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階段
第1章 十年後
2015年8月17日，長白山。
時隔十年，吳邪終於又見到了那張無數次浮現在腦海中的臉孔，那雙淡然如水的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溫柔。
「你老了。」張起靈看著他說道。
人們說，忘記一個人，最先忘記的是他的聲音。但是當張起靈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吳邪沒有一絲陌生。
胖子上來，一把勾住張起靈的肩膀，弄得他一個踉蹌：「哪能和小哥你比啊，你舍得出來啊你！」
張起靈被搖得東倒西歪，他的視線悄然掃過這片裂谷，似乎在尋找什麼。
他在十年前進入青銅門前就已經將陰兵和人面鳥休眠，整片裂谷被無邊的黑暗和詭異的寂靜包圍，唯一的聲源來自於篝火燃燒和吳邪胖子收拾背包的聲音。
張起靈收回了視線，就在這時，一絲細微的動靜傳入他耳中，他皺了皺眉頭，隨即站起了身，直直的看著裂谷的縫隙深處。
吳邪和胖子見狀也心知是有突發狀況發生了，便也停止了手上一切動作，站起身順著張起靈的眼神看向裂谷深處。
只見縫隙的黑暗裡似乎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它到底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是活人還是什麼？他們剛剛在等待的過程中都睡著了，竟然毫無察覺。
吳邪的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槍，而這時，人影卻動了，並且朝他們走了過來，張起靈按住了吳邪准備上膛的手，眼睛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人影。
當人影從黑暗的籠罩裡走出來，才發現這是個活人，還是個女人。
「是南星！自己人！」胖子先反應了過來，並且示意大家可以放下戒備了，這時候吳邪也看清楚了她的臉，仍然和記憶中一樣秀美絕俗，篝火的暖光在她雪白的皮膚上映射出一層輕煙薄霧般的柔光，似真似幻。
張起靈一言不發，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南星，湖水般平靜的眼眸裡隱約有難以察覺的情緒湧動。南星也默默地回望著張起靈，淚珠忽地從她臉頰滑落。
良久之後，南星有些尷尬地擦了擦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一見到他就條件反射似的開始掉眼淚？
她笑了笑，開口打破沉默：「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從見到你開始就不停掉眼淚，我是不是欠你很多錢啊？」
張起靈依舊沉默地看著南星，纖長的睫毛將他眼底的情緒盡數掩去。
她的模樣與十年前告別時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便是她顯然已經忘記了他，忘記了所有他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
第2章 南星
他們三個人中，最早認識南星的，是吳邪。
南星是吳邪的大學同學，她在大三的時候作為交換生來到他的班級，以男生的身份。
南星沒有住校，直到畢業也沒有人發現她女扮男裝的身份。
吳邪也是後來才知道，南星的戶口簿、身份證、護照、出生證明等所有內容都是很早就建立起的偽檔案，裡面性別那一欄，一直都寫著「男」。
南星在男生裡面屬於矮小的，曾經吳邪在無聊的時候還科學估算過她的身高，他特地和她保持了大約0.5m的距離交談，目測自己俯視她的角度約為15°，tan15°≈0.268，吳邪的身高是1.81m，那麼南星約1.81-0.268×0.5=1.68m。
加上南星皮膚很白，大家都形容她為小白臉。
而張起靈第一次見到南星，是在2003年3月，西沙的那片海域。
當時他和吳邪、胖子還有阿寧結束了西沙海底墓的探索，利用古屍肚子裡的炸.藥炸開了墓頂，潛出水面，轉頭尋找他們的船，卻始終沒有找到。
阿寧嗆了水，亟需上岸搶救，並且很有可能會被禁婆追上來，水裡沒辦法點火，要是再被禁婆纏上，將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他們需要盡快離開這裡。
幾個人正火急火燎一籌莫展的時候，張起靈指了指昏黃的海平線，「那裡，來了一艘船。」
吳邪順著張起靈指的方向看過去，海平線上確實出現了一艘漁船，幾乎被夕陽染成了和火燒雲一樣的顏色，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漁船靠近的速度很快，這時候已經可以看清楚漁船的樣子了，這是一艘與他們乘坐的非常相似的漁船，船身看起來並不算新。
漁船出現的方式，與來海底墓途中遇到的鬼船出現的方式如出一轍，這不禁令人有些心有余悸。
吳邪問一旁的張起靈：「這會不會…也是艘鬼船？」
「不是，船頭有信號燈，並且倉燈也是亮著的，應該有人。」張起靈搖了搖頭，「不過它的航線和我們的位置偏離得比較遠，我去把船追停，你們盡快跟上。」
張起靈說著就朝漁船的方向游了過去，他的速度極快，剛開始還能看到他游走的水花，沒多久就連水花都看不到了。
就在張起靈朝著漁船靠攏的時候，漁船裡的人似乎發現了他，在離他十碼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游了過去，伸手抓住了船的船舷。
這時候從駕駛艙鑽出來一個少年，他有著和漁民的身份不符的雪白皮膚，夕陽在他臉上反射出微微的柔光。
他看到張起靈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瞬的愕然，而後加快腳步走了過來，從甲板上拿起一個帶著繩索的救生圈，朝著張起靈扔了過去，道：「接住這個！」
救生圈正好落在張起靈身邊，他淡淡的視線掃了一眼救生圈，而後攀在船舷的右手臂稍一發力，身體便躍出水面，借著手臂的支撐力，翻身跳上了船。
與此同時，左手順勢將浮在海面的救生圈撈了起來。
整個過程發生在短短的時間內，他的動作迅速到他的雙腳已經穩穩落在甲板上，被他翻身躍起時帶起的水花才甩在了船尾。
張起靈將撈回來的救生圈放回甲板，走到了少年的面前，在他驚訝的表情中，淡淡開口：「我有幾個朋友還在前面約200碼的海域。」
「明白，救人要緊。」少年心領神會，迅速回了駕駛艙。
吳邪和胖子在張起靈出發後也朝著他游走的方向游了過去，沒多久就看到漁船朝他們開過來了，越來越近，遠遠看到張起靈站在甲板上，吳邪和胖子趕緊用力揮著自己的手。
他們一起把阿寧拉上了船，她臉色蒼白，已經喪失意識，顯然是嗆水嚴重。
少年剛從駕駛艙鑽出來，一旁的吳邪便幾乎驚叫了出來：「南星！你怎麼會在這裡？」
南星抬起頭看到吳邪的瞬間，表情也是同樣的驚訝：「吳邪！居然是你！」
剛從海底墓死裡逃生出來，看到自己認識的人，吳邪心中那種重新回到正常世界的感覺才更加真實起來。
南星和吳邪打完招呼就看到了躺在甲板上的阿寧，她一看阿寧的狀況，就立即動手松解阿寧的領口和腰帶，連內衣都解開了。
清除掉阿寧口中的泥沙後，緊接著按壓她的腹部將水都倒了出來，開始實施吹氣人工呼吸，數次之後又檢查她的呼吸，隨即南星又開始實施心肺復蘇和人工呼吸交替進行，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毫無猶豫，像是專門受過訓練一樣。
不久後，阿寧恢復了呼吸和心跳，南星將一條浴巾圍在了阿寧身上，抬頭衝他們說道：「她溺水太久，剛剛心搏驟停了，還好及時救上了船。」
「謝謝你，南星。」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現在終於算是脫離險境，吳邪的心裡也終於放松下來。
「你是該好好謝我，剛剛為了救你們三個野泳裸男，我到手的魚都飛了。」南星看了看吳邪他們，笑道：「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你們三個人怎麼會脫得只剩內褲出現在這海裡，上演魯濱遜漂流記嗎？還順手拯救了一個失足溺水美女？」
經南星這麼一說，吳邪才想起來他和張起靈、胖子三個人都只剩下一條內褲，好在阿寧還穿著潛水服，不然簡直就像是幾個偷渡的難民。這種狀況下吳邪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南星，也不能把海底墓的事情說出來，他只好想著以一個什麼理由搪塞過去。
「這位兄弟，說來話長啊，不過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長話短說，」胖子接過了話茬，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我們幾個人本來是來旅游的，結果遇到一陣莫名其妙的風暴，那巨浪拍過來我們的船直接觸礁了，我們只好棄船逃生，在海上游了不知道多久，你都不知道我們看到你的船的時候，簡直像是看到了諾亞方舟一樣！」
胖子說得聲情並茂，吳邪都開始佩服他編故事張嘴就來的本事了。
他看了看南星，她倒是沒有露出懷疑的表情，只是抿嘴微微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張起靈，說道：「好在你們的同伴及時叫停了我，不然這片海域幾個月也不會有船來的，到時候你們只能等著喂魚了。」
一直在一旁看著海面一言不發的張起靈走了過來，在南星身旁停下，對她說道：「現在空氣能見度太高了，海面平靜的像鏡子一樣，一場大的風暴馬上就要來了。」
張起靈剛說完，就聽到旁邊的收音機裡開始緊急播送台灣漁業電台的台風警報，叫所有船只回港避難，南星趕緊回到了駕駛室，把船開動了。
南星的漁船有住艙、餐廳、衛生間，對於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筋疲力盡的幾個人來說，簡直是星級酒店的配置了。他們把阿寧安頓好，又吃了些東西，總算恢復了些精力。
南星拿了換洗衣服讓他們洗漱完穿上，說是三個大男人在她面前裸奔看著怪詭異的。
南星的衣服碼偏小，張起靈和吳邪還能將就穿得下，胖子的身材完全擠不進去，最後只能拿了張毛毯裹著就爬到床上睡覺去了。
第3章 掌舵
確定吳邪一行人都已經睡下後，南星在駕駛艙邊掌著舵，邊在腦中整理這次行動的收獲。
幾個月前，南星還只是一個事業剛起步的建築設計師，生活忙碌卻平穩，直到她收到了一本母親的筆記，從此她的生活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筆記裡面記載了一個隱藏在歷史長河中暗流湧動的陰謀，以及持續不斷的反抗與鬥爭，這些事件無形中影響著歷史的發展。
南星終於知道了這些年她的母親都在調查什麼，但她卻始終看不清這些事情與她的母親有什麼關聯，她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終其一生去調查這些事。
但這是她的母親失蹤後她拿到的唯一相關線索，她要沿著這些線索去找尋自己的母親。
筆記裡面有一個她非常熟悉的名字，吳邪。他是南星的大學同學，雖然現在南星已經不確定是湊巧還是母親早就安排好的了。
吳邪是筆記裡面記錄的這件事情的關鍵人物，那些明爭暗鬥終於在七星魯王宮事件起把他卷入了其中。
根據南星掌握的信息，在七星魯王宮事件後，吳三省向吳邪拋出了兩個重要的指向西沙海底墓的線索：蛇眉銅魚、八十年代考古隊的照片，並且自己也已經出發去海底墓。
南星猜想，「它」對於吳邪的試探也不會善罷甘休，海底墓就是一次很好的試探機會，「它」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吳邪引去海底墓。
於是南星提前買好了一艘漁船，定期出海，混入了漁村的眾多漁船中，方便在吳邪他們出發後跟上去。「它」的注意力此時都放在了吳邪身上，這樣子已經可以蒙混過去不被發現了。
海底墓和七星魯王宮都是戰國帛書裡面涉及的重要地點，和七星魯王宮不同，海底墓是南星解開母親失蹤謎題的關鍵地點，南星母親的筆記在記錄到她去海底墓的經歷以及梳理出的1985年海底墓考古事件後就中斷了，以後的線索需要南星自己去海底墓摸索了。
於是南星在吳邪他們出發之後，也偷偷跟進了海底墓，根據筆記中母親給的路線圖順利把隱藏了關鍵信息的壁畫全部拍照帶出，從筆記中記錄的生門很快就從海底墓中脫出。
出乎意料的是，南星此行最大的收獲卻不是海底墓中的拿到的線索，而是見到了一個人，張起靈。南星早在母親的筆記中就知道了他，但當她親眼見到了他，她的內心才有了一種強烈的感覺，他是她尋找真相的關鍵。
當南星在海上救起他們四個，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他，才發現他原來比南星想像中更年輕俊逸，更加淡然出塵。
吳邪和他的另一個同伴胖子都叫他小哥，南星便也跟著這麼叫。
張起靈和筆記中記載的一樣沉默少語，一路上基本沒怎麼說話。也和筆記中記載的一樣心思縝密，迅速就察覺到了風暴將要來臨，甚至比電台警報還快。
南星正沉浸在思緒中，忽然聽到有腳步聲由遠而近，回頭一看，原來是張起靈。他淡淡地看著南星，說道：「我是來給你替班的。」
南星怔了一下，他總共也休息了不到4個小時吧，剛從海底墓那樣的地方出來，在裡面連軸轉忙活了那麼久，看他們那狼狽的樣子最後應該還是從死門殺出重圍的，這就滿血復活了？
所以南星毫不猶豫拒絕了他：「不行，你回去睡覺，今晚你們誰也別想跟我搶駕駛艙。」
話雖這麼說，不過其實南星也困得很，畢竟她也剛從海底墓摸打滾爬出來，這可是她人生第一次下鬥，說實話簡直要了她半條老命。
南星假裝精神抖擻，也不知道是張起靈觀察敏銳，還是她演技太差，居然被張起靈看了出來，他說：「你去休息吧，你現在的狀態開船很容易出錯。」
南星心說你咋知道我會出錯，我偏要通宵開回去，還沒來得及反駁，張起靈就在南星脖子上捏了一下，她瞬間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張起靈伸手接住暈倒的南星，柔 軟的觸 感讓他意識到，懷中的這個人是個女扮男裝的女人。
面前的這個女人如同一個謎團般出現，張起靈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就感覺似曾相識，但在腦海的記憶中卻搜索不出這張臉。
從登上這艘船起，張起靈就仔細留意了船艙中的情況，從南星的表現以及這艘船的情況來看，她是為了什麼樣的目的來到這片海域還不可知，但是能確定的是，她知道「它」的存在，並且做了充分的准備來避開「它」的耳目。
知道「它」的存在並且行事縝密到這個程度的人並不多，除非......想到這裡，張起靈看了看南星的手指，並沒有發丘中郎指。
第二天早晨南星在自己的住艙醒了過來，昨晚應該是張起靈把她送回來的。想到這裡她迅速看了看身上，衣服鞋襪完完整整，心想應該沒有被他發現自己是女人。
第4章
切魚
簡單洗漱後，南星來到了小廚房，打算找幾罐罐頭和熟食，帶給昨天登船的張起靈他們。
她不會做飯，這已經是她能提供的最佳招待了。剛打開櫥櫃，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喲，這麼巧，我還想著做個早餐聊表謝意，沒想到你起的比我還早，」是胖子的聲音，「需要打下手的嗎？能掌勺的那種。」
胖子這麼真誠地來幫忙做早餐，要是還讓人吃罐頭似乎有點過意不去。
於是南星停下手裡的動作，放棄了罐頭，轉而從櫥櫃裡拿出了一包火鍋料，衝胖子道：「我正打算做魚火鍋呢，你來的正好，要不你來做湯底，我把魚處理一下？」
都說火鍋的精髓在於湯底，魚什麼的，隨便切切也沒事吧？反正煮熟了都一樣。南星拿起一條魚按在案板上就砍了起來。
「兄弟，刀下留情！魚不是這麼切的，來，胖爺給你示範一下改刀方法，讓你看看大廚怎麼花式切魚。」胖子接過菜刀就開始熟練地片魚，刀法耍得六得飛起，南星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這時候吳邪也進來了，胖子看到他立馬歪了歪頭用下巴指著一旁的蔥說道：「天真同志你來的正好，這位南星同志可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啊，做飯是完全不會，你幫我把那些蔥扒了。」
說完他又一臉不可置信地對南星說道：「你說你大老遠一個人出來捕魚，不會做飯，你都吃啥。」
「我都生吃。」南星說著就捻起一塊魚准備往嘴裡送，這回輪到胖子和吳邪目瞪口呆了。
南星看到他們的表情後噗嗤一笑，把魚塊放了下來，笑道：「開玩笑的啦，我出海都是准備了充足的罐頭，各種口味。」
這個玩笑太冷，吳邪和胖子都一致低下頭繼續干活，懶得再理他。
這時候船身突然顛簸了一下，應該是一個大浪導致的，台上裝著魚的盆本來就沒放好，一下被震了出去，吳邪心說這下胖子花式切魚的成果要撒一地了，太憂傷了。
沒想到南星伸手一撈就把那盆魚從半空放回了案台上，速度之快，吳邪都沒來得及看清是怎麼回事。「高手啊！」胖子對南星做了個抱拳的手勢，南星也回了胖子一個同樣的手勢：「班門弄斧，班門弄斧。」
「佩服佩服。」胖子作揖。
「不敢不敢。」南星也作揖。
「敢問師承何門何派？」胖子這武俠畫風的對話聽得吳邪一陣別扭。
「老祖宗告訴我不能說，怕被仇家追殺。」南星也被胖子帶的開始胡謅。
「都什麼年代了，還怕仇家。」胖子說道。
「二位少俠，都正常點，說人話，謝謝！」這對話再進行下去吳邪覺得自己都要被傳染了。
「我這是和南星同學一見如故，這種高級幽默的寒暄方式你不懂。」胖子衝吳邪拋了個媚眼，繼續做菜。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一頓飯就做出來了，胖子的手藝不錯，食材全是魚和海鮮也給整出了挺多花樣。
南星去叫了張起靈進來吃飯，自己就繼續掌舵了，直到回港靠岸也沒再出來。
漁船靠岸後海上風暴就起了，航班都停了，吳邪他們只能在酒店住下等著。
在旅館休息的時候，胖子突然問吳邪：「你對你那個同學，了解的多嗎？」
「你說南星嗎？接觸不多，但挺好相處。」吳邪回憶了一下，南星比較外向，加上學習成績很好，找他借作業抄的同學很多，考試的時候他也樂於給大家送助攻，在他們班很受歡迎。
「我覺得他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首先，你見過這麼細皮嫩肉的漁民嗎？」胖子開始說出他的疑慮。
「他應該只是偶爾出海吧，現在漁民們也有挺多並不靠捕魚為生了。」吳邪答道。
「偶爾出海就敢孤身一人去到滿是暗礁的危險海域？」胖子繼續分析道：「還有，他問我們三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海裡的時候，我編的那個故事漏洞百出，他卻沒有拆穿，反而給了我個台階下。」
「那不是挺好的嗎，或許他覺得這是我們的個人隱私不便多問。」吳邪道。
「正常來說，碰到我們這種隱藏真實意圖的不速之客，就算你是他同學，一般人都會防著點兒的，你回憶一下他的舉動，一點堤防我們的意思都沒有，就好像知道我們干了什麼一樣。」胖子說完又轉頭問正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的張起靈，「小哥，你怎麼看？」
張起靈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便說道，「他不是這裡的漁民，他的船貨倉是全新的，但是從船身的鏽蝕程度來看，這艘船已經有一定的使用時長了。他是買了這艘船後，定期出海，並且特地在我們從海底墓出來的時候出現在那片海域的。但他也沒有刻意隱藏這些疑點，說明他根本不在乎我們是不是會起疑。」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啊？」吳邪問道。
「他確實沒有堤防我們，他在堤防的，另有其人。」張起靈解釋道，「他買了船以後定期出海，就是為了混入漁村中的眾多漁船中，這樣他在我們出發去海底墓後出海也不會令人起疑。」
「另有其人？」吳邪開始感覺南星並不是湊巧出現在那片海域順手捎他們一程，也許南星和海底墓的這些事情也有關聯。
「也包括阿寧在內，他捏了阿寧的迷走神經讓她一路昏迷，應該是不想讓阿寧看到船上的情況。」張起靈補充道。
「不對啊，天真，南星是你同學，這裡最了解情況應該是你啊，怎麼倒變成你來問我們了？」胖子問道。
「我和他雖然是同學，但對他的了解程度不比你們好多少。」吳邪仔細回憶，他和南星說話的次數加起來也不到十次。
「那你連他是不是海南人也不知道嗎？」胖子一下問住了吳邪，說實話，班裡面基本上大家的籍貫吳邪都知道，雖然不一定詳細到城市，但起碼知道是哪個省份，而南星的一切信息卻都是空白的。
「算了不想這件事了，怎麼說他也救了我們，並且小哥也說了他都沒有對我們設防，至少說明他對我們是沒有惡意的。」胖子邊說邊拿出一副撲克，「我找前台借了副牌過來，我看天真無邪同志也挺無聊的，要不咱們來玩幾局。」
吳邪和胖子玩牌嘮嗑，時不時他也上網查了查資料，梳理了一下這次去海底墓的線索，張起靈要麼在睡覺要麼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基本沒怎麼說話。
三個人等到航班恢復之後就各自回去了。
第5章 長白雪山
從西沙海域回來，南星一直在整理帶出來的壁畫，她發現最終壁畫的內容指向了戰國帛書中同樣涉及的位於長白山的一處墓葬，並且從中整理出了通往這處墓葬的路線。
南星來到了長白山，但以她僅有一次的盜墓經驗，她是不敢孤身一人進入雲頂天宮的，何況這次她已經沒有母親的筆記作為外掛了。她需要隊友，最好是熟悉這片區域或者有經驗的人。
通過打聽，南星知道十年前曾經有人帶一個考古隊進入過長白山深處，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她找到了當年那個人的家裡，才發現他家中只剩下了他的妻子，他的兒子順子也已經在四年前巡邏時遇到雪崩犧牲了。
南星拜了拜順子的靈位，離開了。
南星在村子裡的招待所繼續住了一段時期，期間每天都往雪山探路熟悉地形。
有一天，她注意到村子裡出現的一個小旅游團。
每年想進山的游客不少，並且他們經常在村子裡找當地向導。
之所以注意到這個旅游團，是因為裡面有一個特殊人物——吳三省。
他不可能來這裡只是單純旅游，他混在旅游團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想必也是雲頂天宮。
南星頓時心裡有了個計劃。
旅游團沒有急著找向導，目前他們還在比較價格，順便先在村子裡游覽體驗一番。
南星趁這段時間趕制了一個人.皮面具。短時間內趕制人.皮面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旅游團都是外地人，應該也沒見過真正的順子，所以也不追求過高的相似度了。
戴上人.皮面具，南星找上了旅游團，商量好價格便帶著他們往雪山進發。
某一天在山上過夜的時候，吳三省突然就把南星叫出去，告訴他現在要自己一個人上雪山去了，讓南星別給其他任何人說。
南星看著他，正琢磨著怎麼想辦法跟他一路。就聽到他說：「我給你十倍的費用，你大概在一個星期後，在山腳下等一個叫吳邪的人，帶他們進山，只要你能把他們帶到我面前，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足夠你下半輩子花了。」
這倒是省事了，跟吳邪一起去雲頂天宮，也是不錯的方案。
南星答應下來，吳三省這才補充：「等吳邪到了，你告訴他，地宮的入口在玄武拒屍之地。」
「玄武拒屍之地？」南星跟他確認。
「對，只要這麼說，如果是他，就一定能聽懂。」吳三省道，「他們應該有三個人，說如果人數不對，就只能把話傳給吳邪一個人聽。」
南星看了看吳三省，他雖然在與南星說話，但余光始終留意著周圍，似乎在躲避什麼人。
她眉眼一彎，「老板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把人帶到。」
她也沒有再多問，這似乎是句方言，吳三省這麼做估計也是為了信息安全。
既然她照葫蘆畫瓢說得也差不多，那到時候就這麼轉告老吳了。
——
吳三省交代完就匆忙離開了。
吳邪在一周後就到了村子，他所在的隊伍人還不少，看來這次夾的喇嘛下了不少本錢。
南星遠遠看到他們在村子裡挨家挨戶找向導。
她戴上人.皮面具，朝著他們一行人走了過去。
一邊靠近，一邊觀察著隊伍裡的成員。
一眼過去，就看到了一道引人注意的身影。
他盤靚條順，穿著最普通的戶外裝也依然顯眼。
張起靈在隊伍裡，不過倒也不意外。
但有他在的話，她的偽裝工作難度系數直接呈指數增長。
視線往其他人身上掃過，除了吳邪和上次海底墓見到的胖子，還有一個老人，四個男人。
此刻他們又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毫無意外被拒絕了。
就在這時候，南星路過那戶人家門口，試探地問：「幾位老板，是要進山嗎？」
一行人互相看了看，沒人回答她。
她一咧嘴，笑出了老狗的氣質，「幾位老板有所不知，這村子裡一般人不敢進山的，就算是獵人都不敢呢。因為風雪變化，基本上每天的路都不一樣，而且上去了也沒東西。
只有我們這種當兵的，巡邏的時候要上去，這裡的幾座峰我都能上，幾位老板真想上去的話，我能帶你們去。」
「兩千，走不走？」開口的是那個老人，結合吳三省之前和她說的情況，這應該就是這次夾喇嘛的陳皮阿四。
這陳皮阿四可真是比吳三省摳門多了。
不過她原本的目的本來也和錢無關。
「價碼還是有點低啦，」南星商業假笑，「不過我也多年沒開張了，算是打折價吧。幾位老板，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就走。」陳皮阿四道。
正和她意，南星點頭答應。
為了表演得更符合人設，南星有模有樣交待陳皮阿四的三個伙計置辦了點進雪山需要用的物資，原地稍做整頓，便往雪山進發。
南星在路上也借著自我介紹，弄清楚了隊伍裡的成員。那四個她不認識的男人，分別叫潘子，葉成，華和尚和郎風。
吳邪他們還沒到的這一周裡，南星便一直在山裡熟悉地形，她已經找到一處疑似雲頂天宮入口的地方，可以引導他們去打開。
一路上，吳邪他們假裝游客不斷拍著照片，南星也假裝不知道他們此行其實是去盜墓。
進入林區後，路越來越陡峭，走了整整一天才到雪線以上。
雪線往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加上風大，南星騎馬在前頭帶路，後面跟著馬爬犁。有好幾次，馬爬犁因為胖子的體重側翻，南星經常要停下來等。
天越來越灰，風越來越大，馬都快拉不動爬犁。南星停了下來，看著面前的山勢。
就在這附近了，那個入口。
吳邪上來問南星怎麼停了下來。
南星一皺眉開始胡謅：「風太大了，這裡好像發生過雪崩，地貌不一樣了，我有點不認識了，還有，你們看，前面壓的都是上面山上的雪，太深太松，一腳下去就到馬肚子了，馬不肯過去，這種雪地下面有氣泡，很容易滑塌，非常危險，走的時候不能扎堆走。」
「那怎麼辦？」潘子問。
南星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他們，醞釀了下語言，開始挖坑：「原本前面有個廢棄的哨崗，但看這雪崩的架勢，很有可能也被埋了。」
胖子急了：「什麼意思？這個天氣回又回不去，難不成我們要死在這裡？」
就等你說這句話，干得漂亮啊胖子。
南星指了指前面，說道：「還有最後一個希望，我記得附近應該有一個溫泉，是在一山包裡，溫度很高，如果能到那裡，以我們的食物可以生活好幾天，那溫泉海拔比這裡高，應該沒給雪埋住，要真找不到，那只有靠求生意志了，一步一步再走回去了。」
眾人哭喪著臉，跟著南星繼續往上走，天越走越黑，南星拉起繩子讓每個人都綁在身上，因為能見度太低了，根本看不到人，叫也聽不見，只能靠這繩子才能讓所有人集中在一起。
當然，另一個考慮是，等會兒到地方了才能更順其自然地引導他們去發現那個入口。
繼續往前，風雪越來越肆虐，強烈的夾著大量雪花的風被岩石撞擊著在四周盤旋，一米之外什麼也看不見，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強風壓過，連頭都抬不起來，站起來就會給吹倒。
南星穩了穩防風鏡，看了看四周，入口就在前面了。
要怎麼引導他們發現又不會對她起疑？
假裝不經意間掉下去？不行，到了裡面，為了防她，陳皮阿四估計會把她敲暈，到時候就沒法開展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不過，倒是可以裝暈。
南星記得，離她最近的人，是張起靈。
那她可得暈的有技術含量一點。
於是南星一個狗啃泥栽進了雪地，差點摔掉了人.皮面具。
刺骨的寒冷侵襲而來，連肺都好似結了冰晶。
張起靈第一個追了上來，一把撈起埋進雪裡面的南星。
不過幾秒鐘，南星凍的臉都要僵掉。此刻張起靈簡直是個人形熱源，南星就著他撈起她的動作，把臉埋進了他懷裡。
也太暖和了，得救了啊。
張起靈動作一滯，借著扶起南星的動作將她推遠，她腦袋朝另一邊偏去。
那一瞬間南星深度懷疑自己已經掉馬了。
不僅是順子這個身份，還有她的真實性別。
但張起靈接下來的動作又將她的疑慮打消。
他把她背到了背上。
這時候其他人也聚集過來，就聽到胖子大吼道：「這他娘是什麼向導啊，不認識路不說，我們還沒暈他先暈了，叫我們怎麼辦？」
第6章 進入縫隙
眾人一看這個情況，也沒別的辦法了，隊伍停在了原地。
裝暈計劃成功。
南星趴在張起靈背上，下巴擱在他肩膀，眯著眼轉過眼珠剛好能看到他的一小半側臉。
在這麼極端惡化的環境裡，所有人都幾乎進入半昏迷狀態，而他卻仍然很精神，即便背了一個人，行動卻不受任何影響。
一行人分散開來，嘗試尋找南星說的溫泉。
南星眯著眼望著入口位置，由於雪崩，入口已經被覆蓋，很難被發現。
只見這時候胖子摸到了那附近。
南星悄悄將繩子在小腿纏一圈，再屏住呼吸觀察張起靈的側臉，他似乎沒有發現。
南星一邊眯眼看著張起靈，一邊等待機會。
一陣強風壓了過來，張起靈穩了穩背上的南星。
趁著這個動作，南星腳踝猛一使勁，繩子拉緊，只聽胖子叫了一聲，隨後的動靜全部被風聲掩蓋。
張起靈馬上轉過頭去，發現地上的繩子突然扯動起來，臉色一變：「不好！解繩子，有人塌進雪坑裡去了！」
話還沒說完，他腳下的雪突然也塌了，整個人給繩子一下子扯進了雪裡，南星也跟著一起滾了下去。
接著是離他們最近的吳邪，然後所有人就像一串葡萄一樣一個接一個被胖子拉進了雪地裡，翻來滾去，不知道滾了多久才停住。
南星眼睛裡鼻子裡都全是雪，無奈卻不能動，否則便會穿幫，只好忍著。
更要命的是，剛剛她是和張起靈一起滾下來的，過程中兩個人被繩子繞了一圈又一圈，現在她整個人被捆在了他背上。
滾的過程中兩人輪流當彼此的墊背。
每次被墊在底下的時候，南星都苦不堪言……張起靈這骨骼是艾德曼合金做的嗎？！不然怎麼解釋他看起來身材勻稱，壓下來卻重的超乎想像？！
有機會一定要問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叫金剛狼的人。
好在張起靈反應迅速，他雙手一撐地面，兩人停止了滾動，他站起身後立即解掉了纏繞在兩人身上的繩子。
只聽到潘子叫所有人都別動，他是最尾巴上的，他先爬下去再說。
南星一把辛酸淚，總算把所有人坑到了入口。
這個時候，突然聽到葉成叫了一聲：「等等等等！操家伙！看那雪裡盤的那是什麼東西？」
南星眼睛裡的雪珠融化了，和著被刺激出的眼淚一起往下.流。
因為探索過這裡一次，她已經知道底下到底是什麼，於是氣定神閑地躺著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
隨後，就聽到張起靈和潘子兩人跳了下去，應該是去查看情況。
等了幾分鐘，底下也沒傳來什麼動靜。緊接著，南星就被人用繩子吊著往下送。送達坡底後，張起靈解開繩子將她放到了一邊。
其他人也陸續都下來了。
又是一番討論和探索。
南星在一旁聽著，他們最後的結論是：這坡底臥著的，是一條由黑色石頭雕的百足龍，原本應該是墓道的封石，陳皮阿四他們懷疑是由於雪崩從上面墓道掉下來的。
於是華和尚開始收拾東西，一行人打算繼續往上尋找墓道。
南星內心暗自咆哮。
先別急著走啊！這封石後面是空的，很有可能就是進入雲頂天宮的墓道啊！
她上次來的時候匆忙，沒有貿然嘗試打開封石，但這次不一樣。
錯過這條道，也許就要走很長的彎路了。
南星一尋思，悄悄攥了一把雪在手心，盡可能冷卻著自己的身體，讓體溫往下降。
華和尚已經收拾完東西，幾個人湊過來開始商量接下來由誰來背南星上路。
上路？
不行，不能走。
吳邪過來搖了搖南星，南星只好裝作意識模糊地「嗯」了一聲。
能拖延多久是多久。
「他應該是出現低體溫症了。」吳邪道。
「我們得生點火，不然他熬不了多久了。」 潘子走過來說。「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就聽到短暫的沉默後，華和尚說了一句：「暫時別讓他死，我還有事情問他。」
只聽吳邪似乎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然後就去生火。
南星心下凜然，結合剛才華和尚說的話，和吳邪聽到華和尚說的話後的如釋重負，如果她猜的沒錯，這隊伍裡目前由陳皮阿四掌握話語權。
剛剛的情況，要不是他們還有問題想問她，估計她要被陳皮阿四放棄在這雪山自生自滅。
盜墓夾喇嘛本就是這樣，幾乎是在拿命賭錢。所以這個臨時的團伙之間，人心隔肚皮，各有心思也很正常。
難得吳邪對於一個陌生人還保有這樣的關心。
不管這裡每個人如何心思各異，至少此刻，南星成功拖住了他們留在這裡。
還沒等南星想到如何引導他們去發現百足龍後面的蹊蹺，她就聽到張起靈說了一句：「奇怪，石頭後面是空的。」
不愧是你。
南星喜出望外。
其余人一聽，就要去搬那封石，可忙活半天那封石依然紋絲不動。
最後是吳邪敲開了封石底下的石頭，封石失去平衡，往一邊滑了下去，露出了山體上的一條岩縫。
岩縫很窄，一次只能過一個人。
如何把南星帶過去成了一項技術活兒。
她就像一塊燙手山芋，又被甩給了張起靈。
南星頓覺有些愧疚，她這次裝暈，都是張起靈在背她。
她向來不喜給別人造成負擔，可現在還沒到可以清醒過來的時候，再忍忍吧，到裡面暖和起來再醒過來，這樣比較符合邏輯。
整條縫隙到後來突然變窄，只能一次容一個人匍匐著爬過去。
南星是被張起靈捆著拉過去的。
裡面的石頭尖子非常鋒利，南星被拉著往前，身上的衣服勾破了好幾處。岩石擠壓著她的肺部，加上溫度越來越高，她逐漸感覺到呼吸困難起來。
朦朦朧朧間，忽然，前面的張起靈叫了一聲：「嗯？」
南星偷偷抬眼去看，前面卻空空蕩蕩，剛才還在拉著南星的張起靈，前面卻不見了，只剩下一個黑漆漆的石隙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南星想再看仔細了，一恍神間，卻看到張起靈又出現在了前方。
只聽後面胖子問：「怎麼回事？」
吳邪支支吾吾道：「沒……沒事。」
應該是吳邪剛才也看到張起靈消失了幾秒鐘。
說明剛才並不是幻覺。
被拉著經過剛才張起靈消失的位置時，南星特地偷眼觀察了一下，並無異樣。
這條縫隙被專門用封石封堵，必定是有需要隱藏的東西。
剛才的情景，不排除是有機關。
而張起靈又是對巧簧機關極其了解的人，所以極有可能，他把機關打開了，又或者是解除了。
從他消失了一瞬來看，更像是打開了什麼通道，他進去了之後又很快回來了。
也許，這個通道就是這條縫隙真正要通往的地方，他們現在往前爬通向的地方只是個幌子。
不過張起靈為什麼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消失過幾秒？那個通道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嗎？
又或者，張起靈來這裡本就有他自己的打算。
等她完成吳三省的囑托，她一定回來這裡研究一下，也許能找到母親下落的線索。
又前進了大概十分鐘，前面豁然開朗。
爬出去後，張起靈打出數只熒光棒，扔到四周，黃色的暖光將整個地方照亮起來。
這裡很寬敞，大概有四五輛金杯小面包的寬度，長大概有一個半籃球場，底下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都是這條裂縫形成的時候給地址活動撕裂下來的。
裡面很暖和，他們三個人還發現幾處小的溫泉眼。
張起靈把南星放在地上，吳邪過來在她額頭試了試體溫。
「體溫還是偏低，這裡有溫泉，要不給他全身擦一擦，也許能恢復得快一點。」吳邪道。
全身擦一遍？！
這怎麼能行。
「這個方法好。」只聽胖子應了一句。
不好！這個方法一點都不好！
只聽吳邪起身就要去包裡翻出毛巾。
南星的眼珠滾動，尋思著怎麼醒的又快又自然。
「不用了，他醒了。」張起靈在一旁淡淡開口。
吳邪折返回來，推了推南星肩膀，「順子？」
南星趁機將眼睛打開一條縫隙，努力裝出剛恢復過來的樣子。
「你終於醒了。」胖子也過來查看。
「幾位老板，對不起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南星撐著坐起來，不停道歉。
「先吃點東西，好好休息，我們還得靠你繼續上去。」吳邪拿了些干糧過來遞給南星。
「謝謝老板。」南星接過來，笑得狗腿。
吳邪搖了搖頭，起身去和一邊的華和尚研究起牆上的壁畫。
南星吃著干糧，感受到一道探究的視線。
她循著望過去，只見張起靈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她。
那眼神湛然如水，沒有一絲情緒，令人分不清他是在看她，還是只是在發呆。
南星心裡生出隱約的不妥。
極有可能，張起靈已經看穿她了。
所以，她裝暈後的種種行為，他並不是沒發現，而是默許了她這麼做？
這樣的話他也正好順水推舟打開縫隙裡那條通道？
第7章 地宮
另一邊眾人圍著討論那雙層壁畫，良久也沒得出實質性的結論，索性也不再深究，開始輪流休息。
休息了三五天後，雪停了，他們陸續爬出了縫隙，外面已經放晴，到處是一片廣袤的白色世界。
這條縫隙裡的密道，顯然張起靈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南星也有自己的算盤，所以其他人提出繼續向上探索路線時，南星也沒有遲疑。
一行人再次起程趕路，在一處斜坡下發現了阿寧他們的馬隊，同時也發現了海底墓穴影畫之中的那一座神秘雪山，赫然出現在視野盡頭。
南星早先也已經做過功課，那座雪山，叫三聖雪山，雪線以上，都在朝鮮境內，目前他們這個狀況，不可能上得去。
中國和朝鮮兩國歷來是友好國家，熟悉的人都知道，在長白山的西坡可以非常輕松的越過邊境線，並沒有太多的關卡，唯獨三聖山的這一段邊境線，封鎖的非常嚴密，原因沒有人知道。
其余人顯然也看到了三聖山，就問南星能不能帶路上去。
南星當下拒絕。
她簡短說明了三聖山的情況，一行人聽完都面露愁色，合計著下一步怎麼辦。
南星眯著眼睛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提出一種解決方案：「有另一條道，就是從前面的山口，繞到其他山上，然後繞過那段邊境線，在朝鮮境內再轉向三聖山，風險雖然也大，但是比衝擊邊防線要好很多。」
南星說完，就聽到一邊的葉成叫了一聲。
往山下一看，發現阿寧的馬隊正在朝三聖山移動，看他們出發的方向，正是走的南星剛才提出的那條路線。
葉成就問陳皮阿四：「怎麼辦？要不要跟上去？」
陳皮阿四搖了搖頭，也不說話，突然指了指另一邊，三聖山邊上的一座白雪皚皚的小山頭，問南星：「那是什麼山？」
南星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道：「那是小聖雪山，那一座山是在我國境內的，三聖山和小聖山，加上還有那一邊的大聖山，通稱五聖。」
南星說完，放下望遠鏡，似乎明白了陳皮阿四的想法：「從那裡上去也是個辦法，一天就到了，而且那裡離崗哨很遠，風景不錯，就是路不太好走。」
陳皮阿四拍了拍褲子上的雪，站起來，對南星道：「行，帶我們去那裡就行了。」
其他人還有點摸不著頭腦，畢竟那條路很費時，他們的物資不一定夠。
陳皮阿四就解釋這裡應該是群葬陵，小聖山底下必定有陪葬陵，可以通往天宮主陵。
陳皮阿四說完，看了一眼張起靈，問他道：「小哥，我說的對不對？」
張起靈破天慌的對別人的問話產生了反應，回頭也看了一眼陳皮阿四，不過什麼也沒說，又轉回頭去繼續看遠處的雪山。
南星一看這個情形，大抵明白張起靈的判斷是這隊伍裡的金標准，他都同意的話，便是定下來了，她將望遠鏡收回包裡：「幾位老板，從這裡到小聖雪山大概要三天時間，咱整頓一下就可以出發了。」
一路跋涉，三天後，一行人終於抵達小聖雪山。
登上雪坡後，大家都幾乎虛脫，滾倒在地，喘著白氣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這時候，只見一邊的張起靈已經跪了下來，朝著遠處的三聖雪山，十分恭敬的低下了頭。
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種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叩拜完之後，他又恢復了那種完事不關心，只睡我的覺的表情，爬上一邊的裸岩，閉目養神。
其他人全部陷入沉默，吃驚、納悶，什麼精彩的表情都有。但自始自終沒有一個人敢去問張起靈怎麼回事。
南星看了張起靈一眼，雪山反射的光線如同打光板一般均勻映在他臉上，柔化了他凌冽的面部線條。
他沉靜疏離的神情給人無聲的距離感，將他的世界隔離開，無人可以窺得一二。
雖然他眼底永遠淡如清水，但南星總覺得，在那潭深水下，有很沉重的東西。
只一眼，又不著痕跡地將目光收回。然後，去一旁點起了無煙爐，其他人紛紛圍過去燒茶取暖。
秉承一個向導的職業素養，南星有模有樣地跟一行人講解起三聖雪山的風景。
講解完後，便獨自去一旁守著了。
其他人湊在一起開始商量著什麼，南星坐的遠，聽不清內容，卻也能猜測一二。
他們商量的，無非是如何在這冰原中開盜洞進天宮。
南星在一旁喝茶，半個小時後，只見那邊停止了商量，似乎已經拿定主意。
華和尚回頭瞥了南星一眼，而後看向陳皮阿四。
陳皮阿四沒做什麼反應，華和尚便朝著南星過來了。
南星的肩背腰腹肌肉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成防御狀態。隨即又想到了什麼，放松了下來。
華和尚走過來說：「我們有點事情想問你。」
「好嘞！老板。」南星抬頭，換上那副市井的笑容，說著站起來，便往他們一群人方向走過去。
腦後鎬子凌空劈下，南星眼底閃過沉靜的光，轉瞬即逝。她沒有閃避，生生接下了這一記偷襲。她感覺到後腦勺溫熱的血沿著脖頸流入後背，隨後便沒了知覺。
遲早都是要挨這一下的，他們准備進地宮了，勢必不能讓她這個導游知道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而她也基本確定了，雲頂天宮真正的核心地帶，恐怕是張起靈打開的那條密道所通向的地方。
如果不是答應了吳三省的委托，她其實都沒有必要再和隊伍一起行動。
——
南星再次醒過來，是在一片黑暗中。
想來，他們已經進入地宮了。
她此時躺倒在地板上，四周全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頂上無數綠色的小光點密密麻麻的聚集在房頂上，咋一看，好像看到了漫天的星海一樣。
突然，「星海」移動起來，並且開始一顆一顆往下掉。待看清楚掉下來的東西的真面目，南星霎時渾身一緊。
這是蚰蜒。
只聽周圍腳步聲，叫聲，拍打聲亂成一團，手電光閃爍交錯，更多的蚰蜒不斷往下掉落，沿著地面爬行。
南星迅速掃了一眼所處的地方，發現兩邊聳立著巨大的燈奴。
以最快的速度躲避著掉下來的蚰蜒，點燃了最近的一個燈奴，忽然地上的蚰蜒就起了反應，開始向燈奴的方向爬了過去。
南星朝那邊的混亂喊了一句：「幾位老板，點起火！這些蟲子會在溫暖的東西上產卵，不要讓你的身體成為四周最暖的東西。」
很快，那邊的幾盞燈奴也亮了起來，越來越多的蚰蜒往火苗圍了上去，燒的劈啪作響。
黑暗被燈奴的光亮刺破，南星得以確認其他人所在的方位。
離她最近的是郎風，他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蚰蜒在他身上逡巡。
南星趕到他旁邊。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她的手剛要去拍掉郎風身上的蚰蜒，還沒接觸到，那些蚰蜒就跟見鬼了似的，拼了命遠離。
南星疑惑地抬起手，除了手掌粘上了後腦被砸後流下的血，並無其他異樣。
她接著檢查郎風的傷勢，很快，她就發現他後腦有一塊明顯給打過的痕跡，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仔細一看能發現。
他不是被蚰蜒咬至中毒，而是給人打暈了。
會是誰？
腳步聲由遠而近，緊接著聽到了吳邪的聲音：「順子，什麼情況？」
南星話到嘴邊，改成了：「完了，蟲子跑進腦子裡去了，進的太深，挖不出來了。」
「還有的救嗎？」吳邪問。
南星搖頭：「不知道。」
潘子遠處叫了一聲，讓他們全部圍過去，吳邪道：「先不管了，人集合到一起再說吧，你腦袋沒事情吧？」
有事，突然挨了一記當頭棒，怎麼可能沒事。
南星搖了搖頭，開始裝傻：「我怎麼突然就暈過去了？怎麼這裡是什麼地方？」
胖子馬上接過話頭道：「雪崩了，有山石掉下來，砸到你頭上了，把你砸暈了，我們給雪裹到了這裡，好像是座廟，我們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信你才有鬼！
南星捂著臉，道：「我沒一點記憶了……算了，我們先去和他們彙合。」
幾個人一起抬起郎風，趕到了潘子他們那邊。
找了一圈，沒看到張起靈。
就聽到吳邪問：「那小哥呢？」
潘子道：「不是在和你們在一起嗎？我一直沒有看到他。」
他已經去那密道了，南星猜想。
第8章 青銅門外
視線不經意間往身後的燈奴那邊一瞥，卻看到火苗的光影，隱約照出了一個人的輪廓。
在黑暗中摸到那盞燈奴附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條巨大的蚰蜒，爬在燈奴上比一個成人還高。
黑暗中只聽到華和尚叫所有人到他那邊集合，大家朝著他點燃的冷焰火聚集而去。
緊接著，身後響起了爆炸聲。回頭一看，那條蚰蜒已經炸的血肉模糊，而爆炸的地方，就是剛才安置郎風的地方。
南星頓時明白了醒來後的所有事情。
郎風腦後的傷，想必就是陳皮阿四示意華和尚做的，用昏迷的郎風將巨大蚰蜒吸引到那邊去，而華和尚又把□□安到了他身上。
這一刻，南星也完全確定下來，吳三省之前交待的三個人是指誰——吳邪，胖子，和潘子。
沒有包括張起靈，也就是說，吳三省早就知道張起靈會脫離隊伍單獨行動麼？
確定了目標，付諸行動反而變得簡單起來。
南星找准時機將吳邪三人從隊伍中脫離，歷經波折也總算完成了吳三省的囑托，孤身來到縫隙中張起靈打開的那條密道。
但當南星終於從岩石縫隙中的密道進入到雲頂天宮的最終地點時，卻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
密道的盡頭，是一片巨大的裂谷，裂谷的上方，橫亙著數不清的鐵鏈，綿延往上看不到盡頭。谷底全是極度不平整的黑色火山岩塊，和從上面跌落的屍骨。
最引人注目的，是裂谷地下一邊的懸崖上，有一扇青銅巨門，足有十層樓高。
巨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掩映在石頭縫隙中不斷冒出來的如同雲浪般的淡藍色薄霧中，在這薄霧中，有一隊穿著殷商時期盔甲的陰兵正緩緩步入青銅巨門，而隊伍中間，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張起靈。
他跟隨著陰兵隊伍走入了青銅巨門，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南星母親的筆記中，記載了汪藏海被東夏國脅迫改建陵寢時發現了重要的信息，難道就是這扇門？但是小哥為什麼要進去？她的母親是不是也進去過？
南星決定留下來等張起靈出來，這也許是她獲知真相的唯一方法。
青銅門關閉後，四周的霧氣逐漸散去，裂谷的上方緊接著傳來了零星的怪鳥的叫聲，越來越響。
「快走！那些鳥又飛回來了，這一次咱們肯定沒這麼走運了。」不遠處的一塊石頭後傳來胖子的叫聲。
緊接著胖子和吳邪石頭後跑了出來，他們身上傷痕累累，應該是已經遭遇過一次裂谷上方盤旋而下的怪鳥的圍攻，無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南星心想反正自己也是要留下來的，這群怪鳥總是要對付的，那就做個順水人情，送他們出去吧。
南星摸到了一塊石頭後面躲了起來，這時候胖子和吳邪已經互相攙扶著連滾帶爬逃進了南星進來的那條縫隙，但是時間還是不夠，空中的怪鳥已經發現他們了。
南星從石頭後竄了出來，瞄准空中的怪鳥開始點射。這些怪鳥長年生活在這地下，早已經適應了黑暗中的生活，視覺已經基本退化，但是對聲音非常敏感。
南星這一槍成功將怪鳥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身上，回頭看吳邪和胖子，他們已經消失在縫隙的黑暗中，逃出去不成問題了。
怪鳥的數量越來越多，無數的影子盤旋著開始俯衝下來。南星打出了一顆照明彈，在空中炸亮。即使這些怪鳥已經是半瞎子狀態，但這強烈的光芒還是可以令它們產生短暫的錯覺，混淆它們對於獵物位置的判斷。
她趁著這短暫的機會，立馬朝著已經逼近的怪鳥掃射，中彈後的怪鳥從空中掉落，重重地摔在谷底。
照明彈熄滅後，南星隨即又打出一發照明彈，現在的情況下，照明彈和手中的槍便是她最後的防御手段。
她帶的子彈根本架不住這樣大強度的掃射，並且，她身上剩余的照明彈也只剩最後一顆。一旦這顆照明彈也熄滅，她將面臨在黑暗中被無數怪鳥無情捕殺的局面。
最後一顆照明彈也已經打上了半空，南星端起槍，哢嚓一聲數了數子彈，只剩五發。
這僅剩的五發子彈每一顆都必須留給救命的時刻，子彈一旦打完，基本就等於死期到了。
照明彈的光線開始黯淡下來，黑暗如同霧氣一般迅速籠罩下來，與此同時，幾只怪鳥已經抖落著翅膀落在了離南星十米開外的地方。
這怪鳥身形巨大，站著的時候足有兩米那麼高。這幾只怪鳥落下來之後，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南星。
空中飛下來的怪鳥越來越多，一只一只圍在了南星周圍，一圈又一圈。
這些怪鳥落下來之後，也不發出任何聲音，就這樣如同雕塑般將南星困圍在中間，四周一片死寂。
突然，安靜的鳥群中傳來一聲尖銳的嚎叫，南星循著聲音找過去，發現嚎叫的這只怪鳥體型要比其他的鳥大一號。
它嚎叫著露出滿口的獠牙，接著從它的嘴巴裡，突然吐出了一只獼猴一樣的生物，動作極其敏捷，一下子就竄到了地上。
那猴子看到南星之後，迅速就跑到了她面前，齜著獠牙打量著她。接著，其他的怪鳥也開始吐出這種「口中猴」，一只一只盡數衝了過來。
這些口中猴沒有毛，渾身血通通的，也沒有嘴唇，鋒利的獠牙就這樣裸露在外面，猙獰異常。
盯著南星看了一會兒之後，為首的那只口中猴發出了一聲怪異的尖叫。緊接著就有幾只朝著南星猛撲了過來。
南星瞄准最近的一只，直接對著口中猴的腦袋開了槍，血漿爆開，炸了她一臉，屍體被帶飛了出去。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被爆頭後炸開的血液濺飛得到處都是。那些猴子顯然是已經被惹怒了，更多的口中猴猶如潮水一樣湧了過來。
南星雖然在長年的訓練下，點□□准利落，但也架不住如此數量的口中猴集中圍攻。
這些猴子太有集體意識了，必須讓它們內訌起來，為她爭取時間。
不等她思考，又有五六只猴子已經跳了起來張開獠牙咬向南星的脖子，南星猛然向後躍出一步，踩上一塊石頭，借勢跳了起來，然後踩在身後的石壁上，一個空翻彈跳出去，那幾只猴子撲了個空一下撞在了石壁上。
南星落地後，立即端槍瞄准為首的那只猴子，打出了最後一顆子彈。
失去了頭猴的口中猴彼此四處看了看之後，便一擁而上全部朝著南星衝將過來，發了瘋一樣根本沒有一點畏懼，只有對食物的飢渴。
猴多肉少，猴子們在衝過來的過程中開始爭搶起來，撕咬聲和尖叫聲響徹整個裂谷，頃刻間到處都是血和散肉。
南星將已經打空子彈的槍一扔，抽出腰後的刀，她接下來只能和它們肉搏撐到青銅門再次打開了。
南星飛起一腳將先衝過來的一只口中猴踢飛，而後反手一刀將另外一只口中猴砍殺。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另外好幾只猴子就已經瞬間跳到了她身上，開口大咬。
南星咬牙，揮刀將身上的猴子敲死，但是又有兩只咬住了她的大腿。
她已經殺紅了眼，用盡力氣將咬在大腿上兩只猴子的頭顱直接削了下來，一腳將掉下來的頭踢飛，砸在了撲過來的另外幾只猴子身上。
南星身上全是血，周圍堆著數不清的口中猴屍體，有被她砍殺的，更多的是因為爭食自相殘殺的。
這時候，原本一直如同雕塑般圍在四周的怪鳥突然扇動翅膀發出了尖叫，所有的口中猴頓時一呆，瞬間停止了攻擊，悉數回到了怪鳥的口中。
鳥群發出怪異的叫聲，而後全部盤旋著朝南星俯衝過來。
南星一面抵抗著鳥群的攻擊，余光不斷尋找著庇身之所。本就鮮血淋淋的傷口，再次被人面鳥撕開，南星的視線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模糊起來。
終於，她退到了一處岩縫當中，這條岩縫只有一人寬，人面鳥鑽不進來。
這是她無計可施時刻的最後一招了，她清楚地知道，躲在這岩縫中無疑是困獸之鬥，人面鳥雖然鑽不進來，可是它們口中的猴子可以。
只要口中猴再次被放出來，她將腹背受敵。
果然，沒等南星有喘息的機會，人面鳥又將嘴巴裡的口中猴釋放了出來，無數的口中猴朝著岩縫湧了過來。
南星握緊了手中的刀，准備耗盡最後的力氣殊死一戰。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四周一震，已經衝到岩縫邊的口中猴瞬間拼了命地竄回了人面鳥口中，谷底所有的人面鳥悉數盤旋向裂谷上方飛了出去。
終於……
南星撐著石壁艱難地挪出了縫隙，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第一次如此感謝從小母親對她進行的慘無人道的身手訓練，讓她得以保住性命。
聽到青銅門打開的聲音，躺在地上的南星努力睜開眼睛。她的眼皮被不知道是人面鳥還是她自己的血液粘連著，睫毛一根一根分開，掙脫連成一片的血痂，她看到了張起靈，他在一片淡藍色的薄霧中走了過來。
南星的眼皮仿佛灌鉛一般沉重，但她終於可以放心地閉上眼睛了。
接著南星進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有力的臂彎毫不費力就抱起了她。
南星心裡再次感謝母親從小對她進行慘無人道的訓練，讓她的體脂率一直控制在18%以下，這種關鍵時刻身上不會有多余的肥肉給自己的救命恩人增加負擔。
張起靈將奄奄一息的南星帶出了裂谷，在通向出口的那片溫泉邊准備給她包扎的時候，南星醒了過來，抓住了張起靈的手腕，緩緩開口：「不用包扎……我….沒事。」
此時南星的血已經止住了，眼睛裡也開始有了神采，但明顯是強打的精神，不過也已經脫離危險了，張起靈便也隨了她的意沒有再繼續包扎。
張起靈在篝火旁坐了下來，沒有看她，就這樣沉默地坐著，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又或者什麼都沒想。
「其實我….並不是順子。」南星撕下了□□，露出了原本的臉龐，因為失血過多，她原本白皙的臉此時更顯蒼白。
張起靈看著南星說道：「我知道是你。」篝火的暖光映在他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南星臉上有一絲錯愕閃現，而後笑了笑，「你一開始就發現了對嗎？沒有拆穿我，因為你也正好暗渡陳倉打開那條密道。」
張起靈看著她，平淡的神情毫無波動，沒有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南星心下了然，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已經開始渙散。
剛剛強打的精神仿佛把南星的精力透支了，再次陷入昏迷之前，她喃喃的說道：「Thank you ….for saving my life….I…owe you one…..（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次…）」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但張起靈卻是一字一句聽得很清楚。
南星的英文說的比中文更地道，最後這句話，應該是她潛意識中未經思考說出來的，所以直接就用自己最熟悉的語言表達出來了。
張起靈一路無歇把南星送到了附近的醫院，之後就離開了。
等南星醒來，她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她的的命是張起靈救回來的，這個人情欠的太大了，她怕是一輩子都還不上了。
第9章 蛇沼鬼城
南星在一個星期後出院，獨自回到了家。
家裡依舊只有她一個人，她的父親經常出差，她已經習慣了獨居的生活。
泡了一個小時的澡，終於將身上的疲憊洗去了大半。在鏡子前塗抹護膚品的時候，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為女孩的事實。
鏡子裡的短發女孩，輪廓起伏深邃精致，臉部線條卻又婉約柔和，兩種美感在她臉上融合統一。
點睛之筆便是那驚鴻一瞥的一雙眼，清亮得如同一整個季度的雪水都融化在了她的眼睛裡。
她抬手捋了捋微微遮住眉眼的額發。
整理完接下來的探索方向，就去理個發吧。
離開浴室，換上舒適的睡衣，南星直接扎進了書房，開始整理在海底墓和雲頂天宮的經歷和發現。
原本，青銅門是她最接近真相的機會，但是，她卻因為受傷嚴重，錯過了問張起靈的最佳時機。
並且……雖然在她心裡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但她對於他而言，大概只是一個一起下過鬥的人吧。
仔細想想，以這樣的關系，她去問他青銅門後的事情，難免有些唐突。
總結下來，戰國帛書裡面涉及的地點，有三處都已經被探索過，只剩下位於塔木陀的西王母城沒有去過了。
南星決定去西王母城再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母親的下落，這麼多次竹籃打水了，這次總該讓她發現點什麼了吧？
但問題是，南星只從母親的筆記裡面知道有西王母城這個地方，具體怎麼去，路線是什麼，她手頭沒有任何資料。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七星魯王宮、西沙海底墓、雲頂天宮，這三個地方的探索順序似乎早就被人設計好了一般，一環扣一環，似乎在引誘去過這幾個地方的盜墓者揭開某個秘密一樣，而這條路線的終點，就是塔木陀。
大概率上來說，吳邪他們最終也會以某種方式被吸引去塔木陀。
對於南星，最省力的辦法就是在那邊先蹲守著，等候被線索吸引過去的那群人，然後跟隨其後，靜觀其變，也省的自己一個人行動沒頭沒尾。
南星在塔木陀等了兩個多星期，終於等到了吳邪他們的隊伍。果然和預想的那樣，被吸引到塔木陀的人非常多，簡直像是一個盜墓者聯盟。
張起靈也在隊伍中，這次他似乎是被阿寧的公司請過來的顧問。但以南星在海底墓和雲頂天宮所經歷的事情來看，張起靈加入這次行動，應該不是為了走江湖，在這次的事件中，他應該也有自己的目的。
以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隊友，他加入這個團隊，也應該是吸取情報，隱蔽自己，進入現場之後他便會立即分散開始自己的目的。
南星所想也是先依附這個團體的資源，事半功倍地開展自己的事情。但她無法直接進入這個團體，所以她只好悄悄跟在了隊伍後方，和他們之間差了大概一個小時的腳程。
一路上非常順利，特別是進入戈壁中的那片綠洲後，他們的前進路徑非常好找。因為整個綠洲很原始，根本沒有人類活動過的痕跡，所以只需要沿著他們開過的路往前即可。
南星更需要擔心的，是如何保證自己在這片綠洲中的安全。
綠洲茂密的樹冠之下全是潮濕的沼澤，這裡的奇特地貌幾乎形成了一個戈壁中的熱帶雨林。雖然她知道西王母的古王城就在沼澤之內的某處，但是在裡面搜索幾乎就是玩命。
南星再次清點了一遍自己的物資，彈藥，冷焰火，藥物等等，所有能帶的她全部都帶上了。
夜晚，雨林下起了磅礡大雨，如同高壓水槍一般抽打在身上，幾乎要把人打趴下。
南星找了一棵樹冠茂密可以遮蓋住雨水的大樹爬了上去。
大樹的高度優勢讓南星能眺望的視野範圍變得廣闊了些，她找了一段平直的枝干，便開始用夜視望遠鏡確認張起靈吳邪他們的蹤跡，他們作為這片茂密叢林中最為顯眼的發熱體，用夜視鏡稍作搜尋便有了結果。
從夜視鏡裡看到他們所有人都擠在同一棵巨大的樹上，背對著背呈防御姿勢。
然而南星在夜視鏡裡並沒有看到他們周圍有其他熱源。
那他們在防御什麼？
此時夜視鏡中幾個人的姿態已經有所放松，南星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想法。
她恍然大悟，在這熱帶雨林中出現的，並且無法在紅外夜視鏡裡分辨出來的，基本能確定就是身為變溫動物的蛇類！
南星迅速收回夜視望遠鏡，背上行李後便攀著樹枝往那邊趕過去。她不能再繼續隱匿在他們的隊伍後面了，她得前去幫忙。
樹底下全是泥濘和沼澤，但好在這裡的樹木長得十分茂密，樹與樹之間間隔很小，如果有一定攀爬技巧的話，可以從樹上過去，或許還來得及。
前面的樹木突然劇烈抖動，礦燈的光線忽明忽滅，隱約間，南星看到了卷起的枝葉間泛著光澤的褐色鱗片。
兩條足有水桶粗細的樹蟒正在圍攻他們。
吳邪和潘子他們全部從樹上摔了下去，而張起靈被蟒蛇死死地纏了起來，卷到了半空，黑金古刀不知道給撞到什麼地方去了，蛇身蜷縮，越盤越緊。
雖然南星來之前就有所准備帶了雄黃，但是這麼大的蟒蛇，手裡這點雄黃是不是還管用她也不是很有把握。
她看到被巨蟒死死纏住的張起靈突然整個人縮了一下，從蟒蛇的纏繞中褪了下來，沿著藤蔓迅速滑到了吳邪旁邊。
就是現在！
南星抓住一根藤蔓瞬間就蕩到了巨蟒旁邊，右手甩開裝有雄黃的袋子，從裡面灑出大量的雄黃粉末，那兩條巨蟒似乎見鬼了一樣，迅速遠離雄黃粉末所及之處，它們退開之後似乎還不甘心，盤在樹上死死盯著已經落在樹枝上的南星。
潘子已經悄悄站了起來，舉起槍隨時准備上膛。張起靈反握著匕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巨大的樹枝上，站在一個既保持著距離又能在一瞬間發起攻擊的位置。
蟒蛇似乎顧及著南星手裡剩余的雄黃，猶豫不前。
僵持了有十幾分鐘，兩條蟒蛇似乎放棄了，它們扭動了一下身軀，慢慢退回了樹冠中。
所有人也從剛剛一動不動的僵持中松了一口氣，潘子的槍也慢慢放了下來，張起靈和南星仍然如同石雕一樣死死盯著蛇身卷上去的方向。
忽然，整棵樹猛地一抖，樹冠中的蟒蛇猛然咬了回來。
南星將袋子一掄，在空中被張起靈飛出的匕首劃為兩半，僅剩的雄黃粉全部朝兩條巨蟒的方向拍過去，巨蟒如同閃電般迅速撤回，沿著樹冠爬走，帶起一陣腥風。
南星站在樹枝上盯著蟒蛇爬走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才從樹枝上跳下來。
南星跳下去後就聽到一聲悶響，然後就沒動靜了。
張起靈踩著樹干直接跳了下來，往南星的方向跑了過去。
來到南星跳下來的地方，只見她坐在地上，滿身是泥，正一點一點卷起右腿的褲腳，腳踝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彎曲著。
張起靈在她面前蹲下身，看了一眼她已經紅腫的腳踝，一手握住了她的小腿，一邊說道：「別動。」
他的語氣很平淡，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抬頭看過南星一眼。
「嗯。」南星明白他是打算幫她矯正腳踝，也就真的沒有再動。
吳邪胖子也趕到了這邊，後面還有阿寧和潘子。
南星看到他們過來，一臉生無可戀：「完了完了，我這一世英名全毀了。還說來一個超級英雄式降落亮瞎你們，我這簡直是作死。」
「人電影都說了危險動作請勿模仿，你哪來的自信非要試試？」胖子看了看南星的傷勢轉頭問張起靈：「小哥，他情況怎麼樣？」
「她的腳踝脫臼了，需要復位。」張起靈說著一只手穩定住南星的小腿，另一只手握住南星的腳迅速往回內旋，只聽關節部位「哢」地一聲。
「接好了。」張起靈抬眼看著南星，說道：「你可以站起來試試。」
「你又救了我一次。」南星嘗試著動了一下腳踝，而後抬頭望向張起靈，對上了他的視線。
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升騰起了薄薄霧氣，礦燈的光線在張起靈的周身勾勒出一層淺淡的銀華，清冷的眸子裡倒映著點點微光，如同遙遠天際的星子。
張起靈的眼睛真的，剛好戳在了她審美點上。
南星從來不吝嗇對別人的誇獎，她直接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Oh god，you've got gorgeous eyes.」
「噗！」正在喝水的阿寧聽到後噴了旁邊的胖子一臉，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罵道：「這特&麼什麼情況，他是衝小哥表白了還是咋的，你激動成這樣！噴我一臉。」
阿寧抱歉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笑著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一下沒忍住。」
張起靈聽完南星說的話卻很淡定，只是收回了視線，站起了身繼續往前走。南星看了看張起靈，兀自笑了笑，接著站起身走了幾步，腳踝復位得很好，就也跟上了張起靈，吳邪他們也都整理之後繼續出發。
不止阿寧驚訝，對於剛剛的南星說的話，吳邪也覺得匪夷所思，雖然張起靈確實相貌英俊，高挑優雅，有看臉吃飯的本錢，技能值又滿點，但因為他平日裡沉默寡言，神情漠然，宛若一座移動冰山，不了解他的人要麼覺得他高不可攀，要麼覺得他一肚子壞水城府極深，敢和他搭話的人都不多，更別提當面誇他的長相了，而且誇他的還特麼是個男人！一個男人誇另一個男人有著迷人的眼睛，場面別提多詭異了。
第10章 重逢
隊伍繼續在原始雨林中前進，張起靈在前方砍著從四周襲來的荊棘和樹枝，為他們開路。
經歷了剛剛的蟒蛇大戰，每個人都心有余悸，注意著叢林中的每一個動靜，行進的過程也變得更加謹慎。
雨林沼澤蒸騰出的潮濕氣息和讓人窒息的炎熱包圍著他們，密不透風的樹葉團團圍過來，拖拉他們的衣服，剮擦他們的皮膚。
蜂鳥和野生金剛鸚鵡不時出現在樹間，點綴在雨林無邊無盡的綠色中。縷縷照射進樹林陰影中的光線，形成丁達爾效應，靜謐優美至極。
張起靈停了下來，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所有人立刻停下了腳步，睜大眼睛看著四周，在長時間的跋涉後，大家對雨林中的聲音也很熟悉了，甚至能從諸多鳥叫聲中分辨出翠鳥的聲音來。可仔細辯聽，卻什麼動靜也沒感覺到。
而這個時候，周圍所有的鳥都悄然飛走了，周圍寂靜了下來。
「那兩條蟒蛇跟上來了。」張起靈沒有了黑金古刀，手裡握著的是剛剛開路用的砍刀。
「咱不是有秘密武器嘛，」胖子拍了拍南星的肩膀，「南星，准備好你剛剛用的雄黃，再使一招天女散花，干死丫的。」
「剛剛一時手滑全用完了，連袋子都扔出去了…..」南星神情有些尷尬，輕聲說道：「它們應該就是嗅出來我們沒有雄黃了，所以又來獵殺我們，現在我們應該已經被埋伏了。」
突然，只聽身後方向傳來樹葉摩擦的簌簌聲，緊接著是前方，隨後四面八方都充斥著巨蛇爬行帶起來的樹葉和樹枝拍打的聲音，忽東忽西，有時甚至近得幾乎就在頭頂，根本辨別不清方向，周圍都是蔥蔥郁郁的樹冠，這些聲音就如同樹冠中發出來的一樣，但是樹冠卻紋絲不動，連蛇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媽的，敢捉弄你胖爺，」胖子罵了一聲，「正好胖爺餓了，今晚就宰了它們烤蛇肉吃，聽說蛇肉可是最好的蛋白質。」
砍刀在空中一閃而過，飛入前方樹林，發出擊中目標後重重的聲音，張起靈轉過身，面對著其他人說到：「快跑！」
在這時其中一條巨蟒從遠處樹林的陰影中出現，砍刀已經基本全部沒入巨蟒的身體，它劇烈地蜷曲掙扎著，巨大的力量連帶著卷倒了周圍的高大樹木，飛起無數的枝丫。
張起靈這一記飛刀為他們贏得了先機，在巨蟒還沒反應過來時迅速逃離它們的埋伏。
埋伏著的另一條巨蟒此時也從陰影中追了出來，顯然因為同伴的受傷，它此時惱怒到了極點，冷冷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排山倒海一般迅速追擊，它的速度快如閃電，感覺隨時能將他們全部吞下，甚至能感受到它張開嘴巴咬將過來時帶起的氣流。
吳邪在灌木叢中狂跑，只聽到身旁的南星小聲地數道：「3, 2, 1。」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傳來重物擊打的聲音，吳邪回頭一看，只見巨蟒被不知何時布置在這裡的用削尖的枝干和石頭捆綁成的擺錘擊中，甩了出去。
觸發陷阱的引線應該是裝在巨蟒才能夠到的高度，所以吳邪他們跑過去的時候擺錘並沒有砸下來。
「你什麼時候布置的陷阱？」吳邪邊跑邊問南星。
「一路撿小哥砍下來的樹枝和荊棘做的，」南星說，「時間再充裕點，我能給它整一出電鋸驚魂出來，那才體現我的水平。」
這一路過來南星一直殿後，不經意間她竟然已經為逃生鋪了後路。
他們卻仍然不能放松下來，擺錘陷阱只能暫時拖延住巨蟒，而且被張起靈砍刀擊中的蟒蛇也追上來了，他們只能咬緊牙關忍住被灌木和荊棘拉傷的疼痛，徑直往前衝。
一行人很快就衝到了峽谷邊緣的瀑布，接下來的事情是吳邪這輩子每次觸碰心裡都會隱隱作痛的回憶，在這個瀑布旁邊，阿寧被雞冠蛇咬中離開了人世。
天亮了，一行人恍惚往前再走了十幾分鐘，就看到峽谷的出口出現在他們面前。外面是一片廣袤的黑色沼澤，再往後是一大片泡在沼澤中的水生雨林。
他們在沼澤邊緣找到一塊相對干燥的大石頭，坐下來休息。
南星打起了無煙爐，開始煮水。
吳邪和胖子把上衣脫掉，鋪在石頭上曬。潘子在一邊摸出身上剩下的幾根煙，分給了他們。
張起靈坐在石頭的另一角落，看著一邊的沼澤若有所思。
南星將水一碗一碗遞給吳邪他們。
「南星，這什麼水？咋是紅色的？」胖子端起碗問。
「我看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外傷，就在水裡加了點頭孢克洛，這裡溫濕度太高，傷口容易感染發炎。」南星說著，將另外一碗遞給了潘子，「放心，劑量我是把握好了的。」
「把藥當水喝，你也是人才。」
「草莓味的，味道還不錯。」南星回答。
「這玩意兒還有草莓味的？！」胖子驚訝。
「因為是兒童用藥，不過成人用也是可以的，只是劑量有區別。抗生素是處方藥，沒辦法一次開太多，我也是一個朋友想辦法幫我弄到足夠的量的。」南星又衝好了一碗，瞥了一眼張起靈所在的方向。
「你那朋友是兒科醫生？」吳邪問。
「沒錯。」
「……」
喝完藥，吳邪他們干脆在一旁將衣服全脫了，開始擦洗身體。
南星避開，走到張起靈旁邊坐下，余光瞥到他手心的皮肉發白翻起，雖然沒有流血，但是顯然這裡的高溫也使得傷口很難愈合。
南星將手裡那碗頭孢往他面前送了送。
她本以為他不會接，沒想到他接了過去，盡數飲下。
「我幫你處理一下吧。」南星望著他掌心道。
張起靈聞言，視線從遠處收回，落在她身上，不置可否。
南星就當他默許了，從背包裡翻出碘伏蘸在他手心消毒，又裹上干淨紗布，扎敷好。
忙活完，就聽到吳邪喊他們兩個過去休息。回頭一看，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們已經穿好衣服，又搭了個臨時的有遮擋的地方。
南星搖了搖頭，「你們先休息，我放哨，回頭你們替我就成。」
說完回過頭准備叫張起靈去休息，卻見他靠在一旁背包上，已經睡著。
——
夜晚，黑沼中突然出現一個渾身污泥的人，張起靈即刻認出那是陳文錦，衝入沼澤追蹤了過去，消失在黑暗中。
南星若有所思道：「剛剛文錦渾身都是淤泥，離我們那麼遠，光線又昏暗，不說人畜不分的地步，起碼是男女都分不清楚啊，小哥怎麼這麼篤定是文錦，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
吳邪剛想說英雄所見略同，他也正納悶張起靈怎麼認出文錦呢，南星就已經跳進了水裡，估計是為了節省時間，她直接閉氣潛著游了過去，一下就不見了蹤影。
張起靈和南星都追蹤文錦去了，隊伍裡就只剩下潘子、胖子和吳邪。
之後他們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潘子重傷昏迷，吳邪和胖子找到了吳三省的隊伍遺留下的的營地，不久後張起靈也找到了營地。
張起靈向吳邪大致說明了一下自己的經歷和發現，就走到一旁脫光了衣服開始衝洗身上的淤泥。
突然張起靈停了下來看著營地外遺跡廣場的方向。
吳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遠遠走過來一個人，渾身淤泥，就和張起靈出現在營地的時候一樣。
那個人看到營地之後跑了過來，那種雀躍與當時吳邪和胖子大難不死後找到這個營地時候一樣。
「這….是不是文錦？」吳邪向張起靈問道，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任何問題都問張起靈最靠譜。
張起靈搖了搖頭，繼續衝洗身體。
「我覺得也不是，文錦行蹤一直隱秘想抓都抓不到，哪裡會這麼明著就衝過來了。」吳邪看張起靈這麼淡定，又看了看朝他們跑過來的身影，如果他猜的沒錯，這應該是南星。
南星跑到營地邊，一眼看到正在洗澡的張起靈。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但他絲毫沒有被她的到來影響，繼續衝洗。
南星停在原地，有一瞬的晃神。
好在腦子比身體先做了反應，生生按住了下意識想要轉身避開的動作。
她現在可是個男人。
是個男人就該寵辱不驚，就算張起靈此時叫她去給他搓背，她也該面不改色，泰然處之。
何況現在只是撞見了他洗澡的場面。
視線假裝淡定地掠過張起靈，鎖定在一旁的吳邪身上，然後朝他走了過去。
吳邪還有點不確定剛剛的判斷，他試探地叫了一句：「南星？」
「這樣你也能認出我來，火眼金睛啊。」南星邊說邊也找了個桶打了水，往遠處一塊還沒倒塌的古城牆走過去。
「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有干糧有水。」吳邪衝著她背影問了一句。
「洗完就吃。」南星已經走到古城牆後面了。
張起靈已經洗完，換上衣服就回到營地開始閉目養神。
等南星回來，就只剩吳邪坐在原地。
南星在吳邪身邊坐下，吳邪遞給她壓縮餅干，她就著水吞下。
她換了件黑色衝鋒衣，剛洗過的頭發不時往下滴著水，身上有很淡的佛手柑香氣。
南星去到哪裡都背包不離身，並且因為是防水背包所以包裡面的東西都保存得很完好，就算在如今這樣的沼澤中穿行，她也總能一有機會就把自己收拾得干淨清爽，簡直是一眾土夫子中的一股清流。
「我也去洗個澡。」想到這裡，吳邪突然有了強烈的也想要洗個澡的欲望。
「What？我這剛坐下你就要去洗澡。老吳，」南星衝吳邪露出一個呵呵的表情，「你知道『我去洗澡』約等於『我不想和你聊天』嗎？」
有時候吳邪真覺得南星的腦回路清奇得獨辟蹊徑，他白了南星一眼，說道：「那是有語境的，你語文沒學好，我真是單純的去洗個澡。」為了表達他的真誠他又加了一句：「不信的話你可以看著我洗。」
「誰要看你洗澡，我沒有這癖好，有這閑工夫不如好好補覺。」南星說著找了個帳篷就鑽進去睡覺了。
吳邪洗完澡又和睡醒了的胖子嘮了會兒磕，躺下不久就睡著了。
南星躺在帳篷裡，腦子裡一直在想著尋找西王母城的方法，導致她其實也沒辦法安心睡覺，翻來覆去了一陣兒後，她起身打開了電腦。
她開始整理前一天為了追蹤文錦，用無人機航拍的一些畫面。
根據拍下的畫面，南星開始建整個沼澤的GIS模型，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對整個沼澤的地形有所了解，也許，還能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西王母城的入口。
整理完前一天的畫面後，她來到帳篷外，再次操控無人機對之前沒拍過的地方進行拍攝。在高空航拍容易略過細節，於是南星將無人機降到了低空，在樹林間穿行。
樹林過於茂密，令無人機的控制舉步維艱。
「我來。」身後傳來張起靈低沉磁性的嗓音。
南星回過頭，張起靈已經把手遞了過來，示意她把遙控器給他。
「那就拜托你了。」南星朝他笑了笑，將遙控器遞到了他手裡。
由張起靈控制後，探索的過程瞬時變得順利了起來。南星因為解放出了雙手，便坐到了一旁的石頭上，開始根據無人機傳回的最新畫面對GIS模型進行進一步細化。
這大概是南星認識張起靈以來，兩人第一次合作，但已經讓南星充分意識到和他做隊友是一件非常令人神清氣爽的事情。
這種干淨利落、游刃有余的行事方式，令人覺得他無論何時都能掌控全局，不自覺地對他產生信賴感。
並且，和他溝通起來也非常高效，不需要多余的語言，有時候甚至只需要看一眼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用浪費任何的溝通成本。
第11章 檢查
吳邪睡到了傍晚才醒過來，聞到胖子煮東西的香味後，他往周圍掃視了一圈，看到張起靈和南星背對著他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似乎在看什麼東西，兩人並排坐在一起，遠遠還能聽到他們在商量著什麼。
吳邪渾身酸疼不已，無法動彈，於是放棄了掙扎打算繼續睡一會兒，這時候他看到胖子朝張起靈他們走了過去，在張起靈身旁蹲了下來，似乎在說著什麼。
這下吳邪就不淡定了，總感覺胖子和南星在攛掇張起靈密謀什麼事情似的，吳邪站不起身，於是手腳並用爬到石頭後面，只聽胖子正說道：「我說這事情絕對不能讓吳邪知道，否則他非瘋了不可…….」
吳邪聽了心中暗罵，這時候胖子他們也都聽到了吳邪的動靜，一下子氣氛尷尬了起來。
吳邪最恨別人瞞著他，何況還是張起靈他們三個一起瞞著，他想著一下子火在頭上，怒目道：「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你們瞞著我什麼？」吳邪想了想決定先挑軟柿子捏，指著南星說道：「你先說。」
「我沒什麼好瞞著你的，我剛剛在跟他們看無人機拍到的畫面，順便建了個模，總算對西王母城有了個大致了解，」南星說著把手提電腦拿到了吳邪面前，上面確實是蛇沼的GIS模型，除了地上的地形地貌建模，居然還有地下水系的模型。
吳邪看到這個模型的時候非常吃驚，從來沒見過倒鬥還帶無人機的，真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我之前沒追上小哥，後來就干脆想用無人機找，人是沒找著，不過倒是幫助我對這裡的地形地勢有了一定了解，但我一直都在這片沼澤上空拍，除了雨林還是雨林。剛才小哥操控無人機進入地下蓄水系統，才發現地下大有乾坤。」南星把模型放大給吳邪看地下的模型，整個蓄水系統非常龐大，看似盤根錯節，卻是一個一個蓄水池分層級向下聯結的。
「那你們有什麼發現嗎？」吳邪邊看模型邊問道。
「這裡面更像是一個迷宮，水系中的水溫變化梯度太小，導致紅外攝像儀分不出水流方向，我們很難區分出是在向上還是向下，」張起靈指了指模型上的幾條路線，「這幾條是我們剛剛操控無人機拍下來的路線，都不是正確的，最後都從不同的方向出來了，沒有進入核心區域。」
看完這個模型吳邪更加確定了前面的推測，進入西王母宮的入口應該就在這片地下水系中，也許三叔的隊伍已經下去裡面搜索了，難道胖子剛剛說不能告訴他的就是這件事情？他們用無人機探索的時候已經發現三叔的蹤跡了？
「那剛剛說的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情是什麼？你們是不是發現三叔的蹤跡了？」吳邪看著南星繼續追問。
南星看了吳邪一眼，陷入了沉默。這種情況吳邪見過很多，以前他三叔有什麼事情不想告訴他，就是這樣的表情，還要說是為了他好。
吳邪知道這種情況問南星是問不出什麼了，就開始問胖子，胖子開口回答道：「我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
但吳邪知道胖子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般不會堅持，胖子不是一個特別執著的人，他不喜歡這種扭扭捏捏拖泥帶水的尷尬狀態。
果然，在吳邪毫不讓步的逼問下，胖子看張起靈和南星都沒什麼表示，就帶吳邪去看他整理文件時發現的東西，是刻在一塊石階上的字：
我們已找到王母宮入口，入之絕無返途，自此永別，心願將了，無憾勿念。且此地危險，你們速走勿留。
這是吳三省的筆跡。
吳邪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出奇的心如止水，沒有任何情緒，腦中一片空白。
吳三省在這裡扎營並發現了入口，為了不讓吳邪跟來還點了紅煙並且留下這條留言。
四人就目前的狀況展開了分析，最終發現吳三省的隊伍應該是在營地中遇到了突發狀況，很多人都死了，並且很可能在突變的情況下發現了入口，吳三省帶著剩余的隊伍進入了入口。
而這個突發狀況，很有可能就是紅色雞冠蛇，吳邪看了看旁邊放著好幾桶淤泥，應該是張起靈他們在他睡著期間准備好的。
吳邪提出自己來守第一班夜，張起靈搖頭：「你們警覺性太低，如果我們判斷正確，那麼這種變故將極其危險，恐怕你們無法應付，今天晚上我守全夜，你們好好休息。」
正在往帳篷上抹淤泥的南星一聽放下了手裡的桶，大步走了過去，對著張起靈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總是什麼都自己一力承擔，為身邊的人擋下所有災難和痛苦，這樣我們會對你形成依賴的，以後你身上承擔的會越來越多，並且一旦你不在身邊，我們就全完了。」
吳邪他們一下都聽得驚訝了，不明白南星為什麼突然這麼感性。但吳邪心知南星說的確實有道理，至少吳邪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對張起靈形成了依賴，只要有他在就非常有安全感，並且不由自主地不會去思考太多，大多數時候都是聽張起靈的意見。
張起靈淡淡地看著南星，沉默了片刻，說道：「這是目前的狀況下最好的辦法，在你們身體都沒有完全恢復的情況下，不可能很好地守夜，一旦發生變故，大家都會在危險之中。」
南星還想說什麼，但她最後只是輕嘆了一聲，大概也是知道張起靈說的沒錯，只道：「我陪你吧，這地方實在邪門，多個人多雙眼睛。」她說完就繼續給帳篷抹淤泥去了。
胖子也提出陪小哥守半宿，吳邪想著是否干脆也別睡了，後來轉念一想明天他們肯定得休息，他休息完可以頂他們明天的，這才心裡安心了些。
後來張起靈提出去找陳文錦從而得知西王母宮的入口位置，並且透露出陳文錦之所以一直躲著他們，是因為當時他們隊伍中有「它」。
張起靈剛到營地的時候還檢查過胖子和潘子的臉，確定不是有人假扮，胖子當即也檢查了吳邪的臉，最後胖子還趁機檢查了張起靈的臉，把吳邪驚呆了。
胖子的舉動雖然尷尬，但是卻完全排除了他們四個，只剩下半路出現的南星了。
吳邪和胖子的眼神都齊刷刷看向了正在給最後一個帳篷抹淤泥的南星。
吳邪學過素描，所以對於人體結構比例還是比較敏感的。南星的臉有著雕塑一般優秀的骨相，配上柔和卻干淨利落的臉部線條，很少有人能擁有這樣的好輪廓。
於是吳邪說道：「南星的臉有著一般人難以企及的骨相，很難假扮。」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誇人長得好看的方式，」胖子輕聲回答：「很難假扮也還是可以被假扮的啊，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誰去檢查他？這娃警覺性很高，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行。」
說話間南星已經把所有帳篷都抹上了淤泥，她轉過身正好撞上吳邪他們的目光，氣氛瞬間十分尷尬，他們幾個就這樣對臉懵逼。
「你們干什麼這麼色眯眯地看著我，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南星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他臉上本來沒什麼東西，這一摸反而把自己手上的泥抹到了臉上。
吳邪和胖子都轉頭看向了張起靈，投出了「交給你了兄弟」的眼神，張起靈看了看他們倆，沒有說話，看不出有沒有get到他們的意思。
全場寂靜了幾秒。
而後只見張起靈走到南星面前停了下來，說道：「天已經黑了，守夜的話身上也需要抹上淤泥。」說著接過南星手裡的桶就開始往南星身上抹泥，南星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張起靈撈起一把淤泥開始往南星的臉上抹，抹的過程中突然捏住她的臉用力一扯。
南星一臉驚呆了的表情，隨即握著張起靈的手腕把他手上剩余的淤泥往自己臉上抹勻，邊抹邊說：「其實你不用這麼含蓄，想檢查我直接上手就可以了。」抹完整張臉後南星放開了張起靈的手，問道：「我過關了嗎？」
張起靈點了點頭，就走到帳篷邊開始給塗滿淤泥的帳篷蓋上防水布，以免晚上下雨。吳邪突然想到也許張起靈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檢查南星，他剛才的舉動只是為了讓他和胖子放心。
大概是感覺場面過於尷尬，胖子開始打圓場：「過關過關，當然過關，南星你別生氣，我們也是以防萬一。」
「那你們幾個都已經彼此檢查過了嗎？」南星看了看他們問道。
「是啊，現在可以證明我們這在場的幾個人都是清白無辜的了，都不是文錦忌憚的『它』。」胖子見有機會轉移話題，趕緊接過了話茬。
「小哥的臉是誰檢查的？」南星指了指張起靈。
胖子尷尬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
「哪尼？！這種便宜居然被你占了去。」南星脫口而出。
「怎麼就占便宜了，小哥又不是黃花大閨女。」胖子不服，「再說，我和潘子都是他檢查的，你怎麼不說我們被他占了便宜，你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吳邪見他倆又開始拌嘴，不由得腦仁疼，他捏了捏眉心，決定把話題岔開：「既然我們幾個都檢查完了沒問題，那我們是不是該想一下文錦筆記裡面的『它』到底是什麼？」
第12章 遇襲
胖子湊到吳邪身旁，說道：「現在看來，這個『它』的含義，可能和字面的意思不同了，說不定不是生物，而完全是另外一種東西。」
胖子的突發奇想引發了他們四個人的討論，雖然有過幾種假設，但也沒有定論，加上已經入夜了，他們需要趕緊為今晚最好准備。
一切就緒之後，吳邪在帳篷裡昏昏睡去，張起靈、南星和胖子三個人守在了不同位置。
營地裡點著的幾處篝火，是他們唯一的光源。但因為夜晚升騰起的霧氣，周圍的能見度也還是很低。
三個人都非常沉默，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塔木陀原本是典型的沙漠氣候，晝夜溫差大，夜間溫度低的時候可達零下十多度。但是此刻他們所處的這片蛇沼，卻是典型的熱帶雨林氣候，無論白天黑夜都燥熱潮濕。
這也是南星一直覺得這處蛇沼背離地理常識的地方，熱帶雨林主要是受太陽輻射、洋流和季風影響，這個地方哪個條件都不具備，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造就了這樣的環境？
不過，從前幾次的經歷來看，戰國帛書裡面涉及的這些地方，每一個都詭異非常，每一個都背離正常物理世界的規律。
地底蒸騰出的熱氣，加上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隔熱淤泥，那種黏膩的感覺讓南星覺得自己像是一只正在被烤熟的叫花雞。
等等，為什麼要把自己比喻成叫花雞啊，如果要用食物來比喻，那她怎麼也應該是松露、鵝肝、魚子醬這種世界頂級美食啊。
就在南星腦內演自己的內心戲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周圍已經一片漆黑，可是，明明仔細去聽，還能聽到樹枝燃燒的聲音。
南星循著聲音摸索了過去，她能感受到篝火燃燒後帶起的熱風，也能聞到樹枝燃燒的木質香味，但獨獨看不到一絲光亮，難不成，她瞎了？這麼隨隨便便毫無預兆就瞎了？
「小哥，胖子，我覺得我瞎了。」南星確認這個事實後，決定第一時間通知隊友同時確認他們的位置。
「我現在也看不見了！」是胖子的聲音，他在營地的另一邊。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瞎了，還可以從她自己身上找原因，但現在是她和胖子同時瞎了，兩個人同時有問題的概率都可以去買彩票了。
只能是剛才在他們沒注意的時候周圍出了什麼狀況。南星想起來天黑後升騰起的霧氣，莫非，這霧氣真的有毒？
南星剛想問胖子小哥有沒有和他在一塊兒是不是也瞎了，就聽到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這個動靜，應該是雞冠蛇。
她現在不能出聲，一出聲肯定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這要是被咬了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來了。
這會兒最重要的，是得恢復視力。如果是霧氣有毒，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防毒面具。
南星剛走沒幾步，手腕就被人一拉，南星重心不穩，向後撞到了那人寬闊結實的胸膛上。
「小哥？」這個力道，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張起靈。
「這邊。」張起靈在南星耳邊用輕到只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而後往另一個方向走，南星趕緊跟了上去。
果然，防毒面具都放在了張起靈帶她去到的帳篷。
南星剛找到防毒面具，還沒來得及戴上，就聽到旁邊傳來背包掉落的聲音。
張起靈一向謹慎，這背包絕對不是他不小心掉落的，肯定是出事了。
南星循聲來到張起靈身邊，左手摸索著抓住了他的手臂，小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被咬了。」張起靈的聲音很輕，但是卻異常平靜，如同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南星聽到後瞬時腦子一炸，被雞冠蛇咬中的後果他們都親眼目睹過，基本上是立即斃命。
但張起靈目前還能跟她正常說話，也許毒液進入體內的劑量還沒嚴重到致命的程度。
「咬在哪裡？」南星右手迅速用力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
張起靈沒有回答，只握住南星抓在他手肘處的左手，放到了腕口附近。南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右手將布條纏在他的小臂，與他一起將小臂扎敷了起來以免毒液順著血液擴散。隨後她抽出匕首，蹲下身在張起靈的腕口處劃下十字形切口，毫不猶豫幫他吸出了毒液。
接著，南星感覺有一只東西被按到了她的臉上，她一摸，是防毒面具。原來，剛剛即使被蛇咬了，張起靈也還是拿到了防毒面具。
她順勢戴好面具，突然肩上一陣吃痛，她被整個提了起來，接著被圈進了一個環抱，他的手臂力氣極大，她完全動彈不得。
耳邊是他極度微弱的呼吸聲，耳朵因為感受到他的呼吸而有些發熱。
因為戴上了防毒面具，南星已經勉強恢復了些視力，她略微轉頭，就看到張起靈將手裡剛被他幾乎捏爆頭的一條雞冠蛇丟到了一邊。
原來，剛剛因為受她身上剛剛吸毒液時沾上的血液吸引，那條雞冠蛇直接凌空飛了過來撲向了她的脖子。好在小哥及時聽到了空氣中細微的動靜，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同時凌空捏住了雞冠蛇的頭部，讓她幸免於難。
想必，剛剛他被蛇咬中後，也是立即捏住了蛇頭，沒有完全咬下去。換了別人，肯定必死無疑了。
張起靈將腕口捂住，以免傷口流出的血液吸引更多的蛇。
「先回帳篷。」耳旁張起靈話音剛落，南星就覺肩上一沉，張起靈整個重量都傾到了她的身上。
「小哥？！」南星勉強站住腳，左手扶住張起靈的腰身，右手下意識探了探他的脈搏。
脈搏正常，應該是暫時昏迷了。
胖子從吳邪所在的帳篷鑽了出來，看來剛剛是拿了防毒面具過去。他出來後就立即朝張起靈和南星這邊趕了過來，兩人一人一邊，將張起靈扶著往吳邪所在的帳篷趕過去。
無數的雞冠蛇從縫隙中擁出來，逐漸盤繞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坨巨大的「蛇潮」，好像一團軟體動物一樣，有節奏地行進，動作極其快。
這些雞冠蛇似乎知道他們就在這片營地，但由於所有帳篷和他們身上都塗滿了淤泥，雞冠蛇無法找出來位置。
但雞冠蛇的智商已然不能用蛇類的標准來衡量了。
這群蛇潮，已經開始快速搜索，遇到任何障礙物都直接砸毀，一個一個的帳篷被壓塌。
南星他們三個人摸回吳邪所在的帳篷，幾乎是摔了進去。
為了避免礦燈帶來的熱量吸引雞冠蛇的注意，南星和胖子示意吳邪趕緊關掉礦燈。
四個人趴在帳篷裡，努力克制著呼吸，警覺地留意著帳篷外的響動。
外面幾下巨響，又是帳篷垮塌的聲音，接著隔了幾分鐘，又是同樣的動靜，這樣足足持續了半個小時。
四個人趴在那裡，每砸一下心就停一下，那煎熬簡直好比被轟炸的感覺，不知道那炸彈什麼時候會掉到他們頭上來。
一直安靜了非常長的時間後，外面終於平息了。
他們走出帳篷，已經天亮了，外面整個營地已經全部都垮了，像是剛經歷了一場轟炸。
他們幫張起靈檢查了傷勢，雖然已經第一時間吸出了毒血，但不可避免肯定有一些毒液已經侵入。
吳邪找出了營地裡的抗蛇毒血清，有銀環蛇、眼鏡王蛇等很多種類，但是顯然是沒有針對於雞冠蛇的。
南星從背包裡拿出一支血清遞到了吳邪面前：「用這個吧，這種情況用多價血清比單價管用。」
給張起靈注射完多價血清，吳邪再次檢查確認他已經脫離危險後，才放心下來。
接著吳邪問胖子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胖子把昨晚的情況都跟他說了一遍。
南星就一直坐在張起靈身邊，沒說一句話，她隔段時間就把扎在張起靈手臂上的布條解開一分鐘又重新扎起來，以免血液循環不暢引起組織壞死。
胖子說雖然因為有淤泥蛇看不見他們，但卻知道他們的存在，所以昨晚才會地毯式轟炸，今晚估計那些蛇還會再來。
今晚不能再呆在這裡，得挪個地方了。
吳邪和胖子在營地裡收拾可以帶走的物資，南星照顧張起靈和潘子。
潘子一直意識模糊，張起靈意識已經清醒但身體乏力，好在手上的青色已經退了下去。
他們按照張起靈的建議轉移到了神廟裡面，收拾好了之後，已經又到了黃昏，張起靈也已經基本能走動了。
胖子用收集來的罐頭做了一鍋大雜燴，賣相有點獵奇，味道卻出乎意料的不錯。
「怎麼樣，不錯吧，你們學著點，人活七十古來稀，吃喝嫖賭，只有吃是人一輩子得享受。」胖子道，「特別是南星，你這廚藝可得好好練練，入了這行，少不了餐風宿露的時候。」
胖子說完，看了一眼吳邪，話鋒一轉：「說起這個，南星，咱現在可是把你當兄弟，所以有些問題還是想跟你說明白，憋在心裡猜來猜去也不是回事兒。」
「你們想問我什麼？能回答的我不會隱瞞。」南星放下筷子，看著他們。
胖子沒開口，倒是吳邪先問了出來：「為什麼要來這裡？還有，之前在西沙，你真的只是偶然路過遇到我們嗎？」
不止胖子心中疑慮，吳邪心中也有困惑。
他總覺得自己對於遇到的這些謎團已經看到了很多信息，但就是無法從中理清真相，也許南星知道的事情能幫助自己把這些信息聯系起來找到答案。
南星攪了攪湯鍋，給每個人添了一碗。
到張起靈的時候，她借著動作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無一絲波動，就坐在那裡，似乎沒有在聽他們的對話。
南星最後盛了一些到自己碗裡，看著沸騰的湯鍋開口：「我母親在去年失蹤了，留給我一本日記，裡面記載了她生前去海底墓的情形，所以我才去了海底墓，隨後在海上遇到了你們。
後來我根據海底墓的線索找到了雲頂天宮，最後再結合已有的所有線索找到了塔木陀。」
吳邪知道人在撒謊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微表情，基本上沒有人在撒謊的時候不被他識破，這也許是一直以來被欺騙太多次的經驗。
他仔細注意著南星回答時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判斷出她說的都是實話。
他突然覺得自己和南星有些同病相憐，自己一直在追尋三叔的下落，而南星一直在追尋自己母親的下落。甚至她比自己更慘，她奔波了這麼多個地方，完全沒有找到任何她母親的痕跡。
看到南星說起母親的時候茫然失落的神情，吳邪和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第13章 歸來
四個人接著討論起了昨晚的事情，吳邪說到自己昨晚的經歷的時候，張起靈突然問道：「你看到了一個黑影在翻背包嗎？」吳邪點頭表示肯定。
張起靈忽然站了起來說那是文錦，說完就回到營地拿了工具開始往林子跑去，准備埋伏抓文錦。
他們用一鍋雜燴誘出了文錦，再後來張起靈、胖子、南星都追進了雨林不見了蹤影。
南星吃了上次慢一步後沒追蹤上的虧，這次她的步伐跟的很緊。
她有一種直覺，張起靈和陳文錦似乎在合作。以張起靈的身手，上一次泥沼中的追蹤，他不可能追蹤不到文錦。
他們很有可能當時就已經碰面了，然後計劃了接下來的事情。
這一次，一定不能讓他們溜了。
南星的身手雖然在戰鬥力上與張起靈有很大懸殊，但她的速度卻是不可小覷。
南星的價值觀一直是「Brainy is the new sexy」，能用腦的時候絕對懶得動手。所以小時候母親對她進行格鬥訓練，她一直都比較抗拒。後來她母親也考慮到女性在力道上占劣勢，就沒有對她的格鬥技能要求太多，但對她的速度卻是要求苛刻到變態。
雖然文錦在雨林中如同一條泥鰍般在樹木間穿梭，但是其實這樣只是障眼法，如果不清楚她的總體行進方向，只是盲目地隨著她的步伐來追，確實很容易追丟。
所以南星在追了一段時間後，便根據文錦的路線推測出她整體的行進方向，直接跳到樹上，往文錦行進方向的前方截了過去，而後躲在了樹冠裡，等待文錦的到來。
不久後，文錦果然出現了，一起出現的，還有張起靈。
「時間到了，我們得盡快從蓄水系統進入西王母城。」文錦說道。
張起靈沒有回答，走到南星所在的那棵下，抬頭望向南星所在的位置。
雖然隔著重重的樹葉，南星還是感覺他淡然的眸子正直視著她的眼睛，這種感覺讓南星渾身都不舒服，她覺得仿佛下一幕張起靈就該說出那句經典的電影台詞——「We've got company」了。
當然他沒有說，他就只是淡淡地看著她。
都已經發現了，再躲下去就如同掩耳盜鈴。南星干脆從樹冠裡鑽出來後爬了下來。
文錦看到她後笑道：「小兄弟，沒想到我們會被你給追上了，你還真是令人驚喜啊。」
「僥幸而已，僥幸而已。」南星說著走到文錦面前伸出了右手，「你好，我叫南星。」
「既然你都已經認識我了，我也就不自我介紹了，」文錦握了握南星的手，說道：「我們接下來要進入西王母城，你要一起嗎？」
「好啊。」就等你說這句話呢。
文錦找到最近的一個地下水系入水口，開始一個蓄水池一個蓄水池地向水系的深處前進。
在走過幾個井道口後，牆壁上出現了和之前在雲頂天宮類似的標記，張起靈循著這些標記，帶著她們一路前進。
突然，張起靈停了下來，輕聲說了句：「不好。」
沒等南星和文錦做出反應，前方井坑道中就飛出大量腕口粗細的雞冠蛇，猶如血紅色的潮水般湧過來。
張起靈瞬間抽出南星腰間的刀，朝著蛇群反手一揮，最前面的一波蛇群瞬間被秒殺。
張起靈回頭說道：「快跑！」
三人迅速轉身尋找安全的井道口，他們走到一處井道口，突然從頭頂的一處垂直井道飛下來紅色瀑布般的雞冠蛇群，三個人只好同時往兩邊的井道口縮了進去，張起靈和文錦退進了一處井道，南星退進了對面的另一處。
雞冠蛇瞬間圍滿了他們剛剛所在的井道。
南星也因為這一波衝擊與張起靈和文錦分隔開，她現在根本不知道張起靈他們的位置。
只聽張起靈的聲音隔著井道的石壁傳了過來：「蛇群馬上就會追上來，你快走！順著水流的方向一直向下！」
「好！」南星回應後就迅速跑入井道深處。
張起靈聽到南星的回應後也迅速往井道中奔跑。
「你這麼相信他能找到進入西王母城的路線？」文錦問道。
張起靈點了點頭，說道：「她可能，會比我們先到。」南星，是少有的不需要他去顧慮安危的人，她有著很好的應變能力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南星往沿著井道奔跑良久，而後擠進了一處入口窄一些的井道，用井道的石塊和泥漿將縫隙全部塞住，蛇感應不到她的氣味和紅外後，不久便紛紛離去。
南星在黑暗中等待了許久後，摸索著從背包中拿出了手提電腦。
她的蛇沼GIS模型已經基本建完了，地下水系的走勢也已經基本明了。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在模型中找出了自己的位置，而後從中尋找到最近的前往西王母墓的路線，往身上抹滿了淤泥。
看來，接下來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西王母墓了，這是她目前手頭有的關於母親下落的僅有線索。
她推開了石頭和淤泥，爬了出去。
另一邊，吳邪與張起靈、胖子和南星失散後，迷路闖進了一個湖底滿是用於孵化小蛇的屍體的湖中，並且在湖中找到了胖子，在走投無路之際被黑瞎子所救，與三叔的隊伍在地下水道中彙合。
而後他們的隊伍找到了前往西王母墓的地下水系通道，在通道中與張起靈和陳文錦會和。
一行人找到了西王母墓，見到了一塊巨大的隕石，陳文錦和張起靈先後進入隕石後失蹤。
隊伍中的成員在幾天後均先後離開，只剩吳邪和胖子仍等待在隕石下。
一個星期後，吳邪在吃東西的時候聽到動靜，猛然發現在他和胖子之間，出現了兩個人影。吳邪仔細一看，是張起靈和南星，兩個人都明顯瘦了一圈兒。
南星呆呆的坐在地上，張起靈縮在一旁披著毯子，沒有任何動靜。
吳邪幾乎瘋狂，衝過去幾乎是吼著問他們：「你們這兩個混蛋，他娘的上哪兒去了？！」吳邪拉起張起靈才發現他目光呆滯，渾身發抖，嘴巴裡不停地念著：「沒有時間了。」
吳邪把還在睡覺的胖子踹醒，胖子一看到張起靈和南星也趕緊開始檢查他們倆個的狀況。
「我見到小哥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狀態了。」南星突然開口說道，她的眼神依舊呆滯，「那個隕石，有著我們無法理解的力量。我進去後，就不停地穿梭在幻覺中，那些幻覺非常真實，醒過來之後我的腦中都還填滿了幻覺中那種真切的悲傷。我在走出隕石的過程中碰到了小哥，他當時坐在一具古屍對面，就是現在這個失神的狀態。」
顯然，南星自己找到了西王母城的入口，她也進入了這塊隕石，但是她看到的東西應該和張起靈是不一樣的。
張起靈的心理素質已經強大到一定境界，要讓他受到刺激是非常困難的，如果南星也遇到了和張起靈一樣的事情，估計吳邪和胖子現在面對的就是兩個精神失常的人了。
接著吳邪問南星有沒有看到文錦，她搖了搖頭。
隕石裡面為什麼會有古屍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去探究，吳邪一度想要進入隕石把文錦給找回來，但裡面的危險根本無法預估，並且他們的食物也耗盡了，加上張起靈這個狀態，他們無法再承受有任何一個人再出意外，他們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了。
在經過幾天幾夜的長途跋涉後，他們四個人終於出了峽谷，在戈壁中看到了等候的定主卓瑪他們。
休整了一段時間，大家便各自回去了。
把張起靈送到北京大學第一醫院後，吳邪和胖子告別回到了杭州，胖子回到北京繼續做生意。
南星家也在北京，她住在清華荷清苑，離北醫一院也不算遠，每天都會過去看望張起靈。
兩個星期後張起靈出院，吳邪去北京和他們會合，順便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張起靈的打算是到處去走走，去吳邪他們跟他描述過的地方，看能不能記起來什麼東西。
討論之後吳邪他們最後也決定幫張起靈一起查，吳邪先去托潘子辦事，張起靈先住在北京，等有眉目了再來一起商量下一步，也省的張起靈記起了什麼突然又溜了。
那就只剩下張起靈住哪兒的問題了，吳邪看向了胖子。
胖子一看吳邪的眼神就趕緊搖頭：「我可以出錢給小哥找個房子，那咱是一句話，他要住四合院我都給他拿下，和我一起住就不行，我那兒就四十多個平方，實在是局促。這和我們過命的交情沒關系。」
接著吳邪看向了南星，南星楞了一下也趕緊搖頭：「我那兒也不方便，我特別邋遢而且也不會照顧人，小哥肯定住不習慣的。我贊同胖子的方案，咱們可以給小哥找個房子。」
胖子的理由還能說得過去，南星這是什麼破借口，吳邪一想就沒好氣道：「你說這話良心不會痛嗎？他可不止一次救過我們的命，再說他也不用你照顧。」
南星張了張嘴，卻也沒再說什麼，最終點頭答應了。
第14章 夏夜
和吳邪、胖子分別後，南星和張起靈一起往回家的路走。
南星腦子裡過電影一般回憶著家裡的擺設，確認內衣、護膚品等等都已經收起來，免得露出馬腳，暴露了自己的性別。
不過現在最頭疼的還不是東西有沒有收起來的問題，是接下來一段時間每天.朝夕相對，那麼她每天都得很謹慎了。
以前不管在外面自己如何辛苦地假扮成一個男人，在家還是可以放飛自我的。
8月的北京正是最燥熱的桑拿天，好在他們到達清華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偶爾迎面吹來的晚風帶來一絲清涼的舒適感。
正值暑假，清華校園裡的人倒是不少，除了學生，還有很多家長帶著孩子來旅游參觀。
從清華東門走到荷清苑其實很遠，以往南星騎車都要十多分鐘，但是這一次，可能是因為有人作伴，她第一次覺得這段路程也沒印像中那麼遠了。
進門後，南星給張起靈找出拖鞋，帶他去了客房，將他的背包放下後，招呼他在沙發坐下。
自己去吧台洗完手，往水壺中注入礦泉水，從櫥櫃裡找出兩盒茶葉，正山小種和金壇雀舌，是她父親以前出差帶回來的。
轉頭問他：「小哥，你更想喝紅茶還是綠茶？」
張起靈聞言抬眼，視線在她手上著陸片刻，隨即注意到她手邊透明壺中的水已經呈「蟹眼水」狀態，這是衝泡綠茶最適宜的溫度，便提醒她，「水，可以了。」
言下之意，綠茶。
南星心領神會，拿起水壺，又將金壇雀舌放入兩只干淨的玻璃杯，端到茶幾。
她沒有在沙發坐下，而是半坐在茶幾下的羊毛地毯上，將水衝入玻璃杯，看著茶葉在杯中上浮下沉，有如群鳥起舞，翩翩欲飛。
南星將其中一杯遞到張起靈面前，「晚飯我們出去吃可以嗎？桃李園離這兒只需要十分鐘。」她其實是更願意在家吃的，但她這個廚藝黑洞，還是不連累他以身試毒了。
出去吃的話，現在是五點，喝茶後稍微整理整理，時間剛剛好。
她邊抿茶邊在腦海裡安排著接下來的每件事，以免中途出現空隙，陷入尷尬。
張起靈嗯了一聲，端起杯子嘗了嘗，是雀舌特有的栗香味。
南星這時候放下杯子，讓張起靈再休息休息，她去收拾准備一下。
南星家牆面貼的是莫蘭迪色系磨砂牆紙，地板也是淺色，地毯和搭配的家具基本都是煙霧藍色和原木色，客廳裡，餐桌上都擺放著新嫩的綠植和顏色淡雅的干花。
張起靈的視線在那些干花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正在書房翻找東西的南星。
他的反應力極其靈敏，電光火石間就猜到了南星為什麼一開始不願和他住在一起。
此時，南星似乎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了，關好抽屜從書房出來，張起靈不露痕跡收回視線。
南星拿著剛找到的他父親的飯卡，坐回沙發前，見兩只杯子都差不多見底，就問：「咱們再來一泡？」
張起靈的視線往南星臉上雲淡風輕地掃過。
南星猛然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歧義，「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狡辯……」
話沒說完，卻見張起靈已經拿起水壺，往兩只杯子裡添第二泡的熱水……
沒誤會就好，不愧為根正苗紅的禁欲系高嶺之花。
喝完茶，南星將杯子涮干淨瀝在消毒櫃，便和張起靈出門去往桃李園。
吃完飯回來，已經將近晚上8點。
南星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買第二天的食材去了，打算第二天早點起來現學做飯，總不能每天都去外面吃。
對於她這樣的菜鳥來說，早餐是不錯的入門選擇，以自己的悟性照著菜譜來應該還是可以搞的定的。
南星出門後，張起靈注意到沙發對面的電視櫃，更准確說是一整面牆的書櫃，因為電視只占了櫃子其中的一格。書櫃上面分類擺放著不同的書籍，他看了看，拿出了一本梁思成的《A Pictorial History of Chinese Architecture》，這是比較早期的英文原版。
南星買完食材回來就看到張起靈坐在窗邊的天鵝椅上看書，落地燈的光線均勻地灑在他的發絲和身上，他的面容在柔和的燈光下較平時少了幾分淡漠冷峻，多了幾分溫暖。
聽到南星回來，張起靈抬頭望向了她，纖長的睫毛在在眼瞼處投下剪影，將他原本淡然的眼眸修飾得更加深邃。
「你可真有眼力，」因為對上了他的目光，南星的笑容驟然多出了幾分神采，她一邊將食材放入冰箱一邊說道，「這本書是我最珍惜的一本了，這是我媽媽送給我的禮物，因為這本書我才想學建築。」
張起靈一邊聽著南星說話，一邊又翻了一頁，一張夾在書頁間的照片映入了眼簾。
照片裡面是一個年輕女人，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中透出的堅定和南星有幾分相似，但兩人相似的地方也僅僅是眼神了，長相是完全兩種風格。
張起靈抬頭看了看沙發後的照片牆，上面全部是南星和她父親的照片，南星的父親是白人，這也是南星的面部輪廓非常立體的原因。掃視了一圈，卻沒看到任何南星母親的照片。
南星收拾完在張起靈旁邊的腳凳上坐下，看到書頁間的照片後說道：「這是我的媽媽，她從來不拍照片，這張照片還是我爸爸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偷拍的，僅此一張了。」
「我覺得我見過你的媽媽。」張起靈看著照片淡淡地說道。
南星怔了一下，抬眼望向張起靈，眼眸在燈光下如琥珀般透徹發亮，她在等張起靈繼續說下去。
同時她也有心理准備，以張起靈目前這個狀態，就算以前認識自己的母親，很有可能也想不起來了。
「這只是我的直覺，具體我記不起來了。」張起靈看了南星一眼，補充道。
他腦海中確實有著非常模糊的關於照片中這張臉的零碎印像，並且似乎已經很久遠了，但是卻始終沒有清晰一點的記憶。
「說不定我們倆還挺有淵源呢。」南星衝張起靈微微笑了笑，以一句文文莫莫的話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
之後南星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張起靈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兩個人都覺得這樣的相處方式沒有什麼不妥，不想交流的時候雙方各自有自己的空間忙著自己的事情，想說話的時候對方就在附近，不會無聊、也不會累。
這種平衡一直維持到了張起靈洗完澡。
他發現南星拿給他的換洗衣服裡面居然沒有上衣，而是兩條褲子。他只好拿著多余的那條褲子，一手擦著濕發，走出了浴室，出來正碰到南星在更換客廳的吊燈燈管。
南星換好燈管轉頭剛好看到從浴室出來的張起靈，目光掃過他結實寬闊的胸膛，他身上的麒麟紋身因為受熱顯現了出來。
看到張起靈手中的褲子，她猛然意識到剛才似乎拿給他的不是一整套家居服，而是錯拿了兩條褲子給他。
「抱歉拿錯衣服給你了，我這就去把上衣找出來給你。」南星說著趕忙從梯子上下來。
這時候突然梯子猛地晃了一下，南星腳下不穩眼看就要摔下來，但她的身體在常年的訓練下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雙腳借力一踩騰空翻身下來，卻發現落腳點堆放著備用燈管，她只好身體往旁邊一側避開，失去了平衡，一個趔趄往張起靈的方向跌了過去。
看到一陣手忙腳亂後往自己撲過來的南星，張起靈無奈之余，伸手撈住了失去平衡的她，這一連串動作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內，看起來特別像一個百轉千回的浪漫擁抱。
南星的臉埋在了張起靈肩頭，他結實有力的臂彎將她穩穩地鎖在懷裡，她的雙臂還保持著剛剛跌入張起靈懷抱時下意識環住他的腰的動作，鼻息間被他身上荷爾蒙與沐浴露的香氣縈繞，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停轉了，呆在了原地。
張起靈在把南星拉入自己懷抱的時刻終於確定了先前的猜測，她確實是一個女人。
他們之間此刻僅隔著一層仿若無物的薄薄衣料，她修長而又充滿曲線，纖細而不失力量感的身材，通過這樣的身體接觸完全暴露無遺。
「謝…」南星的道謝還沒說完就趕緊閉上了嘴，因為她發現自己在情急之下竟然忘記了變聲，直接用自己本來的聲音說出來了。這這這……要露餡了吧….真是百密一疏，千裡之堤潰於蟻穴啊……
她想要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手剛提起就意識到這樣的動作過於女性化，而且這簡直是此地無銀……
從剛剛開始她的腦子就像是當機了一樣，智商已經完全下線。
一方面她雖然常年女扮男裝，但其實和男生們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從來沒有過身體接觸，剛剛那樣和一個裸著上身的男人抱在一起的經歷，她也還是第一次。另一方面，她也擔心以張起靈敏銳的觀察力，就算她特意纏胸了，但她只穿了一層真絲睡衣，很有可能還是可以察覺出她的異樣的。
感覺到張起靈松開了原本環抱著她的手臂，南星也順勢往後退了一步，抬眼望入他深邃的雙眼，她無法從這雙常年淡然無波的眼睛裡看出一些什麼。
遂，垂了眸，恢復至男聲說道：「謝謝你，小哥。」
他仍舊沒什麼反應，南星不知怎地，覺得尷尬的同時又有些許僥幸的安心。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那般：「差點忘了給你拿衣服，你稍等我這就去拿。」
「不用了，你早點休息。」張起靈說完，沒再說什麼，只是再看了她一眼，就走向自己的房間。
第15章 夏天的雨
張起靈是聽到外面廚房的動靜醒來的，他的睡眠向來很淺，外界的任何擾動都能被他第一時間察覺。
但昨天晚上是他腦海中的記憶裡睡得最安穩的一次，這大概和被褥的佛手柑香味有關，這個香味莫名地讓他感覺心神安寧。
張起靈起身走到門外，看到連接他的房間和南星房間的起居室沙發上，疊放著和自己身上的長褲同一套的上衣。
他拿起來穿上後，往盥洗室走去。
路過廚房門口，聽到水燒開的咕嘟聲。
朝陽從透明的玻璃窗照進來，使得整個廚房通透明亮，光線在白色的牆面和台面上經過漫反射，濾成淺淡溫和的柔光。
南星在這片柔光的包圍中，將一只拔了毛的雞按在案板上。
手起刀落，血沫子飛濺在她身上，那殺伐果斷的刀功，仿佛案板上的不是雞，而是一只粽子。
………
早餐端上桌的時候，南星的衣服已經基本報廢，上面滿是血沫子和油跡。
她在餐桌上鋪好餐墊，將兩碗龍須面擺了上去，然後坐在了張起靈對面，「我給這兩碗面取了個名字：魔鬼的觸須，誠邀你一起斬妖除魔。」
張起靈看著眼前那碗「魔鬼的觸須」，一向不在意口腹之欲的他，第一次對食物產生了生理性拒絕。
但他臉上表情無一絲波動，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味道有些奇怪，大概是面下的太多，而湯料太少。
南星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問「好不好吃」這種沒營養的問題，因為她知道但凡有點情商的人都會回答「好吃」。
所以她決定由自己的味蕾來做判斷。
剛入口便匆忙放下筷子去找水喝。
「我決定把它的名字升級為魔尊的觸須，魔鬼已經不能代表它的黑暗級別了，」南星拿起水杯猛灌了好幾口，轉頭卻見張起靈吃得面不改色鎮定自若，「你……不覺得很難吃嗎？」
「不覺得。」張起靈沒有抬頭，繼續吃面。他的動作很輕，這是他手腕力量極大以及對於自己動作的把控力極端准確的原因。
「這麼難吃的面我都不敢讓你再吃下去了，怕你食物中毒。要不我還是認慫，咱們今天依然桃李園走起吧。」南星說著就要去收走面條，卻發現張起靈已經把面吃完了。
「好吧，要死一起死，自己做的面，跪著也要吃完。」南星坐回座位，默默地拿起筷子繼續吃完了自己碗裡的面。
有了早餐的教訓，料理黑洞南星同學接下來一整天都在惡補食譜，好在悟性不錯，幾餐下來倒也終於駕輕就熟。
所以說做菜也沒有那麼難嘛，下次一定要在吳邪和胖子面前也露一手，免得胖子老是嘲笑自己五谷不分。
——
這天下午，南星在荷清苑的小菜場買完食材，剛出大門准備回家，臉上就感覺到突然落下一滴冰涼，抬眼望向天空，原本還晴朗的天空此刻卻烏雲密布，頗有黑雲壓城的意味。
這意味著馬上就要有一場暴雨，北京夏天的暴雨總是這麼迫不及防。果然，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傾盆大雨像開了閘一般嘩啦啦下了起來，沒有帶傘的南星趕緊退回屋檐避雨。
地面的燥熱隨著雨水的衝刷褪去了少許，但是由於相對濕度的急劇上升，悶熱感反而有增無減。雨水被風刮得傾斜著時不時澆在南星身上，雖然在屋檐下避著，卻仍然渾身濕透。
這和直接冒雨回去也沒差了。
南星想著干脆忍一忍直接衝回家得了，頭頂上方卻在這時多了一把黑色雨傘，高大的身軀替她擋住了刮進來的風雨，身畔傳來那道讓她熟悉的低沉嗓音：「拿著。」
詫異地轉過頭，對上了張起靈那雙深邃的黑瞳，眼底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緒。
南星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的是什麼，抬手接過了他手中的雨傘，同時她手中的食材已經被他拿了過去。他撐開了帶來的另一把傘，走進了雨簾中。
他是特地來接她的嗎？她出門的時候沒告訴他去的是哪兒，他怎麼找到她的？
無所謂了，反正現在能趕緊回家就是最好的了。南星也走進了雨簾，跟上了張起靈的步伐。
兩人很快便回到了家。
南星的衣服濕透了，黏糊糊的很是難受，雨水滲進毛孔裡，還有些冷意。
迅速衝進洗手間洗了個熱水澡，換好了干淨衣服。南星從浴室出來沒看到張起靈，再看他的房門緊閉，估計是回自己房間了。
她來到起居室，打開了音樂，因為怕影響到張起靈，所以把音量調低至只有自己聽得到的程度。她在桌上擺著的睡前讀物中拿起了一本，躺在了窗邊的小沙發上看了起來。
南星習慣睡前呆在起居室看看書，客廳的空間太大，起居室就剛剛好。
窗外的暴雨並沒有停，隔著窗還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樹葉上和玻璃上，更加襯托出室內的靜謐安寧。
這種天氣最適合的就是睡覺了，此刻的書本簡直就是特效安眠藥，南星都沒來得及闔上書本，就已經睡著了，連書本「啪」得一聲掉在了臉上都沒有察覺。
張起靈從房間出來喝水，路過起居室，余光瞥見南星躺在小沙發上，臉上蓋了一本書，大概是睡著了。
她因為只穿了單衣，起居室空調又開得極冷，她整個人都縮在了沙發裡。
張起靈進屋將空調溫度調上去，放下溫控器，看了南星一眼。
她蜷縮著環抱雙臂，團成一團，像只熟睡的貓。
他頓了頓，拿起沙發另一側掛著的毛毯，蓋在了南星身上，俯身時，她身上淺淡的佛手柑香味便鑽入鼻腔。
接著，將她臉上的書拿了下來，沒了書本的遮擋，南星似乎被光線刺激得眉頭一皺，便要翻身避開。
張起靈伸手一攔，阻止了她翻滾到地上。
南星搖晃著腦袋，想要找到一個舒適的睡姿，被張起靈的手臂阻止後，索性直接靠了過來，枕在了他手臂上，安靜了下來，眉目舒展，仿佛終於尋得了舒服的倚靠。
她臉頰滾燙的熱度從手臂皮膚上傳過來，應該是發燒了。
剛淋完雨又在低溫的環境裡睡覺，免不了要感冒。
張起靈將南星往沙發裡挪了挪，抽回手臂，起身去找南星家的藥箱。
所幸南星家的收納很有規律，張起靈很快就找到了裝藥箱的抽屜。
從裡面找了體溫計，退熱貼，退燒藥和感冒藥，回到起居室。
南星已經陷入深度睡眠，張起靈推了推她肩膀，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只好將她胳膊抬起，把體溫計塞了進去。
將接好的熱水和退燒藥感冒藥一起放在沙發旁的桌上。剛好體溫計響起了體溫異常的提示音，拿起來一看，38.5。
張起靈將退熱貼撕開，貼在了她額頭。
至於其他的，只能靠她自己的免疫系統了。
—
南星醒來已經將近日落，暴雨也已經停了，殘霞雌霓，斜日向晚。
她感覺頭有些昏昏沉沉，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蓋上了毛毯，這一覺睡的很深，她的燒已經退下去了。
掙扎著起身，看到了小桌子上放著一杯水，還有幾顆藥。
她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想起不久前跟吳邪推脫時候說的「不會照顧人」，現在自己反而成了被照顧的那一個。
偏偏這兩天來了例假，否則平時她的身體也不是這麼廢柴的淋個雨都能感冒。
把藥囫圇吞了下去，又喝了大量的水。南星看了看時間，該是做晚飯的時間了。她揉著頭發走向了廚房，看到張起靈正在吧台那裡煮咖啡。
「小哥，」南星在路過張起靈身邊的時候，衝他笑著打了個招呼，有一束夕陽剛好打在她的側臉，為她的這個笑容籠上了一層金色的柔光，「今天真的謝謝你了！」
張起靈轉頭看到已經恢復元氣的南星，點了點頭，不知道是打招呼還是「不客氣」的意思，沒有說話。
南星也沒繼續琢磨他的意思，鑽進廚房忙活去了。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不到一星期，南星就接到了吳邪的電話，說是查到了線索，讓他們三個趕去杭州和他會和。
第16章 故事
吳邪在楚哥那邊拿到了一個廣西巴乃的地址，胖子，南星和張起靈先在杭州和吳邪會和，休息幾天後就從杭州出發來到了巴乃。
他們在當地找到一個叫阿貴的人，他家有住宿的地方，於是他們先在阿貴家安頓了下來。
入住當天晚飯吃的是燉肉和甜酒，據說肉是松鼠肉，味道有些怪，並且鹽放的比較多。
他們也不能老是靠喝甜酒來緩解這種齁到憂傷的感覺，於是還是決定問阿貴有沒有涼開水。
阿貴就讓他女兒把之前已經倒好了的幾杯水端了過來，吳邪他們像幾年沒喝過水一樣，一人一杯一飲而盡。南星喝完水後捂著喉嚨，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這水怎麼味道怪怪的……」
胖子喝醉了，一直拉著阿貴把兩個女兒嫁給他，直說他會好好種地的。吳邪怕胖子說話把人得罪了，趕緊吃完飯幫阿貴兩個女兒收拾，讓胖子吹吹風清醒一下。
沒想到先出狀況的不是胖子，反而是南星。吳邪剛收拾完東西，就看到南星向後一仰醉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吳邪心說不會吧，這麼不勝酒力嗎？他們這幾個人裡面喝的最少的就是南星，這甜酒入口清甜，沒什麼度數，他怎麼這麼容易就倒了。
這時候阿貴過來問他女兒：「有看到我放在桌上的一杯燒刀子嗎，剛拿干淨杯子倒上的，我一口都沒喝怎麼就不見了呢？」
他女兒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一樣，指著南星說道：「我以為桌上的全是涼開水，就一起端過來了。他剛才喝的……難不成就是那杯燒刀子……」
吳邪恍然大悟，這燒刀子的度數可有70度左右，若非喝慣了的人，誰一杯悶下去都得倒了，怪不得……
無奈他們只好和阿貴商量先安排個房間讓南星休息。
「我們旅館的客房只剩兩間了，你們四個人，剛好兩人一間。」阿貴說著遞給吳邪兩把鑰匙，「我把鑰匙給你們。」
吳邪拿了一把給張起靈，指了指地板上的南星和外面的胖子，說道：「現在就我們倆是清醒的，要不，我們一人一個？」
張起靈接過了鑰匙，沒什麼表示。
吳邪就當他是答應了，想了想覺得張起靈力氣大，由他來搞定胖子會比自己得心應手，於是吳邪又提議道：「那……你負責胖子，我負責南星？」
張起靈抬眸看了看吳邪，眼神意味不明。
吳邪以為他有意見，不想和胖子一個房間，之前也確實沒考慮到胖子睡覺鼾聲如雷，而張起靈睡眠向來很淺，和胖子一個房間的話他就沒法兒睡了。於是吳邪改口道：「要不還是我負責胖子吧，南星歸你。」
「別說的這麼惡心，我不用你負責。」胖子在外面吹風也聽到了吳邪和張起靈的對話，走了進來。
胖子雖然一身酒氣，可是走路還算穩當，情況確實比南星好一些。
張起靈對於吳邪的提議不置可否，他看了看地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南星，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定了吧，我們先把南星抬回去休息。」吳邪起身打算去扶起南星。
睡得正昏沉被打擾的南星很不高興，眉頭擰在了一塊兒，微微張開了雙眼，「干嘛弄醒我。」低低的聲音，帶著一絲小小的抱怨，像個小孩一樣，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接著南星掙脫了吳邪他們的攙扶，往走廊的欄杆上一靠，對他們做了個雙手交叉的動作，「不用你們扶我，我…..自己能走……」
南星踉蹌地往走廊前方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問他們：「對了，我們…….要去哪兒來著？」
「好了，少爺別鬧了，還是微臣來送您回房休息吧。」胖子說著又要去攙南星。
「朕自己能走，愛卿前方開路。」南星依舊堅持要自己走。無奈，只好張起靈先去開門，吳邪和胖子在後面看著南星，以免南星走著走著掉溝裡去了。
一番折騰後，總算把南星送回了房間，他靠在門口，緩緩說道：「三位愛卿今日辛苦了，本宮乏了，退下吧。」說完就關上了房門。
「我沒聽錯吧？南星剛剛自稱『本宮』？都說酒後吐真言，難道南星內心其實想當女人？」胖子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我一直就覺得他是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男人，你們說他會不會喜歡男人啊？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你別瞎說，要出危險也不是你。」吳邪隨口答道。
「小哥，天真在咒你。」胖子回頭對後面的張起靈說道。
「我什麼都沒說啊，你別他娘的添油加醋，曲解我的意思。」吳邪罵道。
「你話裡話外不就這意思嗎？你把我排除，你自己更不可能，你們同學那麼多年南星也沒看上你，以後也不會有戲了，那最危險的不就是小哥…..」胖子一臉認真地分析道。
「打住！別說的跟真的似的。」吳邪趕緊打斷了王胖子的胡謅，回頭看了一眼張起靈的臉色，他倒是沒什麼反應，似乎心思完全沒放在他們的對話上。
回到飯堂休息，吳邪看到了牆上一張有陳文錦的照片，由此引出了阿貴對當年山裡的考古隊的行動的描述，一番討論後，幾個人決定這兩天打聽打聽後，也上山去看看。
討論完天色也晚了，大家各自回房睡覺。胖子的鼾聲如同打雷一般，好在吳邪今天晚上喝了酒，人相當迷糊，倒也沒受他影響，很快就睡著了。
張起靈回到自己的房間，准確說是他和南星的房間，看到南星已經熟睡了，她整個人窩在被窩裡，只是臉上的表情始終擰著，看樣子很不舒服。
整個房間裡就只有一張床，好在床上有兩床鋪蓋，張起靈打算拿一床下來打個地鋪。他搬動被子的時候動靜很小，但還是聽到了南星的一聲呢喃。張起靈低眉朝南星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微微闔著，表情帶著醉後的迷離。
似是因為看到了他，她的臉上漾出一個笑容，放在平時，這是個開朗明媚的笑容，但配上她微眯的雙眼和迷離的神情，卻是數不盡的魅惑。
「怎麼是你啊？」南星看來醉的厲害，居然用了女聲，她的聲音略帶沙啞，慵懶而性感，「沒想到我居然做起春夢了，夢的對像還是你……」
南星說著坐起來朝張起靈靠了過來，被子從身上滑落，這時候張起靈注意到她居然□□，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身一覽無遺。
張起靈迅速將滑落的被子拉起來裹住南星的身體，只聽南星一聲輕笑，雙臂環上了他的脖頸，兩人此刻離著非常曖昧的距離，鼻尖幾乎碰在一起。
張起靈看著近在咫尺的南星，她牛奶似的皮膚因為酒醉的關系蒙上了一層玫瑰色，寶石般的眼睛被濃密的睫毛所烘托，這麼明顯的女性特征，居然女扮男裝這麼多年都沒人發現。
「你……為什麼在夢裡也是這樣的淡漠呢？」南星望著他喃喃開口，「我知道，你那樣的過去，換了其他人是承受不了的……這也許是你緘默性格的成因吧……」
張起靈的瞳孔微微顫動了一下，南星果然是知道關於自己過去的事情的，並且看來知道的不少，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她沒有說出來。
「你的生命不屬於自己，你的記憶也不屬於自己，那樣子的過去，我寧願你忘記……」南星此時眼眸裡似有一汪清水般澄澈，但是卻有心疼的神色氤氳其間，「現在的你，雖處在未知的空白中，但至少生活是平靜的……」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張起靈輕聲道。
「我說與不說，對你……都不會有影響……並且……」南星說著松開了環著張起靈脖頸的手臂，躺回了枕頭上，「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我們下次夢裡再聊……」
張起靈也沒再追問，拿起鋪蓋准備下床，卻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環上了腰，身後傳來南星夢囈般的呢喃：「闖進別人的夢裡，可不是想走就能走喲……」
張起靈本打算掰開南星的手臂，掌心觸碰到她細膩的皮膚時，身後又傳來她的聲音：「別睡地上了，我要講的故事很長，躺在我身邊才能聽得更清楚……」
這天晚上，南星把她從母親筆記裡讀到的關於張起靈的事情告訴了他，但也只是張起靈去過的地方和做過的事情，做這些事的原因，南星並不知道。張起靈腦子裡那些必須要做的事情的念頭的來源，他曾經想記住的人和記憶，只能自己去找到答案。
南星講完之後便睡著了，張起靈靜靜看著已經闔上雙眼的南星，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同時他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同了。
兩人中間隔著大約一尺的距離，一左一右，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第17章 大火
南星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睜開眼看到陌生的房間，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兒。
頭暈腦脹地坐起來，閉著眼回了回精神，意識才逐漸回籠。
套上衣服，頭重腳輕地走出房間，洗漱完，來到飯廳。
張起靈、吳邪和胖子此時正坐在飯廳休息。
「早啊。」南星啞著嗓子打了聲招呼。
「南星，你這腎虛一樣的臉色是怎麼回事？跟讓小哥采陰補陽了一晚上似的。」胖子指了指南星泛著青的下眼瞼。
「我腎倒是不虛，胃有點虛，有吃的嗎？」
胖子指了指櫥櫃，「我們吃過了，阿貴給你留了飯菜，熱一熱就可以。」
熱好飯菜，南星一面補充體力，一面問起來他們三個今天的情況。
吳邪摸出一個葫蘆狀的物什放到桌上，說道：「我們按照楚哥提供的線索，找到了小哥以前住的高腳樓，找到這麼一個東西。正准備再找找楚哥說的照片，卻因為被不遠處山坡上的幾個古怪村民盯上了，只好先放棄，後面有機會再去看看了。」
「要不一會兒我們再去打探打探？」南星提議。
「也行，等你吃完我們再去看看那幾個村民走了沒有。」
南星吃完飯，四個人去了老屋外頭，發現門口的大樹下，竟然坐著幾個老人在納涼。
他們等在一邊的樹下，等那幾個老頭離開，等了一個多小時，那幾個老頭反而越聊越歡快。
廣西的酷暑實在無法長期曬在太陽底下，四個人放棄了守株待兔，找了個山澗避暑。從山澗所在的地方抬頭眺望，剛好能看到張起靈的吊腳樓。
吳邪和胖子脫了衣服泡進了溪水裡，張起靈和南星坐在一旁的樹蔭下納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星習慣性地往吊腳樓方向看的時候，猛然發現樓裡冒起了青煙。
冒煙的地方正是張起靈的吊腳樓，連帶著後面的山也燒了起來。
張起靈吳邪和胖子朝著高腳樓的方向衝過去，南星返回阿貴家拿水桶幫忙一起滅火。
等南星打了水出來，整棟吊腳樓已經完全燒起來，火勢蔓延速度快得不正常。
遠遠看到張起靈已經衝到了火房前，往高腳樓底下的隔空處滾了進去。
這麼大的火勢，他這樣毫無保護的情況下衝進火場，基本上要重度燒傷。
南星立即衝過去，離房子還有五六米遠的時候，見到張起靈裹了一身濕泥，正在往裡面爬。
剛要上前，就聽到一聲垮塌的巨響，緊接著張起靈從隔空處滾了出來，渾身冒著白煙。
南星跑過去將桶裡的水往他身上潑，將他身上的白煙撲滅。
吳邪和胖子也趕到了張起靈身邊，只見他渾身上下裹滿了房下的爛泥，左手有幾處全是黑灰。
吳邪大罵：你不想活了！
胖子問他怎麼樣，他面無表情，只冷冷道：「全燒沒了，全是煤油味，連地板都燒穿了。」
南星還在用冷水衝洗張起靈有可能燒傷的地方，她拉住一個圍觀的小孩帶路去了村子裡的村公所找醫生。
吳邪想起剛才還是有點後怕，心裡堵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起靈似乎根本沒在意身上的傷口，只是在那裡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南星持續用冷水給張起靈衝了有半個小時，見傷口處冷卻了，才動手把他的衣物除了下來，又繼續用冷水衝洗。
「還能感覺到疼嗎？」南星停下來問他。
張起靈搖了搖頭。
於是南星停止了冷水處理，把創面拭干，也等在了一旁。
不久後來了個赤腳醫生，很多人都燒傷了，他開始檢查大家的傷勢。
張起靈一檢查倒還好，大概是因為淤泥隔熱，並且南星在第一時間做了很好的處理。他的燒傷雖然多但不嚴重，只有左手燒傷的有點厲害。
赤腳醫生似乎見過大風大浪，不緊不慢的開始給他們上藥，說只要堅持換藥，一點疤都不會留下。
四人一路無話，回到了阿貴家。
越想越覺得這個村子裡的人肯定知道什麼，並且有人不想讓他們繼續查下去。
楚哥給的線索就這樣斷了，他們要繼續往下查的話只能看阿貴給他們找的向導的情況了。他們商量決定兵分兩路，胖子和南星去搞定硫酸來溶解在張起靈的吊腳樓拿回的鐵葫蘆，吳邪和張起靈與阿貴一道去找老獵人向導。
商量妥當後他們便去睡覺，一夜無話，各懷心事。
第二天一早四人就分頭行動，張起靈和吳邪找到了老獵人盤馬老爹，並且由他口中套出了20多年前在湖邊被他殺害又神秘復活的考古隊的事情。
和胖子、南星會和後，吳邪把聽到的和他們說了，四人商量後決定去當時考古隊所在的湖裡看看。
花了三天准備得當後，他們就由阿貴和他的女兒雲彩帶著往湖的方向出發。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湖灘，駐扎好之後，他們幾個沿著湖一直翻到夕陽西下也沒找到任何考古隊的遺體的痕跡。
他們停止了搜索，圍在了湖邊的篝火旁休息。
南星靜靜地坐在湖邊篝火勉強能照到的地方，身後是吳邪他們的歡聲笑語。雲彩正在跳舞給他們看，胖子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一定要去學，但是他完全像是跳大神，吳邪笑的人仰馬翻。
按照以往，她肯定也會加入其中，但是這一次，她的內心被未知的不安所填滿，過去湊熱鬧也只會掃了大家的興致。
自從來到這片湖泊，她心中就有了些異樣的預感。她感覺一切的事情將迎來一個時間節點，這個時間節點將改變他們的命運。
但這僅僅是一種感覺，她並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這種未知的不安定感令她不由得有些緊張。
吳邪他們連續玩了好幾輪腦筋急轉彎，笑的不能自拔，但笑了幾下他們就收斂了下來，因為張起靈在他們笑得前仰後合的時候，默默地站了起來，往湖的方向走了過來。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南星一聽就知道是張起靈，內心的不安感神奇地因為他的到來而減了大半。
她感覺到張起靈在不遠處坐了下來，兩人都像約定好了一樣沒有說話，也沒覺得尷尬或者不適，都只是靜靜地看著黑暗的湖面。
從告訴張起靈他的過去後，南星就注意到張起靈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同了，那是一種歷經漫長歲月後的蒼無，和之前失憶帶來的對世界的陌生與淡漠有所不同。
吳邪突然意識到，也許他們幾個人當中，南星是最了解怎麼跟張起靈相處的那個人。
雲彩擔心是他們剛剛大笑吵到張起靈了，朝他走了過去，坐在了他身邊。她坐過來之後，也沒有說話。片刻後，卻聽到雲彩正在唱歌，唱得很輕，但是很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湖裡面傳來的「吧嗒吧嗒」的聲音，張起靈和南星同時站了起來看著湖面。
吳邪和胖子也從朦朧的睡夢中醒過來。
經過幾番觀察討論，他們判斷這裡其實有條地下河，每天晚上會有虹吸潮。那麼當年考古隊的屍體很有可能就是被虹吸潮給吸進了湖中心。
他們沒帶水肺，先閉氣潛入水中打探了一番，張起靈從湖底撈出來不少當年考古隊留下的物品，這些物品中也有在張起靈的吊腳樓中發現的那種鐵塊。同時，他們有了個更大的發現，原來湖底竟有一座瑤族的古寨。
他們決定深入湖底探索，由吳邪回去置辦潛水設備，張起靈、胖子和南星留在這裡繼續打撈。
吳邪離開後，張起靈他們又打撈上來很多東西。
他們在整理打撈物的過程中，發現了一整套打撈設備，包括潛水服、牽引繩。
整套設備在水下泡了很長時間，大部分部件都已經不能用了，但當時的潛水頭盔使用了非常耐腐的材料，打包在裝備包裡竟然沒有透水，裡面還是干的，只有在外面的一層橡膠脫落得斑斑駁駁。
「我們可以用這個頭盔和橡膠做一個簡易的潛水設備，這樣可以在水下待的時間長點兒。」胖子突發奇想。
「以這個頭盔的大小，裡面的空氣大概可以呼吸七八次，能在水下多撐五分鐘。」南星拿起頭盔看了看，說道。
「五分鐘足夠了。」胖子說著就開始找橡膠。
「小哥，你怎麼看？」南星轉頭問張起靈。
張起靈從南星手裡接過頭盔，看了看，而後點頭。
頭盔很快就改裝好，胖子等不及了，說要打頭陣下去。
胖子戴上頭盔，南星准備了兩條繩索，張起靈將其中一條栓在胖子的腰上，因為頭盔很重，光靠胖子的力氣可能會在上浮的過程中出危險，需要他們將他拉上來。
另一條繩索上全是用鐵絲彎的鉤子，胖子潛下去後，把打撈上來的東西全部都掛到鉤子上，這樣一趟下去能撈不少東西上來。
張起靈和南星兩人在筏子上准備接應胖子。
三分鐘後，繩索動了，兩人分別將兩條繩索拽著往上拉。
胖子浮出水面，張起靈將他拉上筏子。同時，另一條帶鉤子的繩索也被南星拉了上來。
一看，鉤子上掛著的，全是分散的一塊塊骸骨。
「那考古隊的屍體，全在水底下那條籬笆的東邊，我先把能撈的先撈上來了。」胖子呼吸還沒調整過來，喘著粗氣說道。
「你還記得這些骸骨的大致位置嗎？我們可以先按位置把這些骸骨用樹枝拼合起來。」南星提議。
「同一個鉤子上的，就是同一個位置撈的。」胖子道。
此時，張起靈已經將筏子劃回了岸邊，固定住之後，就將打撈上來的東西搬到了岸上。
找來樹枝，三個人開始逐一拼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已經基本將湖底的屍體都撈上來了，將所有骨頭拼成了大概的人形後，他們驚奇地發現，所有的骨骸中，竟然都沒有右手掌。
第18章 石洞
「這是拋屍的時候有什麼特別情況所以右手掌都缺失了？還是人為地砍掉了？」胖子道，「這些人難道都是狗熊，熊掌被人剁了燉秘制菜了？」
南星皺眉：「如果是砍掉了，理由又是什麼？」
胖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或者有沒有可能，當年他們拋屍之後，屍體還被撈上來重新處理過？」
「不可能，」張起靈突然道，「你們看這些屍體的手腕骨。」
南星仔細看了其中一具，皺眉道：「太奇怪了。」
緊接著又去確認了其他屍體的情況，「這些人的手腕骨，都沒有被刀切過的痕跡。他們的右手掌好像都是自然脫落的，手腕部分的關節都在。」
「我們也別在這裡猜了，干脆再下去看看，保不准能有什麼線索。」胖子說著戴上頭盔。
又潛下去尋找了幾次，在籬笆附近再沒有發現什麼，胖子懷疑那些骨頭沉入到籬笆內的古寨之中了。
南星看了看胖子，聽明白他的意思是想直接潛去古寨裡，便道，「我們先商量一下，寨子內比外圍深了好幾米，而且這種湖底探險危險性太大，湖底的環境誰也沒有測試過，說不定有的古寨已經十分的脆弱，一碰就坍塌，我們需要更加完備的潛水設備，否則在水底會有生命危險。」
「我們等不及潛水設備了，天真起碼要一星期以後才能回來。小哥的房子被燒，我們已經斷了一次線索，這次不能再等，再等保不齊還會發生什麼變故。」胖子等不及就想再下去一趟。
吳邪不在，張起靈又不會說什麼閑話，一旁的阿貴也不可能反駁老板。
南星嘆了口氣，「那這樣，這次不打撈任何東西，到時候時間到了，不管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我們都會直接拉你上來。」
胖子答應了一聲，就潛下去了。
南星看著手表，時間一到，就和張起靈同時將繩子往上拉。
剛拉了幾下，忽然繩子就繃直了，而且怎麼拉也拉不動，好像下面被什麼東西咬住了。再一拉，手感就不對了，繩子吃的力氣變小了很多，拉起來非常輕。
拉上來一看，胖子竟然不見了，繩子上只剩一個頭盔。
南星倒抽一口氣，看向張起靈。
「南星，你留在上面接應。」張起靈立即戴好撈上來的頭盔，跳了下去。
南星拉著繩子，全神貫注地計算著時間，每一秒都煎熬心髒。
時間過了一分鐘，繩子沒有任何動靜，湖面也平靜得毫無波瀾。原則上她應該繼續等待，起碼應該等到以往約定的三分鐘。
但是這些天一直以來在內心徘徊的不安感，讓她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目前他們已經陷入一種詭譎危險的境地。
如果張起靈也陷入危險，再好的身手，在水底也難免受限。
南星深吸一口氣，嘗試將繩子往回收，熟悉的手感又傳了過來，拽出水後，發現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繩子的另一頭，張起靈也不見了，只剩下了潛水頭盔。
還是發生了！
南星心下一緊，迅速戴上頭盔，跳進水裡。
她下水很急，入水沒多少時間，突然感覺到背後有東西動了一下，剛要回頭，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識。
——
南星是因為胸腔傳來的強烈刺激醒的。
咳嗽著緩解了一下肺部的不適，南星擰著眉艱難地睜開眼，就看到張起靈正坐在她身旁，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她對上他的目光，恍惚間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現實。
「終於醒了！」胖子的叫聲瞬間將南星的三魂七魄喊歸位。
他們還活著！
南星腦子裡第一個想法便是這個，那一瞬間，內心所有的擔憂、焦慮都同時煙消雲散，眼睛酸澀，卻又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你怎麼也到這裡了？」胖子過來問道。
「到這裡？這麼說，不是你們把我救到這裡的？」南星撐著坐起來，察覺到胖子話裡隱藏的意思，心神一沉。
胖子面色古怪的搖了搖頭，又問：「你在那湖底，是不是感覺像是被什麼咬了一下然後就暈過去了？」
南星點了點頭，心中升騰起危險的直覺。
「和我們一樣。」胖子說著，看了一眼張起靈。
張起靈望著南星，眼神晦暗不明。
南星完全明白了，他們三個人，都是突然出現在這個石洞中的。
她站起來，視線在洞中逡巡一圈，「這個洞的出口在哪兒？要不我們先出去再慢慢查。」
「我們出不去，這裡沒有出口。」張起靈轉頭看著南星，淡淡道。
南星怔怔盯著張起靈，臉色微微一變。
張起靈注意到這一細節，便拿起立在一旁的火把，走向另一邊的洞裡。
南星跟了過去。
火把在整個洞裡轉了一圈，別說出口，除了一條手腕粗細滲著水的裂縫，其他地方全是一體的，整個洞仿佛是從內部開鑿出來的。
沒有食物，只有縫隙裡滲下來的水，可以勉強支撐存活。
仔細觀察可以看出來，這個洞一開始應該是個開采玉礦的礦洞，洞裡剩下一些過去開鑿剩下的木頭，可以用來生火。
但也堅持不了太久。
持續在洞裡摸索了將近兩星期，整個洞的每一塊壁面都被摸索了上百遍，沒有任何機關。
石洞十分蓄熱，火把燃燒後的熱量在裡面積蓄，將原本涼快的石洞烘烤得如同蒸籠。
胖子最先受不住，脫得只剩下內褲，連續沒吃東西，瘦了之後松松垮垮的皮肉掛了下來。
張起靈最開始只脫了上衣，露出線條流暢的上半身。到後面，他也干脆全脫了，只穿著內褲在洞裡活動。
南星已經佛系，面對張起靈這樣的衣架子身材，竟也波瀾不驚，完全擺脫了當初在北京第一次見到時候的不好意思。可能人在絕境，心思反而會升華得更加單純，單純得只想活下去。
南星將衣服袖子扯下來一塊，沾著縫隙裡滲進來的水，洗了洗臉。
她如同例行任務那般，朝縫隙裡面看過去，突然，她看到了這麼多天以來唯一不一樣的東西。
縫隙裡游進來一條娃娃魚。
她招呼了張起靈和胖子過來，三個人開始商量如何利用這條魚將信息傳遞出去。
「你們有沒有注意，這裡到了晚上，外面的滲水就會有規則收縮，聲音非常明顯，好像呼吸一樣。」南星問道。
「嗯。如此大的幅度的聲音，說明這裡離湖底的虹吸潮非常近。」張起靈道。
「那咱干脆這樣，在娃娃魚上留下信息，把它放回去，如果天真回來找我們時發現這條魚，被引到虹吸潮的口子附近，就可能會發現通往這裡的裂縫。」胖子提議。
聽起來成功幾率不高。
且不說控制不了娃娃魚的行進路線，能不能被吳邪看到全靠運氣。
就算能發現，魚能游的路線，人可不一定能過去。
可，即便有這麼多不確定因素，這也是他們目前能實施的唯一方法。
「算算時間，老吳也該置辦設備回來了，要動手的話現在就得開始了。」南星看了看手表上的萬年歷。
他們找出了電量最充足的一支手電筒，胖子在上面刻下了一行字：SOS，跟著虹吸潮。
刻不下更多了。
將手電筒綁在娃娃魚身上後，張起靈又在手電筒上貼了一層防水膠布。
最後，將娃娃魚放回了縫隙，娃娃魚一擺尾巴，閃電一般就不見了蹤影。
第19章
混戰
兩天後，胖子照例去旁邊的石洞裡取水，突然發現了躺在那裡的吳邪。
三個人對吳邪進行了簡單的搶救，等了幾個小時，他醒了過來。
他詳細說了自己到這裡前的經歷。
娃娃魚並沒有帶吳邪找到進洞的路，吳邪也是昏迷後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吳邪看了看他們三個人，兩個星期不見，全都瘦了一圈，如同小煤窯裡的黑工。
洞裡面熱得像蒸桑拿，胖子和張起靈都只穿了內褲，南星的衣服卻穿的完完整整，基本全部濕透，粘在身上，光看就知道有多麼不舒服，也不明白為什麼不索性脫掉。
胖子看明白了吳邪的疑問，一把勾過他肩膀，對他說道：「我就說南星是男人中的女人吧，都是大老爺們光個膀子不是家常便飯嗎？你也知道這山洞裡面熱成這樣，他還是堅持捂這麼嚴實，害臊的像個娘們。」
「害臊的娘們」南星此刻正對著洞裡一尊大概只有啤酒瓶高的泥塑神像仔細研究。
她剛到這個洞裡的時候，還熱衷於從石壁上找線索，現在她已經將目標轉移到洞裡面堆積的東西。
除了角落裡有幾只鑄鐵的爐子，以及放著大量當時在這洞裡采玉礦用的工具的架子，最值得琢磨的，便是這佛像。
這是一尊南星從來沒見過的神像，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這裡的湖底是古瑤寨，這神像十有八九也是瑤族神話裡的神明。
對瑤族，他們四個人裡最了解的估計是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張起靈。
南星回頭，就看到吳邪和胖子正在用「枚舉法」分析目前的情況，張起靈靠在一旁的石壁上，沉默不語。
她走到張起靈旁邊，看了一眼佛像，然後問他：「小哥，這個佛像，你以前有見過類似的嗎？」
張起靈看了南星一眼，淡淡道：「這是瑤族的雷王神，是凶神，一般不會公開供奉，除非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
南星抬頭，驚訝神色。
吳邪和胖子也都愣了一下，停止了枚舉，胖子道：「我靠！你怎麼懂這玩意兒？」
張起靈不回答，繼續道：「這東西在裡面，說明事情不是突然發生的，而且發生後，還能從外面拿來石像在這裡供奉，代表這件事雖然很可怕，但是不至於把他們嚇跑。」
吳邪也點頭：「設立神像，表明他們還想繼續挖掘下去，所以用這個神像在這裡鎮壓什麼。」
胖子走到那神像面前，問張起靈道：「小哥，這雷王神凶到什麼程度？是不是和咱們的鐘馗一樣，是抓鬼的？」
張起靈搖頭：「雷王，是專門克制邪神的。」
胖子聽完就去拿了兩根細柴當香火有模有樣地插在香爐裡拜了起來。
那細柴因為頭重腳輕，一下子帶動香爐倒了下去，根部翹了起來，香灰全翻出來撒在地上。
胖子將灑出來的香灰用腳擦平，擦了幾下，隨著香灰被塗開，他腳下的岩面上，出現一些奇怪的紋路。
南星立馬蹲下去看，吳邪明顯也看到這些紋路了，兩人興奮地將香爐裡的香灰全撒在地上，胖子和張起靈也湊了上來，把香灰塗滿了一大片區域。很快，一片歪歪扭扭的文字出現在面前。
文字是漢字，從內容看似乎是采礦計量的記錄。
根據記錄，又去壁面上找到相應位置，用香灰抹上去，也有線條，看起來是某種東西的形狀。
「這似乎是為了挖裡面的東西，給做出來的標記。」南星一邊說著，又仔細去看那形狀圈出的石壁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想要搞清楚圈出來的是什麼，估計得按著采礦的步驟來試試。」
吳邪就問：「你們誰知道，他們采玉礦的時候，有什麼特別的過程？」
張起靈道：「先用火燒，然後用冷水潑，使石頭自然裂開。」
南星望向張起靈，眼底閃爍著亮光，內心閃現出強烈的直覺，這題終於有解了！
「走！去打水！」 吳邪說著就快步走向另一邊洞裡，南星也過去，用吳邪脫下來的潛水服，裝上水，抓著往岩壁上潑。
如此連潑了十幾次，岩石的顏色因為滲水而變深。
同時，他們看到了岩壁中，透出若隱若現的人影。
將所有石壁全部澆透後，就發現裡面竟嵌滿了這樣人形的影子。
數了一下，和地上采礦記錄記載的完全一樣。
如果這裡面是實實在在的人，那麼這些人是否也和他們四個人一樣，是被帶到了石頭裡？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出現在石洞中是偶然嗎？倘若沒有這采礦的石洞，他們是否也成了這些影子中的一員？
這又牽扯出那個他們思考了整整兩星期的問題，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討論良久，沒有結論。
接下來幾天，四個人盡量減少著身體消耗，在這絕境中煎熬。
直到之後第五天晚上，南星從昏睡中被叫醒。
迷迷糊糊間聽到張起靈的聲音在說：「它們在朝我們移動。」
移動？
「之前它們埋在岩壁中三尺左右的地方，現在只有一尺不到了。」張起靈道，做了一個手勢，「五天時間，它們朝我們前進了兩尺多，再有一天半……」
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南星瞬間睡意全無，毛骨悚然，再有一天半，這些影子就可能從岩層中出來了。
胖子將石壁砸開了一條縫隙，瞬間，一股非常濃烈的氣味從石頭裡傳出來。
吳邪捂住口鼻近前去看，突然從裂縫裡傳出一聲嬰兒般的叫聲，無比的尖厲，同時，一雙極細的爪子猛地伸了出來，抓住吳邪的脖子。
張起靈反應極快，一下撲過來抓住吳邪，另一手的軍刺就朝裂縫捅進去，刺到那雙爪子的手腕上，連刺三下，那東西才放手。
南星和胖子趁機將吳邪拉離。
張起靈抄起一盆火炭，倒進裂縫，南星和胖子緊隨其後，炭火倒滿了整條裂縫，頓時，石頭中傳來一陣陣尖銳無比的叫聲。
不久後，凄厲的叫聲弱了下去，直到沒了動靜。
他們又按這個方法解決了另一個將要從石壁中出來的人影，之後他們發現其他的人影也已經很快就要破壁而出。
沒有時間了。
四個人做好了背水一戰的准備，這時候，石洞中僅存的篝火被猝不及防從石壁中跳出來的人影撞散架，吳邪手中的探燈也被猝不及防踢脫手，他們失去了所有的光源。
黑暗裡傳來爬行的聲音，數量之多，無法估計。
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能想像四周是什麼情形，那些石頭中的人影，肯定已將他們團團包圍了。
南星回憶了一下地上采礦記錄的文字，一共有三十七個，燒死了兩個，還剩三十五個。
黑暗中，她屏息留意著空氣中的動靜，剛才的混亂之後，他們四個人已經分散，她遠遠聽到角落那邊是胖子緊張的呼吸聲，沒聽出張起靈和吳邪的位置。
沒有僵持多久，胖子那邊就先炸了起來，他大叫一聲「開干！」，所有的東西全部朝他去了。
「退到牆邊上去！」張起靈的聲音出現在胖子的位置，隨著話音落下，狀況變得更加混亂，慘叫聲、倒地聲，胖子的叫罵聲，混成一團。
胖子那邊已經成了風暴中心，就算身手再好，也抵不住這樣逼入絕境的圍攻。
南星摸出了身上的□□，用力在石壁上敲擊，巨大的聲響令胖子那邊的嘶叫聲有了一瞬的停滯。
然後，那邊像是驚飛的鳥群般，亂成一鍋粥，剩余的東西全部嘶吼著朝南星圍了過來。
尖嘯響徹整個石洞，勁風四起，南星身上幾個地方瞬時傳來劇痛。
南星全靠聲音判斷襲過來的方向。
偏頭閃過前方襲過來的爪子，用盡全力將咬在腿上的東西一腳踹飛，揚手將軍刺反手握住，向後猛力一刺，隨著軍刺入體的聲音，腥臭的液體濺了她一身。
緊接著另一邊肩膀和腰部傳來劇痛，南星一咬牙，軍刺橫掃，肩膀和腰部咬住的力量消失，她低頭躲過腦後勁風，手臂上又被什麼東西咬住，頓時血液飛濺。
軍刺脫力落下，南星抬腳接住，一挑，另一只手伸過去握住飛起的手柄，用力往下狠狠一刺，凄厲的尖叫聲仿佛要刺破她耳膜。
南星不知道被抓傷咬傷了多少次，全身被血液浸透，手上的皮肉翻在外面，軍刺握在手中和翻出的肉粘連在一起。
整個空間裡混亂成一團，嘶叫聲，刀體和空氣的摩擦聲，刺中的聲音，倒地的聲音，骨頭被擰斷的哢嚓聲，充斥著整個空間，令人窒息。
也不知道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忽然，周圍寂靜了下來。
一會兒後，突然「啪」地一聲響，探燈在一邊亮了起來，張起靈一手駕著胖子，一手拿著吳邪的探燈。
南星渾身血污，跌坐在牆角，手臂無力地垂下，軍刺哐當掉落在地。
血液模糊了雙眼，探燈的光照出張起靈的輪廓，南星望著他，周圍的一切都如泡沫般逐漸變得虛無，最後化作一片混沌的猩紅。
眼皮如鉛一般沉重，再也無力撐開。
頭也不受控制垂下去，凌亂的碎發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
她聽到張起靈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聲音，這聲音如同安魂曲一般將她的心安撫平靜。
片刻後，南星模糊地感覺到一雙纖長有力的手指探向她的頸動脈，她努力將眼皮撐開一條縫隙，卻被額前的碎發擋住了視線，她看不到她的同伴。
再讓她看最後一眼吧。
只需要一眼就可以。
如同聽到了她內心的渴求，南星眼前的碎發被撥開，她努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張起靈的臉龐。
她看到張起靈身上滿是傷口，淌著血。他的臉上也濺上了血漬，讓他原本蒼白的面容帶上一絲殘酷之美。
可是，她無法欣賞，只覺得心裡止不住得抽痛。
她感覺已經到了告別的時候了，於是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說道：「Please….don』t…grieve for me...（不要…為我悲傷……）」她感覺自己似乎展露了一個微笑，也許這就是她生命中最後的表情。
張起靈看到南星眼中的星光黯淡下去，最後合上了雙眼，這是死亡襲來的征兆。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時間的短暫，內心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情緒。
指尖還殘留著她的余溫，他看著南星，眼睛在深沉的黑暗裡閃爍不定。
片刻後，他把探燈遞給了吳邪，告訴了他剛才那些人影出來的地方應該可以出去，讓他快走。
吳邪說他先給他們檢查傷口，沒事的話馬上就走。
張起靈靠著石壁坐下，淡淡道：「我們三個，走不了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吳邪罵道。
張起靈忽然朝吳邪笑了笑，道：「還好，我沒有害死你……」
吳邪愣了。張起靈一震，吐出一大口鮮血，他的頭緩緩的低了下來，坐在那裡，好像只是在休息。但是，四周完全寂靜了。
絕望，無助，懊惱，悔恨，無法形容的感受一起湧了出來。但是下一瞬間吳邪把這些情緒都推了出去，冷靜了下來。
吳邪艱難地拖著張起靈他們在裂縫和山洞中爬行了二十多個小時，爬出洞口後，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是他二叔和潘子，他們都一臉急切，還沒等他們來到吳邪面前，他就失去了知覺。
第20章 劫後余生
張起靈在被送到醫院搶救後的第二天就蘇醒了，他的體質遠遠優於常人，恢復速度驚人的快，很快他就可以下床活動了。
等南星醒過來，已經是他們來醫院的第四天。
她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直到感覺到渾身的劇烈疼痛，她才確認自己算是從鬼門關回來了。
模糊的視線看到窗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看不清楚，但她知道那是誰。
真好，他也沒事。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是從肩膀傳遞而來的疼痛，讓她伸直的臂一陣酸軟。
向下倒去的時候，一只有力的臂膀從身後將他扶住，順勢將她放回床上，輕柔得讓她難以相信這是一個男人的動作。
「不要著急起來，」張起靈抽回手，輕聲說道，「我去叫醫生。」
他說完就走出了病房。
這次醒過來，南星意識到自己的女性身份已經完全被人所知。她倒是不擔心引起「它」的懷疑，她有把握「它」目前只會悄悄開始調查她，而她的一切檔案非常干淨，所有與母親的聯系都已經被切斷，她的暴露短期內不會對母親造成影響。
但時間一久肯定還是會查出來的，到時候恐怕南星就會變成「它」用於牽制母親的棋子，她得加緊速度找到母親的下落，這樣才能取得先機。
不過，這都是以後再操心的事情了，目前最頭疼的是，她接下來怎麼面對吳邪和胖子？作為生死之交的朋友，自己卻一直隱瞞著真實身份騙了他們那麼久，讓她有點不敢見他們倆。
至於小哥……
第一天到巴乃那個晚上她就已經暴露性別，第二天醒來她還覺得尷尬，可對方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早就清楚了她的底細。
——
過了不久，醫生跟隨張起靈回到病房。
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士，有著多年臨床經驗磨礪出來的干練沉穩。
醫生來到床邊，一邊看了看她輸液的剩余量，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十八床，把衣服脫了，我幫你換藥。」
說完又叫住正往外走的張起靈：「家屬別走，一會兒幫她翻身，我要給她背上的傷口換藥。」
南星風中凌亂。
「大夫您說什麼？」他不是我家屬。
南星話還沒說完，醫生就打斷了她：「快點脫衣服。」
「……就是什麼。」這種時候，醫生的話就是聖旨。
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在醫生的催促下當著張起靈的面脫了衣服，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只鹹魚。
也不記得張起靈是如何熟練地將她這只鹹魚翻了個身。
直到醫生全部換藥完畢，南星整個人都還是放空狀態。
「小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的？我感覺，在來巴乃前，你就已經發現了。」南星在張起靈已經抬步准備出去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道。
張起靈腳步未停，只淡淡道：「我一直知道。」
南星一愣，果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他沒有拆穿，也毫不在意。
所以，在他眼裡，她是男是女其實都沒有區別。
——
吳邪在阿貴家醒來，因為惦記張起靈他們，休養調整一星期後，他來到了防港城的醫院，阿貴和雲彩帶他到了胖子和張起靈的病房，他們都沒事。
醫生說他們受的傷不算重，只是失血過多，好在他們體質都很好，加上吳邪用香灰止血又有隔絕細菌的作用，所以只輸了血就救了過來。
接著吳邪問南星在哪裡，雲彩說道：「南星……她在另外的病房。」
吳邪趕緊讓雲彩帶他去看看南星，胖子也說自己腸子剛塞回去，這幾天醫生一直不讓他下床，他都沒來得及去看看南星，都是聽雲彩和張起靈告訴他南星的情況。
於是吳邪和胖子讓雲彩帶著去南星的病房，雲彩在路上突然說道：「南星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呢？要不是救回你們的時候，我給她檢查傷勢發現了，可能我們一直都不會知道她是女孩身份。」
吳邪腦子嗡地一聲，回頭看胖子，他也是一樣的詫異表情。
雲彩看到他們的表情，奇怪地問道：「原來……你們也是不知道的嗎？」
吳邪和胖子一致搖頭。
這個消息如同五雷轟頂，他們一時都有些緩不過來。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南星的病房，吳邪腦子裡想了各種見面應該說的話，免得到時候尷尬。
打開房門，卻沒看到人。只聽外面走廊傳來吵鬧聲：「那位病人，你是哪個病房的？請不要亂跑……」
吳邪和胖子趕緊出了病房，只見南星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廳前的拐角。
南星一路從住院部逃到了門診樓，想了想還是婦產科比較安全，吳邪胖子應該不是那麼方便跟進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吳邪和胖子兩人已經追到婦產科這邊的走廊了，南星看到剛好有間診室的門開著，她趕緊鑽了進去。
裡面沒人，南星終於松了一口氣，拉了張椅子坐著。
她剛坐下，診室的門就開了，她緊張的回過頭，看到進來的是個醫生。
醫生看到南星後問道：「是病人吧？抱歉久等了。請問你是有什麼症狀嗎？」
南星一個激靈，回答道：「我是剛剛那個病人的家屬，想問問她的情況。」
醫生一臉恍然大悟，開始給南星說起來剛剛那個病人的情況，說檢查結果出來了，懷孕四周了，接下來就是各種注意事項。
南星根本心不在焉，她估計著吳邪他們應該已經走了，就打斷了正滔滔不絕的醫生，說了聲謝謝就落荒而逃。
沒想到這位醫生十分熱心，還特地追出來囑咐已經走出診室的南星：「頭三個月是懷孕期間最需要小心的階段，一定要好好注意。」南星無奈，沒有回頭，應了一句：「知道了，謝謝醫生。」
吳邪和胖子並沒有離開，而是繞路到從診室旁的防火門出來准備截住南星，剛好聽到最後醫生和南星的對話，頓時對臉懵逼。
懷孕？！什麼情況？！兩人都覺得今天這信息量太大了，他們需要好好緩緩。
吳邪正准備上前問清楚南星這怎麼回事，胖子拉住了他，說道：「南星這幾個月一直和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所以肯定是我們之間的一個人，你先說是不是你，反正不是我。」
吳邪怒目道：「當然不是我！我今天才知道她是女的。」
胖子意味深長看了吳邪一眼，吳邪立即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只能是小哥了。」
吳邪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他實在是很難將張起靈和愛這種東西扯上關系，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張起靈對任何女人表現出興趣。
另一方面南星這邊也說不通，他知道女人對於自己喜歡的人是會相當在意的，並且這種在意是隱藏不住的。
比如雲彩總是會無意識地把視線飄向張起靈，但是他卻從來沒見過南星用類似的眼神偷偷看過張起靈。
張起靈和南星平時的相處非常正常，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一樣的火花出來。
於是吳邪把他的想法和胖子說了。
胖子覺得吳邪說的有點道理，但他有不同的看法：「這兩個人都是演技可以拿奧斯卡的人，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表現出來的。我們不能用常規的套路來看他們兩個。」
胖子頓了頓繼續分析道：「你還記得嗎？小哥從醫院出來後在南星家住了將近一個星期，並且在巴乃這段時間他們倆都是住一個房間。我覺得，小哥可能早就知道南星是女人了。」
越想越覺得搞不懂，吳邪提議：「我們也別猜來猜去，直接去問他們倆個吧。」
兩人回到南星的病房，還是沒見到她。
看來她想躲著的話，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了。於是兩人改變策略，決定先從張起靈下手。
說實話他們對於套張起靈的話實在是沒什麼底氣，因為他雖然話不多，但說出的每句話都是有價值的，並且很有語言技巧，他不想說的事情，不僅無論如何都無法問出來，他還會巧妙地讓你無法再問下去。
吳邪和胖子在張起靈面前坐下來，他正在發呆，他們坐在他面前他也沒什麼反應。
沉默了幾秒，胖子開口道：「剛剛雲彩告訴我們，南星是個女的。」
張起靈終於將目光從窗外移了回來，淡淡道：「嗯。」
胖子追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怎麼都不告訴我們？」
張起靈反問道：「你們看不出來嗎？」
胖子像是突然抓住了什麼關鍵信息，繼續追問：「你這麼說，你很早就看出來她是女的了？」
張起靈也不掩飾，他點了點頭。
吳邪和胖子相視一笑，原來他早就知道南星是女人這件事，那他還跟南星同床共枕，只能說明他倆早就已經暗度陳倉情投意合了。
「小哥，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胖子小聲對張起靈說道：「南星懷孕了，恭喜你了。」
張起靈聽到這句話後，終於抬起頭看向了胖子，淡如清水的的眉眼凝視著他，「你說什麼？」
張起靈這樣子的反應，顯然是還不知道這件事，於是吳邪和胖子告訴了他在婦產科見到的事情。
張起靈聽完後，就又將眼神飄向了窗外，淡淡說道：「你們弄錯了。以她的性格，基本可以確定是為了躲你們躲進了婦產科。」
「那醫生說的話我們明明都親耳聽到了啊。」吳邪回道。
「這個就得她自己告訴你們原因了。」張起靈道。
「小哥，難道你都不好奇嗎？」胖子問道。
「為什麼要好奇？」知道事實就可以了，至於原因，稍微想想都知道估計是她為了糊弄醫生整出來的這起烏龍。
胖子對張起靈豎了個大拇指，「小哥，我敬你從來對八卦不感興趣的高雅情操。」
第21章 烏龍
南星離開門診樓後，又在樓下轉悠了幾圈，才回自己的病房。
她一開門，就看到張起靈站在窗邊，淡淡地看著她。張起靈雖然穿著病號服，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就是有一種能將病號服都穿出大牌高定的本事。
「你來很久了嗎？」南星把門帶上後，朝張起靈走了過去。
「你剛才去了門診樓？」張起靈沒有回答南星的問題，視線淡淡地掃過她的臉，一貫的平淡語氣，一時間令人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問句。
南星想起剛剛的經歷，不禁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說道：「被吳邪和胖子圍追堵截，好不容易才逃回來呢。」她揉了揉眉心，又說道：「說起來我都發愁，我這隱瞞了他們那麼久，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重新面對他們。」
「他們說在婦產科見到你了。」張起靈說道。
南星一聽猛地抬頭，脫口而出：「啊？他們看到我了？」但轉而她又換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繼續道：「好在是在婦產科，他們也不好意思直接衝過來堵我，就這麼被我逃過一劫。」
張起靈沒有答話，似乎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要開始跟他解釋整件事情的原委，像是在等她說下去。
南星抬頭看著他的側臉，細碎的短發微微遮住他冷清的眉眼，讓南星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於是她接著說道：「我躲進婦產科診室後，為了不被醫生趕出來，我還騙他說我是上一個病人的家屬。沒想到上一個病人是個孕婦，醫生囑咐了我一大堆孕婦家屬的注意事項，還在我走出診室後專門追出來補充了一句頭三個月是最重要的之類的話……」
南星說著說著就突然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恍然大悟道：「該不會……醫生這句話剛好被吳邪他們聽到了吧？怕我繼續躲著他們，於是派你來問我？」
「還是說……」南星眯起雙眼，身體向後往窗台上一靠，看著張起靈調侃道：「其實你也很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你這麼關心我啊？」
張起靈搖了搖頭，說道：「去找他們說清楚吧，女扮男裝的事情，他們並沒有怪你。」
說完這句話他就開門出了病房。
南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笑著自言自語道：「還真是一個悶葫蘆。」
——
中午12點，正是醫院的飯點。
住院樓這個時候是最熱鬧的。
有的病友們約著三三兩兩去餐廳吃飯，有的就和探視的家屬一起吃著帶來的便當，嘮著家常。護士們時不時推著小推車從走廊上經過，留下漸行漸遠的哢噠聲。
吳邪和胖子、雲彩研究湖底古寨地圖的時候，發現地圖和張起靈身上的紋身如出一轍，故而決定接下來在巴乃好好打聽研究。胖子對雲彩咧嘴笑道：「丫頭咱們相處的時間長著呢。」
雲彩也笑笑，眼神卻不自覺地晃向張起靈。
張起靈此時的眼神突然從天花板轉向了門口，緊接著正在討論的吳邪和胖子聽到門口傳來南星的聲音：「Hey，兄弟們，要一起去吃病號飯嗎？」
胖子一見到南星，激動地走過去打算一把摟住南星的肩膀，走到她面前才突然想起了什麼，改為拍了南星的肩膀一下，說道：「你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啊，終於肯出來見我們了。」
「我要跟你們道歉，之前我一直瞞著女扮男裝的事情。」南星說道。
「我們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件事，」胖子回答道，「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我們的好兄弟。」胖子說完又覺得哪裡不對，補充道：「不對，應該是好姐妹。…….好像還是不對。總之，為了我們的革命友誼，一起吃病號飯去。」
醫院餐廳就在住院樓一層，電梯下去拐個彎就到了。
趁著吃飯的時間，南星跟吳邪和胖子解釋道她沒有懷孕，一切都是誤會。吳邪也總算松了一口氣，要不然一想到以後要帶著一個孕婦上山下地就覺得簡直生無可戀。
——
張起靈、胖子、南星兩周後就出院了。
他們四個人再次去了巴乃，發現裘德考的隊伍也已經抵達湖邊，似乎也知道水下有什麼。
他們偷走了裘德考隊伍的水肺，以此拖延他們的時間。而後他們也回各自的地方做准備。
吳邪回去查找和張起靈有關的資料時，在長沙一所大學的檔案館地下室找到了一張「樣式雷」圖紙，並且不久後就有人提出高價買他手中這張圖紙，這個買主來頭很大，說是老九門中的霍仙姑，大家都叫她霍老太。
吳邪決定去跟她面談，當然他不能只身前往，如果霍仙姑有心為難，到時候大出洋相，對聲譽會有很大影響。
於是吳邪打電話向胖子求助，胖子正閑得慌，一口答應，說道談判他內行，全交他身上，包吳邪到時候有頭有臉。
三天後，吳邪和胖子在北京王府井碰頭，令他意外的是張起靈也來了。
兩個人都穿著西裝，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相當惹眼。張起靈身材勻稱，面無表情，穿著西裝倒是非常瀟灑，惹眼的要命。可胖子的西裝相當不合身，領帶打成油條似的，看著別提多寒磣了。
「你這就叫給我長臉？」吳邪無奈地說道，「這西裝哪家店給你做的？我去把那個店燒了。」
「我是實力派，就算穿童裝，那老太婆也得讓我進去。」胖子被裹著也不舒服，「長臉的事情，交給小哥和南星，今天你肯定會是最有面子的那個。」
吳邪往四周看了看，卻沒有看到南星，於是問胖子：「南星也來了嗎？沒看到她啊。」
胖子衝吳邪使了個眼色，神神秘秘地說道；「南星在地下停車場等著我們呢，你做好心理准備，等會兒別見到那丫頭驚掉了下巴。」
「有那麼誇張嗎？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南星了。」不可否認，南星的長相確實是吳邪見過的女人裡面最上乘的了，但卻不是他心動的類型。
「你看了就知道了。」胖子說著往前帶路去停車場跟南星彙合。
吳邪遠遠地就看到南星等在一輛Porsche Cayenne Turbo S旁邊，她的頭身比例和腿身比例非常優越，是那種遠遠瞅見就會覺得高貴出塵的人。
她穿了一套鈷藍色真絲長禮服，簡單利落的修身剪裁，加上絲綢順滑的質感，令她的氣質更添了幾分古典優雅。
南星看到他們後，抬步走了過來。
和以前吳邪看到她女扮男裝時候的步態不同，今天的她步態輕盈，瀟灑自信。
這種看似輕松的儀態，其實是需要從小培養肌肉的控制力來達成的。
吳邪見過另一個有如此出類拔萃的挺拔感的，是張起靈。
「Hello，dreamboat.（你好，夢中情人。）」南星微笑開口，走到張起靈身邊，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
她的眼睛波光粼粼，美艷動人。但因為她的臉骨架很正，帶著三分英氣，抬高了這份美艷的檔次，媚而不俗。
張起靈的視線，不動聲色地看向身旁挽著他的南星，在她的臉上停留片刻後，又看了一眼吳邪和胖子，似乎沒明白南星這麼做的意思。
張起靈和南星，一個俊逸瀟灑、出塵絕世，一個清雅絕俗、翩若驚鴻，站在一起非常養眼，儼然是一對壁人。
「南星你是不是拿錯劇本了？今天你是負責當天真的女伴，快趕緊放開那小哥，有什麼事情衝天真來。」胖子見狀說道。
「不好意思，我重來一遍。」南星恍然大悟，放開了挽著張起靈的手臂，打算對吳邪再來一遍剛剛的動作。
「這還沒到片場呢，我們等會兒再演，」胖子說著朝南星要車鑰匙，「我來開車，你今天負責艷壓群芳就行。」
吳邪坐在副駕駛位置，張起靈和南星坐在後排。
胖子跟吳邪說道這次南星真是下血本了，專門買了輛這兩年剛推出的保時捷SUV來給他撐台面。南星在後排打趣說這是她的全部家當了，接下來的日子都得靠他們養著，否則她只能去要飯了。
一路輕松，大概一個小時候後就到達了新月飯店。停好車准備下車的時候，吳邪聽後排沒動靜，回頭一看，南星居然靠在張起靈的肩膀上睡著了。
吳邪見到這樣的場景，心想得虧坐在南星身邊的是悶油瓶，不然這樣子一個尤物躺在肩膀上睡著了，換了誰都是意志的考驗。
他們正准備叫醒南星，卻見她已經睡眼惺忪地從張起靈肩膀上離開，扶額道：「老吳我對不起你，口口聲聲說給你當女伴，結果一轉眼就在別的男人身上睡著了。你放心，秉承專業精神，我接下來一定一門心思演好你的女伴。」
南星說完打開車門下了車，吳邪彎起手臂遞到她面前，笑道：「走吧，隊友。」
南星伸起兩指在右側額頭處往前一劃，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便挽著吳邪的手臂朝新月飯店內走去。
吳邪沒有來過新月飯店，這是第一次，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南星倒是非常鎮定，她似乎是見慣了這種場合，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她似乎看出了吳邪的底氣不足，輕聲說道：「你放心吧，我們有一張最大的王牌，今天一定不會白來的。」
「什麼王牌？」吳邪心想雖然他是吳家的長孫，三叔鋪子裡的小三爺，但他的地頭是江浙，並且這霍老太他從來沒接觸過，南星說的王牌顯然不是他的身份。
「是小哥。估計霍老太也怎麼都不會想到，我們居然有這麼大一張牌，」南星說道，「先靜觀其變吧。」
吳邪看了看南星，又看了看張起靈，從這麼長時間的接觸下來，他知道有關張起靈的一切都是一個巨大的謎團，甚至有些時候會覺得張起靈的世界是他永遠無法理解的。
南星剛剛的話，不像是為了給自己鼓氣說的，更像是知道些什麼事情。難道張起靈恢復記憶了？告訴了南星卻沒有告訴自己？他們兩個什麼時候變成這麼親密的關系了？
吳邪正准備問南星，飯店伙計就過來說霍老太請他們上二樓。吳邪也只好把這些疑問先放放，隨著伙計來到了霍老太的包廂。
吳邪說明了他的來意，見霍老太似乎沒有打算告訴他關於樣式雷圖紙中那棟樓的信息，心一橫，就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第22章 點天燈
直到拍賣會開始，吳邪才知道坐這個位置的含義是「點天燈」，霍老太跟他約定要是他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到4點半，就告訴他想知道的事情。
在明白點天燈的意思後，看到天文數字般的拍賣金額，吳邪和胖子商量著開溜，被司儀的旗袍女聽到後派人直接衝上來抓人，這時候張起靈閃電般從吳邪身邊一略而過，從二樓的廊台直跳而下，另一邊包廂中穿粉紅襯衫的男人也從二樓翻了下來，攔在了張起靈面前。
胖子和南星已經和衝上來的伙計大打出手，張起靈那邊衝上去的伙計被他撂倒一片。
吳邪看表已經4點25，就讓胖子和南星再堅持5分鐘，到約定的時間後就從二樓跳下去跑路。
來到樓下，見張起靈正拿著今天拍賣的玉璽仔細端詳著，粉紅襯衫正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脖子咳嗽，看來是被張起靈秒殺了一回。
四個人剛出飯店門口，就看到外面站滿了人，全是伙計和保安，一看到他們就圍了上來，他們佯裝要砸玉璽，保安才不敢上前，他們奪路而逃到了停車場。
「小哥！」胖子跑著突然把車鑰匙扔給了離車最近的張起靈，張起靈伸手一撈，單手往旁邊的車頂上一撐瞬間跳到了南星的車旁。
身後的保安見狀全部衝上來，張起靈此時已經啟動了車子開了過來，在吳邪三人身邊停下，三人趕緊上車，逃離了停車場。
他們見甩掉了保安，不禁松了口氣。這時候張起靈突然說道：「安全帶系好，他們截過來了。」
往前一看，果然前方路口各個方向都有車圍了過來。張起靈看了看圍過來的車輛，方向盤一打進入逆行車道，在道路的行車中穿行，不斷飄移橫滑及追走。
在抓地與橫滑的來回博弈中，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撓胎聲。
伴隨著大馬力引擎的咆哮，渦輪呼呼的喘息，以及泄壓閥嗤咻嗤咻的一陣陣聲浪，汽車在輪胎摩擦產生的白色煙霧中優雅的甩尾，將追來的車輛遠遠甩在了身後，在一片交通混亂的喇叭聲中揚長而去。
「小哥，你是開戰鬥機長大的嗎，飆車路子這麼狂野。」坐在副駕駛的胖子因為剛剛腎上 腺素的急劇飆升而面紅耳赤，喘著氣說道。
剛剛簡直是頭文字D的現場直播，吳邪整個人都還在癱軟狀態，心跳如雷。他看了看旁邊的南星，她面不改色，非常鎮定，就只是警惕地注意著四周，那樣的神情恍惚間吳邪覺得仿佛見到了一個女版的張起靈。
「又追上來了，」南星看著窗外慢悠悠地開口，「看樣子，這不是剛剛飯店那批人，我們被人盯上了。」
吳邪還沒來得及去看窗外的狀況，車子已經瞬間加速衝了出去。
這批人明顯比剛剛那群人更加喪心病狂，並且數量也比剛剛多了好幾倍，水泄不通地圍了過來。
「他娘的這是人海戰術啊！」胖子罵道。
張起靈多番周旋，終於甩開了大部分車輛。
轉眼駛到了一座多層地上停車樓，後面呼嘯而至的車讓他們沒有多余的思考時間。張起靈驅車開上了停車樓的旋轉車道，後面緊跟著的幾輛車也跟了上來。
已經到了停車樓頂樓，他們快無路可逃了。這時候張起靈一踩油門，車迅速加速，身後緊咬不放的車開始開槍掃射過來。
張起靈緊握方向盤，喊了一句：「南星！」
南星迅速從座位站起身，在他踩下離合踏板時，迅速將變速杆往後一拉，張起靈猛打方向盤，車子急轉彎後駛到樓邊緣，撞碎幕牆玻璃飛了出去。
「啊啊啊啊！！！！」吳邪終於顧不得淡定了，大叫出聲。
張起靈冷靜地緊握方向盤，車子居然對准樓下一段未完成的翹起的跑道，落在了上面順勢滑了下去。
「你們倆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一下，這不被摔死，嚇也要嚇死了！」吳邪喊道。
「快下車，輪轂裂了。」南星說著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下車後，便看到剛剛他們的車飛下來的幕牆處，有人站在破碎的玻璃邊看著他們，並打了手勢讓身後的人下來追。那些人沒有從幕牆缺口衝下來的魄力，只能開車原路下樓。
南星的車輪轂裂了，沒法兒再開。
張起靈和南星不慌不忙，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只見南星從手包裡拿出一個遠程控制器，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按鈕，只聽停車樓裡面傳來微弱的爆炸聲。
「南星，下次買炸.藥的事情還是我來吧，剛剛這動靜跟鬧著玩似的，別說炸車，連人都炸不死。咱還是別裝逼了，現在跑還來得及。」胖子說道。
「誰說我要炸人了？」南星說著指了指停車樓，「那是個燃.燒.彈。」
話音剛落，只聽停車樓響起了消防警報，南星將控制器收回手包，說道：「防火卷簾已經放下來了，他們要從裡面出來，要跨越好幾個防火分區，每個防火分區都有卷簾，夠困住他們了。」
南星和吳邪都是學建築的，對於常規建築的消防設計也都很熟悉，她在進入停車樓的時候曾經打開過車窗，那時候吳邪也沒留意她具體做了什麼，原來是悄悄留了炸.藥在火災探測器所在的位置。
「你和小哥什麼時候計劃好的？」四人一路小跑離開了這片區域，吳邪一邊跑一邊問旁邊的南星。
南星看了一眼張起靈，搖了搖頭：「我說我們其實也來不及計劃，都是即興發揮的，你信嗎？」
吳邪點了點頭表示相信，這兩個人是以什麼方式合作的他已經不想去探究那麼多了，因為他發現，不知不覺間張起靈和南星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他們似乎不用說話也能了解到彼此的想法。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會有人能讀懂張起靈的心思。
正思考著，忽然聽到了一邊的喇叭響，轉頭一看，一輛紅旗車停在了路邊。窗戶搖了下來，是霍老太邊上的那個小女孩，她衝他們四個做了個鬼臉，讓他們上車。
他們翻過護欄，就上了紅旗車。
第23章 大院
紅旗車載著他們奔公主墳大院而去，期間遇上了想搶玉璽的琉璃孫，和之前追了他們一路的那群人似乎不是同一路。
他們直接來了一場硬碰硬，這場火拼以張起靈四十米開外飛出一根鋼管砸中琉璃孫的腦門結束。秀秀帶他們四人到了大院見到了霍老太。霍老太告訴了吳邪關於樣式雷圖紙中的古樓的事情，而吳邪告訴了霍老太他們在廣西的經歷。
霍老太在聽吳邪講述完這些事情後，問起來他所說的事情中那個有著麒麟紋身的人，胖子拍了拍張起靈，霍老太走到張起靈面前，抓起他的手看了一眼，當即跪了下來。
吳邪想起了在新月飯店，南星說張起靈是他們最大的一張王牌，也許指的就是現在這個詭異的場面。
胖子也被嚇了一跳，愣了幾秒鐘，嘴巴裡蹦出這麼一句話：「不好，這老太太是只粽子。」
而張起靈卻沒有任何舉動，看著她如同一尊雕像。吳邪和胖子只好上前強行把老太太扶了起來。
霍老太認識張起靈，並且當年發生了一件和張起靈有緊密關聯的事情，吳邪想繼續追問，霍老太卻說只有張起靈問她她才會說。
張起靈的眼神淡如清水，只對霍老太道：「我不相信你。」而後轉頭對吳邪說：「帶我回家。」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吳邪和南星，胖子也跟著向外走，後被霍秀秀追了上去，留他們在她家先住著，畢竟他們闖下那麼大爛攤子，沒有霍老太這把保護傘，接下來日子還真不好過。
秀秀帶他們到了東四的一處非常氣派卻已經荒廢的老宅，跟他們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太陽下山之前咱們是不是得打掃打掃，否則沒被人砍死反倒得了個塵肺。南星大小姐，早就領略過你十指不沾陽春水，該不會啥也不會弄吧？」胖子找來了幾塊抹布，扔給他們一人一張。
「少瞧不起我啊，我今天一定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上得了廳堂開得了荒。」南星說著開始動手解自己的禮服，這一路奔波下來，她的禮服已經破爛不堪，裙擺上全是泥和灰。
「南星你個女流氓，有話好好說，別一言不合就開始脫衣服，我的清白是要留給雲彩的！」胖子道。
「放心，我還沒有瞎，不會對你產生興趣。」南星一臉無語，說話間已經把禮服脫了，甩在了一旁，「這衣服影響我發揮，穿著都無法好好施展我做家務的潛力。好了，我要開始開荒了。」
南星在禮服裡面穿了黑色抹胸緊身衣，雖然根本不暴露，但是卻把她修長窈窕的身材完全勾勒了出來。
不過現在誰也沒空去欣賞南星的身材到底有多好，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田螺姑娘而不是維納斯。
四個人開始打掃起來，張起靈和南星負責擦窗抹牆，吳邪和胖子負責擦地打掃家具。他們把其他房間的寫字台，凳子，臉盆架等搬了過來，一一擦干淨，干完後老房子凌亂感沒有了，一股懷舊復古感撲面而來。
他們滿身是汗，躺在擦干淨的地板上，自豪地看著自己奮戰好幾個小時的成果。只聽南星在旁邊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後，見吳邪他們都以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她，她便說道：「我突然覺得現在這種生活挺適合我們四個的，哪天要是我們干不動這一行了，要不要找個地兒隱居去？」
吳邪還沒說話，胖子先舉手回道：「我要去找雲彩，陪不了你們，祝你們一家三口幸福。」
「決定了，到時候我們就去巴乃隱居吧，就住胖子雲彩家隔壁，每天給他添堵。」南星衝著吳邪和張起靈一本正經地說道，她懟起胖子來也是毫無讓步。
「你剛剛說的是我和雲彩家？」胖子咧嘴笑道，「所以其實你也覺得我和雲彩能成吧。」
「你的重點錯了，我那句話的中心思想不是這個，是最後六個字。」南星扶額，無奈地說道。
「那也不對，到時候被添堵的不會是我，應該是天真。」胖子糾正道。
「關我什麼事？」吳邪脫口而出。
「到時候你就成了一個大寫的燈泡。」胖子說著看了一眼張起靈和南星，用嘴型衝吳邪說道：「我覺得他倆有戲。」
吳邪八卦的好奇心瞬時被胖子給勾了起來，何況還是張起靈的八卦。於是他也用嘴型回答胖子：「我也覺得。我們要不要試探一下？
胖子湊了過去，兩個人正准備商量怎麼試探，只見南星站了起來，打開門正准備出去。
「天都黑了，你干嘛去？」胖子問南星。
「我身上就這麼一件襯裙了，今晚還要和你們三個大男人同處一室。」南星轉過身，倚在門口，頭靠在門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這樣一個大美女躺在你們身邊，我怕把你們憋著了，對身體不好。所以打算出去買點衣服回來把自己裹嚴實點，少釋放點魅力出來。」
「這青天白日的，人怎麼能自戀成這樣。不過大晚上你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多危險，還是讓小哥陪你去安全點。」胖子推了推張起靈，賤兮兮地笑道。
「你們放心吧，就算有事我自己應付也綽綽有余了。」南星說著就把房門重新關上，離開了。
南星剛走，秀秀就帶了被褥和幾瓶酒過來，和吳邪聊起來「史上最大盜墓活動」和她發現她姑姑霍玲被調包的事情。
——
九月底的北京，已經褪去了夏日的炎熱，晚風吹來竟有絲絲涼意。
南星出門往南稍微走走就到了一處商場，她沒有心思逛街，只隨意買了一套衣服換上就開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要路過一段古老黑暗的胡同，周圍也沒什麼人居住，照明基本要靠遠處的燈火，越往前走越寂靜，漸漸地南星只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
遠處北京城的燈光將夜空照的澈亮，而這片小巷卻雜亂、黑暗。一路上基本沒有路燈，照明全靠掛在低矮民房老舊的牆上那幾盞昏黃的白熾燈。
南星沿著胡同七拐八拐，如同走迷宮一般在一條一條小巷中穿梭。
在一個黑暗的拐角，一個如同幽靈般的人影竄出來，跟進了南星剛才消失的那個路口。
一道勁風從腦後襲來，人影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記凌厲的掌刀擊中脖子後方，瞬間躺倒在地。
南星略微偏頭，衝後方平靜說道：「出來吧。」
只見後方不遠處的黑暗裡，走出來幾個男人，為首的那個打了一聲響指。
前方黑暗裡埋伏著的兩個男人也走了出來，手裡還抓著一個嘴巴用膠布貼上的女孩，女孩手腳被捆著，衣服被撕得沒一塊完整布料。男人邊走邊罵：「艸你媽！打擾老子的好事！」
南星站在路口，背著月光，令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為首的那個男人一面靠近南星，一面細細打量著她，臉上的扭曲的惡意毫不掩飾。
南星見到他這副嘴臉直覺得一陣惡心，她皺眉往後退出一米，倒不是怕他，只是覺得厭惡。
那男人依舊死死盯著南星，說道：「小妹妹，有兩下子，不知道等會兒陪哥兒幾個玩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野？」
南星默不作聲，目光掃過圍過來的幾個男人，腦子裡電光火石般分析著他們可能的襲擊路徑，全身肌肉都緊繃起來，身體已然呈戰備狀態。
幾個男人在離她不到三米的距離時，全部撲了上來。
南星往旁邊一閃，幾個男人一下撲空，其中有兩個人因為用勁過猛摔倒在地。
為首的男人見狀更是氣急敗壞，抬起腿就要往南星的肚子踢去，南星左手撐地，左腿作為身體的支點，猛的用力，身體便猛的飛起，右腿截住男人的攻擊，左腿踢向男人的胸膛，男人應聲倒地，捂著胸口直叫，而南星卻穩穩地落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其他幾個人一看老大被秒殺了，心知自己不是南星的對手，便趕忙扶起地上疼得齜牙咧嘴的老大一溜煙跑了。
南星來到被丟在地上的女孩面前，解開了她手上的繩索。
突然，南星察覺到一絲不對，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但還是晚了。
只見女孩突然甩手往南星臉上扔出一包粉末，南星雖反應極快，迅速拿手將藥包拍飛，但是撒出來的粉末還是進入了眼睛和鼻腔，引得她一陣咳嗽，眼睛也無法睜開。
南星一把推開女孩，站了起來，她意識到自己被暗算了，剛剛那幾個男人只是佯裝逃跑。
「都說漂亮女人胸大無腦，果然這麼好騙。」這是剛剛那幾個男人的聲音，「你果然夠辣，為了制服你居然費了我們這麼大功夫，不過我們就好你這口。」
「你們以為，我看不見就奈何不了你們了嗎？」南星輕聲嘲諷。
「你現在還可以嘴硬，待會兒，你就得求著我們來寵愛你了。」男人猥瑣地說道：「你現在是不是感覺渾身酥軟，燥熱無比？」
聽完這句話，南星意識到剛剛的藥粉不出意料的話就是媚.藥了，想不到這年頭還有人用這種老掉牙的下.三.濫手段。
她已經開始感覺到身體的異樣，必須速戰速決。
南星通過聲音定位到那幾個男人的位置後，便一個跨步閃身來到最近的那個人左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擰，發出哢嚓一聲，肩關節已經脫臼，男人的慘叫聲響起的同時，南星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一腳踩在男人的大腿，借力一跳，飛起一腳踢在一旁另一個男人的後腦勺，男人直接飛了出去，撞在牆上。
南星落地後，只聽另兩個男人已經拿起了地上的鋼管揮了過來，南星速度極快，身形一閃，一把將其中一個男人拉到剛才自己站的位置上，兩個男人的鋼管狠狠的砸在對方的頭上，頓時砸得血花亂濺。
聽到那幾個男人倒在地上慘叫，南星正准備上前給他們最後的教訓，剛走出一步就發現自己腳下發虛，藥已經開始發作，她隨時可能失去理智任人擺布。
為了不被看出來，她強裝鎮定，盡力控制自己的聲線，道：「剛剛只是熱身，這次，就直接取你們性命了。」
幾個男人經歷過剛剛的事情，早已經嚇得屁.滾.尿.流，一聽這話趕緊求饒：「女俠饒命！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
「都給 我滾！」南星在保持著最後的理智防線。
那幾個男人哪敢再逗留，連滾帶爬地逃離了現場。
南星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了拉，一個女聲弱弱地說道：「這位姐姐，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是他們逼我這麼做的……」
南星此刻已接近意識完全被吞沒的邊緣，她煩躁地扯回自己的衣角，直接沉聲打斷了她，道：「我說，都滾，聽不明白嗎？」
女孩看著南星的神情，被這極具壓迫感的氣場壓制得有些喘不過氣，也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落荒而逃。
確定周圍沒人後，南星用手撐牆，劇烈地喘著氣，她體內的燥熱感仿佛要吞沒她所有的理智。
她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往手腕上割了一道，疼痛感將她的理智暫時拉回了幾分，她以最快的速度朝住處趕了回去。
南星回到秀秀安排給她們住的那處大院時，身體已經幾乎不聽使喚，她僅存的意識告訴她，她現在不能上二樓，此時的她見到他們三個人的話，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她心知肚明。
南星摸索著找到了一樓的浴室，還好白天是她打掃的浴室，現在才可以迅速在這麼多房間裡直接找到。
她摸進浴室迅速躺進了浴缸，打開涼水將浴缸放滿，身上的燥熱感終於褪了少許，但是還不夠。於是她將頭也沉入浴缸中，終於感覺冷靜了少許。
第24章 Sparkling Night
秀秀和吳邪交換信息後從房頂離開。
緊接著霍老太和假扮成秀秀的解語花也來了，試探了吳邪三人的實力後，霍老太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她們打算夾一次喇嘛，去找樣式雷圖紙中的古樓，需要吳邪他們加入。
吳邪原不打算答應，他還沒表態，張起靈就已經答應去了，接著胖子也答應了，吳邪就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解語花他們說完這次的計劃，就離開了。
此時離南星出門已經有段時間了。
一直坐在桌前看著樣式雷圖紙的張起靈忽然站起身朝外走去。
「什麼情況？」胖子驚了一下。
張起靈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下來，看著吳邪和胖子：「你們誰有錢？」
吳邪和胖子對視一眼，都走了過去，問道：「你想干嘛？」
「我要出去買樣東西。」張起靈淡淡道。
吳邪和胖子對視一眼，胖子一下勾住張起靈的肩膀：「好啊，小可憐，我終於覺得你是個正常人了。來，讓胖爺我疼疼你，不過你先告訴我，你該不會湊巧也要去南星去的商場吧？」
張起靈沒有說話，就只是看著胖子。
胖子回頭衝吳邪眨了下眼睛，隨後拍了拍張起靈的肩膀說道：「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胖爺我懂你。」
張起靈剛走到樓下，就注意到地上有不明顯的血跡。他蹲下身查看，就發現這血跡斷斷續續通往一樓的某處，難道……
他順著血跡迅速來到了浴室前，隔著緊閉的門都能聞到微弱的血腥味。
張起靈推開門就見到南星整個人泡在浴缸裡，整個浴缸一片通紅，浴缸早已溢滿，龍頭沒有關，浴缸裡混著血液的水被稀釋衝出，流到地上。
南星臉上已沒了血色，手腕處的那道傷口，仍然汩汩的向外流著血。
張起靈一手取過掛著的浴巾，走過來將南星一把從浴缸中拉了起來，拿浴巾將她整個人裹住。
帶著男性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好似星星之火瞬間點燃了南星身體裡沉浸下去的燥熱。
南星從昏迷中醒來，半睜雙眼，剛才把眼中的藥粉洗掉後，現在她已恢復視力。她一看到張起靈，本來已經冷卻下去的燥熱，轟地一下在身體裡像火山爆發了一樣。
「你快走，我被人下藥了。」她說完，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和他共處的空間。以免自己失去理智，真對他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然而，失血過多造成的身體麻.痹，令她剛邁出一步，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地面摔去。
張起靈一把抱住險些摔倒的南星，將她抱起朝二樓走去。
南星抬眸看著張起靈干淨利落的下頜線條，目光有些迷離：「放我……下去吧……」
他再這樣抱著她，她真要忍不住往他身上撲了。
「到了。」張起靈右臂稍微移了移，單手抱著南星，左手伸手去開二樓的房門。
還沒來得及開門，張起靈便感覺懷中的人動了動，剛要低頭查看，理智全失的南星就已經焦渴難耐地吻上了他的唇。
這猝不及防的吻竟令一向冷靜的他有些手足無措。
胖子聽到開門聲朝門口走了過來，打開門一眼看到吻得纏綿的兩人，瞬時呆立當場。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和吳邪商量試探試探他們倆，這轉眼他們倆就在他面前直播起來了，並且場面如此火辣刺激，胖子只覺自己世界觀都要被震碎了……
余光看到了胖子，張起靈松開南星嬌軟的唇，伸手將她按進懷裡。
「嗯……我好熱好難受……」南星在他懷裡不停蹭著他的胸膛，剛剛消解了幾分的焦渴，又排山倒海般襲來。
張起靈看了一眼胖子，聲音有些暗哧：「她被下藥了。」
胖子瞬時心領神會，說道：「我和天真這就騰出來，你們在裡面慢慢解決……」
他話沒說完，被張起靈冷冷地斜了一眼：「我來找鎮靜劑。」
吳邪聽到胖子和張起靈在門口說著什麼，於是走了過來，一眼看到張起靈正抱著南星往裡走，南星被浴巾包裹著，但還是看得出她是渾身濕透的狀態，頭發還滴著水。
並且南星的狀態似乎也不太對，她媚眼如絲地在張起靈懷裡蹭著，大概是因為手被禁錮在了浴巾的包裹中，她一直在試圖蹭掉張起靈的衣服，臉上滿是觸不到他結實胸膛的不滿。
吳邪正想問這是怎麼回事，就被胖子拉到了一邊，並打了個手勢示意兩個人回避，吳邪看胖子這表情，也隨即明白了目前的狀況，和胖子兩人默默出了房間，把門關上了。
張起靈將南星放到床上，起身去找藥箱中的鎮靜劑。哪知南星在擺脫浴巾的包裹後，雙臂牢牢勾住了張起靈的脖子，嬌嫩的唇瓣再次印上了他菲薄的唇。
「嗯……」似乎是滿足於唇上的柔韌質感，南星輕吟一聲，慢慢闔上了那雙迷醉的美眸。
吻還在繼續，香軟的舌頭輕輕舔舐著他的，生澀卻熱烈，張起靈從一時的恍惚突然驚醒，將緊貼在身上的女人推開。
南星的眼中氤氳起水汽，波光粼粼的眼眸中滿是迷亂與誘惑，因為離開了他溫暖的懷抱，她的臉上透露出不滿。
張起靈抬手在她脖子上按了一下，伸手接住向後倒去的她，將她放回床上。
捏迷走神經只能讓她暫時昏迷，只要他靠近她，她很快便會因為藥效重新醒來。張起靈趁機給她注射了鎮定劑，又將她身上的濕衣服換掉，包扎好她手腕的傷口，幫她蓋好被子，這才離開了房間。
張起靈離開房間後匆匆來到院子裡，找到一個螞蟻窩，將剛剛在浴室收集的融有南星血液的水滴在了螞蟻窩上，只見所有螞蟻瞬間全部傾巢而出，拼了命要遠離滴下來的血水。
這是……麒麟血。
雖然早就猜測過南星是張家族人，但她擁有麒麟血這件事卻仍然有些出乎意料。確認這個事實後，張起靈開始在記憶中搜索有麒麟血的族人。
最終，兒時記憶中的一個女人的臉浮現在腦海中，那個女人，就是上任張起靈的妻子，她有著一張和南星的母親非常相似的臉。
上任起靈人和妻子都死在了泗洲古城中。
記得自己少年時期放野取回青銅鈴鐺時，看到了一件怪事，原本上一任起靈人的妻子已經將近分娩，但泗洲古城中她的屍體，肚子已經平了下去。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臨死前完成了分娩，而且周圍沒有嬰兒的屍體，所以當時是有人帶著剛出生的嬰兒逃出去了。
可是，南星明顯是個混血，她不可能是當時的那個嬰兒。
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當時的那個嬰兒，正是南星的母親。
南星，是上任起靈人的外孫女。
南星的母親，在家族內亂中幸存了下來，她被帶出國，在海外被撫養長大，而後與南星的父親相識。
南星是以普通人的方式長大的，她沒有紋身，沒有發丘中郎指，甚至不知道自己身為張家人的事實。
而南星的母親，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在調查「它」的過程中失蹤。
南星母親的備用計劃，應該就是南星，從南星收到筆記開始，她母親的備用計劃就已經啟動。南星的母親一方面向她隱瞞了她身為張家人的事實，讓她以普通人的方式長大。一方面未雨綢繆，從小鍛煉南星的身手，在將來成為備用計劃的執行人。
這樣來看，不到萬不得已，南星的母親是不會啟動備用計劃的。備用計劃的啟動，意味著南星的母親遭遇了無法掌控的變故，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如果南星參與接下來張家古樓的的探索，很有可能會發現她的身世以及她母親失蹤的真相，這對她將會是巨大的刺激。
在南星知曉自己的身份之前，張家的使命於她而言只是一個故事。一旦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那麼她也將承受這一切。
張起靈回到二樓的房間，站在床邊靜靜看著南星的睡顏，陷入了沉思。
第25章 銀杏樹下
南星的藥效在半夜解除，她疲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張起靈英俊淡漠的臉龐，他安靜地睡在她旁邊，窗外灑進來的細碎月光，把他完美的面容籠罩著，看起來像極了油畫裡英俊的年輕天使。
胖子打雷般的鼾聲讓這油畫般的意境一秒破功。南星往房間打量了一圈，因為只有一間房可用，他們四個人都是睡的臨時用床墊搭的床鋪。
四個床墊並排放著，中間稍許隔了些距離。胖子在離南星最遠的位置，胖子旁邊是吳邪，然後是張起靈，張起靈旁邊是南星。
南星稍微掀開被子看了看身上，她似乎……穿的是張起靈的衣服。
難不成是他幫自己換的？
她想起來是張起靈把她從浴缸裡抱出來的，並且……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今晚她失去理智強吻了張起靈，差點把他撲倒的事……
想著想著，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咬緊了下唇，楞楞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張起靈的睡顏，只覺得臉頰直發燙。她居然對張起靈做了這麼禽.獸不如的事情，真是羞愧的令人想原地自盡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不要再去回憶那些令人血脈噴張的畫面。
可是她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他仿佛純淨溫泉般的吻，她的視線從他濃密的長睫毛移到了他菲薄輕抿的唇。
南星感覺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燙，塗上一層油大概都可以煎雞蛋了。
不行，得離他遠點！
南星躡手躡腳爬起來，將床墊往邊上搬了搬，可不能吵醒他們三個……
隨後她躺回了被窩，翻過身背對著張起靈，整個人窩進了被窩裡。
希望明天起床見到他，不會太尷尬……
感覺到南星翻過身背對著自己，張起靈睜開了雙眼，看著窩進被窩裡的她，狹長的眼睛籠罩在睫毛打下的深深陰影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第二天天亮，吳邪被胖子的鼾聲吵醒，他往邊上一看，張起靈和南星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起床了，被子都整齊地疊放在床頭。
他坐起身，就看到張起靈站在長滿爬山虎的窗邊，看著天空發呆。吳邪對張起靈這樣的狀態已經司空見慣，他也起身自顧自去洗漱。
洗漱完回來，遠遠就聞到食物的香味，吳邪尋思著胖子動作真快，他刷牙洗臉的工夫，胖子就起床把早餐都做好了。
進門卻看到是南星在房間的小餐桌上忙活，湊過去一看，居然是各種方式煮的方便面……
「你跟方便面有仇嗎？煎炸蒸煮全來了一遍。」吳邪邊在桌前坐下邊說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懂麼？秀秀給我們的食材只有方便面，我也很絕望啊。」南星把所有碗筷擺好，就去把胖子踹醒，叫他趕緊去洗漱。
四個人在桌前圍了下來，開始吃早餐。南星一樣一樣地數：干拌方便面、鍋煮方便面、炒方便面、炸醬方便面、起司方便面……
「如此獨具匠心的早餐，一般人都不會做哎，只有女神會做。」南星兩手托腮，一臉自豪，「我全身上下唯一不像花瓶的地方，大概就是我無師自通的廚藝了。」
「以前沒發現你有自戀這毛病啊，怎麼自從掉馬以後就開始放飛自我了。」胖子邊吃邊道：「不過，我記得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連扒蔥都不會，怎麼突然就學會做飯了？」
南星看了張起靈一眼，說起來還是為了他學的做飯呢。如果是以前，她會直接回答胖子說是為了小哥特地學的，然後再趁機調戲張起靈，她以前總是喜歡看他被調戲後一本正經像個悶葫蘆一樣的樣子，樂此不疲。
可是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後，她發現自己無法再輕松說出那些放肆的話了，她開始變得克制。
於是南星只微微笑了笑，隨口回答道：「我現在身無分文，全靠你們養著，總得會點什麼作為回報吧，又不能以身相許。」
「那簡單！你許給小哥，我們以後白養你！」胖子拍了拍張起靈，笑著說道。
聽完這話，張起靈和南星都同時停下了筷子，低頭看著桌面，陷入了沉默。
胖子和吳邪面面相覷，接著兩個人擠眉弄眼開始交流。
「什麼情況？」吳邪用眼神問道。
「我特.麼也不知道啊。」胖子無奈聳聳肩，用嘴型回道。
「昨晚他們倆不是沒發生關系嗎？怎麼突然這麼尷尬了？」吳邪繼續用口型問道。
「說起來我還覺得奇怪呢，小哥怎麼到手的肉都不吃……」胖子的口型還沒說完，就看到張起靈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緊接著南星也放下筷子開門出去了。
胖子和吳邪互相看了一眼，胖子說道：「得，我們還是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來，我們繼續吃飯，別管他們了。」
南星在院子裡的銀杏樹下找到了張起靈，她躊躇了一下，還是朝他走了過去。
「小哥，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嗯。」張起靈悶聲應道。
「那個時候我的腦子不清醒，是個男人我都會撲的……」南星懊惱地解釋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是個男人都會撲？」張起靈清挺的眉宇微微蹙起。
南星點頭，「所以我不是對你圖謀不軌的。」
「總之，昨晚……謝謝你了。」南星感激地說道，就差沒跪下給張起靈磕個頭了。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自己應付綽綽有余？」張起靈垂眼看了看南星手腕包扎過了的傷口。
「我自己劃的，一點小傷。」南星平靜說道。
「以後記住，傷口要第一時間包扎止血。」昨天晚上，他再晚一步，她就要失血過多死在浴缸裡了。
「我只是想通過放血讓藥效快點消除……所以才沒有包扎……」南星解釋道。
「以後，也不要再用自己的血來做事情。」張起靈比任何人都清楚，麒麟血非常特別，傷口破了很難愈合。
用自己的血來做事情？為什麼這措辭總感覺有些奇怪？南星有些迷惑地抬頭，對上了張起靈深邃的黑眸。
南星剛想繼續追問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就聽到大院門口傳來一群人搬東西進來的聲音，兩人齊齊回頭一看，是解語花帶著人把過幾天的行動需要用到的工具材料等置辦回來了。
張起靈將視線移回南星臉上，似乎在等她把話說完。
「你去忙吧，我也沒什麼要緊事要說了。」南星笑了笑，說道。
張起靈淡淡地點了點頭，抬步朝門口走了過去。
第26章 紋身地圖
南星回到二樓，解語花正在分配采購回來的裝備，他見到南星後開口說道：「想必吳邪他們已經跟你說過接下來的計劃了吧，秉承自願的原則，我還是要問你一句，你要不要加入？」
「我加入。」南星回答得無一絲猶豫。
「夠爽快，」解語花繼續問道：「去四川還是去廣西？」
南星下意識看向了張起靈，張起靈卻只是站在窗前發呆，思緒似乎完全飄到了九霄雲外。
「你別看他了，選擇權在你自己手裡。」解語花看了張起靈和南星一眼，說道。
「我去四川。」南星答道。
「哦？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解語花挑了挑眉，「你需要采購什麼東西的話，現在可以列個清單給我，晚上我還會來送一趟裝備。」
南星列好清單，交給解語花後，他就出去了。
「老吳，我可是看你被小哥和胖子拋棄了，特地選了和你一道去四川的，」南星拍了拍吳邪的肩膀，笑道：「怎麼樣？姐們夠仗義吧！」
「怎麼能說是拋棄呢？我和小哥這是身先士卒，把相對安全的四川留給了天真和你。」胖子反駁道。
「那要不咱倆換一下？我也可以身先士卒。」南星回道。
「不可以。」一直在旁邊整理裝備的張起靈突然說道。從剛剛解語花讓南星選擇開始，張起靈就做好了阻止她去廣西的准備，她此去廣西，務必會在古樓中找到線索，發現自己身為張家人的事實，明白她母親的計劃。她現在的狀態，還不適合接受這一切。
南星詫異地看著張起靈，她第一次看到他毫無理由地否定一件事。從客觀上來說，她和胖子一樣同張起靈出生入死過很多次了，他沒有因為她的能力否定她的理由。
所以，原因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客觀上的妥當與否。
而是，他主觀認為她不應該去。
南星默然，耳邊突然響起剛才張起靈在銀杏樹下說的那句：「以後，不要用自己的血來做事情。」
兩句同樣令她困惑的否定，隱隱指向一個模糊的猜想。
她和張家，極有可能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
所以，張起靈不同意她去張家古樓，因為，那裡有不應該讓她知道的事情。
她內心是信任張起靈的，她願意相信他幫她做出的選擇，她願意等他從張家古樓回來，告訴她真相。
「你看，連小哥都覺得跟我一起去比較靠譜，可不是我要棒打鴛鴦阻止你和小哥雙宿雙飛。」胖子的聲音打斷了南星的猜想。
南星整理好情緒，回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去見雲彩。」
「我也不拐彎抹角，我確實是想雲彩了，我還想看看這次能不能和老丈人好好聊聊，把婚定了。」胖子認真說道。
「哇塞！你來真的啊……」南星一下來了興趣，緊接著開始和胖子討論起如何討雲彩歡心，以及哄老丈人開心的技巧，並且不斷給他出謀劃策，儼然一副幫閨蜜當愛情軍師的架勢。
接下來幾天就是休整時間。
胖子讓秀秀買了撲克牌，他和吳邪兩個就整天「鋤大D」。
南星因為之前一直沒仔細看過整套的張家古樓樣式雷圖紙，就趁這幾天的空隙開始研究起來。
這套樣式雷圖紙除了有平面圖，還有抄平格圖，根據圖上的標高，可以得到媲美現代數字地面模型的效果。
圖中清楚地標識了入口的路線，她越看越覺得有哪裡有些怪異。
突然她拿著圖紙走到張起靈面前，說道：「你方便把衣服脫了嗎？」
張起靈楞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著南星。
玩牌玩得正嗨的胖子聽到後，滿臉八卦的表情問道：「南星，你是昨晚吃小哥豆腐後，食髓知味，上.癮了嗎？你可否考慮一下我和天真還在一邊呢，能不能別老玩這麼刺激的？」
南星白了胖子一眼，說道：「誰玩了？我有正事。」
接著她又開始催張起靈：「不用全脫，脫上衣就行，我看看你的紋身。」
「你是有什麼發現嗎？」吳邪想起來上次在防港城醫院，他也對張起靈做過同樣的事。
「嗯，我發現他的紋身上是一張地圖。」南星回道。
「這我們早就發現了，說點我們不知道的。」胖子說道。
「那你們知道紋身上的地圖是干什麼用的嗎？」南星挑了挑眉問胖子。
胖子這下來了興趣，他們上次在醫院，確實也沒研究出來這個地圖的用處。
「你們想知道的話，就把小哥弄熱，等紋身出來我再慢慢解釋。」南星說道。
「這簡單，你拿出昨晚的氣場，把對小哥做過的事情再來一遍，效果肯定立竿見影。」胖子一聽這話，又開始貧了起來。
「你能閉嘴嗎？我怕我忍不住揍你。」南星一臉黑線，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好不容易才覺得面對小哥沒那麼尷尬了，他非得又把這事兒翻來覆去地提。
「行行行，我閉嘴。」胖子說著在嘴巴上做了個拉鏈封嘴的動作。
吳邪去取了熱水回來，照著上次的方法將紋身陸續顯現了出來。
南星仔細看著紋身，開始找紋身上面的路線。
「你們看，就是這裡，這條路線是不是和樣式雷圖紙中的一模一樣？」南星說著用手指沿著紋身路線滑過。
吳邪和胖子湊過來一看，果然是一樣的。
「可是，除了這條入口的路線，這上面還畫了無數錯綜復雜的其他路線，就隱藏在看似是湖底古寨的道路圖中。」手指在紋身上繼續劃過，試圖找出這些復雜路線的始末，卻發現這些路線非常凌亂。
「設計這個紋身地圖的人，走的是意識流風格嗎？這完全看不懂啊……」吳邪說道。
「也可能這個圖有什麼特殊的解讀方式……」南星說著，聲音小了下去。
張起靈的存在感太強，她一直放在紋身上的注意力，此時不自覺悄然被他的身體吸引過去。
他的肌肉線條十分流暢，擁有驚人的肌肉纖維密度，與健身房廣告那種誇張肌肉不同，這種優美流暢並不是普通的無氧運動就能達到的。
明明上次在石洞，她都能面對他的身體淡定自如了。
今天怎麼……
腦海裡突然就回想起那天夜晚強吻了他的畫面。
……
都這麼多天了，她怎麼還會想起這個。
南星如同觸電一般收回了手指，不敢再繼續研究下去，因為她發現自己的臉頰和耳根都變得非常燙。
「不行，這圖看得我頭暈，我選擇放棄。」南星丟下這句話就匆忙下了樓，不能被他們發現自己的窘態。
「這沒頭沒腦的，也沒個結論人就跑了，這小妮子絕對是想趁機吃小哥豆腐。」胖子說道。
張起靈看了看門口南星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沒有說話，自顧自將衣服穿了回去。
南星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到二樓，她的發梢有些濕漉漉的。她剛剛在樓下用冷水洗臉，才把臉頰的燥熱褪下去。
吳邪和胖子又開始玩起了撲克牌，張起靈在一旁琢磨解語花帶給他的那把古刀，看得出，和黑金古刀在重量上還是有差別的，他在適應。
南星搬了張椅子，坐到了窗邊，一只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開始琢磨著剛剛解語花說過的行動計劃。
第27章
再次出發
三天後，張起靈、胖子和霍老太他們啟程去了巴乃。緊接著兩天後，吳邪、南星和解語花這邊的隊伍也出發往四川。
四川這邊的地點在四姑娘山的一處懸崖上，解語花和吳邪光攀上去就花了一天時間，為了節省時間，他們需要睡在懸崖上。為此解語花還特地從國外訂購了可以安在懸崖上用於睡覺的「巢」，由於時間倉促，只訂購到兩套，於是他們讓南星留在了懸崖下，負責通訊和傳遞物資。
事情進展地很順利，吳邪和解語花這邊解開密碼，張起靈和胖子那邊根據密碼打開一重一重的石牆。
在最後一道石牆打開的三天之後，南星聽到了懸崖上傳來解語花的呼喊：「最後一個密碼錯了！快把消息傳過去！」
那一瞬間，南星的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全身如同被扔進冰湖般寒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瞬間襲上心頭。
她的眼睛如同被凍結住一般蒼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幾乎是機械性地快速將消息傳了出去。
消息到那邊，再回來，最起碼也要兩天時間。
南星調用著自己所有的理智，生生壓制住體內瘋狂燃燒著的忐忑、焦慮和悲哀，讓她的腦子還能支撐她冷靜地找出當下最佳的解決方案。
她迅速評估目前的狀況，深知一切已經太晚了，從張起靈他們進去到現在最起碼已經過了三天，如果要出事情，應該已經出了。
她不能待在這裡等待消息再傳回來了，她需要立刻就出發前往廣西巴乃。
南星揉了揉干澀的眼睛，顫抖著手將自己所有的裝備都打包，沒等吳邪和解語花從懸崖上下來，就獨自出發踏上了前往廣西巴乃的路。
她不知疲倦地奔跑，跑出了那片高聳壓抑的懸崖，換上摩托，呼嘯著駛離四姑娘山。
雲霧從遠處純白巍峨的雪山上籠罩下來，將兩邊的翠綠山峰蒙上一層淺淡的白，那輛疾馳的摩托呼嘯著刺破這層靜謐的深綠與乳白，只留下一抹沒來得及消散的墨色尾氣。
風嗚咽著從耳邊刮過去，帶走南星眼眶裡最後一點剩余的水分，本就干澀的眼球此刻布滿紅色血絲。
手指緊握著把手，關節發白，似乎要將把手捏碎。只有這樣，才能控制住她的手不再顫抖。
她從未感受過如此慌亂不受控制的感覺，她沒有心思去擔心其他人的安危，滿腦子想的都是張起靈和胖子。
不久前在巴乃石洞中與密洛陀戰鬥的慘痛記憶還歷歷在目，強大如張起靈，也在那次戰鬥中身負重傷，那裡的凶險根本無法預估。
她心中也清楚，她自己孤身一人前去尋找，很大程度上是去送死。前往廣西的那支隊伍，有張起靈，有胖子，如果他們被困在其中，她孤身過去能救出他們的幾率非常渺茫。
但是理智已經崩潰，她無法再等了，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下，時間就是一切。她現在只想拼了命去找，她怕遲了一步就再也趕不上了。
南星不眠不休趕到機場，搭乘紅眼航班抵達南寧，她身上沒有多少錢了，只好偷了一輛SUV，瘋了似的開往巴乃那十萬大山。
第28章 找到入口
南星再次抵達巴乃，就發現村子裡已經到處都是裘德考的人，她不想和裘德考的人有什麼關聯，於是繞開他們的耳目，偷偷潛到了阿貴家。
再次來到阿貴家的吊腳樓，南星有一瞬間的恍惚，一個月前和張起靈他們的共同經歷過的回憶仿佛就在眼前，她甚至能想像打開之前和張起靈一起住的那間房門，就能看到他站在窗邊等她。
阿貴見到南星的時候非常驚訝，南星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接著她向阿貴打聽了最近的情況，了解到張起靈他們那支隊伍已經全部進入山體中，沒有一個人出來。
裘德考的隊伍也派了人進去打探，只有一個人出來，並且出來後全身從裡到外開始腐爛，像是從裡面融化了一樣。
看來，裡面的機關觸發了某種有毒物質，這種有毒物質會造成人體的腐爛。
並且那個人剛出來的時候是正常的，而後才開始表現出由內而外的腐爛，那麼，有毒物質極大可能是由消化道或者呼吸系統進入體內，而後由內髒開始腐蝕全身。
消化道這種途徑可以直接排除了，但凡智商正常就不會去胡亂喝裡面的水，那麼，可以確定有毒物質是由呼吸道侵入的氣體。
這種氣體的作用機制明顯不是神經毒氣這類作用於神經中樞迅速取人性命的有機化合物，並且古樓既然是樣式雷設計建造，那個年代還不具備那麼成熟的冶煉及合成技術，並且要保證這種毒物長期有效，很有可能會是就地取材，借用山中原有的礦物層。
最常見的，就是天然堿層了，裡面的碳酸鈉和碳酸氫鈉可以溶於水產生氫氧根離子，從而呈現強堿性。
「阿貴，你們家有醋嗎？」想通之後南星問道。
「有啊，你需要的話我去拿些過來。」阿貴說著就往廚房走去。
「可以的話，把你們家所有的都拿給我，我有急用。」南星想了想又從身上摸出了自己的錢包，「這是我身上所有的現金了，不夠的話就算在吳邪的賬上，他不久之後應該也會回來。」
「幾瓶醋沒多少錢，你有急用的話盡管拿去。」阿貴擺了擺手，就進廚房找醋去了。
南星把所有的東西裝進背包，說實話，背這麼多瓶液體在身上，整個背包頓時變得非常沉重。但是最沉重的，莫過於強壓在心頭的那份擔憂與害怕。
她翻過上次和張起靈他們一起探索過的湖對面的山脊，下到山谷，因為手頭沒有圖紙，她只能僅憑記憶在山中摸索著進入古樓的入口。
南星根據記憶裡樣式雷圖紙中標識的位置去尋找，來到一處有著長勢奇怪密不透風的樹木和藤蔓植物的峭壁。她摸遍了底下每一寸土地，也沒有看到入口，甚至連任何縫隙都沒見到。看來密碼錯誤之後，整個入口和裡面的通道也已經發生變化。
那麼，樣式雷圖紙中的信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失去了作用，她要進去，只能另尋他法。
南星記起來，張起靈身上的紋身中那些錯綜復雜的路線，也許也是可以進入古樓。但是，那些路線他們那天也沒來得及解讀出來，可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同時，想到山體中滿是密洛陀，她的心中不由得忐忑了起來，如果被圍攻，再多幾個她都不夠死的。
但轉念一想，南星又開始覺得奇怪，這些密洛陀，按理來說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它們既然能夠在山體中自由穿行，也能從山體中鑽出來在有空氣的環境中存活。
並且以上次在石洞中的經歷來看，它們是會獵殺人類的。
那麼，為什麼它們一直都只是呆在這片山體中，並沒有聽說過任何「奇怪鬼影連續殺人事件」之類的事情？
除非，是它們沒辦法出來，它們被困在了山體中。
那也就說明，是有克制它們的方法的。姑且不論是什麼方法，起碼她還是有希望在進去古樓的過程中找到的。
這樣一想，南星心中的底氣似乎足了幾分，在山中搜尋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也不知道在山中摸索了多久，這樣盲目的地毯式搜索讓南星的進展非常慢。雖然戴著手套，她的雙手在摸索的過程中依然不斷被荊棘和尖石割傷，鮮血淋漓，但她卻渾然不覺，只繼續摸索著向前。
她突然無比懷念有張起靈在身邊的時光，以前摸索機關的工作都是他來完成。原來，沒有發丘指，這項工作進行起來竟是如此困難。
這個細節讓南星心裡湧起一股難受的感覺，她一直都知道，張起靈是他們這個團隊中的定海神針，很多事情張起靈在潛移默化之間就承擔了，比如探索機關、決策下一步方向和保證大家安全。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艱難險境，最後都活了下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張起靈的庇護。
這種難受的感覺和對張起靈安危的擔憂夾雜在一起，令她鼻子有些酸楚。她一直都努力讓自己不要成為他的負擔，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分擔更多的事情。
可現在這個狀況，他身陷險境，而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如果，她當時選擇來廣西，起碼此刻她還能在他身邊，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連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但，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事情已經發生,只能去面對。
南星停下了腳步，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眶，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她必須冷靜下來。
她繼續往前，剛踏出一步就發現腳下的異樣。
蹲下身將地上的落葉和雜草全部除掉，按了按松軟的泥土，手感沒什麼不對。
但剛才踩上去那一瞬的異樣感不會弄錯。
南星拿出鏟子，將泥土挖開。
沒有多久，鏟子碰到了硬物，發出碰撞的聲音。
將泥土挖開，只見底下是一塊方形石板。
移開後，裡面是一片黑黢黢的空間。
南星拿出手.槍，上膛，打開了手電，跳了下去，觸地的瞬間做好了防御的准備。
周圍一片寂靜，並沒有任何狀況出現，片刻後，南星將手.槍收回槍套，用手電掃了一圈這個山洞。
整個山洞是方形的，洞壁全是石板，看上去的感覺竟有點像是盜洞。石洞一直通往山體內部，手電打過去見不到頭。看來這次運氣站在了她這邊，誤打誤撞被她找到了這條似乎可以通往古樓的石道。
南星貓腰往石道裡面走去，她用手電照著兩旁的牆壁，整條隧道的石壁呈現一種半透明的綠色，她一路過來，都能看到石頭中有很多的密洛陀影子，它們都閉著眼睛，仿佛在沉睡。
南星盡量將腳步放輕，快速通過通道，生怕把密洛陀吵醒。
第29章 安全路線
大約走了有一個小時，沒有一只密洛陀被她吵醒，整個過程出人意料的順利，順利得令南星覺得不正常。
這些密洛陀目前都處於沉睡狀態，它們是否是有一定的作息的？或者是它們是需要被某種方式喚醒？以自然界中的動物發現獵物以及躲避危險的方式來總結，有可能的喚醒模式包括聲音、氣味，甚至是紅外。
假設她現在是獵物，就算聲音已經被她降到最低，可是氣味和身體發出的熱量是掩藏不住的，按理來說，過去這麼久了，應該要被發現了才對。
還是說，它們在設陷阱，等著她往前進入陷阱中，然後再獵殺她？
腦海中閃現了無數種可能，但是卻得不出任何有建設性的結論。這時候，南星突然看到石壁中的一個影子，它的眼睛睜開了。
長久跋涉後有些疲憊的精神瞬間被震醒，南星將手電往周圍掃了一圈，發現其他的密洛陀也都已經睜開了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有的密洛陀甚至已經貼到了隧道牆壁邊緣，隨時要破牆而出。
南星拿出了手.槍，將手電收了回去，擰亮了頭燈，子彈上膛的哢嚓聲在寂靜的隧道中顯得格外刺耳。
緊接著她聽到了身後傳來上次在石洞中聽到的那種爬行的聲音，已經有密洛陀從牆壁中出來了。數量只會越來越多，她現在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逃。
南星迅速往隧道前方跑，頭燈打亮的牆壁處，密洛陀的數量越來越多，紛紛朝著她的方向靠近。身後是急速爬行而來的抓地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旁。
隧道前方是無窮無盡的黑暗，那不斷逼近的抓地聲此起彼伏，仿佛地獄裡前來索命的厲鬼。
只聽腦後傳來空氣的摩擦聲，南星一偏頭，余光瞥見一只爪子從她耳旁掃了過去。
南星反手對准身後開出一槍，正中密洛陀的頭部。緊接著更多的密洛陀團團圍了過來。
子彈很快便已經耗光，換彈匣的時間很有可能會令她喪命。
她左手迅速從後腰抽出短刀，砍殺著襲來的密洛陀。
右手將空彈匣往腿上一砸，彈匣應聲而落，將手.槍放回槍套後，右手迅速取彈匣放入，上膛後迅速開槍射殺了緊抓著她左手手臂的密洛陀。
她的左手臂被抓出了好幾道溝壑般的傷口，猩紅的肉翻在外面，血液不停地滴灑到地上。
南星邊艱難反抗邊退入隧道更深處，她身上此時已經被密洛陀抓得到處是傷口。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處拐角，密洛陀似乎對拐角處的通道有所忌憚，擠到拐角處的密洛陀紛紛退開不再向前。
南星用盡全身力氣抬腿往牆壁上一踩，整個人跳了起來，躍到拐角處後順勢往裡一滾。密洛陀尖叫著跟上來，卻全部停在了這條隧道口，沒有再往前。
南星往這條隧道的石壁上一看，石壁後同樣的數不清的密洛陀影子，但都只是睜大眼睛貼在石壁上冷冷地看著她，沒有從石壁出來。
看來她暫時安全了，南星從背包中取出紗布，開始包扎傷口。
「以後記住，傷口要第一時間包扎止血。」這是出發廣西前張起靈跟她說過的話。
包扎好之後，南星從地上站起來，往這條隧道的深處走去。牆壁兩旁的密洛陀，就都只是隨著她的行動而移動著眼珠。
這條隧道，到底有什麼玄機？
南星想起來自己最開始跌進去的隧道，也是一路無事。
難道說，這裡的隧道有兩種，一種是可以安全通過的，一種是會被密洛陀攻擊的。
這難道是建造時候的一種設計？類似於以前見到的古墓裡面的生門和死門？如果走的是正確的路線，那麼這一路都會是平安無事的。
那麼，這條正確的路線到底是經過了怎麼樣的處理？如果她解開這個謎題，那麼接下來她便可以找到正確的路線進入古樓。
找出隧道的謎題，最激進有效的方法，就是去抓一只密洛陀來試驗。
南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這才沒過多久，血液已經把包扎的紗布全部染紅。
從上次在北京失血過多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個多星期，原本就沒有完全回血，現在又雪上加霜。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如果再面對一次密洛陀的攻擊，能保命就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抓密洛陀這種狂拽炫酷的事情果然還是不適合她，她還是多費費腦吧……
南星隔著手套摸了摸隧道的石壁，並嘗試著摳了摳。
突然，手套上粘著的白色半透明結晶狀固體引起了南星的注意。隔著手套捻了捻，有些滑膩感。
這裡的石壁非常平滑堅硬，以她的指力，是沒辦法扣下岩石粉末的。難道，石壁表層還有塗層？
她早該想到的，限制密洛陀不敢進入隧道，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使用塗層。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辨別出塗層的材料了。
南星打開背包，盤了盤自己包裡的物資，可以輔助用來辨別塗層的物資只有水，打火機，醋。
南星從石壁上刮下來一些塗層，這些塗層看樣子有一定的吸濕性，性狀有些微黏。
南星把刮下來的塗層放入一個小杯子，加了些水，塗層便融化了。
摸摸杯子，居然有些熱。溶於水放熱，很大可能是有電離反應。
南星接著往杯子裡注入了一些醋，果然溶液有氣泡產生。這應該是塗層在牆壁上接觸空氣後，有一部分和二氧化碳有了反應。
南星腦海中頓時想起了之前裘德考隊伍的人進來後遭遇的強堿。
一切就說得通了，強堿是古樓的保護機制，用於保護正確通道和古樓本身的安全，同時，也可以阻止試圖進入古樓的盜墓者。
密洛陀不敢靠近正確通道的原因應該就是害怕強堿。
南星心中如釋重負，拿出一瓶醋，每逢隧道岔路口就用醋試探出石壁上是否有強堿，行進過程也快了起來。
這條道路非常復雜，如果沒有找到正確路線的方法，走不到三分之一必然會放棄，要麼就會淪為密洛陀的盤中餐。
在行進了幾個小時後，南星遠遠看到隧道口前方寬闊了起來，她心中亮起了希望，快速朝前方走去。
第30章 抵達古樓
走過去卻發現裡面是一處有著高穹頂的類似墓室的地方，隧道口的對面是一扇青銅制巨門。
牆壁上布滿了壁畫，壁畫的風格和以往看到過的敘事性壁畫完全不同，這幅壁畫在形像的組織及構圖的安排上看起來十分隨意，甚至有些雜亂。
但在南星眼裡看到的，卻是另一番光景。她發現壁畫中所有形體和圖像的安排，看似凌亂，其實經過了精細的構思與推敲，有著嚴整統一的秩序。
在畫面正中央，不同的亮色圖像互相交疊，構成了一個等腰三角形。三角形的中軸，恰好將整幅長條形畫面均分為兩個正方形。而畫面左右兩端的圖像又是那樣地相互平衡。
實在是妙。
南星湊近去看壁畫中隱藏的構圖線，用手一觸摸，卻發現壁畫是可按動的。
她將處於三角形構圖線中的一處按了一下，就發現壁畫分割成了很多的小方塊，每一塊都可以按動。
這壁畫，看來是一個密碼機括。
那就試試吧。
南星將位於構圖線的方塊全部按下去，然後全身戒備開始等待。
機關運作的哢嗒聲充斥著整個空間，壁畫的方塊開始翻轉，待到所有方塊翻轉後，呈現在面前的，竟然是一幅麒麟踏火。
和張起靈身上的紋身一模一樣。
位於麒麟的眼睛位置，有一個按鈕。
南星近前將按鈕按下，旁邊的青銅巨門緩緩打開。
心髒因為急切而劇烈跳動，南星走進了銅門，用手電往裡一照，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幢位於洞穴中的巨大古樓。整座古樓肅立在黑暗中，陰森詭異。
終於到了……
南星朝古樓走了過去，整個空間寂靜得只聽得到她的腳步聲。
她推開已經褪為灰白色的門，門軸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接著到處都有白色的灰塵揚起。
粉塵吸入的時候帶來強烈的刺激感，南星下意識捂住口鼻。
看來，這些都是強堿霧化後的粉末，這裡，已經啟動過強堿保護機制了。
一樓的情況一目了然，地上散落著一些張起靈他們隊伍落下的裝備包，他們應該已經到了上面的樓層。
南星找了一圈，沒有可以上去的樓梯。
除了幾根承重柱，整個一樓空空如也。
南星走近柱子，看到每根柱子上都雕著麒麟，麒麟的眼睛是突出的。她搖了搖頭，這張家人也是非常謹慎了，連個樓梯都要設置機關隱藏起來。
按下麒麟的眼睛，緊接著樓板上架下來一條樓梯。
二樓存放著的是大量鐵人俑，南星沒有興趣研究這些古怪的事物，只一心搜尋著張起靈他們的下落。
二樓和三樓都沒有看到人影，南星接著上了四樓。
四樓和底下三樓都很不一樣，四樓全是大大小小的房間，一個房間就是一個墓室，粗略估計起碼有上千個。
南星一個一個房間找過去，除了地上凌亂的腳印，沒有其他痕跡。
而後，南星來到了一間明顯比其他房間要大上好幾倍的房間，連裝飾也與其他的房間不同。
手電掃過房間中的裝飾，突然定格在巨大棺槨旁的石台。
光線刺破濃重的黑暗，聚集成冷冽的光輪，將南星的視線冰凍凝固在眼前擺放的那張照片上。
照片裡短發素衫的女人站在那一樹海棠下，臉上是如同花瓣落水般淺淡的微笑。
照片因為受潮有些褪色，卻也能窺見那驚鴻一瞥的動人神采。
那是她媽媽僅存在世上的獨照。
一瞬間，南星腦子一片空白，仿佛胸腔的所有空氣都被抽干，瞳孔劇烈顫抖，連帶著模糊了眼前照片裡熟悉的那張臉。
那張照片明明在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南星一步一步來到照片前，心髒狂跳，拿起照片的手控制不住有些發抖。
照片旁邊還放著一塊新立不久的靈位，以及一些母親的隨身物件。
靈位上寫著的名字是：張爾雅。
爾雅是南星母親的中文名字，只是以前她母親用的姓氏卻不是張。
南星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發了瘋似的撬開了房間裡的巨大棺槨，開始查看棺材板內側的族譜。
這間墓室的主人，是在泗州古城的內亂中被暗殺的上代張起靈。他的子女那一列，有一個新刻上去的名字：張爾雅。
南星在地上跪了下來，緊緊捏著手裡的照片，母親撫摸她頭發時候的笑容，強迫她訓練時候眼裡的凌厲，夜裡守在她床前時深埋在眼底的哀傷，這些太過久遠而有些模糊的畫面，此刻全部都在眼前鮮活起來。
她閉上眼睛，環抱著自己顫抖的身體，周圍如同死一般沉寂，整個空間內只剩下她壓抑著的喘息。
這一年多以來支撐她在絕境中咬牙堅持的希望，在這一瞬間全部瓦解崩塌，化成無盡的絕望從心底噴湧而出。胸腔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痛苦，她蜷縮在地上，被這毫無預兆襲來的悲痛淹沒。
這麼久以來，她預想過很多種可能性，甚至她也做過她的母親已經死亡的心理建設。可是，真正面對的那一刻，卻是如此真實而殘酷。她突然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她的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母親終其一生在調查「它」的原因，此刻南星也終於明白了。母親是上任起靈人的女兒，即使張家已經大廈將傾，她也始終在履行著張家人的使命，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也許，母親把筆記寄給自己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死亡。母親將筆記寄給自己，原本就是為了讓自己來到古樓，發現自己的身世，從而接替母親未完成的使命麼？
那麼，又是誰把母親的照片帶到了這裡，並在族譜中刻上了母親的名字？難道是父親嗎？父親一直都知曉母親的計劃嗎？
南星抬起頭，睜開眼睛望著眼前那一片虛空，眼淚滾落下去砸在照片上。
真相是什麼，突然變得不再重要。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是所有人都還能在身邊，相伴前行。
想到這裡，南星的思緒突然從悲痛中驚醒。
張起靈和胖子還在古樓中生死未蔔，她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緒。她已經失去了母親，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如同一條瀕死的魚被扔回了水裡，干涸的鰓再一次被濕潤的氧氣填滿。
南星從地上爬了起來，擦干淨臉頰的淚，親吻了母親的照片後，將棺槨復原，離開了這件墓室。
哭過一場後，心反而變得更加冷靜。
南星開始思考，剛剛自己搜尋了好幾個樓層，都布滿了強堿掃蕩過後的粉塵，他們不可能在這樣的空間裡存活。
霍老太手裡有樣式雷的圖紙，很有可能，他們是直接找了最安全的地方躲避。那個地方必定是最封閉的一個空間，很有可能是對環境要求很高的某種密室，就像現代建築中的精密機房。
南星最終找到了隱藏在五樓的一處存放字畫的密室。
她一進去，就看到裡面擠滿了人，全是霍老太隊伍裡的人，這些人基本上都已經僵硬，甚至腐爛。整個空間裡充斥著排泄物和腐爛的臭味，地上布滿了液體干涸後的深紅色痕跡。
南星剛平復些許的心髒，隱約又開始凌亂地跳動。她一個一個開始排查，沒有發現張起靈和胖子。緊接著，她看到了角落裡的一堆衣服，她走了過去，將衣服扯開。
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這是……張起靈。
南星的心跳驟然漏掉了一拍，她半跪了下來，胡亂的扯掉自己的手套，伸手去探張起靈的頸動脈。
那一刻，全身的肌肉驟然緊繃，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所有被壓制的情緒都像是一根蹦到了極限的弦，心底的希望與渴求全部凝聚於顫抖的指尖。
短短不到一秒的時間，卻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微弱卻穩定的脈搏透過皮膚傳了過來，剎那間所有繃緊的情緒同時放松了下來。
南星激動地擁張起靈入懷，小心翼翼地撫摸著他的頭發，眼淚終於不受控制流了下來。
「為什麼……還是要來？」熟悉的低沉嗓音從懷中傳來。
南星一怔，隨即放開了張起靈，看著他已經微微張開的雙眼，輕聲道：「為了能趕過來救你。」
第31章 歸程
張起靈的醒來讓南星的眼底再次亮起了點點光澤，她邊站起身邊說：「胖子在哪裡？找到他我們就離開這裡。」
南星還沒來得及去搜尋胖子的下落，手腕就被張起靈拉住，他的手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冰涼。
南星回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張起靈，隨即再次蹲下身，輕聲說道：「乖，我不會走遠。」
張起靈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南星，有些疲憊地說道：「他沒有進入古樓，應該已經出去了。」
隨即他將頭靠在了身後的牆上，道：「我們目前還走不了，現在出去將會遇到第二次強堿清洗。你應該也發現了，古樓的強堿保護機制……」
南星看著他，伸手附在他蒼白的臉頰，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現在需要保存體力，盡量不要說話。你不用跟我解釋原因，我聽你的。」
不知道是聽了南星說的話，還是失血過多帶來的身體供氧量不足，張起靈閉上了雙眼，昏睡了過去。
張起靈一向緘默少言，居然也有一天會被人禁言，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南星將帶來的醋全部打開，悉數倒在了周圍的衣服上，隨後坐到了張起靈身邊，用倒過醋的衣服將兩人包裹了起來。
醋的酸味將一直充斥在鼻腔間的腐爛臭味隔絕，並且微微中和了呼吸道中吸入的強堿粉塵，整個人似乎也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大概因為張起靈在身邊，南星的內心終於放松下來，同時一直被她忽略的身上的傷口也開始疼起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機能正因為失血嚴重而急劇下降，呼吸因為身體缺氧而有些急促，心髒因為血量不足也加快了循環的速度。她知道這只是階段性的症狀，接下來，她將進入和張起靈一樣的昏迷狀態。
昏昏沉沉間，她聽到了古樓外強堿鋪天蓋地澆灑而下的聲音，等到這次的強堿清洗結束，她和張起靈就可以離開了……
——
南星是被吳邪的說話聲吵醒的。
「小哥他，他，他詐屍了！」吳邪結結巴巴的聲音傳入南星的耳朵。
還真是撞了邪了，南星邊想邊掙扎了一下。
「南星也詐屍了！」真是耳不忍聞了。
你才詐屍，你全家都詐屍。南星剛一張口想要說話，卻突然被人強行喂了一杯水下去，差點沒把她嗆死。
只聽喂水的人說道：「什麼詐屍，我剛剛檢查過脈搏了，他們倆都還活著。你看這喝水如同牛飲的樣子，像是詐屍嗎？」是胖子的聲音，「他們兩個包裹著的衣服上撒了醋，一定程度上減緩了強堿的侵入，為他們爭取到了存活的時間，否則我們可能真的要給他們收屍了。」
「酷……愛……豬……手……」南星剛一說話，聲音就被淹沒在倒進口腔的水裡。
「都什麼時候了還挑食，出去再說，這裡只有粽子手你要不要嘗嘗？」胖子繼續給南星喂水。
「……」無法溝通，南星已經沒有力氣再跟這個人說話。
「她叫你快住手，哪有你這樣這麼粗魯給人喂水的。」吳邪說道。
胖子恍然大悟，終於停止了給南星喂水，和吳邪兩人開始檢查起房間裡的情況。
南星此時渾身無力，連眼皮都沒辦法睜開，恍惚間她感覺吳邪他們匆匆忙忙處理了一遍周圍的狀況，然後她就被背了起來。
她是隔著背包被背著的，背包的棱角時不時硌著她的傷口，但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心中滿是將要離開這處地方的欣慰。
在張起靈的幫助下，吳邪和胖子找到了從古樓出去的路徑。他們根據張起靈的指引從柱子中找到了通往古樓地宮的捷徑。
在前進了一段時間後，迷迷糊糊間，南星感覺自己被放了下來，同時，她恍惚間似乎聽到了她父親在溫柔地呼喚她的名字。或許，人在離死亡最近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出現幻覺，回想起自己心中的美好事物吧......
「天真，你聽，是不是有什麼聲音，好像在說……雷塔……雷塔……」正在研究棺床的胖子說道，「難道，張家古樓才是真正的雷峰塔？西湖邊那座是山寨的？」
南星聽到胖子說的話，卻突然從昏迷中睜開眼睛，用盡全力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大聲喊道：「Dad！Dad！Is that you？（爸爸！爸爸！是你嗎？）」
「我去，不會吧，這座古樓裡居然有南星的父親？雷塔是南星的小名？」吳邪說著便開始尋找聲音的來源。
「在水裡！」胖子指著護棺河的一處，只見那裡果然浮著一個人， 「快，快救人。」
吳邪和胖子跳進了水裡，將浮在水中的那個人拖上了他們剛剛所在的棺床。
這是個歐美人，應該是裘德考隊伍中的成員。他的皮下已經出現了大量黑色的淤青，似乎身體已經開始腐爛。
只見他艱難地往南星的方向爬去，這時候，吳邪才聽清楚，他嘴裡喊著的名字是「Greta」，這應該是南星的英文名字。
南星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試圖站起來，手腳卻完全使不上勁。胖子和吳邪趕忙過去把她抱到了撈上來的男人面前。
南星伸出手捧著面前的男人的臉，聲音因為隱忍著痛苦而有些顫抖：「Dad….」
南星看到了他身上已經開始腐爛發黑的症狀，她很清楚，這是強堿腐蝕的症狀，她抑制不住哭泣出聲，「No……」
「There must be another way……We can make it…（肯定還有別的辦法的……一定可以的……）」南星掙扎著要去書包裡找剩余的藥品。
「No, stay here. Don』t leave me, stay here please……（留在這兒，別離開我，留在這兒……）」南星的父親拉住了南星。
「Yeah, yeah……（好的，好的……）」南星聽到父親的話後便沒有再動，她知道父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她在身邊。
「Just let me look at you.（讓我好好看看你。）」南星的父親微笑著看著南星，說道：「You……your new haircut is really nice…（你……你的新發型真不錯……）」
南星聽後淚珠更是從臉頰滑落，她知道這是她父親盡力在緩和她的悲傷。
「Hey kid, I』m really bad….（孩子，我的情況很糟糕……）」她的父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情況，已經惡化得非常嚴重。
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塞到了南星手裡，「Take this，everything you need…is inside…I got nothing better to give you….I never give you anything and now I get nothing to give…（拿著這個，你所需要的一切…都在裡面…我沒有更好的東西能留給你了…我從來沒給過你什麼，現在我更是一無所有……）」
「Dad,that』s not true……（爸爸，不是這樣的…）」
「I lost you……（我拋下你了……）」她的父親此刻仍然在為自己為了尋找妻子的下落不惜鋌而走險加入了裘德考的隊伍，一直以來拋下她一個人在家面對這一切而懊悔。
「Dad, look at me, look at me. You did not lose me,I am not lost…I』m right here with you. I』m not gonna leave, ever, I promise.（爸爸，看著我，看著我。你沒有拋下我，我從來沒有被拋下……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不會離開的，永遠都不會。）」南星注視著父親的眼睛，盡量控制著已經顫抖的聲線。
「Leave me here.（放棄我吧。）」南星的父親冷靜地回道。
「I』m not leaving you.（我不會離開你。）」
「Go, please.（快走。）」
「I can』t lose you too……（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她已經失去了母親，不能再失去父親了….
「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我會永遠陪著你…）」她的父親最後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他的頭深深的沉了下去。
「Dad？」南星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但她仍抱著一絲希望，她嘗試著呼喚她的父親，可她的父親再也沒有回答她。
「Dad……」她的心還未從母親去世的傷痛中恢復，此時，一股更加難以抵御的痛苦排山倒海般襲來，宛如一把鈍刀殘酷地一刀一刀剜著她的心。
身體和心都已經幾近休克，再也支撐不住，南星徹底昏迷了過去。
第32章 別離
「現在怎麼辦？」吳邪試了試南星的脈搏，雖然微弱，但還算平穩。
「我們趕緊找到出口，」胖子說完就開始繼續檢查棺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小哥和南星倆個人救出去。」
吳邪由在棺床一處發現的煙頭，分析出之前霍老太他們的隊伍是從護棺河游進來的，打探後，發現確實由水路可以出去到達另一間石室。
兩個人游回來背起張起靈和南星，意外發現從古樓出來的密道口已經有堿霧漫出來，機關再次啟動了。
只見南星的父親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回光返照一般爬到了密道口，將密道口被堿霧衝開的帷幔緊緊拉住，堿霧漫進來的速度被減慢。
南星父親衝著吳邪和胖子大叫：「Go！」，他的身體被更多的堿霧侵蝕，頃刻間就被融化在地上，令人不忍心看。
必須……把南星和小哥安全帶出去，南星的父親舍命為他們爭取到的逃生時間，他們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吳邪和胖子兩人以最快的速度由水路逃進了隔壁的石室。
本以為已經安全了，可沒多久就發現這間石室也已經開始湧入堿霧，前方唯一的能出去的獨木橋上端，橫亙著無數絲線，上面結著數不清的六角銅鈴。
他們小心翼翼地從絲線間穿過，最後胖子先到達對面後，將張起靈和南星先後傳送了過去。只剩下吳邪了，他沒有更多的時間來通過這條通道了。
「小三爺！」洞穴壁上傳來潘子熟悉的聲音。
此後發生的事情，如同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以後每次回想都拉扯得生疼。
吳邪是在潘子的護送下走完獨木橋的，用他的生命最後一次保護了吳邪。
他們最終走了出去，回到了巴乃。
五天之後，吳邪終於能下床走動了，剛出去就看到穿戴整齊正收拾東西的張起靈。
「你要干什麼去？」吳邪心中驚懼，心說老子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你要去什麼地方？
「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最後的步驟，我沒有時間了。」張起靈繼續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胖子你死哪兒去了？小哥他娘的要跑。」吳邪大吼了一聲。
「沒用，他已經來過一次了，那胖子已經妥協了。」邊上的人說道。
「後面的路，我只能一個人走，你們已經沒有辦法和我同行了，太危險了，而且這事兒和你們也沒有關系。」張起靈背起背包就朝外面走去，走到門口，他又突然停住。
吳邪心中點起一絲期望。
「南星，就拜托你們多照顧了。」張起靈沒有回頭，留下這句話之後便走了出去。
這什麼意思？
既然還擔心著，那便自己留下來照顧啊！
算了，愛咋咋地吧！
吳邪心中一肚子無名火，轉身往回走去，正好碰到從屋子裡出來的胖子。
兩個人坐在吊腳樓的走廊上，看著張起靈越走越遠。
南星始終沒有醒過來。她就一直安靜地躺著，只有那平緩的呼吸和脈搏在昭示著她的生命體征。
醫生說，她是由於大量失血導致大腦長時間缺氧，加上接連遭受巨大的精神刺激，從而導致現在昏迷不醒的狀態。
吳邪將她轉送到了協和醫院，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的信息錄入系統後，不久就有一位院士過來接手了南星的治療方案，並且將她安排到了單獨的特需病房。
聽院士說，她是南星母親多年的好友，年輕時曾被南星的母親救過一命。
往後的時光，吳邪時不時就會趕到北京看望南星，而她，始終都沒有醒來的跡像。
一年之後的一個清晨，護士早早地來到南星的病房准備例行檢查她的身體狀況。打開病房門，卻看到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病床邊，靜靜地看著南星。
「請問，您是病人家屬嗎？」護士負責了一年的南星的護理工作，南星的親友她都很熟悉了，面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她卻從來沒見過。
男人聽到護士的聲音後，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淡然的眼神中毫無波瀾。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極超塵拔俗的人，這是護士心中閃過的第一感覺，如果……南星沒有昏迷的話，和他倒是非常般配。
「她的生命體征都正常，今天早上的晨檢可以省去了。」男人淡淡開口，他說話語氣非常平緩，卻無形間給人一種威懾力。
「好的。」護士說著便退了出去，把房門關上了。
護士出去後，張起靈仍舊只是凝視著南星。
一年未見，她的頭發長長了，柔順地披在肩頭。她瘦了，但因為她的臉骨相非常完美，所以即使瘦了，臉部線條也依舊十分流暢，反而平添了幾分清瘦的少女感。
是道別的時候了，沒有時間了。
張起靈轉身拿上了背包，徑直走出了病房，踏上了前往巴乃的方向。
從巴乃離開後，他來到了杭州，找到了吳邪，和他告別。
他本打算告別後獨自前往長白山，沒想到吳邪卻一路跟了過來。
他最終還是告訴了吳邪關於青銅門的事情，並給他留了一個十年的約定。
但他心裡清楚，這次已經是守護青銅門最終的時間節點了，這次的守護，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他已經做好了永遠守護在裡面的准備。
只有真正地離開，才能真正地結束，做一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和這個世界沒有一點點聯系。
沙海階段
第33章 盒子
2010年的某一天，吳邪接到協和醫院的電話。
「吳先生，請問您的朋友南星聯系您了嗎？」 電話裡的醫生問道。
「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等等，難道說，南星已經醒了？
「吳先生，在告訴您接下來的消息之前，請您先平復一下心情。」電話裡的醫生說道。
這些年他已經經歷過數不清的這種場景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今非昔比。
對於南星的情況，他也早就做過相關的心理建設，沒有狀況什麼是他不能承受的了。
「您說。」吳邪回道。
「南星失蹤了。」
失蹤了？！這些年吳邪預想過關於南星的無數種可能性，可是卻完全沒想過她會失蹤。
「怎麼失蹤的？！」如果是南星自己醒過來離開醫院了，其實也未必是壞消息，起碼，她終於醒過來了。但是，吳邪心中卻隱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今天早上，護士查班的時候，發現南星已經醒了。她當時就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護士回去通知我，等我們趕到病房，就發現她不見了。我們把整個醫院都找遍了，也沒找到她。」醫生說道。
掛掉電話後，吳邪匆忙趕往機場，搭乘最快的航班到達北京。
他來到南星的病房，看到負責南星治療方案的院士也到了。
吳邪看了一圈病房的情況，南星走的時候看起來非常匆忙，只帶走了一直放在病房的她的背包和她昏迷前一直緊緊攥在手裡的她父親臨終前交給她的那只小盒子，連病號服都沒來得及換。
南星從醫院出來後，找到一處公園，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她的眼中，滿是對這個世界的陌生。
她回憶不起自己為什麼會躺在北京的醫院，甚至連為什麼會在北京都不知道。
她的腦海中，僅剩下童年時的一些記憶，她了解到現在已經是2010年，中間這20年的經歷在她腦海中都是空白的。
她醒來後問過自己見到的第一個護士，她的父母在不在附近，護士卻回答說她昏迷的這些年，她的父母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不可能啊……直覺告訴她肯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於是她趁護士出去通知醫生的空隙逃出了醫院。
手中的這只盒子，是她僅存的記憶裡唯一一件熟悉的物品。那是她父母在她7歲時候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記得，這個盒子的密碼還是希腊字母。
按照記憶中的密碼打開盒子，盒子裡面寫著的，卻不是記憶中那句「Happy 7th birthday」，而是「Happy 8th birthday」。
童年的記憶雖然不多，但是7歲和8歲的生日禮物分別是什麼，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的。8歲的生日禮物，明明是一本奇怪的書，書名她現在都還記得——《I Foresee You》。
北京秋天的傍晚，已經有些涼意。南星身上穿的還是病號服，涼風吹來令冷意又加深了一分。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住宿的地方。
南星打開帶出來的背包，從裡面翻出了自己的證件，上面有她的住址。
她按照地址找到了荷清苑的一套房子，門口貼滿了查水費的通知單。
拿出包裡的鑰匙挨個試了試，的確打開了，看來她在北京是有家的。
進門後，她發現家裡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似乎已經好幾年沒有人來過了。
她來到自己的房間，裡面有一個櫥櫃，上面依序擺放著每一年她的生日禮物，她將盒子放到了7歲的禮物的位置。
這時候，櫥櫃卻突然往兩邊移開，露出了牆裡面的一個暗格，暗格中躺著一個箱子。
箱子上又是一個密碼鎖，這種密碼鎖的輸入機會只有一次，輸錯便會觸動機關，把裡面的東西燒個精光。
這是一個四位的密碼。
既然打開暗格的鑰匙是那個小盒子，那麼尋找密碼也得從盒子著手。
南星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那句「Happy 8th birthday」也許並不是一個錯誤，而是密碼提示，它指向的，就是8歲的生日禮物。
她拿出櫥櫃裡的那本書，開始翻了起來。這本書實在是寫得毫無章法可言，她當時收到後，看了沒幾眼就看不下去了。
I Foresee You，I Foresee You……書裡遲遲翻不出任何線索，南星有些急切地重復默念著書的名字。
等等，書名讀音的諧音，不就剛好是四個字符嗎？
I4CU
南星將這四個字符輸入密碼鎖，箱子果然打開了。
裡面，是厚厚的幾本筆記本。
南星拿起筆記本，翻開後，扉頁的第一句話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令她渾身發冷：
親愛的女兒，當你找到這本日記的時候，說明我和你的爸爸都已經離開人世了。
之前寄給你的那本筆記，只是一部分真相，目的是為了讓你根據筆記的線索，自己去探索很多在筆記中無法告訴你的事情。
而現在這本筆記中，我將告訴你我調查到的所有真相。
原諒我用這種形式來告訴你這一切，但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都和你在一起。 ——愛你的媽媽
南星花了整整一夜，讀完了箱子中的所有筆記。
讀完後，她抱著筆記躺在了地上，呆呆的望著天花板，淚流滿面。
她的母親，是一個神秘而強大張姓家族的上任族長的女兒。這個家族長久以來一直守護著一個秘密，而另一個窺探這個秘密並且想把這個秘密公諸於眾的汪姓家族，也就是筆記裡的「它」，策劃了一個陰謀，摧毀了張家的信仰，由內而外瓦解了張家。
而她的外祖父母，也因為張家的動亂被暗殺，她的外祖母臨終前生下她的母親，並托付給自己的心腹帶著還是嬰兒的母親逃往了美國。
雖然一直生活在海外，但是她的母親從來沒有忘記張家的使命。
她的母親從80年代起，便回國調查汪家，以及尋找最後一任族長的下落。
筆記終止於2003年，母親最後記載的內容是她發現了一種通過蛇來傳遞記憶的方法，決定去尋找那種特殊的蛇。
同時，她也終於明白，她的失憶不是偶然，而是因為繼承了張家一種特殊的血液——麒麟血所帶來的失魂症。
理清楚整件事情的脈絡後，南星從地板上坐了起來。
她的眼中已沒有了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哀與恨。張家的覆滅，祖父母的枉死，父母親的離世，每一件都源於汪家的陰謀算計。
汪家經營了這麼多年，早已經滲透到社會各處，無孔不入，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控制著整個局面。她想反擊，必須從長計議。
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盤清楚自己已有的資源。
她目前最可靠的資源，就是手裡母親的筆記。
同時，母親留言裡面提到之前寄給過她一本筆記，那麼，她當時看了那本筆記後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她之所以會躺在醫院裡，難道也與此有關嗎？那些經歷，她有什麼收獲嗎？
腦子裡全是疑問，但也因此，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也便明確下來了，那就是找回自己的記憶，弄清楚她第一次收到母親的筆記後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南星在自己書桌的抽屜裡找到了母親第一次寄給她的筆記，將裡面涉及的地點都記錄了下來，她決定去這些地方再看看，也許能想起些什麼。
接下來的時間裡，南星獨自去了西沙海底墓、雲頂天宮和西王母城。
她來到雲頂天宮底下的青銅門前的時候，內心突然被一絲異樣的情緒所牽動著，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門前，越靠近，那種情緒就越強烈，縈繞在心頭，濃得化不開。
為什麼，這種感覺像是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人？忘記了很重要的事？
她到底，忘記了什麼？
她抱著頭蹲了下來，試圖強迫自己去回憶，但是腦中始終一片空白，仿佛一塊被格式化了的硬盤，沒有留下任何記憶的痕跡。
2011年的春天，南星終於再次從西王母城回來，時間已經不經意間過去了大半年，而她的腦海中，除了一些模糊的片段，並沒有記起什麼。
她沒有時間再耗在尋找記憶上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雖然沒有過去的記憶，就相當於她過去所有的收獲都清零了，也許會導致接下來的事情進展困難，但她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她接下來，得找到母親筆記最後記載的有可以傳遞記憶的蛇的地方，母親去那裡一定有她的理由。
有那種蛇的地方，往往伴隨著不尋常的長壽和詭異奇怪的事情，她可以循著這兩條特征去排查。
第34章 她的名字叫張南星
2010年對於吳邪來說，注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年。
這一年，南星失蹤，他遍尋無果。
這一年，為了了解張起靈的身世，他前往墨脫，一呆就是半年。
在墨脫的半年裡，他第一次了解到汪家的存在，第一次知道了蛇礦，從墨脫的壁畫中，他知道了世界上僅存三個蛇礦，墨脫這個就是其中之一，但已經被開采完畢，已經沒有那種可以讀取信息的蛇了。
2011年，吳邪從墨脫回來，在接受了黑瞎子對他鼻子的改造手術後，他讀取了他三叔拜托黑瞎子從蛇沼中帶回的那條蛇的費洛蒙，初步接觸真相，明白了自己名字真正的含義：
並不是希望他擺脫家族命運，而是希望他很單純，單純到能夠得到汪家的信任，從而作為一枚干淨的棋子打入汪家內部。
他在爺爺的墓前絕望地哭號。
而後，他將自己關了起來，通過反復推演，一個決絕而龐大的復仇計劃誕生了。
之後，吳邪找到了小花，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小花為吳邪計劃的決絕而驚訝，但他決定幫助吳邪。
為此，他找來了黑瞎子對吳邪進行徹底的升級改造。
2012年，經過黑瞎子的系統訓練，吳邪的反應能力、獨立探險能力已經今非昔比。他開始根據墨脫壁畫的提示尋找除了目前還去不了的那處蛇礦外的最後一處蛇礦。
終於，他在銀川找到了這處蛇礦。
他臨時組建了一支隊伍，開始探索這處蛇礦。
吳邪知道，此時他已經取得了先機，但是很快，他的行蹤就會被監視他的人發現，保守估計兩天後他們就會到達這個地方。
他獨自深入到蛇礦深處，從裝滿人油的黑色罐子中，找到了一條雖然僵死但保存十分完好的蛇。
吳邪用大白狗腿的刀尖切出了裡面的毒囊，拿出其中一根連著毒囊的毒牙。仰頭滴入了自己的鼻子。
毒素透過鼻粘膜迅速作用進他的大腦，他立即開始意識模糊，冰冷的感覺從鼻子開始迅速傳遍全身。
在等待了漫長的模糊畫面後，忽然，他看到了一張模糊的臉。
等視線逐漸清晰後，吳邪發現這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陌生臉孔。
這是個很年輕的女人，雖然到現在吳邪已經不知道這種年輕的相貌下是否真是一顆年輕的心了。
女人身上受了嚴重的傷，但是目光卻仍然敏銳警醒。她看著他的眼睛開始說話：
「女兒，我想我沒有時間了，他們馬上就會追上來，這裡大概就是我生命的盡頭。
你知道的，長久以來，人們都試圖從古墓中了解那些他們想要的真相，但是，通過張家和汪家不斷對古墓中信息進行替換與反替換，那些信息已經變得撲朔迷離，難辨真假。
於是，他們漸漸發現，通過攝取這種特殊的蛇的毒液，可以直接讀取它們生前的記憶，這是最能接近歷史真相的方法。
所幸，汪家並不具備可以讀取費洛蒙的能力。他們勢必會大肆尋找可以讀取費洛蒙的清白的局外人，我想，這可以作為一個突破點。但我沒有時間來布局了，我肩頭所有的責任，也將在你看到我的這一刻轉移到你的肩上。
從這一刻起，你姓張，你的名字，是張南星。」
接著，吳邪便感覺自己被扔進了一個無邊無盡的懸崖，遠遠地，他聽到上邊傳來一聲槍響，他看到女人的屍體也從懸崖上墜落。
然後，他就墜入了一個幽深黑暗的水潭中。
如果沒猜錯，這個女人，是個張家人，而追殺她的，基本能確定是汪家人。
張南星，指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南星嗎？
如果是的話，從這個女人說的話來判斷，她就是南星的母親了。
也就是說，南星也是張家人。
如果以上的假設成立，那麼南星，是不是也會找到這裡？
南星在張家古樓中親眼目睹了她父親的死亡，如果她能讀取這條蛇的費洛蒙，那麼，她將再經歷一次同樣的痛苦。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
費洛蒙的作用漸漸散去，吳邪從幻覺中醒了過來，開始繼續向下探索。
他顧不得擦拭因為鼻粘膜被蛇毒刺激腐蝕而流出的鼻血，只繼續讀取著其他蛇的費洛蒙。
在他的身體終於到了所能接受的最大劑量的蛇毒的極限後，吳邪開始往礦洞上方攀爬回去。
而後，他們遇到了蠪侄的襲擊，隊伍中的車總帶來的那只黑背狗——小滿哥第一次和吳邪合作，一起智擒殺掉了蠪侄。
本以為已經安全的他們，卻在這時遭遇了最恐怖的危險。
這一回，吳邪第一次接觸了黑飛子與汪家人，並與其正面交鋒。
——
南星在吳邪離開蛇礦後，緊接著也找到了蛇礦所在地，並且深入礦井。
她接連檢查了好幾個裝有人油的黑色罐子，發現裡面的蛇都已經被取出了毒囊，看來她來晚了一步。
從切口的新鮮程度來看，讀取毒液的人應該剛走不久，如果她速度快點，興許還來得及弄清楚這些蛇記載的記憶到底被誰讀取了。
她沒有在蛇礦做更多停留，爬出去後找了一處視野寬闊的地方，開始用望遠鏡搜尋附近的可疑人物。
搜尋了一圈後，她看到山下村子裡的街道中出現了一輛外地車，車在街邊的一棟房子前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男人。
從醫院醒過來到現在，這個人她還沒有正面接觸過，但也對他有一定的了解，他是老九門吳家的吳邪。如果蛇毒是被他讀取了，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按照母親的調查結果，吳老狗很早就已經察覺汪家和黑飛子的存在，當時他發現的那些線索，很有可能根據某種方式留給了吳邪，最安全的媒介，就是蛇毒了。
南星通過望遠鏡，看到吳邪進入了車旁邊的那棟房子。
不久以後，她留意到村子裡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緊接著從吳邪所在的那棟房子逃出了一個村民模樣的男人。
吳邪很快追了出來，而後估計是也發現了街道上的異常，他召集了他帶來的所有人，匆忙回到了那棟房子。
那棟房子迅速被從各個角落竄出來的黑衣人包圍。
南星放下了望遠鏡，眉頭緊蹙。
她知道，這些是汪家人。之前她發現自己被監視，和他們周旋了很久，最後只能采取苦肉計，假裝被殺死，而後從高樓墜落到河中，在汪家人趕來確認自己的死亡的間隙裡，趁亂憋氣潛泳逃走，而後逃入鬧市中才得以逃脫。
從此，她便一直生活在人.皮.面具的偽裝下。
胸口那道貫穿傷，即使愈合後，都還時不時隱隱作疼。
這一次，吳邪前腳剛到這個地方，汪家人後腳馬上就行動了，看來吳邪早就已經被全方位監視。
汪家人長久以來都是隱匿在暗處，不會輕易浮出來采取行動。這次直接現身包圍了吳邪，他們的目的是活捉還是取他性命？
不管是什麼目的，目前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這次來的人不多，看來也是不想弄出太大的動靜，他們還是不願意暴露在公眾前。
吳邪現在應該是采取了嚴密的防守，但是他們沒辦法長時間這樣僵持，這樣撐體力吳邪他們撐不了太久。
對於目前這個狀況，最笨的方法反而是最有效的方法。
南星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目前最好的保護方式，就是讓吳邪他們落入警.察之手。汪家人不會在公眾面前動手，因為當眾動手之後要磨平一切線索，是一件很痛苦和磨人的事情。
所以由警.察帶走反而能保證吳邪他們安全脫離汪家的包圍。
希望吳邪他們沒什麼殺人放火之類的案.底吧，只能幫到這裡了。
南星打完電話後就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她知道，只要警.察一到，汪家人馬上就會知道吳邪還有幫手在附近，到時候她要甩掉他們就會很難了。
這次，她雖然在蛇礦沒有收獲，但是卻有了一個新的方向。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可以暗中和吳邪形成某種合作，共同鏟除汪家。吳邪有著廣布的人際關系網，和他合作，會比自己單打獨鬥高效很多。
第35章 沙海計劃
吳邪和啞姐他們全部被警 察帶走了，汪家人在聽到警車的聲響後便迅速離開，去搜尋那個報.警的人。
這麼多年來，汪家人從來算無遺策，這次的差之毫釐讓他們十分在意。
時間過去了三個小時，依然沒有找到報.警的人，看來這個人在報.警後就已經逃離。
啞姐的人在吳邪他們被押送去警 局的過程中打點好了一切，他們到了警 局後就換好衣服離開了。
吳邪邊走便開始尋思，這一次警 察到來的時機剛剛好，到底是誰在暗中幫助他？
這樣的暗中幫助，並沒有至此結束。
而後的一年，吳邪進一步了解到汪家的內部結構，他開始了第一次反擊。
在他布局的過程中，他能感覺到一直有個人在暗中幫助他，或者提供給他關鍵線索。
2013年，吳邪找到了局外人高中生黎簇，引他進入古潼京，並自己進入蛇礦。
黎簇回家後，吳邪將黎簇父親所在的考古隊打包寄給了黎簇。
30天後，黎簇再次來到古潼京，再次見到吳邪，吳邪告訴他需要在這片沙漠中撐過三天。
而後吳邪前往了墨脫，被一個穿白色羽絨服的人割喉，墜落懸崖。
墜下去的瞬間，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喉間噴湧而出的血液，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令人窒息。
他摔了下去，幾秒的自由落體後，他感覺自己摔在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硬的一個地方，而後他昏厥了過去。
他因喉間的巨疼醒了過來，甚至他感覺空氣是直接從喉部的傷口吸進來的，而不是鼻腔。
「你這麼快就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雖然是個疑問句，卻因為這懶洋洋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個陳述句。
看來，他被人救了。
他努力睜開眼，看向了聲音的來源，模糊間似乎是個女人的身影。環視了一下四周，似乎是西藏的一處普通民宅。
「你是誰？」他用自己僅存的力氣問道，聲音如同一把松了弦的破二胡，簡直耳不忍聞。
「你還真是不要命了。」那人根本沒搭理他的問題。
「是你？那個在背後屢次幫我的人是你。」吳邪的視線終於清晰了起來，眼前，是一張陌生面孔。
「對，是我。」那人輕描淡寫地回答道，「你的計劃，真的是很完美。我也是看了很久才看明白。我先說一下我的猜想，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不等吳邪回答，那人就開始說了起來：「首先，你計劃了解語花在火車上的失蹤，而後覬覦解家家產的那些人就會找上霍秀秀，胖子和藍袍藏人，三人在北京假裝抵抗一陣後，再說出你提前就准備好的沙海之下隱藏著大量黃金的情報。
然後你自己再假死消失，那麼老九門遺存的盜墓體系裡兩個現存的大管理者就都消失了，群龍無首又缺乏理智的眾人，聽到黃金的消息後必然會齊聚沙海。
汪家人必然出動保護沙海之下的真正寶物蛇礦，同時，你安排的具有讀取費洛蒙能力的黎簇也會被汪家人發現帶走。為了保證黎簇能活到那個時候，你還請了黑瞎子全程保駕護航。
整個計劃的任何一個環節，解語花的假死，霍秀秀他們被追殺，你被人割喉，這些都沒有試錯機會，甚至你這次即使死了，接下來的計劃也能照常進行。
狠，實在是狠。
妙，也實在是妙。」
吳邪瞪大了雙眼驚詫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這幾年下來，已經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產生這樣的情緒波動了，他忍住了去撕面前這人的面皮的衝動，問道：「你……到底是誰？」
雖然他早就猜想過，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這個時候，黎簇應該已經進入汪家內部了，一切都已經進入尾聲。我想，作為暗中合作這麼久的隊友，也確實應該正式認識一下了。」只見那人撕下了臉上的□□，露出了一張久違的俊秀臉龐。
「南星你這個混.蛋！你在這跟我裝什麼神秘，這些年你躲哪兒去了！」吳邪顧不得喉間的疼痛，嘶啞地吼道。
「你……認識我？」疑惑的眼神投向了吳邪。
「不是吧……又來一個失憶的。」吳邪瞬間反應了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以前，很熟嗎？」南星試著回憶了一下，無果，「別告訴我你以前是我男朋友，這也太恐怖了。沒關系，現在分手還來得及。」
「放心，我一直把你當做披著女人皮囊的純爺們。」吳邪滿臉黑線說道，這麼多年了，南星這神經病一般的腦回路倒是沒有變。
「兄弟！謝謝你的不愛之恩！」南星抱拳如釋重負地說道。
「彼此彼此。」
「那……你可以跟我說說以前的事情嗎？」南星又補充道，她不是那種會為失憶而糾結的人，但她總感覺過去有她很寶貴的記憶。
吳邪耐心地告訴了南星那幾年他們共同的經歷，他講完，就看到南星揉了揉發紅的眼眶。
「你是說，我們的族長已經進入那扇青銅門8年了嗎？」南星開口問道，「怪不得……這些年我一直沒找到族長。」
「你作為張家人，不知道這個嗎？」吳邪問道。
南星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家族歷代守護著一個秘密，至於這個秘密本身，以及守護的時間節點，只有族長才能知道。」
「你這一口一個族長，聽得我起雞皮疙瘩，你以前，都是叫他小哥的。」吳邪還想說點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南星和小哥，到底是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感情，他也沒看明白，還是不說了吧。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告訴我？」吳邪剛剛那一剎那的欲言又止剛好被南星捕捉到了。
「沒有，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吳邪否認。
「你剛剛猶豫了。」南星毫不讓步，她轉了轉眼睛，開始猜測：「是關於族長的對不對？」
「你想多了，真沒有。」吳邪看著南星的眼睛回答道，對於撒謊，他向來很擅長。
「果然是關於族長的，」南星點了點頭繼續問，「是不是關於族長和我之間的事情？」
「我什麼都沒說。」這個女人察言觀色的能力有點令人發指啊......
「難道說......」南星突然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族長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天哪我恐怕要被開除族籍......」
「沒你想得那麼嚴重，你們之間頂多發生過一點小曖昧。」真是服了她了，每天腦子裡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哈！你說出來了！」南星做了一個gotcha的手勢，得意洋洋地看著吳邪。
「......」心好累，不想再和這個女人說話。
「還以為是有什麼勁爆的猛料，」南星懶懶地坐回了一旁的椅子裡，「聽你的描述，我們四個人過去一直都輾轉在各大古墓，那種高壓的環境下，在緊急關頭發生一些肢體接觸是在所難免的，只是因為我剛好是女人，就會顯得曖昧。你說呢？」
「也許吧。不過我和胖子跟你從來沒什麼肢體接觸，所以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吳邪不認同南星的說法，但他選擇了保留意見。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卻沒想到早在十年前我們就已經認識了。」南星說著走到了窗邊，望著遠方。
吳邪看她神情有些憂郁，以為她是想起了什麼，正尋思著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她。
這時候南星卻回過頭，表情中有些不可思議，說道：「不過我實在是腦補不出來和族長稱兄道弟的場面，你說要是當年錄下來有多好，我可以拿著炫耀一整年。」
「要炫耀何必拿視頻，到時候直接牽著人不是更給力？」吳邪斜了南星一眼說道，看來剛剛是他想多了，憂郁這個詞彙真是和南星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
「你說的好有道理，不過你確定我去牽著族長不會被打嗎？」南星想了想說道。
吳邪也就這麼隨便一說，她還真的煞有介事地考慮起來了。
「小哥沒那麼暴力。」牽手算什麼，親你倆都親過了。
「我指的不是族長，我是說我怕被暗戀族長的妹子們群毆。」聽說族長帥裂天際，喜歡他的人肯定少不了。
「那更可以放心，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吳邪想起來胖子當年形容南星是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男人，真是更貼切不過了。
「怎麼感覺你形容的是一只金剛。」南星心裡不禁納悶，自己當年竟是如此陽剛嗎？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沒有沒有，你沒那麼粗獷，金剛芭比可能更貼切點。」吳邪解釋道。
「......」太扎心了，南星感覺這天再聊下去自己要憋出內傷了，「我覺得你也累了，先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出去弄點吃的。」
那天吳邪很早就睡著了，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像樣的覺了。
說起來很神奇，南星雖然是個女人，但是卻能給人一種信賴感和安全感。
第二天他醒來卻不見了南星的蹤影，房子裡有她留下的充足的藥品和食物，她就這樣再次不告而別。
不久後，黎簇在汪家湖邊的輪椅上消失不見，猶如人間蒸發。汪家內部的信任，從之前的絕對穩定，終於出現了裂隙。汪家開始遷移的同時，清洗和排查開始進行。
同時，掌權的汪家人，開始重新看待吳邪這個人，他們開始搜索吳邪的屍體，然而，他們什麼都沒有找到。
汪家的內亂由此開始，並愈演愈烈，直至崩盤。
第36章 十年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射進房間的地板上，也照在南星白皙細膩的臉龐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她睜開了雙眼，同時下意識抬手擋住打在眼睛上的金色陽光，纖長細瘦的手指，在逆光下有一種近乎透明的錯覺。
終於到了這一天，南星從床上跳下來，幾乎是跑著進了盥洗室，開始洗漱。
所謂的洗漱，其實包含了洗澡、洗頭、刷牙、敷面膜、護膚品、身體乳等等全套內容，前後大概倒騰了兩小時。
這麼多年來，南星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拾掇自己，在整完全套之後，她感覺自己簡直是會呼吸的人民幣。
她沒有化妝，因為她想以最真實的面貌去見她的族長。
她所有的親人都已經離開人世，她把所有的情感牽掛都轉移到了這個人身上。雖然她失去記憶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但她已經把他看作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以後的漫長歲月，她將長久地守護在旁。
她匆匆換上了最簡單的衣服，出門開始朝長白山出發。
早在一年前，她就搬到了長白山腳下居住，為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
她打開了上次來雲頂天宮發現的雙層壁畫處的捷徑，朝青銅門所在的裂谷走去。
心跳突然如同鼓點般加快，自己會不會來遲了？要是他已經離開青銅門了，她該去哪裡找他？沒關系，反正她有的是時間，肯定可以找到的。
如果她趕上了，見到他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既然以前他們曾是出生入死的朋友，那她是不是不應該太拘謹？
她加快了腳步，遠遠她看到了裂谷中青銅門前篝火的暖光，應該是吳邪他們也來接他了。
越來越近，她看到了等在青銅門前的吳邪的隊伍，他們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到來，但因為還看不清她是誰，齊齊舉槍瞄准了她。
接著，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並且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她能確定，這個就是她的族長。
他應該是剛從青銅門出來，身上還穿著鎧甲。
在這片峽谷幽深的黑暗中，篝火的暖光為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金色。
似乎是認出了她，剛剛對著她的槍口全部都已經放下，但她毫不在意，就只是一步一步朝她的族長走去。
她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他的臉瘦削精致，眼眸深邃，淡然如水，卻又宛如大海般寂靜悠遠，細碎的星光在濃密的睫毛後閃爍，令他的眼神更加性感迷離。
眼淚卻在這時不受控制湧上了南星的眼眶，不住地往下滾落。
怎麼一見到他就條件反射似的哭起來了？
吳邪說過十年前有一次她因為買了輛當時剛面世的卡宴S去新月飯店給吳邪撐台面，花光了所有積蓄，好一段時間都身無分文，全靠他們三個人養著。
難道說，她當時向族長借了一大筆錢？所以現在見到債主了，情不自禁就哭了出來？
於是她尷尬地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笑著說道：「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從見到你開始就不停掉眼淚，我是不是欠你很多錢啊？」
張起靈依舊沒說一句話，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她在這樣的注視中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了張起靈身後不遠處的吳邪，用眼神問道：「我要怎麼辦？」
吳邪用力搖了搖下巴，這個意思，是叫她上？
那行吧，那就上吧，這種時候怎麼能慫？
既然是多年未見的朋友，來個擁抱總不會錯吧。
於是南星腦子一熱，伸出胳膊一把抱住了張起靈，故作輕松地說道：「好久不見！」
張起靈楞了一下，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南星的眼神越過張起靈的肩頭看向了吳邪，只見吳邪無語地捂著臉，一臉目不忍視的表情。
難道她做錯了？她和族長的關系並沒有好到這個地步？
完了完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他會不會生氣啊？
第一次見面就被自己搞砸了，她真是服了自己了。
動了！動了！他動了！
南星感覺到張起靈慢慢抬起了手臂，她緊張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這是要推開她了嗎？
等待片刻後，沒有意料中的推開，卻感覺到張起靈的手輕輕覆在了她的肩胛骨上。
如同大提琴般低沉優雅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瘦了。」
連聲音都這麼好聽，真是滿足了她對完美族長的所有幻想啊……
緊張的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安定了下來，考慮到現在眾目睽睽，南星也不好意思一直抱著張起靈，於是她松開了手臂，同時，她感覺到他也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覆在她肩胛骨上的手。
南星略微向後退了一步，這是一個微妙的距離，處在個人距離和親密距離的界限，有一定的分寸感，卻又能隱約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從剛剛族長的反應來看，他似乎並不反感自己侵入他的親密距離範圍，從心理學上來說，一般是親人、很熟的朋友、情侶和夫妻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麼，也就是說，他的心中，也是把她視作為親人般的存在吧？
可是，偏偏她卻忘記了過去那些時光，無法再感受到失憶前的那些感情。
她抬起頭，對上了他幽深的眸，艱難地開口：「對不起……族長，我….」
「你叫我什麼？」張起靈眉頭微蹙，以往，他從來沒在乎過別人對他的稱呼，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可此刻，從她口中說出這個疏離的稱呼，卻罕見地令他在意了起來。
「我……因為失魂症，什麼都記不起了……對不起…我也忘記了你……」南星低下了頭，小聲說道。
「你不用道歉。」他看著她烏黑的發頂，沉默了半晌後說道：「以後，別再叫我族長。」
「那叫你什麼？」她終於再次抬起頭望向他。
「隨你。」張起靈說完就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轉身走向了吳邪和胖子那邊。
隨你？這是什麼神仙名字？怎麼有一股撲面而來的葬愛家族的氣息？
「……我能不能換個稱呼？隨你這個名字實在取得太不走心了……」南星老淚縱橫地衝著自家族長說道。
正在和吳邪、胖子商量著什麼的張起靈，聽到南星這句話後太陽穴不自主地跳了跳。她一向聰慧，今天這是怎麼回事？沒帶腦子出門嗎？還是說他應該換一種表達方式？
「Call me what you like，」張起靈回頭看著一臉迷惑的南星，無奈地回答道：「This is what I meant.」
「唉？」原來是這個意思…..天哪！讓她找個地洞鑽一鑽吧，剛剛那個智障不是她…..
不過……真的叫什麼都行？確定？那她要是叫他一句「寶貝」他也應嗎？
「那邊那個發呆的，你還走不走了？」吳邪的聲音打斷了正在天馬行空給自家族長想稱呼的南星。
南星回過神來，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家族長已經朝縫隙那邊開始往外走了。
「等等我，寶貝！」南星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如她所願，張起靈停下了腳步。
可是，全場都瞬間寂靜了下來。
南星往四周看了看，只見吳邪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抽搐著，似乎是在強忍著笑。
吳邪胖子他們都默默往前走了出去，幾秒後，他們都在南星看不到的地方爆發出狂笑。
這下她智障的名聲怕是要傳遍整個倒鬥界了……
「你……還是叫我族長吧。」從剛剛就一直沉默的張起靈終於開口。
「好…..」他對她是有多失望，都被迫接受了「族長」這個他一開始這麼抗拒的稱呼了。
好絕望……
「走了。」張起靈看著像只鴕鳥一樣站在原地一臉沮喪的南星，有些哭笑不得。
南星抬眼看到張起靈正看著自己，他的眼神中竟蘊藏著點點笑意，篝火的暖光下，他的笑容有著驚人的吸引力。
南星的臉上也因此漾出一個笑容，一如他記憶中一般溫暖明媚。
「是！」她說著抬步走到他身旁，與他一起走出了這片裂谷。
到底是誰造謠說族長冷若冰霜、難以接觸？這明明是天底下最寬宏有氣量的人呢……
第37章 貪戀美色
幾個人由縫隙走出了裂谷，手機有信號之後，吳邪就打電話聯系了等在山上的解語花。
不久後，幾個人和解語花彙合。
解語花看到南星的時候有些驚訝，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後，就跟他們說道：「我們估計下山後還得在山腳住一宿，我先打個電話讓他們預定一下酒店。」
「住酒店多沒意思，住我家吧，我家就在山腳下，足夠我們這幾個人住了。」南星提議道。
「合著你一年前不辭而別，是跑到這裡守著了？」吳邪問道。
「不然我還能去哪兒？」南星答道，「我這個人，向來以目標為導向。那個時候我所有需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完成了，就只剩下找到族長這件事了，自然是住到離目標最近的地方了。」
「既然你盛情相邀，我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東道主，您前邊請！」胖子朝南星做了個請的動作。
「山上基本沒有民宅，我也是住在山腳下二道白河鎮。咱們先下山再說吧。」南星說道。
花了幾天下山後，幾個人開車來到了南星在二道白河的家。
南星家是位於河邊的一套躍層復式，下層是客廳、起居室、浴室、廚房和餐廳等公共區，臥室和書房都在上層，旋轉樓梯將樓上和樓下連為一體。
客廳部分是中空設計，一整面的落地窗，使室內采光通透，加上層高落差帶來的立體空間，使整體風格多了幾分大氣。
「南星，我記得你當年身無分文了啊，轉眼間買了這麼大一套房？」胖子邊打量著房子邊問道。
「二道白河的房價本來也不貴，」南星邊給他們拿拖鞋邊說道：「我當時因為急著用錢，就在論壇上找到一些找人幫發paper的貼子，一篇SCI兩萬，核心期刊一萬。於是我就開始幫人寫論文，一個月大概可以寫1~2篇，發表周期大概半年。幫人發了幾篇SCI之後，就有人找到我幫他們公司做建築CFD模擬和冷熱負荷模擬這些咨詢項目，外包費用基本上一個項目50萬左右，扣除掉付給掛靠公司的3%的稅費和4%~5%的提成，我大概一個項目能賺45萬。做幾個項目下來房子錢不就夠了。」
「你以後可以考慮掛在我的公司，我可以照樣按照小規模納稅人的稅率收你3%的稅費就行，剩余的稅費和提成你都不用給我。」一旁的解語花聽後提議道。
「解總，您這不是在談合作，是在做慈善。」南星打趣道，「不過我不打算繼續做這些事情了。」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解語花問道。
「當然是……」南星突然一下竄到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張起靈身邊，狡黠地笑道：「族長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你的族長要跟我和天真去一個偏遠鄉村隱居，大小姐你去嗎？」胖子也加入了這個話題。
「去啊，當然去，我會好好種田的！」南星毫不猶豫地答道。
「你對你家寶貝這絕對是真愛，小哥你就從了她吧。」胖子拍了拍張起靈的肩膀，打趣道。
張起靈看了一眼胖子，沒理他，自顧自往浴室方向走去。
「他真是越來越不愛說話了。」胖子說道。
「哪有，明明是你太吵了。」南星辯駁道，「族長累了，先讓他洗澡休息吧。」
南星家的浴室是完全干濕分離的，張起靈一進來就發現在浴室旁的洗衣更衣室，已經早就掛好了為他准備的浴袍。之所以確定是為他准備的，是因為上面夾著一張紙，寫著「族長專用」。不僅是浴袍，連盥洗室的毛巾牙刷等等全都為他准備的一應俱全。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陣，眸光微動，而後便步入浴室，打開了花灑。
張起靈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南星他們正坐在客廳看電視聊天。
南星看到張起靈還在滴水的濕發，立馬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拿起了放在身旁的吹風機，說道：「抱歉族長，我之前用完吹風機忘記放回盥洗室了，害得你都沒辦法吹頭發。」
「你坐到這邊來，我幫你吹。」南星說著走到了離插座最近的沙發後面。
「不用。」張起靈說著便一邊拿浴巾擦著濕發，一邊往樓上走。
「你不用跟我客氣，放心，我會把你伺候的很舒服的。」南星拉住張起靈的手腕，就把他往沙發那邊帶。
「伺候得很舒服？天哪，我又聽到了什麼勁爆的事情。」剛從廚房洗完水果出來的胖子一臉驚呆了的表情看著南星和張起靈，說道：「南星，你就直說吧，你粘著小哥是不是因為貪戀他的美色？」
「膚淺。」南星瞥了胖子一眼，「我在乎的是族長這個人，就算他長了一張你這樣的臉，我也還是像現在這樣待他。」
「我不行了，這碗狗糧我拒絕，我先去上個廁所緩一緩。」胖子放下果盤，就往洗手間走去，走之前還衝吳邪使了個眼色。
吳邪立即心領神會，也從沙發上站起來往洗手間方向走，說道：「我的衣服需要去洗一洗。」
「我得去洗澡了。」緊接著解語花也往洗手間方向走。
只留下吳邪隊伍裡的白蛇在沙發上不知所措，他思索了一下，說了一句：「我去刷牙？」就也往洗手間那邊落荒而逃。
「我說，你們四個大男人怎麼同時往洗手間跑？你們不嫌擠得慌？」南星一臉莫名其妙地衝著衛生間方向說道。
「不擠不擠，剛剛好。」這是吳邪的聲音。
「客廳才是真的擠。」胖子又加了一句。
「得，只剩我們兩個了。」南星抬頭衝張起靈笑道，「這下你不用害羞了，我也可以好好發揮了。」
張起靈看著她的笑臉，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拒絕。
將他帶到沙發上坐下後，南星便松開了握住他手腕的手，繞道沙發後開始幫他吹頭發。
「族長，」她纖長細瘦的手指輕輕撥著他的頭發，水晶般動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是我第一次失憶，但我知道，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們所經歷的生活是由無數片段組成的，而這些碎片最終會決定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可這一次，我突然發現我的人生已經不由我經歷過的事情決定了，我的記憶被剝奪了，腦海裡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與我自己完全無關的念頭。可是，我不想被這些念頭左右，我想留住自己的記憶，我想記住自己在乎的人。」
「這是天授，」張起靈的漫長人生中，這樣的記憶覆蓋到底發生了多少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我們從出生開始，就會像天授唱詩人一樣，忽然在某一天，腦子裡出現一個念頭，驅使我們不得不去完成一些與我們完全無關的事情。這樣的天授，每發生一次，我們都會失去記憶。」
「我不想忘記你，」南星關掉了吹風機，手指輕輕地梳理著他飄逸柔順的發絲，「你這麼好，我都能想像得到，那些被我忘記的時光有多麼美好。」
「我記得。」張起靈開口道。隨即他感覺到南星的手指突然停頓了一下。
「如果記憶也能存盤就好了，」南星繞到沙發前，在張起靈身旁坐了下來，仰頭衝他笑道：「哪天咱們有興趣研究人工智能了，可以往這方面擴展擴展。」
「嗯。」他低眉看著她的笑臉，而後微微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贊同還是禮貌性回答。
客廳明亮的光線在張起靈周身籠起一層柔和的光暈，映在他漆黑的眸底，寂靜悠遠得像是藏著一片浩瀚星空，她小小的身影映在他的瞳孔中，仿佛是這片星空的中心。
她和他對視著，兩人間的空氣放佛帶上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膠著。
她突然站了起來，順便拿起了剛才放在茶幾上的吹風機，若無其事地開口：「我把吹風機放回去，你肯定累了吧，早點休息，晚安。」
張起靈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抬步由旋轉樓梯往二樓的臥室走去。
第38章 浴室
南星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今天要做6個人的早餐，真是壓力山大的工作量。
其他人似乎都沒醒，路過胖子的房門口的時候還能聽到他打雷似的鼾聲。
她睡眼惺忪地來到浴室前的洗衣更衣室，脫下睡衣隨意放在了擱架上，便伸手推開了浴室的門。
感受到浴室裡的熱氣後，她揉了揉眼睛，隱約看到了一個人影。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站在花灑下圍著浴巾的男人。
水滴沿著男人線條完美的肌肉流淌著，身上的些許泡沫還沒有衝洗干淨。
顯然是因為她的闖入，才倉促圍上浴巾。
張起靈抹了一把滴水的濕發，眼前睡眼惺忪的少女□□，雪白的皮膚，曼妙的身材一覽無遺。
她很自律，一直保持著低於18%的體脂率，有著完美的馬甲線和腰部線條。她有著誘人的.胸.部，卻並不落俗，這歸功於她優美的肩頸線條和鎖骨帶來的天鵝感，所以即使她很性感，但依舊不失氣場和氣質。
南星眨了眨眼睛，內心哀嚎：有什麼方式能讓她死的快一點。
她僵硬地轉過頭打算出去，手腕卻被張起靈用力一拉，同時他另一只手瞬時將浴室門關上。
她整個人被他帶著向後倒去，卻並沒有直直撞入他的胸懷，而是在撞到他胸前的前一瞬，被他的手臂緊緊環住，這給了她一個緩衝的反向加速度。她身體向後倒去的速度減為零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後背的皮膚緊緊貼.住了他緊實的胸肌。
她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被他緊緊捂住了嘴巴。
她想掙扎，卻被他壓得更緊，她被他鉗制在懷裡完全動彈不得。
這時候，只聽外面與洗衣更衣室相通的盥洗室傳來胖子哼歌的聲音。
原來，族長是因為早就聽到了胖子的腳步聲，所以才把她拉了進來。
可是，現在這個場面尷尬得令她整個人像發燒了一樣，全身的血液都快沸騰了。
南星被張起靈壓制得幾乎喘不過氣，但是又害怕被外面的胖子聽到動靜，她只好屏住呼吸，不再掙扎。
一下子，整個洗手間只聽得到胖子哼歌的聲音。
「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表達千萬分之一……」
好你個胖子，唱什麼不好，偏偏唱情歌！
南星不敢說話，只好用手指開始在張起靈身上寫字：族長，你壓得我胸好疼，肋骨快斷了。
張起靈大概感受到了她寫的內容，愣了一下，按住她的手稍微松了松，但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剛剛被他緊緊制住，那種痛感還能讓她稍微從兩人肌.膚相.貼的觸電感中剝離出來。
此刻，他將手臂放松後，沒有了痛感，後背接觸到他緊實肌理的皮膚神經末梢開始變得異常敏感，大腦也因此分泌出令人意亂情迷的多巴胺。
他呼吸的熱氣噴灑在耳邊，南星耳朵一陣麻癢，縮了縮脖子。
她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有些灼熱粗沉，體溫似乎也比剛剛有所上升。
她此刻已經可以自由移動自己的手臂了，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臂反手按向他的頸動脈。
這點小把戲怎麼可能逃過張起靈的眼睛，他松開了原本捂住她嘴巴的左手，凌空抓住了她馬上就要探到他脖頸的右手，並順勢將她的手臂反握至她後腰，她整個人被帶著原地轉了一圈，由原本的背對著他，變成了面對面。
可以啊，不讓她試探脈搏，她還有別的招讓他現行。
她抬起頭，睜大雙眼看向了他的眼睛。
浴室本就有些昏暗的光線，又被他如蝶翼般濃密纖長的睫毛擋去了大部分，令她看不清他的瞳孔。
於是她踮起腳尖，又朝他靠近了幾分。
他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同樣凝眸望入她的雙眼。
她眼中蕩漾出漣漪，閃爍著一絲得意，就快接近答案了。
「你的瞳孔放大了，脈搏比平時快了30下，體溫也上升了大約0.2攝氏度。」張起靈纖長有力的手指在她的後背上寫道。
她眼中得意的神色迅速暗淡下去，他居然也在試探她的心思！並且悄無聲息就比她快了一步。
這時候胖子也終於完成了洗漱，從盥洗室出去了。
南星終於松了一口氣，不服輸地說道：「任誰光著身子被一個肌肉猛男抱在懷裡都會緊張的啊，這不算數。」
「我知道。」張起靈輕聲答道。
你又知道？知道你還試探？
張起靈沉眸看著南星，她一直披散在胸前的長發，因為剛剛她踮腳抬頭的動作攏到了身後，露出了左胸的一道傷疤，這道傷口再偏移哪怕一釐米，恐怕都會要了她的性命。
南星瞥見他直視著自己胸口的灼灼目光，這才意識到自己未著片縷與族長這樣坦誠相見著實不妥，窘迫地背過身去。
緊繃的後背感覺到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將她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撥開，最後停在了那道陳年的舊疤上。
「這是貫穿傷，什麼時候的事情？」張起靈蹙起了眉頭。
「幾年前的事情了，因為汪家。」南星抿了抿唇，平靜地說道。
「疼嗎？」
「都這麼久了，早就不疼了。」
此刻她如此雲淡風輕，而他的心口卻是被緊緊揪著。
他知道，以她的聰慧，無論遇到的是什麼事，基本都能全身而退。能讓她幾乎付出生命的代價，當時的狀況有多麼凶險，顯而易見。
南星等了許久，沒聽到身後族長對她說的話的任何回復，原本就緊繃的後背因為他指尖的觸碰又開始燃燒了起來。
她決定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目前這個古怪的氛圍，在腦子裡搜尋了一圈後，開口道：「族長，我忘記拿浴巾進來了，你方便……待會兒出去以後幫我拿一下嗎？」
回應她的還是沉默。
於是她又鍥而不舍地補充道：「要是你覺得麻煩，我也可以直接用你的。」這夠體貼了吧，既省去了他的麻煩，又解救了她的困境，簡直完美。
南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個提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半晌後，身後傳來張起靈有些沙啞的低沉嗓音：「我幫你拿。」
而後他開門出了浴室。
片刻後從門口遞進了一條浴巾，正是她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的。
浴室裡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打開了花灑，任由溫暖的水流灑在她的臉上身上。
她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傷疤，第一次覺得這道疤如此刺眼。
還有什麼好試探的？她要是個男人也不會對胸前和後背長著疤的女人產生什麼想法。
他，只能是她的族長了吧，不會有其他多余的關系了。
第39章 密碼
幾個人早上吃完早餐就各自回各自的地方了，他們當時帶來的隊伍也都原地解散。解語花回了北京，因為吳邪置辦的去雨村隱居的行頭還在吳山居堆著，他們四個人便先去了杭州。
一番輾轉後終於到了吳山居門口。
南星看著這店門緊閉，滿目蕭條的景像，側頭問一旁的吳邪：「吳小三爺，這就是你當年做生意的遺址？」
吳邪上前撕掉了貼滿在門前的電費通知單，打開了門鎖，回答道：「十年了，你的語文真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吳山居三個大字都能被你讀成兩個字。」
沒聽到南星的反擊，吳邪正得意自己在和南星的互懟模式中又扳回一局，回頭一看卻只見南星正盯著隔壁的紋身店出神。
「怎麼？南大小姐突然想紋身了？」胖子在一旁打趣說道。
「是啊，和族長保持隊形。」南星回過神來，「不過我還沒想好該紋什麼。」
「這還用想嗎？跟小哥一樣紋個麒麟，他的是雄的，你來個雌的。」胖子答道，「你們倆出道的藝名我都想好了，就叫雌雄雙煞。」
「我只想紋個小面積的就行。」能蓋住身上那兩道疤就可以了。
「小面積的不適合你純爺們的氣質。」吳邪說道。
「我怕疼。」南星隨口答了一句，看到張起靈已經進吳山居了，就也跟了進去。
「你會怕疼？別笑掉我大牙了。」吳邪也不是沒見過南星受傷的時候，那時候他幾乎要以為她是沒有痛覺神經的。
「我還挺期待看你掉大牙的。」南星好奇地打量著吳山居的各種藏品，笑著答道。
「這裡面藏了什麼寶貝？」南星摸著櫃子上的一處小機關問道。
吳邪看了看，終於想起來裡面放的是什麼。
他走到南星身邊，打開了那處小機關，裡面是一個登山包。
「這些都是你失憶以前的一些物品，我還記得裡面有個U盤，以前你都當寶貝似的隨身帶著。」吳邪說著搬出了登山包，「正好，物歸原主了。」
南星打開登山包，裡面除了些裝備，就是幾件衣服，還全都是男款，乍一看還以為是個鋼鐵直男的登山包。
接著她找到了吳邪所說的U盤。
「放心，我沒看過。」吳邪說著打開了電腦，「你現在想看的話，電腦借你用。」
南星將U盤插入電腦，想要訪問的時候，界面中卻彈出了一個對話框：
I am
__ __ __
inaccessible.
（不可訪問）
「裡面是有什麼機密文件嗎？你還設了密碼。」吳邪看了一眼屏幕後說道，「還非常欠揍的寫上一句I am inaccessible，不過確實很符合你的風格。」
「打開就知道了。」南星說著開始往裡面輸密碼。
她把自己所有用過的三位密碼全都試過了一遍，沒有一個是對的。
「我建議你可以試試小哥相關的信息，名字，身高，體重，三圍什麼的。」胖子在一旁提示道。
「……」南星心裡有些忐忑起來，胖子這麼說，難道她以前真對族長有過什麼齷齪的心思？萬一裡面全是自己偷拍的痴漢視角的族長怎麼辦？這要被他們看到了她顏面何在？
但是他們三個都在旁邊等著，她不打開倒顯得她真對族長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企圖似的。
她硬著頭皮輸入了張起靈名字的首字母，沒打開。接著又先後輸入了身高體重，還是沒打開。
「族長你三圍多少？」南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問出了這難以啟齒的問題。
張起靈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電腦屏幕，沒有回答她。
「我剛剛開玩笑的，三圍總共有六個數字，這密碼只有三位。」胖子笑道。
「誰知道呢，把六個數字排列組合一下唄。運氣最差的情況也不過試個120次。」南星回道。
「不對。」一直沉默的張起靈突然說道。
「哪裡不對？計算結果絕對是120，算錯了我跟你姓。」南星說著拿起了手邊的紙和筆要開始寫計算過程。
張起靈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繼續驗算，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讓我試試。」張起靈說著俯下身，在鍵盤上鍵入了Kyl三個字母，而後敲下了Enter鍵。
只見屏幕上方語句瞬間變成了：
I am
Kylin
accessible.
U盤打開了。
「Kylin是誰？」南星一頭霧水地問道。
「我。」張起靈悶聲道。
「你的英文名嗎？」南星以為自己對族長的信息了解得夠全面了，卻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個英文名。
「你取的。」張起靈低頭看著南星說道。
「唉？」琥珀般透亮的眼眸中微泛漣漪，同時一片紅霞飛上了臉頰。天哪！她以前，還做出了給族長起名字這種曖昧的事情？！
「誰能告訴我，屏幕上這句話什麼意思？南星害羞個什麼勁？」胖子問道。
「誰害羞了！」南星沒好氣地說道。
「直譯過來就是：只有張起靈可以訪問我。」吳邪一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對胖子說道：「更深層的意思，你懂的。」
「天哪南星，你留了個大招啊！這是赤.裸裸的表白啊！」胖子對南星做了個干得漂亮的手勢。
「別老是斷章取義，我的意思明明是只有族長有訪問U盤的權限，你們怎麼老往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向想。」南星心虛地說道。
但當時設下這麼有雙關語義的密碼，真正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她現在也不確定了。
沒有輸入密碼的時候，顯示I am inaccessible. 告訴訪問U盤的人對方沒有訪問權限。
密碼剛好設置成Kyl，輸入後界面直接將inaccessible的in前綴拆出來，和輸入的密碼組成族長的英文名字Kylin，整句話直接變成了：I am Kylin accessible.
平白無故她不可能花心思把一個人的名字隱藏在密碼中，除非，這個人對她非常重要。
那麼，U盤裡的內容呢？也是和族長相關的嗎？
打開U盤文件夾，裡面只有一個長視頻文件。
南星有些緊張地打開了視頻，出現在界面中的，是她自己，視頻裡的她剪著短發，就坐在她在北京的家裡的書桌前。
「小哥，這個視頻，是用來記錄你和吳邪、胖子還有我一起經歷過的事情的，因為我怕有一天你會再次忘記我……我們，當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會把這個視頻交給你，這樣你就可以看到以前我們一起經歷的事情啦，快誇我機智。
現在是2004年7月1日，我們剛從蛇沼鬼城回來不久。所有的記錄，也是從今天開始。」
之後的內容，大部分都是他們一起歷險的時候，她拿手機拍的。屏幕經常抖得不行，有時候都甚至看不清到底拍的是人是鬼。
「可惜了這視頻沒有把精髓部分拍進來。」胖子一聲長嘆。
「什麼精髓？這內容很基本和吳邪之前告訴我的差不多啊，並且視頻的衝擊力已經夠震撼了，好幾次我都看得一身冷汗。」南星說道。
「我指的精髓，可能和你理解的有所不同。」胖子說著又露出了他八卦時候那種一貫的賤兮兮的表情。
「你快打住，我知道你又要說些不著邊際的事情來拿我開涮。」南星看到胖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開始說她和族長之間如何如何了。
「你都還沒聽就知道不著邊際了？」胖子道。
「我相信我自己拍的視頻，裡面有的，就是我需要知道的。」既然這個視頻是當時為了族長拍的，那麼自己想讓他看到的，就也是自己想要記住的吧？
「這可不一定，比如說你獨自去陰山古樓找你的族長，差點把命搭進去，這件事你就沒記錄。」胖子說道，「還有當年住在秀秀家的時候，你有一天晚上被小哥帶回來……」
胖子還沒說完，就感覺背後一陣涼意，回頭一看，是張起靈投過來的一記眼刀，胖子趕緊閉嘴沒有再說下去。
惹不起惹不起。
南星注意到張起靈的反應，心裡對以前她和他之間的關系更加疑惑了幾分。
族長也不願意提起視頻裡沒提及的那些事情嗎？既然如此，那她更沒有知道那些事情的必要了。
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第40章 在路上
視頻只能告訴她過去發生了什麼，可是那些產生過的感受和感情，卻沒有方法找回。
研究完視頻後，四個人開始收拾去雨村的行頭。大大小小塞滿了整個後備箱，連帶後排座椅都占去了大半。
吳邪堅持他來開車，胖子的噸位如果坐後排，那後排根本擠不下第二個人，到時候恐怕南星只能要麼坐張起靈腿上要麼坐胖子腿上。
所以最終只能讓胖子坐副駕駛，張起靈和南星兩個人坐在後排，和行李擠在一起。
大概是為了不讓南星被行李硌著，張起靈坐到了靠裡面的位置，讓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一路上吳邪和胖子心情都非常好，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互相調侃，南星一度以為自己在聽相聲大會。
南星就一直正襟危坐，身上每一處肌肉都緊繃著。因為是夏天，衣服都穿得很薄。兩人的手臂始終被擠的緊緊貼著，隔著衣服仿佛都能感受到對方脈搏的律動。
伴隨著車子時不時的顛簸，這種緊貼感便會被加重幾分。這讓南星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在二道白河，她家浴室裡那個混亂的夜晚，那種腦海中像是有煙花盛開的眩暈感，無論過去多久，都依然記憶猶新。
她抬頭看了看身邊的張起靈，他倒是淡定得很，面無表情，眼中波瀾不驚。
似是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他將視線從前方聚焦到南星的方向，她趕緊將頭撇向窗外。
這一路下來，南星的不自然張起靈全都看在眼裡。這個狀態他見過，十年前在秀秀家的那個晚上，她被下藥後對他做出驚世駭俗的事情後，第二天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回避著和他的肢體接觸。
南星被張起靈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於是她只好一直佯裝看窗外。
說起來人的感官也是神奇，比如，即使閉著眼，你也是可以感覺到離你面部很近的地方有沒有東西。再比如，在被人注視的時候，明明看不到對方，卻也能感覺得到。
一直緊繃著全身的肌肉，南星此刻全身酸得像是剛打了一場群架。她將頭靠在了座椅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南星醒來已經是傍晚，她看了看地圖上的定位，車已經駛入了去往雨村的小路。
雨村位於閩南，這裡分布著世界同緯度帶現存十分完整的中亞熱帶原生性森林生態系統。在這裡，依然能感覺到這個星球最初的慢和從容。
「我們到了。」吳邪指著前方的山谷說道。
只見視線前方的山谷半山腰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村落，山谷旁六條瀑布濺起的水，如同下雨般落在村子上，這大概就是雨村名字的來由。
所謂的山環水繞，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村子裡生長著很多幾百年樹齡的樟樹。
南星聽說過一種說法，以前的時候，有些村子裡誰家生了閨女，就會在房前屋後種上一棵樟樹，陪女兒一起長大。等到女兒出嫁時，樟樹被砍下，打制成一個樟木箱，作為嫁妝。樟木箱也被人們叫作「女兒箱」。
不知道雨村這麼多的樟樹是否也和這個傳統有關。
一路沿著環山公路往上開，可以看到重重疊疊的梯田上，種滿了蓮花，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車子在一幢青磚黛瓦的院落前停了下來，吳邪將車停好後，回頭說道：「我們到家了。」
整棟院落目測占地有1000平方米左右，這在村子裡是很常見的規模，要是放在城市裡，那可是豪宅了。
吳邪說這是他不久前剛從當地買下來的，還沒來得及裝修改造，這幾天可以先打掃一下先住著，以後再慢慢一點一點改造。
幾個人有條不紊地將行李搬了進去，又打掃了一番。全部拾掇完，已經入夜了。
夏夜的院子裡比屋內涼快，他們就干脆將餐桌移到了院子裡的葡萄架下。
天上群星伴月，他們在這星月夜下聊了很久，當然，主要是南星他們三個在聊，張起靈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旁邊聽著，望著滿天群星。
胖子一高興就喜歡喝酒，他今晚明顯喝得有些多了。一直牽著張起靈和南星的手，說今天良辰吉日，干脆雙喜臨門，他來當證婚人。
胖子有他的一套道理，他說人生路上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喜歡就是個幽靈，他來的時候你看不到，他走的時候悄無聲息。他不走你就得三柱青煙伺候著，他要是走了，你把房子燒了也找不回來。
他說完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雙手還緊緊將張起靈和南星的手攥在一起。
胖子看著年紀大了，可力氣卻不小，南星死活抽不出自己的手，最後還是張起靈掰開了胖子的手。
他們將胖子送回了房間，吳邪便洗澡去了。
留南星和張起靈兩人在月下相對而立。
夜色已深，彎彎的明月掛在墨藍的夜空之上，點點清輝灑落，張起靈的臉被月光暈了淡淡的一圈銀色，整個輪廓一半映在光裡，一半藏在影裡。他的眉眼清俊深邃，輪廓優美分明，一雙深瞳，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南星抬眸望向他，清冷的月光將她的身影照得半明半暗，幾縷烏黑的發絲散在臉頰旁，襯得她的面龐細膩柔和，猶如一株含苞待放的玉蘭花。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古怪的氣氛悄悄的滲入空氣中。
張起靈打破了兩人間僵硬的局面，他回到葡萄架下的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斟了兩杯，而後將眼神投向了她。
南星心領神會，坐到了他對面。
「族長，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武夷山桐木關的正山小種，入鄉隨俗，吳邪來到福建後在家囤了不少本地茶。
「先去周邊看看。」他漂亮的手指拿起面前的白瓷杯，月亮倒影在色澤紅艷明亮的茶湯上，在漣漪中變成點點銀色的碎片。
南星點了點頭，也是，他縝密的心思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會真正放松下來，他的探索範圍也比一般人要大得多，估計接下來他會走遍附近的崇山峻嶺了。
「我打算先把房子的改造做完，對吳邪和胖子的直男審美不太放心，忙完我就陪你一起去。」南星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布局，要改造的話，恐怕還得重新設計，請人施工，自己還得在旁監工驗收。
「不用，你忙你的。」張起靈看了她一眼，黑色的眼瞳似雨後琉璃般透徹。
「好。」她一反常態沒有堅持要跟著他去，確實，這不是去盜墓，只是探索周邊環境，他自己去會更方便，她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南星見兩人杯盞中的紅茶都已見底，便伸出手去拿桌上的茶壺，打算幫兩人都添上，卻不經意間附上了他也正准備拿茶壺的手。
她的手猛的頓住，愣了片刻，首先感知到的是他手背上的溫度，她的指尖微涼，觸到他溫熱的肌膚時莫名一顫，有一霎觸電的感覺，由相觸的指尖爬向四肢百骸，衝入大腦。
張起靈看了看兩人相觸的手，又看了看南星，她白皙無暇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嫣紅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表面意思是只有張起靈可以訪問我，更深層的意思，你懂的。」
「南星你留了個大招啊，這是赤.裸.裸的表白啊。」
耳邊回響起在吳山居時吳邪和胖子帶著笑意的對話。
如果她沒有失憶，還會對這段對話給出否定的答案嗎？
「雖然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花前月下，不過考慮到已經很晚了，還是來告訴你們一聲，我洗完澡了，你們想洗的話隨時可以去。」吳邪的聲音從身後走廊那邊傳來。
南星一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先洗。」張起靈和南星異口同聲。
「我不急。」兩人再次異口同聲。
吳邪在後面說道：「你們可以一起洗，不用客氣。」
兩人齊齊斜了吳邪一眼。
吳邪扶額，心中暗暗叫苦，果然打擾人花前月下是要招仇恨的，他補充道：「我說的是時間上的一起，不是地點上的一起。之前忘記告訴你們了，這套房子有兩個浴室。」
張起靈和南星對視了一眼，接著兩人默默找浴室去了。
南星抬手按住自己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狂跳的心髒，她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都要得高血壓了，看來今晚得洗冷水澡來冷靜一下。
重啟階段
第41章 新的旅程
接下來的一個月，張起靈幾乎走遍了雨村周圍所有的山脈，南星有時候甚至一個星期都見不到他一兩次。
不過他每次都會帶點奇怪的土特產回來這點倒是令南星很期待。有一次，他帶回來一條很奇怪的魚頭，胖子努力吃了三天才吃完。
南星已經基本完成了房子的改造設計初步方案，開始進入施工圖階段，她和吳邪因為房子改造的事情關系一度到達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兩個人都是學建築的，意見不合是常有的事情，吵架的時候都是拿著建築規範和專業術語作為論據開戰，胖子每天都生活得水深火熱，經常都是隔壁大媽的河東獅吼破口大罵才能讓他們消停下來，一致對外。
這天傍晚，張起靈完成了又一次的巡山工作，剛進大門走到院子裡，就聽到南星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拔刀吧！來一決雌雄！」
「不用決了，你是雌的。」這是吳邪的聲音。
「你再說一遍？」南星尾音上揚。
「行行行，你是雄的，你是雄的。」吳邪答道。
「那方案也聽我的咯？」南星欣喜道。
「那不行，得按我的來。」吳邪毫不讓步。
「那還是拔刀吧！我們出去打！」緊接著就聽到南星開始往外走。
剛好碰到准備進大廳門的張起靈，一見到他，南星臉上立刻多雲轉晴，她拉著張起靈走到屋內，讓他坐到了桌前，好似搬來了救星一樣說道：「族長回來了，由他來定奪，這你們沒意見吧？」
「沒意見，沒意見。」吳邪和胖子對視一眼，搖頭說道。
「那好。族長，我跟你說一下大致的情況，咱們家空調和采暖打算用地源熱泵，室內暗裝風機盤管，然後再統一裝新風機。那麼問題來了，吳邪打算把新風機房放在這個角落，新風管要繞好長一段才能送到最遠的那個房間，到時候我敢保證到末端都沒有風了。」南星攤開圖紙向張起靈解釋道。
「沒有風可以開窗自然通風啊，這是自己住的住宅，又不是大型公建。一般住宅根本連新風都不設置，你非得要加一套新風系統。」吳邪在一旁反駁道：「再說你的方案，把新風機房挪到了中間的樓梯附近，是，新風倒是送得均勻了，但是旁邊這個臥室要被吵死的。」
「福建回南天有多恐怖你不知道嗎？不關好門窗室內分分鐘變龍宮。把新風除濕以後送進來，既保證了室內空氣清新，又避免了回南天的煩惱。再說，裝好靜壓箱，做好消聲減振，新風機房放在樓梯邊一點噪音問題都不會有，實在不行旁邊那個房間給我住。」南星立即燃起了鬥志。
「我覺得南星這套方案合適些。」張起靈看完兩套方案圖紙後，指了指南星的圖紙說道。
「哈！謝謝族長！族長真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我願意為你當牛做馬……」南星滿臉喜悅跑到張起靈身後要給他揉肩膀。
「我只是在評價一個客觀事實。」張起靈柔聲打斷了她天花亂墜的奉承。
吳邪做了個扎心了老鐵的表情，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他們倆口子欺負你，還有胖爺來疼你！胖爺肩膀借給你哭！」
接著張起靈從背包中拿出了一盒這次帶回來的土特產，三個人立馬圍了過來，表情像極了小孩子等著出差回來的爸爸發糖果。
打開盒子，裡面是滿滿一盒新鮮蓮子。
「是建寧蓮子！」南星激動道：「族長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你前段時間在查《紅樓夢》裡建蓮紅棗湯的做法。」張起靈看了她一眼，說道：「這次路過建寧縣，就帶了些回來。」
「冷冷的狗糧在我臉上胡亂的拍，」胖子在一旁哼起了歌，吳邪也跟著唱了起來：「冷冷的狗糧往嘴裡胡亂的塞……」
「別瞎唱，族長帶這個是給咱們一起吃的，我像是這麼自私獨吞的人嗎？」南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們兩個說道：「我現在就試試燉建蓮紅棗湯，興許晚上還來得及嘗一嘗。」
南星說完就拿上蓮子往廚房去了。
吳邪他們在雨村已經安靜地生活了將近一個季度，轉眼已經入秋。
他們的住宅的改造工程已經開始施工，因為要兼顧居住，所以改造先從西邊的那一半開始，南星他們暫時都搬到了東邊住著。
南星也很忙，和吳邪胖子每天戴著安全帽在施工現場監工，穿著寬大的安全服和笨重的安全鞋，在現場拿著圖紙巡檢，如若不是那張藏在安全帽下精致的素顏，乍一看和一個男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張起靈繼續著他對雨村周圍山脈的探索，並且探索的時間比以前更長。有時候一走就是半個月，每次回來洗漱完就悶頭進了房間。
南星有時候改施工圖改到深夜，能剛好等到回家的張起靈。以至於張起靈後來帶的特產裡，會有一樣是單獨給她的。
也正因為這樣，南星才注意到一個容易令人忽略的細節。
張起靈最近，似乎經常去同一個地方。
雖然每次他帶回來的特產都不同，但他身上淺淡的香氣，卻是來源於同一種植物。
所以，他去那個地方，是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嗎？
這一天，張起靈是在一個雨夜回來的，准確說，雨村的每一個夜晚幾乎都是雨夜，但是這一天因為降雨加上瀑布澆灑過來的水，就顯得雨勢尤其地大。
他回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休息，就連南星今天也沒有在書房趕圖。家裡只留了門口的一盞燈，這盞燈是他們特地為他留的。
張起靈像往常那樣洗完澡，打算回臥室休息。
打開臥室門，就聞到裡面佛手柑的淡香。如果換作他人，是聞不出這個香味的，可他是張起靈，本身就有著遠高於其他人的對環境的觀察力和警覺性，並且他對這個香味非常敏感。
她應該是聽到他回來，趁他洗澡的時候偷偷溜進了他的臥室吧。
隨手將門掩上，他打開了臥室的頂燈，看向了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發呆的南星。
她那一肩如雲般柔軟順滑的長發，披散在背上，薄紗般的睡衣，攔腰系著帶子，腰身盈盈一握。
聽到他回來的聲音，她將視線從窗外收回，轉頭看向他，眉宇間有著若隱若現的淡愁。
「擅自跑到你房間……沒有嚇到你吧？我這幾天一直覺得有些心緒不寧，所以……」今天的南星，眉黛籠煙，秋水剪瞳，和平日裡開朗大方的模樣全然不同。
張起靈走到她身旁，看了看窗外，問道：「是有事情想問嗎？」
「族長，你……是不是去見了什麼人？」南星思慮片刻後，還是問出了這個已經壓在她心頭一個多月的問題。
張起靈怔了一下，隨即來到書桌前，拉開了一張椅子，又在旁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抬頭對南星說道：「這件事情，我本想再過一段時間告訴你，既然你問了，那便今天和你解釋清楚。坐到我旁邊來，我先給你畫一個簡單的地圖。」
張起靈翻開筆記本，邊畫圖邊說道：「這段時間，我在周圍的山脈裡發現了一些隱藏著的信息，不易被發現，但是是有規律的。通過整理之後，我發覺這是吳三省給吳邪傳達的信息。」
「什……什麼？」這些天，南星設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卻怎麼也沒想到張起靈在秘密碰頭的人會是吳三省。
之前她聽吳邪他們說過十年前的事情，吳三省是在蛇沼鬼城的事件後，被認定為已經死亡，但是這些年，吳邪始終覺得他的三叔還活著，只是隱匿了起來。
「我在看到這些信息後，與他碰面了，他跟我說了一件關於吳邪的事情。」張起靈說著停頓了一下，「倒鬥的人常年在地下營生，因為吸入了太多的腐朽氣體，肺裡面什麼都有。吳邪比其他人更嚴重，他接觸過的屍體，都有著劇毒。加上前幾年又大量攝入蛇毒。這麼多年下來，他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負了。現在吳邪之所以看著還正常，是因為十幾年前，吳邪在七星魯王宮誤食了一片麒麟竭。但是麒麟竭的藥效堅持不了多久了。」
「還能堅持多長時間？」南星的聲音有些沙啞，內心似乎被一把鈍刀割著。
「就這一兩年的事情了，我……曾經看到了。」張起靈眼中閃過一瞬的灰暗，而後停下了筆，將畫好的地圖移到了南星面前。
「這是我們所在的雨村，我在東邊的這片山脈找到吳三省的訊息的。他一直在考察和雨村處於同一山脈的另一個村子，叫啞巴村。這個村子附近，有一處墓葬，這處墓葬裡也許可以找到幫吳邪脫困的辦法。」張起靈對著地圖和南星解釋道。
「啞巴村？我之前從來沒聽過這個村子，怎麼會取一個這種名字，是村子裡全是聾啞人嗎？」南星看著地圖問道。
「對，這件事情牽扯到另外一個隱藏得更深的秘密。」張起靈看了看南星有些疲憊的雙眼，「這件事情我會找到解決辦法。今天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吳邪也是我的朋友，也讓我跟你一起想辦法吧，下次你再出發的時候帶上我。」南星抬眼對上他的視線，目光溫柔而堅定。
「我們倆個一起出去山裡游蕩，吳邪肯定會起疑心，我目前還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張起靈合上了筆記本，「你就像以前一樣，繼續在家完成房子的改造就好。」
「這些日子，你雖然和我們一起在隱居，可你從來沒有松懈下來。我最近越來越覺得，過去發生的有些事情，是因為我沒有看到本質，所以才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其實，這片刻的寧靜也許只是下一場腥風血雨的過渡。」南星看了看手表，已經將近十二點了，張起靈剛長途跋涉回來，不能再打擾他休息了，「族長，我不擾你休息了，晚安。」
南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埋進被窩，卻久久無法入睡，她開始思索整理今晚張起靈告訴她的信息，並且也開始嘗試盤算下一步的計劃。
族長和吳三省應該已經開始在布局了，她目前能做的就是一邊幫族長先隱瞞著，一邊及時跟進最新的進展，打好配合。從現在開始，到實際上開始采取措施，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並且，這件事情族長應該只是告訴了她很小一部分，隱藏的部分才是最棘手的，所以吳三省才會只通過這種隱秘的方式聯系族長。
也許，不久以後他們將要再次踏上征程。
第42章 雷城的位置
在雨村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年底。
吳邪他們四個人他們去置辦年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奇怪的老人，他想拜托他們幫忙去找某個地下湖的「魚王」，他們最後答應過完年初七出發幫他找，中間過程不再贅述。
一番折騰和准備工作後，吳邪他們四個人終於在吳邪父母和二叔，以及秀秀和小花他們的大部隊到雨村之前趕回來了。
吳邪在爸媽面前秒變懂事乖兒子，向他們介紹胖子是他的農產品投資合伙人，張起靈和南星是胖子的助理，三個人是三兄妹。吳邪爸媽也沒懷疑什麼，只是一直納悶弟弟和妹妹看起來像是基因突變的產物。
南星倒是一秒入戲，熱情地笑著迎上去和吳邪的父母握手：「叔叔阿姨過年好！養大吳邪真是辛苦您們了！」聽得吳邪太陽穴直跳。
吳邪的母親卻似乎被南星打開了話匣，拉著南星開始總結自己教育吳邪時犯下的錯誤，南星陪在一旁開導她，一邊衝吳邪打眼色「今年必須給我個大紅包。」
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吃完年夜飯，胖子已經衝到外面開始加入村子裡的放鞭炮大軍，吳邪和小花出去散步聊天了，其他人要麼在屋裡搓麻，要麼看著春節聯歡晚會守歲。
張起靈早早洗漱完回到了房間，坐在窗前望著夜空。
門口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開門，出現在門後的是端著一壺熱茶的南星，她穿著睡衣拖鞋，發梢還有些濕，看起來也是剛洗漱完。
「除夕一個人守歲多沒意思，」南星邊說著邊端著茶壺走到窗邊的茶幾開始斟茶，「正好我也想和你商量一下關於老吳的事情。」
這些時日，南星通過整理這段時間來張起靈提供給她的信息，大致對目前他們要救回吳邪所面對的狀況有了個理解。
這一次，他們要面對的似乎是一個以前一直被隱藏的，除了張家和汪家的千年鬥爭之外的另一個龐大勢力的陰謀。
與此緊密相關的還有一條全新的線索：聽雷。
吳邪能否從目前的困境中得救，則與聽雷者最終都會向往的一個地點——雷城有著緊密聯系。
「吳三省又失聯了？好歹送佛送到西告訴我們雷城在哪兒啊……」南星聽完張起靈的最新線索後，一只手扶著額頭說道。
「有個人知道。」張起靈轉頭看了南星一眼，補充道：「你還記得田有金嗎？」
「和吳三省一起入坑的那個？」
「嗯，現在，大家都叫他焦老板。」張起靈淡淡道，「過幾天我去看看情況。」
「過完年咱不是還要去釣大魚麼？」南星單手托腮望著窗外，「反正我對釣魚向來沒什麼興趣，這個焦老板，就讓我去給他拜個年吧。」
張起靈看著南星，搖了搖頭：「你不要去。」
「族長，你放心吧，如果打探消息這種事情我都做不好，那過去那些年，多少條命都不夠我死的。」南星轉頭看著張起靈笑了笑，「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我並非不信你。」
南星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這件事裡面有無法預估的風險，便說道：「我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惜命，逃跑這件事我是專業的，所以也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見張起靈還是不松口，南星斂起了臉上的笑，直直望入他眼眸，認真神色：「族長，以前你一直一個人，所有責任都獨自承擔。現在你有我們了，如果還是由你一個人挑起所有的事情，我們便會越來越依賴你，要是有一天你不在身邊，我們很有可能就什麼都應付不了了。所以，偶爾也試著讓我幫你分擔一些，為你好，也為我們好，好麼？」
張起靈與南星對視，眼底幽深似乎有不易察覺的情緒在流轉，良久後終於點了點頭，「嗯。」
「砰！」
窗外傳來煙花炸開的聲音，姹紫嫣紅的光芒透過玻璃窗映入房間，在兩人身上投下流動的光影。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看著外面被點亮的夜空。
冬日的雨村，濕冷陰郁，又沒有暖氣，抗寒基本靠抖。
好在南星他們的房子已經改造完成，在村民們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們把自家後院掘地三尺安裝的地源熱泵的優勢終於顯現了出來，夏天可以供冷，冬天可以采暖。
張起靈和南星兩個人坐在有地暖的房間內，沉默地陪伴著聽外面的爆竹聲，看著漫天煙火，兩人都是腦中有記憶的時光裡第一次過除夕，卻因為彼此的相伴，第一次守歲守到了新年的凌晨。
——
南星在張起靈他們出發去和那個拜托他們幫忙尋找「魚王」的老人彙合後，便來到焦老板所在的地方蹲點。
在尋找潛入焦老板家的方法的時候，南星卻意外在一個論壇看到一個匿名帖子，並且發帖子的人在操作的時候特地采用了加密工具，讓人找不到數據的發送方，應該是不想暴露自己。
帖子的內容很簡單：我有雷聲的秘密，懂的人循圖來見，前提是有能力在下次打雷前保護我登上飛機，否則，後果自負。
在網絡上發出這種帖子，要麼是陷阱，要麼這個人的確已經走投無路。沒有人願意選擇把自己的安危寄希望於尋利而來的陌生人。
不管是哪種情況，南星都決定去探一探。
帖子裡貼出的圖，是一個裝滿了書的書架的照片。書架每一排都裝的很滿，從書名或者作者等這些信息根本看不出端倪。
南星細細觀察，猛然發現書櫃裡的書，都擺放十分整齊，但其中有一套漫畫書，按理來說有26本，書架上卻只有九本，順序也是打亂的，唯有最中間的第五本是正確的順序。
這也許就是碰面的信息所在。如果把這幾部書的編號對應英文字母，得到的就是：violet cap。中間那本順序正確的數字是5。
這是個非常簡單的謎語，如果是逃命地點這麼重要的信息，不應該這麼簡單。要麼是南星猜錯了謎底，要麼，就是這個人其實已經暴露，這個謎語，大概只是這個人出的一道簡單的面試題。
春節的機場人山人海，已經是初八，正是回家過年的人們返程上班的高峰。
南星打開之前准備好的一台新手機，在自己手機中輸入了這台手機的號碼，等在了攝像頭的一處死角。
南星在一旁注意著5號門出現的人，說實話，紫色帽子這種特征，很好找。
很快，就有一個戴著紫色帽子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並且，門外的路上，很快便停下了一輛車，下來一個看起來訓練有素的男人，估計是跟蹤他的人，如果猜的沒錯，應該是焦老板的人。
紫色帽子停在了人潮擁擠的地方，而那個跟蹤他的人也已經隱入人群。
南星跟隨著擁擠的人潮，路過紫色帽子的時候，將預付費手機不著痕跡地放入了他的外套口袋中，走出機場後，在人群中邊走邊撥通了那台手機。
紫色帽子聽到電話鈴聲後，發現口袋裡多了一台來路不明的手機，猶豫片刻後還是接了起來，裡面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仔細聽著我要說的話，你左手邊十點鐘方向，街道對面，停著一輛黑色奧迪Q7，裡面是一隊專門監視你的人。正前方街道對面，有個男人在二樓立柱旁，監視你。在你出門往左50米外，有個機場大巴等候站，你現在就朝那邊過去。」
這個時候，焦老板的人應該已經著手試圖查紫色帽子這個電話在跟誰打了吧，但，他們目前只能用紫色帽子自己的手機號查，查了就會發現紫色帽子根本不是用自己的手機在打電話。
這樣，他們就會更加急切地想要找出和紫色帽子通話的人，這個時候，也就給了南星下手讓紫色帽子可以脫離監視的機會。
紫色帽子也明白了電話裡的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看到了他的帖子後，想來拿到他手裡信息的人。
他按照電話裡的指示走到了機場大巴等候站，只聽電話裡的女人又說道：「等候站裡有個穿黑色襯衫的男人，他正在打電話。你走到他旁邊，然後停下來。」
紫色帽子走到打電話的人身邊，只聽電話裡又道：「好的，轉過身來。」
紫色帽子轉過身，剛好和黑色襯衫男人斜對面站著，遠遠看過去就像在和穿黑色襯衫的男人接頭 。
南星站在遠處，留意到已經駛入站的機場大巴，繼續說道：「有一輛大巴正在靠站，大概10秒鐘之後到達。它一停下來，你就開始往左走，那裡有部貨梯，你上到二樓去，到了那兒我再告訴你下一步。」
「好的。」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紫色帽子覺得電話裡的女人似乎真的能幫他脫困。
「開始行動。」大巴一靠站，南星便提醒紫色帽子趕緊朝左邊離開。因為被大巴擋住了視線，這時候在對面二樓監視他的人看不到紫色帽子的行動。
很快，就有幾個人衝上了機場大巴，攔下了剛上大巴的正在打電話的黑色襯衫男人，發現這個男人只是在給自己女友打電話，幾個人匆忙從大巴上下來，卻不見了紫色帽子的蹤影。
紫色帽子離開機場大巴的遮擋範圍後，二樓監視他的男人打算出動去截住他，匆忙從樓梯廳往下趕，卻被早已埋伏在此的南星從腦後突 襲擊中了脖子上的迷走神經，瞬間倒地不起。
紫色帽子到達二樓的約定地點後，有些焦急地四處張望。
「你手裡的信息是什麼？」電話裡那個女人的聲音此刻如鬼魅般在自己身後響起。
紫色帽子回過頭，看到了一個皮膚白皙的年輕女孩。
「我本來只是想黑了焦老板的電腦，從他的賬 戶偷點錢。卻無意在他電腦裡發現了他發家的秘密，本來我是做的毫無痕跡的，但是卻突然被他發現了，焦老板是個狠角色，他抓到我以後肯定會嚴刑逼 問，最後殺 人滅口的。」紫色帽子有些焦灼地解釋道。
「我對於你和焦老板之間的過節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關心你手裡的信息，你把信息給我，我保你安全登機，就這麼簡單。」南星邊說邊留意著周圍的狀況。
南星帶著紫色帽子趕緊脫離，她以最快的速度將紫色帽子從緊急安檢通道送入了安檢。
「你還特地買了一張機票？」紫色帽子登機前問道。
「這是送你安全通過安檢最省事的方法。」南星平靜地說道，「把你手裡的信息交給我。」
「看來我這次押對了。」紫色帽子將一個U盤遞到了南星手裡，便走進了機艙。
南星從到達大廳離開，透過大廳玻璃幕牆遠遠看到紫色帽子的航班起飛。
她順便在商店裡買了一把傘，剛出機場，外面便開始打雷下雨，看來她剛好踩了個點完成了任務。
天氣預報有時候還是靠點譜的。
她撐開黑色的大傘，擠入了撐著各式各樣雨傘的人群中。
第43章 遇險
這場雨，卻意外地成為了整件事情的轉折點。
南星剛出機場，就留意到後面有車跟蹤。
她踩下油門，車子加速，後面的車便緊跟著咬了上來，他們已經從跟蹤轉為了直接追車。
南星一拐進入一條小巷，抄近路到了另一條主干道，身後的車咬得很緊，這時候已經可以看出來，追著她的，一共有四輛車。
旁邊是一個開放的路旁公園，南星一轉彎駛上公園的人行道。身後的車一下分散為兩撥，其中兩輛追著她進了公園，另外兩輛沿著主路繼續往前。
公園的人行道只是兜了個圈就又和主干道接壤，接壤的地方，是一個丁字路口。
南星一個加速衝出人行道徑直往主干道垂直的道路殺過去，與主干道追過來的第一輛車擦身而過。
花園裡急忙跟出來的兩輛車剛好與主干道的兩輛撞在一起，飛起數米高，然後重重地砸向地面！整個丁字路口鳴笛聲剎車聲響成一片！
南星在這片嘈雜中揚長而去。
就在南星離開現場後十分鐘，她發現後方又有車追了過來。
她明明已經甩掉了跟蹤，並且繞了路躲避著攝像頭。
從剛才的交手可以看出來，對方的追蹤技術並沒有達到能這麼快就再次追上的實力。
可，偏偏就再次被咬住了。
南星開始一輛一輛地超車，試圖再次甩掉他們。
這時候，有輛車一個加速貼到了南星左邊，試圖從前方攔截。
南星直接壓著白實線往前行駛，到了前方，簡短的漸變線後，白線被一條綠化帶取代，南星一打方向盤突然並入右邊車道，貼著她左邊的那輛車來不及反應，直接上了逆行車道，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汽車，瞬間被撞的飛到了半空。
南星腦中迅速規劃著路線，余光看到了路牌。
以一個漂亮的漂移過彎，前方，是一條和鐵軌交叉的道路，此時已經亮起了紅燈，她看到極速駛來的火車即將經過交叉路口。
她踩下油門，時速直逼220，從火車頭前擦著飛了過去。
後面追來的車紛紛被火車擋住了去路。
接下來的路上，南星一次又一次甩掉追上來的車輛，接著又不斷遇到從前方路口堵過來攔截她的車輛。她費盡心思周旋，每次甩開後，按照她的經驗本應該已經安全，卻總是再次被更多的車輛從下一個路口圍堵追殺。
她所有的知識儲備以及經驗在這一次都完全失去了作用，對方像是開了天眼一般，每次都能准確無誤地知道她的行動路線，無論她以何種狡猾的方式試圖逃脫，都以失敗告終。
本來僅僅三個小時的車程，卻拖了六個小時才逃出市郊，駛上回雨村的盤山公路，這才一半路程都不到啊……
南星的車在多次的撞擊中苟延殘喘，仿佛再多踩一次油門，車子就會原地解散。
而這個時候，道路前方突然同時亮起了一排的車燈。
從半耷拉著的後視鏡裡一看，後面一直咬著她不放的那幾輛車也已經不斷逼近。
進退兩難，唯一的出路便是跳崖。
南星側頭看了看道路外邊深不見底的山崖，這樣的山崖，跳下去不死也要粉碎性骨折。
南星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睜開眼的瞬間，便打開車門跳了出去。
她竄入了路旁的山林，在樹叢間穿梭。她能聽到身後浩浩蕩蕩追過來的人群帶起的樹木摩挲的聲音。
她身法輕盈，出步極快，頃刻間便將追來的人群甩在了身後。
突然，南星感覺到前方空氣中的異樣，雖然看不到，但她的身體能感覺到前方似乎有一張無形的網在等著她。
她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此時躲在樹上的一雙眼睛卻突然驚訝地瞪大，這個女人，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林裡，是怎麼察覺到他布下的金屬絲線的？
就在這雙眼睛感到驚訝的這一剎那，眼睛的主人便已被南星投出的一枚石子准確地打中額頭，從樹上摔了下來。
南星剛走出一步，空氣中便傳來細微的嗖嗖聲，她趕緊騰空翻身跳開，只見地上穩穩插了幾根細細的銀針。
一擊沒中，第二擊接踵而至。
南星一個轉身躲到了身旁的樹干後。
不遠處樹上埋伏著准備使出第三擊的人影發出了一聲嘲笑，以為躲在樹干後就沒事了嗎？
人影用銀針一擊直接將樹干整個打出一個巨大的窟窿，打空後，卻不見了南星的蹤影。
察覺到身後的一陣勁風時，人影的脖子已經被他自己剛剛打出去的銀針刺中。
南星落回地面，一腳踩在了前方埋伏在厚厚落葉下准備出手的男人胸膛上，順手撿起地上的樹枝敲在他頭上將他打暈厥。
這應該……是最後一個了吧。
南星默默地往前走，卻突然覺得脊背發涼。
當她聽到空氣中的細微動靜時，已經晚了。
兩把短刀已經同時襲向了她的頭和脖子，左右夾擊，往哪邊躲都必死無疑。
她憑著直覺迅速下蹲，短刀擦著耳邊刺空，劃破耳廓的皮膚，被削斷的一縷發絲被帶起的風吹散。
還沒來得及轉頭看清楚襲擊她的人的方向，短刀就追了過來，沒有留給她喘息的時間。
她不斷翻身跳躍，在兩把短刀的攻擊路徑中躲避。躲避的間隙，她也趁機看明白，兩把短刀其實是由兩根長鏈控制。一般人能控制但雙截棍鏈條的長度就不錯了，這個人的控制範圍居然這麼寬。
而對方，顯然也在這個時候失去了和她周旋的耐心。
短刀突然改變了方向，同時由下方往上飛旋著刺向她的脖子。
除了往上，沒有退路。
她一個墊腳，往上一躍，卻見上方壓下來一個人影。
她腦子裡迅速估算著幾條逃亡路線的存活幾率。
最終，她選擇了從短刀突圍。
這也是她母親一直教導她的，女性的力道總歸是沒辦法練到與訓練有素的男性相抗衡的。所以她在面對男性對手的時候，通常都選擇以快速和巧攻取勝。
她現在要脫身，務必不能被眼前這個身手和力道都壓制她的人擒住。
受傷在所難免。
她身體前傾迎向了飛來的短刀。
這明顯在對方的意料之外，而短刀的方向已無法更改。
這樣的意料之外就已經夠了。
短刀刺入了南星肩膀。
鏈條收緊，南星一個轉身，短刀由肩膀抽出，南星得以突圍。
緊接著，她踩著地上的石頭，跳出數米。
「犧牲肩膀借此突圍，即使受到突然壓制，情緒也沒有一絲波動，冷靜，精准，沒有一絲多余的行為……」男人臉上扯出一個笑容，「張家人的一貫做派。」
南星一邊按壓著肩部傷口緊急止血，一邊看著對面的男人。
他剛剛隱藏起來的時候，一點氣息也感覺不到，這種感覺……令她想起了汪家人。
「你是在確認我的手指嗎？」男人抬起了自己的手，「你沒有猜錯。」
「而我，也有需要確認的事情。」汪家人說著，倏地俯身朝南星攻了過來。
這次他沒有用刀了，直接近身攻擊。
她沒有勝算，只能賭一把。
從他剛才的言語來看，他似乎並不打算取她性命。
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後，兩人背對著站在了剛剛相反的位置。
「哼。」汪家人轉過身，只見南星背對著他趴倒在了地上。
擊中迷走神經，似乎是這個女人和那個人慣用的手法，今天，他也用了同一招。
俗話說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彼身。
「這麼快就搞定了？」樹林裡面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他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對著汪家人問道。
「嗯，你們老板要抓活的，那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來完成吧。」
「這個女人，我們老板可是耗費大量人力都沒能傷到她分毫。沒想到，你居然贏得這麼輕松……」中年男人道，「怎麼樣？你考慮好加入我們了嗎？」
「這次我參加你們的行動，也算是我與你們互相了解的一個機會……」汪家人說道，「我確實有意加入，不過……我有個條件。」
汪家人話音剛落，卻發現不知何時，躺倒在地上南星已不見了蹤影。
只聽不遠處的樹梢中有著細微的沙沙的擾動聲。
「她跑了，你似乎一點兒也不急啊……」汪家人看著中年人說道。
「我這次的任務，不是她，是你。」中年人答道，「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條件？」
「很簡單。剛剛那個女人，歸我。」汪家人望著樹冠裡的動靜消失的方向說道。
「成交。」中年人說著緩步離開了樹林，「老板說了，只要能夾到你這只喇嘛，除了那個秘密…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大半夜的荒郊野外，一路上沒有任何路過的車輛。南星一刻也不敢放松，雖然身上帶著傷，她的腳步卻沒有慢下來。
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焦老板的人沒有再追上來。目前還不清楚是放棄了對她的追捕，還是已經追丟了。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狀況。在今天下午的那場雨之前，焦老板的人明明還在她的掌控範圍內，一下雨，他們就似乎窺視了她的腦子一般，知曉她所有的下一步行動，而現在，他們似乎又回到了下雨前的狀態。
並且，那個突然出現的汪家人，和焦老板之間又是什麼關系？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南星的腦子裡閃過很多的疑問，卻都找不到答案。
一夜跋涉，南星終於回到了家門口。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大門，躡手躡腳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們三個人還沒有回家，看來真的是釣到大魚了？
南星拿上睡衣便朝浴室走去，溫熱的水流洗去了身上雨水和汗水帶來的粘悶感。左肩關節被貫穿的地方，血已經止住，接下來就該包扎一下了。脖子後面被刀柄擊中的地方也腫了起來，洗頭的時候按上去還能感覺到疼痛。
洗完澡，南星將自己的衣服迅速洗完消好毒，晾曬了起來，接著打掃干淨浴室地磚上的血跡，這樣的話，就看不出什麼了吧。
她將拿到的U盤放到了張起靈房間的書桌上，然後回到自己房間，將房門反鎖，開始處理身上的傷口。
第44章 新的計劃
從傷口消毒，到紗布包扎，整個右手掌傷口處理的過程，南星都只能用左手單手完成，她花了將近兩小時才處理完身上的傷。
房間裡的藥味令她有些昏昏欲睡，連夜趕路後的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她攏了攏身上的被子，終於入睡。
張起靈他們還沒有回家，南星內心始終擔憂著，所以她也沒有很好地熟睡，一度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
凌晨接近天亮的時候，南星從恍惚中醒了過來，朦朧的視線中看到了坐在床邊的熟悉身影。
她對族長的依賴是有多嚴重，都已經開始在受傷之際夢見他了。
「Hello, dreamboat. 」南星惺忪的睡眼微眯著，聲音有著剛睡醒時候的慵懶迷離。
這句話，和張起靈記憶裡十年前的那一天，出發新月飯店前，她穿著禮服挽著他說的那句，一模一樣。
「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麼嗎？」張起靈仔細端詳著南星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她的表情讓他明白，她並不是因為恢復記憶而說出那句一模一樣的話。
「族長，你闖進我的夢裡，又這樣體貼的守在我的身邊，可不就是夢中情人麼？」南星微微笑道。
「你坐著，我躺著，即使是夢，我都覺得怪過意不去的……」南星說著往裡挪了挪，騰出一個人的位置，說道：「要不，你也躺上來，這樣說話也方便點兒。」
張起靈只沉默地看著她誠意滿滿的笑臉，沒有任何反饋。
「你不躺下來也行，我可以坐起來。」南星見他不發一言，便用手撐著身體打算坐起來，脫臼的左手臂卻在此時有些脫力，她剛撐起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有力的臂彎穩穩地接住了她的身體，並順勢讓她躺回了床上。
南星這時候才留意到身上傷口隱隱的痛感，以及族長的手臂抽回去後留在她後背上的余溫。
這不是在做夢！
「族……族長，你是怎麼進來的？難道是……」南星說著看了看窗戶，明明還是緊閉著的。想想也是，爬窗戶這種行為確實和族長人設不符。
「我從門口進來的。」
「我昨晚明明反鎖了房門，怎麼……」南星余光往房門一瞥，只見門鎖扭曲變形地耷拉在門上，明顯是被族長給撬開了。
她怎能如此天真，族長的發丘指連掰墓室地磚都跟掰一塊餅干一樣輕松，區區一把鎖，又怎麼擋得住他？
「族長，東西拿到了，我放在了你的桌面上。」南星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悄悄遮住了脫臼後剛接回不久的左肩。
「我知道。」張起靈看了一眼她遮起來的左肩，說道，「你的傷我都看過了，你遇到了什麼人？」
南星聽到族長說的話後，關注的重點卻全然不在他最後的那個問題，腦子裡只循環播放著「你的傷我都看過了。」
這信息量……
族長是看到U盤後，便猜到她可能受傷了嗎？所以才會來她房間確認，還把門都撬了，是因為擔心她嗎？她身上的傷他全看過了是什麼概念？難道是全身都檢查了一遍嗎？
想到這裡，南星頓時有種全身血液凝固的感覺，原本因為受傷有些蒼白的臉迅速染上了一層紅粉。
為遮蔽這明顯的窘態，她整個人往下縮了縮，倉促地埋進被窩轉過身背了過去。
「還是很難受？」張起靈蹙起眉問。
「沒有！我沒事。」南星的聲音在被子裡嗡嗡作響。
隨即她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回答族長的問題，於是她深呼吸平復了情緒後，將頭從被窩裡探了出來，說道：「我遇到一個很詭異的情況，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在一場雷雨後，焦老板那邊突然脫胎換骨，我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並且……後來我碰到了一個汪家人，我猜測，他現在是以某種方式在幫焦老板做事。」
「焦老板死守的秘密，應該就是他能夠突然反客為主的原因，並且他應該最近會有大動作，所以雇了如今四處流落的汪家人。」張起靈緩緩陳述，視線始終不離南星的眼睛。
南星認真聽著族長的分析，他的思路永遠都這麼清晰，就算再少的信息，他也能從中挖掘出最大的價值。
她看著他的眼睛有些失神，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把分析陳述完。
「這裡面的危險目前無法預估，後續的事情，由我來完成。」族長的話語將她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族長，我真的沒事，都只是小傷。」她最怕的就是現在這個情況，因為她受傷，他便不再讓她參與這件事。
她說完，頓了頓，又補充： 「如果你始終覺得我是替你受的傷，那麼……你知道這要用什麼來還麼？」
天已經微微亮，清晨的幾縷奶白色光線透過淺色窗紗投射進來。光線裡的細小塵埃在空氣中漂浮。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靜得似乎能聽見時光在緩慢流逝。
南星望著逆光坐在床前的張起靈，他瘦削英俊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下，雙眸卻像是黑夜裡點亮的星辰，但她看不出那雙眼眸裡是否有情緒在流轉。
「想要什麼？」他淡淡開口，聲音低沉輕緩。
「你猜。」她嘴角漾出淺淺笑容，纖纖玉手勾起一縷散落在耳邊的鬢發。
床頭櫃上南星的手機在這時候突兀地震動了起來，南星的目光慵懶一斜，看到來電名稱後，有些不悅地抬手撫了撫額頭。
「吳邪他二叔可真會挑時候，早不打晚不打，偏偏這個點……早知道除夕那天就不把我電話留給他家裡人了，現在弄得我倒像是吳邪的監護人似的，有什麼事老找我。」
「你不想接？」張起靈看著她一臉痛苦的表情問道。
「十分不想，此時此刻我只想繼續裝死。」南星閉上眼睛答道。
隨即張起靈拿起桌上的電話接了起來：「是我。」
南星猛然睜開眼睛，像看救世主一樣看著她的族長。
張起靈低眉看了看南星，只見她用嘴型衝他說了一句：「要是問起我，就說我不在。」
張起靈沒有回應她，將目光移至窗外，淡漠地看著窗外已經沐浴在清晨陽光下的熟悉景像。他只短短說了幾句「嗯。」，「知道。」以後便掛斷了電話。
「這麼快就說完了？」南星有些不可思議。
「嗯。」張起靈微微頷首，將南星的手機輕輕放回床頭櫃，「吳二白知道你拿到了焦老板手頭的信息，想從你這裡拿一份，他有一個新的計劃。」
「族長，接下來的要做的事情，我聽你的。」南星注視著他深邃的眼睛，「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所以，不要再試圖讓我從這件事情裡退出，好不好？我不想……看著你承擔那麼多卻幫不上你……」
張起靈的眼神變得幽深，他沒有回答南星，房間裡再度陷入沉默。
正當南星以為張起靈是用沉默來表示否定，准備繼續說服他時，卻聽到耳畔傳來低沉的一個「好」字，溫潤的聲線低醇輕緩，令她的心情霎時明朗。
當天，張起靈和南星將拿到的信息全整理了一遍，裡面最有用的，也就是雷城入口的位置地圖。
他們把資料傳了一份給吳二白。
當天晚上，吳邪在吃飯的時候告訴張起靈他們，他找出了舊手機，打開後發現收到一條匿名短信，內容只有一句話：
南京鼓樓東，北極閣氣像博物館221號儲物櫃，新年快樂！
南星聽到後，抬眸看著吳邪，吳邪停頓了一下，說道：「我覺得，這條短信，來自我的三叔，我可能需要去一趟南京。不過，在這之前，北京那邊的事情需要先去壓一壓，過完年後，我打算先去一趟北京，回來再合計去南京的事情。」
「我和你一道去北京吧，我也很久沒回我那店裡了。」胖子一邊扒飯一邊說道，「正好去關懷一下你那瞎子師傅，聽說他窮的都開始在滴滴上接客了。」
「接活，不是接客……」吳邪有些無語地補充道。
第45章 張起靈番外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張起靈在蛇沼中那塊隕石裡醒來時，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年。
這個少年似乎是他認識的人，少年臉上有著悲傷和焦急相夾雜的情緒。
他內心對這個少年有著自然而然的信任感，他們一起走出了隕石，回到了等在隕石下的同伴身邊。
他的同伴告訴了他以前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這個少年的名字，南星。
他從第一眼見到南星，就覺得南星應該是個女人，並且是個漂亮的女人。
雖然審美向來被認為是很主觀的一件事，但在張起靈這裡，卻是有一套科學的理論的。他對她漂亮的判斷，也僅僅是基於這套科學審美觀得出的一個客觀結論，與主觀感受無關。
頭身比例，頭肩比例，頭骨形狀，決定了一個人的大輪廓是否具備美的條件。
細化到臉的話，又分為骨相和皮相。
好的骨相，應該具備飽滿的額頭和面中部，以及正確的頜面，這決定了臉的大輪廓是否立體。而後，眉骨、眼窩、顴骨這些細節輪廓進一步決定著整張臉的立體度。
一個好的骨相，就算五官隨便長長，也不會難看。因為骨相好，才能保證臉上的皮肉狀態干淨，不會有多余的線條，同時三庭五眼比例協調。
好的皮相，包括細嫩光潔的皮膚，高挺精致的鼻子，線條流暢的雙眼，和飽滿的唇。
南星，剛好屬於比例、骨相和皮相俱佳的類型。
張起靈對於南星女扮男裝的懷疑，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他在南星家住了幾天，第一天晚上他洗完澡後，在一個陰差陽錯的擁抱裡，他通過她身體的觸感，確認了她身為女性的事實。
他不想去探究她女扮男裝的原因，也許因為他其實也沒在乎過她的性別，也許因為他一開始就是把她視作女性。
幾天的生活倒是讓他開始摸清了南星的性格，甚至還記住了有些細節，比如她喜歡的書，她喜歡的音樂。
和她相處很輕松，她是個很有分寸感的人，不會悶，也不會吵。她會主動和他探討一些事情，但當他想安靜獨處的時侯，她又會回到自己的空間裡不再打擾他。
這種分寸感也有失控的時候，那就是她喝醉了的時候。
那天在巴乃，她因為錯喝了一杯燒刀子，醉的倒地不起。房間不夠，只好他和她共一間。這是最能減少麻煩的方式了，她要是和吳邪一個房間，指不定鬧出什麼狀況來。
沒想到她居然有裸睡的習慣，他正准備搬被褥打個地鋪，卻被醉酒的她光著身子摟住了脖子。
他們當時的距離大約只有五釐米，近得他整個感官都只剩下眼前她波光粼粼的雙眸，以及鼻息間她淡淡的佛手柑香味。
他想推開她，可她接下來說的話卻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她知道他過去的很多事情，卻一直沒有告訴他。
也許是因為醉酒，她以為只是夢，又或者是有意為之，她最終還是把心裡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
這一晚後，他的腦子裡也開始時不時會想起一些記憶的片段，也開始慢慢回想起一些他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情。
也明白她為什麼要說：「那樣子的過去，我寧願你忘記。」
第二天他一如往常醒的很早，她在他身邊睡得像是要入土為安一樣，非常安靜，只聽得到細微均勻的呼吸聲。窗外透進來的幾縷光線，在她的臉上灑下細碎的光影，令她原本立體深邃的輪廓多了幾分柔和。
這樣一張臉，也不知道吳邪他們是怎麼把她看成一個男人，並且還深信不疑的。
他起床出去，和吳邪胖子吃完早餐後，便出發繼續去觀察早些年他居住過的那棟吊腳樓。就在他們等待的時間裡，吊腳樓卻失火了。他冒著火勢衝了進去，試圖找回裡面的照片和資料。
過去他在巴乃的這段經歷，是南星告訴他的內容裡面所不涉及的，他的腦海中也始終沒有想起任何有關這個地方的記憶。但他能感覺到這是個至關重要的地點，而這個縱火的人明顯想刻意隱藏某些信息。
裡面所有的東西都燒沒了，他在房子燒塌的前一刻從火場中跑了出來。南星在這個時候突然竄了出來，手裡拎著從附近打來的一大桶水，徑直往他身上潑，澆滅了他身上的濃煙。
她至始至終沒有過問任何關於這次起火的事情，就只是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他身上的燒傷。
她這樣認真處理他的傷口的樣子，竟令他腦海中生出恍惚的記憶來。記憶裡，她也是這樣果斷鎮靜地幫他處理腕口一道被蛇咬傷的傷口。
她毫無猶豫的處理方式，干淨利落的包扎動作，都看起來像是一個外科醫生在給一個毫不相干的病人做手術，只有始終緊蹙的眉頭和緊抿著的唇透露著她強忍著的擔憂情緒。
她也終究是一個被迫堅強的柔女子，她的柔，似乎都只在他面前不經意間流露。而他，全都看在眼裡，只是，彼時的他，只當這是同伴之間的信賴與關懷。
這一天之後，事情的進展變得順利起來。他們很快找到了湖底的古寨，在探索的過程中無一例外毫無征兆地在一個全封閉的石洞中醒來。
而後他們在一片黑暗中迎來了一場漫長的與密洛陀之間的惡戰，惡戰結束後，他第一時間擰亮了探燈，看到了縮在角落血泊裡的她。
他無暇顧及身上的重傷，只一步一步來到她身邊。她的狀況，無論從哪方面判斷，都撐不了多久了。
他見證過很多人的死亡，可這一次，卻是如此深刻地讓他意識到生命的脆弱。一切都是如此倉促，他第一次感受到時間流逝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她的脈搏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但至少，他還來得及跟她道別。
他想跟她說點什麼，可到最後卻只剩下沉默的四目相對。但她卻讀懂了他的心思，她最後一句話依然是一句溫柔的安慰。
她是微笑著離開的。
這種沉重鈍痛的感覺，就是悲傷嗎？
他也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心理准備，在向吳邪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後，他失去了意識。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當他再次醒來，居然是在醫院的病床上，吳邪把他們三個都帶了出來。
他和胖子在同一間病房，南星在另外一間。
他能下床活動後，便第一時間趕到了她的病房。
她還在昏迷中，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沉浸在一個漫長的睡夢中。
監護儀上穩定的心電圖，讓他感受到了安心。
她女性的身份已然被吳邪和胖子知曉，他猜都能猜的到她必定會千方百計躲著不敢見他們兩個。
可他沒猜到的是，她居然因為這個鬧出了一場假懷孕的烏龍，還連帶著把他也拖下水了，令人哭笑不得。
他們出院後，吳邪在查找張起靈的相關資料的過程中，發現了張家古樓的圖紙，但只有一張。有個買家聽到消息後出高價買這張圖紙，他們決定去北京會會這個買家。
會面的地點是新月飯店，要求全部穿正裝。
南星第一次以女裝出現在他們面前，張起靈遠遠地就注意到她了，她有著出類拔萃的氣質感，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但他見到她的時候卻並不驚訝，她今天的這個狀態，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看得出來，她舉手投足的挺拔端莊來源於她從小訓練的肌肉控制力和健康的身體，所以一切才會看起來如此輕松自然。
去飯店的路途中，她和他一起坐在後排。上車不久她便睡著了，估計是早上為了做准備起的很早。
她的頭因為找不到支撐，伴隨著車子的顛簸左右晃動，看得他很是別扭，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抬手輕輕在她肩膀上一帶，她便躺在了他的肩頭，終於安分了下來。
她即使睡著了也沒有放松體態，身上的肌肉似乎是習慣性地保持發力，維持著優雅的坐姿，所以她即使頭靠在他的肩膀，卻並沒有將身體的重心傾到他身上，他一路上幾乎感覺不到肩膀上的壓力。
新月飯店之行最終以拿走鬼璽後落荒而逃收場，雖然他目前還沒有完全想起來，但他知道鬼璽會是他完成某件事情至關重要的物件。
南星的高性能SUV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了優勢，加速、剎車和操控都非常出色，張起靈很快便甩開了追蹤他們的車輛。
不久後卻出現了另外一批追蹤而來的車，張起靈最終為了甩開他們把車開進了一幢地上停車樓。
他進入停車樓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樓下一段未完成的向上翹起的車道，如果控制得好，可以從頂層衝出來，在這段車道進行緩衝，從而逃脫。
衝出停車樓幕牆前，需要急轉彎，他需要有人幫忙。他在那一刻下意識喊出了南星的名字，他事先並沒有跟她說過他的打算，可這一刻，他相信她。
而她，也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用意，迅速果斷幫他控制了變速杆。
他們最終安全甩開了第二批追蹤的車輛，後來遇到了霍秀秀，帶著他們去了大院。
做完打掃工作後，南星獨自出去買衣服去了，好幾個小時都沒回來。
來的路上張起靈都看過了，明明商場就在很近的地方，她又不是那種喜歡逛街的人，按理來說早就該回來了。
她的身手，雖然不算特別好，但好在速度和反應能力都不錯，不至於會有大危險。但他還是決定出去看看，也順便買點接下來需要用到的材料。
他剛到樓下，就注意到地上的新鮮血跡。
她的聰明冷靜只在危險模式下顯現，一轉到普通模式，她就跟個白.痴一樣，居然會大意到被人下藥。
好在她的身手底子在那裡，倒也沒出事，安全無恙回來了。
但是這個白.痴居然寧願放血來保持鎮定也不願意上樓尋找他們的幫助，差點失血過多而死。
他把她從浴缸撈了出來，抱上了二樓，打算幫她包扎手腕，注射鎮定劑。
就在到了門口打算開門的時候，她卻突然吻上了他的唇。
唇上柔軟的觸感令他剎那僵住，其他所有的感官都自動減弱，唯有唇上的香軟被無限加深。從來沒有女子對他做過如此親密之事，一向冷靜的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身上的血液似乎也開始上湧。
胖子開門的聲音令他瞬間回歸冷靜，他迅速將南星按進懷裡，免得讓胖子看到她意亂情迷的模樣。
她在他懷裡也絲毫安分不下來，他需要盡快給她注射鎮定劑。胖子和吳邪跑得比誰都快，不過這樣也省心了，免得她神智不清逮著誰都往上撲。
他剛把她放下，卻猝不及防又被掙脫束縛後的她吻住了雙唇。這讓他有些迷惑，他對周圍事物的感知是非常細微而敏感的，他完全可以在她的突襲之前將她捏暈，可他卻沒有這麼做。
是因為她現在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所以不在意她會對自己做出什麼舉動嗎？還是僅僅因為，做出這樣舉動的人是她？
她對他的探索還在繼續，生澀而輕柔，又帶著天生的魅惑。
必須阻止她了。
她的身體此刻綿軟無比，他稍一用力就已將她從身上推開。為了防止她再次貼上來，影響他注射鎮定劑，他還是抬手將她捏暈了過去。
他在她沉睡期間確認了她為張家人的事實，雖然他早就有所察覺，但是真正確認的那一刻，心中還是泛起了波瀾。
她將因為這個姓氏鎖住命運，幸運的是，她過去有著常人一般的生活，有一顆常人的心。
為了確保她不會在半夜因為鎮定劑注射量不夠醒過來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晚上他選擇了睡在她旁邊，只要她有什麼動靜，他都可以第一時間察覺。
她果然在半夜的時候醒了過來，他閉著眼都能感覺到她正盯著他的臉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了有十多分鐘那麼久。但是她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大概是藥效已經解了。
她最後悄悄把自己的床墊往外移了移，遠遠地背對著他窩在了角落裡。大概她是覺得明天醒來見面會尷尬，所以干脆逃得遠一點。
他倒是覺得無所謂，本來也是特殊情況，並且他們之間也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她還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麒麟血，麒麟血的傷口很難愈合，如果她以後也這樣沒有任何分寸地放血，總有一天會有性命之憂。
解語花來送裝備了，順便問了南星的打算，她最後選擇了去四川，這也是他希望她做的選擇。張家古樓以及接下來的事情，他打算自己獨自來完成，而她，也可以從此繼續過著常人的生活。
幾天後，他和霍老太的隊伍出發廣西，根據吳邪他們破解的密碼進入古樓。發現密碼錯誤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但他還是找到了進入古樓的方法，將胖子留在了外面，帶著其他人進入了古樓。
他們遭遇了古樓的強堿清洗，他帶著隊伍中剩余的人找到了一間存放字畫的密室，將所有的縫隙都填塞起來，有效減緩了強堿的侵入。
他看著隊伍中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意識的崩潰，但他卻異常冷靜。他將自己的身體降至最低消耗狀態，陷入了漫長的昏迷。
鼻息間熟悉的佛手柑香味令他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沒想到她會孤身一人來尋找他，完全不顧自身的安危。這一路上她克服了多少艱險可想而知，可她最後還是趕來了。
他有些惱她這樣衝動不顧性命，但看到她的時候內心又轉而淡淡的欣慰和憐惜。
盡管他們不能馬上離開，但他不會再讓她冒險了。
吳邪和胖子在大約一個星期後也到了。
他們在出古樓的過程中遇到了南星的父親，她因為先後經歷失去父母的悲痛而陷入昏迷，直到出了古樓，他已經完全康復，她也沒有醒過來。
他在她身邊守了良久，細細地將她的模樣刻入腦海中。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卻不得不離開。
他終究放心不下，臨出發前囑托吳邪照顧好她，踏上了他獨自一人的旅程。
一年後，他在最終的時間節點來臨前，完成了所有需要完成的事情。
他找到了她所在的醫院，和她做最後的道別。她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比腦海中的模樣清瘦了不少。這大概將會是他最後一次見她，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於是他把來晨檢的護士支了出去，不浪費一分一秒地靜靜看著她。
而後，他背上背包出了病房，沒有再回頭。
他在青銅門內通過數水滴計算著時間，同時，也隱約感覺到了世界正在發生的變化。
十年後，吳邪和胖子赴約而至。
沒有見到她的身影，她……依然在沉睡中麼？
裂谷中細微的動靜傳入他耳中，時隔這麼多年，依然能找到這處捷徑機關的，基本能確定就是她了。
他靜默地望著裂谷，當那個模糊的身影遠遠出現，他就已經確定那是她到了。
最後一次見她時她的模樣依舊清晰地刻在腦海中，與她終於出現在篝火光亮中的面孔相融合。
她長發墨染，清顏素衫，看起來像個大學生一樣。
她依舊如他最後一次見她時那樣清瘦，也不知道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她的眼淚從剛剛開始就沒停過，如同是積攢了多年的淚水在今天統一開閘泄洪。
見慣了她的笑容，她一哭，他心裡有些無措。
她擁抱過來的時候，他心底升騰起一絲溫暖。雖然不是第一次和她這麼近距離接觸了，但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因為醉酒、被下藥或者生死關頭這種特殊原因親近他。
所以他沒有拒絕，反而輕輕回抱了她。他很有分寸，這個回抱如同蜻蜓點水一般，既不顯得生分，也不過於熱烈。
畢竟他們一直以來都是共生死的同伴，和吳邪胖子他們一樣，卻也沒有其他多余的關系。
她口中喚出的那句「族長」令他相當在意，她失憶了，忘記了所有他們之間經歷的事情。
他面臨著重新和她認識的問題，首先就是稱呼。
她想了半天後憋出一個「寶貝」的稱呼，簡直令人瞠目結舌。她白.痴的老毛病又犯了？還是失憶連著腦子也丟掉了？
他最終接受了「族長」這個稱呼，兩個都令人別扭的稱呼中，他選擇了相對沒那麼別扭的那一個，也許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
令人尷尬的事情並沒有停止，反而一次一次刷新著尷尬的底線。
那天早上，她根本不確認浴室裡有沒有人就闖了進來，正在洗澡的他只好第一時間圍上了浴巾。
可她卻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身上寸絲不掛，就只是呆呆地站在門口。
遠遠聽到衛生間門口走廊的腳步聲，他只好將她拉入了浴室，捂住她的嘴巴，禁錮住她的身體。
她光潔細嫩的背部貼在他的胸口，他的手臂在緊緊箍住她身體的同時也壓在了她胸前的柔軟上，眼前是她平直優雅的肩頸曲線，呼吸間是她身上久違的佛手柑淡香。
五感裡的觸覺、視覺、嗅覺都被她完全侵占，而她卻似乎游刃有余地還想著試探他的心跳和瞳孔變化。
真是失憶了以後膽子也肥了。
不過他總有快速有效的制服她的方法。
她身上那道貫穿傷疤痕刺目地映入眼簾，他撫摸上去的時候甚至能感受到她命懸一線時的窒息感，他突然想抱抱她。
她的一句讓他幫忙拿浴巾瞬間熄滅了那一瞬間閃現在腦中的想法，憐惜是一種能讓人內心界限混淆的情愫。
這種混淆感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蔓延，讓每一次和她的相處都置身一種微妙的邊界上，維持著一個內心博弈的平衡。
他不知道這個邊界被越過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景像，也不清楚這種平衡被打破後會是什麼樣的新的關系，對於這種狀況，他也是漫長生命以來第一次遇到。
吳邪的身體狀況所勾起的全新線索，讓他的注意力得以從這種混淆感中暫時脫離。
但是當他再次看到她受傷，內心的憐惜感卻有增無減，甚至隨時要穿越邊界，打破維持已久的平衡。
她時而害羞臉紅，時而又泰然自若，這樣收放自如的態度和表現，似乎是故意掩飾對他的那份異樣情愫，又似乎完全沒有這些想法。
不過，眼前最緊急的，是吳邪的事情。
他和她之間這件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他和她都還有幾百年的時光來弄清楚想明白。
第46章 大遷徙
吳邪要去北京壓一壓的事情，南星大概也知道，聽胖子說是十多年前他們一起搶了鬼璽，是解語花幫吳邪在新月飯店做的擔保，現在擔保期到了，該還錢了。
幾十個億，就這麼輕描淡寫地一句「壓一壓」？吳小三爺這些年下來倒是越來越像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了。
吳邪和胖子選擇了清明節的航班。
「為啥非得挑清明節去？你們是打算去新月飯店門口燒三十億冥幣還債嗎？」南星看著正在收拾的吳邪和胖子說道。
「你這個想法不錯，也許可以出奇制勝也說不定。要是我們沒有成功，你可以去實踐一下。」吳邪裝好最後一件衣服，拉上背包的拉鏈。
胖子早就收拾完畢了，等在大門口。
兩個人面色莊重地准備出門。
「很好！保持這個氣場，很有去新月飯店上墳的派頭。」南星邊目送他們出門邊補充道。
吳邪瞪了一眼南星，一臉你這麼欠揍簡直是我親生的這樣的表情，然後就上車離開了。
南星回到屋內，卻見到張起靈也在收拾行李，並且他往背包裡裝的都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一直沒有再碰過的那些裝備。
「族長，咱們也去北京麼？還帶著裝備去？沿途倒完直接在潘家園出手麼……？吳邪就算還不起債，他還有解語花唄，咱不用這麼拼……」南星看著他忙上忙下，便問道。
「我去是因為另一件事。」張起靈搖了搖頭，淡淡道。
他說的是「我」，不是「我們」。
「那你還是要去北京？這一路山高水長的，我跟你一起去吧……帶上我有很多好處的，我可以和你輪班開車，要是被查的話起碼我還有駕照。並且我可以沿途搞定陪吃、陪聊、陪.睡…哦不對，應該說是訂酒店等一切瑣事，讓你無憂無慮地抵達帝都，多劃算。」南星數著帶自己同行的好處，卻見張起靈沒什麼反應，並且行李也快裝好了。
於是南星放棄了繼續游說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溜煙跑進了自己臥室。
張起靈看著她匆匆忙忙離開的背影，有些無語，他還什麼都沒說，她就自己下定論認為他不願意與她同行了。
沒過多久，南星就背著自己的包從臥室出來，擋在張起靈面前：「族長，我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你先上車等我。」張起靈看了看她因為火速收拾行李又慌慌張張跑進跑出而有些微紅的臉頰，將車鑰匙遞到了她手裡。
「遵命！」南星伸起兩指從額頭右側往前一劃，便先去車庫把車開了出來。
兩人先出發去福州，抵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族長，我已經預訂好今晚的酒店了，咱們可以先辦完入住，再出來吃晚餐。」南星說著猶豫了一下，看向了身旁正在開車的張起靈。
這時候他也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似乎看出了她有話沒說完。
南星頓了頓，看著手機屏幕若無其事地說道：「不過，因為只有一張身份證，所以只能訂一個房間，並且還是大床房……族長你不會介意吧？你放心我睡覺很安靜的，你就當我是空氣就好……」
她其實覺得一間房也沒什麼的，就是不清楚族長會不會在意。
仔細一想，這段時間以來和族長之間發生過的很多事情，都只因為對方是他，她才會覺得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甚至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在緊張的同時，內心居然是欣喜和期待的。
「無妨。」身旁張起靈的回答將南星從剎那的走神中拉了回來。
他的語氣平淡得似乎是在談論天氣，臉上毫無波瀾，甚至都沒有轉過頭看她一眼，目光始終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
南星意識到自己的顧慮完全是多余的，族長這淡定的模樣才是真正的毫不在意，也許在他的心中，和她住一間房，跟和吳邪胖子住一間房並沒有什麼區別。
「那我們先去入住怎麼樣？我來給你導航。」南星說著便開始在地圖上查路線。
「好。」張起靈語氣依舊平淡，這種公事公辦的神情，讓南星剛剛有些緊張的心情一掃而空。
大概半個小時後抵達了酒店，辦理入住稍微收拾後，已經快晚上7點了。
酒店臨著三坊七巷，從落地窗望出去就是燈火中三坊七巷古建築群的輪廓，為這喧囂的榕城市中心平添不少古香古色的靜謐沉澱感。
兩人在古街道稍微轉了轉，找了一家百年老店。
張起靈吃得少，南星認識他以來，他似乎一直就對於吃全然不在意，對食物也沒什麼欲望。更准確來說，他似乎對任何事物都沒什麼欲望，卻始終保持著比誰都清醒的頭腦和強大的身體素質，簡直是人形永動機。
這一天舟車勞頓，南星的胃口也不是很好，簡單墊了點兒，兩人就回酒店了。
兩人先後洗完澡，已經接近晚上十點。
一下子似乎所有事情都忙完了，接下來就是睡覺的問題。
南星看著張起靈欲言又止，兩人安靜地呆了一會兒後，她終於忍不住問道：「族長，要不……你睡左邊，我睡右邊？」
張起靈低眉看了南星一眼，說道：「我睡沙發。」
他說完轉身就往邊上的沙發走過去，南星一看這個情況，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轉頭看著南星，沒有再動，又看了一眼南星抓住他手腕的手，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別睡沙發，你都累一天了。」南星突然覺得明白了族長為啥在路上的時候聽到大床房也沒什麼反應了，他是一開始就打算把床讓給她的麼？
南星知道自己剛剛那句話毫無說服力，於是她又補充道：「族長，咱們都是自己人，何必拘泥於這些細節？如果你去睡沙發，我就睡地板，就算你把我打暈放到床上，我也會第一時間醒過來滾回地上，這樣咱倆今晚都別好好睡了。」
張起靈沉默了片刻，閉了閉眼，而後道：「你睡左邊，右邊離鏡子比較近，你會做噩夢。」
南星一臉驚訝的神色，腦子裡有些蒙，族長連她睡覺不能離鏡子太近，一近就會做噩夢這種事情都知道？這算是她非常隱秘的一件事了，她從來沒有跟人說過，族長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只有一種可能，他們以前……就同床共枕過……
想到這裡，南星腦中霎時閃過一個畫面，畫面裡是張起靈近在眼前的睡顏，背景似乎是一處少數民族的住宅，結合以往吳邪胖子跟她說過的往事，這大概是他們一起在廣西巴乃時候的記憶片段，那時候她還是女扮男裝的狀態，和族長同一個房間倒也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睡吧。」張起靈見她半晌都沒什麼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南星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兩人便沉默地一左一右躺在了床上。
南星的余光還能看到平躺在身邊的張起靈的輪廓，心跳突然就加速了起來，腦子也越來越清醒，這還怎麼睡？
關了燈看不到就沒事了吧？
於是她按下開關，房間的燈暗了下來。此時窗外的闌珊燈火便柔和地從落地窗灑進來，整個房間沐浴在朦朧迷幻的氛圍中。
她翻過身背對著張起靈，閉上眼睛埋進了被窩裡，強迫自己不要再去關注他。
整個過程，張起靈都沒有轉頭看過她一眼，就只是靜靜地望著天花板。她估計是真的很累了，翻過身後沒多久就睡著了，呼吸緩慢而平穩。
他松開一直輕握著的拳，深吸了一口氣，闔上了眼。
——
張起靈是感覺到懷中的異樣醒過來的，原本他應該能更早察覺，但這次也許因為在身邊的是她，他睡得比較安穩。
眼前的景像令他意外。
原本背對著他的南星，現在整個人窩在了他懷裡，靜謐地枕在他的臂彎裡睡著。
她的眉心幾乎貼著他的唇，微微顫動的睫毛在他的下巴如同蝶翼般輕掃。
他抬起擁著她的那只手臂，輕輕將她的頭微微抬起，試圖抽回自己枕在她脖頸下的另一只手。
她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而後微微睜開了雙眼。
她微眯的雙眼中噙著笑意，眼波流轉，如水光瀲灩。
「是……夢啊……」她輕輕呢喃了一聲，原本環在他腰上的手撫上了他的面頰，修長的腿靈活地盤上了他，而後她閉上了雙眼，微微抬頭湊了過來。
張起靈看著她越來越靠近的嬌嫩唇瓣，她這是要干什麼？是夢就可以這麼毫不猶豫了嗎？她到底都做過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夢？這麼順手。
就在她的唇觸碰到他的唇的前一秒，他反手抓住了她撫在他臉頰的手，並順勢往她身後一按，同時他的膝蓋輕輕越過了她原本糾纏著他的腿，她被帶著轉到旁邊的枕頭上平躺著，而他為了保持制住她手腳的動作，整個人傾到了她身上。
他原本枕在她脖頸間的手臂因為被她的長發纏住，他怕弄疼她，便不敢發力，只能跟著她的頭部移動。
她在被帶著轉而平躺的時候，後腦勺因為發絲的扯動而微微有些疼，她蹙了蹙眉，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做夢。
剛剛她干了什麼？！
腦子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間清醒。
同時，與他接觸的每一處皮膚都像著火一般灼熱，這灼熱漸漸蔓延至全身，令人幾乎眩暈。
張起靈稍微撐起上半身，可因為手臂還被發絲纏繞著，只好繼續維持著這個曖昧的動作。
「族長，你別在意……我睡糊塗了……」南星有些尷尬地解釋道。
「我先收拾一下行李，現在是六點半，你再稍微睡半個小時也該起床了，今天我們需要在天黑前趕到蘇州。」張起靈慢慢將手臂上的發絲解開，起床後就進了洗手間。
第47章 去北京的目的
從福州開車到蘇州，是兩人去北京的這幾天裡路途最遙遠的一天，他們早上7點多就出發了，接近晚上7點才抵達蘇州，即便是換著開車也是很累。
第三天兩人到達濟南，第四天一早再從濟南出發，終於在中午前抵達了北京。
四月初的北京還有些冷，但卻是百花開放的時候。南星一直覺得，春天是北京最美的季節，其次是秋天，一到這兩個季節，北京就美成了北平。
張起靈和南星直接去了胖子家，打算先和他們會合。
南星的電話打過去的時候胖子驚訝得差點沒把手機扔了，一路從雨村自駕到北京這種耗神耗力的方式，想想都腦仁疼。
可是這兩個人出現在他鋪子門口的時候，那精神矍鑠的模樣，倒是一點沒有長途駕駛後的疲憊感。
胖子來不及買菜，只好向隔壁借了點新鮮蔬菜，開始做午飯。
吳邪一大早就出去了，聽胖子說是已經暫時解決新月飯店的事情了。
南星在一旁幫胖子打打下手，張起靈開始收拾帶過來的裝備。
飯快做好的時候，吳邪剛好趕回來。
吃飯的時候，吳邪說起來昨天他和胖子去了黑瞎子家，黑瞎子打算去一個位於盲區裡面的墓，任何人一旦進入那個區域，便只能依靠聽覺，其他感官都會失靈。
「小哥，你覺得黑瞎子是什麼目的？會不會是為了治眼睛？」胖子問張起靈。
張起靈搖頭，繼續收拾裝備，說道：「他這次會死。」
他從包裡掏出了一卷紙頭，默默的貼到牆壁上。
「這是什麼？」胖子問，他沒有回答。
「族譜。」一直沒說話的南星突然答道。
胖子還想說點啥，卻見收拾完裝備的張起靈走了過來。胖子以為他有話要對自己說，便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沒想到張起靈卻在還沒吃完飯的南星面前坐了下來，看著她，說道：「吃完飯出去一趟，你和我一起。」
南星看著張起靈的眼神，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要求她做一件事。
她立馬放下碗筷，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已經吃完了，隨時可以走。」
張起靈點了點頭，便站起來往外走去。
南星根據張起靈發給她的導航，最終開到了一處四合院前，就近找了一處可以停車的地方。
「這是……？」南星終於忍不住問道。
「黑瞎子家。」張起靈說著便開了車門。
來到四合院內，只見院中間有一株高大的西府海棠，亭亭玉立，滿樹的海棠花俯仰錯落，濃淡有致，風吹過帶起落花片片飛墜，香霧空蒙。
族長果然還是來找黑瞎子了，是要商量去那個不能倒的盲塚的事情嗎？
南星雖然沒見過黑瞎子，但他的事情她也聽吳邪他們說過一些，他和族長認識得早，兩個人往年還是一起經歷過不少事情的。
這時候從屋裡出來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少年，他看到張起靈和南星後，衝裡屋喊道：「師傅，家裡來了倆超模。」
「你這隱居生活看來是過得風生水起，我都不知道你還拓展了第二事業，跨界當模特了。」黑瞎子邊說從裡屋出來，看到了站在西府海棠樹下的張起靈。
他沒有理會黑瞎子的寒暄，就只是淡淡地看了黑瞎子一眼。
對於他的來訪，黑瞎子並不意外。不過，一向行動和腦子一樣快捷的他，往往都是有所發現後就不會等待任何人，第一時間獨自采取行動。這一次，他帶了人，帶的還是個女人。
如果沒有猜錯，他身邊的這個女人，就是那一位了……
黑瞎子看了看張起靈，又看了看南星。
雖然隔著墨鏡，但張起靈知道此刻黑瞎子的視線正落在身旁的南星身上。
於是張起靈轉頭看著南星。
南星看到族長的眼神，結合目前這個場景，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不過這感覺怎麼那麼像小時候和父母一起去串門的時候，父母讓自己做自我介紹的場景。
「黑爺，久仰久仰！我叫張南星，和族長一道來北京的，」南星笑著走到黑瞎子面前，「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幸會幸會，」黑瞎子笑了起來，斜眼看了看張起靈，說道：「我跟你家族長是老交情了，你不用這麼客氣。」
隨後黑瞎子走到張起靈旁邊，一把勾著他的肩膀，陰陽怪氣地說道：「族長∼進屋再細說吧∼」隨即又小聲補充了一句：「眼光不錯，She is really hot. 」
張起靈不動聲色地將黑瞎子的手從肩膀上拿開，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黑瞎子笑著搖了搖頭，而後帶兩人進了客廳。
南星看得出來，這裡之前還是很考究的，無論是院子裡的西府海棠，還是漢磚地板，以及溫濕度獨立控制的空調系統。
但是從棉布的老舊大沙發，地毯上丟著的許許多多坐墊，可以看出後期黑瞎子資金緊縮。
他的徒弟蘇萬簡直像個女主人一般，忙前忙後，泡茶遞水削水果。
「你應該知道，那個鬥不能倒。」張起靈開門見山。
「我知道，當年張家人去了以後都幾乎全部折損。但你也知道，我必須要去的原因，所以我相信你會幫我，這也是你需要尋找的答案吧？」黑瞎子說道。
「那條地下河，不屬於這個世界。」張起靈說著站了起來，「在去之前，有幾個疑問還需要解開，我會再聯系你。」
「所以你帶她來完全是為了給我送狗糧嗎？」黑瞎子說著笑道。
張起靈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情裡，我必須有她。」
黑瞎子愣了一下，而後咧嘴笑道：「我才反應過來你在說情話。」
「南星妹子，是你教他的嗎？「黑瞎子看著南星戲謔地說道。
原本就聽他們兩個的對話聽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南星，突然聽到族長剛剛的這一句話，也是一頭霧水。
雖然她理解族長的意思是她在這件事情裡有著關鍵作用，不過她連這個鬥都是這次來北京後第一次聽說，她是如何就起了關鍵作用？
短暫的會面後，兩人便離開了黑瞎子家，一路上張起靈都沒說話，似乎沉浸在思緒中。
南星也明白，今天只是一個開始。
但接下來有更迫切的事情要處理，吳邪很快就會趕往南京，吳二白的計劃也將啟動，他們需要先完成吳邪的那件事。
盲塚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
北京的事情告一段落，四個人都回雨村休整了幾天。幾天後吳邪和胖子啟程去往南京，根據新年的那條短信去尋找位於北極閣的儲物櫃。
吳三省的這條新年短信拉開了整件事情的帷幕。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張起靈和南星從外面回來，碰到村裡的一個大嬸，大嬸告訴張起靈說胖子打過電話找他。
一看就是大嬸又趁他們四個人不在家，跑到他們家給自己兒子打長途了，剛好接到了胖子的電話。
張起靈回到家後便開始簡單收拾起裝備，南星在旁邊幫他收拾衣物和其他生活用品。
短暫的沉默後，張起靈開口道：「這次你不用去。」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是卻有著毋庸置疑的堅定。
相處久了，南星也開始能從他一貫的淡然中品味出細微的區別來。
她的動之以情和軟磨硬泡都是在確認他不會拒絕自己的情況下才會實施。像此時這種狀況，南星不會去撞南牆，她知道族長這麼說肯定是有所打算。
她靜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張起靈拿出一本筆記交給南星，示意她打開。
南星打開後，首頁是一張地圖，指示的是從雨村去往啞巴村的路線。
張起靈說道：「我出發之後，黑瞎子會聯系你，你和他一道出發去啞巴村。」
張起靈說著翻開到筆記的第二頁，繼續說道：「後面的內容，是我整理的古手語圖解，你在這兩天全部背下來，去到啞巴村之後會用得上。」
南星大致估算了一下工作量，兩天時間要背下來不難，難的是將這些分散的圖像語言信息融會貫通，以便能達到溝通流暢。
族長看著她的眼神似乎是完全相信她這麼短暫時間內能搞定這件事。
「好，我聽你的。」她點頭答應下來。
張起靈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南星開始一個人在家閉門自學古手語。
黑瞎子果然在兩天後出現在南星他們家門口，南星兩天兩夜沒說過話了，開門見到黑瞎子的時候第一反應居然是用古手語和他比劃著問好。
黑瞎子笑著說道：「我是瞎子不是啞巴。」
「抱歉…我被這古手語洗腦了。」南星帶著歉意笑了笑，往後退了退，讓黑瞎子進屋。
她給黑瞎子斟了一杯茶後，便從裡屋拿出了自己的背包，說道：「族長囑咐我說這次的行動，主要是配合你對啞巴村的調查。我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不急，你的族長估計現在還沒和吳邪他們彙合呢，我們就算提前完成任務，你回來也還是見不著他的。」黑瞎子看著南星有些迫切的眼神，慢悠悠地答道。
張家人他也接觸過一些，大多沉默寡言，說一句留十句，並且看起來也都清心寡欲。像她這樣情感外放型的，可以說是張家人裡面泥石流一般的存在了。
「我整理了幾個可能需要問村民的問題，你試試能不能用古手語翻譯出來。如果不行的話，恐怕咱們一時半會還出發不了。」黑瞎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黑瞎子開始說出第一個問題，南星用古手語翻譯了出來，速度與常規的交流無異。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連續的九個問題，南星都翻譯得毫無障礙。
「最後一個問題，雷聲裡的信息是某種預言嗎？」
黑瞎子說完問題後，卻見南星遲遲沒有動作。
「看來我們要再多等一天了。」黑瞎子道。
「不是我不會，是這套古手語體系裡，根本沒有'預言'這個詞彙。」
第48章 啞巴村
「哦？沒想到押中了一題。」黑瞎子將茶杯放回桌上，「我們這就出發，天黑前還能趕到村子裡。」
天黑前趕到的意思，是不准備開車，要徒步前往了。不過本來他們也是去潛伏調查，又不是鬼子進村，所以低調些更不會引起村民們的提防和反感。
黑瞎子一路上哼著各種曲子，輕松寫意的樣子像是去旅游一樣。
南星把編輯欄裡的信息全部清空，將手機放回了包裡。
還是不發信息給族長了吧，萬一他正處在關鍵時刻，她這條信息發過去的提示音把他坑了，她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等事情都完成了，見面再說也不遲。
「看來對這村子感興趣的不止我們。」黑瞎子指了指前方村口停著的幾輛車，上面還印著某個電視台節目的LOGO。
「他們應該也是剛到不久，地上的輪胎印還很新。」南星看了看路面，啞巴村比雨村更加與世隔絕，通往村子裡唯一的公路還是只能一次通一輛車的泥巴路。
路到了村口修得寬了些，用於停車和倒車，只是現在已經完全被電視台的車輛占滿了。
「我們先找一戶人家住下，然後再看情況展開調查。」黑瞎子說著看向身旁的南星，「南星同志，這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會給你提供最好的助攻的。」
「不用助攻，給我錢就行。」南星說著向黑瞎子伸開了手掌。
「張家人不是一向視金錢如糞土嗎？」黑瞎子看著南星，一臉我都窮成這樣了你還忍心搜刮我的表情。
「房租我談妥之後，我們AA，多出來的我會還給你。」南星將攤開的手掌往黑瞎子面前送了送，回了他一個和你溝通怎麼這麼困難的表情。
「在溝通方式上面，你和你的族長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黑瞎子說著將錢包遞到了她手裡，「我再窮也不至於和一個女孩子AA，房租都由我來出吧。」
南星沒有說話，接過錢包後就往前和一個村民用古手語打聽了起來。
接連問了好幾個人，最後南星終於和一個和藹的大嬸談妥了。
南星從自己錢包和黑瞎子的錢包各拿出了一半現金作為住宿租金。她在金錢往來上向來很拎得清，這種時候她不會去占人便宜，也不會去大包大攬充大款拂了黑瞎子的面子。
大嬸帶著南星和黑瞎子到了她家。
大嬸家有三個女兒，生的甚是水靈，約摸20歲左右的年紀，見到黑瞎子的時候都有些害羞地紅了臉。
黑瞎子小聲對南星說道：「這劇情怎麼那麼像西游記裡的四聖試禪心？」
南星看了看大嬸和她的三個女兒，笑著輕聲說道：「我打聽了好久特地找了這一家，對於你我都是最安全省心的了。」
「你看這個狀況，我像是能省心嗎？」黑瞎子的太陽穴突突跳了跳。
南星看到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孩都含羞打量著黑瞎子，眼神柔得似要滴出水來。一旁的大嬸一臉慈母笑，也是打量著他。
「師傅放心，俺老孫會保護你的。「南星忍著笑，一臉看熱鬧的表情對黑瞎子說道。
大概是托黑瞎子的福，大嬸家的三個女兒准備了非常豐盛的晚餐為他們兩個接風。
有意無意間，還會輪番給黑瞎子敬酒。
村子裡的土燒，每家每戶釀出來的味道各有千秋，唯獨度數高這一點是殊途同歸。
黑瞎子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開始打聽村子裡的村民們都不能說話的原因，大嬸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大嬸似乎並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一直在轉移話題。
「阿姨，我看咱們村子裡好像來了電視台的人，他們是來采訪的嗎？」黑瞎子見狀改變了提問的方向。
大嬸迅速打起了手語，南星在一旁翻譯道：「他們沒有通我們的手語的人，溝通起來很困難。我們的手語和通常意義上的手語不是同一套體系。」
黑瞎子迅速看了南星一眼，似乎有了什麼主意。
他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轉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大嬸一家四口嘮起嗑來，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南星翻譯得口干舌燥，可黑瞎子卻越聊越來神。
這樣子毫無營養的對話也不知道進行了多久，南星困得眼睛都發紅了。
也不知道那三個女孩是如何做到在這漫長無聊的對話後，還能在黑瞎子和她們說晚安的時候，臉上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的。
黑瞎子的房間和南星的房間方向順路，走到南星房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今晚的收獲需要和黑瞎子梳理一遍，於是她停了下來。
「美男計使得跟苦肉計一樣，我也是服了你了。」南星笑了笑，說道。
「美男計太low了，我這麼高超的套話技巧，怎麼也應該是聲東擊西、混水摸魚這種高段位的玩法。」黑瞎子道，「接下來就看明天電視台節目組的人什麼時候按耐不住來找你了。」
根據剛剛黑瞎子和三個女孩的聊天內容，電視台的采訪行動是有相關手續的，村民們不會拒絕，所以搭電視台的便車是目前比較靠譜的做法。
「剛剛你套出來的村子裡會為每個新生兒舉行的特殊儀式，就算是電視台的人，也不一定能參加得了。」南星分析道。
「不打緊，後續可以見招拆招。」黑瞎子看著南星笑得邪魅狂狷，「反正，今天我的兩個目的都達到了。」
「你原本不用費這麼多口舌來套她們話的，你的另一目的難道是和她們秉燭夜談培養感情？看上三個姑娘裡的哪一個了說來聽聽。」南星露出一個更邪魅狂狷的笑容。
「和她們兜圈子不是我的目的，」黑瞎子一臉得逞的表情，「我的目的是看你困到崩潰卻不得不死撐著繼續翻譯，那叫一個大快人心。」
「合著你這苦肉計是為了報復我？！有你這麼坑隊友的嗎？！」
「有啊，白天你就是這麼坑我的。」黑瞎子一臉無辜的表情。
「……」南星一時語塞，提上來的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指著自己的眼睛說道，「要不是我現在困的很，我可以罵你兩小時，知道我這熬出來的黑眼圈要消下去有多難嗎？」
沒等黑瞎子說話，南星邊打開了房間門邊說道：「不行，我得趕緊補覺，不然明早估計要跪。」
「明天上午你可以放半天假。」黑瞎子在南星關門前說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南星倒進被窩不到半分鐘便已經睡著。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南星看了看時間，趕緊爬起了床，她沒想到黑瞎子居然真的放了她半天假。
她洗漱完就在門口碰到了黑瞎子。
「電視台的人來找你了。」黑瞎子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說道：「他們已經三顧茅廬了，我今天上午是幫你做足了孔明先生的派頭。」
「OK，我這就去會會他們。」南星攏了攏頭發，就朝客廳走了出去。
如黑瞎子預想的那樣，電視台在聽到村子裡來了一個會古手語的游客後，立馬就來找南星了，希望南星幫助他們的采訪進行手語的翻譯工作。
南星和黑瞎子就也順勢加入了電視台的采訪小組，並且通過討價還價獲得了拍攝視頻的機會。
電視台采訪的領隊是個扎著馬尾的干練女孩，十分不待見黑瞎子，每次黑瞎子要拍攝視頻，女領隊就一臉嫌棄地示意黑瞎子離遠點，導致他拍攝出來的視頻總有一種小成本電影般的粗制濫造感。
黑瞎子後來告訴南星，他在找到南星之前先來過一次啞巴村，他發現每逢打雷，村子裡所有人都進入夢魘狀態，一動不動。黑瞎子分析這與雷聲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很有可能雷聲中是有某種信息的。黑瞎子去找南星的時候，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就是他的初步猜想。
黑瞎子認為這個村子的自然環境如此惡劣，但是卻沒有人能夠離開，肯定是有原因的，並且很有可能與這個現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所以他建議女領隊采訪工作可以從方面入手。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產生了分歧，直接導致了女領隊對黑瞎子的極端排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黑瞎子以南星為籌碼的情況下，女領隊最後妥協了，她的采訪工作沒有南星的話進行不下去。只是額外增加幾個黑瞎子想問的問題而已，後期制作的時候剪掉就可以了。
經過一番采訪，他們發現村子中的每個人，都會在出生後第一次打雷以後，就變啞無法哭泣，之前黑瞎子和大嬸家的三個女兒口中套話套出來的特殊儀式，就是在每個新生兒遇到打雷的晚上進行的。
村子裡的人，如果離開村子超過10裡，就會忽然死去，這也就是村子裡的人無論環境再惡劣也不能離開的原因。
黑瞎子把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聽到雷聲後變啞，是不是因為雷聲裡存在可解讀的信息？」
被采訪的村民突然變得有些激動，手語的速度也比平時快了幾倍，連南星的翻譯都開始有些磕磕絆絆：「雷聲裡確實有信息，並且是有可能是上天要傳達的秘密。」
黑瞎子繼續問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雷聲裡的秘密，是什麼？」
黑瞎子本以為村民會拒絕回答，令他意外的是，村民思索片刻後開始打起了手語，南星在一旁翻譯道：「我們能聽懂，但是我們的古手語裡面沒有相關的表達方式，這大概是上天不願意讓我們泄露出來。」
自此，村子裡的謎題也大致解開了。
黑瞎子試圖說服村民讓他參加為新生兒舉行的特殊儀式，被村民們拒絕了，女領隊看到村民們的反應後厲色將黑瞎子趕了出去。
南星見到這個狀況立即終止了和電視台的合作，出來和黑瞎子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黑瞎子見到南星出來，衝她招了招手。
「我問過村民，十幾年前，這個村子發生過一次長達三年的干旱。」黑瞎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從電視台收集到的資料中，拿到了一份後人志。」南星說著從背包裡拿出一本有些發黃的厚厚資料，「那三年內出生的孩子，應該可以從這裡面找到。」
「優秀，回頭一定讓你家族長好好獎勵你。」黑瞎子說著接過了村子的後人志開始尋找起來。
很快，便尋找到了眉目。
那三年內，村子裡只出生了一個女孩。三歲那年，她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場雷雨，那場雷雨並沒有讓她變啞，並且她現在已經長大離開了村子，離開村子後過著平常人的生活，也並沒有死亡。
第49章 南海王墓
黑瞎子和南星最後找到了當年的這個女孩。
在那個女孩的描述中，她在那一年，第一次聽雷的時候，看到了雷聲。
她看到雷聲像浪一樣朝她湧過來，她逃進了一個山谷的縫隙裡，在那個縫隙中，她看到了一處古代煉丹的遺址。她在那個山洞中度過了一晚，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並沒有變啞，並且後來她安全無恙地離開了村子。
黑瞎子和南星找到了這個女孩當年躲藏的山洞。
只見洞.壁上附著了非常多的青銅簧片，深入到山體內部。青銅簧片非常地薄，重重疊疊地排布。
不止這個山洞，他們還發現四周的其他山洞也都有這樣的青銅簧片。
他們在山洞中查看期間遇到了一場雷雨，見到了女孩描述的像浪一樣的雷聲，在青銅簧片上形成連續的波動，並發出了特殊的聲音，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翻譯器一樣，將雷聲進行了翻譯。
「如果猜得沒錯，山中植入的這些青銅簧片，對雷聲進行了反射，形成一種特定的聲波，這種雷聲會對村民們形成某種共鳴，從而讓他們陷入夢魘的狀態。」黑瞎子說著從山體中拆了一塊青銅簧片下來，拿到南星面前，「我們來大膽地驗證一下。」
「看你這個表情，難道打算把這些山洞都炸了？」南星接過青銅簧片，問道。
「我是越來越明白為什麼啞巴張這棵百年老鐵樹到你這兒就開了花了。」黑瞎子笑著往洞外走去，「雨停了，回去找幫手吧，炸這些山洞的工作量光我們倆可不太夠。」
黑瞎子帶著村裡人把四周的幾個山洞都被炸平了。
神奇的是，之後再打雷的時候，村民果然就不會再望著天進入夢魘的狀態。
整個村子裡的調查工作到這裡基本已經完成。
這個村子，和聽雷是有直接的關系的，並且雷聲中的秘密有可能導致聽雷的人變啞。
在整個調查工作中，他們還發現村落中有很多隱藏的線索，主要是散落在村子的祠堂裡、馬廄和一些石頭牆裡的一些特殊圖騰。
這些圖騰，據黑瞎子的說法，和之前張起靈告訴過她的，那處和啞巴村很近的墓葬——南海王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黑瞎子和南星將這些圖騰一一都拍了下來。
南星滿懷期待回到雨村，想第一時間和張起靈彙報這次調查的成果。
可回到家卻空無一人，他們三個人都還在外面。
南星在家等了一天一夜，她不敢貿然聯系他們，一方面在那種高危環境下，一聲手機鈴響有可能毀了精心准備的一切。一方面如果他們在墓裡面，那麼手機其實一般是沒有信號的。
她知道族長是最不需要她擔心的一個人，他是世間最強大的人，可她的內心卻依然控制不住地牽掛著他的安危。
第二天，她收到了黑瞎子的一條信息：
他們三個人已經進入南海王墓，知道你等不及啞巴回來了，想去找他的話，建議你可以問吳邪二叔。
南星第一時間撥通了吳二白的電話，對方接到她的電話卻並不驚訝。
他很爽快地告訴了她南海王墓的入口，如此順理成章，讓南星有一種自己被利用了的奇怪感覺。
不過她不在乎是否被利用，只要能讓她快點見到族長就行，其他都無所謂。
她不知道自己見到族長後，他會不會責怪自己魯莽行事，但比起這個，眼前這種如影隨形的擔憂和牽掛才更令人痛苦。
她越來越看不清自己對張起靈的感情了，這種極致的思念和縈繞的愁緒可不是對待朋友或親人應該會出現的情愫。
或者，從更早的時候，她對他就不僅僅是朋友親人那樣的感情了，對他的期待也早就日漸貪然，她沉迷於他的眼神，他的聲音，他的一切。
——
南海王墓的入口位於海邊的一片灘塗之中，南星坐在吳二白的車裡，遠遠看見有一群吳二白夾的喇嘛在灘塗那邊忙活。
「你是不是早就去過這個墓裡面了？」南星望著灘塗那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我也告訴你實情，這個墓，兩年前我就進去過了。」吳二白轉頭衝南星說道，「吳邪這次在裡面花的時間，比我預想當中的更長。」
「你的目的是什麼？難道只是為了讓吳邪意識到他的狀況大不如前？」南星追問。
「有些事情，如果他自己弄不清楚，不僅會害死自己，也會害死身邊的人。」吳二白不打算正面回答南星的問題，他說著指了指前方的灘塗，說道：「入口已經清理好了，你要去的話沒人會阻攔你，但也沒有人會幫你。」
「這樣就已經幫了我很大忙了，多謝。」南星說著打開了車門，在下車的時候她停了一下，轉頭問道，「上次我拿到的雷城入口位置地圖，指向是一片區域範圍。估計焦老板自己也都沒找到精確的入口位置。你既然讓吳邪下這個墓，應該是已經找到准確的雷城入口了吧？」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件事情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你們族長對你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想你這次見到他便會知道了。」吳二白依舊是這種打太極一般的回答方式。
南星也明白吳二白不想多說，她也不是一個容易糾結這些事情真相的人。
她信任族長，她需要做的就是把他希望她做的事情做好。
南星來到入口的位置，只見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地下懸崖，幽深如同鬼域。懸崖兩邊有無數馬蜂窩一樣的孔洞，有的洞中還有水流流出，彙入崖底的一片黑暗中，水聲在底下猶如萬馬奔騰一般，應該是一條地下河。
懸崖兩邊有很多大概空調室外機大小的突起，可以站人。
南星沿著這些突起上一個一個跳躍而下，她注意到每一個突起上都有一個青銅盆，裡面滿滿一盆灰黑色的蠟燭。
南星敲了一塊蠟燭下來，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這個氣味她認識，是犀牛角的氣味。
蠟燭裡混了犀牛角，這是一盆犀角蠟燭，古代稱之為犀照。
犀照一般是用來看肉眼看不到的東 西，這裡幾乎每個入口都有，難道是進入南海王墓必須要用的？裡面有什麼必須要用犀照才能看到的東西？
南星最終帶上了一盆犀角蠟燭，往其中一個洞口爬了進去。
洞非常窄，只勉強能容忍一個人在裡面匍匐著爬行。往裡面爬了沒多久，南星就發現自己的頭燈不亮了。
她往頭燈上摸了摸，還能感覺到頭燈發出的熱量。她摸出了手電筒，開開關關了半天也沒見到一丁點兒亮光，可明明她也能觸摸到手電筒燈前的微熱的。
她出發前檢查過所有的裝備，確認都是完好無缺的，手電筒不可能還沒用就壞了。
最壞的可能，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
她摸出打火機，打了幾下，往上一摸，指尖傳來滾燙的熱度。
她確實瞎了，瞎得毫無征兆。
不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地方不能用普通的方式照明，南星想到了從入口帶進來的那盆犀角蠟燭。
她摸索著從裡面拿了一根蠟燭點燃，犀角蠟燭幽綠的光線瞬間點亮了整個通道。
她拿著犀角蠟燭，繼續往裡面前進，整個通道一片寂靜，她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便是周圍唯一的聲源。
爬了一會兒後，南星突然看到石壁上刻了一行小篆。只是上面似乎蒙了一層岩石粉末，看不清寫的內容。
南星拿手套擦了擦，粉塵擦掉後，字清晰了起來。
引七
引是長度單位，大概是兩百多米，引七是一個距離，大概1400多米。
這是一個距離的標記。
剛剛南星已經爬了起碼有3000米，絕對不止七引的長度。
所以這個長度單位是反的，她是在從引七，爬向引一。
引一的地方肯定有什麼東西。
正在思索間，只聽後方傳來一陣震動，只見整個通道震動了起來，後方排山倒海般襲來通道倒塌的聲音。
顧不得回頭看，南星帶上剩余的犀角蠟燭，繃足了全身的勁兒往前爬。
很快她便看到了引六，引五。
她爬到引二的時候，前方出現了岔道口。
兩條岔道是有一定區別的，她所在的這條，和其中一條成鈍角，和另一條成銳角。
或者，她所在的這條，才是岔道，前面那兩條，其實是一條完整的通道。
如果要往裡走，應該是選那條成鈍角的方向。
南星剛爬進那條新通道，只見她來的時候那條通道瞬間便被石頭堵的密不透風，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這是把她回去的路都封死了。
沒過多久，她便爬到了引一的位置。
通道還可以繼續往裡，不過南星還是停了下來。
她舉著蠟燭往旁邊照了照，只見前方的通道壁上出現了一道石門，上面雕刻著車馬駕雲的浮雕。
這便是引一指向的目的地了吧？
門非常小，南星用力推了推，倒是很容易便推開了。
拿犀角蠟燭往裡面一照，裡面的空間極小，陰森森地透著一股潮濕的陰冷之氣。
第50章 人皮俑
南星拿了一部分蠟燭帶在身上，將犀角蠟燭盆放在了外面，爬進了那扇門。
四周都是腐爛的木板，看黑色腐爛的痕跡有千年光景，裡面空間狹小，不能直立，只能蹲著，下面是超過腰深的水，綠光下能看到木板上都是藤壺。
因為門是向內開的，擋住了南星的視線，於是南星抬手將門關上，開始查看整個空間內的情況。
摸遍了牆壁上的木板也沒有什麼發現，於是南星忍住了惡心，潛入水底。
水底下無法使用犀角蠟燭，南星只能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摸索。
就在她感覺摸到什麼東西的時候，只聽石門傳來轉動的聲音。
南星趕緊從水裡翻身起來，抽出了腿上的刀，在黑暗中靠在牆邊對著石門的方向做出防御。
只見有個人拿著犀角蠟燭匆匆忙忙爬了進來。
幽綠的光線裡，南星認出來這竟是吳邪。
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南星，剛進來就轉向了門口方向。
這時只見又一個人以極快的速度進來了，手裡端著剛剛她留在外面的犀角蠟燭盆，南星光看身影就知道這是張起靈。
她內心湧動出無與倫比的欣喜，剛要開口喚他，卻被胖子的慘叫打斷了。
胖子似乎在爬進來的過程中被什麼卡住了，張起靈和吳邪抓住他的兩只腳往裡面拖，胖子大叫：「命根子！命根子卡住了！」
「一把年紀了，用不著了！」吳邪大叫著，伴隨著胖子的慘叫把他拖了進來。
這一瞬間，南星借著光線看到了門外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只是那些「人」的狀態都很不正常。
他們應該是從通道的另一端過來的，似乎是被這群「人」追著進了這裡。
吳邪手裡的蠟燭瞬間被張起靈熄滅。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南星聽到吳邪在那邊不停打火的聲音。
南星惦記著門還沒有關上，於是立馬將手裡的犀角蠟燭點亮。
與此同時，門那邊也亮起了一支犀角蠟燭，狹小的空間被兩支蠟燭再次照亮。
只見張起靈一手端著犀角蠟燭盆，一手拿著點亮的犀角蠟燭，死死抵著門，將那些「人」擋在了外面。
吳邪和胖子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著扭曲在一起，吳邪旁邊趴著一個從外面跟進來的人一樣的東 西。
南星看向了張起靈，他也淡淡看了南星一眼，而後兩人同時迅速熄滅了手裡的蠟燭。
只聽胖子大罵：「大家小心，這狗 日 粽子會摸屁股，還會剪刀腳。」
瞬間蠟燭再次被點亮，只見那只跟進來的東西居然一直在跟著吳邪移動。
張起靈在這個極其狹窄的空間內，一個翻滾，單手撐底翻起來，雙膝夾住了那東西的腦袋，接著凌空轉身，橫著把它的脖子直接擰斷。
那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後，張起靈翻滾濺起的水，在那東西的脖子240度扭曲之後才全部甩了下來。
接著，張起靈落地之前，把青銅盆拋給南星，她將手裡剛剛用於防御的刀甩給他，同時接住了青銅盆。
此時門已經被推開，張起靈接住刀，上去凌空跳起撞在門上，把門重新撞上，反手把刀入門栓縫，用力一擰，把刀擰成麻花，死死的卡住了門栓。
「這他娘的是哪兒？」胖子看了看四周。
張起靈低下身子開始在水裡摸索，沒摸幾下就摸到了東西，用手一拉，從水中拉起一塊翻板，所有的水瞬間衝向那個區域，差點把他們全衝下去。
房間裡的水排出去後，借著犀角蠟燭的光，可以看到房間底部有著比牆壁木板上更厚的一層藤壺，藤壺中還結著很多老舊的瓷器和青銅器，這應該是個陪葬室。
吳邪和胖子此時終於意識到南星就在他們面前，而他們兩個都是全.裸狀態。
「……要不還是把蠟燭熄了吧。」吳邪說著背過了身，順便把胖子擋了擋。
「熄了還怎麼看路，放心我會把視線全放族長身上，不會毀了你們清白。」南星說著整個人往張起靈身後退了退，還好，族長只是沒了上衣，褲子還在，不然她這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兒了……
吳邪余光注意到剛剛被張起靈秒殺的「人」，正准備去查看，就被張起靈一腳將那東西踢了下去：「不能看這裡的活物。」
「為什麼？」吳邪一頭霧水。
張起靈指了指胖子的眼睛。
南星也順著去看，這時候仔細看才發現，張起靈和胖子的眼睛虹膜都是綠色的，幽幽地還發著光。
南星接著去看吳邪的眼睛，吳邪也正看著她。
吳邪的眼睛是正常的，可從吳邪的表情來看，她的眼睛現在也肯定是冒著綠光的狀態。
「什麼玩意？」吳邪繼續一頭霧水。
「老吳，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其實我們三個人的真實身份是綠燈俠，是來拯救地球的。」南星兩眼閃著綠光，一臉誠懇地看著吳邪說道。
「腦子出毛病也是你們眼睛上這玩意的副作用嗎？」吳邪指著南星問張起靈。
「她腦子向來不正常，天真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了。」胖子在一旁補充道。
張起靈看了南星一眼，接著對吳邪說道：「出去再和你解釋，我們現在要靠你了。現在只有你能看到關鍵的東西，我們得馬上回到原來的墓道，蠟燭燒完我們就出不去了。」
「走。」張起靈說著接過南星手裡的青銅盆，跳下了水道。
南星見到族長這般急切，心知時間緊迫，緊跟著也跳了下去。
跳下去後發現底下橫著許多的石梁，張起靈就落在三米下的一根石梁上。
她落在張起靈身旁的同時，腰部便被他有力的雙手鎖住，將她順勢抱起輕輕一轉，她整個人便被他放到了身後站定。
張起靈將青銅盆遞給南星，接著托了跳下來的吳邪一把，將他拉上橫梁。最後再和吳邪夾住跳下來的胖子的胳肢窩，將他拖了上來。
還沒等他們站定，張起靈就立即往下跳，他們三個人也跟著一條一條石梁往下跳，很快就到了最後一根梁。
張起靈看了看青銅盆，皺了皺眉：「以目前的速度，只能勉強在蠟燭燒完前出去。」
「我剛剛一直沒來得及說，我把這個盆留在剛才那個房間門外的時候，拿走了大部分蠟燭。」南星說著拉開了背包，露出裡面的犀角蠟燭，「我們剩下的蠟燭，其實還有滿滿一盆的。」
「這樣的話，我們時間還充裕，」胖子估計了一下蠟燭數目，說道，「南星，你從哪兒拿來的犀角蠟燭？」
「從我進來的入口那裡帶過來的。」南星說道。
「你還能找到你來時候的路嗎？興許我們能從那裡原路出去。」胖子道。
「我進來之後，那條路就倒塌堵死了。」南星搖了搖頭，「不過，我記得那個入口有挺多類似的通道，我們也許可以找到另一條。」
「我們現在只能通過吳邪的眼睛來找，他看到的東西，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張起靈說著深吸了一口氣，跳入水中，水深到了脖子的地方。
他將手伸向南星，她小心翼翼地將青銅盆丟給他，他穩穩地接住後，她也跳了下來，然後探頭出水。
緊接著吳邪和胖子也都跳下了水。
在張起靈的引導下，吳邪看到了水中成群結隊的黑色人影。
張起靈說得對，這些東西確實只有吳邪看得到，南星他們眼前看到的，就只是一個排水道。
張起靈看了一眼吳邪驚異的表情，說道：「不要碰那些東西，我們跟著你，它們面朝哪兒，我們往哪個方向走。」然後他對南星和胖子說道：「看著他，其他東西都不要看。」
張起靈和胖子都全神貫注的看著吳邪，跟著吳邪的行進路線，往前方的出水口走去。
水道並不算寬敞，而且很低矮，南星走在張起靈後面，根本看不到吳邪，所以她一路上都是看著張起靈的步伐在走。
他們在水中以最快的速度往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水下的地勢變高，水位從脖子降到了胸部。
吳邪突然說道：「那東西出水了。」
「到底是什麼東西？」胖子看不到，都快憋死了。
「那是人.皮紙人。」張起靈道。
對於「人.皮紙人」，南星以前聽張起靈提到過一些。人.皮紙人也稱之為「人.皮俑」，是用人的皮整張剝下，制成皮革，其中用竹絲撐成人形，與秦始皇陵兵馬俑類似，為殉葬品。只是兵馬俑是為了替代奴隸制社會的「人.殉」制度，而這裡的古怪人.皮俑，其實還是另一種形式上的殉.人。
但是這座古墓為什麼會采用這種聞所未聞的殉葬方式，其中是否有什麼特殊的用意，再結合犀角蠟燭，以及他們進來後眼睛上的變化，都令人不敢輕視。
「跟緊我。」張起靈回頭衝南星說了這麼一句後，便繼續涉水前進。
南星輕應了一聲，拿著犀角蠟燭緊跟著往前。
水位越來越低，慢慢已經可以露出腰部。
隊伍再次停了下來，吳邪說他看到了一只不一樣的人.皮俑。
胖子一聽有些炸了，直問是哪裡不一樣，高了還是矮了，胖了還是瘦了。
吳邪道都不是，而是這只人.皮俑的方向和其他的相反，並且五官非常清晰，不像其他的五官模糊。而且，這一只似乎是個女人.皮俑。
胖子和吳邪商量後決定讓張起靈走在中間，胖子在前，吳邪殿後，這樣在有變的情況下，張起靈兩邊都可以兼顧。
南星默認自己是機動人員，哪裡需要走哪裡，正尋思著，就被張起靈一把拉到了自己身邊，而後他衝吳邪和胖子點了點頭，示意大家抓緊時間離開。
他們安全地經過了那具女人.皮俑，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吳邪似乎總覺得哪裡不對，走遠後還用犀角蠟燭往後照著看了好幾次，突然，他深吸一口涼氣道：「她好像轉過來了。」
南星看不到真實的情況，但是回頭看吳邪的表情，也大致能猜出來他看到的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狀況。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種時候不能太好奇，所以他們四個人一致開始往前跑了起來。
跑了一段時間後，吳邪再次用犀角蠟燭往後面照。不看還好，這一看，吳邪直接條件反射似的後退了幾米，直接撞到了胖子身上。
「剛才那人.皮俑，」吳邪定定地看著後方，小聲說道：「不知道為什麼跟上來了。手裡還拿著東西。」
「難道是定情信物？它想送你東西？」胖子說道：「天真你可千萬別拿，拿了你就得負責，在這兒一起陪葬了。」
只見吳邪對著空氣端詳了半天，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面前的空氣說道：「我不要這個，我要能幫我出去的東西。」
南星朝著吳邪說話的方向看了看，雖然她還是什麼都沒看見，不過她覺得吳邪看到的東西不是他的幻覺，但為什麼會出現只有他能看到的現像？
想到這裡，她抬頭看向了張起靈，他應該是知道這裡面的緣由的，只是出於時間緊迫或者其他的原因，他沒有向他們解釋。
他向來是這樣，不會把所處的境況的危險程度描述出來。他在察覺導問題後會第一時間自己去解決，等問題解決了再回到大家面前。
所以如果他還在身邊，說明情況還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會引導大家安全度過面前的危險。
「走。」張起靈低頭看了南星一眼，正好對上她的視線。
她驀然回過神來，迎上他的目光，強行忽略掉偷看他被抓個現行的尷尬，面色如常地點了點頭，「好。」
繼續行進了一段時間，終於看到了一處出口，過去去看，又是一個深井，往上應該通往另外一個墓室。
第51章 小手
四個人開始往石梁上爬，胖子猜測上面有可能是主墓室，剛才那個女人皮俑有可能是從主墓室掉下去的。
一路爬到這個下水井的頂部，上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出水口，四周有爆破破損的痕跡，南星仰頭看了看，這大概，是吳三省當年的傑作。
張起靈把手機攝像打開咬住，吳邪和胖子將他托到洞口，他伸手抓住破口斷層處的突起，單手用力掛住。因為墓底有一人多厚，他掛在半空，直接雙手並用爬了上去，到口子邊緣，他用手機伸上去拍了張照片，用藍牙發給了吳邪後，直接翻身上去了。
吳邪和胖子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心知他們沒法兒這樣上去。
南星牽掛著張起靈在上面的情況，便也讓吳邪和胖子將她托到了洞口，而後雙手抓住破口，她身法輕盈，一個引體向上後便也翻上去了。
墓室不大，但是主墓室無疑，牆壁上有著大幅壁畫，全部都是眼睛和船，壁畫是敘述性的，似乎講述了南海國船隊在海上的事情。
墓室正中的位置有一座石船，石船正上方的墓室頂，還掛著一艘船，似乎是用人.皮崩的，人.皮船上還有沒有東西看不清楚，需要爬上去才能看到。
短暫的時間內，張起靈已經把整個墓室的情況大致看了一遍。他將犀角蠟燭遞到南星面前，道：「我先把他們拉上來，你別動，在這裡等我。」
「好。」南星接過蠟燭，點了點頭，就真的沒有再動，只是遠遠掃視了一下牆壁上的壁畫，壁畫上密密麻麻的畫著很多眼睛，但全都是閉著的狀態。
吳邪和胖子被張起靈拉上來後，也覺得墓室頂的人皮船有蹊蹺，決定上去看看。
他們把吳邪托了上去，吳邪從人.皮船裡面拽下來一副人.皮，人.皮一落地就碎了。仔細一看，這副人.皮的裝束，倒像是吳三省隊伍中的人。
吳邪和胖子正討論吳三省隊伍中的人怎麼會被剝了皮留在這裡，只聽張起靈在一邊道：「這是水靠，不是人.皮。水靠在上面，可能是因為這個墓室之前淹過水，他們涉水進來的時候，只有這艘人皮船是在水面上。當年水位高的時候，可能整個排水系統和墓室裡全部都是水。」
南星仔細去看，看到那確實是水靠，橡膠褪色腐爛都出現了白斑，看上像皮，但是在水靠的裡面，似乎死了另外一種東西，不過已經腐爛了，看上去像是某種寄生蟲，在這裡繁殖的時間長了，把這些空腔都長滿了。
目前這副水靠也研究不出什麼，於是吳邪抓緊開始用手機拍壁畫的照片，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很多壁畫上的眼睛，只要閃光燈閃一下，慢慢眼睛就會睜開。
張起靈從青銅盆中分出一只犀角蠟燭，囑咐道：「不要靠近門口，不管門口附近的壁畫多麼重要，都不要靠近，我去找劉喪。」
說完後他就跳回下水口。
南星前面聽吳邪提過，劉喪是他二叔找來的人，耳朵非常好使，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跟他們一起進墓後走散了。
劉喪的具體位置目前他們誰都不知道，要找到他需要花多少時間也無法預估，如果他已經昏迷，那麼尋找起來就更難。
剛才她留意過，一支犀角蠟燭大概能堅持兩個小時。如果兩個小時過去，族長沒有找到劉喪，那麼，他將面臨巨大的風險。
南星也從青銅盆中拿了幾只蠟燭出來，胖子一看伸手攔住了她：「小哥很快就會回來，你沒必要再跟著去。」
「他只帶了一只犀角蠟燭，很有可能不夠。」南星說著就准備走向出水口。
「小哥做事自有分寸，他只帶一只說明他在那只蠟燭燒完之前就會回來。」胖子道。
「這些我知道，可我還是受不起哪怕一點點讓他遇險的可能性。所以，讓我過去。」再次被胖子擋住的南星有些急切。
「要是他回來看到你不見了，我和天真都沒法兒向他交待。」
南星想了想，以胖子的噸位，自己肯定是拗不過他了，只好說道：「你不讓開也行，我可以從旁邊過去。」
沒等胖子反應過來，南星已經一溜煙從他旁邊一掠而過，跳下了出水口。
吳邪的描述裡，劉喪最後的位置應該是在排水道，張起靈應該也會從排水道開始排查，於是南星一路從下水井跳回了排水道。
令南星比較沒把握的是，吳邪不在的話，她是看不到那些只有吳邪可以看到的人.皮俑的。
從前面的經歷來看，這些人.皮俑是有隱藏的危險性的。
南星憑著記憶在排水道沿著去往主墓室的路線往回走，一路上倒是也碰到什麼奇怪的事。
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南星已經走過了原本水深到脖子的那一段排水道，抵達了另一段水已經退掉的排水道，再往前，估計是通向南海王墓的另一部分。
正准備繼續前進，南星耳邊卻聽到了極其細微的動靜，細微到她一瞬間以為只是墓道裡空氣流動的聲音。
可能是在這個詭異的狀況下呆的時間長了，她的感官開始變得敏銳起來。
她不敢忽略這個一閃而過的聲音，迅速閃身避開聲音傳來的方向。
緊接著她似乎又聽到了第二聲第三聲，但是每一次都太細微了，她很難完全分辨出方向。
突然，南星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什麼東西拉住了。
可低頭去看，卻什麼都看不到。
繼續往前，手臂上這一股拉扯的力量便更加強大，無法掙脫。
難道是被人.皮俑抓住了？
南星不確定這人.皮俑無法被她看到是出於什麼原因，如果不是實體，那麼不應該還能拉扯住她。
所以這人.皮俑應該是真實存在的實體，是實體，就應該可以被斬斷。
南星抽出腰後的刀，朝著拉扯著自己手臂的方向用力一揮。
確實有感覺到砍斷實物的手感，同時，手臂上的拉扯感消失了。
可更令她瞠目結舌的情況發生了，她看到剛剛手臂被抓住的地方，貼著很多的「小手」，小手上都長著很長的指甲，密密麻麻，就像很多貝類一樣。
這些貝類，似乎和之前在主墓室裡看到的水靠裡的那些寄生蟲一模一樣。
所以，這些人.皮俑能動，並非活過來了，活的是它們的手。它們的手和指甲，是另外一種東西，長的好像某種貝殼一樣，可能是制作人.皮俑的人，知道人的手很難保存，用這種類似人手的貝類，裝飾了人.皮俑的手部。
南星拿刀在手臂上劃了一刀，血液流了出來，那些貝類像逃命似的瞬間從她的手臂上紛紛掉落，然後被南星一一踩碎。
為了更好地聽清人.皮俑移動的聲音，南星熄滅了蠟燭。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擋住了視覺，果然聽覺不自覺間就變得更加敏銳，她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那些聲音了。
她靈活地躲避著一路的聲音，摸黑往排水道前方前進。
隨著她漸漸走遠，那些聲音越來越少，直至再也沒有聽到。
南星正准備重新點燃犀角蠟燭，卻在這時聽到與剛才完全不同的方向傳來了有什麼移動的聲音。
那聲音的速度極快，瞬間就已經到了她身邊，她來不及躲了，只好飛起一腳踢了過去，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這人.皮俑簡直成精了，她的格鬥速度很快，就算是訓練有素的人都一般躲不過的，這只人.皮俑如此輕易就躲過去了？
她收回腳的同時順勢就要出下一次攻擊，此時她的手腕卻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緊緊抓住，並往她身後一拷，並同時在她腰後往前一帶，她被帶入一個溫暖得有些火熱的懷抱，同時她感覺到那人另一只修長的手臂緊緊環住了她的身體，將她禁錮在懷裡。
「是我。」低沉的熟悉嗓音，像貼著耳朵灌入，漸漸分明。
她所有的戒備在被他拉入懷中的時候悉數撤去，心中緊繃的一根弦徹底放松，只剩那份唯有他能給予的安全感占據了身體每一寸。
她默然靠在他身上，頭也不自禁往他肩頸處埋了埋，輕聲開口：「找到你了。」
「你不應該來。」張起靈感覺到懷中的人身體放松了下來，於是他手臂上禁錮她的力量也松了幾分，但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我擔心你的蠟燭不夠用。」南星小聲道，「我知道你是有把握應付沒有光源後的狀況，所以才只帶了一只。但我一想到你有可能會遇險，便不由自主就會擔心你，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聽到她說的話，張起靈松開她的動作在空中有了一瞬的停滯，而後才慢慢放開了她。
南星在離開了他的懷抱後，剛剛有些暈乎乎的頭腦也終於恢復了幾分平靜。
她在黑暗中點燃了手裡的犀角蠟燭，幽綠的光線下，她看到了眼前張起靈極致俊美的臉龐。
南星一見到他，心裡的喜悅感更是滿得快要溢出。她抿起嘴角笑開來，那歡悅從眼底滿溢，眉梢輕揚，一張臉在燭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族長，我們……」她正要開口問張起靈要不要立馬出發離開這裡，卻只見他突然靠近了過來，一向沉靜的眸子，此刻正認真地凝視著她。
她有些詫異望著他突然俯下來的臉，拿著犀角蠟燭的手指捏到發白，她聽到了自己悄然加速的心跳。
「你出現過幻覺了嗎？」他望著她的眼，問道。
「如果眼前的你是真實的，那就還沒有。」她有些不解地回答道。
「好。」張起靈點了點頭，退回了剛剛的位置，說道：「蠟燭先給我一下。」
南星將蠟燭遞到了他手裡，只見他拿著蠟燭走到了身後的墓道牆角，蹲了下來。
這時候南星才注意到靠牆坐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人，這應該就是劉喪了。只見劉喪的指甲全部都翻了，不知道被困在哪裡，肯定崩潰了很久，用手去抓撓了石壁才會這樣。
張起靈用犀角火苗靠近劉喪的耳朵，這時候南星注意到劉喪的耳朵裡爬滿了剛剛她看到的那種小手，被犀角蠟燭的火苗一烤，那些小手紛紛脫落。
見劉喪還是毫無反應，張起靈將手放到劉喪耳後，手指忽然用力，死死按進劉喪的耳朵後面，一下從劉喪的耳朵裡出來一股綠水。
劉喪仍然昏迷，張起靈將犀角蠟燭遞回給南星，將劉喪背了起來，淡淡道：「走。」
南星拿著犀角蠟燭走在張起靈身旁，他的腳步很輕，就算背上背著一個人，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前進的速度。
他輕而易舉就找到了准確的回去的路線，不久後，他們就回到了吳邪胖子所在的主墓室外的墓道。
吳邪和胖子不知道遭遇了什麼變故，已經從主墓室裡出來了，胖子躺在一旁昏迷不醒，吳邪手裡正拿著一把丁蘭尺，估計剛剛快回到這條墓道的時候，聽到的金屬敲擊聲就是他用這把尺子敲出來的。
第52章 找到出口
張起靈和南星與吳邪之間隔著一段距離，只見吳邪在見到他們之後，眯了眯眼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情。
這時候張起靈忽然就停了下來，往前摸了一下，然後迅速往一邊繞了過去。
南星結合了一下吳邪剛剛的反應，以及族長的躲避動作，猜測他剛剛繞過去的地方可能有人皮俑，於是就也跟著他往一旁繞了過去。
他們走到吳邪身邊，張起靈把劉喪放到胖子對面的墓道壁靠上，隨即問吳邪：「那兒有什麼？」
「看不到你躲的那麼溜？」吳邪問道。
張起靈一邊檢查了胖子的脈搏，一邊淡淡道：「我看不到，我只能大概感覺到。」
「所以那邊真的有一具人皮俑麼？」南星看著吳邪問道。
「嗯，是之前跟著我的那具女人皮俑。」吳邪說著看了南星一眼，隨即他臉上的表情轉而驚恐：「你眼睛上那是什麼玩意？」
南星不解，下意識看向張起靈，張起靈也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時候南星看到了張起靈的眼睛，發現他眼睛完全渾濁了起來，□□上面蒙了一層東西。
在排水道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都還只是和之前一樣有一層綠光的狀態，回來的途中走得匆忙，根本沒有機會去看他的眼睛，這層渾濁的東西估計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到底是什麼玩意？」這時候吳邪也注意到了張起靈眼睛裡的狀態，就想去撕，吳邪的手幾乎碰到他的時候，他才瞬間避開。
南星仔細去看，就發現他的角膜上面那一層都是芝麻大小的蟲子。
張起靈閉了閉眼睛，說道：「這種蟲子，犀照的使用和壁畫的顏料，都來自於地下河深處的礦藏，我剛才看到了壁畫，這是一種閩越的古術，讓我們看不到犀照下的東西。」
他非常簡短的把事情說了一下，在一幅壁畫上，他看到了對於南海國地下河內生活的描述，其中講到有一段地下河，下去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死了，最後發現那個地下河中有一種特殊的礦物，這種特殊的礦物其實是無數的小蟲堆積而成，蟲子非常小，只要見光就會飛起來，寄生到人的眼睛裡上，產生幻覺。
小蟲扎堆之後，就會在角膜上形成芝麻一樣的大的蟲囊。
南海王認為可能這是仙人的法術，後來得到高人指點，使用犀角蠟燭的光照明，就不會驚醒這種小蟲。之後他們將這種礦物混入顏料，塗抹到壁畫上塗上幾層，壁畫被光照之後，小蟲如塵土一樣飛出。壁畫一層一層的飛走。就會出現各種不同的變化。
使用這種礦物的人，會在一段時間內進入一個真實和虛幻交織的世界。
大量的使用這種礦物致幻之後，人會失明。
但這種小蟲子有一個奇怪的特性，就是重度感染，在失明之前，所有的小蟲會進入到眼睛的內部，在這個時候，幻覺會消失，人會進入到一個完全清醒的狀態。甚至視力會更好。
聽完張起靈說的，南星也明白過來了。
剛才在排水道，他突然靠近，是因為看到了她眼睛裡的變化，為了確認她離失明還有多遠，所以才問她有沒有出現過幻覺。
而吳邪，之所以能看到他們幾個人所看不到的，是因為他現在已經重度感染了。
所以他們必須趕快出去，否則吳邪可能會第一個失明，接著就是他們。
吳邪聽完也是一臉五雷轟頂的表情，似乎也是意識到他當初被委以重任是因為他快瞎了。
「得趕緊出去。」張起靈閉著眼睛，摸著胖子的耳朵說道。
吳邪看到張起靈在檢查胖子的耳朵，便說道：「他耳朵深處可能還有那種小手一樣的貝類，得用嘴吸。」
張起靈看了吳邪一眼，隨即手指忽然在胖子耳朵後方用力，胖子的耳朵裡也出來一股綠水。
慢慢的，胖子睜開了眼睛。看了看他們幾個，有氣無力的說道：「誰她媽親我。」
南星意味深長地看著吳邪，好家伙，為了救胖子夠拼的啊，敢情剛剛他說要用嘴吸，說的那麼理所當然，原來是自己已經實踐過了啊！
只見吳邪卻偷偷的指了指張起靈，南星立馬拍開吳邪的手，指著吳邪。
胖子被他們倆弄得有些懵，看了看張起靈，又看了看吳邪，說道：「有必要麼，這麼熟了，你們還下得去嘴，沒人性啊。」
胖子醒來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之前他們在主墓室裡人皮船上拿出來的水靠，找到後就直讓吳邪穿上，說是這個水靠是從這個地方出去的唯一辦法。
而胖子之所以會被那些長著小手的貝類塞了滿耳朵，就是因為張起靈和南星不在的這段時間內，他曾嘗試去穿上水靠，水靠沒穿上，倒是被水靠裡面的寄生蟲爬了一身。
胖子繼續分析道，他們幾個人是從一片灘塗上炸開淤泥進入南海王墓的，按理來說，這種灘塗下面的鬥，就算找到了，也是下不去的。潛水服是下不了灘塗的，這和泥地打盜洞不一樣，盜洞是能打下去的，灘塗打了洞自己會糊上。和在沙漠中很像。如果真找到了，下去會是個大問題，需要大工程隊挖泥巴。
所以這鬥是個絕戶鬥，外面的人根本沒有可能進去。
南星想到了自己進來的入口是一個地下水系，但她進來的那條通道也在她到達那扇仙門後立即倒塌封死了，似乎對應了胖子說的絕戶鬥，外面的人進不來，進來了，就出不去，這個是個不可能被倒的鬥。
南海國有很大的地下面積，地下河水系四通八達，南星進來的入口下方深不見底的水流，應該就是通往這個區域的地下河。
這個王墓的下水道肯定是通往地下河的，吳邪的三叔當年肯定是從排水口進來的，並且很有可能是有高人在隊伍中，從龐大的地下水系找到了入口。
所以胖子才讓吳邪穿上這件水靠，雖然他說是讓高人上身，聽起來很邪門的樣子，但似乎又有些道理。
現在他們只需要回到排水道，然後往外走，就能出去。下水道出去之後，他們即將進入迷宮一樣的地下河系，到了那個時候就確實需要高人帶路了。
吳邪看了一眼張起靈，張起靈只是冷冷的看著女人皮俑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麼，但似乎沒有要阻止他穿水靠的意思。
於是吳邪穿上了水靠。劉喪這個時候醒了過來，看了看他們：「怎麼這麼吵。」他看向吳邪身上的水靠，而後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好吵，那個東西好吵。快拿開，快拿開。」
可其他人卻完全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難道他們除了瞎，還聾了？
一邊劉喪忽然爬了起來，開始往墓道的深處爬去。這時候張起靈直接凌空躍起，一踩一邊的牆壁撲了出去，將劉喪的脖子抓住，同時身體旋轉，將劉喪甩翻在地。
一陣折騰後，胖子把水靠給劉喪穿上了，他先是恐懼了一下，忽然他就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看向女.人皮俑的方向。
「她在說話。」劉喪指著女.人皮俑的方向，「那兒是不是站了一個人？」
「說的什麼話？」吳邪問道。
「聽不懂，聽不懂。」劉喪仔細去聽，說著他復述出了一句發音非常特別的話，似乎是一句古語發音。
張起靈皺了一下眉頭，他繼續看著女.人皮俑的方向，忽然說出了一樣的發音的句子。
南星愣了一下，滿臉問號和感嘆號地看了看張起靈，心說這你也會？這是什麼語言天賦。
張起靈緊接著說道：「背上那個東西。我們走！」
他們幾個人當中，只有吳邪看得到那具女.人皮俑，自然也只能吳邪來背。
南星突然覺得這一路下來吳邪真是太虐了，光著身子又是穿水靠，又是背人.皮俑的，想想都覺得頭皮直發麻。
吳邪咬了咬牙，背起女.人皮俑。這是個很詭異的場景，他在做著背的動作，可在其他人看來，他背上什麼都沒有。
所有人根據張起靈翻譯出來的提示，一起爬到上方的廢棄墓道。
一路上，劉喪把聽到的女.人皮俑給出的提示，然後張起靈又把古語翻譯給所有人聽，不久後他們來到了一處洞口。
他們每個人分了幾只犀角蠟燭，全數爬入洞中。
「千萬不要回頭看。」張起靈在前面提醒。
南星一聽這話，就明白他已經判斷他們身後可能有東西出現了。
所有人也都不再說話，就只是一路往前爬，喘息聲和心跳聲是通道裡能聽到的最清晰的聲音。
他們已經爬入了岩石的深處，往裡爬了十幾個小時，這條通道好像沒有盡頭一樣。
忽然南星聽到了回音從前面傳來，似乎前面出現了空曠的空間。
幾分鐘後，他們爬了出來，仔細一看，正是南星進來的入口所在的那片地下懸崖。
吳二白他們一行所有人，全部都在四周，在各個突起處都有人站立。
他們都帶著防毒面具，有人用藥酒浸潤了毛巾，然後用火點上燒了幾秒，再拍滅，敷在他們幾個人的臉上。
接著一股暖流從眼睛處流入整個身體，然後眼睛開始奇癢難忍。
吳邪一路下來也終於明白了吳二白的意圖，他問道：「二叔，你在耍我對不對？這個墓你早就進來過了。」
「我一直在查你三叔的下落，這個墓我兩年前就查到了。」吳二白的聲音說道。
「小邪，人這種東西，從低處往高處走的時候，從懵懂往睿智走的時候，遇到的危險都能克服和躲避，再難再苦再不可能的事情，走著走著，也就走過去了。因為那個時候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弱小的，這種膽怯可以救人的命。」
吳邪說道：「你想通過這個墓，讓我自己明白，我已經沒有能力再下墓了，二叔，我——」
聽到這裡，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填滿了南星的整個胸腔。她知道吳邪這麼多年來，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騙。而這次，不僅是他二叔，她和族長還有胖子都參與了這種欺騙。他們知道吳二白做這個局最終的目的，可是他們不能說。
以前她只覺得被欺騙是最痛苦的，原來，欺騙信任自己的朋友，這種感覺更加折磨。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和大家一起，繼續欺騙吳邪，直到找到救回他的辦法。
這時候有人過來准備帶南星上去，南星的眼睛上還包扎著浸了中藥的毛巾，她看不到周圍的情況。
她按照記憶，在被帶著經過張起靈所在的懸崖突起處時，她停了下來，伸手摸著去尋他。
黑暗中，她的手被一只纖長有力的手握住，她聽到張起靈輕聲對她說道：「去上面等我，我會去找你。」
第53章
短暫休整
南星和胖子的眼睛感染程度較輕，敷藥之後眼睛上的蟲子便都弄出來了。吳邪因為重度感染，需要去醫院治療。
吳邪幾天後就出院了，他們幾個人在離灘塗不遠的地方找了個旅館住下。
張起靈還留在南海王墓沒上來，和吳二白的人一起在做剩余的事情，南星就找已經上來的吳二白的人打聽了一下，張起靈他們大概三天後就會上來。
那天南星和吳邪胖子三個人倒騰了半天，做了整整三桌子菜。
等到傍晚的時候，終於看到吳二白帶著人陸續回來，一行人全身是泥巴，很疲憊，但是看得出心情不錯。很多伙計都吹著口哨，打打鬧鬧的。
而南星眼裡卻只看到了隊伍裡的張起靈，他就像是會發光一樣，總能讓她一眼就找到他。
南星鑽過人群來到張起靈面前，就帶著他去找他的房間，讓他洗完澡出來一起吃飯。
吳邪想趁吃飯的時候和他二叔聊天聊出點什麼信息，吳二白似乎也知道他的想法，進門後簡單和吳邪說了幾句話，就端了幾盤菜一瓶酒，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其他人也都拿菜的拿菜，拿酒的拿酒，很快三桌拿的只剩半桌。
吳邪他們也只好將剩余的菜端回自己房間，張起靈洗完澡出來，四個人沉默地吃飯。
吃完飯不久，吳二白將吳邪叫去了他房間，胖子喝了點酒，直接回房睡覺了。
南星看著張起靈欲言又止，他幾天前在南海王墓的那片地下懸崖說過會找她，她感覺他應該是有事要交代。
可是今天他剛回來，肯定很累了，縱然她很想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事，可她更心疼他的身體。
「族長，你也早些休息，晚安。」還是讓他先好好休息吧，事情她可以明天再問。
「到我房裡來一下。」張起靈開口道。
原本已經准備回自己房間的南星在聽到他的這句話後，轉身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張起靈，他深邃沉靜的眸子淡淡掃過她的臉頰，而後默然走向他的房間。
南星跟他回到他的房間，剛坐下，張起靈便發了張照片給她叫她看。
她打開一看，是一棟別墅，目前別墅四周都被封鎖了。
「這是黑瞎子發過來的照片，裡面發生了一起自殺案。」張起靈說道。
「看來他真的很缺錢，都開始搶私家偵探的飯碗了。」南星看著照片，看這個角度，還是遠遠躲在某處偷偷拍的，也是，他一個通緝犯，要是直接跑到案發現場去調查，一准被當成嫌疑人帶走。
「這棟宅子，是他找了很久後找到的與盲塚有關的線索。」張起靈搖了搖頭，而後繼續說道：「目前這棟宅子還在取證階段，不方便進去調查。我原本打算過幾天去一趟，不過時間上衝突了，我和黑瞎子過幾天都會出發去尋找雷城。」
南星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裡頓時有些發緊，她抬起頭看著張起靈，問道：「這麼快嗎？」
「嗯。吳二白會安排吳邪去守十一倉，這次，只有我和黑瞎子與吳二白的隊伍一起去雷城。」張起靈說著望向南星，繼續道：「我能想到可以替我去調查這棟宅子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族長放心！我一定把這棟宅子調查個底朝天。」南星回了他一個保證完成任務的表情。
「你要是遇到什麼可疑的人或者事，不要去深究，先回家等我。」張起靈繼續有條有理地交代，「你調查完之後，如果我沒有回來，也不要來找我。」
「為什麼不能來找你？」南星聽到他最後那句話，心裡頓時生出涼意和一股難以言喻的慌亂，「是不是有什麼無法避免的巨大危險？所以你把我支開去調查這棟宅子，然後自己獨自去承擔？」
「我不會有事，你在家等我。」張起靈看著她寫滿擔心的眸子，如晨星般柔軟的光芒令他語氣不自覺溫柔了幾分，「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
他這樣溫柔的帶著寵溺的言語，令她心頭一軟，沒有在追問下去，所有的執拗最後都轉化成了一句輕柔的「晚安」，而後朝門口走去。
在觸到有些冰涼的門把手的時候，她突然心念一動，腦子裡閃過一股衝動，這股衝動如同無形的力量阻止著她繼續往前，她怕這次如果再強行按下這股衝動，她就沒有機會再這麼做了。
她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張起靈面前，在他有些詫異的神情中，緊緊抱住了他，如同抱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他楞了一下，胸膛前她柔軟的身子，和後背上緊緊抱住他的纖細手臂，以及鼻息間她侵略過來的淡淡佛手柑香味，都令他內心仿佛有電流通過般悸動。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她在懷裡輕聲說道：「就這樣讓我抱三分鐘。」
短暫的沉默後，南星感覺到他的手臂輕輕環住了她，低沉輕緩的聲音柔柔地傳進她的耳膜：「嗯。」
她突然覺得有些後悔，剛剛為什麼要腦抽說三分鐘？應該再多要點時間的啊！
還有兩分三十秒，南星在心裡默默倒數，時間過得太快，這短暫的擁抱遠遠不夠消解掉因為即將分別而產生的不舍。
「麒麟血可以驅散邪物，記住這一點，關鍵時刻可以助你脫困。」張起靈在她耳邊輕聲囑咐，雖然他極不情願看到她再割手放血。
「嗯，我記住了。」還有一分鐘，南星閉上眼睛，將頭深深埋進他頸間，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清冽得如同甘泉，每一下呼吸都帶入了他特有的清爽干淨的味道。
今天她和他剛重逢，離再次分別還有幾天時間，可她心裡卻早已填滿了離別的愁緒。
對於任何一種環境或一個人，剛見面就預感到離別的隱痛時，你必定是愛上他了。
難道她真的，愛上族長了？
腦海中閃現出的這個念頭把她嚇了一跳，心跳也突然漏掉了一拍。
5，4，3，2，1。
時間到了，南星有些六神無主地松開了張起靈，柔荑般纖長瑩潤的手指不自然地將散落在臉頰的長發別至耳後，道了句晚安便匆忙出了他的房門。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整個人深深埋進被窩裡，卻久久不能入睡。
衝動是魔鬼啊……抱一下的後果居然這麼嚴重。
如果她真的愛上他了，應該告訴他麼？可他對她似乎只是朋友親人那樣的感情，告訴他應該也是徒增尷尬。
她對待感情是坦然的，愛了就全心全意對他好就可以了，她不是非得強求回應的人，在感情這件事上，她覺得雙方都是自由的，所以其實說與不說也沒什麼區別，沒有什麼需要庸人自擾患得患失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情平復後，困倦也席卷而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她起床後發現張起靈給她發了條信息，打開後是一個定位，是昨天他告訴她的那棟宅子的具體位置。
宅子在河北的一個小城市，等張起靈他們出發去雷城後，她也差不多可以啟程去往河北。
南星洗漱完從房間出來，就看到張起靈站在窗邊，胖子正在吃著早餐，沒看到吳邪，於是她隨口問了一句吳邪的去向。
「他昨天問了我女人.皮俑的下落，應該是去十一倉找了。」張起靈淡淡答道。
「女人.皮俑帶出來了，吳二白放在了十一倉。」胖子邊吃邊指了指餐桌上的另一份早餐，看著南星說道：「不用管他，先吃早餐，小哥幫你拿的，你不吃就要涼了。」
南星看了看餐盤，居然都是她愛吃的，她沒想到族長居然把她的喜好拿捏得這麼准確。
吃完早餐稍作休整，就收到吳二白的消息說吳邪出事了，趕緊回杭州。
吳邪的求救消息是守十一倉的一個小姑娘發出來的，一行人根據她提供的地點趕了過去。
到地方之後，只見吳邪和另一個男人一起緊緊包裹在了一個巨大的透明薄膜中，兩個人都已經昏厥，好在薄膜已經被人及時劃開了一個口子，應該是求救的小姑娘劃的。
看這層薄膜的形態，倒是很像被撐開了的人.皮，看來他們兩個是中了女人.皮俑的道了。
一群人三下五除二把人.皮割開，將兩人從裡面拉了出來。
吳邪的情況好一些，簡單搶救後就恢復了呼吸和心跳。另一個人的肋骨斷了，當即就被送往了醫院。
「天真從哪兒弄來這麼大的避.孕.套？性.教育這種事情你們吳家要好好搞，避.孕.套不是這麼用的。」胖子喘著氣對吳二白說道。
吳邪不久後醒了過來，吳二白見今日這個狀況非常火大，把吳邪教訓了一頓，罵他不令人省心，最後，他果真如張起靈昨晚告訴南星那般，讓吳邪去守十一倉。
不久後，解語花也來了，這下除了黑瞎子缺席，基本人都齊了。
小花到了之後，就開始把之前黑瞎子和南星在啞巴村的調查結果給吳邪看。
吳邪看完，第一反應是看了一眼南星，表情和以往發現被他三叔欺瞞後一般無二地怨怒。
南星和張起靈面對著坐在窗邊的餐桌旁，兩個人都只是看著窗外的河坊街，似乎根本沒注意裡面他們在說什麼。
吳邪一看這兩個人的樣子，直接站了起來，又被胖子按了下去，胖子道：「先聽小花說完。」
小花緊接著又跟吳邪說起來雨村，啞巴村以及南海王墓的位置聯系，猜測吳三省很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暗中觀察吳邪他們，並且和張起靈保持著暗中的信息傳遞。
吳邪和胖子對視了一眼，他沒有炸起來，反而很平靜。
胖子站了起來，走到張起靈面前：「小哥，你知道不知道天真三叔的事情？」
這時候，張起靈、南星和小花都看向了吳二白，全場都陷入沉默。
吳邪也是老手了，一看這個情況也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往周圍掃視了一圈，這時候在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他。
吳邪深吸了一口氣，笑了起來：「不會吧，我要死了麼？你們這麼看著我。」
吳二白道：「你死不了，只要你聽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吳邪嘆了口氣。
吳二白看了一眼張起靈和南星，說道：「小哥和南星走，小花和胖子留下。」
張起靈和南星都站了起來，默默走了出去，很多人跟著出來，到了外面的街上。
南星大概知道吳二白將要告訴吳邪的事情，應該就是之前吳三省和族長溝通的關於吳邪的身體狀況。
她和張起靈走到了人少的一處街角，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站在那裡，看著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感覺到張起靈將視線移到了她身上，並且停留了有一會兒了。她覺得有些詫異，記憶裡族長從來沒有這麼長久地注視過她，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慢慢轉過臉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四目交彙，相對無言。
夜幕已經降臨，空氣中滲入了絲絲涼意，河坊街上的燈火也陸續點亮。而他們所在的街角，卻處在照明的死角，只有稀薄的光線籠罩在兩人的周身。
南星望入張起靈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眸染了夜色變得更加幽深，唯一的亮光來自映照在瞳孔中她微微反射著柔光的白皙小臉。
他眼中依舊是她熟知的那份淡然無波，同時又似乎，隱藏著她看不懂的復雜神色。
她突然意識到，也許對於族長，又或者對於她也是一樣，漫長的生命中總有一個時間點，這個時間點之前，無往不利，任何艱難困苦都能堅持，之後，看似永恆的東西開始腐朽，朋友開始離去。
而這個時間點，在今天似乎又更靠近了些。
南星突然覺得內心一陣抽痛，她在眼淚冒出來之前移開了目光，抬頭望向浩瀚的夜空。
第54章 調查
張起靈和南星出去不久，吳二白就把吳邪的事情安排明白了。胖子出來找到他們兩個，說是吳邪找了一家小龍蝦店，繼續吃第二場。
進去坐定沒多久，小花也到了。
「瞎子的情況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小花說道。「他已經有完全失明的征兆了。」
「完全失明？」吳邪問道，「他不是怎麼著也能看到些的麼？」
小花點了點頭，而後看著南星。
南星看了看手裡的杯子，而後說道：「之前和他去啞巴村的路上，他一度有完全失明的情況。」
小花將視線收了回來，說道：「他需要一個雨村一樣的地方，如果實在不行，也得有人去說服他一些事情。」
黑瞎子活得很明白，他要做的事情，就算要去死，他也是輕輕松松去死，沒有人可以說服他。
小花這個話，是說給張起靈聽的。
這大概和進入盲塚的事情相關，吳二白那邊張羅的去雷城的事情時間很緊，但是盲塚的事情同樣等不了了。
而這些事情，都需要張起靈。
南星看了看張起靈，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吃東西，就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
談話結束，幾個人找了家酒店住下，吳邪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十一倉上班。
幾天後，張起靈和吳二白的隊伍一起出發了，吳邪和胖子送到了收費站，南星沒有去，按照她的說法，她怕她管不住自己腳忍不住死皮賴臉跟著去。
她在胖子他們回來前就出發前往蕭山機場，搭乘前往石家莊的航班。
經過幾次轉車，南星終於找到了要調查的那棟別墅。
別墅不算特別大，但是年代似乎比較早了，房子的主人一直未露過面，這麼多年來一直是租給形形色色的人，上一次出租，是租給了一個畫家當創作工作室。
這個畫家也沒什麼名氣，人據說也非常詭異。本來住在別墅區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基本不喜歡跟鄰裡交往，所以這個畫家就一直神神秘秘的，從住進去那天就再也沒出現過。
幾天前，被畫家長期雇來打掃衛生的一個阿姨發現他死在了別墅裡。
目前似乎也沒查出個所以然，各方面跡像都看起來是自殺。
別墅還沒過封鎖期，全天都有一隊人值班守著。
南星還需要再等兩天才能進去裡面調查。
她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先住著，一邊觀察一邊等待。
等到封鎖終於撤走，她便第一時間潛入了別墅內。
一進去，南星就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
整座別墅被畫家裝飾成了墓室的樣子，牆上畫滿了壁畫，都是羽化升仙什麼的願景藍圖，大廳中間不僅有棺材，還有棺槨，規格看著很高。整個別墅門窗緊鎖，只有幾盞早就熄滅了的長明燈。
壁畫也非常詭異，用的是西方壁畫裡最考驗技術的濕壁畫畫法。
濕壁畫技法，是牆壁繪畫的最持久的形式。先在作畫的牆上抹上粗糙的灰泥，形成「粗灰」層。草圖就描畫在這層灰泥上，然後滲進牆壁裡。
然後再在其上覆蓋一層「細灰」層，並且在上面重畫一遍草圖。
在這層潮濕的新泥灰上，用以水調和的顏料作畫，在這一階段，顏色和牆壁就會永久的融合在一起。
這種繪畫方法要求畫家用筆果斷而且准確，因為顏色一旦被吸收進灰泥中，要修改就很困難了。所以並非所有的畫家都能勝任這一艱苦而繁復的工作。
所以這種濕壁畫畫法的大師，都是典型的工作狂，比如最具有代表性的米開朗琪羅。
看到牆壁上工程量巨大的壁畫，少說要每天仰著頭工作十小時，起碼畫一年才能完成這樣的規模，看著都頸椎疼。
這麼一個有著堅韌不拔品質的工作狂，居然會自殺？不符合邏輯啊。
南星將別墅整體都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其他奇怪的地方，於是她先回了酒店，打算第二天再過來查看。
第二天過去，一切依然非常平靜，什麼都沒有發生。
南星想了想，決定在別墅裡呆一個通宵看看情況，可能前面兩天她都是白天來的，有些端倪可能要晚上才能看出來，如果更苛刻些的話，有可能需要某一個特定的時間點才會顯現。
她在別墅裡一直呆到了後半夜，沒有開燈，也沒有動，把自己在這裡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到了半夜三點，南星再次把整個大廳的情況掃視了一遍，目光掃過牆上的壁畫，突然她發現壁畫構圖中央的那個女孩一下子變得明亮了起來，並且，她的眼睛此刻正直直地看著南星。
南星腦子一震，站了起來，為了確認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往旁邊走了走，發現女孩的目光依舊是冷冷地看著她。
壁畫上的女孩其實和整幅圖的風格很格格不入，壁畫上其他的人物，無論男女，都有著誇張的肌肉比例，唯有這個女孩，肉肉的嫩嫩的，看起來仿佛是在米開朗琪羅的壁畫裡亂入了一個倫勃朗筆下的人物一般不倫不類。
南星一開始就注意到她了，所以南星記得很清楚，這個女孩的視線，原本明明是望著壁畫上方光源的方向的。
為了看得更仔細，南星打開了手電筒，湊近了去看，這一看更是令她倒吸了一口氣。
這個女孩，不僅風格不同，畫法也不同，這不是濕壁畫，是丹培拉畫法，之前為什麼沒注意到？
這麼看來，這個女孩有可能，根本不是這副壁畫裡的人物，難道，表面的這層壁畫下，還隱藏了一層？
南星沿著女孩周圍，把壁畫剝離了下來，剛剝離了一點點，整幅壁畫便開始自發地從牆上剝落，漸漸地，另一幅以女孩為中心的壁畫顯現了出來。
壁畫整體都是暗色調，漆黑一片的背景，上面的人物密密麻麻簇擁著女孩，如同朝聖一般。
並且，裡面有幾個人物的臉，明明就是幾天前在這裡負責守夜的人。
南星正想拍照回去確認，只見這幾個人的臉開始扭曲變形，同時開始散發出一股惡臭。
整幅壁畫都動了起來，顏料瞬間將所有門窗都覆蓋。
南星終於明白了這裡的古怪。
古代皇帝的棺槨有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
如果按照一般的規模，那麼一副棺槨就夠了。可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應該這個別墅本身就是另一重槨，南星現在相當於已經關在棺槨裡面了。
位於地上的棺槨，終究不符合入土為安的原則，除非，這個墓，不是用於安葬，而是用於吸取進入裡面的人的壽命的。
壁畫裡面的人物，應該就是被吸取了壽命的人。所以，歷任租客，應該都在這裡了。
不趕緊出去，恐怕她也要成為壁畫的一部分了。
牆上流下來的顏料，已經開始沿著地面四面八方爬了過來，一旦將她接觸到，便永遠出不去了。
所有的門窗都已被顏料覆蓋，沒有了出口。
並且這些顏料如同黑洞一般，將她射向門窗的子彈盡數吞沒，而門窗則毫發無損。
南星再次看向了壁畫中的女孩，唯有女孩身上的顏料是沒有流動的，並且連帶打在女孩身上的那道構圖光線，也沒有流動。
不，不對，那道光線，不是畫裡面的！
這是房頂的天窗透下來的光線。
抬頭一看，只見天窗上有一小團地方是顏料沒有覆蓋的，所以月光從那一小團玻璃撒了進來。
南星瞄准了那一小團玻璃，子彈果然穿過去了，按理來說整個天窗玻璃都應該會被震碎，可現在的狀況是，只有子彈穿過後的一個彈孔而已，要從那裡出去，除非她變成蟻人。
南星拿手電筒往彈孔處照了照，卻發現從彈孔看出去，似乎外面反扣著一個什麼東西。
她將剩余的子彈全部瞄准那一小團玻璃射擊出去，當那一小團玻璃全部碎裂後，反扣在上面的物件掉了下來，南星一把接住。
這是個青銅小鼎，所謂的光線，並不是月光，而是這個小鼎發出的。
畫裡面那些人的壽命和精氣在房子裡流轉，由地而起，衝天而轉，而這個鼎，在收集齊所有精氣後，以光線的方式投射到女孩身上，灌養著她。
這個壁畫中的女孩，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這時候，只見整個房間的顏料盡數退回壁畫中，門窗也再次露了出來，壁畫中女孩的神色已變得猙獰，似是隨時要從壁畫中衝出來。
南星拿了青銅鼎，趕緊從大門往外跑，剛到門口，她便感覺被什麼拉住了腳踝，將她往別墅裡面拖，雖然南星什麼也沒看到，但她猜測到是那個女孩追出來了。
「麒麟血可以驅散邪物，關鍵時刻可以助你脫困。」南星腦海中突然回憶起張起靈的這句話。
眼看就要站立不穩，南星反手抽出了腰後的刀，同時迅速往手上劃了一刀，將血液往拉住她腳踝的方向上一指，血液飛了過去。
腳踝上的力量瞬間消失了，她立即抓緊時間跑出了別墅，這時候只見周圍的很多住戶也從窗戶探出頭來看熱鬧，應該是被她剛剛的槍聲驚醒的。
南星一路跑到了光亮的地方才停下來，腦子終於有空去整理今天晚上的行動成果。
第二天早上，南星再去了一趟別墅附近，發現別墅已經再次被封鎖，應該是昨晚她鬧出動靜後，附近居民報警了。
聽圍觀的人說，裡面的壁畫全都不見了，牆壁干淨得像是從來沒有人在上面畫過一樣。
南星剛回到酒店樓下，就有個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遞了張名片，說道：「這位高人，我手頭有更多類似這種靈異宅子的資源，有沒有興趣合作？這些房子我都是低價買進的，你把房子裡面的東西清理干淨後，我再高價賣出，賺的差價我們分成。」
「你找錯人了。」南星不打算理他，扭頭就准備進大堂。
「我的號碼是138*******，有興趣的話你可以隨時聯系我。」中年人在後面補充道。
南星只當沒聽到，徑直入了大堂。
回到房間，南星開始研究起帶回來的青銅鼎，以及之前拍下來的宅子裡的壁畫。
她得出一個大膽的假設：這樣的陽塚，可能不止這一個。陽塚裡吸取的人的壽命與精氣，很有可能與盲塚通向的另一個世界相關。
她撥通了那個中年男人的電話，讓他幫忙找其他出現類似這種事件的宅子。
接下來的時間，南星都在天南地北各地輾轉，果然，她遇到了其他這樣的陽塚，她將這些陽塚中的青銅鼎都帶了回來。
一個月後，她在從廣西深山坐火車回南寧轉機，她的手機在深山中一直沒有信號，終於有信號後，她看到屏幕上跳出了吳邪幾天前發給她的信息。
打開一看，內容很簡單，卻讓她心髒幾乎停跳：
你手頭還有多少錢，湊一湊，小哥出事了。
第55章 別走
南星心髒猛然一抽，血液轟然直衝大腦，瞳孔緊縮，捏住手機的那只手用力到指節發白。
出事了是什麼意思？這條信息已經發出來幾天了，那現在是什麼情況？
南星迅速撥通了吳邪的電話，閉上眼睛等待。
「族長出什麼事了？」電話一接通，南星的眼睛倏然睜開，聲音嘶啞。
「他和黑瞎子進入了喊泉，那是地下河的一個空腔，如果在那個空腔中發出聲音，河水就會大量倒灌，將整個空腔全部淹沒，兩個月之後水才會開始退去。他們進去後，不知道為什麼，湖水忽然就開始大量倒灌。二叔的人根本沒辦法救他們。」吳邪的聲音很冷靜，「小花的救援隊伍已經去了。我二叔不允許我去送死，切斷了我所有的資源，包括人和錢。」
「我還有大概一百來萬，卡在我房間的床頭櫃裡，密碼都是150817。」南星感覺有一股暗火在體內燃燒，可她渾身卻在冒著冷汗，甚至聲音都止不住顫抖，「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
「已經夠了，我和胖子先出發，找到喊泉入口後，我們會留記號給你，你順著找過來就行。」吳邪說著頓了一下，「你不要著急，我相信他不會有事。」
「嗯。」南星掛斷電話，手機收進包裡，纖瘦的手臂戰栗著撐在座椅前的桌面上，將臉深深埋進掌心。
伴隨著一聲鳴笛，火車剎那間衝入隧道，輪緣壓在軌道上的金屬碰撞聲，裹挾著列車疾馳帶起的風聲，在隧道中反射融合，將南星哽在喉嚨口的深重喘息盡數淹沒。
一下火車，南星便打了輛車直奔機場。
她面色蒼白，胸腔裡那一絲渺茫的希望仿佛最後一道防線，孤注一擲地將那些洶湧暗潮般的負面情緒全部攔在腦後，令她得以冷靜機械地進行著接下來的每一件事。
她看著吳邪發給她的位置，那是之前她從焦老板那裡拿到的雷城入口所在區域內的一處土樓。喊泉，應該就是雷城的准確入口。
結合吳邪跟她描述的喊泉的情況，她要過去的話首先需要准備潛水裝備，帶好足夠的氧氣供應。
「他和黑瞎子進入了喊泉。」
「他們進去後，不知道為什麼，湖水忽然就開始大量倒灌。二叔的人根本沒辦法救他們。」
電話裡吳邪的聲音再次在耳邊回響，撕扯著腦中那最後一道防線。
張起靈是她在結束與汪家的鬥爭後所有的生活目標，她曾在心裡立過誓要一輩子守護他的。
可現在，別說守護，她根本連他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這種焦慮感讓她的眼前開始出現一些模糊的畫面，畫面裡的她也是處於和現在一樣的恐懼狀態。
與此同時，她的腦子裡開始頻繁閃過更多零碎的畫面，就像電影快放一樣。那些被她遺忘多年的記憶，就這樣如同潮水般湧入大腦。
她閉上眼睛蜷縮在座椅中，感受著這些記憶中關於張起靈的一切。
「為什麼……還是要來？」那道熟悉的聲音從她懷裡傳來。
她聽到自己帶著哽咽的聲音：「為了能趕過來救你。」
接著，她看到了那張英俊卻蒼白的臉，她伸出手想要去觸摸，感受到的，卻只剩一片虛空。
等我，再稍微等等我。
我一定可以再找到你。
………
「族長…族長…小哥…」雙唇反復呢喃，仿佛這幾個字擁有如他一樣令她感到安寧的能力。
她拉上擋光板，蜷縮在座椅中，瞬間，堆疊在胸口的擔憂，思念，心疼衝破了最後一道防線，滲入大腦的每個細胞，沿著神經末梢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每一處，淹沒了所有的感官。
她的眼眶驟然紅了，一絲一絲的眼淚湧了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地將眼淚逼了回去，鼻腔裡一陣難熬的酸楚，心被扯得七零八落，呼吸中似乎也都是眼淚的苦澀味道。
她現在沒有時間去悲傷，眼淚是最於事無補的。
她需要冷靜精准地去完成接下來的每一件事情。
飛機落地後，她邊往喊泉所在的土樓趕路，邊沿途補充裝備。
她趕到那幢土樓所在的村子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因為這些年旅游業的發展，土樓現在已經改造成民宿，停車場裡滿是北京的車，這應該是小花的救援隊伍留下的。
土樓一共有五層，聽負責收銀的姑娘說，最早那批北京來的人，全都在五層。
五層的門窗全部被蒙上了，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並且聽說五層的人來了以後就沒有出來過。
她知道小花喜歡夜間行事，有可能他的隊伍出來行動的時候，很好的避開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她更相信是另一種情況，她來的時候就注意到整棟土樓形狀就像是一口倒掛的鐘，這棟土樓，有可能是一個巨大的集聲裝置。所以，喊泉的入口應該就在土樓深處，所以小花他們根本不用出來。
並且，她也沒看到吳邪和胖子，很有可能，他們也已經進入土樓內部了。
南星趁著清早摸進了五樓，她沒什麼好顧忌的，她不是吳邪，沒有被吳二白下禁足令，就算見到小花的人也不會有人把她趕回去養生。
令她意外的是，五層的房間空無一人，她檢查了一圈，在其中一個房間裡找到了一個隱蔽的簡陋樓梯，如同煙囪一般。
一路到底，從暗道出來後是一個岩洞，這裡有很微弱的燈光，四周堆滿了營救用的裝備，但是沒有一個人。
在岩洞的中心，有一個用石頭圍起來的窟窿，正好可以夠一個人進去，南星鑽了進去，爬了一段時間後，就又到了一個稍微開闊的空間。
空間裡有一個濕漉漉的老井，有很多的老磚，已經被磨損的沒有棱角了。在井壁上有一個缺口，深入山體岩石中，這應該就是喊泉的入口了。
心情頓時變得有些興奮，也許，她離他已經不遠了。
從井口下去爬入口子，口子裡完全是不規則的，是一條山體通道，進去之後就發現腳感不對。
低頭一看，整條縫隙的底部亂石的縫隙中，全部都是死人，他們被整齊的疊放在縫隙中，竟然是用來把路填平的。
南星認出來這是小花的救援隊伍，全部都死了。
幾百人都死了。
原本明朗的心情霎時再次緊繃了起來，這裡的情況，比她想像得要復雜得多。
以小花的判斷力和行動力，什麼人居然有這個能耐把他的救援隊伍全部殺害了？
那麼此刻吳邪和胖子呢？他們有沒有遇上這批人？有沒有遭遇危險？
縫隙外傳來了細微的動靜，南星沒有時間作停留，她從動靜中分辨得出來，外面已經有不少人進來了。
很有可能，這個入口留在這裡，就是一個誘餌，殺害小花救援隊的人，就等著甕中捉鱉把進來的人全滅口。
為今之計，只能繼續前進。南星貓著腰繼續往裡面爬行，她聽到後面傳來的動靜越來越近。
然而就在她爬了大約五百米後，身後的動靜卻消失了。
這並不是安全信號，那群人不會就這麼放過她。他們不再向前，只有一種可能，前面是死路一條。
不管她猜測得對不對，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只有往前，才有找到張起靈的機會。
她抬了抬身上的裝備，再次往前爬過去。
突然，她看到了石壁上一個熟悉的用血畫的記號。
這是張家密碼體系裡的記號，留下這個記號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記號的意思是：告別。
張起靈不會輕易說出告別這個詞，用出這個詞，是很嚴重的情況，說明他當時對裡面的狀況也沒有把握。
她沿著記號往前，就發現石壁上一路都是他留下的血記號。
他已經很久沒有用自己的血來做事情了，除非當時遇到了十分凶險的情況。
南星仔細看著這些記號，發現後面的記號是用「敲敲話」寫的。
這裡解釋一下「敲敲話」，這是他們四個人在雨村生活期間琢磨出的一套類似於張家密碼體系的暗號，沒有邏輯，無法破譯，只有他們四個人能看懂聽懂。
所以，後面的記號，是張起靈留給他們三個人的信息。
記號中顯示，除了喊泉，還有另一個入口，張起靈他們在另一入口的附近也留了記號。
不過目前能肯定的是，張起靈和黑瞎子是從喊泉的這個入口進去的，具體原因還未可知。
南星正在整理思路，突然，整個通道升騰起濃重的煙霧，吸入鼻腔後，明顯能感覺到粘膜傳來的刺痛感，這是……毒氣。
喊泉噴出的，不是水，而是毒氣。
所以剛剛那群人才沒有再追進來，這裡的毒氣，是致命的。
煙霧模糊了視線，但是南星還是隱約看到了前方通道中的屍體。
她捂住口鼻爬了過去，這裡的屍體，不是小花的救援隊伍中的人，是吳二白的人。
石壁上到處是血掌印，這些屍體眼睛上，臉上也全都是已經凝固的血液。這些屍體身上雖然有潰爛，但是有血液的地方卻沒有任何破損。
這些血液，不是來自於他們，而是，來自於張起靈。
麒麟血是可以抵御這種毒氣的，這也是南星在裡面呆了這麼久卻毫發無損的原因。
張起靈他們進入喊泉遭遇毒氣的時候，為了保住其他人的性命以及避免他們失明，張起靈將他的血塗在了他們的身上和眼睛上。但隨著隊伍的深入，他們最終還是喪身於不斷噴湧出的毒氣浸染。
而張起靈和黑瞎子，應該是已經深入到喊泉內部了。
南星在通道中繼續往前，往後已經看不到屍體了，石壁上也已經沒有了血印，不久後，她抵達了通道的盡頭。
這裡是一處空腔，再往前，就是深不見底的一片地下水域了，要想繼續前進，就得潛入水中尋找入口。
南星拿著手電往空腔四周照了一圈，發現一旁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人影。因為毒氣的霧還沒有散，她無法辨認那個人的身份。
她朝著人影走了過去，卻發現這個人是胖子！
他昏迷在角落裡，好在還有脈搏。她往旁邊找了找，沒有看到吳邪。
胖子怎麼會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是和吳邪走散了嗎？還是他們兩個人分頭行動了？
雖然他已經用衣服擋住了所有有可能接觸毒氣的地方，但是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南星抽出刀在手上劃了一道，將流出的血液盡數塗在了胖子暴露在外的皮膚上以及衣服上。
等了一會兒，胖子清醒了過來，他一醒來就開始和南星簡短說了一下他和吳邪這些天的情況。
他和吳邪一起進入喊泉入口的時候，在通道裡遇到了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在打鬥和連續的爆炸後，吳邪為了確認黑衣人的身份留了下來，讓胖子繼續往前。
他在通道裡發現小哥的記號後，用□□炸出的「敲敲話」通知了吳邪，這時候吳邪應該已經根據小哥在那邊的入口周圍留下的記號找到那個入口了。
「我們得從這片水域潛過去。」南星說著取下了背上的水肺，拿給了胖子。
「水肺你帶著，胖爺我可以憋氣潛過去。」胖子沒有接。
「你的肺現在都快被毒爛了，哪裡還經得起憋氣，別逞強了，快帶上。」南星說著就准備入水，「我要是憋不住了，你再把水肺換給我救命也不遲。」
沒等胖子說話，南星已經扎入了水中，開始往前方潛過去。
胖子只好戴上了水肺，也潛入了水中。
潛了大概10分鐘，他們到達了另一個空腔，空腔的石壁上有張起靈留下的記號，指向下一步的方向。
胖子身上南星塗上去的血，在經過潛水後，已經基本上沒有了，空腔內也有毒氣，南星再次將自己的血補塗到胖子身上。
他們就這樣一個一個空腔移動，好在每兩個空腔之間的距離還在南星能憋氣的時間範圍內。
但是氣瓶中的氧氣還是被耗盡了，他們扔掉了水肺，都憋氣潛水再次前進。
南星失血過多，身體開始有些供氧不足，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身體完全靠著意志在往前游動。
不知道游了多久，南星看到了前方水面上透下來的光線，他們馬上就要到了。
希望在心底升騰積聚，馬上，她就能找到張起靈了。想到這裡，仿佛身上所有的疲憊感都被瞬間驅散，身上每一塊肌肉都迸發出最大的力量。
模糊的視線裡，南星看到有人在光芒中朝他們快速游了過來，那個游向她的熟悉身影，就算她已經接近失去意識的邊緣，她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張起靈。
她奮力踩水，朝他游過去，將手伸向他。
張起靈輕輕牽住了她的手，而後從她身後抱著她往上游。
余光看到胖子也被人拉著在往水面游，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終於完全放松下來，南星在張起靈的懷抱中昏迷了過去。
再次恢復意識，南星首先感受到的是這段日子以來令她魂牽夢縈的專屬於張起靈的清冽氣息，這份氣息，來自於唇上的溫柔卻又有些微涼的觸感，在她的呼吸中點點滲透。
肺泡和內心同時被他裹著氧氣的氣息填滿，失而復得的喜悅先於死裡逃生的欣慰瞬間湧入大腦。
她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事物，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於唇上來自於他的溫柔觸感。
積蓄已久的情感在這一刻全部迸發，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他，而此刻，他就在身邊，觸手可及。
她不會再離開他，這種害怕失去他的恐懼感，十年前有過一次，十年後又來一次，她再也不要經歷了。
以後他要再去哪兒，她說什麼也要跟上去。
想到這裡，她小巧的舌尖長驅直入，狠狠地從他正在給她人工呼吸的雙唇中汲取氧氣。他的身體猛然一僵，卻出乎她意料地沒有把她推開。
張起靈望著已經恢復心跳的南星，她眯著雙眸狠命又生澀地吸吮著他的唇瓣，纖長的睫毛上掛著細細的水珠點點滑落。
在旁人看來，這只是一個未完成的人工呼吸，但真正的情況，只有久別重逢的兩人清楚。
理智告訴張起靈，他應該推開她，可是她帶著熟悉香氣的唇舌卻令他沉迷。
他在快要忍不住回應她的前一刻往後撤了一小段距離，松開了她的追逐。
南星終於微微張開了一直緊閉著的雙眼，她的眸子裡融著粼粼水光，隱忍了許久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緊隨著他的撤退迎了上去，緊緊擁著他，雙唇在他耳邊呢喃：「別走……我怕我找不到你了……」
第56章 暗號
張起靈定了定心神，剛一動彈，擁著他的那雙纖細手臂卻猛然收緊，用更大的力氣抱著他。他只好抬手伸向了她的脖子，卻終究不忍捏下去，最後轉而伸進她濕漉漉的發間，徐徐拂下直至後背，安慰地輕輕拍了拍，輕聲道：「已經沒事了。」
南星稍稍從他頸間抬起頭，發現他們現在是在一個地下空間裡面，視線往周圍一掃，就看到了一臉見鬼了的表情看著她和張起靈的眾人。
黑瞎子，吳邪，劉喪，還有一個是之前守十一倉的那個小姑娘，記得名字叫白昊天，是吳邪的死忠粉絲。
南星倒吸一口氣，驚訝的睜大眼睛，從醒過來到現在，她的注意力全在張起靈身上，完全沒留意到周圍還有這麼多人。
而她剛剛卻在眾人圍觀的情況下，不僅強吻了張起靈，還在被拒絕了的情況下死纏爛打。
這種原本是很私密的事情在這麼多人面前現場直播，丟臉，太丟臉了，簡直顏面掃地，無地自容。
南星松開了手臂，猛然往後跳出一步，在眾人一臉懵逼的表情中衝到了一旁的水池邊，一頭扎了進去。
她的臉此刻燙得要命，扎進水裡仿佛都要冒出煙來，就像是一塊剛燒紅的鐵塊扔進了水裡淬火。
「你沒事吧？剛剛還沒淹過癮？」吳邪看著跪坐在水邊將頭完全扎進水裡的南星，一臉莫名其妙。
「她沒事。」張起靈答了一句後，就站起來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了下來，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
南星不知道的是，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來她的那個吻，他們看到的只是她在被張起靈人工呼吸救醒後就一直抱著他不撒手。他們驚訝的事情是，一向淡漠的張起靈在面對南星這樣親密的舉動時，居然沒有把她掐暈，還回抱了她。
南星在水裡漸漸冷靜了下來，丟臉又怎麼了，在喜歡小哥這件事情上，只要他不反感，她的面子什麼的，不重要。
臉上的燥熱褪去後，南星從水裡抬起頭，抹去了臉上的水，回到眾人面前。
黑瞎子把情況大致和她說了一下，他們現在所處的地下空間有兩層，他們此刻在地下二層。
地面上是一處懸崖下的深谷，谷中全是毒氣，在這一層穿上用干草樹枝和淤泥做的保護衣，上到上一層，然後再去到外面，打開入口的瞬間，毒氣湧入只會進入到第一層，少量的毒氣慢慢會在第一層被淤泥中合。
吳邪是從懸崖上下來的，黑瞎子和張起靈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全身都開始潰爛了，張起靈把自己的血和進泥巴裡，塗在吳邪身上，過了幾天吳邪身上的肉才完全長好。
而後再把血泥剝下來塗到和吳邪一起下來的劉喪身上。白昊天也是和吳邪一起下來的，她接觸毒氣的時間短，所以用不著血泥。
黑瞎子看了看胖子，而後對南星說道：「原本我們正愁怎麼去把胖子救回來呢，你就把他給送過來了，你還真是及時雨。」
黑瞎子看了一眼張起靈，「是啞巴發現你們在那水裡的，他把你帶上來後，立即就抱著你回到這裡開始搶救，其實你在水裡昏迷也就幾秒鐘，躺一會也就會自己醒了……」
黑瞎子還沒說完，只見張起靈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於是他衝著張起靈笑了笑，而後轉移了話題，對著南星說道：「啞巴和你兩個人現在都處於嚴重失血狀態，需要好好休息，我也要開始做正事了。」
南星聽明白黑瞎子的意思，是讓她去一旁休息回回血，黑瞎子接下來要做的事，應該是不用她和張起靈參與。
她回頭看了看張起靈，他依然靠在牆邊，幾乎一動不動。他先是在喊泉內將血塗到隊伍中的人身上，後來又為了救吳邪大量放血，雖然已經緩了幾天了，不過要完全恢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南星走到張起靈身旁，靠著他坐在牆邊，她想看看他的手，卻見他一直都把放過血的那只手藏著，似乎不想讓她看到。
南星有很多的話想和他說，她想告訴他她已經記起了一切，可目前最重要的，是讓他休息，有什麼話可以以後再說。
這麼想著，她便也靠在了身後的牆上，不遠處篝火暖暖地照著，身上的速干衣很快就已經完全干燥，她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睡覺，加上失血過多，腦子昏沉沉的。
她隱隱約約聽到黑瞎子在那邊和劉喪、白昊天對暗號，說是他和張起靈兩個人被脅迫了，負責堵在這裡把不相干的人全殺掉，這個接頭暗號就是為了確認他們兩個人是不是被派來送消息的。
南星心裡快要笑了出來，心說，編，你接著編，我就聽聽不說話。不過言歸正傳，以她對黑瞎子的了解，他這麼做，應該是已經判斷出來劉喪和白昊天兩人中，有人有問題。
只聽黑瞎子突然說出了一句話：「She passed the salley gardens with little snow-white feet.請答題。」
南星心裡暗自腹誹，這句暗號是葉芝的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裡的詩句，題目出的還挺文藝。
一片沉默後，黑瞎子默默的說道：「我數到三，三，到一我就動手了，錯殺不怪我，二。」
沒有想到的是，一字還沒有說出來，劉喪忽然開口說道：「But I was young and foolish, and now am full of tears.」
黑瞎子一拍手：「果然，你怎麼一開始不說，到底現在什麼情況，我們在這裡守了那麼久了，你咋才來捏。」
南星在心裡叫了起來，正確答案居然還是詩裡面的原句，這麼關鍵的暗號怎麼可以這麼隨意！
那些歐美的片子裡，一般都應該是We were young man together, but I\'m an old man, filled with regret, waiting to die alone.這種反轉答案啊，這樣更能體現人生的荒誕和幸福感。
現實生活和電影的區別是，現實生活永遠不會偶爾稱你的意一樣。
聽著聽著，南星只覺得困得很，也沒心思再去關注黑瞎子他們在干啥，加上張起靈就在身邊，她非常安心，於是很快便睡著了。
等南星睡醒，已經是晚上，其實這地下室裡是分不出白天黑夜的，只能根據手表上的時間來判斷。
黑瞎子吳邪他們也都休息了，各自找了塊舒適的地方在睡覺。
沒看到白昊天，但是整個地下空間也沒看到血腥的痕跡，大概她是被原路遣返回去了。
她第一時間看了看身旁，張起靈靜靜地在她身邊睡著，刀鋒一般的眉不再顯得冷冽，而是平緩地舒展開來。篝火的暖光靜靜地灑在他微顫的睫毛上，幻化出點點瑩潤的光澤。
她禁不住微揚嘴角，抱著雙膝將頭枕在手臂上，仔細端詳著他恬靜的睡顏。
雖然她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但張起靈似乎還是感覺到她醒了，他也睜開了雙眼，眼神浮光般掠過她的臉頰，最後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中閃過小小的驚訝，而後轉為盈盈笑意，襯得一雙眼更加波光粼粼，媚如游絲，又帶著說不出的純真，兩種難以言喻的矛盾感覺，絲絲縷縷地纏繞。
他不由自主，伸手為她將散落在額前的頭發撥弄開來。
微涼的手指挑起發絲捋向鬢角的時候，張起靈的目光微動，仿佛波瀾不驚的海面掀起了一朵輕柔的浪花。
他的手懸停在空中片刻，才輕輕握起，垂下來。剛剛的舉動讓他失措。無意識的動作意味著自己被強烈的情感主宰，這種感覺他在遇到她之前從不曾有過。
「餓了的話，那邊有食物。」他瞥開視線，指了指篝火旁排著的一排烤魚，這是他和黑瞎子之前趁下雨的時候獲得的。
南星還在原地發愣。
剛剛她看見的那種深沉又蘊含柔情的眼神，是對親人，對晚輩，或者……對戀人才會有的表情吧？他真的是在為她動心嗎？——可是，怎麼可能呢？她之前吻他的時候就已經被他拒絕了，他應該只是把她當做親人那樣吧。可是就算這樣，她的心還是禁不住綻放了一朵欣喜的花。
「我不餓。」她看向篝火旁的魚，若無其事彎了彎嘴唇。
身旁又沒了動靜，她抬頭看向他，就發現他已經再次閉上了雙眼。
她帶著心裡的喜悅感，也緩慢閉上了眼睛，再次安然入眠。
這天，山林裡下起了暴雨，大雨淋在山谷中，毒氣終於逐漸散去，已經到了可以出去的時機了。
他們都從地牢中出來，只覺得氣悶異常，林子裡沒有鳥叫，就少了林子的氣息，顯得有些詭異。
一行人在林子裡沉默地跋涉，身上的衣服被雨完全澆透，雨水順著發尖和睫毛往下流淌，滲著絲絲冷意。
劉喪似乎對南星有意見，言行舉止間非常不客氣。他是張起靈的粉絲，從他的角度看來，南星被小哥救起來後，不僅抱著不撒手，之後還時時刻刻都粘在小哥身邊，這是對偶像的冒犯。
南星也懶得理劉喪，他是張起靈的唯粉，估計她做什麼劉喪都是會看不順眼的了，索性繼續著對他偶像的冒犯。
跋涉了兩個小時，終於面前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空地，空地上，立滿了十米高的高大土包。大概有六七個。土包上稀稀拉拉的長著一些樹木。
稍微鏟開，發現底下是一片青銅塔林，根據塔頂的文字，推測出這塔林屬於金童教，是北宋時期的一個邪教。
第57章 出發雷城
幾個人很快就找到一處盜洞口，用蒲團覆蓋著，已經全部是雜草。
胖子主張要下去看看才能清楚是怎麼回事，但黑瞎子認為這座塔和聽雷或者引雷有關，不能貿然下去。
接著黑瞎子看了看南星，說起來之前和南星去啞巴村調查到的成果中小花沒有告訴吳邪的關於啞巴村的另一部分發現，主要是關於雷聲的秘密自以及秘密的保護機制的結果——聽到雷聲後變啞。
黑瞎子說道：「如果雷聲本身有保護機制，而我們不清楚的話，知道了雷聲的秘密，可能我們會受到傷害，所以，現在我們誰下去，就需要好好討論一下，如果全部變成啞巴，也不值當。」
胖子少見得被瞎子說慫了，問黑瞎子道：「那個村的事情，你之前怎麼不說？」
黑瞎子咧了咧嘴，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哎，那夾雜著私事。」
南星看到黑瞎子的表情也突然回想起來，所謂私事，其實就是被三個姑娘相中了，同時開了三朵桃花，縱然是黑瞎子都周旋得腦袋都大了。
胖子道：「你無非就是想說下去有可能變啞巴，直接說結論吧。」
黑瞎子說道：「我覺得應該由胖子和啞巴去，因為他反正也不太需要說話，胖子你上半輩子應該說夠了，下半輩子少說點……」
黑瞎子話還沒說完，只見南星已經掀開草蓋子瞬間竄了下去。
黑瞎子看向張起靈：「和你一樣沒有組織紀律。」
張起靈沒理他，也閃身下去了。
胖子朝黑瞎子做了個攤手的動作，說道：「得，我們就留在上面以防打雷出現危險，到時候做救援吧。」
南星下來後，剛打開手電就看到張起靈也下來了，他看了她一眼後，就開始檢查起古塔的情況，整個過程沒說一句話。
古塔雖然是瓦片和木結構，但因為外面有青銅澆築覆蓋，所以除了有些顏色上的老化，整體保存得非常好。空氣中有一股硫磺的味道，很有可能這座古塔聯通到地底岩層深處。
張起靈檢查一圈後，向吳邪他們打了個安全的信號。
吳邪他們下來後，張起靈跳上橫梁，把進來的入口補好，裡面一片漆黑，全部都打起了手電。
一行人往下走了兩層，就發現每層上都有一塊牌匾，頂層是「青陽末劫」，往下一層是「千大數劫」。
南星看了看吳邪和黑瞎子，他們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對，估計也是明白這個單位的意思了。
在中國古代，最小的單位叫做涅槃寂靜，千大數代表著一個巨大的數字。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塔的每一層都代表著一個劫難，要按這種排列法，這塔得有多少層？
吳邪的想法和南星的一致，他簡要地說了一下這一套猜測，胖子一聽就開始按照這一套理論計算塔深，以及接下來還需要走多久。
黑瞎子的手電掃過木頭牆壁，而後用手把覆蓋在牆壁上的一層青苔似的東西刮開，露出了後面的壁畫，他正准備叫南星過來看，就看到南星剛才也做了和他一樣的事情。
他們倆對視了一眼，而後黑瞎子就對吳邪他們說道：「壁畫的風格和我們在啞巴村看到的一樣，金童教成仙的方式如果是聽雷的話，當時的金童教宗選擇了這個村子，用顱骨打孔的方式，把村民控制了起來，幫他在地下河尋找南海國中聽雷的秘密，所以在村子形成了那麼詭異的習俗。當時的邪教為了成仙也真是不擇手段。」
南星邊點頭邊道：「那麼這個地方應該就是金童教的祖庭，所有他們查到的，學會的和聽雷有關的，應該都在這些塔中了。」
胖子在一邊算了十幾次塔的深度，每次都算到後面進行不下去，他這麼好學的樣子南星倒是很少見。
胖子又進行了一輪計算後和吳邪說道：「按你這麼說咱們得抓緊，按照目前咱們的速度這塔可能得半個月才能走完。並且越往下樓層越高，最後一層可能得有100米，這咱們咋下去啊？」
「中國古代建制中沒有這種東西，中國是非常講究規格的，這種沒有規格的東西，也只有民間邪教做得出來。」吳邪說道。
「感覺像是解構主義穿越到了古代建築裡面，設計這座塔的人估計是一腔抱負卻無人賞識，最後只好投身邪教大放異彩，放到今天說不定是個建築奇才。」南星在一旁打趣道。
「這是天塔。」張起靈忽然就說道。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他，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南星從來沒見過他們這裡面誰說話的時候有過這待遇，大概是長得帥又話少的人比較嬌貴。
而張起靈只是對他們說了一句：「所有人踩我的腳印走。」說著沒理他們就往下了。
胖子就在後面喊：「多少說幾句吧，小哥，我還是個孩子，經不起吊胃口。天塔到底是什麼啊？」
南星心裡一邊吐槽胖子賣萌，一邊又覺得胖子說得沒毛病，她和吳邪胖子在張起靈眼裡說不定都是孩子。嗯？等等，好像哪裡不對，所以小哥不喜歡她的原因，難道是因為他接受不了爺孫戀？！
南星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年齡是束縛不了他的，他不喜歡她完全有可能是他的內心根本沒有喜歡這個概念，他的世界裡可能根本沒有愛情這個詞。
南星搖了搖頭將腦子裡這些想法都趕了出去，一邊跟上了張起靈的腳步，一邊回頭衝胖子笑道：「我來給你翻譯一下小哥的意思，天塔的全稱是天津廣播電視塔，現在請跟著他的腳步進入直播間。」
「你看看你，年紀輕輕好的不學，學你胖爺瞎忽悠倒是學得很溜。」胖子說道，「小哥，你快管管她。」
前面黑暗中，張起靈用手在邊上的木板牆體上隨手敲了兩下，那是敲敲話，意思是安靜點。
胖子立即就住嘴了，瞪了南星一眼，南星衝胖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沿著樓梯越往下走，硫磺的味道越濃重，張起靈速度很快，每一步都留下一個腳印，所有人踩著腳印不敢逾越半步。
每下一層的高度會比上一層高個三米到四米，牌匾和預料中一樣，每一層都代表著一次末劫。
張起靈再次停下來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處大概30多米高的樓層的中間部分，下面手電照去，底部還在很深的地方，他反手一個冷焰火下去，只見底部是一個溫泉。
張起靈打頭一行人繼續往下，慢慢的落到了這一層的底部。
他反手又是一個冷焰火，丟入水中。冷焰火沉下去，慢慢照亮下面的黑影，只見無數的孩童的屍體，沉在水底。這些小孩屍體的身上，都有一條一條奇怪的白色的絲帶一樣的東西，現在已經被硫磺完全染成了黃色，深入到這個泉水的最深處。
「那些是什麼？」胖子問。
張起靈回頭：「他們用小孩子在這個水潭裡釣東西。」
張起靈又打起一根冷焰火，胖子立即道：「小哥你悠著點，我們這一次是創業，沒那麼多冷焰火燒。」
「你還真是每時每刻都在提醒我們現在有多窮。」南星道：「小哥有自己的目的，你管好自己別瞎扔雷.管就行。」
張起靈等了等，將冷焰火對准了一個位置，焰火貼著泉眼的邊緩緩的沉了下去，只見在童屍的下方，是一個巨大的拱形，橫在泉水的底部。
張起靈說道：「這些童屍都在劇毒中浸過，這些人在這裡用童屍去釣那個東西，想將其毒死。」
胖子道，「我聽說以前修橋的時候，是要用童子去祭橋的，你說，這泉水下，那個東西是不是一座橋？」
「橋神毒的死麼？」胖子就問張起靈，「你是不是記錯了，記性本來就不好。」
張起靈看了胖子一眼，南星看懂了張起靈的眼神，就對胖子說道：「要不你下去試試？」
吳邪也道：「你剛才說你還是個孩子，那只能靠你了。」
胖子道：「經歷了剛剛那麼多，我覺得我突然長大了。」
就在這個時候，水面上忽然咕咚一聲，漣漪蕩開來，似乎有一個什麼東西從高處的房梁上掉落了下來。
抬頭，手電光往上照，就看到在這一層的頂上，掛著一個龐然大物，似乎是一個大鐘，鐘上面貼著很多東西。似乎都是符咒和紙錢。
之前的每一層塔都是偶像崇拜，放著各種拼湊的宗教神話裡的神像，但到了這裡，忽然出來兩個這麼匪夷所思的東西，一個封死在半空中的大鐘內，一個沉在水底。邪氣逼人，瞬間金童教的陰邪鬼魅就全部體現出來了。
胖子說道：「我有個想法，你看，這上面掛著一個，下面躲著一個，為什麼要把他們掛那麼遠，我覺得這兩個東西，絕逼是不能放在一塊的，否則一起掛上面就行了，你們覺得，有沒有可能，我們把上面這個東西打下來，讓它掉到水裡，然後我們仔細看看，到底是龍虎鬥，還是黑山老妖打湘西屍王。」
黑瞎子就笑：「這個好，這個好，朋友你可以的。」
南星往張起靈身邊靠了靠，說道：「誰說離得遠就是對頭，說不定它們是牛郎和織女，等會兒上下夾擊堵過來咋整？你和老吳一個是遇到棺材就要開的性格，一個是開棺必然有粽子的體質。我已經隱隱感覺到要出大事了。」
胖子繼續說道：「我來分析一下，反正我們下不去，也要換個塔爬爬的，如果下個塔還是這樣的情況，怎麼辦？你總歸是沒有辦法。」
大家都沒說話，最後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就這麼試試。幾個人一路往回爬，爬回到樓梯的最頂端，鐘離得很遠，根本不用嘗試，完全是夠不到的。就算用槍，普通的槍肯定打不斷鎖鏈或者是上面的橫梁。
這時候，只見黑瞎子和張起靈兩個人幾乎同時躥起來，踩著胖子的兩邊肩膀，兩個人同時跳向了橫梁。
這個距離不是一般人可以跳的，兩個人都是手指一下掛住橫梁，然後翻身上去。
兩個人在橫梁上小心的行走，走到了鐘的上方。黑瞎子就說：「銅鏈打死在銅梁裡，塔塌了都未必會斷。」他看了看銅鏈，順著銅鏈小心翼翼的爬到鐘上。
吳邪道：「肯定有活扣，否則這麼重的東西，不可能一次裝配。你看看鐘和鏈條的銜接處。」
黑瞎子搖頭，對吳邪道：「就算有活扣，也在鐘的裡面。」
說完單手掛著，張起靈和他手拉手，直接用他當繩子垂下橫梁，就貼著那口大鐘，他們的動作非常輕緩。看的出兩個人很熟練，非常默契。
之後張起靈轉頭看著吳邪，對他伸出了手。
南星看了看這個狀況，意識到這口鐘太大，他們兩個人的身高沒法夠到鐘的下方，他是讓吳邪跳過去。
吳邪看了看這個距離，對張起靈道：「你丫想我死你就直接過來殺，這他媽怎麼可能跳的過去。」
胖子對吳邪道：「我扔你過去，這裡下面是水，就算掉下去了也不會死，別慫，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吳邪低頭看了看下面，一片漆黑，對胖子道：「不如這樣，我丟你過去。」
張起靈放下手，無奈地看著他們。
這時候南星開口道：「老吳，你就放心吧，我都幫你計算過了，肯定沒問題的。
假設胖子扔你出去的水平初速度為V0，則在你起跳後從V0開始減速，由於空氣阻力是速度平方成正比的形式，故可以在水平方向和數值方向上分別考慮受到空氣阻力的情況。
先計算水平方向上的運動，一個成年人的豎截面積為S1，側豎截面積為S2，
由牛二定律可得：-1/2 CρSVx^2=m*d(Vx )/dt
其中C為空氣阻力系數，對人來說，可取C=0.865,。
其中ρ=1.185g/cm3為一個大氣壓下25℃時的空氣密度。
你的體重大約為m=65kg。
令S=S1+S2=0.5+0.25=0.75m2。
則： CρS/2m*dt=-d(Vx )/Vx^2
對上式兩邊積分可得：CρS/2m t=1/Vx -1/V0
則 v_x=(2m*V0)/(2m+CρS*V0*t)
x=∫Vx dt=2m/CρS*ln(1+(CρS*V0)/2m*t)………….(1)
假設你的水平初速度為V0=2.7m/s，那麼你被扔出去後到達鐘的時間為t=1.88s
豎直方向上，假設在上升階段便能達到鐘的高度，則空氣阻力方向一直向下，可得：
-mg-1/2 CρS*Vy^2= m*d(Vy )/dt
-CρS/2m dt=-d(Vy )/(Vy^2+2mg/CρS)
為方便表示，令：k1=CρS/2m
k2=√(2mg/CρS)
對上式兩邊積分，胖子將你丟出去的豎直瞬間豎向初速度為V1，則可得：
-k1*t=1/k2 [arctan(Vy/k2 )-arctan(V1/k2 )]
則： Vy=k2 tan[arctan(V1/k2 )-k1 k2 t]…………………..(2)
目前我們距離鐘的數值方向距離為10m，則對公式（2）等號兩邊進行積分，可得：
∫Vy dt=k2 {ln|cos[arctan(V1/k2 )]|-ln|cos[arctan(V1/k2 )-k1 k2 t]|}=10
則v_1=(k2/e^(10/k2 ) -k2 cos(-k1 k2 t))/sin(-k1 k2 t)
由前面的計算可知t=1.88s
則豎向初速度為V1=10.911m/s
驗算你到達鐘的時候豎向速度為Vy=k2 tan[arctan(V1/k2 )-k1 k2 t]=1.613m/s
仍在上升階段，符合前面假設。
所以胖子只需要以2.7m/s的水平速度以及10.911m/s的豎直速度（相當於跑步百米衝刺時候的速度），折合總速度11.24m/s將你扔出去，你就可以安全和小哥對接。
所以老吳你就放心去吧，要相信科學。
胖子，你就使出吃奶的力氣扔吧。」
所有人都看著南星不說話，胖子轉頭問吳邪：「她在說什麼？」
吳邪攤了攤手：「學霸的腦回路。」
他說完往旁邊站了站，對南星說道：「你算得這麼溜，你來你來，我扔你過去。」
南星搖了搖頭，笑道：「小哥要是向我伸出手，我想都不會想就會過去，可惜他把手伸向了你，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吳邪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距離，又看了看胖子，說道：「來吧，扔准點，用11.24m/s的初速度。」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
「這位學霸，麻煩你解釋一下如何扔出11.24m/s的初速度。」胖子搓著雙手問南星。
「這個速度和世界紀錄的百米衝刺的速度差不多，你腦補一下，你就按那個標准來，我看好你喲大兄弟！」南星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半信半疑看了南星一眼，而後一手提溜起吳邪的後褲腰帶，一手拽他的領子，大叫一聲走你！
直接吳邪被提起來，幾乎是同時傳來他的褲腰帶斷的聲音，整個人被甩到了半空，吳邪伸出手，被張起靈一把拽住，直接撞到鐘上，發出了洪亮的一聲。
第58章 The Fall
吳邪的褲腰帶斷了，褲子直接滑落到了大腿掛著，他趕緊用另一手提溜了一下。
什麼情況，吳邪這次重出江湖怎麼回回掉褲子，好不了了，南星聯想到在南海王墓也是這麼個情況，難道吳小三爺不僅是開棺必詐屍體質，還有下墓必掉衣服的屬性？
吳邪顧不上已經掉到腳跟的褲子，整個人爬到了鐘的裡面。一陣敲打的巨響後，一股惡臭從鐘裡面傳了出來。這股惡臭之烈，令人幾乎要嘔吐出來。
吳邪還在繼續敲，每敲一次，就有土塊不停的往下掉進水裡。
這時候張起靈喊了一聲：「等一下！」同時打了一個冷焰火往下丟去。
冷焰火掉入水中，所有人都看到水中的童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浮在了水面上，童屍的身上，出現了很多奇怪的疙瘩，正在不停的變多。
張起靈說道：「泥塊裡有東西，落在水中泥融化了，那東西活了，鑽入屍體在吃這些童子的肉。我們想錯了，快走！」
還沒說完，忽然這個鐘一個哆嗦，一大塊泥塊落了下去，連帶著把吳邪也扯了下去，落入水中的童屍上。
四周的童屍被吃干後迅速萎縮，露出了水下一具金甲巨屍，金甲巨屍的整個面目，是一個金童教的將軍和他的戰馬的屍，被沉在這水潭中。
瞬間張起靈便跳入水中落水，揪住吳邪的脖子將他拖回岸上。
幾乎是同時，黑瞎子也跳了下來，翻身上岸，一只巨大的黑爪，從水中瞬間伸了出來，一把把他拽入了水中。
黑瞎子的眼鏡飛了，張起靈反身抽刀衝入水中，水裡已經全部都是泥漿水，看不清楚了。
這次他們除了胖子身上的雷.管，武器就只剩下一些在地面上的時候臨時用樹枝做的尖刺和狼牙棒。
兩個老年人已經都加入戰鬥，中年人戰隊也不能慫，南星從那些臨時武器裡抓起了一把尖刺也跳入了水中。
水流亂成一團，只見原本已經萎縮的童屍此刻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前僕後繼地朝張起靈和黑瞎子圍過去，不斷被擊退拋了出去。
南星一下水，童屍的目標便又多了一個，她將手電咬住，翻身躲避童屍的圍攻。
一旦被這些童屍貼上，就會像狗皮膏藥一樣拿不下來了。
被南星的尖刺刺破頭部的童屍，便會迅速萎縮回去。
張起靈在擊退童屍的間隙，一把抓住黑瞎子直接把從水裡拋了出去，他正准備對南星也這麼做，只見一具童屍從水中跳了出去，竟一下調到了吳邪身上，死死抱住了他將他拖入水中。
幾乎是同時，金甲巨屍也活了過來，他的臉朝吳邪探了過去。
開棺必詐屍果然名不虛傳，這一只可是相當棘手。
這時候，胖子從天而降，一下坐在巨屍的臉上，直接把那金甲巨屍坐進水裡，同時把吳邪崩出去兩米多。胖子死死卡住了金甲巨屍的脖子，把它壓入了水中，胖子一下看不到了。
水下一團混亂，冷焰火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在水裡蠢蠢欲動。
這是，金甲巨屍的戰馬，南星剛剛在岸上沒看真切，這靠近才發現這簡直是一頭大像。
麻煩大了，戰馬見金甲巨屍被壓制，准備出來護主了。
她瞬間鑽入水中，繞到馬屍背上，抓住它身上的馬鞍，死死將它往下拽回去，此刻張起靈他們需要集中解決金甲巨屍，這馬屍得拖住，不能讓它出去搗亂。
張起靈已經到了吳邪身邊，他一撐吳邪的肩膀，整個人從水裡跳了出來，喊了一聲：「瞎！」
黑瞎子在岸上一邊咳嗽一邊回道：「來啦。」幾乎是同時，胖子騎著那金甲巨屍整個躍出水面。
張起靈踩著吳邪的背，一下躍上半空，對胖子悶喝：「脖子！」邊上的黑瞎子繞著水池三級跳跳了起來，兩人在空中幾乎撞上，張起靈凌空轉身，以一個非常舒展的動作，在空中再次踩上瞎子的背，瞎子大喝了一聲：「起！」用力伸展加上張起靈全力躍起，張起靈跳起了三米多高，腰部扭動。
另一邊胖子直接放手，整個人往後一翻露出了金甲巨屍的脖子，張起靈直接落在金甲巨屍的肩膀上，膝蓋瞬間鎖死，極限扭動腰部。
所有人都聽到一聲巨響，金甲屍的脖子直接被扭了180度，此時瞎子落水，胖子翻身，張起靈在空中轉身甩出的所有的水花，才同時飄落下來。
此時南星這邊已經到了極限，金甲巨屍沒了動靜後，馬屍一下衝出了水面，張嘴就朝水中剛戰鬥完的眾人咬將過去。
南星被馬屍拋了出去，她一把抓住馬屍脖子上的韁繩，往回一個鐘擺運動，順著旋轉的軌跡，從馬屍脖子下繞到另一邊，順勢翻身躍上了馬背，同時將韁繩往後用力一拉，在馬屍咬到他們之前將它的頭硬生生拉了回去。
張起靈直接踩在金甲巨屍的肩膀，往上一躍，反手抽出刀，凌空對著馬屍的脖子一削，馬屍的頭顱直接被整個削下，掉入水中。
張起靈和南星都落入水中，再次從水裡翻上來，南星見到那具馬屍已經不動了。張起靈從她身後上來，拽著她就往岸上走。
她被拽回岸上，張起靈才放開她的手。
所有人都回到岸上，就看到所有的童屍全部聚集回金甲巨屍的邊上，似乎在啃食它。
吳邪和胖子身上粘著的童屍幾乎已經融化，張起靈用刀把屍體都刮了下來，直接拋回水裡。
此時，泉中的水迅速退去，露出了繼續往下的路。
吳邪突然劇烈咳嗽，咳出了肺裡面的一塊麒麟竭。
他看向其余四人，突然明白過來他們急著去雷城的原因，明白他們是怕他不願意就醫，於是用這個方法，讓吳邪自己過來雷城。
氣氛瞬時變得傷感，吳邪堅持要在這裡留話，說是他准備了超感人的臨終遺言要對他們四個人說。
沒等他開始說，張起靈便捏了一下吳邪的後脖子，他便昏迷了過去，而後張起靈背著他走向泉下橋邊露出來的通道。
南星他們也沉默地跟了上去。
往下走仍然是深不見底的石梯，周圍一片漆黑。
大約走了7個多小時，這條通道仍然不見底，通道壁上全部都是蛇鱗一樣非常鋒利的青銅簧片，布滿了通道整體——這是一個巨大的雷聲傳導裝置。
他們所有的冷焰火都用完了，只剩下可以手搖發電的手電筒支撐著。
幾個人實在背不動吳邪了，只好把他澆醒。
又往下走了三個小時，仍然沒見底。
這個時候，從通道上方有人說話的聲音透過青銅片傳了下來。
「吳邪∼吳邪∼」講話的人在叫著吳邪的名字。
黑瞎子辨別出來這是焦老板的人，他們就在上面。
他們賭命爭取而來的時間，現在被縮短成了5個小時，很有可能更短，焦老板的隊伍裝備充足，如果是用繩子速降下來，頂多半小時就能追上他們。
他們現在已經接近這座塔的最底層，隱約能看到對面是人皮崩成的佛像，和一整面牆壁的人皮俑，再往下，還能看到一排一排的金甲巨屍。
吳邪提議躲到階梯的石梁後，以此隱匿行蹤不被焦老板的人發現，胖子的想法更狂野，打算用降落傘飛到對面的佛像後躲著。
一行人說干就干，胖子狼狽地用降落傘飛到了對面不見蹤影，吳邪和黑瞎子剛躲到石梁下，就發現張起靈和南星不見了。
張起靈和南星都屬於有發現後就會立即采取行動的人，他們不會等。
南星目前不知道張起靈此時在做的是什麼事情，但她有她的打算。
焦老板他們在上面20米左右的地方，迅速搭建了安全網和凌空的帳篷。
她掛在台階石梁上一級一級往上爬，終於爬到了焦老板他們所在的位置。借著礦燈的冷光，她看到了一個被繩子捆著，渾身是血的人，她認出來，這是小花。
焦老板的隊伍裡，全是一批拿著86s的黑衣人，這是一批汪家人。在這批人中，她看到了之前她拿完雷城入口位置後遇到的那個汪家人，他似乎是這群汪家人的首領。
這個情況，她拿什麼跟人打？根本沒有任何救出小花的機會。
就在她思考的時間裡，已經有不少汪家人陸續沿著搭好的繩子往下速降。
南星突然想明白張起靈去哪兒了，一下子所有事情都有了頭緒，但是吳邪還不知道張起靈的打算，她得想辦法把這個信息同時傳達給小花和吳邪，讓兩人都能在接下來的困境中脫身。
她攀著石梁，腰腹猛然發力，從石梁後輕輕躍起直接從其中一個汪家人身後出現，手從他腋窩伸過去，直接往上一拍，直接拍在他下巴上。那人瞬間暈倒，槍口直接往上走火，邊上的汪家人低頭去避開走火的槍。
南星趁著這個空隙，躍到小花身邊將一枚銅錢悄悄塞入了他手裡，而後迅速跳開。
而後她的頭就同時被好幾個槍口瞄准。
「這個人對我沒什麼用，殺了她。」焦老板不耐煩地說道。
「等等，你還記得我的條件嗎？」邊上的汪家人首領終於開口向焦老板說道。
「就是這個女人？行，叫你的人趕緊把她弄走，別耽誤我的事情。」焦老板擺了擺手。
「別用這個表情看我，張起靈就在附近，我暫時不會殺你。」汪家首領看著南星說道。
「你想見他？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南星笑了笑，同時身體向後一仰，朝著深淵往下墜去。
上方的子彈追了下來，胸口那道貫穿傷再次傳來劇烈的疼痛，等待南星的，有三種可能，要麼，被已經准備好了的張起靈接住，要麼，摔下去撞死，要麼，被胸口的子彈取走性命。
但至少，她把信息交到小花手裡了，接下來就看吳邪和小花的默契了。
第59章 結束是新的開始
南星迅速墜入黑暗，在經過吳邪所在的石梁時，她發現黑瞎子不見了，看來，他也已經到下面去做准備了。
幾秒的自由落體後，她的手臂被人一下拽住，那個人的手猶如鐵鉗一樣，她所有的皮膚被瞬間撕緊，疼痛從被抓住的位置一直傳到肩部關節。
接著她被迅速拽了上去，拖進塔壁的一個神龕內，她從力度上立即知道，這個人是張起靈。
她猜的沒錯，張起靈早就准備好了，無論她和吳邪還是小花從上面掉下來，都會被他接住。
黑暗中亮起了一根橙色的熒光棒，照亮了他的臉，同時南星看到這個神龕的後面是一個通道。
口子上已經被重新堵上了人皮俑，熒光棒很暗淡，所以應該外面看不到這個光，神龕裡是一條非常狹窄的裂縫，正好能夠通往那條從上頭一路裂到下面的巨大裂縫的深處。
洞壁上全是青銅簧片，她不敢大聲說話，怕被傳導出去。
她以極輕的聲音說道：「小哥，我到下面的位置去，等會兒吳邪他們下來也好多一個接應。」說著她就起身往裂縫的方向走過去。
她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就被張起靈拉住：「讓我看看。」
南星只想盡快離開他身邊，她不想讓他發現她身上的槍傷，可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明顯就是已經發現了。她微微笑了笑，道：「我沒事，只是擦傷，不打緊。」說著就要從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無奈卻被他抓得更緊。
「族長，」她抬頭望入他的眼睛，平靜地說道：「我真的沒事，請相信我的判斷，我不會讓自己死。」
從這次重逢以來，張起靈早就留意到南星已經不再稱呼他族長，這時候她突然再次叫出這個疏離的稱呼，又以這樣故意拉開距離的方式和他說話，無非就是想讓他放她離開，不想讓他擔心。
他無奈，將手伸向了她的脖子，她終於繃不住了，態度軟了下來：「好好好，我給你看，你別老掐暈我。」
張起靈終於放開了南星的手，南星將上衣解開，露出了胸口的槍傷。
因為她穿的衣服是黑色，所以連她自己都沒有留意過傷口的出血量，此刻她借著熒光棒的光線低頭一瞥，才發現血液已經浸滿了她全身，並且傷口還在汩汩地向外流血。
「沒有到心髒，上次貫穿傷也是這個位置，我不也沒死嗎？」南星抬眼看著張起靈，一貫清挺冷冽的眉眼，卻在看到她傷口的那一刻蹙了起來。
「要把子彈取出來，不然還會繼續失血。」張起靈邊說邊找出一瓶醫用碘伏，開始擦拭自己的右手和小刀。
「閉上眼睛，不要動。」他左手輕柔地蒙上她的雙眼，一刀迅速將彈孔劃開，然後用右手手指以閃電般的速度插進她的傷口，一探，一勾，子彈便已經被夾出，這幾個動作速度已經是非常的快了，但南星還是痛的整個身體都完全繃緊了起來，牙關緊咬。
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移動分毫，只有下唇被咬破後沁出來的血液悄無聲息地沿著嘴角滑落。
張起靈將子彈一扔，左手輕輕拭去她嘴角的血液，撫上她的面頰：「可以睜眼了。」
南星聽話地睜開眼，看到張起靈那雙總是幽深淡漠的眼眸中流動著難得一見的溫柔，宛如深海之上泛起的點點漣漪。
「你剛剛看著我的眼神好溫柔，溫柔得我都能在你的眼睛裡游泳。」南星展顏而笑，「為了這個，我覺得我再挨多少次子彈都是值得的。」
張起靈移開眼，開始用繃帶幫她包扎，昏暗的空間裡再次陷入沉默，靜得只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他包扎完之後，再次抬眼望向她，眼神已經恢復一如往常的淡然，他輕聲道：「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說完便准備往神龕的方向走。
這句話讓南星瞬間聯想到《背影》，她歪頭笑道：「你是要去給我買橘子嗎？」
張起靈看了南星一眼，沒有理她，只繼續等在了神龕的位置。
南星將自己的上衣整理好，安靜地等在了通道內。
她聽到上方傳來焦老板向吳邪喊話的聲音，他並不知道吳邪藏身在哪裡，為了逼他現身，焦老板將小花用繩子吊了下來，如果吳邪不出現，就要割斷小花的繩子。
焦老板的目的很直接很簡單，他單純就是要殺了吳邪。
不久後，打雷了，雷聲由青銅簧片一層一層如同浪潮一般往下傳。焦老板急著下去聽雷，便沒有再浪費時間在殺吳邪這件事上，急急忙忙就讓人把他送了下去。
南星不知道此時小花有沒有機會將銅錢交與吳邪，但此時吳邪肯定被汪家人困在了某處，那枚在小花手中沾滿了鮮血的銅錢，將是他脫困的關鍵。
突然，吳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將小花的繩子割斷了，自己也跳了下來，他在墜落的過程中說出了自己和小花的方位。
看來他接受到信息了。
吳邪被張起靈及時接住，同樣拉進了神龕內的通道裡。幾乎是同時南星聽到下面有人輕微的敲擊著敲敲話：「抓到小花了。」
南星松了口氣，緊接著小聲向吳邪打招呼：「你好啊，大橘子。」
吳邪沒明白大橘子這稱呼的由來，不過他也沒有細問，只是掃視了一圈，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張起靈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示意他們跟他走。
一路跟著張起靈進入到裂縫中，裂縫是往下，簧片過於鋒利，他們根本不可能徒手往下。
張起靈在出口輕輕的敲了幾下自己的鞋面。那聲音些微共振了一下簧片，傳了下去。
胖子就在下面不遠處回復了上來：「快下來，焦老板馬上就要開始了。」
而後張起靈直接提溜起吳邪，往黑暗中一甩。
「跳。」張起靈說完叼著冷焰火就跳了下去，南星隱約看到他跳到了下方的另一個洞口。
南星剛跳入張起靈所在的洞口，被他拖到了身後，接著吳邪就被扔了過來，然後被張起靈接住。
似乎這條裂縫上有很多的洞口，只要知道洞口的位置，黑暗中跳下去，正好跳到下一個洞裡，就可以免受傷害。
目前的狀況，是張起靈和胖子接力將吳邪一個一個洞口往下扔，時間緊迫，他們沒有任何時間猶豫。
每次跳躍大概跳下去是七米左右的距離，跳了將近100多米的高度後，終於到底了。
整個底部繞滿了青銅簧片，完全是猶如盛開的千層蓮花一樣。在所有的蓮花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石棺，石棺材的形狀，猶如一個巨大的耳朵。
焦老板所有人已經下到了這個空間裡，他緩緩的爬了下去，站進了那個石頭的棺材裡。
下一陣雷聲瞬間就到了，一邊的焦老板脫光了衣服，躺了下去。
胖子一下扛起吳邪，張起靈瞬間就扯掉了吳邪的褲子，胖子就衝出洞口，順著盤繞著牆的青銅簧片狂衝下去。
下面的幾個汪家人看到胖子衝過來，馬上掏出槍來，背著小花的黑瞎子從另一邊衝了下來，一下兩個人的體重直接撞到了那個汪家人身上。汪家人直接被撞倒，用手撐地翻身起來的瞬間，手指已經被地上簧片全部切斷。
胖子把吳邪往石棺材裡一丟，同時把他的衣服給扯掉，把他整個人按進了金色的棺液中。
上頭的雷聲一陣一陣的傳下來，金色的棺液被焦老板和吳邪吸收了進去。
抬起槍意圖阻止吳邪的汪家人，紛紛被張起靈繳槍打暈，槍口走火後在青銅簧片上打出來一連串的火星。
黑瞎子、胖子和南星紛紛和汪家人打在了一起，為吳邪爭取時間。
不久後，所有金色的棺液都已經被吳邪和焦老板盡數吸收。
吳邪從棺材裡坐了起來，咳嗽出無數像是紅色肉塊一樣的東西。
焦老板醒來後帶著人進入了雷城的最後一層，走之前跟吳邪說，雷聲已經帶走了吳邪的疾病。
一路往上，六個人踏上了歸途。
走了很久很久，再次來到地面的時候，南星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
事情告一段落，他們可以先歇歇了。
再次回到雨村，南星洗完澡後整整睡了一天，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傍晚，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讓一切看起來十分靜謐。
出來看到吳邪和胖子兩個人並排坐在大門口泡腳，昏昏欲睡。
張起靈靠在窗沿上望著窗外，廚房裡竟然是黑瞎子在做飯。
洗完澡路過書房，看到小花在裡面對賬。這次活動的費用，票據很多，他對的很仔細。
小花的傷還沒有好，讓一個傷員獨自做這麼高強度的腦力勞動，南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便搬來了電腦幫忙，兩個傷員也許效率會更高點。
整理票據貼□□，財務系統線上填報和審批等等繁瑣的事情，南星都一一幫小花搞定了，這樣小花可以集中精力做更核心的事情。
空氣裡傳來黑瞎子燒飯燒糊了的氣味，只聽吳邪和胖子罵了起來，兩個人風風火火進了廚房。
看來今天的晚飯要延遲了。
小花和黑瞎子在雨村休整了一段時間，胖子一直游說讓他們倆干脆也加入到隱居的行列。
大概是休息的好，心情也放松，南星的傷恢復的很快，一聽說秀秀要從北京過來，便自告奮勇一大早就開車出門去接秀秀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門口傳來急切的敲門聲，吳邪一開門，就看到秀秀等在門口，沒看到南星。
沒等吳邪開口，秀秀就說道：「南星喝多了，一路醉駕回來的，現在在你們家車庫裡拉都拉不走，你們快來個壯漢把她抗走吧，我是搞不定她了。」
「怎麼會喝多了？你倆干嘛去了？」吳邪問道。
「我們回來路上說順便買點聚餐需要的食材和酒水，剛好有家店舉行暢飲大賽，贏了的可以免費清空這次在商場裡的采購購物車，我一個沒注意，南星就上去了，喝了個冠軍回來，贏了一車的東西。還不准我開車，非得說她沒醉，硬是醉駕回來了，一路上把我心驚膽戰的別提多恐怖了。」秀秀解釋完就問：「我說你們到底誰去車庫抗她進來？」
「小哥！」吳邪下意識朝裡屋喊了一句，他一聽這個狀況就覺得頭都大了，大概只有小哥可以應付得了。
第60章 Wonderstruck
秀秀和張起靈回到車庫，一進去就看到南星蹲在車旁掄著胳膊轉動千斤頂，旁邊躺著一個輪胎。
「我們快到家的時候，輪胎扎釘了，她回來後堅持要自己換完輪胎，拉都拉不走。」秀秀說道。
張起靈一言不發，單看南星這熱火朝天的勁兒，以及安裝得穩穩當當的新輪胎，倒是一點都沒有醉酒的樣子。
他朝她走了過去，剛到她身邊，就看到她已經取出千斤頂，顫悠悠地站了起來，把千斤頂往肩上一抗，轉過身來，目光剛好對上站在她面前的張起靈。
她臉上身上都沾上了灰塵，灰頭土臉一臉狼狽，一雙眼卻是晶瑩明亮得很。她眨眼的動作因為酒醉的關系較平時慢了幾分，原本就有些迷離的眼睛此刻更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魅惑。
似乎是認出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誰，那雙晶亮的眸子中瞬間噙滿了笑意，手也不由自主放松下來，千斤頂失去了支撐力，從她的肩膀上掉落，緊接著被張起靈凌空接住，放到了一旁。
「還能走嗎？」張起靈望著她問道。
「當然…..可以。」南星低低地回了一聲，聲音因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沙啞。她說著就往前跨出一步，卻絆在了剛剛換下來的舊輪胎上，本來就勉強保持平衡的身體，此刻直接軟綿綿地朝地面摔去。
修長的手臂攬在她面前將她穩穩接住，她雙手下意識抓住了面前唯一的支撐，而後慢悠悠開口：「剛剛……是意外，我換個方向…..再來一次。」
還沒來得及從張起靈的懷裡站起來，南星就被他單手抱了起來，扛到了肩膀上，朝著家門口走去。
她的胸腔抵在他的肩膀，頭部懸空著，這個姿勢實在說不上多舒服。她一臉不情願地喊道：「放我……下來…..」可這沙啞的聲音卻完全無法表達出她的不情願，聽起來更像是撒嬌。
回應她的是沉默。
於是她繼續道：「你不放我下來……我就要吐你身上了……」
「忍著。」他的聲音很低，幽暗的眸底，看不出情緒。
她放棄了抵抗，氣鼓鼓地任由張起靈一路把她扛到了浴室，將她放入浴缸。她大概是怕他再把她扛著走，居然沒動沒鬧也沒說話，就只是躺在浴缸裡睜著眼睛看著他，一臉茫然。
「洗完澡敲門，我就在外面。」張起靈留下這句話便出了浴室，把門輕輕帶上。
一段時間後，敲門聲傳來，張起靈打開浴室門，就看到靠在門邊剛洗完澡的南星，她一看到他，整個人就軟綿綿地靠在了他身上，低聲細語道：「我這麼聽話，你得抱抱我。」
他知道，她還醉著，說的也都是醉話。
沉默良久，見南星忽地從他懷裡抬起頭來，高挺纖巧的鼻尖，劃過他剛毅的下巴，明亮的眼珠子，此刻帶著幾分迷離，緊緊盯著他看。
那一眼，張起靈就感覺心裡那份只有她才能牽動的憐惜又悄然升騰起來。
「小哥。」一聲軟糯嬌柔的稱呼，再次撥動著心弦。
南星一直盯著他的臉瞧著，抿了一下唇，目光中蘊含著淺淺的水霧，看似挑逗，實則，不過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質，並非刻意如此。
南星突然間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不斷地游移，並開始由脖子一路往下，張起靈整個人的身子都僵住了，猛地抬手將她的手握住，阻止了她的動作。
南星卻全然沒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得寸進尺，身子又往他身前貼緊了幾分，又軟綿綿地喊了一聲，「小哥。」
「你長得真好看。」她仰著的腦袋，往他靠近了幾分，柔軟的唇，貼著他的下巴，只要她一說話，就一下下地摩著他的下巴。
「你娶我好不好？」被張起靈抓著的手，用力抽了出來，緊跟著雙手緊緊勾住了他的脖子。
張起靈原本正准備推開南星的手停在了半空，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他沒想到她會問出這個問題。
南星見他不說話，精致的臉蛋上，帶了一絲難過，下一秒，又苦惱地開口道：「你不娶我也沒關系，那我嫁給你啊。」
張起靈看著南星亮晶晶的眼眸，她醉的一塌糊塗，可眼裡強烈的期盼卻是真的。
他開始回憶起從十多年前在蛇沼的隕石中醒來見到她開始，和她一起經歷過的那些事情，以及在前往雷城之前就已經在腦海中縈繞的那個疑問。
同時，那種令內心界限混淆的情愫，又開始盤踞在心頭。
「你到底娶不娶我嘛，你不娶我，我可要來硬的了。」她撅起了嘴，像個討要糖吃而被拒絕的孩子，聲音帶了幾分哭腔。
她眼裡噙著淚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明明醉得一塌糊塗，可又讓人覺得十分清醒。
「南星，你冷靜一…..」
話還沒說完，雙唇就被南星吻住。她特有的香甜混著酒香，讓張起靈再一次愣住。
她沒有松開的打算，而是帶了幾分青澀地去尋找著什麼，嘗試地探了進去，帶了幾分試探的味道。
張起靈緊緊抓著南星的手臂，力道不斷加大，仿佛隨時可以將南星的衣服揉碎。他不是第一次面對她的侵略了，每次推開她需要的力量卻越來越大，也許某一天，就再也推不開了。
就在他推開她之前，懷裡這個毫無所覺的罪魁禍首，卻又突然間松開了他，又用得逞的眼神看著他。
勾在他脖子上的雙手，驀地一用力，將他拉向自己，同時雙腳一踮，額頭抵著他的額頭，嘻嘻地笑了兩聲。
「小哥，你現在被我輕薄了，你已經沒有清譽了，傳出去的話，沒有女人敢要你的，你只能是我張南星的男人了，說，你現在還要不要娶我！快說！」
張起靈看著她這霸道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她這蠻不講理的樣子，竟莫名地有些可愛。
南星見他只是看著自己，就是不回答，瞬間就被惹怒了，又湊上去往他唇上親了一下，這一次帶了幾分報復性地啃了啃。
「快說！快說！你娶不娶我？你要是拒絕我，我就把你被我輕薄的事情傳出去，讓你以後都娶不到老婆。」
南星的聲音，不經意間抬高了幾分。
張起靈默然抬手輕輕撫上她被酒精熏成桃粉色的臉，而後滑到她腦後，插入發間往下順到脖子，突然用力一按。
他最終還是用了這個方法讓她安靜下來。
將昏迷的南星抱回她的房間，蓋好被子，張起靈看著她的睡顏沉思了片刻，而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半夜的時候，張起靈聽到客廳傳來的玻璃碎裂的聲音後醒了過來。
來到客廳，就見到垃圾桶裡躺著一支剛打碎的玻璃杯，這是南星的水杯。
這時候應該是酒的後勁上來了，她難受出來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打碎的。
「Mirror, mirror, on the wall, who is the fairest of them all？」盥洗室傳來南星的聲音。
張起靈來到盥洗室，只見南星站在洗手台前，將手機放在了鏡子前面，開著Siri正有模有樣地和它聊天。
「Snowwhite？Is that you？」Siri回答。
南星顯然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怒道：「Wrong answer！Definitely wrong！（答錯，完全錯了！）」她想聽的答案，看來是她自己的名字。
過了幾秒，她語氣又柔和了下來：「But I』ll give you a second chance. Now, listen to me very carefully…（但我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仔細聽我說…）」
南星還沒再次問出那個問題，手機就被張起靈拿走了。她的目光跟隨著手機，移到了張起靈身上。
「Hey，dreamboat，（嘿，夢中情人）」南星的眼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再次柔和了起來，笑意從眼底滿溢，「Have you made up your mind？（你想好了嗎？）」
後勁上來了，南星的腦子已經進入朦朧狀態，說話也都是下意識用了英語。
「You are drunk.（你喝醉了。）」張起靈明白她的意思，是又想問他娶不娶她這個問題了。
「I』m not drunk, I know exactly what I am doing,（我沒有喝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南星扶著洗手台走到張起靈面前，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喃喃道：「I have loved you for more than a decade…（我已經愛了你十多年了…）」
南星說這句話的聲音很輕，可這句話的意義，卻令張起靈內心震了一下。
片刻後，她又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兩頰的紅暈從肌理裡透出來，襯得一雙剪水秋瞳，眼波欲流，她苦笑了一下，道：「I』m also just a girl, standing in front of a boy, asking him to love her……（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站在心愛的男孩面前，請求他可以愛她…）」
她說完後，再次將頭埋進了他懷裡，沒有了動靜。
細微均勻的呼吸一下一下灑在他頸間，她睡著了。
第61章 聚餐
張起靈輕輕環住南星睡著後有向下跌落到地上的趨勢的身體，將她固定在懷裡。
腦海中回放著她剛剛說過的話，以及她苦笑後眼睛裡透出的無望。
多年的相伴，他知道她對他的依賴和感情深厚，但以前，她自己其實也沒有區分清楚過對他是什麼樣的情感牽絆。
直到這次南海王墓和雷城的事情，她的感情才開始明了起來，但她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確地表達過，甚至在這些相伴的時光裡，她都在盡力隱藏著這份感情。
如果不是今天她喝醉了，這些話也許她永遠也不會說出來。
而他自己對她的感情，和她是對等的嗎？就像他無法拒絕她的親近，無法放下對她的牽掛，也無法戒掉她的陪伴，在她面前，他還可以保持自己隨心所欲的姿態麼？
他開始自我斟酌起這些問題，也開始回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產生了這些微妙的情愫。
也許就是在剛才、也許是在喊泉外的地下空間裡、又也許是在青銅門外的久別重逢。
或者，也許，更早。
他無法從這紛亂的記憶中理出有關這份感情的源頭，也許，愛只是一次次積蓄的悸動最終呈現的狀態。
但是目前，他無法對她的心意作出回應，有些話，一旦說出口，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直以來，使命和責任幾乎構成了他生命的全部，現在，南星也是他生命裡必須要考慮的事。他和她，要跨越這道邊界，需要顧及的事情很多，他需要想清楚兩人的未來。
門口細微的動靜打斷了張起靈的沉思，他回頭就看到黑瞎子的身影在門口閃現後又退了出去。
「啞巴，你們辦事兒怎麼不關門？」
張起靈沒理會黑瞎子，直接抱起了南星走了出去。
門外的黑瞎子一看到他，立即舉著雙手一本正經道：「我保證，我剛才什麼都沒看到，你擋著的，我一點都沒有看到。」
張起靈無視了他，抱著南星徑直回了她的房間。
南星第二天早上醒來，只覺得頭疼欲裂，一陣口干舌燥，爬起來找水喝，卻發現水杯不見了，翻箱倒櫃地找也沒找到。
「先用這個吧。」一杯水遞到了南星面前，她一看拿著水杯的那只手，就知道是張起靈。
「謝謝，」南星接過水杯，喝了幾口，緩解了幾分喉間的干渴，而後隨口問道：「小哥，你怎麼知道我在找我的水杯？」
「你的杯子，昨晚被你打碎了。」張起靈指了指垃圾桶。
南星看著垃圾桶裡已經碎成渣的水杯，腦子裡居然一點兒也回憶不起來她是怎麼打碎杯子的了。
「我好像，喝斷片了。」南星揉了揉太陽穴，「昨晚我是怎麼爬到床上的，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反正你記性本來也不好，這種狀況你應該已經司空見慣了，」胖子端著早餐來到客廳，聽到南星說的話後隨口道，「今天早餐有核桃牛奶，剛好你可以補補腦子。」
「我真是謝謝你了，這麼為我們的腦子著想，上次你買的那幾箱腦白金，都堆在角落裡要過期了。」南星在餐桌前坐下。
「那猛藥你們不接受，可不得想點食補的法子麼？」胖子說著把早餐在餐桌上放下。
胖子向來是他們四個裡的廚藝擔當，對他們幾個人的飲食習慣也都相當熟悉。
南星面前那碗紅油抄手按她的喜好做成了幾乎變態辣的程度，她吃得忘乎所以，奈何總是被垂落下來的發絲打擾節奏，她時不時得停下來把頭發別回去。
胖子看不下去了：「你的頭發是不是該剪剪了？」
「好像是該剪了。」
「我這有張打折卡，有效期就剩一天了。剛好今晚咱們就過除夕了，你可以改頭換面一下。」胖子掏出一張卡，放到南星面前。
其實現在才九月，但這次小花和黑瞎子都在，秀秀也過來了，難得湊齊人，所以就想著提前把年夜飯吃了，到時候除夕他們就不另外再聚了。
南星看了一眼胖子遞過來的卡，是他經常去的那一家，之前他還多次幫老板娘解決過大大小小的麻煩。
南星意味深長看了一眼胖子，收下了打折卡。
吃完早餐稍作休息，理發店十點開門，胖子早早就把南星拖到了理發店門口。
老板娘親自接待的他們，並且提出來親自給南星剪頭發。
南星坐在鏡子前，只見老板娘微微笑著看她，似乎有話想說。
南星於是問道：「老板娘，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老板娘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道：「我有個問題一直都想問你，但是可能有點唐突。」
「沒關系，你說。」
「姑娘，你生得這麼貌美，不知道有沒有意中人了啊？」老板娘問道。
「老板娘是想給我介紹對像嗎？我倒是有意中人，可是他應該對我沒這方面的意思。」南星笑了笑，答道。
「為什麼？是距離太遠嗎？」老板娘又問。
「那倒不是，我們住在一起。」
「那不應該啊，難道年齡差太多了？他和你差多少歲？」老板娘一臉疑惑。
「他比我媽大個十多歲吧。」南星想了想，答道。
「那姑娘你這是忘年戀啊！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這男人年齡太大了，那陳年老釀也不知道還管不管用，你說你這麼年輕……」
「他這方面沒有問題……」南星趕緊打斷了老板娘的話。
「你試過了？」老板娘難掩驚訝的神色。
「……老板娘，要不咱還是換個話題吧……」
……
剪完頭發，回來就開始忙活聚餐事宜。
依然是胖子掌勺，不過他今年沒有放過南星，非得讓她作為副主廚分擔工作量。
南星這次暢飲大賽贏回來的材料很豐富，對於他們晚上的聚餐完全夠用了。
除夕夜該有的花樣，這次也都沒落下，大概就缺電視裡播春節聯歡晚會了。
餐桌被搬到了院子裡，有吃有喝還有煙火。
胖子覺得氣氛還不夠嗨，提出要燒烤，南星舉手表示家裡沒有燒烤工具。
「那簡單，我可以現搭一個。」胖子說著把院子裡養魚的石缸清空了，把魚裝到了桶裡，在石缸裡鋪上炭火，放上鐵網，一個燒烤架就做好了。
胖子打開音響，院子裡撥著老年迪斯科一般的音樂，胖子一邊燒烤一邊抖動著身上的肥膘，頗有路邊攤烤串的中年大叔範兒。
如果南星沒有記錯，這石缸是吳邪當初從杭州店裡搬過來的古董石缸，吳邪一直當寶貝一樣呵護。
等會兒他從洗手間回來，看到心愛的古董石缸淪為了燒烤架，肯定要和胖子有一陣腥風血雨了。
為了避免被殃及池魚，南星遠遠躲到了黑瞎子和小花他們這邊。
相比之下，這邊的氣氛顯得十分文雅，黑瞎子給小花伴奏拍著板眼，小花開始西皮流水串燒，秀秀在一旁聽著很是歡喜。
張起靈只稍微吃了點東西就退出了群聊，他沒有理會吳邪和胖子的水深火熱，也沒有參與黑瞎子小花這邊的陽春白雪，獨自在院子裡的一旁望著星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事。
南星的笑聲時不時傳入他耳中，偶爾，他也會微微轉動眼睛看一眼那邊的動靜。
南星的心情非常好，前一天晚上表白心意時候的無望和失落完全不見蹤影。
自從那個混亂的晚上之後，張起靈開始仔細思考著兩人的未來，但是南星卻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昨天晚上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這一整天都時時刻刻有新的樂子，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
鬧騰到了後半夜，大家都有些折騰不動了，大概大家都已經是中老年人。吳邪剛拿出煙，就被南星給拍掉了，說是好不容易救回他的肺，再給熏壞了可沒處補了。
最後，熬不住的就先去洗漱休息了，剩下幾個熬得住的也都不聲不吭地呆著刷朋友圈，手機的光照在他們臉上，冷光，卻很安寧。
第二天下午，黑瞎子小花和秀秀離開了，南星他們送到了鎮上。
時光飛逝，四個人又平靜地過了幾天田園生活後，這天下午，胖子從鎮上回來，興高采烈地遞給他們三個人一張海報，眉飛色舞地說道，不久後就是中秋節了，今年中秋節周圍幾個鎮一起聯辦了一次非常盛大的中秋節活動，舉辦地點就在他們所在的鎮，當天開車去開車回，方便得很。
南星非常感興趣，不停地問有什麼活動，胖子就給她介紹，有賞燈會、放河燈、放孔明燈、拜月神，還有燒瓦塔，並且這次燒瓦塔還會有篝火大會。
吳邪似乎沒什麼興趣，並沒有搭理他們，獨自躲到一旁喝茶去了。張起靈更是沒什麼興趣，自己默默坐到了門口，看著外面的雨簾從屋檐上灌下來。
胖子和南星都很清楚，搞定了張起靈就等同於搞定了所有人，於是兩個人拿了幾瓶冰鎮果汁，來到張起靈身邊，一左一右在他身邊坐下。胖子遞了一瓶到張起靈面前，打算先賄賂賄賂，張起靈搖了搖頭，胖子出師不利。
三個人呆坐了半晌後，胖子轉頭看向張起靈：「小哥，跟你商量個事。這次的中秋節活動，村裡的人都會去。並且今年還有獎勵活動，誰要是把瓦塔燒的最紅最高，並且保持塔身泰然，就是冠軍。以我們的實力，肯定是沒問題的。我之所以想要去露個臉呢，也主要是為了明年選婦女主任拉點人氣，你知道村子裡對燒瓦塔是相當重視的。」
「你還真是到哪兒都要做一番事業，咱們是隱居，隱居懂麼？」吳邪在一旁怒道。
胖子心裡也窩著火，一下就爆了：「隱居，你特麼隱居天天和隔壁吵架，整個村都把咱們當成日本進村，恨不得把我們地道戰了。再吵下去我們肯定上新聞聯播，到時候我跟你說，人家肯定把我們當逃犯，所以要接地氣，要搞好關系，融入當地生活。」
吳邪深吸一口氣，想反駁卻一時找不到話。胖子又繼續說道：「所以呢，就由我這個婦女之友來開個好頭。」
「婦女之友，你忘了咱們家還有個婦女公敵了？」吳邪努嘴指了指南星。
南星自打來到雨村，就莫名地不受村裡女性的待見，尤其是隔壁大媽。隔壁大媽是在武夷山做生意的，她老公是鎮裡財務局的，算是機關干部家屬，逮著機會就和南星作對。胖子和吳邪的說法是，大概是南星的到來搶了她的風頭。
「來，你是婦女之友，我是婦女公敵，為我們和婦女之間的密切關系干一杯。」南星伸出果汁朝胖子笑道。
「南星你也說一兩句呀，我說破嘴皮都比不上你一句金口玉言。」胖子拿瓶子和南星碰了一下。
於是南星將果汁放到了一旁，抬眼望著張起靈，一雙眼盈盈若秋水，一臉情真意切，道：「小哥，我們四個人多年來一起出生入死，一起遍覽過人間奇景，一起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誦經，在戈壁對酒，在海上看月，可是，可是……我們卻沒有一起在中秋佳節放過火燒過塔，所以，你能不能大發慈悲，就讓我們陪你去體驗一次吧……」南星說著眼底就泛起了一層淚光，瑩瑩欲墜。
吳邪看得倒吸一口涼氣，雞皮疙瘩掉一地，南星這什麼套路？！是在向悶油瓶撒嬌嗎？不行眼睛要瞎！
張起靈聽完後卻沒有像剛剛對胖子那樣直接拒絕，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良久，點了點頭。
吳邪目瞪口呆，一臉不可置信，這這這......這就答應了？！
胖子走過來衝著吳邪笑道：「天真，你就從了我們吧，不然後天就要獨守空房一個人過中秋了。」
吳邪無奈，只好也答應了下來。
第62章 燈會
轉眼已經到了中秋節的這一天，四個人午後稍微收拾收拾便准備出發前往鎮裡。
「南星，好不容易過個節，你能不能穿得稍微重視一點兒？」胖子看著南星這一身打扮一臉嫌棄。
「身材好就是這麼任性，姐本來就是婦女公敵了，再穿得隆重，還給不給其他人活路了？」南星穿了一件白底黑色波點圍裹式襯衫，一條黑色吸煙褲，一雙黑色樂福鞋。
「你這樣看起來像是去一個不修邊幅的IT公司面試，哪裡像是去參加節日活動，你起碼穿條裙子吧，算我求你了。」胖子說道。
「可是……我好像沒有裙子。」南星思索著說道。
「不是吧！說你純爺們你還真放任自己活成一糙老爺們了？連一條裙子都沒有？」胖子道。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確實有一條壓箱底的，」南星回憶了一下那條裙子，連忙搖頭，「但我拒絕穿那條，那麼軟妹子的衣服不適合我。」
「別墨跡，趕緊先換上，我們三個投個票。」胖子開始催南星。
「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等會眼睛被辣瞎了別怪我。」南星無奈，只好回屋換衣服。
不久後，一道潔白柔美的身影從裡屋走了出來，多年的漂泊，練就了南星極快的換衣服速度。
「不用投票了！就是這套了！」當南星來到他們面前，胖子便立即說道。
「不過我還是投一票給這套裙子。」吳邪在一旁舉手道。
一直在一旁心不在焉看著手機的張起靈，也終於抬起頭，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非常簡潔的一身，白色真絲襯衫和真絲長裙，同色系尖頭平底鞋，襯得膚若白玉，微微泛光。
「好了，已經有兩票了，小哥那一票可以忽略了。趕緊上車，我們該出發了。」胖子邊說便往大門外走去，准備啟動車子。
吳邪和張起靈也已經上車，胖子在外面按喇叭催著南星。
算了，穿就穿吧，今天她就當一天軟妹子吧，讓人在外面久等可不是她的作風。
活動在鎮中心舉行，瓦塔設置在了廣場中央，以子母塔的形式，一大四小總共五個塔，下面是用磚砌，上面是瓦片。主塔接近八米，四周的四個小塔接近五米，聽說燒瓦塔寓意紅紅火火、五谷豐登，瓦塔燒的越紅，火焰越高，越是吉利。
廣場前方還有個巨大的蓄水池，水源來自於鎮裡的一條運河，名為當溪，是早期為茶葉運輸而修建的一條運河。燈會在當溪兩岸的長廊舉行，兩條長廊間每間隔一段距離便設置了一道石拱橋，方便人們在兩條長廊間穿行，與此同時，人們還可以在當溪投放河燈許願。
南星他們到達的時候，剛好夜幕降臨，燈會的彩燈已經點亮。
「瓦塔要晚上八點點燃，還有一個多小時，我們可以先在其他地方逛逛。」胖子說道。
「臣附議！我們可以沿著長廊往上走，逛完燈會，基本上就走到廣場了，剛好能趕上燒瓦塔開場。」南星提議道。
步入長廊，南星感覺自己像是穿越了一般，古香古色的彩燈上描繪著精致的工筆畫，掛在長廊的廊柱以及向外飛出的檐角上，通過串聯和組合變換著造型，並在當溪的水面映出五彩斑斕的光影，營造出燈火闌珊的浪漫氛圍。頭頂走廊上方的彩燈也有各種造型，有的像是倒立撐開的油紙傘，有的像是青花瓷碟，有的像是盛開的花朵，令人目不暇接。
遠遠望去，前方還可以見到數丈高的燈樓，燈樹，燈輪，一幢接一幢，火樹銀花，抬頭只見滿目燈火輝煌，密如繁星。
南星抬頭看向身旁的張起靈，彩燈的光照在他漆黑的短發和白皙的臉龐上，仿佛有淡淡的光暈在流動。她的心此時更加明亮開朗，像是水晶在那裡耀出光來。
張起靈感覺到南星的目光，低眉看向她，她的笑容也因為對上他的目光而煥發出溫柔的神采，令她身後闌珊的燈火亦黯然失色。
「點火嘍，瓦塔燃燒……」只聽前方廣場傳來主持瓦塔點火儀式的開場白，夜幕已經降臨，手持火把的村民點燃了「一大四小」五座子母塔，霎時，火焰四射，煙花絢爛，盛大的中秋歡慶拉開了序幕。周圍的人們從四面八方湧來，爭相目睹火燒瓦塔的盛況。
人們圍聚在熊熊燃燒的瓦塔前，不時你一把我一把地往瓦塔裡撒入硫磺，隨著一陣陣劈裡啪啦的響聲，塔身升騰起五顏六色的火焰，灰黑色的瓦片通紅透亮，熊熊烈焰映紅了半個天邊。
每次火焰到達一個新的高度，人們就爆發出歡呼，同時鼓勵著新的挑戰者來打破這個高度的記錄。
「該我們上場了，今晚的全場最佳非我們莫屬。」胖子說著也擠入了擁擠的人潮，來到瓦塔前，拿起木鏟子，掂量了一下，竟將裡面的硫磺准確無誤地投到了母塔的塔頂，母塔的火光頓時衝上了有十米之高。
歡呼聲和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人們紛紛誇贊，燒瓦塔以來從來沒有見過誰能將瓦塔燒到這樣的高度，圍著胖子說今年的冠軍非他莫屬了。
胖子和圍著他的村民們客套寒暄，並趁機給自己明年競選婦女主任拉票。
「不好。」張起靈皺了皺眉，朝胖子走了過去。
吳邪和南星見這個情況也趕緊跟了過去。
張起靈走道胖子身邊說了句什麼，只見胖子的神色一下嚴肅了起來。
同時只聽瓦塔傳來了哢吱哢吱的聲音，抬頭一看，塔尖搖搖欲墜。
張起靈腳下稍一發力，一下躍了起來，接著踩上了胖子的背，胖子用力伸展加上張起靈全力躍起，張起靈跳起了將近五米，同時凌空轉身，以一個非常完美的側踢，剛好踢中了剛掉落出來的塔尖。他的力道非常精准，塔尖非常穩當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在圍觀的人們驚呆了的目光中，張起靈穩穩地落回了原地，他正准備回到南星他們身邊，卻被終於反應過來的人們圍得水泄不通。
「這位小伙子，剛剛還好你反應快身手了得，不然這塔尖掉下來估計要砸死人了。」其中一個中年人說道。
「是啊是啊，今年我們也是第一次壘這麼高的塔，估計是壘的時候沒注意，差點出大事了。」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
「今年的冠軍就頒給這個小伙子吧，大家覺得怎麼樣？」中年人提議道。
「好！」周圍的人們紛紛表示認同。
於是張起靈就被人們簇擁著坐到了瓦塔周圍設置的宴席主位，一群小孩子圍著他一直說著「大哥哥你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
張起靈有些迷茫地看著身邊的小孩子們，然後抬頭看了看南星他們，南星他們三個不約而同衝他做了個點贊的手勢。
「接下來就是篝火狂歡了，這是今晚的重頭戲，我們也找個位置坐下吧。」胖子拉著吳邪和南星，也找到了一桌空位，圍了上去。
隨著晚宴的開場，周圍響起了鼓點聲和民族樂，時不時有人離開座位，到中間的空地上跳舞。
這時候，只見一個俊朗的少年，靦腆地來到不遠處坐著的一位著淡紫色連衣裙的女子面前，伸出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女子臉上露出靦腆的神色，同時一只手附在了男子的手上，兩人牽著手步入空地開始共舞。
不久後，只見男子的手指在女子的手心輕輕劃了一下，女子的臉上瞬時閃爍著喜悅的神情，踮起腳尖在男子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而後男子便抬起女子的下巴，輕輕吻了一下。
「這什麼情況？！你沒告訴我這還是個相親大會！」南星杏目圓睜對胖子說道。
「之前是忘記告訴你了，這個篝火大會也是男女愛情的見證，主辦發參考雲南的習俗給臨時加的內容。」胖子一邊夾菜一邊說道，「所以你往周邊看看就會發現，今天女孩子們都盛裝出席了，目的就是為了在今天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原來你誆我穿裙子就是為了這個！」南星揪過胖子的衣服，一字一頓地說道：「已婚婦女肯定有表明身份的方法，快說！不然姐分分鐘離席。」
「你別急呀，我還沒說完呢。已婚婦女都會盤上頭發，你看那些散著頭發的，就是未婚待嫁的姑娘。」胖子看到南星這簡直快要冒出火的眼神，趕緊補充道。
「這還差不多。」南星說著松開了手，迅速將自己的頭發盤了起來。
第63章 鬥燈
南星端坐桌前，因為盤上了頭發，於是便開始不緊不慢的小酌，圍觀這大型相親大會。
看了幾對後，她也看明白了，男子要是看中了哪位女子，便會邀請其跳舞，並在她的手心劃一下，意為「暗送秋波」。女孩子要是看中了哪個男子，便會將手裡准備好的燈籠贈予男子，意為「情有獨鐘」。
如果多個男子看中了同一個女子，這幾位男子就到一旁比試燒瓦塔；如果多個女子看中了同一個男子，那麼這幾名女子就要鬥燈，所謂鬥燈，就是在鬥舞的過程中想方設法將對方的燈籠熄滅。
南星看得正高興，只見一粉色衣衫的女子捧著燈籠朝張起靈的方向緩緩走了過去。她走到張起靈面前時，似乎還有些不自信，遲遲未將燈籠送出。
南星臉上的神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周圍的人們一看便明白了什麼意思，於是就開始起哄，鼓勵女孩子上前。
女子鼓了鼓勇氣，將燈籠送到了張起靈面前。
而張起靈卻根本連頭都沒有抬，似乎站在他面前的是空氣。
女子等了良久，也不見張起靈有什麼反應，一雙大大的眼睛裡瞬間噙滿了淚水。
這時，又有一個紅色衣衫女子將燈籠送到了張起靈面前，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
「這些人出門有沒有照鏡子？！就這水平也敢到我們族長面前造次！」南星一拍桌子站起來就要去把圍在張起靈身邊的鶯鶯燕燕趕走。
「你忘了你現在是有夫之婦了？這麼過去恐怕不妥吧？」胖子攔住南星，指了指南星的發髻，笑著說道：「你別急呀？人小哥都不急，你急什麼？」
南星往人群的縫隙望過去，剛好撞見了張起靈投向她的目光。
糟糕！她剛剛氣急敗壞的模樣豈不是全被他看見了？
南星心虛地坐回了座位，猛灌了幾杯酒。也是，連她都看不上的女子，又怎能入得了小哥的法眼？她到底在擔心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圍在張起靈身邊的那群女子已經開始了鬥燈，第一個粉色裙衫的女子，已經連續吹滅了好幾個人的燈籠了。
她輕蔑地看著其他還沒鬥燈的女子，挑釁地向她們勾了勾手指。
這麼狂！姐姐不出馬你真當小哥身邊沒人了嗎？！南星將發髻一解，如緞的黑發，像瀑布一般滑落，披散在她消瘦挺拔的背上。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伸出手掌向吳邪和胖子說道：「你們誰有現金，借我點兒。」
「你想干嘛？」吳邪問道。
「快點！我去買個燈籠。」南星一臉急切地催道。
吳邪從錢包裡抽出幾張。
「謝了。」南星拿上就往燈會的方向奔了過去。
「終於見到這小妮子急了一回。」胖子一邊喝酒一邊笑著對吳邪說道。
「這該不會是你計劃的吧？」吳邪看著胖子這一臉得逞的笑容問道。
「為了這兩個一把年紀了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張家人，可真是操碎了胖爺我的心吶。」胖子邊說便捏了捏自己的腰，「天真，你快幫我揉揉，真是的，操心操的我腎都疼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吳邪說道。
「天真你個沒良心的，你放心，下一個就輪到你了。」胖子道。
「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吳邪說著便自顧自開始吃菜。
「不過，小哥這一款還真是受歡迎啊，你看這前僕後繼的姑娘，加起來都可以踢一場足球聯賽了。」胖子看著還在鬥燈的那群女子說道，「也只有南星這種純爺們能收拾的了這宮鬥劇一般的場面了。」
已經過去了將近四十分鐘，鬥燈仍在繼續，因為人數過多，女孩們已經開始小組賽了，場面混亂不堪。
坐在宴席主位的張起靈卻完全沒有注意她們，手指輕輕晃動著茶杯，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面前拂過一陣勁風，帶著沁人心脾的佛手柑香，還沒看清楚來人的身影，正在鬥燈的兩個女子就發現手裡的燈籠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熄滅，燈籠裡飄出的幾縷青煙昭示著一切只發生在剛剛短短的一瞬間。
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了張起靈面前，剛被滅燈的兩個女子抬頭一看，站在她們面前的是一位異常美麗的女子，白衣如雪，偏偏皮膚也是雪白通透，整個人都好似發著柔光。神色間沉靜從容，有一種由內而外的自信。
「還好，趕上了。」南星回頭衝身後的張起靈微笑著晃了晃手裡的燈籠。這四十分鐘裡，她跑遍了整個燈會，用於出售的燈籠全都銷售一空了，這是她從店家買的原材料自己現做的，時間倉促，就只做了一個最簡單的燈籠，上面她臨時勾上去的蘭花，墨水都還沒完全干透。
南星掃視一圈其他還在鬥燈的女孩們，她離開了四十分鐘，人數居然有增無減。
提著燈籠的女孩們紛紛打量著南星，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婦女公敵石錘。
「這個人看起來不簡單，我們要不先合作滅了她的燈籠。」其中一個女孩向其他女孩提議。
其他女孩躊躇著，雖然這個活動並沒有規定不可以以多壓少，但這麼做始終面上過不去。
「不就長得虛張聲勢了點，虛有其表。」開口的是剛才連勝好幾個女孩的粉衣女子，她揚唇輕蔑一笑，而後躍上鬥舞台。
台下的歡呼聲忽然沸騰起來，粉衣女子朝南星勾了勾手指，挑釁神色。
南星提燈站在原地，足尖輕踮，輕盈躍至鬥舞台中央。
「繡花枕頭。」粉衣女子呲了一聲，手中的骨扇一開，踮腳旋轉，衣袂翩飛，飛身朝南星的燈籠徑直掃過去。
南星向後一仰，骨扇從她眼前掠過，借著後仰的動作，單手往後一撐，身上的雪色素衫隨著她身體的扭轉如輕雲般迅轉，而後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掃過粉衣女子的燈籠，當她雙腳站回地面時，粉衣女子的燈籠已經熄滅。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人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全場一片寂靜。
片刻後，場下的歡呼才爆發出來：「好！」
其他女孩愣在原地，心裡沒了底氣。
她們互相看了看對方，也顧不得光彩不光彩了，心照不宣全部含怒輕舞著過來想要熄滅南星手裡的燈籠。
群魔亂舞大概就是這麼個場景了吧。
鬥燈，鬥燈，鬥舞中熄滅對方的燈籠，怎麼能本末倒置呢？
南星抬腕低眉，白玉般的指尖婉轉流連，柔軟身姿宛似流風，飄如飛雪，若仙若靈。雪色素衫隨著她輕盈似燕的步伐翩翩而舞，暗香漂浮，似有無數花瓣飄飄灑灑的凌空而下。水眸如煙，顧盼生輝，牽動著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近前的女孩，都在還未靠近時就已經被南星悄然引了出去，完全沒有對她的舞步造成任何影響。
「接下來，該我了喲。」南星話音剛落，就只見她素手輕輕一揚，手中的燈籠便直直飛上高空，她的身影如同疾風般穿梭在一眾女孩之間，燈籠一盞一盞被猝不及防地熄滅。
須臾之間，南星已經回到了剛剛的位置，她的燈籠也已從空中緩緩落下。
女孩們面面相覷，根本沒明白為什麼她們會被團滅。
這時候，粉衣女子惱羞成怒地將燈籠砸向了南星身後的瓦塔，引起了一個微小的爆炸，塔尖再次掉落。
不好！南星眼見自己的燈籠要被燃燒的塔尖擊中。她踩在一旁用於堆放硫磺的矮桌上，躍了起來，伸手護向燈籠。
就在她指尖觸到燈籠的時候，腰間被一只強而有力的手鎖入那人的懷中，他另一只手緊緊圈著她的肩膀，他的力氣極大，她全身骨頭都被壓得生疼。
她的頭被他護在胸前，將她與外面的所有喧囂和煙火隔離，她的世界裡只剩下耳邊他的心跳聲，和鼻息間他熟悉的清冽氣息。
張起靈抱著南星穩穩地落在一旁，塔尖墜落在兩人身後的地上，帶起的點點星火飛舞在空中，撒下無數金黃燦爛的光芒。
南星第一時間看向手中的燈籠，還好，還亮著。
「為什麼不躲？」張起靈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關切與慍怒。
「燈籠不能滅。」南星輕聲回答，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燈籠比命還重要？」
「當然重要，這是我……」南星說著說著便沒了聲音。
不能說，起碼現在還不可以，他只當她是親人那般，她不應該做這些多余的事情。
張起靈觀察著南星的神情，她秋水瀲灩的眼眸始終回避著他，回避著這個話題。
周圍不明就裡的人們也終於從剛剛的混亂中回過神來，開始歡呼起哄。
「回家。」張起靈松開了環抱著南星的手臂，右手順勢接過她手裡的燈籠，便往廣場外走去。
南星楞在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剛剛那是什麼情況？他他他……他接了她的燈籠？！
直到胖子和吳邪過來拍了拍南星的肩膀，她才從剛才的恍惚中回過神來。
「小哥跟你說啥了？你臉怎麼紅成這樣？」胖子一臉賤賤的笑，說話間還和吳邪交流了一下眼神。
「沒……沒什麼，他叫我們該回家了。」南星看了一眼前方張起靈挺拔的背影，而後也抬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今天送到小哥面前的燈籠，數都數不過來了，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唯獨拿走了你的，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胖子邊走邊說道。
南星張了張口，終究沒有回答。
原本很確定的答案，現在動搖了。
你知道接受燈籠的意義嗎？
你心裡是怎麼看我的？
真的只是把我當親人嗎？
回去的路上，張起靈和南星兩個人都靜默地坐在後排，只有前排開車的胖子天南地北地侃著，吳邪偶爾和他互損幾句。
張起靈一路都將燈籠放在膝上，燈籠裡的蠟燭早已燒完，但他依舊一只手護著，看著窗外出神。
轉眼車子便已經駛上了回村的盤山公路，穿行在重重疊疊的蓮花梯田之間。
初秋的夜晚，空氣中透著絲絲涼意。
冰盤似的冷月高懸空中，梯田水面上籠起一層薄薄的透明的霧，煙茫茫的水面，碧波如鏡，星光月影倒映湖底，似落下了一湖金燦燦的珍珠。
輕風徐徐吹動，吹皺平靜的水面，那粼粼波紋，催動藍的白的樹影山影都微微顫動起來，荷葉被帶的嗦嗦作響，像是在訴說某個不為人知的少女心事。
南星以為張起靈會問她送燈籠鬥燈的事情，或者跟她說清楚接受她的燈籠的原因。可他只是像平常那樣，洗漱完回房後就沒有再出來。
她有些沮喪地躺在床上，耳朵卻始終留意著門口的動靜，期待著傳來敲門聲，打開門後看到他站在門外，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
可是他沒有，生活不是電影。
第64章 Enchanted
第二天的生活仍然如往常一般無異，就連胖子都不再提起燈會的事情，仿佛昨天發生的一切只是她一個人的記憶。
也許張起靈真的不知道接受燈籠的含義，他只是為了讓她結束鬥燈，跟他回家。
但是，如果是這樣，那他沒有理由回到家還留著她的燈籠啊……
又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躊躇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去找張起靈問清楚。
剛走到張起靈房門前，就看到他的房間門同時被打開了，緊接著張起靈出現在門口。
南星沒想到張起靈會在同一時間開門出來，原本准備好要說的話，瞬間梗在了喉嚨口。
張起靈站在她面前，低眉望著她，見她不說話就只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於是問道：「你找我？」
南星機械地點了點頭。
「進來說，我也有事情要告訴你。」張起靈說著回到了他房間的書桌前。
南星剛進門就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的燈籠，此刻已經重新點上了蠟燭，昏黃的燭光透出來，令上面墨水勾勒的蘭花也少了幾分孤傲，多了幾分溫馨。
她將門輕輕帶上，也來到書桌前面，只見書桌上放著一張透寫台，上面疊放著好幾張圖。
這些圖，都是她前段時間從各地的陽塚別墅裡帶回來的青銅鼎的內部掃描圖。
原來他要說的，是這件事。
「這些青銅鼎，裡面都有不規則的記號，單獨來看，更像是偶然的劃痕，」張起靈說著在透寫台上將所有的圖對齊，「但是疊在一起之後，是一幅畫。」
透過透寫台的光，南星也看清楚了這幅畫，這幅畫畫得很粗糙，有點像兒童的簡筆畫，筆觸倒是挺清晰，內容卻奇奇怪怪的，好像是一群人在三三兩兩地手舞足蹈。這畫太抽像，看不出究竟是在干什麼。除此之外，服裝上也看不出什麼特點，也不知道描繪的是什麼時代的畫面。
南星仔細端詳，終於看明白一些端倪，畫裡面描繪的大致是一群人舉靈位送靈的場景。只是奇怪的是，畫裡面除了舉靈位的，剩下的人都帶著武器，也不知道打算干什麼。
突然，她注意到畫面的一角似乎有一團東西，她正要湊近仔細去看，就聽張起靈說道：「這個角落的東西，我進行了放大。」
張起靈說著拿出了另一張圖：「這是用很多天干地支符號繪制的一個類似數列的東西，我把那個角落進行了局部放大，仔細推算了一下，這是一個比較細致的方位圖。」
南星看著張起靈推算出來的方位圖，裡面指向的地點，竟然在北京附近。
「我們近期需要去看看。」張起靈說著關掉了透寫台。
這個意思，是他已經說完要說的事情了。
「你找我是什麼事情？」張起靈看著南星，聲音溫和。
南星抬眼望入他的眼睛，他的眼裡除了自己，別無他物。她在這樣的注視中鼓起了勇氣：「小哥，你接受了我的燈籠，對於這件事，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他沒有立即回答她，兩人沉默地對視半晌後，他終於開口。
「南星，接受你的燈籠，是我慎重考慮後作出的決定。從聽雷的這件事情開始，你應該也知道了，「雷聲中的秘密」和「汪家的陰謀」之間有隱秘的聯系，卻又相互獨立。長久以來，張家被選中，擁有比常人漫長無數倍的生命，並在每次的天授後，被強制去完成某些使命。這種天授，到目前為止仍然存在，我們要做的事情，也遠遠還沒有結束。」 張起靈低頭望著她的眼睛，他的眸子很黑很沉靜，猶如深沉悠遠的海洋，望不到底。
「一直以來，這些事情我都打算自己來承擔。但如果終究要有人同我並肩而行，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張起靈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沙啞的磁性，柔柔地傳進她的耳膜，她只覺心尖一顫。
「我一直都打算守護在你身邊，共同履行張家的使命的…..」南星有些糊塗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張起靈突然向前了一步，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然後一個用力將她往前一帶。
那是什麼意思？
南星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她波光粼粼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雲裡的月亮。
她還沒來得及從這突然的轉折中回過神來，就感覺到唇上一暖.......
南星驚訝地睜大眼睛，她看到近在咫尺的張起靈濃密的睫毛，和因為低頭的動作而微微遮住眉眼的漆黑短發，而那雙讓人著迷的墨色眼眸已經微微闔上。但是他那難得柔和的眉宇，讓南星突然間心跳如擂鼓，全身都像是起了靜電，酥酥麻麻，沿著神經末梢在體內竄，血液怦然向上湧，六神無主，脊背發麻。
那一霎，一切現實的場景突然遁去，所有的光與影都化作虛無，身邊的一切統統像是吸進黑洞裡，有如太空中的星球粉碎飄移。
時間靜止在了那一刻，然後慢慢恢復正常。
她感覺到他的唇在自己的唇下輾轉，覺得呼吸一窒的她微微啟唇，結果就是整個呼吸都被侵占。
南星想喊他，但是出口的卻是嗚嗚的輕哼。她覺得自己被張起靈的氣息包圍，那股冷冽傲慢的氣息，卻讓她的身子軟了下來。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了他的胸口，緊緊的揪著他的衣襟，配合他的動作，身體依偎著他，兩唇追逐，呼吸相交，他們都沉浸在了對方的氣息裡。
積蓄的感情令她有些意亂情迷，她踮起了腳尖，急切、生澀、毫無經驗地輕咬他的薄唇，打亂了他的節奏，讓他情不自禁地托起她柔軟的身子，將她抱離地面。
南星感覺到自己的雙腳懸在空中，急忙伸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更加熱烈地吻他。
良久，張起靈放開了南星，一只手拂過她的後背，另一只手指尖撫著她的面頰，細細摩挲著，看著她大口的喘氣，語氣放柔：「或許這樣能更好的表達我的意思？」
什麼意思？
南星還有些恍惚。
幾秒鐘後，她的臉頰浮起紅暈，抬起頭，狠狠瞪了張起靈一眼。
你就不能直白地說出來嘛！這個家伙！
南星終於反應過來張起靈要表達的意思後，剛剛的羞澀一掃而空，她望著面前這個讓自己無比沉淪直至陷入深淵的男人，眼裡幾絲如願以償的神色幾乎快要溢出。
「還有什麼事情嗎？」張起靈看她呆站在原地，開口問道。
他的聲音清潤溫柔，如清泉溪水般流入她的心底。
「沒有了，就是覺得你好看，想一直看下去。」她伸手撫在張起靈的面頰，描繪著他完美的臉部線條，從眉間到深邃的眼眶，再往下到高挺的鼻梁，最後停留在他弧度優美的唇角。
「你該睡覺了。」張起靈抓住那只在他唇上輕輕摩挲的瑩白素手，淡淡開口, 嗓音卻有些喑啞。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親，這種時候怎麼能睡覺呢？嗯？」聽說提問的時候，在說完後加上一個「嗯？」 就顯得你是個霸道總裁，會擁有致命的誘惑力。
不過顯然這一招不適用於張起靈，他的眼神明顯更像是在看植物大戰僵屍裡面那個一直在「嗯？」的窩瓜。
看來得放點大招，語言上撩不成，那就肢體上進行侵犯。
南星試圖將手抽回好好發揮，不料卻被他抓得更緊，於是她干脆抬起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貼了過去。
她細微的呼吸，輕輕染在他的脖子上，氤氳的暖和。
張起靈望著眼前她眯著眼的笑臉，她原就生得秀美絕俗，這般神情更顯動人，晶瑩剔透的眼眸中有著點點星光，安寧，深邃，令人移不開眼。
他定了定神，而後放開了她的手，走到透寫台旁開始收拾上面的圖紙，而後道：「南星，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後天我們出發。」
「那這兩天我更不要自己一個人睡覺了。」言語和肢體都撩撥失敗，南星選擇了直接耍賴。她心一橫，往張起靈床上一躺，拉過被子直接整個人縮了進去。
「回自己房間去睡。」張起靈有些無奈地看著她。
南星搖頭，而後身子往下沉了沉，只露出兩只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表情是：我都做到這個程度了你忍心把我趕走嗎？
張起靈將圖紙放到了一旁，沒理會南星，直接往門口走去。
「你去哪兒？」南星以為他要去睡客房，急忙坐了起來。
「洗澡。」他淡淡地回了一句，而後開門出去了。
南星松了一口氣，躺回了被窩，床褥被單還有張起靈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溫柔綿軟地籠罩著她，南星的心裡一片踏實，她在這樣安心的包圍中沉沉睡去。
張起靈從浴室回來，就看到南星在被窩裡安靜地睡著。他正准備將她抱回她的房間，就聽到她小聲說道：「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張起靈俯身看著南星，她微微睜開了雙眼，枕在自己的臂上，雙眸含情，他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那白玉般的肌膚，指尖下的觸感溫潤光滑。
他拒絕不了她，就像今晚他情不自禁吻了她那樣。
「嗯。」他在她身旁躺下，輕聲答道。
盲塚階段（原創鬥）
第65章 雲渚古城：出發
清晨的一縷陽光溫熱地投在南星的臉上，不斷提醒著，天已經亮了。
南星慵懶地躺在床裡，這張床實在太舒服了——暖暖的被褥與皮膚親密貼合著，絲綢般的觸感，四周都是松松軟軟的。她整個人都陷在其中，舍不得起身。
南星在被子裡翻了個身，避開那縷朝陽。正當她想舒舒服服繼續睡的時候，腦海中猛然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閉著眼睛仿佛還能感受到張起靈輕柔細致的吻，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現在正處在張起靈的房間裡，她扭頭往枕頭邊尋過去，卻發現他早已經起床，也不知道是她睡得太死，還是他起床的動靜很小，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
她從床裡坐起來，柔軟蓬松的長發輕輕落在肩頭，一直延伸到了枕頭上。她一邊攏起自己的長發，低低地盤了個發髻，一邊正大光明地從張起靈房間出來，走向洗漱間。
胖子和吳邪今早出發去十一倉尋找吳邪三叔留下的線索，今天一整天家裡只有她和張起靈兩個人，她沒有什麼需要避諱的。
洗漱完回到客廳，就看到沙發上已經收拾好的裝備包，張起靈就坐在窗台邊看著窗外。
「小哥，咱們不是明天才出發麼？」南星驚訝於張起靈的效率。
「明天一早出發，你也早些准備。」張起靈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看著南星淡淡道。
「那個地方，你之前去過麼？」南星問道。
「我不記得。」張起靈搖了搖頭。
南星沒有再問，對於和記憶相關的問題，她和他一直都心照不宣，不會去討論。
目前能確定的是，這個地方，是青銅鼎上的線索指向，而青銅鼎，又是南星根據黑瞎子找到的一棟別墅，逐一收集到的。黑瞎子是怎麼發現那棟別墅與盲塚的關系的還不得而知，不過看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黑瞎子也還不知道順著這條線索能發現的信息是什麼。
「小哥，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黑瞎子是怎麼知道那棟別墅與盲塚的關系的？」
張起靈看了南星一眼，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道：「是磚，有人把盲塚的墓磚砌進了別墅裡面。」
盲塚的事情，上次去北京，南星聽張起靈和黑瞎子的聊天中也大致有一個了解。
盲塚的區域，但凡進入，便什麼都看不見。
張家人嘗試過多次，試圖從一條地下河的洞口進入盲塚，但最後都失敗了，留下了無數代表極度危險，不可進入的記號。
這種記號，意味著張家人都沒有回來。
小哥在多年前也嘗試過進去，並且很可能已經下到盲塚中了，所以他能認出來盲塚的墓磚。
不過，當年的時候張家已經分裂，小哥也只帶了兩個人去，那個時候去這種地方，應該是有特殊的理由，並且當時他們應該也是遇到了不得不放棄的重大變故。
那麼這一次，也是為了同樣的理由嗎？
黑瞎子要去的理由，是否也一樣？
正想著，只聽廚房裡傳來微波爐加熱完成後的提示音，牛奶熱好了。
南星回過神來，揉了揉太陽穴，沒吃早餐果然不適合搞腦力勞動，感覺腦細胞都陣亡了兩倍。
她在廚房迅速搞定了兩個人的早餐，打算吃飽了再盤算盤算明天的事情，順便投喂一下她喝露水長大的神仙男朋友。
這一天過得飛快，張起靈帶南星仔細重看了一遍方位圖上的位置，方位圖似乎年代比較久遠了，他們需要在現在的地圖上找到相應的位置。
等南星收拾完行李裝備，都已經入夜了。
張起靈只是叫她早點休息，儲備一下精神，就自己回房了，她這次連耍賴爬上他的床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子的相處其實和以往也沒什麼區別，但她並沒有因此覺得失落，於她而言，只要明白他的心意，明白他視她為並肩相伴一生的那個人，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第二天清早，天剛蒙蒙亮，南星就被鬧鐘叫醒。強打著精神起床洗漱收拾，就看到早就已經起床的張起靈，他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
他的精神看起來非常好，不愧為睡覺五分鐘，精神八小時的人形永動機。
簡單梳洗完畢，又吃了點東西，兩人出發的時候天剛泛起魚肚白。
兩人依然和上次那樣，一路開車北上，在福州，蘇州和濟南休息一晚，最後抵達北京。
從北京再出發，逐漸駛出了郊外，再往後的路段就更加變態了，雖然最開始看方位圖的時候地點是在北京附近，但最後解讀到現代地圖中，已經到了河北境內了，是在一片崇山峻嶺中一個叫雲渚的村莊。
經由盤山公路到達一個小鎮，至此以後的路程，只能步行，趕的巧的話偶爾也能碰見一些往來的農用拖拉機，能捎一段。
就這樣搭一段便車走一段路，到達雲渚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這個村子很偏僻，一共就只有幾戶人家，不過，周邊的田地卻不小，一眼望去都是無邊無際的莊稼。
兩人找到一戶人家，花了些錢暫時住了下來。這戶人家只有老兩口加上一個孫女，兒子兒媳據說都去北京工作了，要過年過節才回來。
通常這樣的村子是很少能見到外人的，所以老兩口對張起靈和南星兩個人還挺好奇，一直問這問那地搭話。
張起靈一直沉默不語，南星倒是自來熟一般和老兩口聊了起來，順帶問了問村子的情況。
南星見村子裡莊稼種的挺好，但就是交通太不便利，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於是她問村子裡有沒有考慮過村子裡集資修一條。
沒想到老兩口卻神神秘秘地說，這個招他們也想過了，村裡人也都同意，可是路就是修不起來，說完還陰陽怪氣地問，知不知道路為什麼修不起來？
南星聽到這個問題下意識看向張起靈，她感覺老倆口接下來要說的信息，可能跟他們要找的地方有關。
張起靈依舊低著頭閉目養神，似乎早就猜到了原因。
「80年代的時候，村子裡嘗試過修一條公路，可是在挖地基的時候居然挖出了幾個古墓，這件事當時在村子裡還挺轟動，上報了縣裡面，很快就有考古隊伍來發掘，當時浩浩蕩蕩來的隊伍還不少。」老人家說著頓了頓，神神叨叨地看了南星一眼，道，「不過考古隊一直也都沒發掘出什麼有價值的文物。」
「直到有一天，他們進入了古墓附近的河下，就再也沒有回來。」老太太補充道，「從那以後，這個考古項目就被叫停了，並且從此以後，村子裡除了種莊稼，誰動土誰就得死。」
老太太還想繼續說什麼，就被她老伴拉了拉衣袖，搖了搖頭，示意她打住。於是老太太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表示時候不早了，她去給他們准備晚飯，就出了屋。
趁著飯沒好的當口，南星就旁敲側擊問起來村裡面當時發現古墓的那個地址是在什麼地方，老人家一開始還不願意透露，後來南星拿出了一筆豐厚的酬勞，老人家就也沒再推辭，只答應第二天清早帶他們去那附近，但只能幫這麼多了。
南星將眼神投向了張起靈，他點了點頭，行程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晚飯是當地的農家菜，比一般的農家樂要地道得多。老人家的小孫女原本比較害羞，吃著飯熟絡後倒是有說不完的話了，她似乎很喜歡南星，說話間看著南星的眼神裡都充滿了向往。
深秋的夜晚有點微涼，偶爾山裡刮來的帶著樹木氣息的涼風，加上連續的舟車勞頓，令人更加疲乏。
村子裡的人們也都休息得早，等張起靈和南星都洗完澡，老太太早早就帶他們去了整理收拾好的房間。
「只有……一間嗎？」南星指著房間裡問道。
「你們不是小倆口嗎？還分房睡？」老太太被南星問得有點詫異，「要是這樣我讓我孫女兒把房間騰出來。」
「沒有沒有，我就隨便問問。」南星說著挽上張起靈的手臂，這種情況還是少添點麻煩比較妥當。
老太太看著南星一臉甜蜜的樣子，笑著說了句不打擾他們休息了就離開了。
南星將門關上，回過頭就見到張起靈已經開始脫外衣，完美精壯的身材，裹在他黑色的T恤下，帶了一股野性的魅力，南星的搭在門把手上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等她調整好呼吸後，再看他，他已經躺在了床上，漆黑深邃的眸子淡淡地看著她。明明整個身體都散發著狂野的性感，可他的眼神卻清澈得如同雨後琉璃，這個男人真是迷人得令人無法自拔，忍不住想要多看他幾眼。
南星和他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都令她心跳快得整夜都幾乎要睡不著。
「早點休息，明天要早起。」南星剛在張起靈身邊躺下，就聽到耳畔他的低語，隨即房間的燈就已經被他熄滅。
「嗯。」南星循著張起靈的氣息挪了過去，蹭到了他懷裡。
他微微僵了一下身子，枕在她頸間的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長發，另一只手環到她後背。她的呼吸輕灑在他喉結，她特有的佛手柑香氣縈繞在鼻息間，即便周圍一片漆黑，他也能想像到她此刻盈盈秋水般的眉眼和透著紅粉的臉頰。
秋天的山風吹過窗簾，月光透過被風掀起的窗簾縫隙照進來，光影斑駁，外面林子裡的蟲鳴聲更襯得室內靜謐安寧。
第66章 進入雲渚古城
森林裡三個人正在默默地往前趕路，一個老年人似乎在前面帶路，後面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被匆匆喚起，開始新的旅途對於南星來說並不陌生。只不過，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夜令人面紅耳赤的夢，導致她到現在都還有點臉熱。
夢裡的主角此刻正走在她身邊。
不能怪她，被自己愛慕了十多年的男人抱在懷裡睡，夜有所夢也是正常的吧？
進入森林一開始的路段還是有被砍伐出來的山路的，前路並不難走。一直走到深處，路才難走起來，不過老人家也是經驗老道的獵人，對山林很熟悉，走起來一點也不吃力。
再繼續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只見前方突然開闊了起來。
「我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老人家說著往旁邊閃開一點,南星頓時看見他身前有了一條四五米寬的大深溝。張起靈和南星走到溝邊，往下一看，那溝似乎深不見底，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水聲。
「這條溝原本也是沒有的，也是在考古隊失蹤後，有一天村子裡突然像地震了一樣晃動，第二天有人就發現這裡出現了一條溝。這條溝還曾經有人摔下過，村子裡發動了全村人下去找，可這條溝實在深得可怕，我們往下爬了一天也沒到底，最後只好放棄了。」老人家望著溝下面說道。
左右望去，深溝一直延續到視線的盡頭,被重重疊疊的樹木給遮擋了。南星左右探索了一番，道：「溝好像類似於護城河,把裡面整一個圍了一圈。」
「姑娘你說對了，這條溝就是把裡面一整塊都圍起來了，想要進去，就繞不開要過這條溝。」老人家說道：「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這地方邪門得很，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沒能救得了你們了。」
張起靈俯身摸了摸溝邊的土，「很結實。」接著他猛一發力，一個加速直接翻身躍起，人就跳了過去。他這一系列的動作非常連貫，落地又十分輕巧。一旁的老人看得目瞪口呆。
「您回去吧，接下來我們自己走。」南星衝老人說了一句，接著往後退了幾步，一個助跑後也跳到了對面。
過了那個深溝之後,路變得更加的難走了，這裡已經幾十年沒有人來過，頂上是遮天蔽日的喬木層，再往下是密不透風的灌木層，灌木底下還見縫插針地長滿了各式各樣的雜草。
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後，眼前出現了一大片山谷，前面腳下是一個懸崖，懸崖上長滿了榕樹，榕樹密密麻麻幾乎擠在一起，根須布滿了懸崖峭壁，榕樹的樹枝猶如很多巨手，互相糾纏，把整個懸崖底部都蓋了起來。
令人驚奇的是，明明這裡一整片區域都被深溝隔開，可卻有著完整的一套水系。
整個地勢西高東低，南面和北面都是各有兩個自然的小山，兩條河流分別由的南北兩側向東流過，在山谷的平地中分流成四通八達的水系。
遠遠還能看到似乎西面還殘留有古壩的痕跡，仿佛是由許多條壩體構成的龐大水利系統。
張起靈一直在觀察周圍的山勢，他的眼神跟隨水系的走向看了看後，直接跳到腳下高大的榕樹樹梢上，絲毫沒有停留，緊接著又往下踩跳，幾個人類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動作後，他就已經不見蹤影。
依舊是這樣不會等人的性子啊……南星看了看張起靈消失的方向，一躍也跟了上去。
他指了指前方一塊地方，道：「那裡，就是古墓群被發現的地方，從古墓群再往東南大約3公裡的水系中央，有一塊台地，我們要到那裡去。」
從榕樹中逐步跳到崖底，面前便是那一片河湖遍布的平原，一眼望去竟望不到邊。
南星沿著台地走了一圈，最後在一條水路旁停了下來，水路不遠處還能見到一處墓葬群，大概有十多處墓葬坑，那大概就是當年被發掘的古墓群了。
雲渚古城應該就在這地下，南星看了看水路的走勢，竟是有規律的，一共有八條水路，極有可能就是雲渚古城留下的路線。這次，他們或許不用挖盜洞了，從水路往下探有很大希望可以找到。
南星在水邊蹲下，說道：「小哥，這應該是進入古城的水路。」
張起靈點了點頭，在水邊蹲下看了看，便說道：「我們得下去，目前看這裡有八道水門，這一道是主要的水路。」
這一次他們沒有帶潛水裝備，不過自由潛水對於裝備並不苛刻，他們可以找到一些替代品，比如沒有腳蹼的問題，他們可以用石頭加速下降。
這裡的水系到底有多深目前還無法估計，不過他們可以先簡單測一測。
南星將系著小石頭的尼龍絲丟進了水裡，石頭拉著絲線往下不停地沉，絲線圈在他手裡不停地轉動。很快，只剩下線能看到，石頭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了一分多鐘，線圈才停止轉動，把線一點一點拉上來，一邊數繞的圈數，最後確定水深有將近四十米，相當於十層樓。
兩人用帶來的橡膠耳塞塞住耳朵，先淺淺地潛了幾下適應了水溫，隨後找了幾塊大小合適的石頭綁在了腰上，帶上背包，將手電裝在塑料袋裡。
張起靈朝南星點了點頭，兩人同時深深吸入一口氣，在氣到極限的時候，便進入水中，石頭緩緩沉下，帶動他們直接往水裡沉去。
南星往上看了一眼水面，沒有潛水鏡，所有的情形都是迷蒙的，模模糊糊還能看到太陽在水面上的光暈。但是這些情景很快就遠去了，一下四周便進入了絕對的寂靜。再往下看，下面是一片漆黑的深淵，只能看到張起靈的手電，他頭朝下靈活得像一只水蝙。
兩人一路下潛，在手電的照明下，水底的情形開始清晰了起來，目前他們下潛的深度已經可以看到河底的石頭。
往周圍掃了一圈，只見前方深灰色的水中，出現了兩道巨大而模糊的黑影。
水下的視線十分模糊，但從隱約的形狀看，這似乎是很早以前的一道關卡。
到了黑影所在的地方，就發現這是兩尊高達十米左右的巨大佛像，佛像的右手臂朝前筆直地伸出，看不出是歡迎還是禁止進入的意思。
佛像為整塊石頭雕刻而成，因為長期泡在河底，上面已經布滿了藻類植物。
從兩座佛像中間游過，只見前方的水面上透下來模糊的光暈。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解掉了腰上的石頭，往上游去，有了浮力的幫助他們上升得非常快，上方的光圈逐漸明亮。
兩人很快便浮出了水面，大口地吸了一口氣，而後打量起面前的環境。
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山洞，高高的穹頂如同黑夜一般籠罩在上方，無數的星芒寧靜地閃著綠光，順著水面望去，前方岸上也長滿了無數的星。黑暗因為這些星星的照耀變得無比通透。
張起靈和南星朝著對岸游了過去，雙手一撐岸邊，迅速翻身上岸。與此同時，星星們奇跡般地紛紛飛起，緩緩升到天上，就像剛剛在水面上看到的景像一樣。
「螢火蟲。」張起靈低聲說，「看來，我們到目的地了。」
往前便是一個布滿螢火蟲的岩洞，螢火蟲的光很亮，兩人完全可以不用打開手電筒。
不知不覺走出了洞穴，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掩映在無數綠色螢光下的龐大地下古城。
地上的水系一直延續到了地下，靜靜地流淌了不知多少年，蜿蜒在整座古城中。
古城看起來仿佛是整體沉入地下的，整個結構保存得十分完好，還能依稀看得出當初是如何建造起來的。
古城依水而建，水道縱橫，房屋相望，主要的交通方式是水路。
整座城由內而外分別為中心城區，內城，外城和外圍水利系統，這麼一個龐大都邑，這麼巨大的工程量，恐怕只有國家的力量才可以完成。
兩人找到最近的一條水路碼頭，碼頭上的船都已經擱淺。找了一艘保存比較渡船，推入水中，居然還管用。
撐船穿行在古城中，點點熒光隨著水面蕩起的波紋在空中飛舞，如果不是裡面寂靜的詭異的氛圍，看起來倒是十分浪漫的。
渡船一直劃入了中心城區，在一片看起來像是祭壇一樣的平地前停靠了下來。
南星跳上了岸，一邊和張起靈往前走，一邊借著螢光打量起前方的那棟建築。
這是一棟只有一層高的建築，在中心城區眾多雄偉的宮殿建築之間顯得格格不入。更奇怪的地方在於，這棟建築整個是一塊巨大的方塊，沿著建築轉了一圈，竟然沒有一扇門。
「我們得爬上去。」張起靈看著屋頂說道。
「入口，在房頂上？」南星問道。
「嗯。」張起靈點了點頭，隨即便往旁邊另一棟樓走去。
他這是打算跳到屋頂上去。
沿著樓梯爬到了可以看到那棟方形建築屋頂的高度，果然屋頂上開了一扇天窗。
兩人心照不宣，單手一撐欄杆，縱身一躍就安穩地落在了屋頂上。
剛剛在上面看不清楚，走近了就發現天窗的縫隙都用動物皮毛封了起來。
整個設計似乎都是為了將房子裡的東西完全隔絕空氣保護起來。
張起靈在皮毛上探了探，接著手指猛然發力，整張動物皮毛就已經被揭開。
南星摸了摸天窗，確認沒有機關後，將天窗一拉，便打開了。
張起靈大致看了看裡面的情況，回頭衝南星道：「我先下去，你在上面等我的信號，以防有變故。」
南星雖然不願意他獨自下去探路，但他說的方法才是風險最低的，一人在外一人在裡，無論是裡面還是外面發生變故，他們雙方就是彼此的接應。
她點了點頭，張起靈便從天窗跳了下去。
不久後，裡面傳來張起靈的信號，南星才也跳了下去。
第67章 棺材
因為沒有了螢火蟲的光芒，裡面漆黑一片，借著手電的光芒，南星發現房子裡密密麻麻地擺滿了棺材，簡直就像是一個群葬坑。
正准備把手電往牆角掃一掃，突然周圍砰砰砰亮起了兩排火盆，把房子裡照得清清楚楚。
借著火光，南星看清楚了房間裡的情況，只見整間宅子除了地上擺滿了棺材，牆兩邊還密密麻麻的用架子碼著一排一排的棺材。
這地方難不成是個義莊？在城中心開義莊，這雲渚古人的想法真是清奇。並且，更奇怪的是，這些棺材都怎麼運進來的？這房子裡一扇門都沒有，只有一扇能容納一人進來的天窗，並且像胖子那個規格的，不掉層肉根本都進不來。
難道這棟房子原本是有門的，是在把這些棺材運進來之後就把門封了？
南星一邊想著，一邊回頭找張起靈，只見他面前擺放著的，是一座之前她在陽塚別墅中帶回的秦銅鼎一模一樣的鼎，只不過這個鼎是那些的差不多十倍大。
南星湊近了去看，只見大鼎口用一層蠟狀物封了起來，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這時，南星發現這層蠟狀物似乎融化了一些，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猛然抬頭看向張起靈。
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飛身來到燃燒著的火盆前，迅速將兩排火盆悉數熄滅。
火盆中有白磷，一接觸空氣便會自燃，燃燒後空氣溫度上升，鼎口的蠟狀物便會融化，裡面的東西便會釋放出來，到時候房子裡無論出現什麼變故，都會令情況變得棘手起來。
手電和人體本身也會向環境中輻射熱量，但還不至於引起環境的溫升。
張起靈開始用手電光掃了一遍密密麻麻的棺材，皺了皺眉，跟南星說道：「這些棺材裡的人，都是同一天死的。」
南星一聽連忙也拿著手電去照，一連照了好幾個棺材，又隨機照了幾個遠一些的棺材。這些棺材上都用紅漆寫上了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不管出生日期是什麼，死亡日期都是無一例外都是同一天。
這些人即便所處的年代都不盡相同，但都是死在時年的同一個日子，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在那一天死是這個古城居民的傳統？可是這也完全說不過去啊，除非是自殺，否則天災、疾病、衰老，誰能計算得這麼精准，都在同一天死？
到目前為止，與盲塚相關的地方都發生了令人無法理解的狀況，那些別墅裡詭異的壁畫中的女孩和青銅鼎，這座深埋地下的古城，以及這棟房子裡裝著同一天死亡的屍體的棺材。
腦袋裡的疑惑太多，南星在腦子裡梳理了一下思路，看向了身邊的張起靈。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剛想問他。張起靈卻在她開口前就說道：「南星，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但我現在不便在這裡講給你聽。」說完，他用手電光示意了一下，說，剛才我注意了一下，裡面還有房間，我們先都看完再做打算。
說完，他就帶頭朝裡面的房間走去。他們現在所在的這間，應該是整個房子的正中央，因為從大小來看，應該已經占了整棟建築很大部分的面積，剩下的還未探索的地方已經沒多少了，南星將手電筒從那些棺材上移開，也跟在張起靈身後進入了裡面的房間。
兩個人進到這間屋裡，簡單地環視了幾眼，這個屋並不大，比他們之前所在的屋子要小很多。
屋子的正中央放著一排棺材，這些棺材和剛剛那個房間的很不一樣，這些全部都刷上了紅漆，在手電光的照射下看著像是塗滿了鮮血一樣觸目驚心。
轉到房間的另一邊，就看到在靠近門口的那一副棺材邊，坐著兩個渾身是血的人，正冷冷地盯著她。
上前仔細一看，發現這兩個人似乎已經死亡了很長的時間了，整個身體已經萎縮僵化。從服裝風格上看，這兩個人，應該都是80年代的時候死在這裡的。
並且這兩個人的腦子都被挖去了，身上的血跡都是從頭上一直流遍全身的。人的血液在死後是基本沒有什麼流動性了，說明這兩個人都是被活活挖走了腦子。
「小哥，這應該就是失蹤了的考古隊成員，但是死亡方式太詭異了，並且，這裡只有兩具屍體，其他的隊員……」南星說著拿手電往旁邊的棺材一掃，突然她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問道：「難不成都在棺材裡？」
「嗯。他們當時應該是自己進入到棺材裡面的，這兩個在外面的，應該是沒來得及打開棺蓋。」張起靈說著來到裡面的其中一具棺材前，將棺材蓋用力一推，只見裡面果然有一具屍體，同樣穿著80年代的服裝，但是屍體沒有傷痕和血跡。
其他的幾具棺材，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都裝著考古隊員的屍體，整個考古隊，都在這裡了。
「他們是被困在裡面活活渴死的。」張起靈邊說，邊拿手電在房間裡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角落裡的一張石台上，石台上堆滿了細沙，中間擺著一杆天平。
南星的目光也被天平吸引了過去，她近前看了看，道：「四兩撥千斤，這也難怪他們兩個人怎麼也推不開最後這副棺材了。」
「小哥，要打開它嗎？」南星拿起石台上的一只碗，回頭問道。
張起靈點了點頭，南星便用手裡的碗從石台上舀起剛好一碗沙子，倒進了天平翹起的那個秤盤中。
秤盤緩緩降下，同時房間裡傳來哢噠哢噠的齒輪和鎖鏈的轉動聲，那具棺材的棺材蓋被緩緩推到了一邊。
兩人正准備去查看棺材裡面的情況，只見張起靈做了個手勢，輕聲道：「等等，我們先回剛剛的房間。」
兩人回到放滿了棺材的那個大房間，張起靈在青銅鼎旁停了下來。
南星也近前去查看，只見鼎口的蠟狀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全部消失，露出了裡面的東西，裝得很滿，只是乍一看也看不出是什麼。
「是人的指甲，都是整個從手指上拔下來的。」張起靈說道。
南星一聽立即重新打量了一下整個青銅鼎，這鼎雖說不算巨大，可是指甲蓋才多大，這整個鼎都要被裝滿了，這裡面得有多少人的指甲啊？這些指甲都怎麼收集的？難道是棺材裡面那些屍體身上的？什麼樣的習俗需要人和指甲分開葬？
並且，剛剛火盆已經被他們蓋起來熄滅了，沒理由再次自燃，即便剛剛自燃過，他們在裡面的房間也是可以看到火光的。
難道，剛剛有人進來過？故意把這層蠟狀物去除了？什麼人能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悄無聲息地就把事情給辦了？
正思考著，南星只覺後背一陣涼意，這並不是心理上的感覺，而是多年在這種高壓環境中形成的身體第六感，她的身體條件反射一般一個彎腰就往旁邊躲閃。余光只見一只黑色的手從她耳旁掠過，如果她躲閃得哪怕慢一秒，她的半邊臉就該沒了。
就在南星躲過突然襲來的攻擊一瞬間，張起靈已經踩上一旁的一具棺材，躍至半空，左腿一掃，直接凌空踢在剛剛那東西的脖子上，往下一踩，那東西的瞬間被撂倒，落地的瞬間，脖子已經直接被踩斷，頭從身體上掉落後滾到了一邊。
手電照到那東西的屍體上，只見那屍體形狀和人類無異，只是膚色要深的很多，皮膚上有各式各樣的斑駁。屍體的手腳非常的瘦骨嶙峋，上頭的指甲和人類的指甲非常不一樣，看上去如同金屬一般堅硬無比，並且差不多有十公分長，仿佛金剛狼的爪子一般。
這時候，只聽房頂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手電往天窗上一掃，只見從天窗上又竄進來好幾只那種長指甲的「人」，但它們進來後，沒有攻擊，就只是守在天窗旁。
它們這是要把她和張起靈困在裡面甕中捉鱉，它們充當著甕的作用，那麼捉鱉的幫手，應該早就已經在房間裡面了。而那些青銅鼎裡的指甲蓋，就是喚醒幫手的工具！
「棺材裡面的屍體要出來了。」張起靈握住南星的手，將她護至身後，目光投向房間裡密密麻麻的棺材。
接著，就清晰地聽到棺材中「轟隆」一聲，立即循聲看去，發現一具棺木的棺蓋已經飛了起來，從裡面站起來一具古屍。那是一具猙獰無比的古屍，四肢卻和剛剛被張起靈踩斷脖子的那具屍體一樣，瘦骨嶙峋，有著無比鋒利的指甲。
這種指甲，應該是把原本的指甲拔下來之後替換上去的。
將屍體原本的指甲封在鼎內，這些屍體就不會起屍。封住指甲的蠟一旦去除，屍體便會屍變。
很快，這具古屍四面的幾具棺蓋也一下子飛了起來，接著，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具接著一具，「轟隆轟隆」聲連綿不絕，越來越響，越來越多，整個房間的棺材全部被撞開，無數屍體從裡面站了起來。
這裡怎麼說也有上千只粽子同時起屍，在古屍群中，突然就發出了一連串「咯咯咯咯」的聲音，接著又是一處，很快到處都是這種聲音。
第68章 回到北京
最先出來的那具，已經跳了起來，手腳非常快速地在一排一排的棺木上攀爬過來，這個靈活樣子哪兒像是粽子，簡直就是舔食者！
就在它飛撲過來的瞬間，張起靈同時躍起在空中一個完美的回旋，一腳踢在了那古屍的胸口，古屍直接被踢飛撞到了一旁的牆上。
張起靈在落地的瞬間再次躍起，在空中整個身體旋轉一圈後直接與地面平行，兩只腳分別垂直踩在還沒來得及從牆上掉下來的屍體頭上和胸前，只聽一聲清脆的骨頭碎裂的聲音，整具古屍頭顱已經碎裂。
借著踩在牆壁上的彈力，張起靈一個翻身往南星所在的位置跳回。
這時，另外的一具古屍已經飛撲到了張起靈身後。南星迅速往張起靈的方向跑過去，雙腳踮地一個起跳，在空中一個極速後空翻，借著後空翻的慣性直接一腳踢在飛向張起靈身後的古屍胸口，將它重重地踩在地上，同時抽出腰後的刀，用盡力氣直接將古屍的頭顱對半削掉。
與此同時，張起靈也已經穩穩落地，南星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而後同時看向了棺材裡那數不清的已經開始紛紛攀爬出來的屍體。
無數古屍團團圍了過來，兩人一邊躲避著古屍利爪的攻擊，一邊砍下古屍的頭顱。
可是終究數量越來越多，這樣肉搏耗體力耗下去對他們沒有好處。
這時，只見張起靈猛地跳了起來，踩著一只古屍的頭用力一蹬就飛了起來，無數古屍接連飛將追了過去。他在空中反手抽刀凌空一揮，直接將周圍一具古屍的手臂砍斷，緊接著用力一腳將古屍斷臂踢了出去，斷臂鋒利的指甲直接穿過好幾具古屍的頭顱，如同串糖葫蘆一般。
「進棺材！」張起靈衝南星喊了一句，接著踩上一邊的的牆壁，然後一縱躍出了古屍的包圍圈。
南星聽到張起靈的話後，反手一刀將身後飛過來的一只古屍頭顱直接削掉，隨即腰身往後一仰，躲過兩邊襲來的其他古屍的攻擊，同時身體借力往前一滑，而後一個回旋踢直接將古屍踢進屍堆裡，翻到在屍群身上形成一個斜坡。
南星一下踩上去，瞬間跳了起來，隨即踩上一邊的牆壁，行走如飛，衝出包圍圈，往放有紅色棺材的房間門口躍去。
張起靈和南星幾乎同時躍到了門口附近，南星在空中向張起靈伸出手臂，張起靈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前一帶，將她抱入懷中，在兩人即將落地時，借著衝擊力就地一滾就翻到了門口。
剛一起身，張起靈就再次踩上牆壁，抱著南星跳入剛剛他們打開的最後一具紅色棺材，南星將手裡的刀對准角落裡的天平直接甩了出去。
裝有細沙的稱盤被削斷，張起靈和南星剛躺進棺材，棺蓋就「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將追過來的古屍悉數擋在了外面。
兩人仔細聽著棺材外的動靜，只聽外面傳來古屍圍過來的聲音，可是它們似乎都懼怕這紅色的棺材，始終不敢靠近。
黑暗中亮起了手電筒的光芒，在棺材裡狹小的空間內顯得格外明亮。
整具棺材非常窄，張起靈和南星兩個人在裡面基本無法移動。剛才跳入棺材的時候，張起靈將南星護在懷裡，自己躺在了下面的位置，南星整個人都壓在了他身上，她覺得過意不去，想要稍微撐起身子，可剛一動彈，後背就已經貼上了棺材蓋，根本無處可去。
於是她只好分開雙腿勉強跨在張起靈身體兩側，用膝蓋抵在棺材底部，稍微減少一些壓力。
張起靈只見南星不停在他身上動來動去，也不知道是被擠的不舒服還是在干什麼，最後直接兩條腿分開跨坐在了他身上，兩人身體最隱秘的地方此刻只隔了兩層布料，而身上這個女人卻渾然不覺，最後還衝他眯著眼笑了起來。
他轉過頭不去看她，現在他們還沒完全脫離危險，他得集中精力尋找從這裡脫身的辦法。
南星見他轉頭看向了一旁，就也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注意到，棺材內部居然寫了一列一列的數字，單純以數列的角度來看，看不出什麼規律。
稍微抬頭往頭頂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幅地圖，畫得是以前的古城，旁邊還用古漢語標注了「雲渚之城」。
張起靈躺的位置不方便看這幅地圖，於是南星便自己研究了起來。
南星邊琢磨，邊想起來之前潛入水下之前，張起靈曾說過，這裡有八道水門。她在地圖上找了找，逐一找到了城牆開的水門位置，果然是八道門。並且，有一條水路在進了水門後，居然穿過了他們現在所處的這處房間。
可是這裡明明沒有水路啊？難道是後來改建過了？
南星將她的發現告訴了張起靈，只聽張起靈沉思了片刻後道：「原來如此。」
緊接著他用他兩根奇長的手指開始在棺材內摸索，突然，他好像找到了什麼，手指一發力，直接按了下去。
只聽地板傳來一陣機關轉動的聲音，整個棺材直接掉了下去，不久後只聽到一陣落水的聲音，同時南星感覺到棺材被湍急的水流極速往前不知道卷到了哪裡。
他們兩人躺在棺材內不知道被水流衝了多久，到後面兩人的手電筒都沒電了，好在這棺蓋和棺木之間留了通氣孔，倒也還能堅持。
終於，水流平緩了下來。
脫離機關後，棺蓋應該是可以從裡面打開的了。張起靈將棺蓋用力推開，兩人從棺材裡坐了起來，往四周環視了一圈。
他們被帶到了一處湖泊，不遠處還有一對中年夫婦在釣魚，看到他們倆後被嚇得不輕，慌慌張張地就逃跑了。
兩人靠岸後，打開定位，發現他們已經漂離了雲渚幾十公裡了。
南星聯系了一家私人快遞公司，這家快遞公司還是幾年前吳邪寄屍體給黎簇的那一家。他們將棺材托運回了吳邪家的十一倉，南星把裡面的數字全都拍了照片。
而後兩人便啟程回北京，趕回南星家的時候，已經晚上7點多。南星已經很久沒回過自己家了，門口又貼滿了水費通知單。把家裡的電費水費燃氣費搞定，又打掃了一遍衛生，睡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
南星實在覺得體力透支，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來路過張起靈的房間，發現他早已經起床。在家裡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他，南星猜測他是去找黑瞎子了。
自顧自吃了點東西，南星便翻出從棺材裡拍出來的那一大串數字開始研究起來。
直到入夜，張起靈也沒有回來，南星洗完澡，坐在桌前將最後的演算完成。原來，這些數字是一幅圖，上面描述了一條巨大的河流，河流中沉落了無數的靈魂，唯有一種特殊的船，可以安全通過那道河流。
南星本想一直等到張起靈回來，和他分享自己的發現，可無法抵擋的困意卻席卷而來，她往椅子上一靠就沉沉睡去。
張起靈回來，就看到書房還亮著燈，一進門就看到在椅子上熟睡的南星，書桌上擺放著她今天的戰果。
輕輕將她從椅子上抱起，她只穿了一件slip dress，手臂觸到她細膩光潔的後背肌膚，只覺似乎有電流由手臂迅速傳遞全身。
張起靈把她放回床上，又幫她掖好被子，整個過程是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溫柔。
輕輕將門帶上，張起靈便進了浴室洗漱。
南星昏昏沉沉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窩裡，心知張起靈已經回來了。匆匆忙忙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張起靈房門口，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打開了他的房門。
房間沒有開燈，他應該是已經睡下了。她踮著腳走到他床前，房間的燈卻突然亮了起來。做賊心虛的南星尷尬地回頭，只見張起靈穿著睡袍站在門口看著她。
「我……我把棺材裡面的數字解析出來了。」南星在腦子裡搜尋了一圈，總算想到一個找他的理由。
「我看了。」張起靈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來，邊走邊說道：「那幅圖涉及到整件事的起因，我明天會跟你細說，今晚你先回去休息。」
「我不想回去休息，我想和你在一起…」這次從雲渚古城死裡逃生，令她更加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南星說著抬眸望向張起靈，浴袍的領口較他平時穿的衣服要更低些，微微露出他精壯性感的胸膛，讓南星看得有些眼熱。
她見張起靈不說話，就只是凝眸看著她，整個人更加感覺不自在了。而她，偏偏是一個忍受不了這種不自在的人，一定得做點什麼把他也拉下水，兩個人不自在總比她一個人掙扎得好。
她朝他靠的更近了些，燈光下，他的輪廓極具雕塑感，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光潔的肌膚透著層柔美的光暈。
南星情不自禁抬手撫上他的面頰，輕撫過他完美的臉部線條，而後將雙手搭在他肩上，側頭過去，埋入他肩頸，他皮膚微熱的氣息，縈繞著她的鼻翼，莫名令人覺得纏綿而安心。
「小哥，我想好要什麼補償了。」她伏在他肩頭，聲音清潤如清泉溪水。
這句話，是今年春節的時候，她去拿雷城入口位置信息受傷後，她問的那句「如果你始終覺得我是替你受的傷，那麼你知道要用什麼來還嗎？」的答案。
張起靈當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他低眉看著她，在柔和的燈光映照下，她臉上帶著薄薄的一層紅暈，眸子裡映著他的身影，仿佛他便是她的整個世界。
她身上穿著的米白真絲吊帶裙，剛好貼合著身體曲線，淋漓盡致地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有著一種高貴卻又蠱惑人心的美。
張起靈抬手輕撫過她的長發，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肩膀，一面微微低頭湊近了她，陰郁的墨瞳中染上幾許淡淡的笑意：「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溫柔又帶著幾分沙啞，那上挑的尾音聽得她心尖一顫，她在這樣的誘惑下，更加沒了理智，「我想要你。」
她的聲音很輕，卻仿佛一粒星火，將兩人之間的空氣悄悄點燃，那升騰起的熱度，從相貼的肌膚一寸一寸蔓延，在內心激起一陣一陣的癢意。
時間像一道平靜的水一樣流過，一點一點將兩人眼眸中彼此的身影逐漸拉進。
在她仰頭吻上去的前一個瞬間，唇角已經被張起靈溫柔的親吻覆蓋。
他以很重的力道吞她的呼吸，去讓她感受他沒有說出口的答案。
這不是補償，是索.取。
南星察覺到了他的占有欲，他一向清冷，這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是僅屬於她的那份熾熱，她沉溺其中，將自己擁向他，作為回應。
張起靈抱起她，她的長發從後背滑到他頸間，將兩人包圍，沉沒在這片狹小的黑暗中。
直到南星的後背在光滑柔軟的蠶絲被上著陸，她得以借著燈光看著上方他那雙映著她倒影的眸。
他以很輕的指觸去感受她，引導她，似要記住她每一處肌膚的溫度。
這樣的引導顯然很是受用，南星轉眼就反客為主，翻身而上。
張起靈望著居高臨下的她，她清澈的眸中，此刻滿是迷亂，他微微愣了一下。
他看到了映在她眸中沉淪的自己。
全身的血脈倏然一動，這一刻，他聽從了身體的本能，毫無保留地向她展示他所有的渴望與愛憐。
南星仰頭，閉著眼感受他的體溫像是要燙傷她，感受那一霎的極度充實與滿足，那一刻的如願以償。
再度睜眼，她看到了他那一向冷清的眉眼，此刻盛滿了細膩的情意。
所有的感官都被淹沒，周圍的一切紛紛遁去，世間僅剩他帶給她的前所未有的愉悅感。
而他顯然丟棄了所有禁欲清冷的外殼，不遺余力地將她送往迷亂瘋狂的雲端。
她被他帶到了完全陌生的領域，她下意識在他耳邊呢喃，「小哥……我愛你……」
一場又一場連頭腦也變得絢爛空白過後，他終於和她一起抵達高峰。
張起靈圈南星在懷裡，輕輕在她耳邊說：「我也是。」
我也愛你。
第69章 第二天
翌日。
張起靈醒來的時候天剛亮，北京初秋的清晨已有些微涼。
薄薄的白色紗窗被拉起來，明亮又帶著些清冷的光線被濾作柔柔的白光彌漫在室內，同時也淡淡地灑在身旁的南星身上，在她周身籠上一層溫柔的光暈。
她還在熟睡，纖長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牛奶般細嫩白皙的肌膚下還透著紅粉，誘人得如同剛成熟的水蜜桃。
張起靈溫暖修長的手指將她臉頰的幾縷發絲拂至耳後，而後沿著她流暢優美的下巴線條，往下移至修長白皙的脖子，昨晚他留下的紅痕還新鮮地印在她的肌膚上，仿佛昭示著領土主權。
給她將被子掖好，下床後拿起床邊沙發上的睡袍披上，出門後輕輕將門帶上。
南星是從散了架的腰酸背痛中醒過來的。她瞟了一眼窗外的天光，擰著眉，手揉著仿佛被掰成了兩段的腰肢，下一秒，手上的動作一頓。
回想起昨晚那一場意亂情迷的纏.綿，雖然是她主動的，可是最後被完全被俘虜的那一個也是她。
趁張起靈不在，她開始迅速地打掃戰場，找來干淨的床單被罩全部換上，做賊心虛一般抱著換下來的被單落荒而逃。
剛到客廳就看到坐在窗邊天鵝椅上看書的張起靈，注意到她的身影後，他將目光從面前的書本投向了她。她的臉因為對上他的目光更加紅了，愣在那裡，甚至忘記了移開目光。
「睡好了？」張起靈看了一眼她手裡的被單，問道。
「你昨晚根本沒讓我睡覺。」南星脫口而出，聲音啞得簡直耳不忍聞。
昨晚喊得……
這過分沙啞的嗓音，讓南星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臉又紅了幾分。
張起靈也感覺到了她無比沙啞的嗓音，想到昨晚的事，眉眼柔和了幾分，柔聲道：「我下次會控制一下。」
「下次誰啞還不一定呢……」南星一邊往洗手間逃走，一邊小聲嘀咕。
張起靈放下手裡的書，起身倒了一杯水，遞到了從洗手間出來的南星手中。
南星接過杯子，低頭狠狠喝了大半杯水，才覺得喉嚨沒那麼干了。
緩解了干渴，腦子也終於冷靜下來。南星想起來還有正事沒有商量。
「小哥，昨天下午那棺材裡面的數字解析出來的圖，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圖裡要表達的意思。」剛喝完水，嗓音總算稍微正常點了。
張起靈看了看南星，而後坐到了沙發上，並示意她坐到他身邊。
南星在他身旁坐下，張起靈便開口道：「南星，張家很早就嘗試過進入盲塚，但都以失敗告終，因為，必須經由一條地下河進入，而這條地下河，在進入一個山洞後，所有的東西都會沉下去，包括船也一樣，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通過。」
「後來，張家找到一種特殊的棺材，將棺材的材料嵌入船底，船就可以通過那條地下河，」張起靈繼續道：「但是，通過地下河後人就會看不見，裡面的凶險也根本無法用常理來理解。」
「我聽老吳說，你之前也進去過。」南星道。
「我們確實進去了，裡面的構造沒有任何規律，也沒有機關，所有的事物都以一種背離我們這個世界的方式存在著。並且，我們發現，在裡面一段時間後，除了一開始的看不見，到後面會連嗅覺，觸覺，聽覺都接連失效，直到最後永遠困在裡面。我們是在發現觸覺開始失靈後從裡面撤了出來。」張起靈說著抬眼看向南星，「這次你解析出來的那幅圖裡面的河，就是那條地下河。」
「我們從雲渚古城帶出來的那副棺材，難道就是……」南星望著張起靈的眼睛問道。
「沒錯，是用來做渡船的。」張起靈點了點頭，「但我們還不能貿然去盲塚，現在去也是無功而返。」
「所以，這才是盲塚倒不了的原因。」南星靠在沙發上，轉頭看著張起靈，「小哥，是不是你已經找到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線索了？」
「還需要點時間。」張起靈說著頓了頓，「目前，我們先回雨村。」
「我聽你的，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南星說著鑽到了張起靈懷裡，「什麼時候出發？」
「先休息一天。」張起靈低頭看著南星難掩疲倦的雙眼，手指輕輕撫了撫她的長發。
「我沒事，不信我們再戰三百回合。」南星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不忍讓她拖著這副快散架了的身體長途跋涉回雨村。
張起靈看著她沉默了半晌，而後抬頭看向窗外，沒有再搭理她。
這樣平靜的一個上午過得非常快，轉眼已經快中午。
南星換上衣服打算出去買點食材回來，看到鏡子裡自己滿脖子突兀的紅印子，可她卻莫名地覺得這紅印很好看。
她找出一條絲巾戴上，遮住了脖子上的曖昧印記。又套上一件薄風衣，蓋住了手腕上被張起靈壓出的紅痕。
一整天兩人平靜陪伴的時光，讓南星深刻理解到「時光如梭」這句話。
張起靈和南星從雨村開來的那輛車已經在雲渚不知所蹤，兩人要回雨村還得先找輛車。
想了想，南星決定還是去向小花求救。
小花一聽倒是很爽快地借了一輛車給他們，電話裡還說請他們吃個飯就當踐行，順便把車開到吃飯的地方交接。
小花把吃飯的地點定在了中央電視塔頂部的旋轉餐廳，說是那裡看夜景還不錯。
張起靈和南星趕到的時候接近8點，夜景的燈火已經開啟。
小花已經提前找好位置，在外圈旋轉的區域，落地窗外就是北京的夜景，隨著餐廳的旋轉，眼前的景色也會切換，大約一個半小時就能看完全景。
離上次從雨村告別，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小花的傷也基本都好全了，他看起來恢復的很好，精神狀態也很飽滿。
海鮮自助可以說是南星的最愛，刺身一盤一盤下去都不見膩，和旁邊吃點水果和波士頓龍蝦就停止了進食的張起靈和小花完全是兩個路數。
「咱是來吃自助的，你們這樣簡直是給餐廳送錢做慈善。」南星看了看兩人的盤子，說道。
「你倒是和我認識的很多女孩都不同，她們都視肉食為罪惡，怕長胖。」小花笑了笑，「你難道不怕嗎？」
「我怎麼會不怕，世界上投資回報率最高的事情，大概就是吃了，吃多少胖多少。」 南星一邊將鮑魚殼剝下，一邊說道：「不過，即便如此，美食也從來不是罪惡，懶惰才是。」
「再說，今天我可是要替你們倆一起吃回本的人。」南星說著收了收桌上已經吃完的餐盤，站了起來看了看窗外，「你倆先二人世界一會兒，我再去拿幾盤。」
小花看到南星的背影消失在轉角，看了一眼對面的張起靈，而後道：「聽說你們找到渡船的材料了。」
「嗯。」張起靈看著落地窗外，點了點頭。
「五行火的事情，她知道嗎？」小花看著面前的餐盤問道。
張起靈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看來你還沒告訴她。」小花稍微抬起眼角瞅著張起靈。
「我會告訴她。」張起靈終於將視線收回，看了一眼小花。
「兩位蜜月度得不錯啊，我一回來就看到你們在深情對視。」南星端著餐盤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你回來的正好，我去上面觀景台透透氣。」小花說著就站了起來往電梯廳的方向走去。
小花一走，南星便直接坐到了張起靈身邊，和他一起看著華燈初上的北京夜景。
路上的車水馬龍彙成一條一條四通八達的紅色河流，仿佛北京城的血脈。這喧囂的車流，在幾百米的高空看下去，竟有了一種平靜悠遠的美感。原來，心愛的人在身邊，所有的美景才美。
第70章 流水賬
和小花告別後，南星和張起靈便開車回到了家，小花貼心地給這輛車辦了清華大學的機動車通行證，ETC一掃倒是直接就通行了，省去了南星下車登記的煩惱。
回到家，南星趁張起靈洗澡的空檔，將明天要出發的行李都收拾了一遍，正准備幫張起靈收拾，就聽到他低沉輕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來，你去洗漱，早點休息。」
「我還不能去洗漱，我今天邊吃邊計算過了，今晚總共多吃了將近1000大卡，我得在跑步機上跑兩個小時才能消耗完。」南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這個樣子能跑步？」張起靈看了南星一眼，她今天一整天走路都不太利索，到現在也沒完全恢復。
「必須能，剛立下的flag不能說倒就倒。」作為張起靈的女人，怎麼能忍受今天的懶惰轉化為明天的肥肉。
南星換上衣服開始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張起靈在客廳翻開上午沒看完的那本書繼續看了起來。他清楚南星的脾氣，雖然她的性格和大多數張家人的緘默少言截然相反，但深埋在骨子裡的自律卻是比一般張家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認識她以來，她一直都嚴格控制著自己的體脂率，所以今晚即便不跑步，到了床上她也不會安生睡覺。
跑了兩個多小時後，南星直接癱倒在跑步機上。
「還能起來嗎？」張起靈放下書，走向跑步機。
「腰疼，腿疼，全身都疼，動不了了，先讓我躺著喘口氣。」
「浴缸放了水，你泡一會兒。」張起靈說完，把她從跑步機上抱了起來，送進了洗手間。
浴缸裡已經放好了水，他將人放下准備給她脫衣服，南星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你出去，我自己洗。」
「你不是全身都疼嗎，自己能洗？」張起靈道。
「能！」南星堅決表示。
「洗好了叫我。」張起靈沒有強求，囑咐之後帶上門出去等。
南星自己脫了衣服，沉入了浴缸。
她的腦子裡開始回想剛剛收拾東西的時候，在張起靈的背包裡發現的一小片寫著數字的木片，她認得出來，那是從雲渚古城帶出來的棺材上扣下來的。
上面數字的內容，她剛剛在跑步的時候已經都解析清楚了，是：
張南星，生於丁巳年丙午月丙午日，卒於乙亥年己巳月己巳日。
一具千年前的古城中的棺材，為什麼會有准確的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卒於乙亥年己巳月己巳日」，這個日期，也就是2019年6月1日。她的出生日期，月和日的天干地支是一樣的，都是「丙午」，這上面寫的死期，月和日的天干地支居然也是一樣的，都是「己巳」。
她從來不信這些玄學上的東西，可她的生辰八字，除了父母親和小哥吳邪胖子，沒有其他人知道了。要說是湊巧，那也太巧了，並且，小哥把這一塊棺材木扣下來，應該就是不想讓她看到。
難道，這真的就是她的死期麼？
南星將頭探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水裡憋氣憋得太久，她覺得腦子有過幾秒的空白。
小哥不告訴她這件事，大概就是怕她多心吧，因為現在看來，誰也不能確定這個死期是不是真的。但小哥顯然打算查下去，這個死期，和盲塚應該也脫不了干系。
南星躺在浴缸裡泡了半小時，平靜下來之後，內心的不安也減退了些。何況，即便按這上面的日子算下來，她還有大半年的活頭。
南星爬出了浴缸裹上浴巾，才發現張起靈送了她進來，卻沒有送她換洗的衣服進來。
一打開門，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愣了愣。
「我沒有衣服換。」
張起靈將人抱起，直接往他房間送。
「你扶我一把，我自己能走。」南星說道。
「好了，你就省點力氣。」張起靈將她放入被窩，解了她身上的浴巾，又細致地幫她把被子蓋好，這才也在她身旁躺了下來。
南星摸索著鑽到張起靈懷裡抱著他，耳邊是他清晰有力的心跳。
他的手臂將她圈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她安心入睡。
南星說不清自己此刻是什麼想法，不知道為什麼，也許真的和傳說一樣，人真的在自己死之前，是有預感的。
即便她一直在告訴自己，那個死期也許只是古人的一個惡作劇，可心裡那股陌生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森感覺卻始終縈繞在心頭。
以前她一直認為，她有漫長的時光可以陪伴著張起靈，陪他平淡也好，漂泊也好，履行使命也好，無論他要去哪裡，要去做什麼，她都能擔當他一輩子的伙伴。
他長久以來承受著最沉重的宿命，經歷了人世間最險惡的地獄，見證了一場又一場的別離，孤獨一個人穿越了百年的滄桑。這樣一個超出凡塵淡然如水的人，感情這東西原本於他是完全割裂的。
她花了十多年的時光來了解他、靠近他，感受他內心承受的使命重量，走入他原本孤獨的人生旅途，觸摸他塵封在心底的情感。
她是何等的幸運，被這樣美好優秀的他愛著。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的運氣好像要用完了。
這次去盲塚，是一次賭命的行動，她無法逃開注定要面對的事情。
棺木上她的死期，應該和小哥要去完成的事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應該也早就著手在這件事情中斡旋，尋找將她的命贏回來的方法。
那麼她自己，也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
她將頭埋入他胸膛，閉著眼狠狠呼吸著他的氣息，只有這樣被他的氣息完全包圍，才能令她感受到安心。
「你缺氧？」張起靈聽到她大口呼吸，拉開被窩，輕聲問道。
「不是，你秀色可餐，身懷奇香，令我垂涎三尺，欲罷不能。」南星埋在他懷裡答道，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張起靈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沒有說話。
一縷清柔的月光透過窗子，灑照在他的臉龐，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上打下陰影，眼神在月色中陰晴不明。
他特地確認過，背包裡的棺木木塊還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移動分毫，她今晚的言行舉止也並無異常。可他知道，她終歸還是看到那塊棺木上寫的內容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便啟程回雨村。剛回到村口，遠遠就聽到了胖子和隔壁大媽吵架的聲音。在吵架的氣場上，他們四個人倒確實只有胖子能與隔壁大媽鬥智鬥勇，一決雌雄。
到了家門口，只見胖子一手提著菜刀，一手叉著腰，吵架吵得跟念順口溜似的張嘴就來。
張起靈臉色鎮定地從他身邊走過，似乎這響徹全村的對罵聲於他而言只是習以為常的背景音。南星忍著笑衝胖子豎了個大拇指，也淡定地進屋了。
吳邪在廚房炒菜，顯然是胖子做飯做到一半就出去前線打罵仗了，把大後方交給了吳邪。
只聽這時門外只剩下了氣急敗壞的隔壁大媽破口大罵的聲音，胖子提著刀風風火火地回屋了。
「前線的戰友凱旋歸來了，伙房的同志趕緊上菜了喲。」南星看了一眼胖子，衝廚房喊了一句。
沒過多久，菜就端了出來，吳邪也從廚房出來了，剛在桌上坐下，他就開口衝張起靈道：「小張哥集結了一幫人在杭州建了一個檔案館，快建完了，他聯系不到你，托我給你送個口信。」
張起靈抬眸看了吳邪一眼，似乎興趣不大。
「小張哥什麼打算？是想讓小哥去參加杭州檔案館的落成儀式？」南星問道。
「估計是，並且他也一直想見小哥一面。」吳邪邊扒飯邊道。
這兩年，張家的人在陸陸續續回流，每年都回來那麼一兩個。張海鹽集結了一批張家人，又是成立公司又是建立檔案館的，振興張家的計劃搞得還有模有樣。
張海客作為這幾個項目最大的投資人，似乎對這振興計劃也是頗有信心。經年累月，海外張家在香港的產業積累還是相當豐厚的，時間上他們也有的是。
今年四月份的時候，吳邪和胖子去北京找黑瞎子，見到了張海鹽。張海鹽一門心思想見族長，被吳邪胖子拒絕了。
張海鹽的意思南星大概也理解，他想讓張家重振，讓小哥這個族長實至名歸。
不過這次的見面，幾乎是不可避免了。過不久他們就該啟程去盲塚，這次的行動其實追根溯源是張海鹽夾的喇嘛，黑瞎子已經加入了，他們也得一起。所以這一面，總歸是要見的。
最終，四個人還是決定去一趟杭州。
出發之前一星期收到了張海鹽發過來的年會邀請函，日期就在落成儀式那一天。
整個邀請函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年會的節目單，因為都年紀很大，所以他們表演的節目都充滿了古代妓院的花酒感和路邊胸口碎大石的感覺。
吳邪作為張家品牌摯友，還擔當了年會後的活動策劃，負責安排年會後的團建活動。
第71章 張家年會
落成儀式前一天，四個人開車前往杭州。
張海鹽提前給訂好了酒店，一下車，就看到酒店門口等著烏泱泱一群手長腿長的張家人，他們的特征很明顯，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張起靈就只是看了一眼他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神裡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這些張家人，基本都是第一次見到族長，表情肅然，眼神恭敬。
張海鹽從裡面迎了出來，看到張起靈的時候眼神中有光芒閃過，接著就帶著他們進去辦入住。
就連張起靈沒有身份證的事情，張海鹽也考慮好了，辦理的時候直接回頭衝南星露出一臉諂媚的笑，說道：「夫人，還得用一下你的身份證。」
夫人？！南星左右看了一下，確定周圍只有她一個女人，而後指了指自己，問道：「你……是在叫我？」
「你是族長的女人，用你的身份證給族長的房間辦理入住，沒毛病。」張海鹽道。
她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啊喂！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稱呼的時候，南星拿出了身份證，張海鹽迅速就辦理好了他們的入住，帶他們找到房間後就回去了，走之前還說今天晚上定了一場電影，作為年會的預熱。
怎麼也沒想到，這預訂的居然是一場4D電影，椅子幾乎全程在前後左右狂甩，電影院裡人們的爆米花撒了一地。外加椅背噴氣，水霧噴面等等神操作，這大概是南星感覺自己生平最接近弱智的時刻。
出了電影院，只見大家都有點魂不守舍。
吳邪悠悠地問了一句：「你覺得電影怎麼樣？」
「忘了，只記得被毆打了兩小時。」南星茫然地回道。
「媽的，我感覺我被電影院的椅子猥褻了！」胖子在一旁抹著被噴了一臉的水罵道。
落成儀式就在檔案館裡面舉行，之後就是年會節目表演。
晚上仍然住在杭州，吳邪安排的第二天的活動是去陽澄湖吃大閘蟹。
南星眼看著一群手指奇長的張家人，剝蟹殼的動作比年會表演的節目還精彩。手指在桌上靈巧地飛舞，令人眼花繚亂。
那一刻，南星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張家人。
她轉頭望向身邊的張起靈，張起靈看了看她盤子裡始終沒有動過的那只蟹，又看了看她的手，將面前的一整盤蟹肉放到了她面前。
另一邊吳邪和胖子還在郁悶地剝蟹殼，其他人都已經迅速吃完，坐在桌子上等待著接下來的活動。氣氛很凝重，仿佛是一群領導在考察吳邪的接待能力。
壓力山大的吳邪靈機一動，提出帶大家去迪士尼。
於是一群人又從蘇州輾轉去了上海。
吳邪帶著進門後，就蹲在了叢林餐廳有陰涼的地方，那裡簡直就是迪士尼裡的「老公寄存處」，聚集了所有被老婆孩子拋棄了的崩潰糙漢。吳邪混入其中竟毫無違和感。
迪士尼樂園雖然是張家人比較陌生的領域，但並不代表他們不知道這裡的作用。
一群人三三兩兩地散開，各自顧各自的。
吳邪在網上買了FP套票加導游服務，導游會負責搶FP，免去了他們排隊的煩惱。
南星想去坐創極速光輪，但她想了想覺得這一群鋼鐵直男估計沒人會有興趣和她組隊，沒想到的是她原本對游玩沒興趣的男朋友居然願意陪她一起去。
從剛啟動，過山車上的人們就開始尖叫，到後面簡直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震耳欲聾。
張起靈大概是有史以來坐創極速光輪的游客裡最淡定的那一個，全程鎮定臉，面無表情。
到終點後，南星戀戀不舍地走下來，這種和張起靈一起坐過山車的經歷，大概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她忽然想起來工作人員是會對游戲項目進行抓拍的，她決定看看有沒有把他們倆的照片拍下來。
出景點後，她興奮地跑到美妙記憶屋取照片處，一查看，果然有抓拍到他們倆的照片。
當時正好抓拍到了他們倆對視的時候，顏值逆天能打的張起靈在工作人員的照妖鏡下仍然帥得一批，而她卻是頭發糊一臉的狼狽樣子，縱然長了一張盛世美顏也是於事無補。
了解了一下印照片的價格後，她想了想，這種於她而言簡直是黑歷史一般的醜照要麼還是偷偷拍一張得了。於是她偷偷拿出手機，趁人不注意對著屏幕偷拍了一張。
隨即她感受到身後湧動的能量，回頭一看，只見張起靈就站在身後，手裡拿著剛剛買好的照片，看著她說道：「我不值這個價嗎？」
「不不不，你是無價之寶。」南星默默收回手機，摸了摸鼻子。
張起靈看了看她，沒再說話，將手裡的照片遞給她，她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裡收好。
從美妙記憶屋出來，米奇大街人頭攢動，每走幾步就有人在合照，年輕女孩子們妝容精致，衣著靚麗，頭上戴著各式各樣的頭飾，青春活力。
南星和張起靈的衣著都相當隨意，都是簡單的衛衣牛仔褲，像是晚飯後出門散步隨便抓了件衣服就出門。但就算如此，兩人還是在人群中脫穎而出，一路上收獲著異性和同性的回頭率。
初秋的上海，空氣中的濕熱並沒有減退，蒸騰著每一個毛孔。
南星拿頭繩將長發盤起來，好緩解脖子上的悶熱感。
張起靈停了下來，看了看路邊的華夫餅店。
「你等我一下。」
南星看著張起靈走進華夫餅店，迎面出來的一群年輕女孩含羞帶笑說著什麼，羞澀地打量著與他擦肩而過，而後又回頭投去不舍的目光，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南星等在原地，這時候手機響起了提示音，是吳邪發來的微信。
他們都已經集合准備回去了，吳邪在微信裡叫她和張起靈去服務中心那邊彙合。
南星迅速在屏幕上打字，這時聽到有人來問路：「您好！請問明日世界往哪邊走……」
南星抬頭，只見面前是一個文秀白淨的少年，看樣子是個大學生。
少年的眼神在看到南星的臉後亮了亮，隨即倉促移開了目光，少頃又看了回來。
南星記路能力宛如自帶GPS，簡潔明了地給少年指了路線。
少年點頭致謝，腳步卻遲遲未動。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南星的反應力極快，瞬間就聽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正要開口說我在等我男朋友，眼前便突然遞過來一支星黛露冰淇淋。
「走。」張起靈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原來，是看到她熱得慌，特地去給她買冷飲了。
少年臉上閃過失落的神色，但看到面前兩人皆超塵脫凡的氣質，腦中瞬間想到了「神仙眷侶」這個詞。
南星看著張起靈手裡的冰淇淋，可愛的造型和他淡定然的氣質組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反差萌，她笑開來，伸手接了過去。
「老吳剛發信息叫我們去集合。」南星吃了一口冰淇淋，又拿到張起靈面前，問他要不要嘗嘗。
張起靈搖了搖頭，而後輕握住她另一只手，牽她往服務中心的方向去。
就在兩人前往服務中心的途中，煙火大會開始了。南星停了下來，看著空中夢幻美好的一切。
她突然明白，煙火大會美好的地方，從來不是煙火本身，而是絢爛煙火下身邊那個使你有心跳的人。
她目光凝注地瞧著身旁的張起靈，突然很想時光就此停留，永不向前。
——
這次的年會把去盲塚的隊伍成員基本都聚集齊了。
同時，杭州那邊也已經把渡船做好，剛從十一倉寄往廣西。
張起靈的裝備在年後那次去北京就已經全部帶了過去，放在胖子的鋪子裡。
其余需要的准備工作黑瞎子那邊也做的差不多了，萬事俱備。
一行人心照不宣從上海直接出發北京。從胖子的鋪子裡拿齊裝備，就前往黑瞎子家集合。
這次的隊伍堪稱盜墓界最強陣容了，南瞎北啞，東邪西胖，再加南星、張海鹽和張千軍萬馬三個張家人。
「我們還有一個人沒到。」黑瞎子道。
「誰？小花嗎？」南星問道：「你們又要集齊盜墓圈五帥？」
「盜墓圈五帥是誰？我怎麼不知道？」吳邪道。
「別打岔，放心有你小三爺的位置。」南星衝吳邪擺了擺手，又看向黑瞎子，顯然在等他回答問題。
「他的外號叫做小滄浪，是個無證老中醫。」黑瞎子慢悠悠的回答。
「這名字怎麼聽起來像是賣壯陽藥的？」
「真是個機智girl，他還真是賣治皮膚病和男性病的狗皮膏藥起家的。」黑瞎子說著笑了起來，「我們這趟沒他不行，需要他手裡的一張特殊藥方。」
「特殊藥方？給誰用？好吧這是個人隱私，當我沒問。」南星說著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我們這裡所有人都要用。」黑瞎子又笑。
「啊？！」南星一聽，頓時臉上一紅，默默將張起靈拉到了一邊，艱難開口：「我們族長不需要用。」
「你也得用。」黑瞎子看著他們倆笑得更加邪魅狂狷了。
「我是女的，謝謝。」南星的內心無比的糾葛，崩潰的心態不亞於竇娥。
「瞎子你就別繞彎子了，看把孩子嚇得。」胖子在一旁開口道，「南星，那個藥方呢，是一種痔瘡藥，不過我們不是用在屁股上，是用在身上。」
「怎麼聽著那麼別扭。」南星皺了皺眉，感覺像是要把他們身上抹藥往什麼不可言說的部位挖進去。本身他們進到山裡就希望往各種通道挖。
「盲塚裡有一種特殊的蟲子，麒麟血對它們不管用，但是這種藥方裡的中藥對驅散它們有效。」一直一言不發的張起靈說道。
「這樣的話帶上他的藥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帶上他這個人？難道這個藥得現做現用？」南星問道。
「當時談判的時候，對方要求跟我們一起去，作為交易條件。」吳邪在一旁嘆了口氣。
南星沒有再問，這些准備工作，應該是之前他們就做好了。
過了一會兒，小滄浪就到了。這個人個子不高，約摸四十歲和三十歲剛出頭差不多，皮膚蒼白，眼睛是綠色的，長臉高鼻梁，屬於那種醜的不難看還有些個人特色的那種。
他背了個大包，據說裡面都是已經做好的痔瘡藥，和一些做痔瘡藥需要用到的材料。
到此，隊伍就齊人了。一行人稍作整頓後便浩浩蕩蕩從北京出發前往川西。
第72章 彝寨
他們需要去的地方，在金沙江流域的一個黑彝寨子遮掩之下。
到達川西地區之後，行駛在陰雨綿綿的西南山區，莽莽大山濕霧籠罩，空氣陰冷潮濕。
一路上有黑瞎子、胖子和張海鹽三個堪稱段子手的存在，他們總能絕處逢生找出新的樂子。
南星和張起靈兩個人擠在後排，靠著行李。一路沉默，基本沒怎麼說話，但雙方都沒感覺有任何不適。
南星以前就思考過這個問題，為什麼和張起靈之間，即便是沉默也會舒適？
人與人相處，尷尬的舉止往往出於恐慌，動搖的破綻則是因為不信。
而她和張起靈之間，卻從沒有這種恐慌。話講完，不必使勁拉長；無話，則沉默相伴。這一切的緣由，深究起來就是內心那份貴重的信任。
即便不聽不看不言語，卻有十足的把握。我信你知我，我知你亦然。
車子又行駛了大約五個小時，還有差不多十多公裡到目的地的時候，陸路就很難走了，他們只好換水路。
找到渡口，已經有人等在那裡，看起來是幾個當地人，渡口停著一艘木頭船。
木頭船與很多常見的小游艇尺寸相近，大致十米長左右。看得出是在杭州初步做好後，運到這邊組裝的。
也不知道是誰的審美，為了和棺材木的顏色保持一致，居然把整個船身都刷成了紅色，整艘船看起來像是被血浸過一樣。
「喲，這船一看上去就有種視死如歸的精神在裡面。」胖子放下包，走到船邊看了看，一下子就翻上了船，船身立刻搖晃了幾下，「幾位老大爺，這次年輕人就不給你們讓座了啊。」
老大爺？南星看了看身邊這幾個男人，除了吳邪，還真是平均年齡都100多歲了。
所有人都先後跳上了船，南星進駕駛室將船開動，緩緩向前滑行了起來。
張起靈在船上巡視了一圈，最後站在了甲板上，看著前面。
黑瞎子靠在了一旁甲板扶手上，點著了一根煙，學著小李子的腔調衝著張起靈來了一句：「嘿，露絲，你知道嗎？贏得這張船票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張起靈轉頭看了黑瞎子一眼，沒有理會他，徑直走進了駕駛室。
南星照著張起靈告訴她的路線將船開入了群山環抱的金沙江深處。
木船行駛在巨大的溪河上，河水是黃色的，充斥著泥沙。兩邊的山體猶如懸崖，卻又不似懸崖般決絕，樹木參天在山腰，沿河的部分卻寸草不生。
船不久後就駛入了一片山谷，一抬頭，就看到山腰上開始出現大量架空而修的寨子，看起來已經有很久的年頭了，並且萬籟俱寂，沒有人類活動的跡像。
往峽谷深處一路漂去，兩邊的吊腳寨子越來越多。
一段時間後，前方有黑虎水關出現，那是用巨大的石頭雕刻成虎頭堆在水底，高低錯落，猶如暗礁，這段區域有一裡多長，只有一條路線可以通過，以前戰亂年代用於防止其他部落的船長驅直下，輕易到達寨子的核心區域。
一般來說，這種水關，沒有當地人引導是沒有辦法安全通過的，很容易就會在虎頭上觸礁。
張起靈顯然很久以前就已經摸清楚了這裡正確的路線，在他的指引下，南星成功將船駛過了這一片黑虎水關。
再往前，就到了一處碼頭，這應該是整個寨子的核心。
碼頭處是一個巨大的深潭，深潭中的水十分清澈，呈現出一種通透的水綠色，但是水下深處是一片漆黑，看不到水底。
仔細看，有清水從中湧出使得水變得清澈，水流在這裡交彙形成了無數的小漩渦，但是也讓溪流的流速在這裡減慢。
「就是這裡了。」張起靈說著拿出了水肺，讓南星帶上。
其他人也都進船艙拿水肺戴上。
張起靈向南星點了點頭，南星打開了底艙的底閥，在水壓的作用下，水流被擠進底艙，整艘船開始下沉。
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氣，而後潛入水中。
往下潛入黑暗中不久後，借著手電的光芒，只見水底大約十一二米的深處，有無數的鐵索，橫跨在水下兩邊的峭壁之間，和長白山底下的幾乎一模一樣。
往下潛到鐵鏈處，只見峭壁處出現了一個洞口，木船勉強可以進去。
張起靈打頭在前面引路，其余人緊隨其後。
南星在駕駛艙打開了引擎，將船小心翼翼地沿著洞口引入。洞裡面一片漆黑，水溫很低，水流變得刺骨。
一路往前幾十米後，前面出現了光亮，他們游出了水洞。
南星打開了空氣壓縮機，將密封艙裡的空氣泵入底艙，底艙的水迅速往外排，木船浮出了水面。
所有人回到船上，環顧四周，發現出來的地方是一個巨大的深潭，四周的峭壁上大樹林立，郁郁蒼蒼，環繞水潭一圈一圈全都是吊腳樓，疊了好幾層。
這裡的吊腳樓比外面寨子的要豪華很多，能看到瓦頂和琉璃的裝飾，柱子都是巨木紅漆。
整個區域陽光明媚，景色猶如夢幻一樣。
將船靠岸後，一行人向上攀爬進入了臨潭的一座吊腳樓。
這個吊腳樓裡的地板用的是最好的木料，拼接得十分考究，樓裡烤火的炭盆也是進口的。
地上鋪著絲絨的墊子，往裡還有好幾個房間，臨潭有一個閣樓，架空下面就是潭水。
南星往窗外看了看，遠遠能看見一排排的吊腳樓盡頭，有一處山谷縫隙。
一回頭就看到張海鹽在一旁開始脫自己的上衣，南星愣了一下，看向張起靈。
張起靈衝她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往裡面的房間走，這個意思，是讓她跟上。
她跟了進去，張起靈把房間門掩上，就走到南星面前，開始動手解她的上衣。
「我…我還是自己來吧。」
南星以最快的速度褪下了自己的衣裳，窗外的陽光透進來，在她雪白的皮膚上反射出一層柔美的光暈，整個人仿佛叢林間的精靈一般。
「轉過身去。」張起靈拿了一罐打開的藥膏遞給南星，「全身都要塗上，後背交給我。」
南星乖順地轉過身，隨即後背傳來一陣冰涼，這種冰涼的感覺與張起靈掌心的溫度混合在一起，冰火兩重天一般的微妙觸感，隨著他掌心的移動在她的後背上蔓延。
腦內的電流在亂竄，為了轉移注意力，南星開始剜出手中罐子裡的藥膏，往自己前胸手臂細細抹上。
藥膏是透明的凝膠狀，倒是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味道，就只是中藥原本的氣味，塗上去後很快便會呈啞光狀態，也沒什麼不適。只要忘記這是痔瘡藥，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了。
「好了。」張起靈說著將藥罐放到了一旁。
南星回過頭，見張起靈已經將外套脫下，正在脫上衣，微微露出腹肌，性感得令人噴血。
趕緊將頭別回去，南星默默地將自己的衣服穿了回去。
再轉過身，就看到他已經將衣服盡數除去，背對著她正在往身上抹藥膏。
這副完美性感的身材，她無論看多少次都會不自覺心跳加速。
她拿起剛剛的那罐藥膏，也開始仔細地幫他在後背上塗抹上藥膏。
在她觸到他後背的皮膚時，他的動作有一瞬停頓，但也心照不宣地將後背交給她來塗抹。
兩人整理好衣服出來，只見外面房間裡的其他人似乎也剛塗抹完藥膏，地板上擺放著好幾個空藥罐子。
難以想像一群大老爺們幫彼此後背抹藥膏的場景。
太陽已經西落，夕陽落到琉璃瓦上，將整個深潭映照得瑰麗無比，恍若仙境。
一行人稍作整頓，再次登上了木船。木船在夕陽中往這處吊腳樓深處的縫隙中駛去。
縫隙是一道狹長的一線天，木船剛好能在其中通過。這艘木船的在建造的時候，張起靈應該就已經設計好相關的尺寸和配置，剛好能應對這一路上遇到的各種狀況。
通過山崖縫隙後，整條河流變得豁然開朗。
前方已經進入蔥蔥郁郁的原始叢林區域，河兩岸的山崖上，密不透風的叢林間彌漫著霧氣，看不清林子裡面的狀況。
晚風吹起，月亮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倒影，月光竟然是刺眼的。如果不是在深山之中，這裡的月色又是一道盛景。
一行人換著班抓緊時間休息，現在不養足精神，後續可能連續很多天都沒法兒睡覺了。
將近半夜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喚醒，只見前方又是一片巨大平靜的深潭。
深潭水面有一片一片的綠色螢光，如同鬼火一般在空中飛舞。
木船的到來似乎驚擾到了這大片的螢光，它們四處飛散開來，不少螢光劃過木船所在的上空。
這時候，所有人才仔細看清楚了這些發出綠色螢光的光源，是一種昆蟲，渾身碧綠。
這種昆蟲，應該就是之前張起靈說過的，連麒麟血都不起作用的昆蟲了。好在目前他們全都在身上抹上了藥膏，這些昆蟲確實都沒有靠近他們，全都繞道飛走了。
「這些蟲子，都是從水下飛出來的。」張起靈說著指了指深潭的水面，「准備好入水。」
仔細往水面看過去，確實可以看出來時不時有幾只昆蟲從水面鑽出來。看來水底下還有一片空間。
第73章 五行火
南星再次打開底閥，將船下潛入水中。
水底一片漆黑，令水中綠色昆蟲微弱的光芒顯得格外明亮。
跟隨昆蟲游出的方向尋過去，不久後，前方的河道竟一分為二。
昆蟲全都從其中一條河道的方向漂出來。那個方向，應該就是地下河的方向了。
這條地下河，從盲塚出來後，彙入了眉河。早些年外面彝寨的人都喝眉河水，能解毒促進傷口愈合，彝族人把眉河的水視為聖水。
估計那些彝族人如果知道這聖水居然由一條浸泡滿屍體的地下河流出後，信仰都該崩塌了。
跟隨昆蟲進入地下河的河道，越往裡，河道漸漸變成了一條巨大的水底隧道，最開始，整條隧道都被河水填滿，是滿管流。
往後，隧道頂端漸漸出現空氣間隙，並且間隙越來越大。到最後，頂部的間隙大到都能容許他們的木船浮上去了。
將木船底艙的水再次排出，木船躍出地下河水面，所有人都回到船上，將燈點亮，前後打量著目前所處的環境。
整個地下空間非常高聳寬闊，上面高高的穹頂聳立，看起來仿佛一座古老的地下宮殿。
地下河的水流很深，高聳的穹頂有人類開鑿建造的痕跡。
只聽胖子「咦」了一聲，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去，他將手電往前方照了照，說道：「這地方該不會還有人住吧？」
前方是一片幽深的黑暗，手電掃過的地方，隱約有建築的輪廓。
「去看看就知道了。」黑瞎子道。
南星看向了張起靈，他點了點頭。於是她便將船啟動，往前方開過去。
靠岸後，大家都打開了手電往岸邊的黑暗中照過去。這片地下空間竟比想像中要龐大得多，手電的光竟照不到頭，最後被黑暗吞噬。
張起靈打起了一個冷焰火，往前方丟了進去，在冷焰火的照明下，整個地下空間的輪廓全貌也終於露了面，這是一整個地下古城，格局布置，居然和雲渚古城有幾分相似。
一行人跳下了船，在古城中覓路前行，遇到崩塌陷落的地方就繞道而行，走了很久才來到古城的中部，這裡的街道相當寬闊，雖然已經年代久遠，街道的格局脈絡仍然可以瞧得出來。
這裡離盲塚還有些距離，南星雖然不是特別理解來這古城中探索的目的，但看這古城的格局構造，估計和雲渚一樣，也是與盲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一行人來到了一處高出普通房屋的建築前，這建築似乎是座神廟，雖然是木結構，但卻保存得十分完好。
神廟的門檻地磚以及承重柱的地基用的都是漢白玉，神廟的門很大，幾乎有三個人多高，兩人寬。門口有一露台，露台三面環以石欄，四角設有紫銅燎爐。
一行人來到門前，透過門縫拿手電往裡面照了照，一片空曠，裡面的黑暗好像能吸收光線一般。
胖子轉頭問張起靈：「小哥，你先看看，這門有沒有什麼巧簧機關？」
張起靈摸了摸門，又看了看整座神殿的布局，搖了搖頭，道：「你們跟在我後面。」
推開神殿的大門，張起靈閃身跨過高達膝蓋的門檻，一馬當先走了進去。
這人說的話一定要聽，已經是所有人的共識了，一行人心照不宣也都跟著進了殿。
進入之後，只見整個神殿空無一物，除了幾根巨大的承重柱，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南星看了看柱子，又看了看神廟的屋頂，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這時候黑瞎子也開口說道：「這座神殿按理應該是古城中十分重要的場所，建在城中心，應該是有重要的需要祭祀或者供奉的東西，不應該這麼空空如也。這裡有可能有暗道之類的，通往裝著神殿真正重要的地方。」
「這個暗道通往的空間，應該就在我們腳底下。」南星補充道，
「我剛剛大致估算了一下，這種屋面的荷載估計為μ=5.2kN/m2，面積估算為S0=2000m2, 入目所見6根柱子，支撐柱用的都是木材，木材順紋抗壓強度約為fc=35Mpa，則：
G=μgS0=10400kN
F=G/6=1733kN
S=F/fc=0.049m2
而這裡的柱子每根至少都有0.5m2左右粗細，這個粗度明顯已經超過荷載上面的框架結構所需要的尺寸了，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整個木結構的一部分，因為工藝限制沒有在頂層做收分，所以柱子一直就這麼粗的通了上來，
所以地下…還有東西。」
眾人一陣沉默後，張海鹽轉頭問一旁的吳邪：「我們族長夫人，講話一直是這個風格嗎？」
「要看是什麼打開方式。」吳邪看了張海鹽一眼，答道。而後他蹲下身用地質錘敲了敲地磚，果然有空空的回聲。
這地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機關，顯然不能貿然炸開。
這時，只聽一旁的承重柱處傳來機關轉動的聲音。
聞聲望去，只見張起靈蹲下身正在轉動承重柱底下的六邊形石座，原來下面是個石槽，和柱身分離，只要用力，就可以旋轉。
「剩余的幾個石座，也都是可以轉動的，從我所在的這個開始順時針數過去，分別轉動六格，一格，七格，兩格，十格。」張起靈看了看眾人，說道。
一行人也都分別去到剩余幾個柱子旁邊，按照張起靈說的轉動石座。
轉完後，只聽噶嘣嘣一通響聲，地面上的石磚陷了下去，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地道。
眾人稍事休息，便由張起靈領著下了暗道。
待下到石階的盡頭，眼前豁然開朗，這底下果然還有一層建築。
用手電筒四下打量，雖然是在地下的建築，四周空間宏大，雕梁畫柱雖已剝落，卻仍可見當年的華美氣像。
這裡的地板都是玉石，天花頂上的燈盞煉子也朽爛斷裂了，掉在地上，各處角落中還有幾只沙鼠在爬動，看來這裡空氣流通，除了一些玉石制品外，陶器、木器、鐵器、銅器、絲織品等物都被空氣侵蝕損壞得極其嚴重。
四周的牆壁上盡是古怪鮮艷的壁畫。其中出現最多的是一種古老的油燈，大的小的，仿佛掛在牆上一樣生動，手電光掃過，上面的火光仿佛還在跳動。
「媽的穿多了，這裡熱得簡直像個火爐。」胖子剛進來就已經熱得滿頭大汗。
按理來說，這種地下空間受大氣環境的影響非常小，有著良好的熱穩定性，不應該這麼熱。
「你這不廢話嗎，整個房間裡都擺滿了油燈，不熱才怪。說起來也是奇了怪了，這些油燈也不知道燃了多久了，看這個地方年代也應該挺久遠了，就算是長明燈也沒這麼超長待機的吧。」南星環顧著四周說道。
這時候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著她。
「你們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我身後有什麼嗎？」南星看著眾人，他們看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她身後站著無數惡鬼正准備索她的命。
「南星，這裡沒有油燈。」吳邪說道。
「這還沒進盲塚呢，你們就瞎了？」南星轉過頭指了指身後，「明明整個房間都擺滿了……」
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南星趕緊回過頭，只見剛才還在她面前的眾人突然全都不見了，整個房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這什麼情況？！難道瞎了的那個其實是她？那怎麼其他東西還看得一清二楚？！
「我看不到你們了，你們在哪裡？」這突然的變故讓她心裡開始忐忑起來。
「南星，仔細看清楚房間裡的油燈，找到和其他不一樣的那一盞。」只聽身後傳來張起靈的聲音。
這熟悉的聲音仿佛一劑鎮定劑瞬間安撫了南星不安的心，她欣喜若狂地轉身，只見他就站在她身後，淡然的眸子凝視著她。
她衝過去想要抓住他的手，卻發現撲了個空。剛剛還在眼前的他，就這一個瞬間便憑空消失了。
「南星，你現在在幻覺裡，只有在幻覺中才能找到五行火。」張起靈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時間不多了，你需要找到那盞不一樣的油燈。」
南星集中精神，開始一盞一盞油燈開始檢查，一路尋找著那盞與眾不同的油燈。
一路過去，南星幾乎都是提著自己所有的精力在看，生怕漏掉了一盞油燈，但是查了很久都沒有看到「不一樣」的那一盞。
而且這地下房間似乎無限寬，不知何時才能走到頭。
兩旁的油燈，在走了幾十米之後，開始幾何形式的增長了。
起初只是左右窄窄的兩排，後面竟然變得一望無際起來。
左右看了看，數不盡的燈，數不盡的閃爍。
如果僅僅是簡單的看燈火的樣貌，那這裡幾乎每盞油燈都不一樣，比如火焰的高低，燈盞的形狀，燈油的多少，都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區別。
而張起靈向來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人，「不精確的敘述」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所以，這盞油燈的不一樣之處，絕對不是在這些千差萬別的細節上。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找到後面南星整個狀態都只是機械地一盞一盞油燈看過來，就在她已經快進入到夢游狀態的時候，她看到了一盞油燈。
那一刻她意識到，她找到了。
確實，只要在注意油燈，這一盞就絕對不會被漏過。
這絕對是一盞讓人感覺非常異常的油燈。
這盞油燈的燈盞，是由黃金、烏木和陶土三種材料鉸接而成，燈盞裡沒有燈油，而是一整塊藍色的冰，火焰就在冰面上燃燒著。
五行火，取五行。一火生於金，一火生於木，一火生於水，一火生於火，一火生於土。
這盞油燈，集齊了五行，相生相克之間達到了一種內在平衡。
南星將這盞燈拿了下來，拿下來的一瞬間，她只覺得腦後襲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緊接著忽然眼前一亮。
只見張起靈正俯身看著她。見她睜開眼，放在她腦後的右手下移至她的肩膀，將她扶著坐了起來。
南星轉頭看了看，就看到一邊黑瞎子吳邪和胖子坐在大概四五米的外的地方聊天，張海鹽和張千軍萬馬在另一邊角落裡，小滄浪在更遠的地方蹲著。
胖子往這邊看了一眼，發現南星醒了，立即說道：「南星醒了。」
所有人都轉頭看著南星，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張起靈打開一瓶水遞到她手裡。
「小哥，我在幻覺裡找到五行火了，我還聽到你跟我說話了。」南星顧不上喝水，第一時間就跟張起靈報告情況。
「五行火拿到了。」張起靈說著看向了一旁地上擺著的一盞燈。
南星看過去，正是她在幻覺裡找到的那一盞。
「啞巴費了不少功夫才進入你的幻覺，根據你幻覺裡找到的位置，拿到了五行火。」黑瞎子說道，「當然，把你從幻覺裡拉回來的也是他。」
「這個五行火，有什麼用途？」既然要花費這麼大功夫特地來找，應該是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只有五行火可以在盲塚裡照明。」張起靈邊整理裝備邊說道，「我們先回到船上去。」
第74章 抵達
木船沿著地下河繼續往前，船速並沒有很快，就只是沿著水流方向開。
五行火的燈盞擺放在甲板最前端，明明是小小的一盞油燈，卻把整個地下空間照得透亮。
船上的位置並不算寬敞，一行人站在甲板的各處，沉默地前進。
駕駛艙裡依舊只有張起靈和南星兩個人。
「南星，有些事情，我需要跟你說明白。」身旁的張起靈淡淡開口。
南星抬頭望著他清俊的側臉，輕輕點了點頭：「我准備好了。」
「那塊棺木上記錄的信息，你還記得嗎？」張起靈微微低頭看著她。
南星愣了一下，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看過那塊棺木了。
轉念一想，以他雷達一般的敏銳觀察力，又怎麼可能不發現？
於是她簡單將棺木上的內容復述了一遍。
「那個日期，有沒有讓你想起來什麼？」張起靈問道。
「還真別說，我一直覺得那個死期非常眼熟……」南星一下被問到了點兒上，從她看到這個死期開始，就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個日期，但卻始終回憶不起來。
「你見過的，在雲渚。」張起靈提醒道。
雲渚……南星搜尋了一圈記憶，猛然明白過來，驚訝的睜大雙眼：「那些古屍的死亡日期，和棺木上我的死期，是同一天。」
「嗯，這應該就是你能進入幻覺找到五行火的原因。」張起靈深潭般的眸子凝視著她，「有人希望你進盲塚。」
「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在打盲塚的主意？」這可是個九死一生的墓，什麼人這麼想不開非得來這生死邊緣瘋狂試探？
「恐怕，他們比我們更了解這裡。」張起靈說著將視線從南星臉上收回，重新看向了地下河的前方。
「哎，有人要游泳嗎？」這時候，站在甲板上的張海鹽突然提議，但毫無意外地沒有任何人響應。張海鹽就有些委屈：「同志們，咱是來干大事的，心態放輕松些。」
「放輕松，我看你放.屁.吧你！」胖子擠兌道。
「是嗎？你聽。」張海鹽把屁股對向胖子，用嘴噗了一聲。突然抬起手指著船後方道，「那是什麼啊？」
所有人都順著他指的方向回過頭去，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身後竟然出現了一大片厚厚的霧氣。那霧氣被風吹著，正在緩緩的接近他們。
「大副！大副！」胖子叫著推了一下吳邪，「去看看是什麼東西。」回頭指著黑瞎子，「給大副准備救生衣。」
霧氣來得非常快，盡管船速已經加到最大，那大霧還是瞬間追了過來，吞噬了船尾。
「看前面。」張起靈的聲音將大家的注意力從船尾拉向了船頭方向。
這才發現，霧氣已經不知不覺把整艘船圍繞了起來。
船頭的霧氣之中,竟然若隱若現的多了很多朦朧的亮光。也不知道是近是遠。
「不會是船吧？媽的小心點別撞過去。」胖子指著亮光道。
「不是。」張起靈看著前方的霧氣，似乎發現了什麼，忽然攥住了南星的胳膊肘。
南星被捏得生疼：「怎麼了？」
張起靈單手直接將南星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來，蹙起眉看著。
「不對，日期變了。」
所有人都掏出了手機，南星也掏出手機來一看，只見手機日歷上顯示的日期是：2019年6月1日。
她把張起靈手裡的手表拿回來再看，她表上的萬年歷也是顯示著同樣的日期。
所有人都是滿臉的疑惑，大家所有能顯示日期的東西都看過了。全部都變成了2019年6月1日。
南星對這個日期很敏感，這就是乙亥年己巳月己巳日。
也就是棺材木上她的死期。
她轉頭看向張起靈，就發現他也正凝眸看著她，她意識到，已經到了面對這一天的時候了。
她朝他笑了笑，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她別開了目光，徑直走到船頭看著前方的亮光。
這時候，南星注意到前方朦朧霧氣中，似乎有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她趕緊回頭衝船上的隊友們喊道：「注意！注意！好像要撞到東西了！請大家做好防撞擊准備！這不是演習！再重復一遍，這不是演我去！」
就聽見哐的一聲，整個船猛地搖晃了下。大家都重心一偏差點滑倒在甲板上。
緊接著傳來木頭開裂的聲音。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船估計給撞壞了。
「我們到了，准備下船。」張起靈說著拿起背包，單手撐著甲板欄杆，一躍而下。
其他幾個人也都飛速的拿起各自的背包，跟著跳下了船。
霧氣依舊很濃，再次踩在陸地上，居然令人覺得有些暈船般的惡心感。
往前走了不久後，霧氣逐漸散去。
只見前方是一片廣闊的地下空間，地下河的河水往前彙入其中的大小湖泊，一座城池就坐落在湖泊水系的包圍中。
剛剛的亮光，就來自於這座城池。
遠遠看去，城池的布局，和雲渚古城一模一樣。
走入城池才發現，剛剛在船上看到的火光，都是來自於眉河上看到的那種綠色甲蟲。
與雲渚古城不同的是，這裡的水路沒有那麼發達，主要還是以陸路為主。
進入城池後，一行人便開始朝著城中心走。
四周的建築都灰黑暗沉，看不出是屬於什麼朝代。這些建築都沒有門，或者說它可能最初的時候是有的。只不過經年累月的爛掉了，連痕跡都沒剩下。
所有的建築都只有光禿禿的一個門洞，裡面漆黑一片。像是張著大嘴的怪物。
腳步的回音在城池的建築牆壁間碰撞，仿佛有很多人在朝著他們走過來似的。
休整了好幾次，最後終於到達了城池中心的廣場。
與雲渚古城不同的是，這裡並沒有雲渚古城中心見到的那座沒有門窗的建築。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高的黑塔。
由於這裡能照明的工具只有五行火，手電、火折子等等全都失去了作用。
胖子用五行火點燃了一根燃燒棒，掂量了一下，用盡力氣朝上空扔了過去。
燃燒棒呲呲的冒著光劃過穹頂。所有人都凝神專注地看著。
就在燃燒棒劃過那建築的上方的時候。很明顯的看到，那建築似乎搖晃了一下！
「我他媽沒眼花吧？」吳邪確認道。
只見張起靈一言不發的看著前方的黑塔，直到燃燒棒已經緩緩下落。
「仔細看這座塔的結構。」
胖子又扔過去一根燃燒棒，在兩根燃燒棒一高一低的照射下，整座黑塔的細節才得以看得到些許，這時候所有人都發現塔身並不是通體純黑，而是遍布著不規則的花紋。
再仔細看那些花紋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為大家終於看清楚了那棟黑塔具體的樣子，也終於分辨出那看似花紋的是什麼東西。
這整座塔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蝙蝠。
所以塔本身也許並不是黑色，而是因為上面的蝙蝠已經把塔原本的顏色全部覆蓋。
第二根燃燒棒掉落前的瞬間，隱約看到黑塔上的蝙蝠有飛出來的趨勢。
「繼續扔燃燒棒！所有人抄家伙！」吳邪衝一邊負責隊伍裡熱武器的胖子叫道。
胖子再次將一根燃燒棒扔上半空，頓時他們看到無數只蝙蝠，在他們頭頂上盤旋。
這些蝙蝠明顯比普通的蝙蝠個頭要更大，翅膀全張開之後竟看起來似乎有老鷹那麼大。
只聽空中突然發出一聲鳴叫，無數的蝙蝠盤旋著就開始俯衝下來。
天空中的燃燒棒熄滅，胖子隨即又扔出了一根，將上空照亮。接著所有人全部都開火了，槍聲將地下空間長久以來的寂靜打破，很快半空中飛翔的蝙蝠就有不少紛紛中彈，從空中摔落下來。
燃燒棒數量有限，如果這時候全部用完，後面如果再遇到什麼狀況，他們就會陷入非常被動的狀態。
蝙蝠越壓越低，有的甚至已經從他們的頭頂掠了過去，繼續這樣大強度掃射的話，子彈很快就會告罄。
張起靈沒有用槍，事實上他向來都很少用槍或□□這類熱武器，一般都是用刀，或者用身體進行戰鬥，這大概就是實力派「無劍勝有劍」的武學修為最高境界。
張海鹽也沒有用槍，他的嘴巴裡似乎總有吐不完的刀片，飛出去瞬間就能射穿好幾只蝙蝠。
空氣中充斥著蝙蝠特有的血腥味，一行人一邊逼退蝙蝠，一邊漸漸往後撤，眼見已經接近了廣場碼頭。
「水裡好像有東西。」黑瞎子在這種昏暗的條件下，對環境的感知比一般人要迅速很多。
南星也轉過頭仔細去看後面的河水，只見黑暗的水面下，似乎有一張模糊的人臉。
往人臉的旁邊一看，才發現不只一張，整個水底下，密密麻麻擠滿了無數的人體，准確說是屍體，只是他們身體的顏色過於接近活人，以至於一開始看上去如同睡著的活人一般。
就在這一個瞬間，只見有一只屍體突然從水底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冷冷地盯著他們這些闖入這塊不知沉睡多久的地下城池的異類。
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越來越多的屍體坐了起來，並且緩緩走上了岸邊，朝他們圍了過來。
往前，是黑壓壓的嗜血蝙蝠。往後，是無數剛蘇醒的粽子。前後夾擊，根本沒有退路。
這時候，只聽張起靈不停地發出了「吱吱」的聲音，那聲音就如同蝙蝠的叫聲一般，他神情專注地看著上面的蝙蝠群，只見蝙蝠群開始迅速盤旋，速度快得如同一陣黑色旋風一般。
這種「吱吱」的聲音裡，真正起作用的不是他們聽到的部分，而是人耳聽不到的超聲波，一般人的聲帶是沒辦法發出這樣的高頻率的聲音的，這個男人的聲帶，已經達到了娉美超聲波發生器的效果。
此刻的狀況，竟令人生出了一種暗黑的壯烈末日感，一個冷靜強大的男人，用聲音控制著一大群的蝙蝠。
突然，張起靈不出聲了。
所有的蝙蝠全部急速盤旋而下，衝向了從岸邊爬上來的屍群。
屍群和蝙蝠互相撕咬，場面極其詭異惡心。
「快進塔！」張起靈說著打頭往黑塔的方向跑了過去。
第75章 兩個世界的連接
對於張起靈的指示，這隊伍裡面的大家向來貫徹得很徹底，除了……剛入隊伍的小滄浪。
雖然他也跟著大家在跑，嘴巴裡卻一直問：「小哥有這控制蝙蝠的技能，怎麼一開始不放大招？剛剛我都以為這次要把小命交待在這裡了。」
南星看了一眼前面越來越近的黑塔，簡短地答了一句：「聲波控制蝙蝠也是有距離要求的，離得越近，效果越好。」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小滄浪也沒有再追問。
衝到塔的面前，門已經被張起靈打開，一群人魚貫而入。
眼前的一切令人驚訝，在他們前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間，這絕對不是單純的大，那是一種極端的霸氣，整個建築的氛圍只能用磅礡來形容。
整座塔在內部沒有分層，直直地一路通到頂，房間的每一面牆壁，都有十根整根的金絲楠木柱子。牆壁上是一整幅濕壁畫，畫的內容與之前南星在那些詭異別墅陽塚中看到的一樣，只是規模要大很多。
而塔的穹頂用夜明珠鑲嵌成了浩瀚的星空，五行火的光芒在這些璀璨的夜明珠上反射出黃黃的柔光。
仔細一看，穹頂上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密密麻麻的交織著。仰頭看去，仿佛一張遮天蔽日的巨網，將照射過去的光線切割成無數光束。
房間的中間，放著一副巨大的棺槨，棺槨上密密麻麻刻滿了銘文。
一行人來到棺槨面前，南星簡單看了看銘文的內容，基本描述的是棺槨主人的生平。
原來，這裡葬著的，是雲渚古城最後一位女王，她不到50歲就死了，死亡原因不明。
最引人注意的是，這位雲渚女王出生日期的天干地支與南星一模一樣。她的死亡日期，與棺木上南星的死期，也是同樣的天干地支。
只聽這時候門口傳來突兀地一聲巨響，回頭一看，進來的大門已經被關死。
同時，整個房間裡傳來一連串機關啟動的聲音，從他們腳下開始，一路傳出。
「所有人回到棺槨旁邊，不要亂動。」張起靈轉身看了一圈房間的地板，說道。
此時整個塔似乎都開始震動起來，棺槨四周的地板劇烈顫動，而後，「轟」地一聲地板全部收進了四周牆壁，只留從門口通向棺槨的這條通道，看起來如同一個人工的懸崖。
低頭往棺槨四周被抽空地板的地方看去，深不見底，洞下呼呼的冒著陰風，一股巨大而且黑暗的壓迫感，使人不敢再往下看，如果再看下去，說不定心神一亂，就會身不由己的跳下去。用五行火照過去，隱約能看到似乎有一潭深水。
南星用五行火照到一處，突然注意到那一處深水似乎動了一下。這種動，並不是平時所見的水流波動，而是像是心髒搏動一般，仿佛整潭水活了過來。
「這水不對勁。」南星話音剛落，就看到那一潭水迅速湧動聚集成為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那巨大的東西似乎在輕輕地蠕動。五行火的光芒之下，只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
「這底下他娘的是養了一只座頭鯨麼？」胖子也看到水下的變化了。
這個體型，已經不止座頭鯨的個頭了。
「這是維系盲塚和這個世界聯系的生物。」張起靈冷冷地看著深潭底下的怪物。
而後他將目光投到了小滄浪身上，緩緩說道：「這就是你們世世代代都在同一天死亡的原因嗎？」
什麼意思？難道說小滄浪是雲渚古城的後人？張起靈和黑瞎子其實早就查到他了嗎？所以才答應了小滄浪提出的要參與到這次的行動中的要求。
小滄浪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張起靈一眼，而後笑了。
「你說得沒錯，我是目前最後一代雲渚女王的後人。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你們張家才了解宿命這東西。」小滄浪緩緩走到了深淵邊，將手伸到了深淵上方。
瞬間就見怪物的整個身體亮了起來，隨後它的身體就分裂出一只手，從深淵底下飛速伸上來，似乎要抓住小滄浪的手。
「它漂亮嗎？」小滄浪將自己的手收回來，怪物的手撲了個空。
「所以，無數的雲渚的子孫，都會在每年的同一個時間失去自己的性命。世世代代，千百年來，喂養著它。
只有它的存在，才可以維系盲塚的存在。只有它的存在，才可以讓被深埋在這個地下世界中的一切有回歸的可能。這就是我們世代要用生命去喂養它的原因。」小滄浪說著露出了悲涼的神情。
「我們的先祖，早在千年前就已經預測到今天，會有一具完美契合的身軀，讓她徹底回歸，打開和這個世界連接的通道，讓一直以來只能依靠這地下河水生活的所有一切去往外面的世界。
我們等了那麼久，才等到你，張南星。」小滄浪說著抬起了頭，眼睛緊緊盯著南星，繼續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算你今天沒有進來盲塚，我的先祖也會出去外面的世界找到你。
你還記得你以前去過的陽塚別墅嗎？那些死在別墅裡的人，就是為了讓我的先祖能在今天出去找你而做的准備。」
突然，小滄浪不再說話了，眼神也從南星身上移到了房間中央的巨大棺槨上。
南星的頭腦久久的沉浸在小滄浪所講的事情當中。
她看了一眼那巨大的怪獸。
這就是盲塚與這世間的聯系。它是從何而來的呢？另一個世界嗎？
如果真的讓這盲塚裡的東西被雲渚女王帶出去，後果很難想像，光是那些光怪陸離的蟲子和蝙蝠還有水底那些奇奇怪怪的屍體就已經夠難對付了。
何況，除了這些，也許還有更多意想不到的離奇生物。
正想著，忽然她就瞥見了那棺槨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等她轉過頭想要去看清楚，就發現那黑影瞬間就已經到了自己面前，和她面對面站著。
這就是雲渚女王嗎？南星以為她真正面對這個想要自己身軀的人時會緊張，會忐忑，會震撼，或者會害怕。
然而真到了面對的時候，南星心中竟然毫無波瀾。
一股力量如同千鈞壓在了南星肩膀上，她差點被壓的跪在了地上，只覺得整個身子都要被碾碎了，全身傳來一陣陣的劇痛。
眼睛越來越沉，整個世界都幾乎要徹底黑下來。
忽然一道火光，從南星眼前劃過，直接往黑色人影掃了過去。
這一掃，那黑色人影就像是被燒到一般，飛速的散開。之後又再次聚集，恢復了人形。
緊接著，南星感覺到身上的力量消失了。
她看到張起靈一手拿著燃燒棒，一手捧著五行火油燈，面對著她站著。
而一旁的黑影已經又開始往南星靠近。
張起靈將手中的油燈向南星拋了過去，而後躍到黑影面前，再次用火把將黑影打散。
南星接住油燈，跑到胖子身邊，道：「看來，這女王怕五行火。我們還剩多少燃燒棒？全都點起來。」
胖子打開背包，只剩三根燃燒棒了。
將剩下的燃燒棒點著，黑瞎子、吳邪和胖子一人拿了一根也衝了過去。四個人算是徹底將那團人形的黑影圍了起來。
可即便這樣，也僅僅是在僵持，黑影每次被打散，都會再次聚集。
突然，整個空間內刮起了一陣強風，南星趕緊將手裡的油燈護住。
只見之前四散的黑霧，正在飛速的聚攏。它像是存在於空氣中，存在於黑暗中，存在每個地方。
所有目之所見的地方，都能看到那股黑霧。
就見黑霧聚攏成的人型越來越大，那霧比之前濃重了很多。
只聽嗖的一聲，吳邪和胖子手裡的燃燒棒就已經被瞬間熄滅，黑影在他們身後站定。
張起靈眼疾手快，手裡的燃燒棒趁機從那黑霧身後插了進去。
就聽見空氣中仿佛響起了一陣炸雷。
人形黑影轉過身，似乎被惹毛了，正准備還擊，卻被張起靈閃身躲了過去。
吳邪和胖子拿著熄滅的燃燒棒回到南星身邊，南星試圖將燃燒棒再次點燃，卻發現點不著了。
並且，五行火油燈的火焰也已經比之前縮小了很多。
看來，這所謂的五行火，和普通的火不同，每次點燃燃燒棒，都相當於拿走了五行火的一部分。現在，它已經無法再分出第二個火焰了。
這個時候，只見張起靈和黑瞎子手裡的燃燒棒也已經熄滅。
「五行火是燒不死她的，你們別白費力氣了。」小滄浪在一旁冷笑道。
南星看了一眼手裡的油燈，突然明白了過來。
五行火是燒不死它，但可以燒死另一個東西，這就夠了。
擺脫了燃燒棒圍攻的黑影瞬間移動到了南星面前。
南星抬眼望著不遠處的張起靈，微微笑了笑。
張起靈似乎看明白了南星的心思，他立即飛身往南星身邊趕了過去，道：「不行，我不允許你這麼做！」
與此同時，南星一個踮腳往懸崖縱身一躍。黑影也跟著追了下去。
只見黑影身後突然出現了無數張牙舞爪的觸角，瞬間將它纏繞了起來迅速往下拖。它拼命掙扎也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猛地從黑霧身後躍起了一個龐然大物，正是那個連接兩個世界的生物，它張大著它的口，幾乎是一瞬間，那黑霧就被塞入了口中。
南星將手裡的油燈趁機扔入了那怪物口中，而後望向上方緊跟著她跳了下來的張起靈。
張起靈單手抓著一根速降繩，另一只手全力伸向南星。
兩個人都在往下墜，中間隔著一段固定的距離。
「再見。」
這是張起靈聽到南星說的最後一句話，緊接著，所有的聲音都被南星身後那怪物被五行火點燃後的爆炸聲掩蓋。
強烈的光芒令周圍的一切都只剩下耀眼刺目的白色。
所有人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陣無法抗拒的力量卷了進去。
下一刻，他們都發現自己被泡在了一片未知水域中。
用盡力氣往上游，冒出水面後，他們發現已經回到了彝寨所在的那一片深潭中。
第一時間清點人數，所有人都安然無恙，唯獨不見了南星。
張起靈再次潛入水中，找遍了一整片潭水，也沒有找到她。
而去往眉河和那條地下河的山體縫隙，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第76章 後續
翻過山體縫隙所在的那座山，卻發現眉河和當初地下河的入口都已經被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所取代。
伴隨連接兩個世界的龐大生物的死亡，連帶著盲塚也徹底消失。
南星的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想必是在爆炸中一起被炸毀了。
張起靈他們沿著原本眉河所在的方位，把周圍的山林全都探索了一遍，完全沒有南星的蹤跡。
直到半個月後，他們的食物也即將耗盡。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都沉默不語。
回到雨村的那個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張起靈站在門口望著雨簾，狂風夾著雨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衣服，冰冷又潮濕。
他在這一片暴風驟雨中站立了很久，狂風從堂中穿過，嗚咽環繞。
周圍所有熟悉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他，有那麼一個人，存在於生命裡，卻消失於生活中。
——
時間退回到半個月前，彝寨外的金沙江邊，坐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年輕女子。
原本盤在腦後的發髻，此刻有些凌亂，幾縷散落的發絲貼著臉頰一直順延著垂落進胸口，水珠順著發絲的軌跡滑落，為雪白的皮膚添加了幾分冰肌玉骨的感覺。
這位女子，就是剛從盲塚出來的南星。
事實上，她是和張起靈他們同時被怪物身體爆炸後形成的通道卷回了外面的世界。
只是，她當時離怪物的距離太近，從而和張起靈他們掉落到了不同的地點。
同時，天授也在這個時候再次發生，她再次失去了記憶。
一艘路過的小船在她附近停靠了下來，船上跳下來一位清秀的少女。
「這位姐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是和家裡人走散了嗎？」少女打量了一下南星，看她的穿著，並不是本地人，有可能是來附近旅游的。
南星聞言抬起頭，望著少女的眼睛裡淡然無波。
「你一個人在這片深山裡怪不安全的，我剛好准備回家了，要不要捎你到我們鎮上？」少女見南星不說話，於是問道。
「謝謝。」南星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南星搭乘少女的船離開，而此時的張起靈他們還在彝寨內搜尋南星的下落。
半個月後張起靈從彝寨離開，此時的南星已經追尋著腦海裡僅剩的兒時記憶聯系到了她父親的老友將她接回了美國的老家。
尋找記憶的方式總是相似的，無非就是去自己以前去過的地方，聽自己的親友講述以前的故事。
一年後，南星再次回到了北京，找到了她父親生前留給她的住所。
但她母親留給她的那些日記本，之前已經全都被她帶去了雨村，沒有那些日記本，她已經無法主動獲知自己身為張家人這件事。
不過，她也不是全無方向，房子裡的生活痕跡，讓她意識到，她在失憶前不久還在這裡生活過，並且似乎和她一起生活的，還有一個男人。
因為，家裡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有兩套，並且還有整套的男士睡袍、拖鞋等等。
能一起生活，想必是十分親密的關系吧？那過去的這一年，這個男人是否也在尋找她？如果她繼續在這裡生活，是否還能和他重逢？
——
張起靈也評估過南星從盲塚出來的地點和他們不同的可能性，這一年以來，他和吳邪、胖子不斷擴大著搜尋範圍，卻始終沒有任何線索。
這年的11月，吳邪再次收到了新月飯店催還款的消息，三個人再次啟程前往北京把事情壓了壓。
那天下午，吳邪和胖子在事情結束後順便去了黑瞎子家。黑瞎子從盲塚回來之後，眼睛已經恢復正常，但他仍舊墨鏡不離身，習慣的力量是巨大的，何況還是維持了百年的習慣。
張起靈沒有和他們一起去，他獨自去往了南星曾經的住所。
11月的北京已經進入初冬，街道上一片蕭瑟，狂風肆虐。
一輛車在張起靈前方的路旁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穿著燕麥色羊絨大衣的女人，雖然只有一個背影，卻令張起靈心頭一震。
他十分確定，這就是他找了一年多尋而未果的女人，她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重新回到他的世界裡。
南星捂著肚子靠著車子蜷縮了下去，急劇的刺痛讓她根本無法站立。
額前的發絲被因疼痛沁出的冷汗打濕，黏在臉頰上。
「身體不舒服嗎？」一道低沉輕緩的嗓音傳入耳膜。
南星愕然地抬頭，面前出現了一張極其俊美的臉龐。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她卻覺得似乎自己已經等待他很久很久。
他的眼眸深沉卻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猶如晨霧中的第一縷陽光般令人心頭一暖。
「您好…方便幫忙送我去一趟附近的醫院嗎？我…實在是開不了車了…」南星的聲音微微顫抖。
面前的男人沒有說話，直接一把將她抱起放入了車裡，又細心地扣好了安全帶。
然後，開車送她去了最近的北醫三院。
她側頭看著開車的男人，視線開始有些模糊。
「謝謝你。」
從失去記憶以後，這一年多的時光裡，她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就連今天下午肚子突發刺痛，她也只能強忍著疼痛自己開車奔往醫院。
此刻這個在她最無助的時刻出現的陌生人，卻帶給她久違的溫暖。
張起靈一言不發地踩了油門，加快了車速。
車到了醫院，他停好就下了車開門抱她下車，將她送入了急診中心。
診斷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是急性闌尾炎，必須馬上手術。
他等在手術室外，腦海中回放著重逢後南星的一舉一動。
她失蹤後，他不止一次重新回到荷清苑，無一例外，房子空空如也。
所以，她應該是最近才回到北京的。
並且，她失憶了，再次忘記了和他之間經歷過的所有事情。
南星沒想到自己手術完還能見到把她送來醫院的那個男人。
她躺在病床上看著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挺拔背影，竟感覺這畫面十分熟悉。
「謝謝你，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張起靈聞言轉過身，也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雙深如幽潭的瞳眸噙著些微的光華，更顯深邃莫測。
似乎不自報家門直接問人家名字也確實有一點唐突，於是南星補充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南星。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想出院後請你吃頓飯，略表謝意。」
他仍舊一言不發，持續的沉默讓氣氛變得古怪。畢竟是救了她這麼大個恩，一頓飯確實說不過去。
「要不，請你吃兩頓….」南星硬著頭皮一邊試探性地問，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
還是沒反應，看來得放點大招了，直接包了他以後的飯也不是包不起。
沒等她開口，張起靈就收回了凝視著她的目光，抬步往病房外走，道：「你好好休息，出院的那天我來接你。」
那這頓飯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出院的時候來接她？那這不是又要加欠一筆人情？這啥時候才能還得清啊？
想了一會兒，南星突然從病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看到他的身影從病房樓出來，越走越遠。
她的心裡竟然開始期待再次見到他。
可能因為人在生病的時候會變得脆弱吧，所以會對這個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在身邊的人產生了一絲依賴的情愫。
並且，他真的和一直以來夢裡的那個人，好像。
出院的那一天，南星辦好出院手續來到停車場，遠遠就看到等在她車旁的張起靈。
他真的來接她了。
「我們先去吃飯嗎？這附近有家小眾餐廳，環境和菜品都非常棒。」南星側頭問身旁正開車的張起靈。
「送你回家。」他專注地看著前方，淡淡開口。
她楞了一下，看來，他好像沒有和她吃飯的打算。於是她只好說道：「那我給你導航。」
「不用，我知道路。」波瀾不驚的語氣，卻令南星心尖抖了一下。
「你知道我家在哪裡？」南星緊緊盯著他的側臉，眼裡滿是激動和震驚。
張起靈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沉默片刻後，他回答道：「你的醫療檔案裡有。」
「這樣啊…」南星垂眸，長長的睫毛將她眼中淡淡的失落盡數掩蓋。
大約20分鐘後，他們便回到了荷清苑。
張起靈將車子停好，又將她送到了她家樓下。
「我家到了。」南星抬頭望向身邊的張起靈，她想邀請他上去坐一坐，但卻遲遲開不了口，這大概是有記憶以來她最慫的時刻了。
「嗯，你回家好好休息。」他低頭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南星看著他背影消失在拐角，而後才進了樓。
等她差不多已經到家，張起靈才從另一個方向回到了她家樓下，望著她家的窗戶。
初冬的寒風凜冽地吹在臉上，天上一直在聚集的烏雲此刻更有了黑雲壓城的陣勢。
一滴冰涼滴落在他的臉頰，很快，密集的雨點就淅淅瀝瀝地灑下。
而他，仿佛渾然不覺一般站立在這一片雨幕中，就如同一年前剛失去她時雨村的那個夜晚。
一把黑色的大傘出現在頭頂，熟悉的佛手柑淡香夾在雨水的潮濕氣息中襲入呼吸，溫柔又帶著關切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這麼大雨也不知道躲一躲嗎？」
第77章 時光
轉身便看到撐傘為他擋去傾盆大雨的南星，她身上還穿著剛才從醫院回來時那件淡香芋色羊絨針織裙，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看得出是匆匆忙忙從樓上趕下來的。
「你全身都淋濕了，先去我家換下來吧。」南星抓著張起靈的手腕就往樓裡面走。
張起靈看了看她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就這樣任由她帶著往他熟悉的那扇門前走過去。
進家門後，南星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了指一頭的浴室，道：「你先進去洗澡，換下來的衣服放在外面更衣室就好。等會兒我把浴袍找出來，也幫你掛在更衣室，你出來可以直接換上。」
「嗯。」張起靈點了點頭，便進了浴室。
等他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南星手裡拿著已經疊好的他剛剛換下來的衣服，正准備打開他以前住過的那間房門。
南星看到他出來，將手從門把手上收回，道：「你的貼身衣物，我已經洗好烘干了。外套和毛衣我送到干洗店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拿。所以…」
南星說著頓了頓，抬手捋了一下耳旁的發絲，繼續道：「可能需要你今晚先在我家將就一晚上了。」
「好。」張起靈說著走到南星面前，接過她手裡的衣服，打開房門就直接進去了。
南星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麼干脆，毫無猶豫。並且她都還沒說這間是給他准備的房間，他就熟門熟路地進去了，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自然。
南星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將衣服放好，而後回頭看向還呆站在門口的她，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了。」南星從瞬間的恍惚中回過神，「你先歇一歇，晚飯的時候我叫你。」
兩人中途沒有更多的交流，似乎都各懷心事。
直到吃完晚飯，南星洗完澡出來，看到坐在窗邊天鵝椅看書的張起靈，她的腦中竟然生出恍惚的畫面來，畫面中那個男人的身影，與落地燈下張起靈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緩步走到他身前，腦海中的畫面竟越來越清晰，她張了張口，一個陌生的稱呼似乎要脫口而出。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仿佛尋找多年的答案此刻就在眼前。
張起靈合起了手中的書，亦抬眼望向南星，兩人目光相觸時，仿佛觸電了一般，互相之間，都沒有閃避，而是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我們以前......見過嗎？」這一眼，讓南星終於問出了這個從見到他開始就縈繞在心頭的問題。
「你是想起什麼了嗎？」張起靈起身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將南星完全籠罩。
他幽深的眼眸與她對視，似乎在她的眼神中尋找著什麼。
南星定定的看著他，胸腔裡翻滾著難以言喻的激動情緒，他剛剛的回答已經給出了明確的答案——他們以前果然是認識的，並且他知道她失去了記憶，他在等她想起來。
「你……方便跟我來一趟書房嗎？」沉默半晌後，南星終於開口道。
張起靈凝望著她，點了點頭。
跟她來到書房，書房的頂燈一打開，展現在張起靈眼前的，是滿屋子的油畫，牆上掛著的，桌上鋪著的，還有書房裡後來搭起來的繩索上掛著的一排一排的，滿目大大小小的油畫，畫的都是他。
「我也覺得很奇怪，我明明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可是我卻從一年前開始的每一個晚上，都會夢見你，每天夢見的場景都不一樣。所以，我在每天早上起床後，都會把前一天所夢見的畫下來。」南星在書房的一排排油畫裡穿行，而後停了下來，轉身望入張起靈的眼睛，聲音有些沙啞，道：「你能告訴我，畫裡的這些事情，都是真實的嗎？」
張起靈的目光從一幅一幅的油畫上掃過，所有記錄的，都是她視角裡的他，而這些場景，無一例外都是過去這十五年來，兩人一起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南星，這些畫面，都是你的記憶。」他在她面前站定，低頭凝視著她，幽深的眼眸中有著幽幽星芒。
一層霧氣蒙上了她清亮的眸子，她的睫毛微顫，眼中的霧氣須臾便凝成了淚珠從眼角滑落。
張起靈抬手將她臉頰的淚輕輕拂去，又將她鬢邊散亂的頭發細細抿到耳後。他那雙一貫冷冽的眼眸，如今卻格外溫柔明透，那裡面，盛著一泓無人知道的湖水，當他呈現給她時，便能將她全部包容，世間的風雨永遠無法侵襲。
她的心頭一酸，不由自主的雙手環住了他，他的身體猶自一震，更加緊地摟住了她。
她的腦海中卷起了風暴，夢中那些零星的畫面越來越清晰，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大腦，填滿了所有的空白。
十五年的時光，有陪伴，有等待，有尋找。從西沙海域初見，她其實就已經感覺到他對於她的生命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只是那時的她一心想著尋找母親的下落,還無暇去對這種感覺做更多關注和思考。
後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與共，一次又一次被他從死亡邊緣救回來，兩人的生命軌跡也終於糾纏在一起。
雖然他話不多，但她也在這樣的相處中，開始越來越清楚他的行事風格和習慣。在這樣的潛移默化中，她開始對他越來越在意，越來越依賴。
當他身陷險境的時候，她感覺整個世界似乎都要崩塌。在劫後余生再次見到他時，她才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重新歸位。
所有的這些,都仿佛昨天剛發生一樣記憶猶新。
而這個她就算失憶，也會情不自禁再次愛上他的男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Hey, dreamboat,」南星仰起頭，湊到張起靈耳邊輕語，「你是天生有魔力嗎？我已經是第三次愛上你了。」
她的呼吸一點一點輕灑在他的耳畔，睫毛輕顫拂過他的臉頰，他只覺心裡似被什麼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
「你…… 」張起靈微微松開了環住南星的雙臂，望著她的雙眸，那裡面盛滿了欠違的繾綣情意。
「我都記起來了。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南星說著將雙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腳朝他湊得更近了些，「這一年裡，你有沒有很想我？"
「嗯。"明知故問。
張起靈將南星重新攬入懷裡，低下頭，尖尖的下巴輕輕地抵著她的肩膀，有力的雙臂緊緊地鎖在她的腰間，柔聲道：「跟我回家。"
「好。什之時候出發？」
「兩個星期後。你剛出院，需要靜養。」他的嗓音低沉溫和，聽得她耳朵不自覺發燙。
「我這是腹腔鏡手術，創口也就一釐米....."她喃喃道。
他聞言直起身，下巴從她肩膀上移開，握住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眸，陰郁的黑瞳如黑洞深不見底。
「好了，我聽你的，再多養兩個星期。」在這樣的眼神攻勢下，她向來只有投降撒嬌的份。
兩人從書房出來，已經晚上10點。
「早點睡。」張起靈撫了撫南星的頭發，就進了自己房間，完全沒有讓她一起的意思。
久別重逢不是應該你儂我儂好好溫存一番嗎？這個男人居然撇開一臉期待的她和她分房睡？
南星按捺住破門而入的衝動，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頭悶進被子裡。
也不知道翻來覆去了多久，她終於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來到張起靈的房門前。
正想敲門，看到他的房門竟留著一條縫隙，於是輕輕的推門進去。
張起靈聽見聲音，抬手打開了床頭的燈。
他聲音暗啞的問她，「怎麼了？」
她低低的說：「外面雨又開始下了，電閃雷鳴的，我害怕……」
一聽就是借口，可即便這樣，他還是伸出手臂，「來，過來。」
南星內心激動得似萬馬奔騰，表面上卻乖巧的像一只小貓，爬上他的床，睡進了他的臂彎。
他關掉床頭燈，而後懷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睡吧。」
她輕輕從他懷間抬起頭，外面的月光灑進來，籠罩在他的臉上，在他如雕塑般深邃完美的臉龐上留下光影，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睡著了的大天使。
她抬手輕輕撥弄著他的睫毛，那纖長濃密的睫毛，有著自然卷翹的弧度，令她愛不釋手。
她痴痴地笑了開來，下一秒，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
睫毛如同羽翼般動了動，而後他睜開了眼，一雙深瞳掩在睫毛打下的陰影裡，倒映出她白皙的小臉。
這個意思，是她再不老實睡覺，就要被趕回自己房間去了。
南星郁悶地闔上雙眼，沒有再亂動。
他的雙臂再次將她環住，並揉了揉她的頭發，示意她安心入睡。
張起靈說靜養，就真的是讓她靜養。兩個星期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該回雨村的日子。
第78章 Forever
今年稻米節的時候，三叔說小哥的戶口落在了吳山居，所以我就腦補了以下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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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只不過陽光被落地窗簾擋在了外面，令人分不清時辰。
睡眼惺忪來到客廳，就看到張起靈已經把明天出發的行李都幫她裝好了。
這個男人就算是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一絲不苟，事事都安排的井然有序。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味，只見張起靈從廚房端了兩份早餐出來，見到她，便將早餐放到餐桌上，道：「去洗漱，吃完早餐再換衣服。」
她出院後的這些天，早餐都被張起靈承包了，此前她都不曾想過，原來他廚藝這麼精湛，她真的想不出世間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會的了。
吃完早餐，南星一邊收拾著餐具，一邊和張起靈商量第二天回雨村的事情，「小哥，明天我們是不是得趕早出發，這樣還能在下午到濟南。」
「我已經訂好機票了，明天上午11點起飛。」張起靈說著打開了手機，「你現在已經可以在航旅縱橫上看到行程信息了。」
「等等……你的戶.口搞定了？怎麼搞定的？落在了哪裡？」南星關注的重點顯然不在航班信息上。
「在吳山居。」張起靈略過了前兩個問題，直接跳到了重點。
「上次王盟用張起靈這個名字去給你辦身份.證失敗後，聽吳邪說打算用張狗蛋這個名字給你辦一個，讓我看看你的身份.證，該不會真的用了這個名字吧？」南星收拾好餐具，洗完手便在張起靈身旁坐了下來。
張起靈看了南星一眼，而後拿出了身份.證遞到了她面前。
上面的名字是，張起靈。
也不知道吳小三爺最後怎麼搞定的。
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終於不是黑.戶了。
她看著身份.證上他的照片出神，顏值逆天能打就是任性，隨便拍一張證件照都帥得慘絕人寰。
只聽身旁沒了動靜，南星側頭去看，卻見張起靈在辦理值機選座，她發現他把她的身份.證號碼記得非常熟。
他事事都考慮得這麼周全，這讓她這個當女朋友的有些羞愧，「小哥，你對我這麼好，小女子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好，我娶你。」張起靈抬眼回望著南星，眼神深邃澄淨，語氣中是毋庸置疑的堅定。
南星愣了一下，這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她心跳悄然加速，下一刻便紅了眼眶，雙眸霎時蒙上了一層水汽。對於她來說，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就已經足夠。此刻聽到他許下結婚的承諾，無疑令她幸福得無以復加。
她鑽到了張起靈懷裡，雙臂緊緊環著他，輕聲道：「我上輩子大概拯救了銀河系，才讓我這輩子遇見了你。」
兩人是在第二天傍晚回到雨村的，吳邪和胖子等在村口，遠遠看到南星和張起靈回來，胖子就撒開步子跑了過來，每跑一步身上的肥膘就用力抖一抖，邊跑邊聲淚俱下：「哎喲我們的婦女公敵總算是回來了！你不在我瘦得走路都漂了。」
南星看這陣勢倒吸一口涼氣，卻見一旁吳邪也笑著朝他們走了過來，「果然也只有小哥能把你找回來。」
四個人沿著村子裡的路慢慢往回走，一切都還是熟悉的樣子。
回到家一進大門，卻見院子裡多了一棵高大的佛手柑樹，雖已是11月，但因為地處閩南，樹葉仍舊茂密，亭亭如蓋。在茂密的樹葉間點綴著金黃的佛手柑果，晚風拂過，帶來陣陣清香。
南星望了良久後，沉默地回到了裡屋。
晚飯早已經備好，稍微收拾收拾，四個人便在桌前圍了下來。
意料之外的是，今天胖子雖然很高興，卻沒有再喝酒，他說南星不在的這一年裡，沒人陪他一起喝，他漸漸也就不喝了。
晚飯後，南星搬了張椅子坐在了院子裡佛手柑樹下，沉浸在這一片清爽香氣中。
「這是小哥種下的。」吳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過去這一年裡，他只要在家，就會在這樹下經常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老吳，我……」南星聞言，只覺心頭狠狠地一顫，想說點什麼，卻哽在喉間。這一年裡，她因為失憶了，讓他們找了這麼久，讓張起靈等了這麼久，每每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髒似乎被揪著。
「你回來就好。」吳邪說完這句後，便回了屋。
晚上，南星洗完澡在客廳隨意翻著書本，吳邪和胖子現在完全過起了老年人的養生作息，早早就睡覺去了。
她在等張起靈洗漱完，她欠了他一年多的等待，此後的時光，她一刻也不想再和他分開了。
「怎麼還不睡？」張起靈洗過澡，穿著睡袍路過客廳，看到南星還坐在那裡，於是問道。
「等你一起睡。」南星放下書，起身朝張起靈走了過來。
「天氣涼了，以後在床上等。」張起靈說著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打開房門將她帶了進去。
南星微微紅著臉頰抬頭望了張起靈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張起靈心知她又把他的話往歪的地方想去了，卻也懶得去糾正她。
南星進屋後，便留意到了屋裡淡淡的佛手柑香氣，往房間掃了一圈，卻見床頭櫃上依舊擺放著之前她送予他的那盞燈籠，以及一旁盤子裡的風干佛手柑果實，想必這就是香氣的來源。
南星鼻頭一酸，而後微微笑著抬頭問張起靈：「佛手柑果和我，哪個好聞一點？」
「你。」張起靈說著便一把將她抱起，放入了被窩，從背後擁住她，輕輕吻了吻她的發絲，「以後房間裡不用再擺放這果實了。」
南星轉過身縮進他懷裡，「那我以後每天抱著你睡，讓你聞個夠，聞到膩。」
「不會。」對於她的香味，他還真聞不夠，更聞不膩。
回到雨村的生活就如同兩年前剛來到這裡時那樣安寧卻滿足。每逢一個什麼節日，胖子還會攛掇南星一起安排點慶祝活動。偶爾，小花和秀秀也會抽空來聚一聚。
一轉眼，就到了第二年的深冬。
南星每逢冬天都喜歡抱著張起靈不撒手，尤其晚上睡覺，更是整夜都粘在他身上。她說他是天然暖爐，手只要一貼上去就根本拿不下來。
這天夜晚，南星像往常一樣窩在張起靈懷裡和他臥聊，臉貼著他頸窩，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在他脖子上輕掃，撥人心弦。
「南星，過兩天我們需要去一趟杭州。」張起靈擁著她，輕聲道。
「好呀，我需要准備什麼嗎？」南星問道。
「帶上你的戶口簿。」他微微低頭，提醒著懷中的人。
去杭州…帶戶口簿，難道？！
南星倏地從他懷裡抬起頭，怔怔地對上他的漆黑的眸，那裡，盛滿了只屬於她的深情。
「明天，我戶口簿上的年齡滿22周歲。」張起靈抬手撫了撫她光滑細致的臉頰。
是的，戶口簿上的張起靈，是個1999年出生的寶寶。她現在相當於老牛吃嫩草，是他年齡的兩倍，這登記結婚的場面光腦補一下都會很羞澀，同時，也很幸福。
想到這裡，南星禁不住紅了眼眶，下一秒，有些酸澀的眼角就被他印上溫柔的一吻。
兩人的結婚證照片，是由圈內著名攝影師關根親自掌鏡。
登記的時候，除了工作人員始終對南星44歲卻長了一張怎麼看都是20歲的臉表示疑惑外，倒是沒有對兩人22歲的年齡差表示關注。
「小哥，你現在是我的了。」南星將兩人的紅本子收進包裡，抬頭望著張起靈，明亮的眼底盛滿了溫柔笑意。
張起靈伸手牽住南星，薄唇微揚。
他只是對她微微笑了笑，什麼都沒說，而她卻覺得，為了這一刻，她已經等了許久。
—END—
垮掉的番外系列
第79章 番外1 南星的生日
南星坐在院子裡的佛手柑樹下，看著微博上的生日提醒，如果不是這一條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要過生日了。
20歲以前，她還會每年都期待拆開父母給她准備的生日禮物的那一刻。如今，她早已經過了熱衷於過生日的年紀。
以前好幾次生日，都是在林子裡過的，深山裡不記得日子，只記得自己進來幾天了，所以出去的時候，生日已經過了。在那種壓力下，這種事情也真的無法在意。
今年閑暇下來，看到這個日子，她的思緒也只是停頓了一秒，老一歲對於其他人也許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時間節點，可對於張家人來說，大概就是生命的秒鐘多響了一聲。
正天馬行空地想著，就聽到張起靈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把手給我。」他輕聲開口。
南星有些疑惑地將手遞了過去。
只見張起靈拿出一條手鏈，幫她戴在了手腕上。
這是明顯的藏族風格首飾，但是又和普通的藏族首飾不同。
大部分的藏族首飾都是用紅色天珠、紅色瑪瑙、紅色松香石還有紅色的珊瑚制作的，但是這一條，卻不是這些材料中的任何一種。
南星對寶石也有過一些研究，她細看，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含有金屬成分的有機寶石，還沒有官方的名字，但有個約定俗成的名字，月光石。
紅色的月光石，與她白皙纖細的手腕十分匹配，寶石的光華與她皮膚反射出的微微柔光相得益彰。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應該是張起靈的媽媽留給他的手鏈，這份禮物的意義，可想而知。
「這份禮物太貴重了…」她抬眼望向他，心中的觸動與柔情化作柔和清淺的眸光。
「你值得。」他垂下眸子，目光凝聚在她臉龐。
南星將頭輕輕靠在張起靈肩膀，喃喃開口：「我都沒有像樣的回禮能拿得出手。」
「你有，」張起靈伸手將她圈進懷裡，「並且是傳家寶。」
「是什麼？」南星從他懷裡抬起頭，什麼傳家寶？她怎麼不知道？
張起靈沒有回答，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點漆般深黑的瞳眸裡潤著清亮的光澤，噙著她的身影。
南星看著他，等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臉上霎時染上了桃花瓣般的紅粉。
第80章 番外2 夫妻日常
1.出差
南星最近才知道，小花旗下有一家公司早在十年前就開始進軍智慧城市行業了，難以想像小花的產業到底滲透到了多少個行業領域。
這幾年智慧建築發展迅猛，小花公司的樓宇自控和建築資產管理相關軟件產品率先就開始嵌入各種神經網絡、機器學習AI算法。
小花聯系了南星作為產品技術顧問，南星也把自己這些年盈余的錢全部入了小花旗下這家公司的股份。
所以，南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北京一趟，她自己稱之為出差。
「咱不是隱居麼？你這三天兩頭地出門，讓我們幾個情何以堪。」在門口叼著煙泡腳的胖子看著南星又拉著行李箱要出門，問道。
「我這叫大隱隱於世，再說，隱居也是要養家糊口的啊。」南星回答道。
「別胡說，胖爺我縱橫倒鬥和古董兩界這麼多年，家底殷實著呢，怎麼都不用你來養。」胖子說著看了看裡屋的張起靈，「小哥更不用說了。」
「我指的不是你們三個。」南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留下這句回答就出門了。
「除了我們三個，還有誰？」胖子將煙熄滅，衝著門口喊道，「黑瞎子他老人家也有小花給他養老，不用你操心。」
胖子見南星早沒了蹤影，正准備回頭找張起靈，就看到張起靈也收拾了行李准備出門。
「你也要出差？」胖子問。
張起靈看了胖子一眼，沒有回答他，徑直出了門。
「天真，你快出來。這兩個人是不是吵架了？都要離家出走。」
「你想多了。」吳邪也搬了泡腳盆出來，給盆裡倒上熱水，「小哥是繼續忙他巡山的事業去了。」
南星坐在去往機場的車上，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了撫肚子。
出門時胖子問她的問題，她當然聽到了。那個除了小哥、吳邪和和胖子之外的人，還有9個多月就要來到人世。
她還沒想好怎麼告訴張起靈，包括她自己其實也剛剛開始適應將要為人之母的感覺。
2.步數的競爭
南星在北京期間，張起靈基本沒怎麼聯系過她，她對於他的近況了解，竟然是來自於微信運動。
這些天裡，張起靈每一天都是八萬步，八萬步是什麼概念，一次城市馬拉松大概是四萬步，張起靈每天有兩次馬拉松的運動量，這不禁讓人疑惑每天他都在做什麼？
看張起靈的運動記錄，最高是一天十一萬步，基本就是每時每刻都在奔跑。還有幾十步甚至是0步的，那就是躺了一天。
不管是八萬步還是十一萬步，都是野獸的運動等級。南星每天看到這個數據占據著自己的封面，內心的崩潰讓人形神俱滅。
南星思前想後，覺得自己得做點什麼來暗示一下，她每天看到他的微信運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狀態。
於是南星召集她在小花公司的團隊成員組織了一次團建活動——接力定向越野。整個團隊都是年輕人，一聽這個活動居然歡呼雀躍，從當天零點就開始拿著南星的手機接力跑。
那一天，南星成功占領了微信運動的封面。
第81章 番外3 孕期
南星的懷孕，悄然改變了雨村四個人的生活模式。她現在簡直是皇後娘娘般的待遇。
選好建檔的醫院後，南星就去掛了號做產科建檔前的一系列檢查。
她大概是整個產科最奇葩的孕婦了，其他孕婦要麼是老公陪同要麼是老媽陪同，只有她，由三個壯漢陪同。
四個人一來到產科，三個壯漢就被保安攔在了走廊外，就連張起靈這個持證上崗的老公也不例外。
南星折騰了好幾個小時，終於把所有的檢查全部做完，拿著剛出爐的B超單，走向等在產科門診走廊外的張起靈他們。
周圍的人們紛紛看向她，似乎是等了這麼久終於看到由三個壯漢等待的奇葩孕婦的廬山真面目了。
「雙孕囊，這是異卵雙胞胎。」張起靈接過南星手裡的B超單，仔細看了起來。
胖子一聽是雙胞胎，眼神就開始放光，拍著張起靈的肩膀道：「說不定是龍鳳胎，小哥你真是老當益壯啊~那叫一個百步穿楊，粘附力強！」
本來就引人注目的四個人，經胖子這麼一咋呼，人們的目光更加耐人尋味了起來。
吳邪下意識站得離胖子遠了幾步，他們不熟。
胖子也感受到了周圍的眼神攻勢，看了一圈後對南星說道：「他們怎麼都看著你一臉被驚嚇了的表情。」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驚艷吧，有著驚世駭俗的效果。」南星說著催胖子趕緊走，「你再這樣語不驚人誓不休，總有一天我怕是要被列入產科黑名單。」
自此以後，南星產檢再也不敢讓吳邪和胖子陪同了，每次都和張起靈兩個人早早就出門。
南星簡直是孕婦中的戰鬥機，一點妊娠反應都沒有，飲食毫無忌口，晚上睡覺十分安穩，小花那邊的工作也一點都沒有落下，精力旺盛得根本不像一個孕婦。
但終究，為了孩子的安全，她沒有再去北京出差。張起靈也沒有再往深山中跑馬拉松，更多的是陪著南星。
南星整個孕期體重控制得很好，孩子出生的十分順利。
並且，是一對孿生兄妹。
哥哥的名字是南星取的，張予澤。妹妹的名字是張起靈取的，張京墨。
第82章 番外4 逃出幼兒園
可真應了女兒是爸爸上輩子小情人這句話，張京墨從小就和啞爸爸比較親，就連長相都和張起靈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南星總說錯過了張起靈的童年，好想知道他童年的時候到底長得有多可愛。現在不用愁了，想看他小時候的樣子，直接看張京墨就可以了。
不過南星這波也不虧，因為，張予澤從小喜歡粘媽媽，也許是為了保持隊形，張予澤的長相隨南星，一雙桃花眼從小就俊美得勾魂攝魄。
轉眼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張予澤和張京墨就在他們四歲的那年秋天，一起去了同一家幼兒園。
那天傍晚，南星接到了民.警的電話，說讓她去警.局把兩個孩子接回去。
南星接完電話，一臉懵逼地望著張起靈。好好地上著幼兒園，怎麼會被警.察帶走了？
張起靈和南星趕到警.局的時候，只見兩兄妹並排坐在椅子上，一聽到爸媽來了，一下跳了起來撲進兩人懷裡。
只見兩兄妹灰頭土臉，身上頭發上還沾著泥巴。
還沒等張起靈和南星發問，兩兄妹就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描述起事情的經過，場面看起來像是相聲表演現場。
原來，兩兄妹在幼兒園的沙坑裡玩沙子，挖著挖著，哥哥說道：「你不覺得整天呆在幼兒園沒意思嗎？要不我們挖一條隧道出去買輛汽車好不好啊？」妹妹一聽，連忙拍手說：「好啊，好啊！！我也是那麼想的。」
說干就干，他們找來了平時挖沙子用的工具，跪在沙坑裡面一鏟一鏟的往下挖。
沒想到挖了幾天還真被他們挖通了一條穿過幼兒園圍牆的隧道。
他們不單單挖通了隧道，還精准的算出了老師最松懈的時間是在傍晚散步的時候，趁著這個時間，他們穿出了圍欄走了幾公裡，來到了4S店，對工作人員說，給我來輛車。結果他們說完這句話以後才知道，原來買車是要花錢的。
見兩兄妹形跡可疑，4S店工作人員打電話報了.警，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張起靈和南星對視了一眼，男默女淚，而後將孩子帶回了家。
晚上，家裡的四位家長討論了起來。
南星把幼兒園的那條隧道照片發給了鐵三角，而後說道：「這麼專業的盜洞技巧，到底是誰教的？反正我沒教。」
張起靈搖頭，吳邪邊搖頭邊指了指胖子。
胖子一把拍開吳邪的手，怒道：「怎麼可能是我，這盜洞一看就是你們南派的挖法。」
「這麼說也不是你們教的？我還想說干得漂亮，這麼一來我准備好的台詞都用不上了。」南星說著關掉了手機，望著張起靈，道：「難道是我們的孩子天賦異稟、骨骼清奇，天生就是倒鬥奇才？？」
張起靈淡淡地看了一眼南星，而後指了指南星身後。南星回頭，只見兩兄妹正湊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看《鬼吹燈》。
第83章 盜墓筆記解謎-古代篇
這篇後記主要是我對盜墓筆記系列故事線的理解和梳理，包括一些大家都比較感興趣的謎題的分析。整個梳理會按照時間線展開，包含古代、近代及吳邪進入故事線後幾個部分。
整個梳理會結合盜墓筆記、藏海花、沙海、重啟以及三叔微信短篇中的線索進行展開。
另外，《失落的筆記》裡的很多設定也是基於這些謎題埋下的，在梳理的過程中也會予以說明解釋。
首先從古代開始說起。
1.起源1：隕玉
盜墓筆記故事的起源，要從早於殷商以前就掉落到地球的三塊隕石碎片說起。這三塊隕石碎片分別掉落在長白山、塔木陀、長沙。
長白山的隕石被最早發現，早在殷商時期就在隕石被發現的地方建造了皇陵。
其次被發現的是塔木陀的隕石，西王母在此建立了西王母國，並且發現了長生的秘密。
而位於長沙的隕石，則被青烏子發現並建造了人形墓。
2.起源2：青銅門與張家、以及「非意識的神」
三叔在《盜墓筆記重啟》（以下簡稱《重啟》）裡面填了一部分盜墓筆記裡關於張家起源的謎題，但與此同時又引出了「聽雷」和「非意識的神」兩個全新的線索，正所謂「以坑補坑」。
《重啟》第213章提到了關於「非意識的神」，原文如下：
他（汪家首領）湊近我：「我相信冥冥中有非意識的神在創造和左右世界。」
這是汪家一貫的論調，他說完之後，探向我：「但我覺得神不會選擇他（焦老板），所以我留在這裡，留在你身邊，我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另外，在《重啟》第222章中提到關於張家的起源，原文如下：
「張家人據說出生開始，就會像天授唱詩人一樣，忽然在成長的某一天，腦子裡出現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和他們的人生一點關系都沒有，但是他們會出現強烈的欲望，不得不去完成這件事情，這些事情猶如碎片一樣三波在歷史中，在非常細的細節上，改變歷史的進程。」
這種描述，似乎是在說，張家人似乎是上天對於歷史的一種干預機制。
結合以上的內容，我們可以得出結論：
殷商以前掉落到地球的三塊隕石碎片，帶來了世界的「終極」。而「非意識的神」為了干預和修正這一事件帶來的影響，選中了張家人作為干預歷史和守護終極的「天授唱詩人」，他們被賦予了比常人漫長無數倍的生命，擁有凌駕於這個世界的實力和資本。但相應的代價是，他們會被不定時發生的「天授」，抹掉本體的記憶，被強制去完成某些使命。
而支撐張家人履行使命的動力，除去「天授」的強制力，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張家對於長生的信仰。
但隨著張家古樓群葬的遷徙，並沒有任何一位張家先祖得以重生，久而久之，張家內部對於長生的信仰已經逐漸動搖。
《重啟》中解釋了長生的原理——通過吃一種特殊的丹藥，丹藥中包裹著屍蟞王，吃了丹藥後，就需要用玉俑包裹全身來阻止毒素擴散帶來的屍化現像。在玉俑中2000年後，體內的屍蟞王死亡，人就會再次蘇醒，得以長生。
但張家人的長生，應該是被選為「天授唱詩人」後的作用，並非服用這種丹藥。
關於青銅門的起源，《重啟》中提到，最早建造青銅門的人，被屍蟞王附身後包裹在玉俑中已經變成繭中人在蛇沼隕石中不斷蛻皮蛻了超過4000年了，原文如下：
「這是第一個進入到這個隕石的人，第一個度過2000年的人，但是他沒有醒過來，在隕石中初步估計，應該睡了有4000年之久。」
「這個繭的年份，和青銅門的年份，是同一個時代的。」
「這繭裡的人，就是當年做出那個青銅巨門的人。當年的事情，只有繭裡的人才知道。」
由以上內容，可以得知：青銅門是早在4000年以前，就已經被「繭中人」建造出來了。而張家人，也一直在尋找這些超過2000年的玉俑，或許，他們試圖證明，世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永生，他們所堅守的信仰和被天授的宿命，都是毫無意義的。
顯然，小哥找到了這個年代超過4000年的繭中人，並且與其進行了交流，用一種特殊的語言，在這個過程中，天授再次發生，小哥失憶。
3.西王母與周穆王
說完隕石和長生秘密以及青銅門的起源，接下來就要進入圍繞長生秘密展開的古代故事部分了。
前面說到，西王母發現了位於塔木陀的隕石，並發現了長生的秘密，所謂長生的秘密，由《重啟》中可以得出結論，就是丹藥的制作方法，而西王母自己，顯然也服用了這種丹藥，而後進入蛇沼中的隕石裡等待重生，詳見《重啟》原文：
「我從服飾上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西王母的屍體，她的屍體被碎隕石片一圈一圈的圍住。」
西王母除了知曉了長生的秘密，還馴養了很多珍禽異獸，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巨蟒和雞冠蛇。後來《沙海》裡提到，雞冠蛇蛇毒中的費洛蒙，可以作為記憶的傳遞介質。
西王母國發展到後來，有一部分遺民東遷到了長白山殷商皇陵，建立了東夏國，在不斷的對於長生之法的實驗中，與蚰蜒共生形成了萬奴王，人面鳥和口中猴這樣的怪獸猛禽，則成為了這片皇陵的守護者。
事情發展到這裡，另一個關鍵人物周穆王也開始進入整個故事線中。
西周的周穆王在西征至西王母國之後，從西王母那裡得知了長生的秘密，與西王母一樣，服用了屍蟞王丹藥，獲得了比常人更長的壽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丹藥所帶來的的副作用也開始顯現，於是他對外宣布了自己去世的消息，隱匿蹤跡地活著。
他戴上了狐狸面具，以鐵面生的形像在世間繼續尋找著克制長生副作用的方法。
與此同時，魯國有一位自封魯殤王的人，專門為魯國的軍隊盜掘古墓，晚年的時候身體因常年接觸屍氣，每況愈下。
後來他求助於他的軍師鐵面生（也就是周穆王），鐵面生告訴魯殤王世間有一種玉俑能使人長生不老，但需要去古墓中尋找。魯殤王信了，最終找到一處規模巨大的西周皇陵，在裡面發現了穿著玉俑的一具古屍。
鐵面生用特殊的方法克制了血屍，取得了玉俑。就在魯殤王在西周陵墓下建造了自己的墓打算躺進玉俑的時候，卻被鐵面生出賣了，將吃了假死藥的魯殤王掉包，自己躺進了玉俑。
到這裡，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在《七星魯王宮》裡，血屍的身份是玉俑的原主人，玉俑中的是鐵面生（也就是周穆王），外面的青眼狐屍，大概率就是魯殤王。
前文也說到了，玉俑的作用需要幾千年的時間，鐵面生（也就是周穆王）需要解決兩個巨大的問題：1. 如何保證這幾千年中他的安全；2. 如何保證幾千年後他能蘇醒。
於是，他布下了一個延續千年的局，並借由盜墓賊來完成這個局。
他將長生這一神秘的信息，通過帛書的方式，在魯殤王早期盜掘古墓的過程中，將帛書散布開來，散發到各個時代的盜墓賊中。
同時，他制作了一只龍紋石盒，裡面有一個由玉俑的一部分制作而成的同步密碼保護機括，石盒與玉俑形成一個同步鎖。同步鎖的一邊是石盒，石盒中存放著一個沒有足月的胎兒，胎兒的每次變化，會引起龍紋石盒機括的變化。
同步鎖的另一邊是玉俑，玉俑與石盒對其中人的影響是一致的，所以石盒和玉俑兩邊的數字變化也是完全同步的，而這些變化的最後一個數字，就是02200059，當石盒上出現這個數字時，所有指向周穆王的所有信息就會出現。
4.汪藏海
到了明朝的時候，一個叫汪藏海的堪輿師解讀出周穆王留下的帛書中關於長生的秘密。
他在晚年的時候，被東夏國擄到了長白山深處，修建了雲頂天宮。
在修建雲頂天宮的過程中，汪藏海看到了「終極」，他沿著帛書中的線索，在洪武二十九年最終來到了塔木陀。
同時，他發現了守護「終極」並把握著歷史走向的張姓家族，並且開始了他的破壞，試圖將長生的秘密公布於世人面前。
他將他的族人使用和張家相同的方式進行訓練，並且，由於他已經窺得長生方法，於是將他的族人也都改造成長生之軀。
張汪兩家的戰爭從此拉開序幕。
在汪家後人的不斷推動下，加上封建制度的被推翻，張家開始迅速衰退，亟需長生的信仰來支撐搖搖欲墜的張家。
這個時候，蘊藏著周穆王長生秘密的龍紋石盒被張家發現並破壞，機括中3000年前的胎兒被取出。但張家人沒想到的是，取出的胎兒早已經死亡，但此時的張家亟需這個胎兒來維持信仰，於是一個從尼泊爾被帶回的孩子便被選為這個3000年前的胎兒的替代品。
所以到這裡，我們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小哥在《七星魯王宮》裡把玉俑中的周穆王掐死時，會表現出如此厭惡的情緒了。因為歸根結底，周穆王制作的龍紋石盒，是導致小哥沉重命運的源頭。
第84章 盜墓筆記解謎—近代篇（上）
接下來進入近現代的故事。
被選為3000年前胎兒的替代品的小哥，被擁戴成了張家的信仰，受到了最優質的教育和訓練。
但這一切，被汪家人得知後，加以了利用，他們利用和公布了小哥的真實身份，輕而易舉便瓦解了張家對長生的信仰，擊潰了張家核心的凝聚力，從此，張家開始分裂。
而小哥，也在這時候瞬間從神壇被拉下來，被視作一個醜聞剩下的垃圾，丟給了家族裡的某個人撫養，在古墓裡從事暗無天日的工作。
張家內亂愈演愈烈，在泗州古城發生了一次刺殺張家族長的行動。
張家族長被殺後，族長重要的信物六角鈴鐺也一同被埋在了古城之下。
《失落的筆記》張南星的身世，即設定為在泗州古城中被暗殺的張家族長的外孫女。設定與張家族長一起被暗殺的，還有已經足月接近分娩的族長夫人，族長夫人在臨死前將孩子生了出來，並托付最信任心腹帶著剛出生的孩子逃離泗州古城，將孩子帶出國撫養長大。
這個孩子，就是張南星的母親張爾雅。
為了取回族長的信物，張家人再次進入泗州古城。同時，小哥以及其他擁有麒麟血的孩子被當作采血和苦力，用他們的麒麟血來驅散淤泥中的屍蟲，其中有不少孩子血枯而亡。
但張家人失敗了，他們觸發了族長的六角鈴鐺，產生了幻覺，互相殘殺，全部死在了墓裡。
小哥因為失血過多，沒有進入古墓深層而幸免於難。
族長信物無法取回，張家在前所未有的混亂下，沒有人再願意成為張家族長。這時候，張家人再次想到了小哥，讓小哥成為了危機下張家的替罪羊。
《藏海花》引子中三叔描寫了小哥繼任族長時的場景：
「他們會選你作為起靈人。」
「將所有的一切，加諸在你的身上。在你之後，再沒有人可以接替。」
老人剪掉油燈的點燈芯。
「時光很長，你將首先失去自己的過去，你也會學會忘掉自己的未來。」
小哥在成為張起靈後，在他13歲那年，和放野的孩子一起，再次回到了泗州古城，取回了族長鈴鐺，進入了張家古樓的房間中，知道了張家的使命和目的，也知道了「終極」的存在，從此，他開始履行張家人的使命。
1950年左右，小哥來到墨脫的喇嘛廟，並前往了康巴落，在前往康巴落前，他告訴德仁喇嘛，十年之後，他會再來找他。
而這一切，被汪家的監視者所看到了，他們將最後一任德仁喇嘛殺害，張家在西藏的聯絡人機制也從此被破壞。
1950~1960期間，小哥在墨脫的青銅門後守護了10年。墨脫的青銅門是張家人的復制品，目的是為了掩護長白山深處的青銅門。
1960年，小哥從雪山歸來，重返喇嘛廟，並將雪山中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一位老喇嘛。
1961年，在院子裡學習「想」一年後，他被帶進了那個房間，見到了自己的母親。
三日靜寂。
小哥時間線的故事告一段落。
我們再來看老九門這邊的故事。
1950年左右，吳家初探血屍墓，並且從裡面帶出一份戰國帛書，盜墓筆記的第一個故事從這裡開始。
而後，這份戰國帛書被裘德考騙走，裘德考騙得帛書後，回美國前將長沙所有盜墓賊的信息全部出賣。
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對長沙盜墓賊的清洗。當時擔任長沙布防官的，正是老九門之首張啟山。
張啟山親自督辦了這次清洗，長沙城的盜墓賊幾乎全軍覆沒，老九門也從此沒落。吳老狗散盡家財逃到了杭州，並從此定居杭州。
張啟山這次清洗，真實的目的，是為了從一種叫黑飛子的東西和他們背後的勢力下，救出更多的人。
黑飛子是一種汪家訓練的人蛇共生品，這是一種相當殘忍的共生方式，黑毛錦蛇進入人的身體，他們會替代人的骨骼和脊柱，因而黑飛子能兼具人的智慧和蛇的敏捷，他們的痕跡很少會被發現。
吳老狗後來也察覺到了黑飛子的存在，他開始訓練可以識別和對抗黑飛子的犬種。
並把自己的訓練方法秘密傳給了一個後生，為吳邪留下了世界上唯一一只能對抗黑飛子的黑背狗小滿哥。
從這裡開始，就已經為《沙海》中吳邪的反抗開始鋪路了。
而張啟山也在抗日勝利之後進入政界，他的背景使得他成了一個特別部門的總管。同時，他必須要找出張家人長壽的秘密。
張啟山雖然完全不了解自己的主族張家，但自己父輩的記憶中怎麼都會有一些印像，再加上在張家的書籍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記載，他知道了自己祖先的所有秘密都在張家古樓一一張家的群葬墓穴之中。
他需要找到張家古樓。
首先他開始了張起靈計劃，尋找在戰亂中已經完全不知所終的張家族長。
大量和張起靈同名同姓的人被找了過來，但是始終沒有找到正主。
1965年左右，小哥主動找到了當時的老九門。
當時，張家最後留存的希望越來越渺茫，小哥帶著秘密找到了老九門，加入史上最大盜墓行動，來換取老九門的幫助，希望借助老九門的力量來幫助張家，在這個動蕩的時代共同守護這個秘密不被發現。
當時，老九門答應小哥，會輪流去守護這個秘密。
小哥因此加入九門的最大盜墓行動，成為了領頭人。
那次史上最大的聯合倒鬥活動損失慘重，並導致了兩個後果。
第一是張起靈的權威性受到了極大的質疑，整個組織分成了兩派，有一派因為是被小哥所救，像霍老太這一批老九門中最聰明的，就力挺小哥，把小哥當成神靈一樣來膜拜。另一派則把活動失敗的所有責任全部推給了小哥。
小哥自己因為那次活動受了重傷，醒來的時候完全失去了記憶，被組織囚禁在了格爾木療養院。
霍家因為和上頭的聯姻關系，在那段時間竭盡所能，保護了小哥的生命。
同時，「陳情派」組織已經開始在老九門二代中組建新的隊伍。
第85章 盜墓筆記謎題詳解—近代篇（下）
七十年代初，陳文錦、霍玲這一代人二十不到的時候，「陳情派」背後的組織勢力已經對他們完成了一輪篩選。
而此時，對史上最大盜墓行動出土帛書的破解也進入尾聲，他們發現了樣式雷與張家的關聯。
所有線索指向了廣西巴乃的張家古樓。
而解九爺在這整個局裡是真正看得最透的人，他開始下一盤非常非常狠毒的棋。他找到了自己的兒子，落下了第一顆棋子。
由老九門二代組成的隊伍開始了對張家古樓的考古，除了幾個核心的人，其他人並不知道，這次考古其實是送葬。
這一支隊伍分了兩路，陳文錦和霍玲等人先行進入古樓，遭遇強堿清洗，只有陳文錦霍玲若干人逃出。其中名為張起靈的「鬼影」，身受重傷後被遺棄在了古樓內。
地面上的隊伍，則被盤馬破壞，解九爺用早已備好的自家隊伍，替換了被盤馬殺害的考古隊，接管了一切。
這一支隊伍完全沒有執行任何任務，他們把要下葬的棺木焚燒，用鐵水封住了屍體，毀掉了所有資料，帶著屍體開始了逃亡。而發現了異樣的「陳情派」，開始天南海北地追捕他們。
他們在逃到杭州的時候遭到了最大範圍的追捕，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求助於吳老狗。
而當時，吳三省正在以蓋鋪子之名，探索杭州地下一處南宋的隱秘皇陵，吳老狗就用了一招金蟬脫殼，把那具屍體藏入了南宋的皇陵之中。
屍體被藏起來後，解九爺終於反客為主。
因為害怕這具屍體及背後的荒唐計劃被公諸於世，「陳情派」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敢對解九爺實施最大力量的捕殺。
而解九爺的人在那時候化整為零，混人了組織內部，開始有目的地大量破壞相關的資料，殺死或替換關鍵人員。
陳文錦，霍玲也是在那時被解九爺的人替換。霍老太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自己的女兒有一些不對勁。
解九爺的布局正在起效，「陳情派」的勢力逐漸被壓制。
眼看著平衡將被打破，真正可怕的力量在這時候出現了。
這股力量被後來的人稱為「它」，自從半個世紀前瓦解了那個張姓家族以後，「它」已經許久沒有對手了。
也只有當世界趨於不可控的情況下，這股隱藏的力量才會真正干預到這個世界中。
另外一邊，造成長沙城腥風血雨的裘得考，在回到美國後拍賣了他騙得的那批文物，一躍成為了上流社會的新貴。
但是從吳老狗處得到的那本戰國帛書，他卻遲遲無法破解，當時他對戰國帛書的研究已經持續了20多年。
直到七十年代末，突然有十幾個中國人加入了裘得考的公司，這些人在四十年後被發現完全沒有變老，顯然，這些人來自「它」背後的那個汪姓家族。
這些汪家人向裘得考透露的一些秘密，成了裘得考後續所有舉動的核心動因。
這些汪家人了解了歷史上絕大多數的核心秘密，所以後來裘得考所做的事情都十分精確。
很快，他們幫助裘得考發現了戰國帛書的解碼方式。
解出戰國帛書的裘得考馬上回到了中國，他首先趕往的是當年出土這卷戰國帛書的長沙鏢子陵，准備重盜血屍墓。
他找到了一個肯跟他合作的中國人，吳三省。那時的吳三省正值年少氣盛之際，通過裘得考的精確信息和吳老狗的筆記，二探鏢子嶺血屍墓。
墓內，吳三省發現了吳家先輩的遺體，並在四目九天娘娘處拿得屍蹩藥丸。
吳三省打碎了一顆藥丸，引出屍蹩王，這件事情最後變成了一場災難，飛出的屍蹩王幾乎殺死了墓內的所有人。虧得找來的一個伙計在最危險的時候引爆了□□，裘得考得以保住了性命。
三年後，西沙明代沉船墓的信息被「它」放出。
「陳情派」和裘得考兩方面的勢力都將目光和力量投到了西沙。
裘得考的部隊得到「它」給出的精確的信息，先行進去沉船墓，利用當時最先進的設備和工具，帶出了詳盡的資料和地圖。
但沉船墓詭異異常，裘得考並未得手，一名隊員更是在沙頭礁遇難，屍體面目全非。
「陳情派」 的勢力在這次西沙考古行動再次集結了老九門第二代的力量。
然而「陳情派」勢力下的陳文錦、霍玲在巴乃回歸後的這段時間裡陸續已被解九爺的人替換。
1985年，假的考古隊接到了西沙考古的命令，前往西沙。
就在考古隊在西沙整合裝備的時候，真正的霍玲和文錦，使用了假的密令，把假翟玲和假文錦調往了長白山，而自己混入了假的考古隊中。為了給自己帶來幫手，文錦找到了吳三省。
而解九爺的內線，終於在那個時候，成功地把張起靈調出了療養院，整合進考古隊中。
其間，解連環為了獲得更大的支持，和裘德考有了聯系。
當時解九爺已經去世，解連環發現隊伍中出現了問題，但是一時間，他也沒發現是因為掉包的人被掉包回來了，此事的蹊蹺之處非常莫名。
解連環和解九爺不同的是，他沒有解九爺那麼絕情，可以為了最終的目的犧牲掉一切。他對於吳三省的出現十分納悶，於是，他也混入了隊伍之中。
當時解連環的計劃應該是順著解九爺的思路，找一個人替換掉吳三省，所以他事先帶著一艘船。遠遠地跟在考古隊的船後面，船上有一個他准備好替換吳三省的人。
吳三省完全不受任何控制，他們在古墓中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吳三省那個時候完全處於巔峰狀態，身手、警覺、魄力和凶狠彌補了他的魯莽。那個黑暗中的人在襲擊吳三省的瞬間就被殺死了。
在吳三省的逼問或者是在某種契機下，解連環和盤托出了整個計劃。於是，在海底墓穴的墓室中，兩個人進行了一次合謀。
三叔的決絕和魄力正好彌補了解連環的缺陷，再加上他本身的謹憤，他們開始一個快速的、更加大膽的計劃，要完全毀掉「陳情派」組織的核心層。
於是解連環戴上了吳三省的面具，演了一出雙簧。在海底墓穴中，吳三省用禁婆香迷倒了所有人，然後用解家的船把人運到了岸上，假意送還給了組織。
從此，吳三省得以脫出組織的視線。
考古隊被運送到了格爾木療養院，解連環假裝第一個清醒，編了一個故事，解釋海底墓中發生的一切。之後解連環和吳三省裡應外合，同時使用計謀，切斷了療養院和組織的聯系。
解連環、小哥利用組織與療養院短暫失聯成功脫出。
此時的組織對整支考古隊不再信任，開始了嚴密的監視。
「它」的力量此時再次介入，剩余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它」喂服吃下屍蹩藥丸。
而陳文錦他們在逃出療養院的過程中，發現已經無法信任任何人。他們為了逃避追捕和尋找真相，開始了格爾木探險，並且建立了錄像帶機制，開始警告第三代。
此時，脫離組織視線的解連環和吳三省則一直以吳三省的身份交替活動，他們就像雙生子一樣，為了同一個目的，一直在不停地奮鬥著。
在後來的吳邪看來，這兩個三叔對於一切都非常熟悉，只是性格有些不同。
無法分辨，什麼時候面對的是吳三省，什麼時候面對的是解連環，他們同時在做一些事情，各有自己的做法和線索，所有的線索交雜起來，更變得復雜詭異。
到八十年代中後期，組織突然封鎖、銷毀了前期所有計劃的相關資料，解除了對療養院的監視。
此時「陳情派」背後的組織改變了工作的重心。
同一時期，北京城裡出現了很多紅旗車，將一些在建築方面有卓越天賦的孩子帶入了巴丹吉林沙漠，這其中的一個孩子叫做霍中樞。
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裡，這些孩子再也沒有出現。
另一邊，因為組織的突然撤離，顛沛流離的陳文錦一行人重新回到格爾木療養院作為藏身之所，開始研究汪藏海的歷史和組織的真實目的。
陳文錦等人在療養院對海底墓帶出的資料開始了對汪藏海生平的研究，而齊羽則去了長沙某大學的檔案館查找被組織封鎖起來的資料。
齊羽發現的資料讓他們明白了組織的真實目的——長生。
根據大量海底墓的細節進行推測，文錦等人逐漸發現了「陳情派」為領袖一路在探尋的那種長生方法，也就是西王母率先發現的屍鱉丸。
當年汪藏海從周穆王的戰國帛書中破解了屍鱉丸的制作技術，卻並未知道克制屍化的方法，於是汪藏海的後半生就是在追求克制屍化的方法。
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成為了屍鱉丸實驗品。
而如果汪藏海最終找到了克制屍化的方法，那麼跟隨汪藏海當年的軌跡很可能就會發現這種方法。
他們調查了汪藏海最後幾年的行蹤，根據明史記載，在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去世前的兩年，汪藏海曾陪同皇帝來到長白山祭山，行蹤神秘。他們決定首先前往雲頂天宮一探究竟。
1993年，文錦、霍玲、齊羽、李四弟等人從海底墓壁畫中整理出了前往雲頂天宮的三條路線。
在那段時間，格爾木療養院中，隊伍中的一個姓名不詳的女人已經出現了屍化現像，目睹她逐步屍化的恐怖過程，文錦等人沒有更多時間猶豫，啟程前往長白山。
在長白山的雲頂天宮，隊伍遇險失散。
文錦、霍玲後來獨自進入了青銅門，看到了「終極」。
齊羽、李四弟和其他兩人在那次行動後再無音訊，凶多吉少，極有可能死在了雲頂天宮。
從雲頂天宮青銅門中逃出後，考古隊此時僅剩文錦、霍玲兩人，為了克制屍化，一如當年的周穆王、汪藏海，兩人萌發了前往尋找塔木陀的想法。
當年的文錦和霍玲已經發現了戰國帛書的密碼，他們通過戰國帛書解密出的圖像分析得出了龍脈圖，找到了塔木陀所處的位置。
1995年初，跟著一支駝隊，文錦、霍玲自敦煌出發，深入了柴達木盆地，開始了這一次的旅程。他們由一個叫定主卓瑪的女向導帶領進入了戈壁，進去了塔木陀。
在沙漠中的這一片綠洲暗藏了很多危險，一路上有不少人死去，最後他們到達了塔木陀。
但此時文錦和霍玲產生了分歧，文錦選擇等待，而霍玲自己帶人進去了塔木陀。
霍玲在幾個月後回到療養院，顯然她並未成功。當時霍玲的屍化已經開始，她開始情緒失控，新陳代謝越來越快，半年後變成了可怕的樣子。
至此，老九門的第二代已在各自的命運軌跡上漸行漸遠。
吳三省和解連環一直蹲守在杭州，一方面守護著南宋皇陵中領袖的屍首，另一方面四處尋找其他人的下落。
陳文錦獨自在格爾木療養院裡，陪伴著已經屍化的霍玲，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齊羽、李四弟自天宮遇險渺無音訊，凶多吉少。
小哥默默地背負著自己的命運。
千年來，他的家族已經完全篡改了歷史線索，並且在這些線索的後段設置了凶險的陷阱，他只能不停來往於各個古墓，在眾多陷阱中慢慢梳理。
第86章 盜墓筆記謎題詳解—現代篇
之後，小哥回到了張家古樓，卻不料趕上天授時間，瞬間失憶。之後被當做人鉺放入古墓吊屍，一直到2000年才被陳皮阿四所救。從此，小哥重新回到眾人的視野。
當時吳三省和解連環覺得事情十分溪曉，他們從吳三省鋪子底下的古墓中，取出了當時張家古樓的一件戰利品——黑金古刀，用來試探小哥。
與此同時，裘德考開始全面地介入到事情當中，不甘心再當一個投資者和被騙者。
2003年，得到裘德考各種資料的金萬堂到了吳邪的鋪子裡找到他。
吳三省和解連環看到當時的戰國帛書之後就意識到，「它」的試探和反撲終於開始了。
而吳邪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被吳家有意識地培養成了對抗「它」的殺手锏。吳邪從小就被訓練學習齊羽的一舉一動，包括齊羽擅長的瘦金體，為的就是在「它」開始反撲的時候，作為一顆純白的棋子，擾亂「它」的視線。
於是吳三省和解連環組織了第一次的七星魯王宮的探險活動，盜墓筆記的故事開始。
我們再梳理一下《失落的筆記》裡，作為張南星最關鍵外掛的母親的筆記所涉及的內容。
張南星母親的筆記，有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張南星第一次失憶前，她的母親故意留給她的簡化版，裡面記載了從古代一直到1985年的事情。
所以張南星知道小哥從小時候到1965年史上最大盜墓時候的事情以及1985年加入考古隊的事情，而對於後來小哥回到巴乃失憶以及以後的事情是不知曉的。
並且南星母親的筆記只敘述了事情，對於只有族長才知曉的「終極」，並沒有記載。
所以，南星巴乃醉酒後，才會對小哥說出那句：「那樣子的過去，我寧願你忘記。」
第二版筆記是南星失憶後，在家裡找到的，這版筆記是詳細完整版，讓失憶的南星以最快的速度對整件事情以及母親交給自己的張家使命有了了解。
我們接著梳理吳邪進入故事線後的謎題。
1977年，當吳老狗給他取名吳邪時，並非取「天真無邪」之意，而是「沒有瑕疵」的含義。
就是希望吳邪作為一顆純白的棋子，吸引汪家的注意，打入汪家內部，從而瓦解汪家。
這裡純白棋子的含義，包含兩個方面：1.作為長生的「齊羽」擾亂汪家的視線；2.以干淨的過去和能讀取費洛蒙的能力，被汪家帶回大本營。（第二點的作用後來被黎簇代替）
所以當吳邪真正明白他名字含義的時候，心中的寒意痛徹骨髓，他在爺爺的墓碑之前絕望的哭號，從來沒有感覺過如此的無助和凄涼。
被各方面都培養成與齊羽非常相像的吳邪在七星魯王宮出現，將是一個無比巨大的□□。
因為如果齊羽突然出現，那就意味著當年在格爾木療養院的實驗裡出現了一個毫無瑕疵的成功者，不同於霍玲、文錦等人屍化的結局，這個「齊羽」顯然克服了屍化，實現了完美的長生。
「它」勢必就會不斷去探索和挖掘吳邪背後的秘密，當發現吳邪只是一個普通人時，「它」的疑惑只會更加強烈。
這是給敵人創造出的一個影子，最大程度吸引敵人的力量。
在當年西沙的那支考古隊裡，□□泛濫，替換與被替換交替進行，「它」並沒有更多懷疑吳邪和當年齊羽長相的區別。
唯一讓「它」不確信的是，齊羽在當年到底是否被服下了屍蹩丸產生屍化？
後來，一盤偽造的錄像帶寄到了裘得考那裡，錄像帶裡，一個和吳邪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地上爬著。
這盤偽造的錄像帶錄制於吳二白的十一倉，這一點三叔在《重啟》中給出了解釋，原文如下：
我走向那團霧氣，慢慢的，我來到一個狹窄的房間裡，我看到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在地上爬著，在房間的一邊，放著一只老式的攝像機。
這個場面我見過，這是文錦寄給我的錄像帶裡的圖像。
在攝像機的後面並沒有人，但是有一個窗戶，我走到窗戶的牆面，看到窗戶後面站滿了人。他們表情非常嚴肅的看著「我」在房間裡爬著。但是我看不清他們的面孔。
我驚訝的發現，我一直以為這個地方是療養院，但我從窗戶看出去，近距離看著牆壁的質地，我發現這裡不是療養院。
這裡是十一倉的某個倉房。
這盤偽造的錄像帶讓汪家更加確信齊羽確實在服下屍鱉丸後出現過屍化現像。
多年以來在吳邪身上做的准備工作，終於到了要發揮作用的時候。吳三省在看到裘德考用來試探吳邪的帛書拓本後，將計就計，半推半就地答應吳邪初次下墓探險。
此時在陳皮阿四那邊的小哥，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時記憶全無，吳三省對此很是迷惑，出於對小哥的試探也好，或者想借小哥的能力與裘德考的隊伍對抗也好，吳三省從陳皮阿四處夾了小哥這只喇嘛。
七星魯王宮裡，裘德考對吳邪暗中觀察，此時胖子作為裘德考的雇佣兵初次登場。
吳三省將墓中帛書替換，並且引導吳邪拿到裝有蛇眉銅魚的紫金盒，為下一步引導吳邪去西沙海底墓做准備。
而小哥，也有自己的目的，他已經恢復了部分記憶，離開眾人的視野，去尋找自己需要尋找的東西：鬼璽。
回到眾人視野後，他憤怒而厭惡地殺掉了周穆王，這個造成他沉重宿命的始作俑者。「你活得夠久了，可以死了。」
在七星魯王宮事件後，「它」對於吳邪的身份更加迷惑了起來，很快，「它」就開始籌謀著再次的試探。
而吳三省也繼續著進一步的擾亂視線，一次性向吳邪拋出了兩條重要的指向海底墓的線索：蛇眉銅魚，1985年的西沙考古隊照片。並且自己也出發去了海底墓，這樣的話，已經足夠吸引吳邪去探尋海底墓了。
而「它」自然也不會錯過西沙海底墓這麼好的試探機會，因為八十年代的考古隊成員中就有齊羽，如果吳邪就是齊羽，想必會在海底墓中露出馬腳。
於是裘德考公司裡的阿寧找到了吳邪，與阿寧一起的，還有易容為張禿子的小哥。
小哥在原著裡說過，西沙海底墓是他的一個心結。主要原因應該就是吳三省和解連環聯手用禁婆香迷暈眾人，將考古隊假意送還給組織，這在當事人小哥看來是詭異並且毫無動機的。
再加上中途加入的，再次被裘德考雇佣而來的胖子，去往西沙海底墓的隊伍就齊了。
到這裡，我們再來看一下，此時《失落的筆記》裡女主南星在干什麼。
南星作為她母親備用計劃的執行人，從大學時代開始就被她母親安排成為吳邪的同學，在南星不知情的情況下開始漸漸接觸這件事情。並且，為了掩人耳目，她的母親從一開始就把南星的身份偽裝成了一名男性。
南星的母親在2003年左右調查到了可以讀取記憶的黑毛蛇的存在，同時，她的母親也遭到了汪家人的全面圍捕，也就是在這個時機裡，南星母親寄出了第一版筆記給南星。不久後，南星母親被殺。
母親失蹤後，南星緊接著收到筆記，開始從筆記中涉及的吳邪入手調查母親下落。
在她了解到吳三省出發去海底墓後，便猜測到吳邪也會被吸引過去。同時，母親筆記裡記載的「它」肯定也不會錯過如此良好的機會。
所以南星在吳邪的隊伍出發後，也跟進了海底墓。此後，就有了西沙海域南星與鐵三角的初遇。
接下來的故事，就是吳邪順著一個一個暴露出來的線索，從海底墓，到雲頂天宮，再到塔木陀，不再詳述。
南星也以自己的方式探尋著母親的下落，並在這個過程中與鐵三角不斷產生交集。
這裡說一下當年家人們都很好奇的兩個熱點問題：1.陳文錦進隕石後發生了什麼？她還活著嗎？2.小哥進隕石後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失憶？
《重啟》裡面三叔填了這兩個坑，首先關於陳文錦，原文描述如下：
陳文錦他們在格爾木做研究，想找到緩解毒素的方法，最終他們決定前往塔木托，尋找青銅隕石，制作玉俑讓自己活下來。
歷經千辛萬苦，找到了這顆隕石之後，他們進入了隕石內，紛紛進入了休眠狀態，她卻在幾十年後忽然醒了過來。她沒有屍化，也不敢扒開其他人的碎石塚，一個人在蛇沼內生活。
可悲的是，她無法離開這個區域，離開這顆隕石越遠，她身上就會出現屍化的情況，她只能生活在這片泥沼裡。當時她堅信一點，就是三叔總有一天會出現，帶她離開這片泥沼。
但是三叔最終出現的時候，陳文錦已經放棄了希望了。她已經變成了泥沼本身。
在碎石的下面，有著當年西沙考古隊的其他人，可能要2000年之後才會醒過來。
三叔蹲在這些碎石邊上，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有一刻我看到他想握一下陳文錦的手，但是他最後捏緊了拳頭。陳文錦的手，指甲長的猶如僵屍，早已經不是什麼少女。
從原文可以得知，吳三省最終還是進入隕石找到了文錦，可此時的文錦，已經嚴重屍化，並且不能離開這塊隕石了。
其次關於小哥在隕石裡發生的事情，《重啟》原文如下：
「那個叫張起靈的人，到了這裡，和這個繭裡的人有交流麼？」三叔問道。
「他可以和繭裡的人交流，用那種特殊的語言。」陳文錦說道：「但是他在交流的時候，失去了神智。」
所以，小哥是在與隕石中已經沉睡4000年的繭中人交流時，「天授」發生，失去了記憶。
《失落的筆記》裡，南星在隕石中發現小哥時，小哥就是處於剛和繭中人交流完畢，「天授」後的狀態。
第87章 寫在後面的感想
首先謝謝所有關注《失落的筆記》的讀者朋友，謝謝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其實，這篇文在8月底我就已經寫完了，直到9月5日才開始在晉江發出來。
《失落的筆記》這個文名，其實是由The Lost Notes這個英文文名翻譯過來的，如果直譯，其實應該叫「遺失的筆記」更貼切。之所以取這個文名，想表達的意思是，這個故事是被吳邪隱藏起來的那部分筆記。
南星的名字，取自中草藥「天南星」，非常簡單的一個名字。
我承認給南星開的技能點較多，畢竟，小哥這麼強大的男人，能打動他的人，本身也需要是一個獨立的具有魅力的靈魂。
所以，南星雖然為小哥而生，但卻是一個有自己人生目標的獨立女性。故事剛開始的時候，她的目標是尋找失蹤的母親；知曉母親去世的真相後，她的目標便是母親移交給她的責任——與汪家的鬥爭。在汪家覆滅之後，她的人生目標就只剩下守護小哥了。
而她也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愛上了小哥。
再從小哥的角度說一說這個故事。
小哥穿越了百年的滄桑，他的心已經非常淡泊，按理來說，其實他不會為哪個女人動心了。但是沒辦法，誰讓我們萌上了他的BG呢？
於是，整個寫文的過程中，如何讓小哥的感情線盡量符合小哥本身的性格，就成了最大的挑戰。
小哥雖然不會以貌取人一見鐘情，但是哥作為人間看不到的角色，他的女主如果不漂亮我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所以南星的外貌被我寫成了無可挑剔的大美人，這其實非常容易瑪麗蘇，所以我在前期盡量不過多描寫她的外貌，到後期故事情節慢慢展開之後才開始插入描寫她外貌的篇幅。
三叔曾在訪談說過，小哥是盜筆裡面最善良的人物。但其實要真正走進他的心裡卻很難，吳邪胖子成為他的朋友都花了10年時間呢，南星要成為他的愛人，需要具備的因素就更多了。
在下墓這種高壓環境下，同生共死其實已經能自然而然產生信賴和羈絆，所以前期，南星更多的是以隊友的方式和小哥相處。
但是要讓小哥內心裡意識到她是個與眾不同的隊友，就需要她的腦子能與小哥在同一頻道上了，這樣的話，他們更能在一次又一次默契的合作裡加深對彼此的了解。
後續感情的升溫，就在這份了解和默契的基礎上，一次又一次的相互關懷和生死與共的經歷中細水長流，最後水到渠成。
這篇文寫完之後，我也嘗試過開新的腦洞，寫新的關於小哥的同人。但是，我打開word的時候才發現，我已經寫不出第二篇小哥的同人了，我的筆下，小哥的女主，只能塑造出南星這一個了。
從寫完到現在，我還是會在腦海裡時不時回放小哥和南星的故事，在我的心裡，他們真真切切地生活於那個基於三叔搭建的盜墓宇宙裡的同人世界中。
所以，我也會時不時腦子裡蹦出幾個關於他們生活中的一些小腦洞，有時候通過寫番外的方式寫出來，有時候通過短篇漫畫的方式畫出來。
最後，謝謝耐心聽我廢話這麼一大段的你們，希望我們以後，都始終懷著對小哥的這份愛，認真生活，向著我們的夢勇敢前行，收獲越來越多的成長和快樂。
第88章 番外 失憶六十六天（上）
南星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地下黑診所的病床上。
所謂地下，因為這真的是個地下室，用的是最常見的地下停車場同款環氧地坪。
病床邊有呼吸機，除顫儀，氧氣裝置等，再遠一點的地方是一張手術台。
手術台後的牆上，是形色各異的手術前後對比案例照片，多數為割雙眼皮手術的對比，看著觸目驚心。
更加坐實了這裡是個黑診所的事實。
南星看著眼前的情況，只覺得一股寒氣沿著脊背升上來。
她昨晚剛過完自己16歲生日，這會兒不是在家裡睡覺嗎？
怎麼會在一個仿佛屍解現場的地方？
想要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胸部以下動彈不得，往脊椎上一摸，當摸到上面的止疼泵管子時，南星手上的動作一頓。
再看看手背上吊著的抗生素，這種種跡像表明她剛剛經歷了一場手術。
她該不會落在倒賣人體器官的人販子手裡了吧？
被子一掀，入目可見肚子上一道十幾公分的刀口。
晴天霹靂，南星腦中閃過一瞬空白。
下一秒，這空白便被疑問替代。
如果是倒賣器官，刀口不會被這麼小心地縫合，更不會幫她上全止疼泵和抗生素。
並且，她這個刀口的位置，並不是取髒器該開的位置。
正尋思著怎麼離開這裡，就聽到外面有人哼著歌走了過來：「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Wifi密碼……」
隨著開門的聲音，南星轉頭看了過去。
進來的是個高大挺拔的年輕男人，黑色外套，深灰色上衣，黑色褲子，深色墨鏡，看起來非常社會。
這應該就是黑診所老板了，這種地下診所，一般都是老板一個人身兼數職，主刀醫生麻醉師護士隨機切換。
「喲，你醒了？」男人隨手將外套掛在衣物架，從病床邊的推車上拿了橡膠手套戴上。
這是要動手了嗎？接下來是肢解還是拋屍？
南星剛想要說點什麼拖延一下時間，他就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別激動，你麻藥還沒過去呢，是不是想喝水？你還不能喝，得等排氣過後才能喝。」
這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個人真的像一個醫生那樣在交待她術後注意事項。
難道她昨晚真的是在這裡找人給自己做了台手術？
他關掉止水夾，幫南星換上一瓶葡萄糖，又開口道：「你失血量都快2000cc了，你的血特殊，要是輸入過多普通血液是會溶血的，所以啞巴就直接用自己的血來補給你了。」
南星聽得一頭霧水，也就是說，這個人是救了她？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導致的大出血？還有他說的啞巴是誰？居然將自己體內幾乎一半的血給了她，那個人自己豈不是要休克？
「醫院是不會接這種玩命的手術的，還好我藝高人膽大……」
「他在哪裡？」南星打斷了男人的話，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她可欠那位「啞巴」一條命了。
男人注意到南星的神色，就說道：「放心，你老公還活著。只是你不能亂動，要是再出血，他可沒有更多的血可以給你了。」
人沒事就好。
等等，老公？他說的啞巴是她老公？
她還未成年，怎麼一覺醒來就多了個老公？！
「南星你終於醒了！」清潤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掩藏不住的喜悅。
南星抬頭，頓覺眼前一亮。
眼前的少年，身材頎長，皮膚白皙，五官立體深邃，俊朗得不像話。
「你是？」南星看他馬上就要衝過來抱住她，又想到診所老板說的話，便試探地問，「我老公？」
少年臉上的笑容僵住，「我是你兒子。」
南星的眼睛驀然睜大。
兒子？！
她自己才16，哪來這麼大個兒子？！
仔細一看，眼前的少年還真是長得跟她有幾分相似。
並且，越看越像，簡直有毒。
「哪有兒子直呼母親名字的。」南星一時接受不過來。
「南星你忘了？是你這麼要求的啊。」少年說著坐到了南星病床邊，俊臉籠上了擔憂，「你不會也失憶了吧？」
失憶？
也？
——
南星和她剛認識的兒子聊了一下午，終於搞明白事情的原委。
她是真失憶了，失去了好幾十年的記憶。
而就在她失憶前，她之所以手術，是因為她受了嚴重的外傷。
幾天前，她陪女兒張京墨一起去一次郵輪旅行，航行過程中，海底突發劇烈的地殼運動，引發了海嘯，滔天巨浪將郵輪掀了個底朝天，無數乘客在毫無預兆的磨難中丟了性命。
南星帶著女兒開始從倒扣海中的船體往上爬尋找出路，中途好幾次死裡逃生，等他們到達船體底倉，船體已經傾斜，導致船頭浮出水面，唯一的出口居然是輪船螺旋槳。而此時螺旋槳還在運行，如果想安全出去只能有一個人潛入水底手動關閉操控開關。
南星毫不猶豫的跳下水中，潛水到了操控室按下了螺旋槳開關。
但操控室太遠了，等南星潛回來，船體已經承受不住壓力猛地下沉，螺旋槳葉片眼看就要擊中張京墨。
南星一把拉住張京墨往旁邊一躲，卻被飛出來的螺旋槳零件刺進了肚子。
兩人在船體徹底沉沒之前逃了出來。
她的老公張起靈在她失去聯系的第一時間就找了船過來尋她們，當她和張京墨從沉船脫出，張起靈的船已經抵達。
對南星實施搶救的那個黑診所老板，叫黑瞎子，和張起靈也算是老相識了。
「啞巴這會兒也醒過來了，」老相識黑瞎子取下墨鏡擦了擦，又戴上，「他就在樓上，你可以坐著輪椅上去看看他。」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電梯在出門右拐。」
「你們要不先幫我補補課？講講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南星看了眼黑瞎子，又看了看她兒子張予澤，「他這麼舍命救我，我卻把他給忘了，這感覺太像個忘恩負義的渣女。」
「沒關系，碰巧他也把你忘了。」黑瞎子笑了起來，他今天的墨鏡鏡片是橢圓的，在他臉上顯得有些畫風突變，「你們剛好重新認識一下，找回初戀的感覺。」
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這故事突然變得有點虐。
一覺醒來她竟然成了虐文女主角。
「那你們送我上去吧，我要去和他虐身又虐心了。」
——
南星坐著輪椅，由張予澤推著朝張起靈的房間靠近。
正准備推門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軟綿綿的女人說話的聲音：「張先生，您多少吃一點吧，我今天一大早起床特意為你做的。」
南星莫名就覺得有些吃味，也顧不得敲門了，猛然將門推開。
裡面的兩個人同時看向她。
南星笑了笑，就問身後的張予澤：「這附近有沒有理發店？」
張予澤：？
南星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我想把這玩意兒染成綠的。」
「你是誰？」說話軟綿綿的女人打量著南星，「怎麼這麼沒有禮貌，進門都不敲門？」
「我和我老公有話要說，請你出去。」南星覺得自己已經夠禮貌了。
女人吃了憋，不甘心地出去了。
張予澤也走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南星依然坐在進門的位置，遠遠看著張起靈。
這是什麼神仙啊！
面前的男人，長著一張讓人望之驚艷的臉，完美到讓人驚嘆的五官，最絕的是他的眼睛，那裡仿佛有一座雪山，清冷，淡然，仿佛他的心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我沒有吃。」面前的神仙開口說話了，聲音低沉性感，聽得人耳朵都要醉了。
「嗯？」南星有點沒反應過來。
「她是護士。」神仙又補充道。
原來他指的是他沒有吃剛才那個護士送過來的飯，這是在跟她澄清？
「那你現在餓嗎？」南星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嗯。」張起靈看著南星點了點頭。
「想吃什麼？」南星說著打開了外賣軟件，「你失血過多，要不來點豬肝補補鐵？」
「粥。」張起靈站起來，走到了南星身後，將她推到了餐桌前。
南星在屏幕上滑動的手指頓了頓，「吃這麼清淡嗎？」
「你目前只能吃流食。」張起靈說著在南星對面坐下來。
把她關心得這麼理所應當，哪像是失憶忘記了她的樣子？
「你……不是失憶了？」南星看著張起靈。
「我想起了一部分。」張起靈看著天花板。
「什麼時候想起來的？」南星也看向天花板。
「你說要把頭發染成綠色的時候。」張起靈終於將視線移到了南星身上，她仰頭看著天花板，剛好露出白皙的脖頸和精致小巧的下巴。
「作為虐文女主角，我覺得還是彩虹色頭發比較適合我，老公你覺得呢？」南星笑得邪魅狂狷。
「你叫我什麼？」張起靈的重點完全不在頭發上。
「老公啊。」南星說完又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可能還沒想起這部分記憶，他們說我們結婚了的。」
張起靈沒有說話，點頭嗯了一聲之後，就又繼續看天花板了。
這個「嗯」是什麼意思？對老公這個稱呼的回答？還是他記得他們結過婚？
第89章 番外 失憶六十六天（中）
南星點進了一家連鎖粥鋪，一邊點了粥和幾個熱菜，一邊問張起靈：「你記起來的事情是什麼？能說給我聽聽嗎？」
張起靈看著她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眸色暗了暗，並沒有接她的話。
等了半晌沒聽到回應，南星抬眼看向對面的張起靈。這次他終於不是盯著天花板了，他此時的視線停留在她手上。
南星似乎終於參悟過來，將手機遞給張起靈，「我點了幾樣，你看要不要再加點？」
「不用。」張起靈搖頭，沒有接她的手機。
「那我下單了。」找到台階下了，南星便也不再執著地問他關於兩人記憶的問題。
也有可能，他回憶起的內容並不算愉快，不然也不至於這麼諱莫如深。
不過，他看起來是個緘默內斂的人，也有可能只是覺得跟她說這些回憶沒什麼意義，畢竟總有一天她也會重新想起來的。
外賣送過來要一個小時，這段時間裡，她和張起靈兩個人將面臨無事可做的尷尬場面。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南星提議。
提出這個建議，倒並不單純為了緩解尷尬，如果僅僅因為這個，她腦子裡能搜羅出各種花樣的話題保證就算她唱單口相聲也不至於冷場。
之所以這麼提議，是因為張起靈剛失去了全身幾乎一半的血液，他需要多休息保證回血效果。
「好。」張起靈回答得十分爽快，臉上沒有半分尷尬的神情。
他起身回到病床上，蓋上毯子閉上眼。
南星單手托著腮，沒什麼顧忌地看著他俊朗的側臉。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恢復記憶，她現在的狀態也當不了一個合格的愛人，無法回應他對等的感情，總覺得虧欠他。
張起靈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睜開眼看了看她，道：「你要是困，可以過來睡。」
？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以為她饞他的床？她是這麼膚淺的人嗎？要饞也該饞他的身子。
張起靈也不和南星再多說，閉眼繼續睡覺。
張起靈的睡眠很淺，淺到南星在手機上看到點沙雕段子憋著偷笑，他也會立馬醒過來，確認是她之後，才又繼續睡。
這下南星連手機都不敢刷了，只好趴在桌子上裝死。
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往旁邊看了一眼，瞬間驚醒，這不是張起靈的病床麼？！
好在張起靈已經不在床上。
嘴上說得再豪放，真要躺一張床上她還是會別扭。
聞到空氣中的香味，南星抬起目光。
外賣已經到了，就放在餐桌上。張起靈坐在餐桌前，看著窗外出神，神色淡淡。
「粥已經到了嗎？你是不是等很久了？」南星坐起來，麻藥的作用已經過了，這一動作拉扯得傷口一陣刺疼。
「你不要動。」張起靈站起來走到床邊，一只手攬過她後背，另一只手從她大腿將她托起，輕而易舉就將她抱到了輪椅上。
「謝謝。」南星抬眸，撞入比深海更寂靜悠遠的一雙眼。
對於她的注視，他沒有任何閃躲，淡然神色中有著隱藏的柔和，倒是令她有些無法防御。
「瘦了。」張起靈突然開口。
「正好，為你省點力氣。」
南星估不准張起靈的飯量，只能參考以前她爸爸的食量來下單。
這導致的結果是，張起靈其實吃得很少，他只吃了點蔬菜和粥，就放下了筷子。並且他似乎全面貫徹著食不言寢不語的核心價值觀，一頓飯下來一句話都沒說過。
南星孤軍奮戰，撐到懷疑人生。
外賣的便利在於，不用洗碗，簡單收拾後往垃圾桶一扔便解決戰鬥。
南星坐著輪椅不是很方便洗手，只好按了點酒精免洗消毒液，一邊搓著雙手一邊研究輪椅上的功能按鈕，「我准備回去了，等會兒還有幾瓶液要輸。」
自從張起靈對她叫他「老公」這個稱呼表示了驚訝後，她便盡量避免稱呼他了。
畢竟他一直是波瀾不驚的模樣，難得表現出驚訝的神色，說明這個稱呼帶給他的震撼不亞於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黑診所。
「好。」張起靈說著走到南星身後。
「我可以自己下去，晚飯的時候我再來。」南星按下控制器上的前進按鈕，這時候控制器卻響起了電量不足的提示。
裝.逼失敗。
張起靈如同沒有聽到剛剛她說的話一般，無比自然地推著她往門口走過去。
剛出房門，就碰到黑瞎子推著一張病床朝他們走過來。
「啞巴，最近床位緊張，只有你這裡是單人病房了，你看……」黑瞎子在倆人面前停了下來。
「你要加床？」張起靈沒開口，倒是南星先問了出來。
黑瞎子點頭。
「經過本人同意了嗎你就加床？」南星打抱不平。
「肯定會同意的，」黑瞎子笑著說道，「啞巴，把南星搬過來和你一間，你看可以嗎？」
「好。」張起靈說著將南星推回病房。
「那就這麼決定了。」黑瞎子跟在後面把病床推了進去。
「你們怎麼不問我同不同意？！」
「啞巴是你的法定監護人，他說了算。」
「……」
——
「這床誰拼的？這麼無縫對接？」南星收拾完自己的個人物品回到張起靈病房，就看到兩張病床拼在一起完全變成了一張雙人床。
「黑瞎子診所，給你一個五星級的家。」黑瞎子正在一旁將點滴掛上去，掛好之後衝著南星笑得不懷好意，「請上座。」
什麼意思？她現在整一個半身不遂，怎麼上座？
擠兌的話還沒說出口，南星就感覺身體騰空而起。
她又被抱起來了。
她又被張起靈抱起來了。
南星眼睜睜看著他把她抱到病床上放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剛抽了全身一半血液的人該有的體力。
明天必須能下地行走，老這麼下去心髒受不了。
——
南星的止疼泵被撤走了，傷口的疼痛越發清晰起來，連吃飯都沒辦法將她的注意力從這疼痛中短暫抽離。
所以，晚飯她吃得比張起靈還少。
忍著痛簡單洗漱過後，她躺在床上，抱著毯子一分一秒地煎熬著。
浴室裡傳來淅瀝的水聲，她昏昏沉沉地想起來，今晚得和張起靈一起睡。
她轉過頭看了眼浴室方向，浴室門上半是毛玻璃，透出裡面的光。
房間的燈是關著的，那束光便成了唯一的光源。
心頭驀然一暖，至少這個難熬的夜晚，她不是孤單的。
水聲停了，南星收回目光。
沒過多久，浴室的門打開。
她聽到張起靈在門口停了一會兒，似乎在確認她是不是已經睡著。隨後，他關掉了浴室的燈，整個房間回歸黑暗。
他就在這片黑暗中精准地走到了床邊，躺在了她身側。
如同山泉般薄涼清透的氣息隱約包圍了過來，清冽，爽淨，又帶有一絲寒意，仿佛在雪山頂上呼吸到的空氣。
沉穩又曖昧，如同冬天大風裡的一個擁抱。
「張起靈。」她輕聲叫他的名字。
記憶裡她從來沒有這樣鄭重其事地叫過他的名字。張起靈側頭，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依稀能看到她的輪廓。
沉默片刻後，她也側頭看向他，「我想跟你說兩句話。」
「我知道。」張起靈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因為距離很近，感覺像是悄悄話一樣令人有一瞬的恍惚。
「我還沒說呢。」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是嗎？」
南星圓睜著一雙眼。
這個人會讀心嗎？！
「還有其他事情嗎？」張起靈的語氣很淡。
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個瞬間，南星覺得他不想聽到她的道謝。
是她疏忽了，他們之間，原本是最親密的愛人，只是他記得，她忘了。
愛人之間，原本就不需要道謝。
「你恢復得還好嗎？」南星又問。
「很好。」他仍舊惜字如金。
「你什麼時候回家？」南星原本想問他什麼時候出院，隨即又想到這個地下診所實在用不上「出院」這麼正式的動詞。
「一個星期後。」
「要這麼久嗎？」按理造血這件事完全靠自己，這地下診所又不是風水寶地，沒必要一直住著。
張起靈又不說話了，南星看不到他的神情，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換一個話題。
就在南星張口准備轉移話題時，只聽耳邊傳來張起靈淡淡的兩個字「陪你。」
南星差點招架不住，甚至連傷口都忘記了疼痛。
一夜天明，南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安穩地睡了個整覺。
張起靈已經起床，此刻正站在窗邊。
窗外是一片暴風驟雨，打在窗戶上劈啪作響。
而他單單往那一站，整幅畫面就瞬間變得寧靜悠遠。
「我昨晚睡著了嗎？」南星坐起來。
「難道你是昏過去的？」張起靈轉身，神色認真地問她。
「……那倒不是。」南星坐到了床沿，打算嘗試下地行走。
剛接觸到地面，傷口就一陣痙攣，腳下一軟。
她以為她要撲街了。
結果卻是跌入了一個清冽沉穩的懷抱中。
她身體猛然一僵，回想起了昨晚的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張起靈身上的氣息禁欲卻又性感，才令她昨晚在夢裡把他褻瀆了。
並且感覺如此真實，她到現在還能記得他那雙如同藏了一座雪山般清冷的眸子裡，因為映著她的容顏，而呈現出冰雪消融成泉般的溫柔。
第90章 番外 失憶六十六天（下）
南星回家的那天，吳邪開著他那輛金杯來接她和張起靈。
之前吳邪也來探望過她幾次，和胖子一起。
知道她和張起靈雙雙經歷失憶的時候，他倆很淡定，好像已經司空見慣。
南星以往錄制的記錄視頻，都存在了同一個硬盤裡，而硬盤由張京墨保管著，她去處理郵輪失事的相關事宜，一時間回不來。
所以這次，吳邪他們跟南星簡明扼要地把這些年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回到雨村，南星片刻不停地打掃屋子，打理屋前的花草，裡裡外外地忙碌。
只有這樣馬不停蹄，才能讓她無暇理會突然接受幾十年歲月變遷的不適感，以及父母已經離世許久的刺痛感。
這樣忙忙碌碌了幾個小時，就在她以為要無事可做時，時間指向了下午五點，得做飯了。
眼見胖子已經走向廚房，南星攔住了他，「我來我來，你坐著就好。」
胖子想起來，目前只擁有16歲以前記憶的南星，根本就不會做飯，上次失憶後她用一顆完整的西紅柿和一個帶殼雞蛋直接水煮做出來的「西紅柿雞蛋湯」，已經刷新了他對黑暗料理的極限認識。
「小哥，眼前這一幕真像極了一部美劇。」胖子看著在廚房手忙腳亂的南星，坐到了在沙發上與天花板進行深度交流的張起靈身旁。
這句話成功將張起靈的注意力從天花板上吸引了過來，他看了看廚房，然後看著胖子。
「絕命毒師啊，你看南星像不像那民間頂級制毒高手，廚房就是她的實驗室，我們就是那試毒的小白鼠。」胖子道。
「不像。」張起靈看著廚房那抹娉婷背影。
「果然是制毒高手，百毒不侵的你都中了她的毒。」
絕命毒師張南星不辱使命，以一己之力再次拓寬了黑暗料理的邊界。
夜幕降臨，兵荒馬亂的一天終究迎來了平靜。
南星洗完澡就窩在了臥室落地窗邊的沙發裡，神情恍惚望著窗外。
張起靈在書架前挑選著睡前要看的書。
他取出一本《Lonely Planet》，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時候南星說要訂這套雜志時眼睛裡的光芒。
回頭看她：「在想什麼？」
南星：「在想我這樣下去會不會得老年痴呆。」
張起靈聽完，將手裡的《Lonely Planet》塞回書架。
纖長的手指在那一排一排的書上劃過，就好似在摸索墓裡面的細小機關。
突然，他停了下來，抽出一本量子力學，遞到了南星面前。
南星愣了一下，一秒後，崩了一天的臉被他逗笑了：「這確實是預防老年痴呆的好辦法。」
「不過，睡前看這個我估計預防效果會打折扣。」南星接過書翻了起來，「我可能看不了幾頁就會睡著。」
「就當助眠。」張起靈最終拿了本《萬物漫游指南》，坐在南星對面看了起來。
「你這是在引誘我。」南星看著張起靈手裡那本展開後起碼長達30多米的圖書，臉上寫滿了「想看」。
「過來。」張起靈往邊上挪了挪，留出南星的位置。
南星果斷棄了手裡的量子力學，坐到了張起靈旁邊。
《萬物漫游指南》一共有兩本，一本「上天」，一本「入地」，張起靈這次拿的是「上天」，整本書是一張介紹從地面到外太空的超長長長長長科普畫卷，整整35米。
於是接下來的對話就是：
「我們看了多少了？」
「大概20米。」
……
「還剩多少沒看完？」
「還有5米。」
……
還剩下最後一米的時候，南星撐不住了。
「我太困了…能不能借你大腿躺一會兒？」
「去床上睡。」張起靈將書一點一點合起來。
「我剛去了幾百億光年的外太空，走不動了……」
「你不用走。」
「床又不會自己過來。」南星眼皮已經快要粘在一起。
熟悉的身體懸空感再次出現，她被抱了起來。
南星霎時清醒了一半，掀開眼皮看著張起靈流暢干淨的下頜線條。
他動作如此輕車熟路，難不成以前她都是這樣被抱著去睡覺的？
——
張起靈每天都有新的記憶想起來，南星這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同樣是失魂症，沒想到卻有這麼大的個體差異。
轉眼兩個月過去，雨村迎來了盛夏。不像其他季節幾乎每天陰雨連綿，夏天偶爾還是會有艷陽高照的時候，比如今天。
南星坐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面乘涼，旁邊吳邪一邊打著手游一邊吃著龜苓膏。
胖子在一旁的蓮花池子邊喂錦鯉，他最近痴迷於研究風水，說他們這房子得有青龍玄武來鎮宅。
於是他把池子從中間砌成八卦圖一般的形狀，一邊養錦鯉，說是代表青龍，另一邊養烏龜，說是代表玄武。
「Double kill！」吳邪手機裡傳來的提示音成功驚醒了昏昏欲睡的南星。
她眯著眼四處掃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門口那棵高大佛手柑樹下的挺拔身影。
張起靈還在和今天來找他的那個張家人聊著，實在想像不出來兩個不會說話的人，聊那麼久都在聊什麼。
吳邪這些年搞了個尋找張家人計劃，聽他和胖子說，陸陸續續還是有些回音的。
今天來的這個張家人，就是收到信息後找來的。他叫張海聿，年齡比南星大了不少，說是江湖傳言族長現在住在的地方，即是張家的聖殿，他是特地來朝聖的。
雖然南星實在get不到這麼一棟自建的鄉下民宅有哪一點和聖殿掛鉤。
「天真，快放下手機，幫我喂一喂旁邊的玄武，我這還得伺候青龍，實在脫不開身。」胖子在一旁叫了起來。
「嘖，被你一叫喚，我游戲都輸了，」吳邪皺著眉放下手機，端著龜苓膏走到池子邊，衝著池子裡的烏龜問道：「嗨，吃過龜苓膏嗎？」
「天真你干嘛，快把手裡的東西拿遠，拿遠。」胖子急了，「南星，你來喂吧，別盯著瓶仔看了。」
南星跟沒聽見一般，繼續看著張起靈。
張起靈似乎聽到了院子這邊的動靜，側頭往這邊看了過來，與南星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撞在一起。
撞都撞上了，再移開視線就太多此一舉了。
於是南星一動不動和他對視。
可他卻像不經意掃了這邊一眼那般，視線並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回過頭繼續和張海聿說著什麼。
也不知道她剛剛在緊張什麼，明明已經是老夫老妻，被抓到偷看他也沒什麼的。
張海聿和張起靈聊完就走了，神情釋然，似乎完成了人生中一件大事。
晚上，南星看到張起靈桌上多了一個手提箱。
手提箱是打開的，裡面是一摞房本。
「張海聿帶過來的。」張起靈拿起手提箱裡的一只盒子，遞到南星面前：「這個，他說是給你的見面禮。」
「給我的？」南星驚訝。
「嗯。」
南星打開，裡面也是房本。
翻開，北京金融街的，又合上。
還真是簡單粗暴中又透著浮誇土豪的見面禮。
這不是南星第一次被張家人的財富閃瞎了，上次有個叫張海洋的張家人找上來，也是送了一摞房本，那次的房子是以上海古北為代表的江南地區的。
張起靈名下的房子已經遍布各一二線城市CBD。
「在想什麼？」張起靈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拉回來。
「在想你現在是個身價上百億的男人。」南星笑著打趣，「並且還長得帥，身材好，身手好，高智商，太完美了，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張起靈無聲地望著她，最終搖了一下頭。
看得出來，這些彩虹屁式的誇獎對他並不受用。更准確地說，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
「這些形容你都不喜歡，那你心裡有沒有其他稍微喜歡一點的形容？」南星問。
張起靈沉默了一陣，似乎在認真思考她的問題，而後看著她，漆黑的眼裡似有幾分流轉：「你男人。」
？
這個男人有點撩，想rua。
等等，先別急著rua。
好像哪裡不對。
這有點中二又有點A又有點霸道總裁的台詞實在和他這沉金冷玉一般的氣質不符啊！
「張起靈，」南星看著張起靈這張性冷淡一般的臉，緩緩說道，「你人設崩了。」
人設崩了的張起靈沒有接她的話，將手提箱關了起來，「早點休息。」
又恢復了一如往常的松間落雪的清冷模樣。
——
南星洗完澡，躺在床上，腦子裡卻全是他說那句「你男人」時候的神情。
太洗腦了。
還就忘不了了。
她轉過身，借著夜燈昏黃的光線，悄悄打量著張起靈。
他似乎睡得不□□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將昏黃的燈光裁開，光與影恰如其分，猶如油畫般細膩生動。
呵，這睫毛精。
手不受控制就伸過去想要感受一下，卻突然被緊緊攥住。
他是醒了嗎？
南星一面掙扎著想要把手抽回去，一面留意著張起靈臉上的神情。
他緊緊皺著眉頭，嘴唇緊抿，似乎被噩夢魘住。
但這個狀態十分短暫，幾乎是一瞬間，張起靈便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南星。
南星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如同置身最幽深寒冷的海底，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席卷全身。
「張起靈，你……」南星話沒說完，就被他按進了懷裡，緊緊擁著，壓得她肋骨生疼。
「叫我小哥。」他下巴埋在她肩頭，感受著她的體溫和佛手柑香氣。
「小哥…」南星用自己都聽不清的音量喚了一聲。
「嗯。」抱著她的力度終於松了少許。
「是不是做噩夢了？」南星試探性地問。
「不是。」
「那為什麼……」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張起靈松開她，垂眸望著她眼睛。
「可能有些記憶，忘了比記得好。」南星難得如此哲學，「是和我有關的事情嗎？」
「你死了。」
南星臉上的表情凝固住，隨即又放松下來，「我現在不是還活著嘛。不過，感覺我很慘的樣子，突然覺得失憶也不全是壞處。」
「以後我會護著你。」張起靈松開了一直攥住南星手腕的右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南星心跳了一下，被張起靈撫摸的臉頰忽然有點熱，目光飄忽了一下，又很快直視著他：「那以後就有勞你多多關照了。」
張起靈微微低下眼：「南星。」
仿佛幽深的井水泛起微瀾，那聲音裡有失而復得的占有欲，卻似乎被很好地隱藏著，以至不成形狀，轉瞬便無跡可尋。
南星被喚得心跳紊亂，忘記了回答。
氣氛在往危險的地方滑去，南星的內心有點不受控制地慌亂，她想從這氛圍中透透氣，悶著聲音道：「很晚了，早點休息。」
她還沒來得及逃脫，就感到眼簾上附上了一片溫熱。
南星本能閉上眼，睫毛如同羽毛般輕掃過張起靈掌心。心跳快得如同鼓點一般，她想，他一定都聽到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
直到她感覺到唇上的柔軟觸感，張起靈侵略進來的清冽氣息，身上悄然升騰起的熱度，她指間撫摸到的柔軟發梢。
這些細節，逐漸將凝固的時間重新融化，然後沸騰。
附在南星眼簾的手移開，她得以借著夜燈看到張起靈的眼睛，和她那天夢裡面那般，有如冰雪消融般溫潤明亮。
她沉溺在他的眼神裡，由他帶著共赴那一場迷離旖旎的夢。
夢裡，他們在西沙海域初遇，然後同生共死，走過那一場又一場的風雪。
這場夢持續了多久，南星也不知道。
她最後哭了，埋在張起靈的懷抱裡向他述說著：「我很想你。」
南星在張起靈的擁抱之中，困倦地閉上眼睛。
沒過多久，便被窗外透進的光線喚醒。
「醒了？」頭頂傳來張起靈的聲音。
她環住他腰際，點了點頭。
張起靈把臉埋在她頸窩，低聲地問：「還記得你醒過來那天，問我的問題嗎？」
「我那時候問你想起來的記憶是什麼，可你無視了我。」
張起靈將聲音貼近她耳畔，「這件事，只能用一種方式告訴你。」
「什麼方式？」南星看向張起靈，他幽深的瞳仁中仿佛有濃墨翻湧。
南星看著他，突然明白過來，不禁面紅耳赤，「你……」
剩余的話語盡數淹沒在他深壓過來的吻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