始呢,對方這就已經開始耍威風了?這是對方大小姐脾氣呢?還是仗著Scepter4衝公安挑釁?

  無論是哪一點,降谷零都感到了不悅。

  早知道他還不如申請和淡島世理一起出這個任務呢,起碼那位淡島副長相對而言還是比較通情達理——

  不,是個正常人的。

  「S4的人都是這麼不遵守時間的嗎?」

  他的聲音通過某位已經算是老熟人的博士發明的變聲蝴蝶結領帶傳來而有些扭曲模糊,據說這是為了保護他身份的另一個手法,當時安室透覺得Scepter4裡還是有個正常人的,但現在看來……

  再高明的變裝和高科技的輔助,也擋不過一個拖後腿的搭檔的殺傷力。

  心情不好的公安語氣聽起來也愈發的嚴厲糟糕:

  「如果你不想出這個任務的話,就趁著我們還沒有進去前趕緊換人吧,沒有責任心的人會影響到任務的進展。」

  這趾高氣昂的態度,其實S4特務科的其他人多少都有些習慣了。

  偶爾在合作完之後吐槽他幾句「高飛車」、「大小姐」、「咕殺女騎士」也就算了,但現在的情況可不一樣。

  他們都知道,這是夏奈第一次和降谷零合作。

  而夏奈最不爽的……

  就是先用不爽和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她說話的人。

  Scepter4特務科的眾人戰戰兢兢,而深知自家降谷先生對任務要求嚴格的公安也是唯唯諾諾——他們既不滿夏奈的姍姍來遲,同樣也覺得自家降谷先生太嚴厲了一些。

  所以說降谷先生你當初到底是怎麼騙到你太太和你結婚的啊!

  能馴服這樣的降谷先生,那位從未見面的降谷夫人也太強了吧!

  完全不知道自家上司的婚姻都是騙來的,公安的眾人一邊犯著嘀咕,一邊也在偷看夏奈的反應。

  即使被華麗誇張的面具擋住了大半張臉,他們也能隱約判斷出這是一位美人,而美人……

  通常都是帶刺的。

  降谷零和自家丈夫完全不同的聲音,也讓夏奈徹底打消了他倆是同一個人的猜測。在聽到對方嚴厲的詞句後,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因為那相同的膚色和發型而產生的好感度也徹底清零。

  「如果降谷先生不想參加這次的任務的話可以直說。」

  清冽的嗓音,傲慢的語氣,讓降谷零愣了下。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如果不是面前的人發色和瞳色和自己的妻子不一樣、語氣也和夏奈截然不同,他真的會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他的妻子。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已經獨守空房二十六天的降谷零並不覺得面前的人會是他可愛的奈奈。

  即使她們擁有相似的身高。

  降谷零沒有搭話,而夏奈缺不打算就此結束。

  如果今天降谷零一句話不說倒也沒什麼,但既然他初次見面就想拿她開刀抹黑S4,那麼她也不妨殺殺他的威風。

  和太宰治認識那麼些年,就算是啞巴都已經學會怎麼陰陽怪氣了。

  她從小就是好學善學的好學生,橫濱第一陰陽帶師太宰治的那點本事,她基本上可以說是已經學全了!

  「我想降谷先生應該知道,這次的任務需要我們合作純粹是因為主辦方要求必須攜帶同伴,直白來說您只是個掛件罷了。」

  夏奈才不理會安室透的臉色有多難看,她戴上了金色美瞳的雙眼在其他人身上掃視了一圈,「現在站在這裡的S4和公安成員加起來有二十幾個,如果您不想參加的話,現在就可以換人。」

  「我想在場無論是誰,應該都比不懂配合的降谷先生要更懂怎麼當一個合格的掛……男伴。」

  掛件安室透:「……」

  這個女人剛才是想說合格的掛件對吧!

  好生氣!

  這個陰陽怪氣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是他家可愛的奈奈!

  眼見著夏奈和降谷零兩人矛盾一觸即發,最後上來打圓場的還是S4的秋山和公安的風見,兩人好說歹說,才讓夏奈和安室透終於點頭繼續進行任務。

  其實大家都知道,秋山和風見就是在給他倆一個台階,畢竟無論是降谷零還是夏奈都不可能就這麼放棄這次任務。

  或者說,他們對這次的任務可以說是勢在必得。

  畢竟……

  兩個部門的人各自看了看自己的同事,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前陣子在Scepter4/公安裡流傳的那個八卦——

  畢竟,奈奈/降谷先生……

  可是放棄了自己的結婚紀念日來執行這個任務的工作狂啊!

  007.

  放下成見……不,隱藏了自己怒火的夏奈和降谷零很快就向眾人展現了什麼叫做天生的演員。

  剛才還你一句冷嘲我一句熱諷夾棍帶棒鬧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在降谷零下車又向夏奈伸出手時便徹底入戲,別說這兩人動作默契,就連微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恩愛多年的夫妻。

  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坐在車裡充當司機的秋山嘖嘖了一聲,將安裝在領帶上的監視器對准那兩人的背影,忍不住小聲吐槽了一句:「奧斯卡最佳男女演員也就這樣了吧?」

  兩邊的人都知道自家派出的人是已婚狀態,看見這樣的夏奈/降谷零也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把對方想像成了自己的另一半。

  要知道,這樣溫柔的奈奈/降谷先生可真的不多見。

  夏奈從手包裡將宗像禮司准備好的請柬交給了侍者,對方檢查了一下請柬沒有問題,便讓兩人進去做姓名登記。

  先一步拿過筆的夏奈飛快地留下了「津雲七」這個假名,接著便退到了一旁假裝看場內的情況,所以她也沒有注意到降谷零在自己的名字邊上留下了什麼名字。

  如果她這時再多看一眼的話,就會發現那個名字無比的眼熟——

  因為,那是屬於她丈夫的名字。

  降谷零之前還不知道自己這次的搭檔叫什麼,說來慚愧,他也是看了簽字簿之後才知道的。

  「所以你的名字叫七(nana)?」

  「對的呢,的確是叫奈奈(nana)但不是你知道的那個七(nana)。」

  這話語聽起來有些分裂,但降谷零還是詭異地get到了。

  畢竟他深愛的妻子,也是這個名字。

  現在他身邊的合作搭檔和他的妻子擁有著相似的體形和聲音,如果不是兩人說話的語氣相差太多,他說不定真的會把這個「津雲七」當作是自己的……

  不,不可能!

  他的奈奈才沒有那麼盛氣凌人呢!

  降谷零想都沒想就否認了這一點,他伸出胳膊讓夏奈再次挽住自己,兩人一同進場,不約而同地開始搜查起了任務目標。

  他們的運氣很好,很快就在人群裡 發現了那個被保鏢簇擁著的目標人物了。

  降谷零看過這次任務目標的資料,知道對方是個危險又狡猾的權外者。

  也就是說,想要不動聲色地將他抓住,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他看過Scepter4的淡島副長的戰鬥,也評估過對方的能力。但是他覺得以淡島世理的格鬥能力,想要在穿著禮服和高跟鞋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制服這個權外者也有些夠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搭檔究竟有什麼樣的本事,

  「喂,你想好要怎麼制服他了嗎?」

  降谷零壓低嗓音,在夏奈的耳邊問道。比起不信任的質問,他多少還是有那麼些擔心。

  大約是對方的體形太像夏奈了,他忍不住要將自己妻子的情況帶入到這個「津雲七」的身上——要是將這樣的任務交給起來手腕纖細弱不禁風的夏奈,也太難為她一些了。

  「別把我們Scepter4的人當軟腳蝦好麼?」

  夏奈白了眼這個磨磨唧唧的公安,「等等那個目標人物會跟我離開這裡,到時候他歸我處理,你立刻跟上來去處理那些雜魚,你應該做得到吧?公安的大猩猩先生。」

  她忍不住使用同事們對這位降谷先生的綽號。

  「這是什麼失禮的稱呼!」

  降谷零看起來有些不高興,卻也沒有那麼的不高興。

  比起不悅,更多的還是一種大家一直背著他流傳的、其實他本人也知道的綽號,被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叫出來的尷尬感。

  夏奈對自己這個合作搭檔實在不了解,再加上對方剛才在見面地點時那趾高氣昂的模樣,她只當自己是戳中了對方的雷點,為了避免滋生更多的尷尬,她明智地選擇了直接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的。」

  她的道歉反倒是讓降谷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正想說自己其實也沒有這麼介意的,就發現夏奈已經松開了挽住他胳膊的手,徑直朝目標人物的方向走去,然後……

  與對方擦肩而過。

  隔著三五個保鏢的那種。

  安室透:????

  他正想說這個女人在搞什麼東西,卻看見目標任務就像是被夏奈操縱的提線木偶似的,在夏奈與他擦肩而過後立刻追了上去。

  夏奈步伐輕快靈活,在人群中穿梭,而那目標任務看起來就像是喝醉一樣,步履匆匆還跌跌撞撞地跟在她的身後,期間甚至撞到了好幾個人。

  安室透:?????

  這又是什麼鬼?

  雖然不知道夏奈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還記得自己和夏奈的約定。

  眼見著夏奈離開的方向應該是衛生間,他立刻避開了人群和監控,換了一條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路,趕在夏奈抵達之前先一步到達衛生間所在的走廊。

  宴會剛開始,鋪滿大理石的長廊還是空空蕩蕩的,安室透隱藏在了男廁所的門口,在夏奈和目標任務經過之後直接攔住了跟在目標人物身後的保鏢們,三下五除二地就將他們全都放倒在地。

  只不過最後一個保鏢被放倒的時候扯到了他的領結,不過既然任務到這裡已經差不多結束了,降谷零也沒有太在意,只是將變聲領結奪回,隨手賽回到褲兜中。

  而等他轉身去看夏奈那邊的情況時,就看見那個據說是能力極其危險的目標任務躺倒在了地上,而且……

  睡得很香。

  夏奈走到那些保鏢身邊,捏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香水瓶在他們臉上一個個噴過去,而那些原本還在掙扎的保鏢也步上了雇主的後塵,相繼陷入了沉睡。

  安室透徹底驚了:「你帶乙||醚了?」

  這就是S4所謂的「更適合這次任務」的人嗎?居然玩得那麼狠?

  不過她手裡這東西是什麼新配方嗎?效果似乎比公安以前繳獲的那些更好。

  這和剛才完全不同、卻十分熟悉的嗓音讓夏奈嚇了一跳,她怔怔地盯著對方,似乎是在重新評估什麼。

  降谷零見她一副震驚的模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從褲兜裡重新取出了變聲領結交給夏奈,同時解釋自己的情況。

  「現在這個才是我自己的聲音。」

  夏奈:那還真是熟悉呢。

  「你這麼看著我,是我的聲音有什麼問題嗎?」

  「……你可別再說話了。」

  降谷零:????

  他的聲音有這麼不堪入耳嗎???

  搭檔時冷時熱的態度讓降谷零有點摸不清頭腦,不過他還是很在意夏奈是用什麼放倒的目標任務。

  按理說就算用乙||醚,也不至於兩人身上一點打鬥的痕跡都沒有吧?

  「帶那個東西就算裝得再好,也會被門口那幾條狗給發現的吧?」夏奈嗓音干巴巴地吐槽了一句,然後示意降谷零將人帶進衛生間。

  降谷零不明所以卻也還是照做了,等他一走進衛生間,就發現裡面的玻璃窗被完全破壞,而站在一地碎玻璃中的,是一個模樣讓他略微有些眼熟的矮個子橘發青年。

  一大早就侯在這裡的中原中也用下巴指了指降谷零肩膀上的男人,「就是這個?」

  「對,你直接帶回去吧,接下來只要等我們撤退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剛想說其實我也能帶你們一起走的,但是見夏奈露在面具外的那小半張臉的表情不對,他也就乖乖照做先一步撤退了。

  每次夏奈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總有人要倒霉。

  上一次她露出這個表情是在二十一天之前,然後夏奈就這麼直接把她丈夫丟在東京獨守空房整整二十一天。

  不過看樣子這一次倒霉的人不是他。

  至於究竟是不是夏奈身邊的那個黑皮……

  嘖,愛誰誰。

  中原中也帶著目標任務走了,被降谷零撂倒的那些保鏢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外面的走廊靜悄悄的,而這個男廁所裡……

  也只有夏奈和降谷零兩個人。

  也就是說,很適合干壞事。

  夏奈深吸一口氣,衝著面前急著想要撤退的搭檔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緩緩地說出三個字——

  「安室透?」

  熟悉的聲音用微妙的語氣喊出自己的假名。

  這個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了降谷零背後一涼,總覺得自己好像是正在面對即將發怒的妻子。

  不過他並不奇怪面前的人會叫出這個名字,畢竟……

  「你看見我剛才在簽字簿上的簽的名字了?這是我的假名。」

  他急促地說著,正想再次催促夏奈離開這裡,卻被她推進衛生間的隔間。

  安室透猝不及防,剛反應過來,就聽見門落鎖的聲音。

  這個發展讓他皺起了眉,正想警告對方自己可是有妻子並且和自己很恩愛而且今天就是他們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就感覺到臉上的眼罩被人粗魯地扯下。

  安室透已經擺出了抵抗和反擊的動作,正奇怪對方下手的位置怎麼不對勁,但隨即就聽見這個逼仄空間裡響起的,是一記冷笑聲。

  嗯?等等?冷笑?

  他的臉有這麼讓人難以直視嗎???

  「喂,你到底想要……」

  干什麼三個字還沒有喊出,安室透的聲音就像是被人按下暫停鍵一樣戛然而止。

  只見與他搭檔的「津雲七」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張他打死都不會忘記的臉。

  那是屬於他妻子夏奈的臉。

  看著妻子臉上無比燦爛的笑容,這一刻安室透知道,他可能是要完了。

  End.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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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

火已點燃ψ(`∇´)ψ

是時候來點火葬場了(((o(*゚▽゚*)o)))

親友組們的反應簡直是讓人看清了三商及偵查的重要性( ̄∇ ̄)

實不相瞞(*/ω\*)

還想看他們繼續搞事嗷嗷嗷~\(≧▽≦)/~

謝謝大大分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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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篇再次確定,沒有證據的腦補害死人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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