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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刀劍亂舞)撿來的審神者》作者:奉天玖鏡【完結】短篇。

《(刀劍亂舞)撿來的審神者》作者:奉天玖鏡【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2459個瀏覽者
文案:

依舊是假設游戲,以假設進行背景設定~這次的假設主題是,如果前任審神者徹底舍棄付喪神們,已經決定甚至期待著新的審神者來填補內心空洞的付喪神們~~
不過其實設定才剛剛健全完畢,更新沒保障哦!
順便,其實無cp,目前設定來說。但是文章分類選無cp默認是純愛板塊……畢竟是有女主的,所以只好改成言情了

2020.4.10更新,CP定為爺X審

內容標簽: 游戲網游
搜索關鍵字:主角:茜照,信濃藤四郎,三日月宗近,鶴丸國永,次郎太刀 ▏ 配角:獅子王,後藤藤四郎等 ▏ 其它:刀劍亂舞同人

一句話簡介:失去審神者決定迎接新主的付喪神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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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紅發的少年木然的行走在一條筆直的走廊上,左右千篇一律的壁紙甚至會讓人錯以為自己只是在原地踏步。

  也不知是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什麼,一直猶如游魂一般麻木行走的少年突然加快了腳步,而後很快的,一對巨大的門板出現在走廊的盡頭。

  仗著優秀的腳力,不過一會兒就衝到了門板面前。似是早已受夠了這千篇一律的走廊,少年猶如離弦之箭般筆直撞上門板,卻在之後猛然收起了先前一往如前的勢頭——堪堪在沒有任何防護的緩步台停下,腳下已經再沒可以前進的地方。

  「這裡到底是哪裡啊?」一顆小石頭不小心被自己踢了下去,卻久久沒有聽到任何回響。

  緩步台沿著著圓柱的建築內側形成一個空心的環,不管是向上還是向下望去,肉眼尚能看到的地方,每一層都能看到很多房間和或向上、或向下的樓梯。如果不是因為門的顏色、款式絕無相同,也許會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少年就近尋了一個樓梯鑽進去,似乎並沒有走幾步就再度回到緩步台,但不管從哪個方向望去,都沒能找到自己方才過來的那對雙推門的門板。

  就像是身處一個維度和空間都極為混亂的迷宮一樣。

  注意到對面一些門似乎是倒立著放置著的,少年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被這一想法驚出一身冷汗,少年扭過頭隨便找了個樓梯又鑽了進去。

  不知跑了多久,少年突然試探著拉開了身邊一扇門。一位年老的婦人正安靜的坐在榻榻米上進行著手上的工作,看到站在自己家玄關處的少年似乎也並沒有驚訝的樣子,反而端起了身旁的小碟子。

  「啊啦~是哪家的孩子啊,要吃點心嗎?」

  看上去無害的老人和平凡到普通的室內布局卻並沒有讓少年放松下來,反而不由自主的小退了一步,捂著嘴關上門,迅速逃離開來——婦人舉著的點心碟子裡放置的根本不是讓人垂涎的菓子,而是一團燒的烏漆嘛黑卻仍能看到觸手抖動的奇怪事物。

  方才的遭遇讓少年不願再在此地逗留,但是猶如迷宮一般的空間又讓他感到無法逃離。

  懷疑之前門內的情形只是自己看錯,也有打開過其它的門來確認,但其中的人雖不同,仔細觀察下卻總能發現讓人背後生寒的怪異。

  也許這只是一個無法醒來的噩夢吧,不然又如何解釋奔波了這麼久還沒有太多疲勞的感覺呢?

  心中隱約有了這樣的假設,一直懸著的心卻沒有辦法因為這個假設而放松下來,反而只能一遍一遍的默默祈禱,祈禱著這個噩夢快些結束。

  根本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這一次的樓梯格外漫長,終於見到光亮之後,兩道門同時出現在少年面前。

  一路跑來也見識過千奇百怪款式的門,對比來說這是兩扇除了顏色差異的常見款式的門。有著酒紅色短發的少年顯得有些遲疑,但心裡卻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衝動,催促著他選擇一扇將其拉開。

  伸出的手眼看就要落在了那扇珊瑚粉色的門板上,卻突然停住——那是已經舍棄了他們的那個人喜歡的顏色,自己卻仍然改不掉下意識追逐這個顏色的習慣。

  攥緊的拳頭收回身側,少年抬頭看向另一側照柿色的門板。

  同屬橙紅色系的照柿色比之珊瑚粉少了一絲柔和,如果不是曾經那個人正喜歡其中之一的顏色,也許自己根本沒辦法區分出兩者間的區別。明明是遠不如珊瑚粉亮眼且鮮艷的顏色,他卻偏偏從中看出一絲堅定(照柿色雖屬紅色系,但是顏色並沒有正紅粉紅之類有跳色的感覺,相對比較沉穩)。

  想到之前幾次詭異的場景,緩緩松開的手忍不住抖動了一下,才伸手抓住那只白色的門把手。

  已經做好了隨時逃離的准備,猛的拉開門,室內不再是熱情的招呼自己靠近的陌生人——一個看上去尚且還很年輕的姑娘依靠著和室內的角櫃上,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卻因為等待了太久而陷入小憩。

  之前的遭遇讓少年充滿警惕,可是不管如何審視這間房間都沒有透出任何的異樣,甚至就連角櫃上鮮花枝葉上的露水都看上去如此無害。

  「信濃……」一道聲音缺如跗骨之蛆突然從身後傳來,那怪異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駭的孩子下意識的將門板闔上,門外那讓人不適的聲音卻並沒有停止,伴隨著抓撓門板的刺耳聲音一遍一遍呼喚著少年的名字,「……這是你的選擇嗎?你背叛了我,居然連你也……」

  門外的聲音讓手無寸鐵的少年驚慌失措,近在咫尺的抓撓聲仿佛下一刻就會突破這扇看上去並不結實的門,將自己拖到門外不知名的危險中一般。而更讓少年膽寒的卻是,那一聲聲的呼喚竟漸漸與深埋心中曾經總是滿面笑容接納他撒嬌的女人重合。

  「信濃?……信濃!」信濃一臉慌張的拽掉砸在臉上的枕頭,映入眼簾的除了早已熟悉的天花板,還有兄弟那張察覺到自己神色不對而帶上幾分歉意的臉。

  「啊~抱歉抱歉,因為怎麼叫你都不醒來嘛,所以稍稍用了些粗魯的方式。」將右手豎在身前道著歉,對於信濃的過度反應,連後藤都有些詫異,「不過到底怎麼了?做了噩夢嗎?」

  「唔……」含糊的應了一句,信濃壓著心口努力平息心髒過分強烈的跳動,「噩夢倒是算不上,不過是個一個讓人不太舒服的夢。」

  「怎麼樣的夢呢?」大概是看出信濃的確不太舒服的樣子,後藤將內番服遞給兄弟,而後主動擔負起整理被辱的任務。

  「……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很多房間……很多沒有見過的人。還有……」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發覺那聲音源自何人時寒毛倒立的感覺,信濃咽了口口水,「如同惡鬼般呼喚糾纏我的……那個人。」

  聽到信濃提及那個人,後藤整理被子的動作稍稍頓了一下。

  「以前你就很喜歡對她撒嬌呢,這麼久了還沒有適應她的離開嗎?她既然已經舍棄了這裡,和我們就沒有什麼干系了,早些忘掉吧。」將疊好的被辱扔進壁櫃,後藤看上去有些開心,「而且鶴丸老爺不是也說過嗎?上次遠征時在路過雪原時偶然救下來的女孩子讓人感覺很親切。狐之助也查過說歷史干擾率非常低,如果接洽成功就可以帶回來做我們的審神者。」

  「對哦!」後藤提到的話題明顯讓信□□神了不少,收拾妥當後兩個晚起的人結伴往食堂走去,「我記得是今天吧?鶴丸老爺他們說要去考察一下對方的人品之類的。」

  「是這樣沒錯,不過其實昨晚就出發了——似乎是擔心夜長夢多,而三日月老爺也有其他考慮的樣子。」回想起當初遠征部隊描述著那場大雪發生的事情時,後藤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被埋在雪裡那麼久才被三日月老爺發現,送到醫館時似乎手腳都有凍傷。那年的冬天可是出了名的冷啊,凍死好多人呢。不過真的感覺三日月老爺對她很關注啊,大概因為是被老爺第一個發現並挖出來的緣故吧?」

  「是啊。不過狐之助不是猜測說那個女孩子干擾率低可能是因為本應該被凍死所以沒有未來嗎?但是現在被救下後如果繼續生活在那裡就會因為蝴蝶效應增加干擾率吧?如果她不能通過老爺們的考驗……」想起這個問題,信濃又忍不住皺起眉頭,「也許三日月老爺過分關注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親手救過這層關系——要是她不能具有讓我們能夠接受的品格,為了避免將其留在那個時代而造成不可挽回的變化,三日月老爺一定會在臨走時……」

  「親手殺了她。」考慮到這一點,後藤與信濃異口同聲道出這個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哇哈哈哈哈哈雖然只寫了個開頭但是為了證明我真的回來了!就先扔上來了。

  其實設定一直有些問題,剛剛才大概修改健全完畢,導致存稿完全木有!!!!所以更新是沒保證的~~~<( ̄︶ ̄)>囂張囂張~~

  不過第一次試著寫女審啊~~感覺不能像以前寫男審那樣輕松……沒辦法,我本來就沒什麼少女心……而且做了人物設定也是個以霓虹傳統女性為思路的女孩子,所以價值觀等方面肯定會和我們是很大差異的(其實失蹤的前期就是去看各種日式文學了解性格差異分析原因等等,結果後來發生一些私事導致徹底擱置惹~)。然後考慮到我個人性格還是比較單一的,復雜的有些女性的腦回路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所以女主的設定也不是會討人厭的類型(大概,最起碼我是這麼覺得的!)

  然後以前也說過啦,我寫文呢,就像是玩游戲一樣,給自己設定一個假設條件,根據條件情況進行完善設定。像之前《盼君歸》設定為因為一些緣由而不得不離開的審神者,付喪神們會如何。《承襲者》在一世的遺憾後面對轉生的審的付喪神們會如何。《春華秋實》如果審神者是植物人,付喪神們會如何,等等~~

  這一次的假設條件是,如果前任審神者徹底舍棄付喪神們,已經決定甚至期待著新的審神者來填補內心空洞的付喪神們~~

  因為又是設定了新的……私設設定,初期全放出來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大概前幾章會比較亂?

  目前就是這樣。順說,這一章完全猶如靈異文的發展……我寫的時候都寒毛倒立不知道自己在搞蛇麼~~~

02

  「人是我提議救下的。如果她不具備能夠讓我們奉其為主的品格,則由我來將其斬殺。」

  可是面對著在小小木屋裡忙碌的少女,回想起當日自己對同僚的承諾,撫在刀鞘上的手始終沒有加大力道。

  這是一間面積很小僅僅能夠遮風擋雨的小房子。不,甚至不能稱之為房子,沒有能夠擺放鞋子的玄關的小小房屋,充其量不過算得上是一間倉庫。

  布局長方形,只有大概四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內並沒有太多的東西,對於一個人住來說,不管需要什麼都可以伸手取到。

  「這個,請嘗嘗看。」原本被埋在門口雪裡的凍魚已經被烹飪成鮮美的魚湯。明明調味有限,甚至連制作方法都極為簡單,被少女端過來的魚湯卻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之前手腳凍傷雖然沒有壞死,卻也被醫館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了起來。現在看來除了有些影響需要用到手的工作,意外的倒也能夠在需要時起到隔熱的作用。

  大概是不習慣被人這般直白的注視著,手腳都包裹的嚴實的少女拘謹的道著歉:

  「對不起……只有這麼簡陋的吃食。當然!區區魚湯也並不能報答大人們救了我的恩情。除此之外還有去醫館的診療費……」

  即便行動不便卻仍是費力的從衣服裡翻出明顯准備多時的布卷。打開後,裡面是很多零碎的銅板。但要是細數,其實已經遠遠超過付給醫館的診療費——當初將她送到醫館後也有簡單的打探過附近是否有走失的少女,不料醫館裡恰好就有認識這個少女的人。

  獨自居住在附近山裡的采藥女,除了進城賣草藥和采購一些生活用品外,鮮少會出現在城內。以這樣的生活情況和家裡的條件來看,只怕是將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

  而且今天的相遇與其說是他們在尋找她,反而應該說是她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從少女口中得知,在可以離開醫館後並沒有選擇回家休養,反而在這惡劣的天氣下更加頻繁的出入城內,為的就是找到救過自己的「武士大人」們。

  武士階級,除了後期慢慢衰落,在歷史之中一直地位高於尋常人家。到底是得知了救助自己的人身份高貴而有意為之,還是只是單純的想要報答呢?

  心中思緒百轉,表面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三日月將魚湯送到嘴邊,立刻被入口的鮮美所吸引。

  還來不及感嘆一句好味道,身邊倒是率先伸出一只手來:

  「哇!很好喝啊!明明並不是鮮魚卻能做的這麼鮮美!可以再來一碗嗎?」

  「大人能夠喜歡我很高興!」也許是很少有機會得到別人的贊賞,原本還一副拘謹的少女開心的笑了起來,小心的端著空碗回去地爐那裡。

  「我說你啊~」考慮到少女因手腳不便動作很慢,鶴丸湊到三日月身邊小聲抱怨,「沒必要想東想西的吧?又不是只靠你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你這家伙動腦子的時候會給人很強的氣勢,會讓人不敢接近的。」

  「啊……」似乎沒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端起了架子,三日月偷偷捏了捏眉頭,「次郎太刀說得對,只有我來也許就不會這麼輕易被她帶回家中了。」

  「沒錯沒錯~多半是直接把這些銅板塞到你懷裡就跑掉了吧。」這樣說著的鶴丸伸長手臂將那包銅板拉過來數著,取出一部分後又放回原處,而後對著正背對著他們努力用兩只手夾著勺子盛湯的少女說道:

  「看你今天那樣子,該不會是這幾天再沒碰到我們就打算在城內常住了吧?」

  「嗯,是有這樣的打算。因為家離城裡太遠了,冬季的話山上也沒有什麼植物在。在城裡找份工作的話也更容易碰到大人們吧?」

  包裹的嚴實的雙手雖然有效的隔絕了熱湯的溫度,卻也並不方便保持平衡。眼看著湯碗晃晃悠悠就要從少女手中滑落,鶴丸抬手端走了湯碗。

  「這麼鮮美的湯灑掉就可惜了!這味道真棒!是用了什麼特殊的調味品嗎?我家裡倒是也有人擅長烹飪,不過這個味道還真是第一次嘗到呢。」

  「是用了這個!其實是草藥來著,因為本身天氣冷,對身體也是有驅寒的作用。而且味道也會更好。」少女似乎更青睞於表現的熱情的白色刀劍男士,得到誇贊後毫不猶豫的傾囊相授,甚至還將裝草藥的袋子直接塞到鶴丸懷裡。

  不管怎麼看都是個極為單純且熱情的姑娘。而且如果並非心思純粹,只怕也不會耐得住這份寂寞一個人住在山中這麼久——除非另有其他隱情。

  「不過,一個人住在山裡不寂寞嗎?」喝完了自己那份魚湯,三日月終於說出自己的困惑。

  「寂寞倒是還好。但是說實話我不太習慣留在城裡,有一種……我不屬於那裡的感覺。我想可能是和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有關吧,對哪裡都沒有歸屬感。」

  「失憶嗎?」城裡打探來的消息僅僅是獨居住在山裡某處的采藥女,再多的似乎也沒人知道。好像就是某一天突然來到醫館來出售藥材,對草藥的具體價位似乎似乎也不太知情,但是多少還是能夠區分各類草藥哪些更為名貴,似乎對部分草藥的用途也頗有了解,「那名字呢?也不記得了?」

  「名字的話……應該是茜照。」提到名字,少女露出一絲苦笑,「其實也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只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是貼身的事物上有多次出現這兩個字,由此猜測而已。」

  「這樣啊。」鶴丸還想繼續問下去,身上卻發出短促又奇怪的蜂鳴聲。明顯知道這聲音所暗指的含義的兩人立刻站了起來,「打擾太久了,我們要回去了。」

  「哎?」聽說兩人要走,茜照趕忙抓起榻榻米上的銅板想要遞給兩人,「雖然很少,但是這些請拿回去!」

  「不用啦,診金部分我已經取走了。」等著三日月穿草履的功夫,站在門口的鶴丸揮了揮手拒絕。

  「但是大人們救了我的命啊!單用診金回報怎麼夠呢!」

  「不是還有這些嗎?」搖了搖茜照之前送給他可以用來做魚湯的草藥袋子,鶴丸笑道,「我們家人口好多,總是吃同一類口味的料理也會乏味,正好給他們換換口味。」

  「但是……」

  「外面太冷,不用送了。」房門已經被打開,對於遠遠超過當前時代平均身高的兩位付喪神而言,這個明顯低於常規規格的小房子的門梁高度對他們有些略低,卻足以用身軀擋住外面的風雪。

  「啊!對了~」見三日月已經先一步離開小屋,正打算關上房門的鶴丸突然探頭進來,「我也說過吧,我們家有很多人!」

  「呃……是的?」腳上因為凍傷而被包裹著厚厚的棉布,但是直接出去回來後濕掉會更不好處理。大概沒想到鶴丸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正坐在榻榻米邊緣吃力往腳上的棉布外包裹粗布的少女一臉呆然的看著一身雪白的刀劍男士。

  「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家工作呢?」大概是被少女呆呆的表情取悅,雪白的付喪神背著太刀笑道,「不過也不用急著回答,畢竟我們家人口很多也需要商量一下。我們那頭沒問題的話,大概過幾天會來問你的答案。」

  「你很中意那個孩子。」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離開了藏於深山中的小屋,三日月這樣對身邊的太刀付喪神說道。

  「嘛~我們需要一個審神者,她的情況又是如此。這樣的提議對雙方來說都是兩全其美嘛。」這樣說著的鶴丸國永突然歪著頭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三日月宗近,「倒是你啊,太過在意狐之助的話了。雖然她的確是被你發現並救下的,但你也不需要完全將她的生死攬在自己身上。而且真要說責任的話,當時沒有阻止你的我們都要共同擔負的。」

  鶴丸沒有說出口的是,在涉及到那個少女的事情的三日月的確是太過反常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對於失去審神者的他們而言,性格多多少少都產生了不可預知的變化和偏執。

  鶴丸的話語終於讓三日月宗近的神色有些松動。見此情形鶴丸再接再厲,拿出藏在甲胄下的監聽器在他面前晃了晃:

  「而且選擇權也不全權交由我們啊,一直監聽著我們對話的本丸裡的大家也會有自己的判斷。回去大家一起商討一下就好了。」

  見到鶴丸拿出了那只將他們的對話同步傳遞到本丸的儀器,三日月總算是徹底放松下來。

  終止了這個話題,鶴丸轉而將話頭轉向那位未來可能會成為他們審神者的少女。

  「失憶,又獨自住在深山中的少女……不管是和誰談起來,都像是怪誕話本裡的美艷女鬼吧?不過美艷……噗!對於那孩子來說,大概還要再等個十來年吧。」

  作者有話要說:

  茜(xi)照,不是茜(qian)照~

  順說,茜照現在所屬年代為鐮倉時期,但是並沒有查到具體那個時期使用的貨幣種類。只知道早期日本是直接使用咱們的銅板的,甚至一度導致□□這邊銅板不足的情況……

  emmmmm女主還是早點放出來比較好,其實私設的部分還沒有展現出來,現在可以說第一章信濃的夢裡的迷宮是真實存在的,這個部分就是這次的私設~~

  然後關於女主,因為背景也出來了(失憶),性格之後也會慢慢表現出來。為了說明一下女主的性格為什麼會過分怯懦,可以先把不完全版的人設丟出來了~完整版要等私設都呈現出來才能放啊~~~

  姓名:茜照

  性別:女

  年齡:16歲

  獨自一人居住在山林小屋裡,靠采藥為生的神秘少女。除了對草藥的了解,料理和織布也很拿手,但是因為小屋中沒有織機而並沒有展露手腳的機會。

  曾居住的山林小屋原本是獵戶上山狩獵時暫時居住的廢屋,可以說連唯一棲身的住所都並不完全屬於自己。

  對於自己的名字尚且存疑,不過因為失憶也無從得知其他名字。

  因為失憶導致性格顯得極為怯懦和自我貶低,是否能放下所有顧慮展現出自己原本的樣子尚且不可預知。

  近侍:三日月宗近、信濃藤四郎,鶴丸國永與次郎太刀偶爾也會主動擔任(除了信濃外,都是所屬當初救過茜照的遠征三部隊成員)。

03

  馬鈴薯可以治療凍傷。

  捏著剛從田裡挖出來的馬鈴薯的藥研藤四郎,在審神者的房間前的門廊上遇見了一臉苦惱的鯰尾藤四郎。

  「這麼安靜,是睡了嗎?」看著自家兄弟整個臉都皺成一團,藥研放輕聲音問道。

  「啊,睡下有一陣子了。好像是之前險些凍死後也沒有好好休養,加上沒辦法好好保暖,還有些許發熱的樣子。不過怎麼辦啊!」看到晚了藥研些許才從拐角處出現的一期一振,鯰尾跳起來撲了過去,「我們接她回來是做我們的主人的,而不是讓她來做僕人啊。現在誤會成這樣,到底要怎麼說明啊。」

  造成這樣的誤解自然也與上次鶴丸同茜照告別前留下的那句希望她來家裡工作脫不開干系,只是對於處於那樣時代且身份低微的茜照而言,尤其是在了解了她的性格之後,直接對她說希望她成為她眼中高貴的「武士階級」的大將,自然還是鶴丸的說辭更能打動少女。

  但是對於已經默認將茜照放在了主人位置的刀劍男士而言,沒有什麼是比看到少女明明手腳還裹著保護凍傷的棉布,還慌張的詢問著自己需要做哪些工作時更惹人心疼的了。

  「主……茜照小姐的情況藥研也已經同我說過了。」才十五、六歲的少女,唯恐她初來乍到看到太多的成人而畏懼,當時只留下身材更顯無害的短刀和脇差留在房間附近陪同,一期一振也是事情發生後從弟弟口中得知了所有經過。摸了摸鯰尾的頭,一期一振輕聲安撫道:

  「這種事情現在並不能強求,畢竟鐮倉時期平民與武士階級的差距懸殊。比起茜照小姐的想法,現下還是先治好她身上的傷更為重要。」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一看到藥研手裡的馬鈴薯,鯰尾又是一陣蹙眉——對於長期留在戰場上的藥研而言,雖然對醫理有所了解,但戰場上更多見的還是外傷和常見病,對於凍傷反而並不了解。至於馬鈴薯能夠治療凍傷,其實是茜照在被太郎太刀裹在被子裡抱回來時注意到田地裡種有馬鈴薯後,在藥研提到對凍傷不了解時提到的。

  這位惶恐的拒絕了大家准備的更為高級料子的服飾的新審神者,顯然已經把自己要來這裡做女佣的想法根深入神經中。明明已經來到物質極為豐富的本丸位面,卻仍是選擇了更為廉價也容易獲得的事物來治療傷勢。

  想起少女帶著幾分忐忑和期頤的表示可不可以給她一個馬鈴薯治療凍傷,作為已經初步將少女看做未來主人的刀劍男士來說,只覺得一只小刀一點一點的戳著心口,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在對於茜照身上的凍傷方面,藥研也與兄長一樣保持著讓新主恢復健康最重要的態度,自然也懶得理會兄弟的小情緒。

  繞過鯰尾進了和室,出乎意料的此時房間內並非空無一人。有著與自己相似容貌的信濃藤四郎就跪坐在睡在被褥中的少女身邊,雙手捧著少女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膝頭,眼神卻並沒有明顯的聚焦,似乎只是望著少女的臉在發呆。

  「怎麼了?」自家這位兄弟的確是很喜歡對審神者撒嬌,但是卻並不是會在沒人回應時也要賴在身旁的個性。對於信濃的反常,藥研一邊將馬鈴薯削皮一邊問道。

  「哎?啊……」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兄弟進來,紅發的付喪神含糊的應著,突然很神秘的湊到藥研耳邊,「那個,後藤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前幾天做了噩夢的事情。」

  「哦,是有隨口提過幾句。」手下動作不停,同時示意信濃將少女手上的棉布拆下來,藥研挑了挑眉梢,「還說你對前主念念不忘,要不要給你配些消除記憶的藥什麼的。」言語中帶著幾分對自家兄弟那以為醫藥就是萬能術的嫌棄。

  「才不是啦!」聽到這裡的信濃一副踩到狗屎的表情,但是回憶起那個夢,時隔多日仍舊心有余悸,「被那家伙惡鬼一樣追著跑怎麼可能是念念不忘嘛!不過其實……我在夢裡有夢到過她……」

  這個她指的自然不會是那個已經舍棄他們的人。翠色雙眸望向熟睡的少女時並沒有任何恐懼,甚至是一種抓住一絲希望或藉慰的感覺。

  「夢境裡時刻被無所逃離的恐懼擠壓著,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睡得安靜。但是哪怕那家伙的聲音就隔著一層門板,看到她時就會覺得很安心,似乎只要能夠保護她就足夠了。」說到這裡時信濃有些不高興的嘟起嘴,「可是她太瘦了嘛!夢裡看起來要更健康一些,穿的也不是這麼廉價的粗布衣服。」

  亂藤四郎與次郎太刀為少女准備的華美服飾因為她的拒絕而收了起來,不過倒是接受了干淨柔軟的直垂。未免剛來這裡才一天就多次強迫她接受大家的好意造成反效果,那件讓信濃倍感礙眼的粗糙麻衣並沒有被扔掉,而是整齊疊好放在枕邊。

  「這種事情還是要徐徐漸進的,」生馬鈴薯搗碎後輕輕的敷在少女滿目瘡痍的手腳上,用更為輕薄的紗布重新包扎固定好,藥研收拾好殘局輕聲說道,「但是其實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復雜。大將對自己身份認知錯誤也僅僅是因為她剛從那樣一個等級分明的時代過來的緣故。而且不說這些,雖然接觸有限,但從她的舉止和用詞習慣來說,也未必真的是出身平民的女孩。只要她能舍棄掉武士階級至高的觀念,甚至也許真有一天恢復了記憶後,這些問題自然也會迎刃而解吧。」

  「……哪有說的那麼容易嘛。」並沒有同兄弟們一同離開,抱著膝蓋看著少女的信濃小聲抱怨著,蹭著蹭著滾到地上,挨著那被紗布重新包扎後的手閉上了眼睛,「好奇怪哦……很安心的感覺。」

  不知不覺也熟睡過去的紅發短刀下意識的伸手輕輕扯住少女的袖子,團縮成一團發出一聲囈語:

  「……外面很危險,我會保護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爬回來更新了~~emmmmm寫的還算順手吧,目前已經有四五章存稿的量了!而且差不多也可以著手把私設的部分呈現出來了~~~就很開森~~~不過這文設的坑也不少啊!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把控得住~~

  團縮著的睡姿表示自身對周遭存在不安全感這點大家都造吧?(σ'ω')σ信濃是關鍵刀刀~

  順便說一下,遠征三部隊,也就是當初與三日月一同發現並救了茜照的部隊配置是,隊長太郎太刀,副隊長獅子王,隊員:三日月宗近、次郎太刀、鶴丸國永的五人隊伍。

04

  隨著茜照的到來,沉寂許久的本丸也仿佛活了起來。注意到本丸內植物的細微變化的孩子們顯得尤為高興,圍坐在門廊上在不打擾不遠處審神者房間的音量小聲的聊著天。

  而剛剛從審神者房間離開的三日月宗近卻沉著臉從孩子們身邊路過,過低的氣壓讓孩子們忍不住迅速捂住嘴巴,直至那位總是表現得大度又優雅的天下五劍之一離開才放松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啊?」探著頭確認三日月宗近確實已經走遠,毛利藤四郎將嚇得不停發抖的五虎退抱在懷裡問道。

  「不清楚呢。唔……」隨口回應的秋田藤四郎想了想,突然跳起來跑到審神者的房間門口,歪著頭探視了一下後,扭頭對著兄弟們招手。

  房間內的新任審神者乖巧的坐在軟墊上,考慮到腳上的凍傷尚未痊愈,所以選擇了雖然對於古代女性不太雅觀卻很舒適的坐姿。早前應該剛剛用過早餐,正仰著頭任由信濃幫忙擦去嘴角蹭到的咖喱汁。

  「你們在這裡干嘛啊?」端著吃空的餐具打算送到後廚,次郎太刀看到躲在門口的孩子們,忍不住笑道。

  「三日月大人剛才看起來心情不好,有些好奇是為了什麼。」

  「唔……這個要怎麼說呢。」次郎隱蔽的看了一眼似乎並沒注意到這頭的茜照,放大音量也是說給尚未注意到他們情緒的新主人聽,「算是和自己鬧別扭吧?雖然活了這麼久,其實因為前主的事情也會對新的主人有所期頤。而且比起我們來說,也是第一個在雪原中發現主人並親手將其挖出來的,類似於逆雛鳥情節,反而會對親手救下的少女充滿憐惜。但是上位者的做派和說話方式,似乎反而讓主人有些拘謹。」

  哪怕因為不擅長照顧人卻還是大包大攬的攬下了喂食的工作,卻將咖喱汁弄得到處都是。被弄了一臉咖喱汁的少女仍怯懦的沒有表示出絲毫的反抗甚至不悅,反倒是他自己介懷起來。至於三日月介懷的是自己的笨手笨腳,還是新主對自己的本能畏懼就不得而知了。

  留下這一大段話的次郎太刀帶著孩子們離開,已經注意到這邊對話的茜照卻陷入沉思——幾天來的接觸已經讓茜照稍稍了解到自己的工作及各位的身份,還有大家對自己過分尊崇的稱呼。但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卻讓她在不停地質疑自己,這樣一個連身世都說不清楚的采藥女又有什麼資格來做這個城ヾ的主人,讓這些能力出眾的武士們侍奉自己呢?

  「……是我的錯嗎?」望著信濃那雙翠色的雙眸,茜照下意識的問出心裡的困惑。

  「不,當然不是大將的錯。」確認少女的臉上再也沒有咖喱汁的痕跡,信濃挨著少女坐了下來,忍不住用肩頭蹭了蹭對方,「狐之助也有和大將解釋過的吧?我們並不是武士這點。」

  「嗯,但其實還是不太了解——如果是付喪神的話,那麼不就是神明嗎?神明居住的城市來讓我掌管……我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啊。」越說越露怯,甚至連雙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信濃握住仍被繃帶纏繞的雙手,希望用自己的溫度讓少女安定下來。

  「不,審神者並不是需要能夠駕馭我們的能力的人才能擔任的工作啊。我們是刀劍的付喪神,是為了保護人類而被鑄造出來的兵刃,而歷史給予我們千種姿態,卻仍舊無法忘記想要保護一個人的執念啊。」說到這裡,信濃甚至忍不住張開手摟住少女的腰,努力貼近與她的距離,「而且你也具備有審神者所必須擁有的能力——能夠將力量分與我們並賦予我們這具人類軀殼的能力。我們是以守護著自己的主人為己任,所以要絕對保證歷史不會發生任何變故,進而導致自未來而生的主人能夠平安降生,不會突然從我們面前消失而存在的。」

  「而且我們曾經被主人遺棄,所以更加迫切的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能讓我們毫無顧慮專心保護的對像來確認我們的存在價值。」說這話的是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太郎太刀,注意到少女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高大的太刀付喪神畢恭畢敬的跪坐在門口行了一個武士的道歉禮,「舍弟的那番話過分逾越,我是來替他向您請罪的。」

  「不,次郎太刀一定是因為我的逃避讓他感到不安才會說出那番話的。我固執的認為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辦法成為你們期頤我成為的人,才會一直拒絕面對。但是對於將滿腔真心放在我面前的你們而言,我這卑微的自尊反而才是傷害到你們的……」

  「話不能這樣說啊,」摟著茜照的腰的信濃抽空抬起頭來,「太郎太刀大人他們當初會去接您回來就代表著您的溫柔是讓我們期待的,我們認為擁有這樣性格的大將會回應我們付出的情感,所以才會全票通過。雖然並不討厭您的溫柔,但是這個時候,我們更希望聽到的是您大聲的說出,你們的心情我收到了。然後毫無芥蒂的接受我們給予的一切啊。」

  「唔……還是太難為我了啊。」努力試想著自己變成信濃口中的樣子,茜照很快又恢復到自己原本靦腆的樣子,面上難掩羞澀道,「這種事情請讓我慢慢適應吧,我會努力盡快的。」

  「那你可要快一點哦~」被兄長訓斥過的次郎太刀雖然沒有親自來道歉,卻一直躲在門外,聽到這話探頭過來,「現在經常出入這邊的還是性格比較內斂一些的。加州清光那邊可是一直想要過來照顧您的,不過考慮到他過分熱情的性格怕嚇到您,所以被我們集體拒絕了。」

  「還有這樣的事情嗎?」雖然並不知道次郎口中的加州清光是誰,但是已經恢復正常語氣的次郎太刀顯然也讓茜照放松下來。不過就算身心放松下來,之前壓抑著自己的不悅離開的三日月卻還是被她記掛在心。眼看著太郎太刀起身打算告辭,茜照輕聲喚住對方,「那個……太郎桑,能不能麻煩叫鶴丸桑過來擔任近侍呢?」

  作為一個才接手這座本丸的新審神者,茜照並沒有固定的近侍。信濃雖然常常逗留在這邊,卻並沒有接手近侍工作的意思,所以這幾天近侍一直是與茜照有過一定接觸的遠征三部隊的五位自動請纓主動擔任的。今天的近侍原本是三日月宗近,不過看他至今沒有回來的意思,顯然也不能再指望。

  同為遠征三部隊一員的太郎太刀並沒有因為新主沒有選擇自己做近侍而感到失落,安靜的接受了少女的請托後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ヾ本丸其實就算是區域的城主的城堡嘛~所以對於鐮倉過來的茜照而言,獲得本丸相當於成為一城之主,哪怕這個城主並沒有需要庇佑的子民和土地。

05

  這座本丸的食堂很寬敞。

  數列擺放整齊的桌椅即使容納目前本丸全部刀劍男士尚且富余很多,甚至在長長的吧台那邊同樣有很多高腳卡座的存在。而就餐方式則是完全的食堂制度——去吧台選擇自己需要的套餐,用餐後要將餐具送到後廚水池。

  現在的新審神者別說安排任務,連自己擁有著怎樣的權利尚且不能徹底了解,本丸中的刀劍男士們更多是自行訓練和忙於田間的工作,食堂反而也成為了固定的放松場合之一。

  「啊啊~~累死了!今天晚飯要吃什麼……咯~~」剛剛結束手合的和泉守兼定因為炎熱而將和服半脫下來堆在腰間,露出被內甲包裹的肌肉塊鮮明的胸肌。本來還在期待著晚飯的菜色,結果被隊友猛地扯住和服,以不容抗拒的力道迅速將其套好,沒說完的話被隊友的動作拽成了不成調的詭異發音。

  可還不等他想要發出抱怨,反而是自己先一步閉緊了嘴巴,有些拘謹的朝著吧台點了點頭。

  能夠讓他突然收斂起來的自然不可能是相處多年的同伴們——此時坐在吧台上似乎是被門口聲音吸引而看過來的,正是不久前才被遠征三部隊接回來的新任審神者。

  茜照腳上的凍傷尚未痊愈,已經將少女放在了主人位置小心呵護的刀劍男士們自然不忍她四處奔波,竭盡所能的將少女可能會用到的東西一一送到她面前,即便是必須要親眼確認的情況,也會自願成為她的代步工具,將人小心抱過去。

  看著靠在吧台上正在於燭台切光忠聊天的鶴丸國永,今天將審神者帶來食堂的罪魁禍首顯然就是這個家伙。

  注意到食堂內明顯比平時更加安靜,和泉守兼定對方才自己的窘態也表示稍有釋懷,領完了自己的晚餐後湊到了已經將晚餐解決大半的加州清光身邊。

  「什麼情況啊?主人怎麼會突然來食堂這邊。」考慮到少女初來乍到就在自己的身份認知上鬧了個大烏龍,除了與少女早已有所接觸的第三部隊,目前本丸之中和這位新主接觸的人並不多。並不是對新主沒有期待,但是新主纖細敏感的性格似乎已經被根深蒂固的植入大家腦中,見到出現在食堂裡的審神者後的第一反應反而都是在懷疑現在接觸會不會還為時過早。

  「唔嗯……」含糊的將嘴裡的味增湯咽下去,長曾彌虎徹搖了搖頭,「不太清楚啊,我過來時就已經在那裡了。也不知道吃過沒有,似乎只是來和燭台切聊天的。」

  正在說話間,燭台切光忠從後廚似乎拿了什麼點心放在少女面前,而後去招呼剛進食堂來的三條刀們。

  端著餐盤的三日月宗近似乎是想坐到吧台那邊,結果身後的今劍沒頭沒腦的撞過來,便順勢和兄弟刀們一同坐在了餐廳一側的桌邊。

  今天的晚餐出現了燉菜。

  這種料理對於這裡的刀劍男士而言都不陌生。搞不清楚審神者過來的含義的和泉守兼定干脆不去理會,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忍不住感嘆了句好味道。坐在鄰座同樣率先端起燉菜的三日月在品嘗後明顯眼前一亮,忍不住抬頭去尋找坐在吧台上品嘗點心的少女。

  大概是有察覺到三日月的視線,正微微前傾著身體由著鶴丸將勺子裡的布丁送到嘴裡的少女似乎向這邊歪了一下頭。但還不等視線對上,端著空碗的獅子王卻從到吧台那裡,將兩個人的視線格擋開來。

  「燭台切桑!這個馬鈴薯燉菜還有沒有!再來一碗啊~~」趁著燭台切光忠端著他的空碗返回後廚,獅子王撓著頭對轉而將視線落在他身上的審神者說道,「雖然以前也經常做燉菜,可是這一次的味道完全不一樣!出乎意料的好吃啊。」

  「你能喜歡我是很高興。」將重新盛滿的湯碗遞還給他,燭台切傾身拄在吧台上對著張口吃掉鶴丸送過來的布丁的少女點了點頭,「不過其實是完全照著主人的吩咐做的。料理這種東西,哪怕是相同相同的材料和調味,都會因為個人差異做出千差之別的口感來。雖然我是盡可能的全部按照主人的指示完成,說到底味道上還是不太確信是否完美呢。」

  聽到燭台切光忠的擔心,茜照忍不住小聲笑了起來。鶴丸則將已經吃空的碟子放在吧台上,滿臉輕松的擺著手。

  「安心安心~~雖然上次在主人家裡時吃到的是燉魚而不是燉菜,但我可以像你保證,味道方面還是……」說到這裡的鶴丸頓了一下,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狎謔,「差的十萬八千裡呢~~」

  原本還以為能夠聽到不錯的評價的燭台切舉起空碟子作勢要往鶴丸頭上砸去,鶴丸顯然早已料到這個可能性,早就跑出老遠。

  靠在吧台邊捧著湯碗就吃了起來的獅子王卻不干了,指著鶴丸叫道:

  「什麼!!!你居然吃過主人親手做的燉魚!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哎~~什麼時候呢?」躲在門外只伸了個頭的鶴丸撓著臉頰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轉而卻又換上了一臉壞笑,「就是之前和三日月去尋找主人那次啊。」

  「什麼嘛你這家伙!」對於鶴丸得到福利卻如此嘚瑟的行為獅子王十分不滿——作為第三部隊的一員,獅子王同樣目睹了三日月在雪原摔了一跤後半天沒能爬起來,然後笑呵呵的挖出險些凍死的少女的全過程。之後進了城裡後可是他最先找到醫館的,甚至接茜照回來那次他也有隨行。唯一一次沒有同行的就是去往那個時代尋找茜照下落那次,居然放跑了這麼大的福利。

  雖然舍不得手裡的燉菜,獅子王卻強忍住對美食的不舍,捏了塊馬鈴薯扔進嘴裡,衝出去收拾鶴丸那個家伙。

  「哎!」燭台切還想叫住鶴丸,無奈人早已跑得看不見人影,只能無奈的看著一臉好笑的審神者,「鶴丸先生也真是的。嘛,不介意的話稍稍等我一下,等下我來送您回去。」

  茜照張開口似是想說些什麼,肩膀卻被一雙大手握住。

  「有人還沒有來用餐吧?不用這麼麻煩了,我會護送姬君回去的。」眼睛裡藏著新月的太刀付喪神略帶歉意的指了指被他放置在吧台上的餐盤餐具,「不過要麻煩燭台切幫我送到水池了。」

  「哦,」由茜照指揮來做這道燉菜自然也有鶴丸的從中周旋,作為知情人的太刀付喪神對著少女眨了眨眼睛,端起了吧台上的餐具,「當然沒問題。那麼主人就拜托三日月先生了。」

  茜照的體重要遠遠輕於同齡的孩子,對於常年揮刀的刀劍男士來說完全是可以輕易負擔的重量。

  抱著似乎對他仍然有些拘謹的少女返回和室,將少女安穩放在軟墊上,三日月宗近在離開前突然輕聲說道:

  「今天的燉菜很美味,但是總覺得還是差了些什麼。」

  「啊,其實我是想親手來做的,但是鶴丸先生和燭台切先生都不太同意。我也有試味,但是反而覺得燭台切先生做的味道會比我做得更好呢。還是說您……」想起燭台切之前對自己的叮嚀,茜照匆忙改口,「還是說你更喜歡燉魚?」

  注意到茜照對自己稱謂的變化,三日月宗近愉悅的眯起狹長的眼睛。

  「我喜歡的是那傾注了姬君情感的料理的味道,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品嘗到呢?」

  「當然!」對於三日月的疑問,茜照立刻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不過要等手傷養好,不然燭台切先生不允許我進廚房裡面的。」

  「那我就期待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最具平安貴族氣質的三日月這家伙……其實就是不說人話而已。鶴丸作為與三條有淵源的刀,那次就注意到三日月也有喜歡茜照的料理,所以在面對茜照的求助時做出這樣的提議~~而三日月在吃到熟悉的調味品的味道,尤其茜照還坐在那裡,就明白茜照求和的心情了~~後面和茜照的對話其實也就是在不說人話的表示你的歉意我收到了,但是比起費盡心思還要勞煩到別人,我更期待你傷好後隨便給我做的任何料理。

  寫這個老別扭時我真的是身心愉悅啊~~爺爺真好玩兒~~~

  另外要說,雖然審設定為失憶,但其實失去的記憶並不是重點。只是這樣設定會讓發展更加好玩~~另外猜猜樂也很有趣味性啊~~~

06

  任何學習方式都比不上親自嘗試更容易上手。

  臨時集結的第一部隊已經出陣,出戰成員每一次受到的傷害都被如實的以數據的形式呈現在審神者面前的立體光幕上,甚至連每一句閑聊都被同步傳音過來。

  「現在,根據第一部隊隊長的偵查獲知了對方敵人的部兵隊形。」考慮到腳上有傷的審神者並不適合坐在矮桌那裡,進而讓她選擇了更舒適的姿勢,狐之助干脆坐在桌子上,歪著頭對少女進行著說明,「根據這次探索到的隊形,方便審神者大人的理解,系統也有給出最適合的應對陣型。不過決定權還是在您的手上,您也可以根據自己的經驗或部隊配置的安排進行調整。」

  淡粉色的光幕如同薄薄的玻璃一般在少女面前分割成幾塊,正中的那塊將六種陣型完整呈現出來,而在鶴翼陣上標注出明顯的有利字樣。稍微偏左的光幕上顯示的是當前出陣部隊的戰損程度,偏右側的卻並沒有畫面,只有一段隨著戰場實時反饋來的聲音而不停變化的頻譜。

  「既然是推薦的陣型應該是相對安全的吧。」經過多日的修養,茜照手掌上的凍傷基本已經痊愈,只剩下指尖還纏著繃帶,而也正是這指尖上的繃帶讓她還沒有辦法親手進行操作。

  聽出少女選擇的近侍三日月伸手幫她確定選擇,笑道:

  「為了先讓你熟悉這份工作,他們並沒有去難度很大的地方。稍微冒進一些也是沒關系的。」

  「是這樣嗎?」聽到這話的茜照扭頭去問狐之助確認,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後露出意思羞澀的笑容,「可是我覺得大家還是能夠平安回來更好啊。而且信濃也在裡面——那麼小的孩子,其實有些擔心。」

  「那家伙可是為了向大將展示自己的能力才會申請編入這次出陣部隊的,如果讓他聽見會傷心的撲過來撒嬌哦。」這樣說著的藥研端著托盤進來,笑道,「而且我們家的短刀大多都已經完成修行歸來,實力也是很強悍,不會有問題的。還有大將也是,即便我們擁有著看上去更為年幼的外表,也有很多人喜歡撒嬌或是幼稚得很。但請記住,我們畢竟是承載著歷史由刀劍化身的付喪神們。真的將我們當小孩子對待可是會吃虧的哦。」

  「是~是~」這幾天已經開始和大家熟悉起來,茜照也能夠清楚的分辨出藥研並沒有生氣,甚至有些玩笑的意味。同樣以更為輕松的方式來回應他。

  「雖然勝利了……不過有點累。啊,大將沒有聽到吧?」右側的光幕突然傳來信濃的聲音,中間的光幕上,信濃的英姿被固定在屏幕右側,頭上頂著一個大大的譽。聽那俏皮的聲音好像就能看見那個孩子吐著舌頭做著可愛的鬼臉,「才不是在抱怨工作。大概是好久沒有這麼認真的戰鬥,身體有些倦怠了呢。」

  「你最近的確太倦怠了啊。」戰鬥結束後那邊才可以聽到審神者這邊的聲音。藥研將托盤放在桌子一側,半跪在桌邊從光幕上確認了此次出陣進度後說道:

  「你最近一直纏著大將,都沒有來手合場和兄弟們磨練身手。回頭我會和一期哥說,對你加強訓練的。」

  「哎~~~饒了我吧!」

  藥研卻沒有再去理會兄弟的討饒,轉頭對他們的審神者解釋道:

  「剛才已經攻破王點,要不了一個小時他們就會平安折返。在此之前換一下藥然後享受茶點吧。」

  對於藥研的提議茜照並沒有提出任何意見,乖巧的任由藥研將自己手指上的繃帶拆下來,然後將托盤上的馬鈴薯切開成幾塊用以擦拭手指。

  茜照的雙手現在基本已經痊愈,可能因為處於身體末端更容易失去溫度,只剩下指尖還會時不時的發癢。比較起雙手,反而是雙腳更為嚴重——三日月當時摸索著把人挖出來時就沒有看到鞋子。而且以那個時期來看,即便是能夠找到也是基本沒有任何御寒功能的木屐外裹上麻布。

  據茜照自己描述,本來是家裡的米用光了,帶了部分銅錢想去城裡買些米回來。結果卻小看了暴風雪的強度,一腳陷進深雪裡就再沒能起來。現在回憶起來,這雙腳能保住已經是奇跡了。

  處理好腳上的凍傷,恰好後藤過來送茶點。

  三日月看了一眼碟子裡的泡芙,若有所思的同收拾好東西打算離開的藥研一起站了起來。

  「鶯丸那裡我記得有一種茶很適合泡芙,稍稍等我一下哦。」

  「好的,這邊暫時交給我吧。」立刻明白了三日月的用意,後藤果斷接管了近侍的工作。

  「三日月老爺有什麼要說的嗎?」顯然察覺到這位太刀付喪神應該是有話要說,先一步離開的藥研在門廊盡頭的拐角處等待著紺色狩衣的付喪神的到來。

  「呀,被發現了呢。粟田口家的孩子果然都很聰明呢。」沒有戴籠手的手似乎是想要摸摸短刀付喪神的頭,卻被對方輕松避開。倒是沒有感到挫敗,笑眯眯的說道,「只是對於姬君,有一些問題覺得應該調查一下比較好。」

  「是關於大將的身份嗎?」

  「哦呀,你也注意到了嗎?」

  「是有一點。」這樣說著的藥研忍不住低頭看著托盤裡准備一會兒扔掉的馬鈴薯塊,「馬鈴薯按理說應該是十六世紀末才傳入我國的。對於生活在鐮倉時代的大將來說,不僅知道可以用它來治療凍傷和料理的方法,甚至單從觀察葉子就能認出這種果實埋藏在土地裡的食物。這點明顯是說不通的。」

  「唔,果然還是對植物有一定了解的你占盡優勢呢——老人家只是在注意到她明明應該是今天才第一次接觸到光幕這類未來技術的東西,卻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這點察覺到異常的。」

  「不,關於馬鈴薯其實還僅僅是我的猜測。雖然大約知道傳入的時間,但我不能確定在實物傳入前馬鈴薯已經以其它方式被『引入』——畢竟關於漢藥的方子一直都是從那邊傳過來的。也有可能是大將看過關於馬鈴薯作為藥用的書籍。三日月老爺的發現算是肯定了我的猜想。……不過如果大將的確是並不屬於那個時代的人,她的失憶就值得尋味了——到底是因為某些因緣自發進入那個時代之後意外失去了記憶,又或者是足以引發失憶的衝擊後被扔到那個時代中。」

  見藥研已經開始認真思考各種可能性來,三日月宗近反而一臉放松。

  「嘛,不管怎麼樣暫時保護好她,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將她從這裡將她奪走才是最重要的——畢竟早在『她』離開時,我們就應該被銷毀掉的。」事情當然遠不如三日月表現的那麼輕松。作為被前主舍棄的付喪神,他們原本就應該被重點監視著,以防止出現任何不可預料的變化。如果被上頭發現由刀劍男士們親自選定的審神者存在其他異常情況,是絕對不可能將這個變數放置在這群隨時可能引燃的易爆物身邊的——更何況,這座本丸裡的付喪神因為之前的事情正處於重度觀察期。哪怕審神者這種能力如何稀缺難遇,最大的可能就是將茜照帶離這裡接管一個新的本丸,重新培育一群絕對安全的付喪神們。

  而且如果真的是跨越時空流落到那個時代,茜照身上的謎點就太傳奇了。保不准這個秘密會給她帶來一些不好的影響,甚至可能將她置身於危險之中。審神者與刀劍男士們,他們的工作正是與跨越時間息息相關的。在不確認以保護歷史為己任的官方得知茜照的情況後會采取怎樣的行動前,這個險無論如何他們都不願嘗試。

07

  本丸的占地面積雖然對於土生土長的日本人而言過分的寬廣,但是為了方便行動,幾乎所有的建築都由各種門廊或廊橋銜接著。

  茜照的性格並不喜歡因為自己的不足過分麻煩別人,在腳上的凍傷痊愈前甚至沒能好好看遍這座已經由自己接手的城。

  今天沒有安排出陣,茜照也就沒有讓近侍陪同,干脆隨便找了個方向開始探索之旅。

  日式古城的構造為了保護城主所在的一之丸又要保持貴族們所欣賞的美感,建築的分布也不那麼有規律。加之房子的構造都差不多,初來乍到很容易迷失方向。

  「主人要去哪裡啊?看你繞著這邊好幾圈了。」剛從田裡回來的加州清光與大和守安定也不知盯了多久,終於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仍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冤枉路的審神者。

  「啊……」總算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一直在轉圈圈的茜照立刻羞紅了臉,「聽說後面是道場,不過現在似乎也分不清哪邊才是後面了。」

  「道場啊?是那邊哦那邊。不過最近這個時間都是粟田口家在使用呢。」熱情的打刀付喪神不光給茜照指明了方向,還送了一只已經洗好,原本打算留給自己當勞動後的點心的白桃。

  「嗯,前幾天藥研有說信濃有太倦怠,所以要建議給他增加訓練。不過好幾天都沒看到他,稍稍有些擔心。」

  暫時告別了兩位打刀付喪神,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道場的輪廓。

  漸漸靠近才發現道場並沒有自己想像的喧鬧,木刀撞擊的聲音頻繁而無規律的伴隨著大家氣和的呼聲從道場傳出。

  小心的靠近正門,寬廣的道場似乎被刀劍男士們默認分成四塊,四個方向各有兩位正在進行手合。粟田口余下的刀劍男士則或零散或三五成群的靠在道場邊緣觀摩。

  茜照還沒有仔細分辨正在手合的都有誰,最先注意的反而是坐在距離門口不遠地板上的骨喰藤四郎與正枕在他腿上不知是睡了還是在休息的信濃藤四郎。

  「信濃怎麼了嗎?」為了不打擾大家的手合,茜照努力放輕腳步走過去。

  「……唔,似乎是沒有睡好。」這幾天信濃一直被安排手合,甚至沒有時間溜到茜照那邊露個面。骨喰回憶著兄弟這幾天醒來時的狀態,眉宇稍稍蹙起。

  「可能是又做噩夢了吧?」注意到茜照到來的後藤也湊了過來,看著睡著的信濃皺著眉頭,忍不住伸手揉開,「信濃是秘藏之子。與其說是短刀,更准確來說其實是收藏在懷裡的懷刀,因此也是最希望得到主人回應的刀。以前的主人很疼他的,不過在大將您來之前,他就有夢到過被前主追著跑的噩夢。具體是什麼樣的夢我也不清楚,最近似乎也有經常夢到。」

  大概是後藤的碰觸驚擾了他的淺眠,紅色短發的付喪神慢慢睜開眼睛,翠色的眸子很快鎖定在一身素色和服的茜照身上。

  「大將~~」信濃特有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鼻音,撒嬌般的扯住茜照的袖子。

  看著這個自從她來到這裡就時常陪在自己身邊的孩子,茜照也很大方的張開手臂,讓他趴到自己懷裡。

  這邊的動靜自然也有驚動一直注意著弟弟們手合情況的一期一振,見稍稍讓他擔心的前田與鳴狐叔叔的手合已經結束,扭頭想去門口那裡與他們的審神者打個招呼。

  「還真的很喜歡主人呢,信濃那家伙。」同樣結束手合的還有鯰尾與藥研那組。看著樹袋熊一樣掛在少女身上的弟弟,鯰尾忍不住笑道。

  「是啊。不過信濃最近精神不太好,主殿過來他應該也會精神起來吧。」雖然對信濃這不成體統的舉動有些蹙眉,但是看著茜照完全沒有介懷的意思,反而依舊沉穩的跪坐在那裡同後藤聊天,一期一振決定今天就不要來掃興了。

  「不過信濃一直有做那個夢嗎?這倒稍稍讓我有些在意。……一期哥!」藥研一邊摸著下巴思酌一邊看向不遠處與自己極為相似的兄弟。突然臉色一變,只來得及喚一聲兄長,就抬腿向茜照方向跑去。

  一期一振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下意識的追隨弟弟的腳步跑過去。抬眼向那個方向看去,正看見注意到藥研急速靠近而睜開眼睛的信濃,那已經被血色染紅的眼白。

  藥研與一期這邊突然急促的動作自然也引起了對面的注意,但茜照還來不及查探身後發生了什麼,就被身邊的後藤突然拽著一條胳膊向後扯去。與此同時,剛剛從自己頸部松脫開來的雙臂猛地使力,卻只來得及抓住自己和服的前襟。

  「失禮了。」剛剛趕到的藥研只來得及告罪一聲,出鞘的短刀朝信濃緊抓著和服的手回去。見信濃一副哪怕舍棄一只手也不願松手,甚至另一只手也伸過來,只能果斷削向茜照的衣襟。

  前方的拉扯力消失,茜照慣性的順著後藤的力道向後栽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件深藍色的軍服式外套已經將她牢牢罩住。

  「信濃的情況不對,帶主殿遠離一些。」褪去軍服只穿了襯衫的一期一振擋在審神者與信濃之間,示意後藤將茜照帶離危險。

  憑著兄弟間的默契,前田已經跑出道場尋求幫助。可是面對哪怕被骨喰摁住背脊壓在地板上,仍不斷試圖向茜照靠近的信濃,作為同根同源的兄弟們都顯得束手束腳起來。

  「出了什麼事?」被前田一路拽著跑到道場的大典太光世一手撐著門,一手准備去脫鞋,卻在看到那雙已經開始由紅轉黑的眼白後放棄了脫鞋的動作。

  穿著鞋子踏上道場的大典太光世似乎有些猶豫,直到注意到被後藤扶持著站起身的茜照後,才像下定什麼決心一樣突然扯下系在襯衫外的紅色麻繩。

  脫離大典太身體的紅繩猶如靈動的蛇,猛地朝一邊掙扎著兄弟的壓制,還不停呼喊著「大將要留在我身邊,要由我來保護」的信濃藤四郎。

  被紅繩束縛的信濃仿佛經受了強力電流的刺激,發出仿佛野獸嘶鳴一般的聲音,而後便失去意識一般癱軟在地。

  「大典太先生!」

  「……暫時只能這樣,剩下的要看暗墮的原因。」面對前田期頤的目光,總是沉默寡言的太刀付喪神皺著眉解釋過後,看向似乎仍未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審神者,「一勞永逸的辦法是選擇刀解。而且就算查明暗墮原因,如果無法化解或者是存在蔓延性的話,最後也還是刀解掉更穩妥安全。」

  「刀解?」雖然仍對此時的狀況一頭霧水,但接手工作這麼久,一些專業的名詞還是有所了解。得到大典太建議的茜照一臉慌張,想要過去看看躺在地上猶如一具屍體的信濃,卻被大典太伸手攔住,「要殺掉信濃?為什麼?」

  「這種事情也只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的一種選擇。」一期握住少女的肩膀,語氣中也帶著難以壓抑的不忍——那畢竟是他的弟弟,更是與他,與其他兄弟在這個本丸裡共度長久歲月的兄弟。但是他也不想因此而干擾新主的判斷,只能努力壓抑住這種情緒,「如果不是蔓延性的,又是尚有回旋余地的情況,我們也都不希望失去他。但是未免真的具有蔓延性,作為這座本丸的定心針的您,是絕對不可以靠近他的。」

08

  走在門廊上的信濃突然好像感應到什麼一般停住腳步,轉而向另一個方向跑去。不過一會兒,一間小小的和室出現在自己面前。

  面向著庭院敞開障子門的小小和室內,穿著素色和服的少女坐在桌邊看向廊外的花樹,唱著一首他從未聽過的歌謠。而他的兄弟們正將她圍在中間,合著她的歌聲打拍子。

  笑容帶著一絲靦腆的少女平時對他們說話時總是輕輕柔柔的,在唱歌時才將她那副好嗓子徹底展現出來。恬靜的歌著歌的少女,就像一只習慣生活於籠中毫不眷戀自由的金絲雀。

  信濃愉快的繞過外廊跑過去。見到他過來的少女溫柔的向他張開手臂,任由他像樹袋熊一樣將她抱住。

  「信濃還真的很喜歡她呢。」不知是誰在耳邊調侃道,信濃卻根本懶得理會,小聲哼哼著用臉頰蹭著少女的頸側。

  「……是嗎。」明明沒有得到回答,對方卻好像明白了信濃心中所想一般發出有些失落的感嘆,「那麼我又該何去何從呢?我明明還那麼的喜歡你們。」

  這一刻信濃才注意到方才一直在與自己交談的聲音並非源自自己的兄弟們。一股巨大的力量從他的腋下將他環住,就像是地下爬出來的厲鬼一般將他猛地從少女的懷中拽脫開來。慌忙之中他揮舞著雙手想要抓住什麼,隨後布帛削斷的聲音則將他徹底帶離少女的身邊。

  巨大的力量將他壓在地上。而在這一刻,他才終於回憶起那個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的低沉女聲,此刻卻連回頭確認的勇氣都沒有。

  「你們明明是屬於我的,現在卻要棄我而去嗎?」女人的聲音如跗骨之蛆般順著耳朵爬進腦子裡,每吐出一個字都讓短刀少年的頭一陣抽痛,「是啊,你們已經找到了新的主人。……如果沒有她的話。」

  那在夢境裡一直被他所畏懼的聲音此時有意要將主意打到少女身上,信濃掙扎著抬起頭,眼中似乎只能看見攥緊前襟破碎的和服跌坐在不遠處三分慌張七分擔憂的看著他的少女。

  「不行……她那麼溫柔又纖細,我發過誓要保護她的!」努力積攢著力氣本打算一口氣衝破束縛,卻又什麼東西順著腳踝迅速爬到身上。那東西所到之處仿佛巨大電流打過,翠色眼睛中少女的影響漸漸模糊。終於再也無法堅持睜開雙眼,紅發的少年徹底失去了意識。

  周圍……似乎變得一片黑暗。

  紅發的短刀少年迷茫的走著,走著……直到遠處出現一點星火。

  仿佛看到了希望,少年加快了腳步向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小小的燭台所能照亮的空間卻極為有限,穿著綴著幾朵櫻花和服的少女安靜的坐在桌邊盯著燭火發著呆。

  慢慢的,少女的身形仿佛融入那火光之中,只留下那一團小小的火團。

  「我要……保護她,不被任何事物所傷害。盡我所能的保護她……」

  似乎生怕自己的腳步所帶起的風吹熄那一團燭火,紅發的少年放輕腳步,伸出手捧住那團光芒,小心的護在胸口。

  「不要擔心,有我在這裡,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09

  「接下來的事情,刀劍男士們本來是無權知曉的。」和室內除了已經接手這座本丸的審神者和近侍,余下的就是自從少女來到本丸後與之接觸較多的刀劍男士們。其余的則盤踞在和室外的門廊上。難得看到本丸幾乎齊聚一堂的畫面,站在矮桌上獲得全部矚目的狐之助看上去有些拘謹的踩了踩爪子,「不過考慮到我作為官方委派來的狐形式神,與你們的關系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也覺得沒有必要讓你們回避了。關於信濃藤四郎的夢境描述,所處的環境應該就是審神塔無誤。」

  「審神塔?」不管是失憶到連自己身份都不確認的茜照,還是完全與審神者的現世生活所隔絕的刀劍男士,這一個詞彙都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審神塔是審神者就任和卸任的中轉站。在就任前往本丸位面之前,和卸任回到現世之前,都會在那裡短暫的逗留。但准確來說,是在審神塔最頂部逗留。信濃夢中的迷宮其實與審神塔內部相差無幾。」

  「位面。」根據狐之助的解釋聯想信濃以前幾次斷斷續續對那麼夢境的描述,藥研在紙上勾勒出一個桶狀塔的刨面圖——塔頂平台上作為中轉站,下面則是空心建造的層層相連的迷宮,「本丸所屬位面與其他空間不同這件事我們都有所了解。那麼也就是說,審神者就任也好卸任也罷,都會在這裡等待其他位面開啟。是這個意思吧?」

  「是這樣沒錯……」看著藥研手中的鉛筆一直在迷宮部分敲打,狐之助有些心虛的回答。

  「而作為這個重要的中轉站,下面的迷宮的存在意義又是什麼呢?信濃曾經夢見有很多房間,裡面都是些陌生的人類……或者也不能夠稱之為人類?還有那個人……她應該是卸任了才對,又怎麼會出現在審神塔裡面?還是說卸任只是一個幌子?」

  「也正是因為鳩千代大人的存在,我才確認了信濃的夢境一定就是審神塔的啊!但是事情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面對藥研的質疑,狐之助滿臉慌亂的解釋道,「審神者對於我們都是極為寶貴的存在,就算鳩千代大人曾經對你們……我們也會按照規矩將她平安送回所屬年代的!」

  「好了,冷靜下來。」一直站在門邊的一期一振走過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讓他不要因為信濃的事情失態至此,同時示意狐之助不要慌張,「不管怎麼樣,我們希望弄清楚信濃暗墮的原因,也只有知道了原因才能判斷他是否還有恢復的可能。作為那孩子的兄長,我也希望你能幫助我們找到問題所在。」

  「好的,我明白了。不過對於茜照大人來說,接下來的話題可能會讓您感到不適。但作為審神者而言,其實有部分是對這件事知情的。當初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處於保護歷史的考慮,但是不管怎麼說,上層這樣的做法的確是傷害了審神者大人們。」

  被突然點名的茜照有些怔然,而後就被她一直倚靠的次郎太刀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撫——前幾日道場發生的事情多少還是嚇到了這位膽子並不算大的孩子。雖然是事出突然逼不得已,但是在諸多男性付喪神的面前被割破前襟,多少還是讓性格有些保守的女孩子羞愧不已。這幾日也更為親近一直被她當做女性看待的次郎太刀。

  「那麼,審神塔作為審神者的中轉站,其實並不僅僅是等待位面連接的平台。審神塔下面迷宮的房間裡居住的,是審神者的靈魂和記憶。甚至也有歷史位面具備審神者資歷的靈魂會被審神塔所吸引,無意識的拉入審神塔的迷宮之中……」

  這裡的靈魂當然不是完整的靈魂,而是指靈魂的殘片。

  准備就任的審神者在進入審神塔時會被抽取少量靈魂殘片收藏於塔下迷宮中的房間——這也是為了防止赴任期間審神者發生暗墮或刀劍男士發生暗墮情況的一種制約手段。而為了防止審神者們對此的抵觸,大部分的審神者但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抽取走部分靈魂殘片。

  缺失的靈魂會讓人喪失一定的運氣或其他表面看不出來的東西,而刀劍男士作為審神者力量的展現,一定程度則會彌補審神者缺失的這部分「運」。

  當一位審神者決定卸任返回常規生活時,為了避免作為審神者這段的記憶會影響他日後的生活,再次造訪審神塔時不止會歸還作為「抵押」的靈魂碎片,與此同時會將就任期的記憶抽取出來繼續收藏在之前的房間內。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時間的流逝會讓記憶中的一切慢慢消散——包括執念。當一個房間內的記憶徹底消失,這間房間將會迎來新的審神者的靈魂殘片。

  「那麼顯而易見,信濃夢裡陰魂不散的鳩千代其實就是她卸任後執念的具現化吧。」本丸裡大部分的少年體付喪神雖然有部分堅持認為是前主舍棄了他們,但實際這座本丸當時的情況遠比想像中的要復雜——當時的鳩千代已經開始出現靈力不足的征兆,自知任期即將結束的女性審神者對自己的刀劍男士們的控制欲幾乎到了扭曲的程度。

  隱約察覺到自家審神者似乎狀態不妙的成年刀們默契的將孩子們與鳩千代隔離,之後將主人的注意力全部拉到自己身上,盡可能的試圖安撫主人的情緒,以期她能夠恢復如初。

  期間發生過什麼他們已經不想去回憶,但如果不是到了最後狐之助都看不下去選擇了上報上去,只怕過不了多久成年刀們也會被這種無望的情緒籠罩下逐漸暗墮。

  所以在大多數少年體付喪神心中僅僅是舍棄了他們的那個人,對於其他刀劍男士而言卻是完全不想再去提及的人。

  而如果是那個人的記憶,的確有足夠的執念可以將她所喜愛的刀劍男士的意識抓到審神塔中。至於為什麼是信濃倒是並不意外——在她還正常的時候本來就比較寵愛信濃,加之短刀的意識較之其他刀種要輕。種種的必然才是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根源。

  作者有話要說:

  鳩千代對付喪神們做了什麼會讓大家厭惡至此請自行想像~不過要說明的是這個本丸雖然稀有刀不少,但是沒有hsb,因為在鳩千代離開時就選擇刀解了。這個設定是出於hsb主廚的個性所決定的,因為我覺得能夠讓hsb絕望的應該只有將其送人,哪怕做得再過分他都不會輕易接受新主才對。

  我算發現了,每次我打算愉悅的日更就會出事,未來更新……不能保證了啊哈哈哈哈哈!!!不過總算把私設部分扔出來了!為防看不懂,下次更新我會把設定扔出來。

番外.雪原之花

  一望無際的雪原上,一隊人正在冒雪前行。

  「……雖說白色是讓人幸福的顏色,但是一片白色下反而讓人不舒服呢。」大概是想要打破艱難前行的枯燥,位列第二的金發少年抱怨著,聲音卻立刻被暴風雪吹散。

  「是呀是呀,這次遠征的時間真的不太好呢,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到達城市。」借著整理藤笠的功夫,走在少年身後的高大女性說道,聲音卻更像男性。

  「具體城鎮還有段距離,盡可能的保持體力吧。」隊首的高大男性似乎正是此行的隊長,說罷後甚至回頭確認了一下人數,「次郎太刀,你來前面吧,個子高也能為後面遮擋一二。我去後面壓陣,如果有太刀摔倒也能幫忙站起來。」

  「哎?這麼大的雪……既然你這樣說了。」雖然不太情願,女裝打扮的大太刀還是抬高了腿盡快向前走去。而太郎太刀則候在一側等隊友通過,不時還幫襯著拉誰一把。

  「也多虧我們不是人類,如果是人類的話,在這種天氣只怕是摔倒都不可能再爬起來吧?」幾乎融入雪中的白衣男子話音方落,原本走在他前面的男人就一個前體屈伸撲倒在雪地裡,「喂喂!沒問題吧?三日月宗近。快點起來哦,不然很快就會被雪埋住的。到時候就算憑大太刀兄弟的力氣也未必能把你挖出來哦。」

  「呀呀,不小心踩到什麼呢。」坐在地上的三日月宗近卻沒有立刻起身的意思,感嘆了一番後反而低下頭刨起腳邊的厚雪來,「啊啦,這是……」

  察覺後面發生異常的刀劍男士們很快將三日月宗近圍了起來,金發的獅子王指著被三日月那在手上的東西叫到:

  「這不是纏了布的屐嗎?這麼說這下面有屍體?」

  還不等獅子王想好是把屍體挖出來安置好還是棄之不顧,仍坐在地上的太刀男士已經發出他慣有的笑聲扒開了身邊的白雪。

  「已經找到了呢,不過並不是屍體哦,還有些許呼吸。」

  「是位公主呢。」一直躲在鶴丸國永帽兜裡偷閑的狐之助探出頭來,猩紅的眼睛在映照出人類少女的身形後閃爍著光點,「歷史干預很低呢,也許和她瀕死狀態脫不開干系。那麼,你們怎麼看呢?」

  「是呀,怎麼辦呢。」嘴上雖然說著將決定權交給隊友的話語,三日月宗近卻抱著凍僵的少女,試圖用身軀將暴雪阻隔在外。

  狐之助必然不會因為路上偶遇的毫無輕重的人類說出這樣的話,而且就算它不說,在場的刀劍男士也已經發現了關鍵——這是一位具有審神者資格的少女。

  是讓這位少女在造成歷史干擾前在這裡安靜的死去,還是將她帶離這個危險的現實,安穩的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呢?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暴雪連天的時間點,根本沒有更多的讓他們思考的時間。

  「走吧。」戴著籠手的左手探到少女頸後,輕松的將少女轉移到自己的懷中。「三日月桑抱著並不好行走吧。請注意不要再摔倒了,我可沒有余下的手來扶你起來。」

  「嗨嗨~」手上一空的太刀男士看著為了避免暴雪落在懷中而走到第二位的隊長大人,下意識的攥緊拳頭,而後故作輕松的撣去身上的落雪。

  「太郎太刀大人!」迎著暴雪,狐之助發出並不贊同的聲音,卻被鶴丸一巴掌塞回帽兜裡。

  「好啦好啦,我們刀劍男士被召喚出來不就是為了保護人類的歷史嗎?又怎麼能目睹著一位少女就這樣失去生命呢。關於她的歸所,回去和大家商量後自然會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的。」

10

  「如果信濃是因為接觸了鳩千代的執念而暗墮……那就只能等鳩千代的記憶消散或者干脆直接銷毀記憶了吧?等等……」看到狐之助點了點頭,後藤松了口氣之余連忙抓住重點,「你之前說審神塔會無意識將其他歷史位面具有審神者資歷的人的靈魂殘片拉進去?」

  現在就任的審神者雖然也未必來自同一時期,但大多都是出身近代。這座本丸的付喪神都曾跟隨鳩千代參加過官方為審神者們准備的活動,對於其他審神者目前的情況還是有所了解的。

  曾經在夢中見到過茜照這件事在信濃出事後也被後藤告知大家。而如果審神塔會從其他時間點抓取人類的靈魂殘片進來,那就代表著茜照雖然並非通過審神塔赴任,審神塔內卻依舊保留有她的靈魂殘片這一可能。

  「應該是這樣沒錯。」反正審神塔的事情已經說出來,狐之助也不介意說得更多一些,「常規情況下這樣的靈魂殘片是沒有登記在案的,所以也沒有自己所屬的房間,只能長期漂泊在迷宮之中。直到被官方發現,就會派人去尋找本尊接過來赴任。只有很小一部分概率被拉入審神塔迷宮時恰好所在層數剛好有房間裡的記憶消耗殆盡,就會自動吸納進去保護起來。而因為尚未在官方察覺前就被房間藏匿起來,我們也就是不得而知的。」

  狐之助雖然沒有明確指明,但似乎已經認定茜照就是這樣一位審神者。畢竟除了虛無縹緲的運勢,失憶也有可能是丟失了部分靈魂所引發的後果。

  「不過好在現在已經就任了呢。」提到這裡連狐之助都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雖然保存部分靈魂殘片是官方的意思,但代替那部分靈魂的正是刀劍男士們,有刀劍男士們在身邊的審神者大人們也就不會受到缺失這部分靈魂的影響。但是像茜照大人以前的情況,缺失了部分卻沒有刀劍男士在身邊,對本身的影響會越來越大的。尤其生活在那種存在有一定危險的年代,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夭折的。」

  「那信濃的情況呢?」趁著狐之助科普的功夫,次郎太刀也順勢大約概述了一下這座本丸前主的事情——雖然很多重點仍是選擇避過不提,但比起之前一頭霧水的狀態,茜照現在已經多少能夠明白信濃此時的狀態。

  「人類的記憶是很有重量的東西,每年都有上百位審神者留下記憶卸任,但是直接銷毀記憶顯然要付出更多的消耗——這也是官方選擇將記憶收藏在迷宮裡等待自然消亡的原因。考慮到造成信濃藤四郎暗墮的罪魁禍首可能正是居住在審神塔的鳩千代大人的記憶,作為這裡現在的主人,您是可以向審神塔遞交對鳩千代大人記憶銷毀的申請的。」

  「那麼,有沒有其他不需要姬君申請就能夠讓審神塔批准銷毀鳩千代記憶的方法呢?」一直坐在更靠內側喝茶的三日月宗近突然不動聲色的問道。

  狐之助並不明白這位從不將內心想法表露在外的刀劍男士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困擾的撓了撓自己的耳朵。

  「之前我也說過了,銷毀記憶對於審神塔來說是件費力又不討好的事情。如果沒有合理的理由,相信審神塔也不會隨意批准的。」

  「你也說了這只是你認為的。」三日月卻一下子抓准了狐之助的語言漏洞,眯著眼睛笑道,「作為上頭監視這座本丸的狐形式神,沒能察覺鳩千代的記憶對信濃的影響已經算是你的失職,如今卻還要姬君出面來協商因你的監管不力造成的事端。對於上頭而言,失職的狐形式神會遭受怎樣的待遇相信你比我們更清楚。而且作為侍奉兩代審神者的狐形式神,我相信你也有能力單憑自己說服審神塔方面。」

  三日月的話並無道理,狐之助還想掙扎的看向這裡的主人,但茜照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它的求助,乖巧的垂著頭讓亂藤四郎為自己梳理頭發。

  「明明只需要審神者的申請就能解決,但姬君似乎並不在意我將事情復雜化。」三日月當然有注意到茜照回避了狐之助的求助而默許他的所作所為,在狐之助離開後這樣問道。

  他們的審神者可能並非真正屬於鐮倉時代的孩子這點尚且只是他與藥研的推測,在沒有確認真偽前自然也無法同他人道來。雖然是出於對主人的保護選擇將問題復雜化,而茜照對狐之助的回避不管是怎樣的目的,都讓這位刀劍男士心中一熱。

  「唔,雖然不清楚這樣做的原因,但是總覺得三日月大人這樣做是為了我。」似乎為自己這想法感到羞愧,少女低著頭撓了撓臉頰,「也許也只是我自作多情罷。」

  「不,」也許是被茜照這掏心置腹的信賴所打動,眼睛裡藏著新月的太刀付喪神露出一抹笑容摸了摸少女的頭發,「能被小姑娘這般信賴著,對我而言反而是最好的褒獎呢。」

  「那麼值得信賴的近侍先生,」看三日月心情不錯的樣子,似是在回應他那略顯寵溺的稱呼方式,茜照雙手合十放在胸口,帶著四分俏皮六分央求說道,「有件事情想要征求你的同意——三日月先生很厲害的對吧?如果能夠得到你的同意,大家也不會生我的氣吧?」

  「雖然你這樣也很可愛~不過沒有必要這樣懇求我們哦!」明顯受不了少女的撒嬌,次郎太刀伸手將他們的審神者抱在懷裡蹭了蹭,「你是這裡的主人,也是我們的擁有者,可以更強硬一點沒關系的哦。而且我相信沒有人會忍心對你動怒的。」

  「不能這樣說啊,」說話總是慢聲細語的少女仍有些不安,捏著和服的袖子解釋道,「我知道你們做出的決定都是為了我的安全考慮,其實也不想辜負你們的好意。但是信濃那裡,我還是想去看看他……信濃啊,在我剛來到這裡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一直陪在我身邊。雖然我一個人住在山上那麼久,但我其實是害怕寂寞的,只是感覺無法融入才不去接觸他人。信濃他……我覺得也是害怕寂寞的,所以哪怕是在這個時候,我也希望陪在他身邊的。」

  「那就去吧。」聽著少女有些小磕巴的將心裡所想全部道出,三日月拉住她的手將她從榻榻米上拉起來。

  「三日月殿!」一直安靜旁聽的一期一振雖然感動於少女的剖白,對這樣的請求卻並不贊同。

  「無妨。」將少女小心護在懷裡的太刀付喪神對著一期一振輕輕擺手,「信濃的眼白還沒有到達血色濃重到至黑的程度就代表著尚有挽回的余地。而且如果真的是鳩千代的執念作祟,我也不會允許她傷害姬君分毫。」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開始,爺爺對茜照的稱呼會發生細微的變化。敬稱是姬君,更親昵時則是叫小姑娘。雖然原本我設定他稱呼茜照姬君時就有種小寵溺的意味~~我的小公主~~~~醬~~開玩笑的~~

  這個文中爺爺對茜照的感情就如前面描述的,有逆雛鳥情節。老人家嘛,老實說我覺得老爺子寵起人來還是蠻要命的~而且從設定來說,從爺爺發現茜照並將她從雪裡救出來的那一刻,是有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的。所以前面會有如果不能成為大家期待的那個審神者就會親手殺了她的言論。當然,這個言論至今有效。也就是說如果未來茜照重蹈鳩千代的覆轍,爺爺絕對會親手殺了她。

  這麼來看這次的文最大的ooc就是老爺子呢?不過我本來就認為千人養千樣刀,那麼就把他當做經歷過那樣的審神者後,抓到新的希望時所產生了某種化學反應的新的三日月宗近吧。

  然後在新設定中,爺爺和茜照的羈絆並不止於此,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鋪展開來(雖然其實自己也在猶豫要不要這樣發展)。

  另外,我終於登上來了……太久沒登好麻煩就懶得弄了樂乎那邊其實蠻久前就更新過這部分的】

11

  手入室的門被輕輕拉開,一直坐在房間內盯著窗口樹枝上小鳥的大典太光世聞聲望過來,正對上在門口被三日月宗近護著進來的茜照。

  「對不起,打擾了嗎?」對於這個看起來不太好相處又少言寡語的太刀付喪神,茜照倒是沒有懼怕的樣子,反而有些為自己可能打擾到對方的安靜感到不好意思。

  「並沒有。」因為擔心信濃的情況尚不穩定,大典太並沒有參與那場關於審神塔的科普會。但是作為一個哪怕並沒有與這座本丸的新主人有過什麼接觸,卻仍是以自己的方式默默關注著她的人。對於少女會突然造訪他倒是沒有太多意外。

  側過身將沉睡在他身後床上的孩子露出來,這位太刀付喪神似乎並不忌諱讓他們的審神者與已經出現暗墮情況的短刀接觸。

  這座本丸有三間手入室。考慮到信濃的狀況尚不可估,所以將他安置在最裡面那一間。躺在床上的短刀付喪神看上去睡得香甜,如果不是當日在道場看到他被紅色麻繩束縛時電打般抽搐後昏迷,大概會以為他只是日常困乏後的小憩。

  不可否認,由刀劍顯現的付喪神們大多都有著一副能夠迷惑人心的皮囊。加之粟田口又以短刀著稱,帶著稚氣的面容看上去也更加無害和惹人疼愛。更何況是早已熟悉了信濃性格的茜照,看到如此模樣的孩子也忍不住心疼起來。

  「他……現在這個樣子不會醒過來嗎?」看著連呼吸聲都極為淺淡的孩子,茜照擔憂道,「這樣一直睡下去也沒辦法進食吧。時間久了不是會越來越虛弱嗎?」

  「噗……」聽到茜照的發言,三日月忍不住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又忘記我們的身份了嗎?雖然保留著和人類相同的進食習慣,但本質還是存在差異的。尤其是信濃現在的情況——沒有任何消耗,自然也不會虛弱下去。」

  「但是這個樣子……總是讓人很擔心他的狀態啊。」一縷頭發正好掛在鼻翼附近,隨著孩子清淺的呼吸一動一動的,看的茜照自己都覺得癢了起來。

  實在忍不住伸手想將那縷頭發撫開,指尖才剛剛感受到孩子臉頰的溫度,那對纖長的睫毛就好像被驚動的蝴蝶一般抖動了一下,而後將藏在之後的翠色眼珠露了出來。

  「大將~」似乎只是剛剛睡醒的孩子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想要向他的審神者張開手臂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忍不住撅起嘴巴來。

  眼前這一幕很明顯的與不久前道場時那一幕所重合。與那時不同的是,此時的信濃的眼白也依舊是正常的顏色,就好像那之後眼白血紅的暗墮現像僅僅是他們大家做了一個共同的夢。

  「咦?」信濃的突然痊愈讓這幾日一直留守在這邊的大典太光世發出一聲驚嘆,而後眉頭緊鎖的看向站在床尾距少女不過兩步之遙的近侍大人,「狐之助對信濃當時的暗墮有什麼猜測?」

  「原本是猜測與鳩千代的執念有關,但是看現在的情況……也許並非如此。」只覺得自己睡了一覺就被綁了起來的信濃可憐兮兮的看著茜照,而茜照又擺出同樣的表情向自己發來求助。三日月見大典太似乎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上前去幫信濃解開纏繞在身上的紅色麻繩。

  「不,當日在信濃身上的確感覺到了那個人的執念,不然我也不會毫不猶豫的使用這種方法。」接過三日月遞還的紅繩,因為自己的身上又系了新的用來束縛過於強大的靈力,大典太只看了一眼就將繩子塞到口袋,「而且如果不是那個人的執念所致,重新擁有新的審神者的我們,尤其是明顯對她極為依賴滿意的信濃又會因為怎樣的理由暗墮?」

  「如果不把事情想像得那麼復雜,也許僅僅是連日來由你護持,讓鳩千代的執念打了退堂鼓也不無可能吧。」見茜照因為信濃的痊愈而露出笑容,三日月的聲音也變得輕快許多。

  茜照的愉悅似乎也感染到總是苦著臉的太刀付喪神,明顯眉宇松弛些許的刀劍男士望著正握著信濃的手問東問西的少女,良久後才悠悠嘆了口氣:

  「希望如此。但是……」

  「嗯?」久久沒有等到下半句,三日月將注意力暫時分給自己的同僚片刻,卻見對方若有所思的盯著抱著少女撒嬌的短刀付喪神。

  「不,也許只是我的錯覺。」想要將信濃暫時情況穩定這件事告訴一直在為他擔憂的前田藤四郎,大典太光世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的太刀付喪神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短刀少年,眉宇再度緊緊蹙起:

  「信濃藤四郎……到底在察覺到危險靠近時下意識的保護著什麼東西呢?」

  「怎麼了?」因為擔心這邊的情況而悄悄過來的一期一振並沒有聽清他的自語,出聲問道。

  「……不,沒什麼。信濃目前已經沒事了。」見來人是一期一振,大典太轉移話題後,順便給出了自己的建議,「……長期不讓信濃與主人接觸的情況盡可能避免吧。」

  「哎?」

  「神議快到了。」大典太卻沒有再去回應一期的疑惑,對著一期身後的藥研提醒道。

  「啊,估計是為了信濃的事情,狐之助也忘記提醒。神議啊,好久沒有參加了。以那邊的氣候來說,要著手准備的東西也不少呢。」

12

  「准備出發咯~~」一直蹲在白牛頭上的狐之助突然喊了一聲就從牛頭上跳了下來,張開四只小爪子朝前方奔去。

  小小的狐形式神並沒有落到地上,反而是踩在離地面尚且有些距離的半空中,且越跑越遠,也越跑越高。四爪踩踏之處,一條瑰麗的猶如星芒彙聚成的星橋出現在前面。

  白牛搖著頭「吽吽」叫著,也不用人催促就邁著蹄子拉車牛車走上星橋。

  坐在牛車裡的少女扒著窗戶向外看著前面仍在繼續延伸的星橋,低下頭就能看到這個屬於她的城池在腳下越變越小。

  「好……好神奇啊。」茜照的感嘆聲剛剛發出,就覺肩膀一重,一件看上去又暖又軟的毛披肩被近侍掛在了她的肩膀上。

  「還是坐進來些吧。因為要借助星橋趕路所以只能入夜再行動,這個時節的晚風很冷的。」

  「好的。」被三日月提醒的少女乖乖拉好竹簾坐回來,而後才被晚風吹涼的手就被信濃抓住溫暖起來。

  自從信濃康復後,本丸一下子就變得兵荒馬亂起來。看著大家這麼忙碌,茜照怕自己的詢問會打擾大家而一直按捺住好奇。結果今天下午如同往常那般想去廚房幫忙,卻發現晚飯已經被提前准備好。

  用過晚餐後還沒有拿到自己的那份點心就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次郎太刀和亂藤四郎拉著去換上了這身看上去更顯名貴的和服——現在的茜照已經不會如剛來時那般排斥大家為她准備的衣服,不過對於這種一看就很名貴的料子還是恭謝不敏。

  但是當時的情況完全沒有給她提出反對的時間,換好了衣服從和室出來的審神者就被告知即將外出,而且馬上就要出發了。

  「聽說凍傷很容易復發啊,我們這次去的地方又很冷,果然還是應該准備手套的吧?」看著才吹了一會兒夜風就已經有發紅跡像的雙手,信濃小聲抱怨著還是漏了些東西沒有准備好。

  「哎?很冷嗎?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嗎?」如今已經踏上行程,大家看上去也不再忙碌,茜照終於有時間問出自己的疑問。

  「啊,」手中的檜扇敲在手背上,三日月似乎這才發現並沒有人對這次出行為他們的審神者做出說明,「是審神者的神議——這種事情本來應該由狐之助說明給你聽的。」

  「神議?……就像出雲神議一樣嗎?」

  「是的,」這樣說著的三日月指了指牛車後的竹簾。透過那張隱約能夠看見外面的竹簾,可以看到後面還跟著幾只明明沒有動物拉車卻遙遙綴在後面的牛車,甚至時不時還能聽見付喪神們細碎的笑鬧聲,「傳說中神明們會在和歷十月彙聚出雲為人類結緣。也是以此為靈感,上頭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召集所有審神者參加屬於審神者們的神議,在大量付喪神聚集的情況下全力攻克一些往日本丸無法獨立完成的任務。不過不用擔心,說是要在那裡住一個月,其實工作的時間並不多,當做是審神者們的茶話會來消遣一下也不錯。」

  「這樣啊。」得知了出門的原因,茜照對身上穿著的和服也釋然下來——既然是要面對外人,她也不想再過分拘泥衣服料子的問題了。畢竟受大家照顧,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固執害得大家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

  作息正常的少女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睡在近侍大人的腿上,身上暖暖的是因為信濃正抱著她的腰睡在她懷裡。

  發現自己睡在成年男性腿上這點讓茜照有些不好意思,三日月卻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她的羞赧,檜扇指了指窗外笑道:

  「看,就快要到了。」

  窗外,朝陽從對面的山上慢慢升起,迎著陽光還能看見狐之助小小的身影在陽光中若隱若現。但是因為陽光的出現,狐之助腳下的星路卻仿佛被打碎了一般漸漸消失。

  陽光雖然能夠驅散被狐之助聚起的星路,卻驅不散出雲山上的雲霧——不再需要狐之助的驅使,出雲山上的雲霧自發的聚集起來,形成一條新的雲橋。白牛車踏上了雲橋,漸漸朝出雲山中奔去。

  「啊,快到了呢。」睡眼惺忪的信濃注意到附近景色的變化立刻精神起來,顧不上整理自己那一頭睡的亂七八糟的頭發,反而著急撫平茜照和服上所有能看到的褶皺。

  也許是因為快要抵達目標,牛車的速度也慢了很多。腳下森林密布,隱約卻能看到一條長長的石階不知通往何處。

  高樓般巨大的鳥居猶如雞群中的鶴般突兀的聳立在森林之中,牛車在穿過鳥居的瞬間,一座復古且巨大的城市出現在眼前。

  「真是讓人熟悉的地方啊。」牛車因為位居高處反而能夠輕易看到整個城市的全景,這個猶如棋盤一般整齊劃分的城市不知為何讓少女心中產生了一絲絲奇妙的熟悉感,而身邊的三日月卻恰好在這時發出同樣的感嘆。

  「熟悉?」

  「是啊,和曾經的平安京很相似,都是這麼一絲不苟的布陣ヾ。」

  此時牛車已經在一座府邸門口停下,狐之助站在門口的石雕狐狸頭上對著白牛點了點頭,在牛車走進大門的瞬間跳上車。

  「茜照大人和您的付喪神之後就住在這個府邸裡,有什麼需求就跟我或者大家說吧。大家不是第一次參加神議,很多問題都知道怎麼解決的。」

  待牛車停穩後,信濃率先跳下車對少女伸出手,扶著少女安穩的走下牛車後正想帶她去看看這個未來近一個月要生活的地方,卻先一步被三日月叫住。

  三日月走到少女身邊為她捋順睡著時弄亂的劉海,而後遞了一個小小的袋子到茜照手中。

  指了指少女的耳朵,三日月笑道:

  「是耳墜。上次注意到你有耳洞,為了搭配這身漂亮的和服為你准備的。」

  打開袋子,耳釘是茜草花的形狀,淺黃綠色的五瓣花是用布料扎成的,花蕊卻是一輪新月藏於其中,下面則綴著一條一指長的流蘇墜子。新月與流蘇墜子,要說這位近侍大人沒有自己的私心,換誰也都不會相信。不過不可否認,淺黃色的花朵點綴淺金色的月牙與照柿色的流蘇,意外的與茜照身上那件照柿色和服很相襯。

  「這次可不要再弄丟了喲。」看著少女露出意外而又欣喜的深情,三日月宗近突然開口。

  「哎?」

  「啊……」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紺色狩衣的太刀男士無所謂的笑了笑,「沒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ヾ關於平安京城市布局靈感來自夢枕貘的陰陽師。雖然因為是很久以前看的記不太清,哪個版本都忘了~但是記得裡面提到過說平安京的城市規劃是某任天皇按照五行陰陽做的,本來是好心,但是顯然這位天皇木有我們宜疏不宜堵的觀念,導致邪祟在城內出不去之類的~甚至城內經常有人家發生家裡人被邪祟衝撞的情況,要改變方位去別人家借住辟邪啥的~~城門那裡更是鬧鬼的重災區~~茨木變身美女玩兒仙人跳被砍了手就是發生在那裡。而平安京城市結構其實就是棋盤一樣對等對齊的格子形狀,多少乘多少忘了~~】

13

  白牛拉著的牛車慢慢駛過朱雀大道,朝宮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並不是所有的審神者都如她一般坐在牛車中,甚至還有些年輕的姑娘騎在馬上。

  完全參照當年的平安京擴大復原的城市入目可見當年平安時代的繁華,但隨處可見的穿著各異的刀劍男士們和審神者們,又成為這裡獨特的風景。

  而當牛車駛入宮城的朱雀門,又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建築的布局比之外面的整齊規劃顯得極為零散到讓人尋不到規矩,配合著栽種的植被望去又覺得相得益彰。

  四座四層的寬大宮殿對立而建,為中間留出了極大的空間,此時正有能樂師在中間的舞台上表演著傳統的劇目。

  每座大殿的每一層都被平均分成三間和室。而和室由長長的竹簾代替障子門,既能不讓人窺探到竹簾後的人的行為,也方便裡面的人能夠清晰的欣賞到前方的表演——這些竹簾之後,就是接下來一個月審神者們要逗留的地方。

  這樣一間寬敞的長條形和室還被用帳簾隔成了數個小單間。茜照被安排的位置偏於西棟的最右側,就觀賞來說並不是個好位置,卻足夠僻靜。

  再次被帳簾隔開成小間的小隔間並不足以容納下太多的付喪神。考慮到這點,這次陪茜照來的只有當初將她從雪原救下的遠征三部隊——額外再加上一只信濃藤四郎。

  「審神者這個工作每年都會有新鮮血液注入,為了方便這樣的新人能夠了解和熟悉這邊,剛來的幾天是不會安排工作的喲。」進了小間後大家默契的選擇了正位稍稍偏後一些的位置卻又若有似無的保留出一份位置。而茜照顯然沒有看出大家的明爭暗鬥,扶著次郎太刀的肩膀坐在他身邊偏前一點的地方。審神者的選擇大大取悅了這位爽朗的大太刀,愉悅的摟著少女為她進行說明。

  「雖然每天狐之助會對上頭進行彙報,但是通常有什麼不太重要的小問題並不會及時反饋下達下來——這些問題甚至也可能是狐之助的彙報有誤造成的。初期的這幾天,官方會根據各個本丸的情況依次向本丸的所有者,也就是審神者您進行核實,而後提出改進建議。」恰好對面的門廊上有一位一身洋服正裝打扮的男性正跪坐在竹簾外對著裡面說著什麼——那樣的穿著打扮顯然並不是刀劍男士或審神者。應該是得到審神者的同意,男人行過禮後拉起竹簾走了進去。

  「比起審神者大人們,官方這樣的從業人員並不多,也不知道會什麼時候排過來,所以可以出去玩哦!」顯然對一直躲在這裡看外面表演興趣不大,獅子王雙手著地露出小動物一般期待的表情,「吶~吶~~這裡除了傳統表演,後面也有茶道館、花道館和弓道館哦!」

  「我說你的目的就是弓道館吧?」鶴丸毫不猶豫的戳穿獅子王的期待,不甘示弱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堆書籍來,仔細一看,漫畫小說應有盡有,「知道會無聊,我也准備了解悶的東西哦。說到底這裡也沒什麼好玩的。不過最後幾天街上會舉辦活動,那時候就會熱鬧起來了。」

  「才不要~~」次郎太刀卻先一步將鶴丸的書籍都扔了回去,一臉嫌棄的擺了擺手,「你那些東西太超前了,都沒有考慮到主人是否能夠接受。」

  不同於次郎的反對,三日月信手撿起了一本小說卻沒有看,意味深長的瞥了不遠處一身雪白的太刀付喪神一眼ヾ。

  「說起來啊,」被次郎打擊的鶴丸卻完全沒有理會被扔回來的書籍,突然面向他們的審神者一臉嚴肅,「有件事情一直想問,主人知道刀劍男士的含義吧?」

  「哎?」突然被問到的茜照顯然摸不著頭腦,有些不確定的點了點頭,「是的?」

  「也就是說,我,」見少女點頭,鶴丸指了指自己,而後又指了指正在幫他將散落的書籍收集整理放好的信濃,之後又依次指了指獅子王、三日月宗近、太郎太刀和最後的次郎太刀,「我們,都是男性。」

  「哦……哎?」原本放在次郎腿上的手仿佛被火燙到一樣迅速收了回來,滿面羞紅的少女局促的站起身左顧右盼,卻就是不敢看向總是被她信賴依賴的次郎太刀,最後干脆遠離所有人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原來是沒發現嗎?」看著自家兄弟因為少女的突然遠離備受打擊,太郎太刀怔然片刻後,突然覺得好笑——初到本丸時的少女似乎並沒有太多和男性接觸的經驗,在對待他們時總是顯得過分拘謹。除了少年形態的短刀脇差和螢丸外,也只有自家弟弟更為容易親近。現在想來被信賴著居然是這樣的理由。

  「以前就稍稍覺得有些奇怪了,」顯然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戳穿的鶴丸國永看向次郎太刀的眼神雖然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事情正如預料發展所帶來的促狹,「哪怕是對短刀也能看出是對待男孩子的相處方式,但在次郎太刀和亂藤四郎那邊,完全就像是在對女孩子一樣。」

  「亂還好說啊,但是次郎這個名字一聽就是男性吧?」就連獅子王都為茜照的粗神經表示不可思議,伸手戳了戳次郎那露在外面的肌肉,「而且還有這麼結實的肌肉……」

  「別說了啊……」茜照忍不住發出一聲□□,用力捂住臉卻遮不住同樣通紅的脖頸。

  「好了好了。」危急關頭還是近侍大人出面用袖子幫少女遮住羞紅的臉,一邊引著她向外廊走去,「房間裡似乎有些熱了,姬君陪老人家出去散散步吧。」

  三日月半摟著將少女帶離小間,信濃放下手裡的書喊了一句「等等我呀」也跟著跑了出去。獅子王看了一眼互相瞪視的兩個大齡幼稚鬼,嘀咕了一聲也跟了出去,一時間小間內也只剩下鶴丸國永和大太刀兄弟。

  嬌小的少女幾乎被高大的太刀付喪神整個抱在懷裡,走廊盡頭一位少年正打算進入自己的小間,隨意的掃了這邊一眼後「咦」了一聲。沒有再去理會為他掀開簾子的付喪神,轉身朝少女離開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話要說:

  【ヾ茜照可能並不是鐮倉時期的人還只是三日月與藥研的私下猜測,並沒有和別人交流過。而鶴丸明明是和他一起目睹他從雪原將人挖出,並從那個時代帶回本丸,卻選擇了現代更常見的漫畫和小說,所以三日月是從這裡發現鶴丸也注意到茜照所屬時代應該更接近現代的~~】

14

  似乎因為時間尚早,弓道館這裡並沒有什麼人在,這倒讓滿懷期待的獅子王有些失落。

  「獅子王很喜歡弓道嗎?」

  「這個倒不是。」隨手撿起放在一側的和弓,金發的太刀付喪神嘟著嘴彈了彈弓弦,「我們畢竟是刀劍男士,比起其他武器當然還是更喜歡自己原本的形態。不過弓道館其實是為了審神者們准備的——似乎是就任前都有這方面的學習,現在的審神者很多對弓道都有很深的見解呢。而且看平時足不出戶的審神者們在這裡一展身手也蠻有意思的。怎麼樣?主人要試試嘛~反正也沒有人,即使脫靶也沒關系。」

  「弓道啊……」

  作為日本的傳統長弓,和弓的握弓方式是上長下短,過長的弓身對於臂力有限的女孩子而言初次上手會有些吃力。獅子王見茜照似乎有些興趣,將手上的和弓先遞給她,打算去後面找一張反曲弓之類更好上手的給她。

  和弓在手的少女似乎露出了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懷念,撫摸著弓身的手很自然的握住了握弓處。三日月眼神一閃,從一旁的箭筒抽了一支箭順勢遞了過去。

  搭箭拉弓一氣呵成。獅子王還沒來得及進入裡間就聽見「哚」的一聲,扭過頭正看見一支紅尾箭矢正中靶心。

  「哎???」

  比起獅子王的驚訝,茜照卻顯得有些迷茫,愕然的看著自己握著和弓的手,似乎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會對弓箭有這樣熟練的感覺。

  「指尖稍稍有些紅了,」三日月卻一副並沒有察覺任何異樣的模樣,將和弓取走後握住了少女微微發紅的指尖揉搓著,「下次再拉弓時還是換好衣服吧。怎麼,累了嗎?那便回去吧。」

  突然意識到自己缺失的記憶並不如她所想像的那麼簡單,少女無助下下意識的緊緊抓著近侍大人的小臂。而三日月也就這樣自然的包容著突然迷失了方向的少女,寬大的袖子如同鳥兒巨大的羽翼一般,將小小的少女籠罩在自己的保護下向弓道館外走去。

  獅子王張著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在三日月一個眼神掃過來後選擇閉嘴跟上來。

  「沒關系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會在你身邊。」此時近侍大人的聲音比之往常更為低沉,平時帶著鼻音的聲線仿佛帶著一絲□□惑,猶如繩索一般無形的纏繞在靈魂之上。

  「學姐……學姐!茜……茜藤?還是茜什麼?啊啊……不管了,前面的學姐啊等我一下!」

  身後少年喊出那個與自己名字相同的一個字讓少女有了些許反應,三日月卻加快了帶走少女的腳步。但帶著一個人又是並不是以機動著稱的刀種,還是很快就被身輕體健的少年追了上來。

  比之身邊完全復原平安時期的建築,追上他們的少年穿的就顯得過分隨意——過分簡單的墨染T恤和寬松的八分褲,即便是在參加神議的諸多審神者之中,少年穿得也是太過不成體統了。

  但是少年似乎並沒有感覺自己這身有什麼問題,喘著粗氣接過自家付喪神遞過來的手帕,雙手合十的對少女露出抱歉的表情:

  「抱歉抱歉,學姐當初在學院時決定的偽名一時想不起來了。不過我是真的真的超喜歡學姐的!絕~~對沒有半句謊話!」

  「不,並不是這個問題……」被少年的突然出現搞得一頭霧水的少女仔細打量著看上去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帶著歉意表示,「對不起,因為一些事情所以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所以關於你的……」

  「哎?學姐失憶了?」少年的表情似乎很豐富,前一刻還在為少女的情況擔憂,下一刻又換上了一臉的無所謂,「沒關系啦,學姐本來就不認識我~~我是晚你一屆畢業的松……啊,這裡要說偽名。叫我健次吧!以前在學院的時候就超~~崇拜學姐的!學姐提前完成學業去赴任時還有小小失落,所以也努力完成學分爭取正常畢業~~結果去年的神議卻沒有見到學姐還失望很久呢。」

  剛剛發覺自己以為的鐮倉時代的出身背景也許只是自己胡亂腦補出來的,就遇見了一位明顯對自己的身份有著全面了解的「學弟」,茜照看上去整個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個健談的少年所吸引。

  而注意到這一點顯然讓現在作為茜照付喪神的兩位並不愉快。三日月更是難以控制眉頭的力道,努力壓抑著想要將少女藏起來的衝動——他知道現在這樣做並不妥當。在少女對自己的身份還沒有產生疑惑前,他們的一切行為都會得到少女的包容,而在她開始產生疑問的現在,貿然將她帶離只會讓她對心底已經產生的困惑無法釋懷。反而不如現在就讓她把疑惑解開,也不會再有想去自行探索真相的機會。

  「對不起,我今天有些身體不適,想先回去了。」面對著喋喋不休的少年,明明此時正是迫切需要得到一個答案的茜照卻出人意料的打斷了少年。

  自己一個人興奮的說了半天的少年似乎有些尷尬,但很快又恢復過來,湊過來請求加一個社交賬號。

  但是遺憾的是自從被接回本丸,考慮到那個時期對新鮮事物的接觸程度,對於這些現代的軟件也還沒有對她進行科普,自然也不存在失憶後所另外申請的社交賬號。

  回程的路上比起過來時就要安靜許多。

  大概也覺得這樣的氣氛太過奇怪,一直走在後面的獅子王突然快走幾步追了過來,撓著下巴問道:

  「那個……是真的身體不舒服嗎?啊,不是懷疑你,只是覺得你也在好奇吧?明明可以立刻知道以前的事情。還是說因為他那些話你已經想起來了?」

  「唔,雖然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是知道了自己並不是那個時代的人,似乎腦子一下子清醒了起來。也難怪我會覺得無法融入那個地方,因為我本來就不屬於那裡……但是啊,那個男生也有說我是優等生吧?還是現在的審神者大多畢業的專屬學院。如果是那樣的地方,哪怕不需要他,狐之助也能幫我查到我想要知道的信息吧?」比起以前總是顯得有些怯懦和自卑的樣子,如今只是確認了自己真正屬於的時代就讓茜照看上去自信了很多,分析事情也顯得條理清晰,「而且他也說了我和他不熟吧?既然如此,由他來為我說明也會帶上個人理解或是其他的誤導因素在。比起這樣存在個人色彩的理解,我相信狐之助可以給我更中立也更客觀的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就可以聊一下茜照的性格設定初衷了~~茜照在剛遇見刀劍男士時,所處的年代背景是武士與平民具有絕對的等級差,而作為一個自認為的平民,加之失憶後一直辛苦維持生計,本身也有一種對自身存在缺陷(失憶)的認知落差,所以對處於「武士階級」的刀劍男士們有一種下位者的自卑感在。但是處於這種心理落差狀況的茜照還是敢幾次拒絕刀劍男士為她准備的更好的衣服也可以看出,本身心裡還存在著一些那個時代女性所不能萌發出的意識——薪勞等籌意識。

  日本的男尊女卑相信大家都有所了解,尤其是在古代,又是那樣的生活背景下的女性地位之低可想而知。我設想了一下生長在那樣環境的女性,哪怕是真心的覺得自己不應該穿這樣華貴的衣服,也絕對不會,甚至說不敢提出拒絕。更有甚者是突然由儉入奢所導致的心態問題出現。而茜照不光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毫不迷失,還敢多次提出不能接受這樣的衣服來說,就根本不是那樣時代的一般女性會做出的事情。

  另外這裡提一下我沒有寫出的部分。其實在第三部隊第一次救了茜照後將她送到醫館離開,茜照是一直在城內徘徊著尋找這群救了自己的武士想要回報的,也是因此才被來找她的三日月和鶴丸逮到的。

  茜照的設定是因學業優良給予提前畢業的優等生,所以也就是說是完全沒有社會經驗的白紙。在她的觀念不光是我付出了多少的勞動就應該拿多少酬勞,還有欠了別人的就要還回去的這種成人看來有些小孩子氣的「等價交換意識」。然後從側方面來說,茜照以前的生活應該是衣食無憂的,所以表面這些物質的享受其實也並不能打動她。某種意義上來說,茜照算是精神上的完美主義吧。

  也因此,這是一個別人對她好就會努力回饋對方,別人對她不好就離遠一些的好孩子~這樣的孩子在現今社會一定會吃虧的,不過如果是在會全心全意對待自己審神者的付喪神身邊,就會過得很幸福吧?

  而由上可見,茜照的前期過分軟萌怯懦的性格並非本性,當這些會讓她自卑和低人一等的條件不存在時,她的本性會優於這些負面屬性,變得更為有主見和強勢起來。不過畢竟是女孩子,再強勢也還是很軟萌的啦~

  而且在設定上,為茜照對應名字選擇的是茜草科中的普通野花茜草和裝飾性的龍船花,一直提到的照柿色就是比較接近龍船花的顏色,比起前主的珊瑚粉,照柿色雖然為紅色系,卻是很沉穩的顏色。茜照的原本設定就如照柿色板,雖屬跳色系,卻相對沉穩內斂。

  以上,關於顏色和花的設定就是這次停了好久後完善設定弄出來的東西~也因為這些東西,對前面已經發出的部分都進行了一些輕微的修改。但是忘了哪些章節改動過哪些沒改動,所以干脆全部都替換更新了一遍~】

15

  雖然有狐形式神作為官方與審神者之間的維系,神議期間與審神者的溝通還是以人類職員為主。審神者這個職業的特殊性導致服務於這個群體的尋常人類有限,工作起來的效率也並沒有那麼快。為了不浪費審神者大人們的寶貴時間,這些職員們會在上午對審神者們進行一對一的溝通和交流,下午則將所記錄的問題統一錄入數據庫進行分析處理。所以審神者們只需要上午留在平安宮,下午的時間全交由自行分配。

  早上發生的事情讓今天去過平安宮的幾人看上去都有些若有所思,得到茜照拜托的狐之助在了解情況後信誓旦旦的表示包在它身上。消失了一個晚上後,頂著重重的黑框眼鏡的狐之助在次日茜照准備踏上牛車前趕了回來。

  「考慮到茜照大人目前失憶的情況,本來以為會不太好下手。不過既然昨天那位大人在叫住茜照大人時也有提到茜字,姑且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就查了一下。」出發的時間已經到了,狐之助干脆跟著跳上馬車,蹲在櫃子上說道,「審神者的資料庫裡還真的查到了一位同樣叫做茜照的審神者,不過早在江戶時期就已經壽終正寢了。」

  「哎?那麼久??」昨天次郎太刀與鶴丸的小糾葛顯然也被他們的審神者看在眼裡,未免今天再次發生爭端,鶴丸的位置由太鼓鐘貞宗取代。才上車就聽到了重要訊息的短刀付喪神直接發出質疑——按照年代來說,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審神者這種以維護歷史運轉的職業出現才對。

  「因為那位『茜照』大人才是真正的跨時空審神者。」不久前在狐之助向大家科普審神塔的情況時也有提過,一般情況下被審神塔吸引進來的殘魂的所有者通常生活在審神者尚不存在的歷史之中,這樣被開辟特殊渠道接來就職的就是跨時空審神者。當卸任後洗去記憶回到原屬於的時空後因為所處的年代關系,大多被解釋為神隱歸來就能輕松解決。而原本以他們家的審神者被大家從鐮倉時代帶到本丸位面來說,也可以稱為跨時空審神者,但是如果確認了事實並非如此,這個跨時空審神者的頭銜反而不再適用了。

  關於這位真正的跨時空審神者,當初似乎受到了官方極大的重視,以至於連離職返回原屬時代後何時去世都被記錄在案。

  「的確是一位很特殊的大人吶。根據記錄,是在某一天自己陰差陽錯從所屬時代完整的走入到兩百多年前的審神塔的。可能因為作為侍奉天照大御神的巫女,就任時間也是出奇的長。甚至離職也並不是能力衰退,單純只是覺得年紀大了想要回去了而已。

  我們是為了維護歷史的正確性的存在的,所以會盡可能的不在付喪神討伐工作外涉足歷史位面。因此除非是為了找尋流落到審神塔的碎片的本尊,都不會輕易涉入歷史位面。」他們家的情況則比較特殊,少女是由失去主人且迫切需求新的主人能夠盡快到來的他們親自從歷史位面選擇,並接納的審神者,雖然流程上經過審神塔的審核,實際上並非是由審神塔直接干預歷史位面找到的。

  「但是考慮到那位大人的能力,在她卸任的同時審神塔方面更是根據現有資料直接尋找近代那位大人的後裔進行重點栽培。出人意料的,那位大人的家族似乎一直延續著古老傳統對後代們進行教育,但凡是具有審神者能力的孩子都會成為優秀的審神者。」說到這裡時,狐之助看向茜照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而那位大人的後代之中有一位在校期間就備受上層關注的優等生中的優等生,提前兩年修完學分被破格錄入的審神者的偽名同樣有一個茜字,叫茜華。」

  審神者這個職業在制度慢慢健全後,所訂下的限制也越來越多,尤其在就職年齡方面。審神者學院雖然采取的是學分制度,但是因為比其他學校多了弓道、馬術甚至一些傳統技藝的必修課,想要在畢業時修滿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能夠提前修完學分也要等正式畢業後才能遞交入職申請。能夠讓向來重視審神者年齡的上層破格提前招入,足以見得這位偽名茜華的少女有多麼出色。

  「但是這樣優秀的人不可能是大將吧?」話說出口信濃才察覺有些不妥,趕忙擺手解釋道,「不不不,並不是說大將不夠優秀。但是大將是被第三部隊的大家在鐮倉時代發現的對吧?就算大將的確並不是鐮倉時代的人,而是那個審神者口中的學姐,但是既然在審神塔能夠查到資料,又是什麼時候掉到鐮倉時代的呢?登過記的審神者就這麼不見了,審神塔不可能放任不管吧?」

  「就算真的逃避責任裝作不知情,刀劍男士們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審神者突然下落不明而坐視不管啊。」如果他們的審神者的確是那個在審神塔登記偽名為茜華的審神者,那也意味著現在除了他們,還有一個本丸的付喪神們正在等待著她的歸來。想到這裡讓紅發的短刀付喪神格外不舒服,忍不住小聲詆毀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種本丸還是破壞的好。」

  「這樣的話由我的立場來說的確不太好,但關於這位茜華大人的確是審神塔方面的過失——審神者就職後生活在獨立的本丸空間內,就連每年一度的神議采取的也不是簽到制度。茜華小姐的提前錄取是上層直接下發給本人的,就像是學校發給學生的錄取通知書,但是否要選擇這所學校則要看學生本人的意願。加之就職後的審神者與現世基本斷絕聯系,審神塔方的知情者大概想著短期內應該不會被發現,即便被問起也可以以對方並沒有報道搪塞掉。如果不是我這次是直接查閱到那位『茜照』大人的後裔在審神塔的登記資料,只怕也不會發現丟失了一位珍貴的審神者吧。」見信濃仍在瞪自己,才想起他的問題自己還沒有回答,趕忙答道:

  「茜華小姐的登記資料下面並沒有所屬本丸的登錄信息,應該是在進入審神塔後等待本丸位面開啟前就失蹤了。」

  他們的審神者被接回本丸時身上的確帶著一些或繡或刻著「茜照」名字的物品,加之日常種種不屬於那個時代的女孩子所具備的習慣和特征,三日月已經是基本相信了狐之助的調查結果。

  但是回憶起當初從厚厚的白雪之中挖出的瀕死的少女,作為一個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孩子,她本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危險。甚至如果她不是那位巫女的後代,不曾因為家族的習慣從小接觸漢方藥學,可能在掉落到那個陌生的年代後連基本的生存能力都不曾擁有,更不可能撐到見到他們的時候。

  一想到這個可能,近侍先生就忍不住眉頭緊蹙,聲音也顯出幾分狠厲:

  「雖然姬君能夠平安是最好的事情,但是哪怕姬君獲救也與審神塔沒有絲毫干系。我覺得審神塔方面對於這件事也應該要給予我們一個說法。」

  茜照看出了近侍先生的怒火,伸出手試圖安撫對方,隨即纖細的手便被近侍先生握住。

  「這件事當然不會隨便這樣搪塞過去。之後的協商請包在我身上,我會讓他們給出一個滿意的答復的。」

  「……那麼我現在要改名叫茜華嗎?」車廂內的氣氛實在算不上好,扯了扯手沒能掙脫開三日月的束縛,少女決定換一個輕松一些的話題讓大家放松一下。

  「這個就不用啦,反正現在的您是作為被本丸的大家從鐮倉時代發現的跨越時代審神者茜照進行登記的,只需要和茜華的資料合並一下就好。習慣這個名字就保留下來,把另一個直接取消掉沒關系的。」

  「所以說,大將不會離開我們的對吧?」雖然知道並沒有另一個本丸在等著她回去,但是信濃還是不確定會不會有其他的意外出現,現在只希望能夠得到一句肯定的答案。

  「哎?我要去哪裡嗎?」聽到信濃的問話的少女露出一臉困惑,但顯然只是裝裝樣子,立刻笑道,「我可是受鶴丸先生的邀請來這裡工作的哦,老板還沒有辭退我,當然不會離開咯。」

  「這點大可放心~」提到鶴丸國永,太鼓鐘貞宗立刻拍胸脯保證,「鶴丸先生當然是絕對不可能辭退您的!所以請一定安心的留在我們身邊哦!」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茜照身上很多現代人的特征在的,除了藥研三日月兩個人的猜測,其實從三日月送茜照的耳環也可以看出端倪的——我查了下資料,日本女性也是很近代後才開始扎耳洞的。】

16

  神議期間狐形式神是沒有資格在平安宮逗留的。考慮到這一點狐之助在將所收集到的情報告知後就決定先行回到暫住的庭院。

  看著被獅子王等付喪神扶著下車的少女,戴著眼鏡的黑色狐形式神對近侍大人提醒道:

  「我查閱了茜華大人資料的事情想必審神塔一定有所察覺,那麼今天多半會行動——這也是我急於將查到的事情盡快告知大人的原因。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有理在先的,但是茜照大人太溫柔了,老實說有些擔心對方會直接搶占主導權,到時候茜照大人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就不好辦了。」

  「唔嗯,雖然你這樣的擔心不無道理。」嘴上雖然這樣說,作為天下五劍之一的近侍先生臉上卻絲毫看不出擔憂,「不過不用擔心,我們的姬君其實遠比你所想的要有主見也說不定。」

  而事情也的確是照著狐之助的預想所發展——才坐進小間不久,官方的職員就跪坐在竹簾外請求入內。

  昨天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存在於鐮倉時代的人後,茜照已經從付喪神手裡暫借了一只移動終端來用。雖然現在對恢復記憶仍然沒有任何頭緒,但畢竟是對這類高科技有所接觸,如今正在用移動終端根據狐之助發過來的一些不會涉及到真名的訊息搜索著家族情況。

  將終端上的字一個一個記在腦子裡,看上去溫柔到一副好欺負模樣的少女笑眯眯的對竹簾外說了句「請進」。

  也許是看出了少女的心思,原本坐在茜照左後方的近侍大人上前一步選擇了一個伸手就能將少女摟在懷中的位置。

  坐在身材修長儀態端莊的太刀付喪神身前顯得少女更加的嬌小無害,而在外人進來後選擇讓近侍更靠近自己一些,也營造出少女有些畏生的形像——此時剛剛進來的職員顯然正被這樣的假像所迷惑,坐下前自以為隱蔽的小小松了口氣。

  「在下是工號00726的下野,只是例行詢問一下您這一年的工作狀況,所以不用擔心。那個……茜……茜照大人作為今年入職的新人,」既然被委派來接觸這位審神者,相關的調查自然不可能落下,險些把那個屬於另一個本丸的偽名說出來,下野偷偷捏了自己一把,結結巴巴的說,「所屬本丸的狐形式神有沒有不太滿意的地方,如果有的話可以向我申請更換。不過您本丸的狐形式神也是老資歷,應該不會有這種問題的。」

  本丸裡的狐形式神雖然是作為官方的眼睛存在,但因為長期與審神者相處,一般情況下感情都不錯。下野顯然也清楚地明白這一點,失禮的例行問話後隨即對狐形式神的能力進行認可,也算變相承認審神者家的狐形式神私下為他們提供了很多情報,由此來讓審神者對她家的狐形式神有所介懷。這樣哪怕這家的狐之助有提供什麼情報過來,少女也未必會全然信任。

  「我們家的狐之助很博學,對於我這樣的新人也能給予很多幫助。我想這也是新的狐形式神所不具備的經驗,所以請務必將這麼能干的狐之助留給我吧。」

  作為審神者而言,茜照這番回答擺出的姿態很低,似乎並沒有聽出他的挑撥,且對於自己超凡的身份並沒有太多概念。

  畢竟是沒有經歷過社會歷練的小丫頭。

  心中作下結論的下野垂下眼簾,露出一臉謙遜決定順勢而為:

  「並不需要如此,狐之助能夠服務於茜照大人也是它的榮幸。關於這件事我會上報上去,相信上頭也不會枉顧您的請願。不過聽聞您似乎因為一些事情失憶了?作為您本丸的狐形式神,沒有注意到審神者身體異常就讓您在不佳的狀態接掌本丸,其實對於它還是會接受一些懲罰的。」

  「咦?會很嚴重嗎?」當少女按照他的預想露出一臉擔憂時,下野心中暗自竊喜——女性的感情更為纖細敏感,既然表現出了對那只狐形式神的喜愛,他也就毫不猶豫的選擇利用它為切入點奪得主控的權利。

  「當然,對於我們而言什麼都比不過審神者大人們的健康情況。不過如果是由您來求情的話,總部也會因為您對狐之助的主僕情深所打動,一定會從輕處理的。」

  「這樣啊,」但是少女卻並沒有按照他預想的直接求情,而是露出一絲猶豫,「雖然狐之助的閱歷給我帶來了很多幫助,但是我的狀況有異不能立即接手本丸這件事以它的資歷也應該清楚才對。沒能上報這的確是它的失職,如果是因為這樣的事情要接受懲罰,那我也只能等它受罰之後平安歸來了。」

  少女的回馬槍捅的他措手不及,甚至一度以為對方其實早已看穿了他的小伎倆。可是對面的少女不管怎麼看去都是一副真心在為狐之助擔憂的樣子,讓他又覺得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

  「對了,」就在下野還在思考著下一步要怎樣進行時,對面的少女突然想起什麼似得說道,「狐之助的失誤要接受懲罰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對於我的補償是什麼呢?」

  「這……當然會有補償的,只是不知道您有什麼要求?如果能夠滿足的,我們會優先考慮。」這一刻他才算明白過來,主導權已經回到了少女手中。

  「你們對我失憶的事情想必也是知情的。因為狐之助的幫助,我現在最起碼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雖然因為本丸所屬位面偏離現世的緣故導致無法通訊,但是現在在神議對吧?只是短時間應該可以讓我和家裡聯系一下吧?」

  按道理來說茜照的要求並不過分。甚至於說神議這樣無聊也沒有簽到機制的年會活動,審神者們會盡力出席大多都是因為這裡的網絡足以和現世的親友交流。

  而茜照現在的情況是失憶下已經忘記了如何與家中聯系,所以請求他們幫忙聯系也是情理之中。但對於他們而言,不管是兩年前讓茜照遺失在歷史之中,還是目前失憶的狀況,都是不願被天照御神宮發現的。

  眼前的少女依然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哪怕是對他提出的要求也像是懇求一般,但如今下野卻不敢再輕視這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女。

  「絕對不要看輕久邇家的審神者。」他突然想起剛剛入職的時候,負責帶他的前輩曾經這樣對他說過,「就算久邇家早已脫離了皇室的庇佑,天照大御宮在民間的威望也是無可替代的。而且這幾年久邇的家主更改協議並成功說服上層答應同一時期只來一個孩子就職的要求,就足以見得久邇家對這些本身就具有巫女血脈的女孩子們的重視。」

  而他今天最大的錯誤顯然就是因為少女過分柔弱的外表忽視了前輩的告誡。畢竟不管怎麼說,眼前的少女也是久邇家本應侍奉天照大御神的巫女。

17

  審神塔設定

  現代就職,手續完成後進入審神塔→審神塔逗留等待新本丸開啟→進入新本丸所屬位面就職

  (審神塔抽取靈魂殘片作為工作的「抵押品」,以防止

  審神者出現「暗墮」等不可控情況時可以借此制約甚至制裁。靈魂碎片居住在迷宮房間)

  卸

  任↓

  失去就職記憶回歸正常生活←審神塔逗留等待返回現世←卸任手續遞交,進入審神塔

  (取回靈魂碎片,就職期間的記憶代替靈魂碎片居

  住在原本的迷宮房間,直至執念消失徹底消散)

  人設

  偽名:茜照、茜華

  姓氏:久邇

  年齡:16歲

  13歲畢業於審神者學院的優等生。

  久邇家世代負責管理天照御神宮(原型伊勢神宮,天照對皇室的意義可想而知,也就是說原本與皇室有關聯。久邇的姓氏也是參照皇室親王姓久邇宮。),家族龐大且至今保留著集體教育模式,孩子們一起長大,和父母接觸有限,所以養成了不太會依賴,凡事盡可能自己解決的習慣。也因此比起親子關系,堂兄弟姊妹之間的關系更好。從小接觸騎射、漢方醫療等傳統技藝。

  經跨時代審神者「茜照」的關系在近代受到審神者上層關注,因巫女血統的緣故,家中女性幾乎全部具備審神者資格。族中女性還要擔負侍奉天照大御神的職責,所以基本終生不婚。因天照大御神的重要性,審神塔也不敢對久邇家過分強求。考慮到歷史溯行軍的危害,原當家折中考慮,家中女孩可以擔任審神者,但必須在30歲前卸任。而在近幾年前當家更是通過協商讓審神塔答應了同一時期族中只會有一位巫女擔任審神者的要求。

  族中女性都是巫女,而因天照大御宮不接受非天照血脈(皇室)的俸納等供奉的錢幣,神宮運營基本依靠家族外務產業運轉。因此雖然族內女性受重視,家族外業運轉和繁衍卻主要靠男性,甚至家主也為男性。

  被前家主破格允許使用茜字做偽名,接受後選擇啟用茜華這個名字,結果陰差陽錯卻在使用茜照這個名字。赴任後家主從父輩轉移到同輩,目前家主是堂兄。

  因茜字偽名需要承擔一些責任,以後會透露。

  總之就是個如果曾丟失和失憶的事情被本家知道會給審神塔帶來很大麻煩的存在。

  鳩千代(真名未可知)

  年齡:?

  性別:女

  本丸的前任審神者,已經卸任洗去記憶歸家。

  卸任並非完全出於己願,而是對自己的付喪神開始存在私有物的情緒越來越強烈,甚至開始出現暗墮傾向。上面發現後進行了卸任處理。

  後期對付喪神們的控制欲強到讓付喪神們都不舒服的程度,甚至發生過一些不愉快,因此從她卸任後便被大家努力忘記。但是因為險些暗墮的偏差值,導致她保存在審神塔的記憶執念很深,甚至會干擾到將信濃的意識拉入審神塔的程度。

  信濃的暗墮並非受其影響,單純是因為曾經以意識形態進入審神塔,時而無法分辨現世與另一空間的界限。加之對她的排斥以及對新主的保護欲導致暗墮。

18

  昨晚突來的大雪讓付喪神們手忙腳亂起來,從庫房翻找出來的窗扇被連夜加裝在外廊外側,有效的阻隔了風雪。

  擔心曾經險些死於暴雪中的審神者舊疾復發,更是讓體格龐大又細心的巴型薙刀直接抱著裹在棉被裡的審神者就這麼睡了一夜。

  茜照醒來時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只火盆,上面的鐵絲網上烤著暖石。過於還原平安時期的建築內就算沒有被爐,仍是透著陣陣暖人心扉的溫度。

  看上去別扭的睡姿並沒有給身體帶來太大負擔,這樣被小心呵護著的感覺甚至一度讓她以為曾經獨居在山野小屋裡的過去只是被她臆想出來的一個夢。

  「要起來嗎?」注意到懷中的少女睜開了眼睛,看上去也沒有想再睡一會兒的意思,白衣的薙刀付喪神示意一直守在旁邊的信濃將火盆邊的和服拿過來,才慢慢松開被子將少女放出來。

  裹在被子裡的少女還沒能坐起身子,障子門那邊突然映出一個人的身影。巴型眼疾手快的又把他們的審神者拉進了被子裡,直到外面的人將門拉開一個縫溜進來後又將門關好。

  「主人可以在睡一會兒哦。」進屋後就跑到火盆邊烤火的不動行光小聲說道,一歪頭就看見他們家的審神者正裹在被子裡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他,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狐之助去看了情況——下了一夜的雪至今沒有停的意思,街上已經堆積的很厚了。上面的人手本來就不足,也沒辦法立刻將街道清理出來,自然也不好意思麻煩審神者大人們冒著大雪去平安宮。說是之後會安排人直接到各位家裡詢問情況。之後的神議等雪停了再繼續。」

  「沒辦法啊,這裡不像審神者所擁有的位面,與現世的界限很薄導致很容易受現世氣候所影響。」聽說今天的神議暫時取消,信濃將一直藏在懷裡用體溫暖著的和服拿了出來,捏著一塊不小心壓出來的褶皺小心揉開,「希望能夠盡快停下來啊,不然只怕這次神議也要延長呢。這地方能夠采買的東西有限,保暖的物品也都是超古老的。大將要是舊傷復發就糟糕了。」

  「哪有那麼容易復發啊。」聽到信濃抱怨的茜照小聲笑道,「你們把我看的太脆弱了,我都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瓷娃娃了。而且現在也不是很冷啊。」

  「因為雪還在下啊。」感覺自己差不多熱起來的行光將手放在臉頰上試了是溫度,確認不會冰到茜照後才伸手去抓那雙被遺漏在外的雙腳。才離開被子沒一會兒就已經開始失去溫度了,這樣的審神者怎麼能夠讓他們放心,「雪停了後溫度會更低的,而這裡取暖措施又有限,大家都很擔心的。再冷一些就裝暖石放進去吧。」

  伴隨著不動行光的嘮叨,茜照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是午後,人也不再是躺在薙刀付喪神的懷裡。

  溫暖的被窩裡可以感受到好幾處溫暖,應該是塞了烤熱的暖石進來,被子外今劍和五虎退一左一右躺在外面幫她壓著被子,確保不會有一絲縫隙讓冷風鑽進來。

  「大將醒了嗎?」坐在矮桌那邊輕聲搗藥的藥研注意到被辱那邊的動靜,起身將火盆一直溫著的湯碗端了過來,「熬了些姜湯給你暖身子的,喝了就起來吧。」

  乖乖的把姜湯喝掉,信濃也把收在懷裡的和服再度拿了出來。藥研過手時摸了摸和服的厚度,輕聲提議道:

  「以前一直准備的都是和服,但是保暖度還是有限的。回去後要給大將准備一些洋服類嗎?」

  「哎?不要吧!」被茜照的動作驚醒的今劍還有些困乏,趁著茜照張開手臂將和服套上的功夫,一把抱住少女的腰肢撒起嬌來,「主人啊~穿和服最好看了。我還想看主人穿十二單!」

  磨磨蹭蹭的穿好衣服,得知主人醒來的燭台切光忠同歌仙兼定送來了壽喜鍋。坐在矮桌邊還被披了條被子的少女忍不住好笑。

  「不用這樣子吧?感覺好像又回到我剛被接回來的時候,只恨不得讓我什麼事情都在房間內解決呢。」

  而就在房間內其樂融融的享用過今天的第一頓餐點後,螢丸溜進來表示在門口撿到了信。

  明顯精挑細選的紙張甚至還熏了香,綁在一支曼陀羅華。

  「不會是上頭又換了更麻煩的人要來拜訪吧?」昨天平安宮發生的事情太鼓鐘貞宗回來都有繪聲繪色的講給他們聽,本就對審神塔沒有好感的不動行光忍不住皺鼻子。

  「官方要來人直接敲門就好,哪會搞這些繁文縟節。不過還真是一份過分講究的信呢。」聽說有熱鬧看的鶴丸國永坐在少女身後,看著她慢慢將信從白色的石蒜花上拿下來展開,露出裡面秀氣的字跡,「熏了香料的紙張和特地選過的花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貴族遞來的情書呢。」

  「不要打趣我啊。」將那朵白色石蒜扔到鶴丸臉上,茜照看著紙張上的字跡猜測著,「叫做羽娑,這樣的名字應該是女孩子吧?」

  坐在信濃身旁的藥研伸手拉著茜照拿著信紙的手湊到鼻子邊嗅了嗅,肯定道:

  「味道應該是女性用的香型,有說什麼事情嗎?」

  「是一封拜訪函,希望明天能夠過來叩擾。」干脆將紙張攤給大家看,對於陌生人的拜訪,茜照顯得有些遲疑,「羽娑這樣的名字一看就是偽名,所以是審神者嗎?」

  「多半就是啊。」剛剛進來的小烏丸從少女手中拿過那張信紙隨意掃了一遍,輕輕放回到少女手中,「審神者們只有一年一次的神議期間才能看到其他的人類,也會有這樣喜歡與他人交流的孩子。不過居然選擇這樣惡劣的天氣,到底是和小姑娘一樣不知道神議最後幾天是徹底休息的新人,還是有什麼緊急的事一定要見到我們家的孩子呢。」

  「我的族人嗎?可是以審神塔方面考慮,在想好對策前應該不會和那邊聯系的。這麼短時間我也不認為他們能想出如何應對天照大御宮的辦法,所以應當不是的。」在就任前就迷失在歷史位面的少女,如果是作為審神者來拜訪,還是如此迫切的只怕也只會是她的族人。聽出了小烏丸的暗示的少女卻並不這麼認為。

  「那麼以您的意思,是否要接下對方的拜訪函呢?」不動對於即將有陌生人的拜訪卻顯得有些抵觸,仍試圖說服,「作為我們的主人,你也可以拒絕外人的拜訪的哦!」

  「做什麼啊,」並沒有因為不動行光的勸說而動怒,茜照干脆伸出手捧著短刀少年的臉將他拉到身邊揉搓著,「一副好像認識了其他人我就會拋掉你們的樣子。在你看來我就是這樣薄情寡義嗎?真是讓人傷心吶。」

  「才……才沒有這麼想!」被少女揉搓的話都不好說出來,卻還不忍心掙脫,不動斷斷續續的表達著自己的想法,「只是我現在很幸福啊,有些患得患失罷了。」

  「噫~~你這樣子還真是讓人不習慣。」一旁的藥研忍不住搓著手臂吐槽,「該不會是喝醉了過來的吧。」

  「才沒喝!我都好久沒有喝了啦!啊說到酒,稍稍喝一點也會暖身體哦。要不要拿一些給您?」

19

  最先見到那位偽名羽娑的人是聽到敲門聲去開門的博多藤四郎。

  總是大大咧咧金錢至上的短刀付喪神在拉開門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起來,強打著精神將人帶到了為會客而准備好的和室。出了和室後抱著恰好路過的鯰尾藤四郎不停的打哆嗦。

  「所以說,」從鯰尾口中得知了博多的熊樣的厚一口咬掉一只丸子,「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啊,能把你嚇成那個樣子。」

  「鬼畜女社長的感覺吧。」現在回憶起那個人的樣子,博多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或者說教導主任?啊,那種一眼看過去恨不得把錢包交出去的類型。看上去很不好相處啊……噫~~現在反而有些擔心主人了啦!」

  「可是人到了也不能趕走人家吧?」秋田藤四郎蹲在旁邊看著自己的腳尖,看上去也有些擔心,「不……不然我們去幫主人壯膽吧?」

  「哎?客人已經來了嗎?」聽到這邊對話的包丁藤四郎「唰」的拉開障子門,抓著博多的手一臉熱情,「是□□嗎?是□□嗎?」

  包丁的出現讓房間內的氣氛立刻變的特別微妙,博多卻眼睛一亮,裝作遲疑的回答:

  「□□不知道哎,但是年紀有些大,也許已經結過婚了哦!」

  「哎?那我要去看看!」

  「哎!」厚還來不及叫住包丁,人就早就跑沒了影,「你這家伙啊,也不擔心包丁會闖禍。」

  「安啦安啦~~」似乎卸下心頭的大石頭,博多翹著二郎腿晃著手裡的竹簽,「反正我們也有擔心主人面對那樣的人會不會害怕,包丁衝進去也會一定程度緩解下氣氛的嘛!」

  「你這家伙!一期哥知道一定會揍你的!」拳頭重重的砸在兄弟頭上,擔心那頭情況的厚完全不理會身後博多哀嚎著「你已經在揍我了啊」,決定去那邊看看情況。

  而受到博多蠱惑的包丁似乎完全沒有多想,拉開待客室的障子門就呼喊著「是□□嗎是□□嗎」,結果才發現能夠包容他的主人還沒有到場,寬廣的和室內只有一位穿著藏色和服的女性慢條斯理的品著茶盞中的茶。

  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性戴著金色細框的眼鏡,只是輕輕地掃視就讓素來有些口無遮攔的短刀寒毛倒立。抓著障子門的手甚至在發抖,但還不等他的道歉脫出口,對面的女性卻突然露出了極為溫柔的笑容:

  「雖然一把年紀了,不過還尚未結婚。你好,突然拜訪實在是冒昧了。」

  身後突然有溫暖的溫度靠近,熟悉的香味籠罩在身邊讓包丁一下子放松了下來。而就在他身後,少女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下:

  「並沒有。反倒是我家的孩子,剛剛實在是失禮了。」

  作為近侍的三日月宗近陪同著他們的審神者進入待客室,小豆長光緊隨其後送來了點心,以防萬一將包丁關在門外。

  點心是小豆長光准備的豆大福。小心放到客人面前後,反而見對方推了一只花紋古樸的漆木盒子過來。

  「既然已經准備了茶點,那麼這些就先收起來吧。以前都是阿華做給我們吃的,到了這邊後只能自己嘗試著做做看。」

  與原定的偽名相同的一個字讓茜照愣怔片刻,抬起頭時卻看見坐在自己對面的女性慢慢站起身子,走到她身邊憐惜的摸著她的臉頰。

  「你失憶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這幾年受委屈了。既然這裡不方便說出本名,那麼還是叫我羽娑吧——這個偽名還是你小時候為我起的呢。」

  久邇家的羽娑,原定幾年前就應該入職的「茜華」本來就是為了代替已經到了卸任年齡的她而來的,也是她的姐姐。

  「兩年前就聽說你准備入職,還想著等神議時見你一面就著手辭職,沒找到你人還以為是自己疏忽,結果今年卻聽說了你失憶的消息。」明明在對待他人時冷傲的讓人不敢靠近,但此時坐在茜照身邊卻洋溢著母性的光輝,時不時伸手為年齡相差很大的妹妹整整頭發撫平衣褶,舉手投足都能看出對妹妹的寵愛,「不過你真的沒有必要接受『茜』字的……哎,原本還想著見到你時一定要好好教訓你,結果你卻什麼都不記得了。搞得我准備了好久的說教都沒有辦法道出來。」

  「那麼,你現在願意舍棄掉『茜』字的偽名嗎?」突然拉住茜照的手,羽娑甚至帶著幾分哀求的意思說道,「我就要回去了。如果是和現在的家主去說,還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比起在她面前顯得極為弱勢的姐姐,什麼都不記得的少女反而表現的過分平淡,只是輕輕地回握著對方的手,柔聲問道: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作為久邇家前代家主的長女,羽娑是在十三年前進入審神塔擔任審神者的。而作為當時的家主的父親,對於審神塔會暫時扣留審神者的部分靈魂這一點是知情的。日本的傳統歷來是極為重視靈魂的,哪怕審神塔方面一再表示卸任後會將魂魄歸還,這位家主仍然認為失去的記憶也屬於魂魄的一部分,堅持認為擔任過審神者的巫女屬於靈魂殘破的殘次品,沒有再侍奉天照大御神的資格。

  也正因為這樣的偏執導致他再度與審神塔談判,更改了久邇家女兒都要去審神塔任職的舊契約,修改為同時期只有一位久邇家的孩子赴任。

  久邇家的女孩子們都是作為巫女培養長大的,不像其他的孩子在學習成長的過程中多少都有對未來的規劃。這也致使她們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言,缺少了脫離家族後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如今已經三十五歲的羽娑本應在七年前另一位堂妹過來赴任時卸任,結果那位堂妹擔心卸任後無法留在天照大御宮,毫無生活技能卸任後只能選擇招婿嫁人,進而拒絕了赴任的要求。

  而作為父親的前家主看到了小女兒的資質後,干脆給了她以『茜』字做偽名的資格,使用的同時也意味著放棄了天照大御宮巫女的身份,只要能力尚在就要一直留在本丸位面擔任審神者的職務。

  「就因為我們是他的女兒,所以就要為他的決定犧牲嗎?」父親的這些決定都是在她仍在本丸位面聯絡不便時修改的,當她在神議時得知妹妹的決定和犧牲時早已無力回天,「現在是辰也在做家主。他想要做的事鮮少有無法達成的,你們這些孩子又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而且他又最疼你。只要你表達出意願,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你的——將一輩子留在這裡,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那個……羽娑姐姐。」看著面前的女性越來越激動,茜照輕輕拍著她的小臂示意她冷靜下來。而那聲姐姐就像是一針鎮定劑一般很快就讓女人平靜了下來,「我能感受到你在為我擔心,但是哪怕我現在失憶了,那也是曾經的我做出的決定。不管當時做下決定的我是自願或是遭受了什麼威脅,我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可是……」

  「而且,」總是一副柔弱模樣的少女露出甜甜的微笑看向一直坐在她右手側的近侍大人,「而且我在這邊過得很好,大家對我也很好。我想這樣的生活方式也不錯。」

  「不要為我擔心。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所負責,而不是因為各種理由就否定了當初的選擇。」

  看著一直微笑著的少女,羽娑受不了般的伸手捏了上去。

  「不要總是露出這張傻笑的臉啊,會讓人忍不住想欺負的。」

  「啊啦,對不起啊~~」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來說就是原本是女孩子畢業後去做審神者,30歲之前卸任回家繼續做巫女的工作。然後茜照、羽娑的親爹大坑貨認為做了審神者的沒資格回來做巫女,直接在家裡宣布做了審神者的回來就給我找上門女婿(霓虹男性入贅女方家滿常見的)。

  久邇家的女孩子打小受的是巫女教育,相對社會生存率就很低嘛,所以對於家主的決定大多也不敢反抗之類的。而這樣的教育情況導致對男性接觸也有限,快三十了卸任回來被告知趕緊找個男人嫁了,換誰也受不了。既然做了審神者回來就只能嫁人,那還是不要做審神者,還能留在天照大御宮做巫女。

  雖然做巫女不能嫁人,但是在找到心儀對像時不做巫女就好了。而不是像做了審神者回來缺失了期間記憶還沒完全適應下就要被逼著應付各種相親。導致家裡的女孩子們都拒絕做審神者。而茜照爹已經讓審神塔那邊同意同時期家裡來一個人做審神者,現在孩子本來就少,適齡的女孩子又拒絕去,和審神塔談完條件後連最低一人都派不出來。自己怕丟臉,就干脆把主意打到小女兒頭上,讓她能做多少年就做多少年,甚至干脆不回來,族內目前因為自己的改革導致的危機暫時也就可以當做不存在了。

  這一章啊,我一直考慮是由堂兄來對失憶的茜照說明還是由姐姐。沒出場的久邇辰也設定也是年紀差很大的大哥哥,這一代的弟弟妹妹們都是他看著長大的,甚至很多孩子的騎射等技藝是他手把手教的。茜照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吧?所以也是個被堂哥深深寵愛的孩子。原本是想寫知道妹妹失憶後強硬和審神塔談判過來神議場看妹妹的~~結果因為嘰友投骰子單數哥哥來雙數姐姐來,丟出了雙數,所以決定由羽娑過來。

  羽娑的到來時間就很趕,稍提一下的是此時審神塔還沒告知家裡茜照出過事的事情,姐姐是發現妹妹後好奇為什麼前兩年神議都沒找到人,讓自家狐之助查後直接過來的。也就是說前一天上午在平安宮看到妹妹,出於禮貌第二天送拜訪函後讓狐之助去查,第三天過來拜訪前知道事情大概。

  我真的很寵愛茜照這個第一個創造的女性審神者啊~家裡除了老爹一個坑貨,都是寵愛著她的~~不過羽娑的性格似乎有些崩了,本來想設定成對別人是教導主任級別的妹控御姐的……

  順說茜照本名並不是華,而是在知道要用茜字做偽名後順勢起的,華=花,其實就是茜花的意思,也就是說她本來對這個偽名就很隨意也不重視。另外,姐姐的本名其實叫沙羅。】

20

  站在最前方一字排開的六名刀劍男士和位於之後的審神者。不光是付喪神們做好了准備,參與此行的審神者們大多也都是一身輕便利落的裝扮。但畢竟並非所有審神者都畢業於審神者學院,不具備自保能力的審神者們則沒有配備馬匹,乖乖坐在牛車裡留在最後方。

  茜照雖然失去了記憶,但自幼與馬兒接觸讓騎術幾乎成為本能。考慮到發生意外時馬匹的機動性更為靈活,茜照這次選擇了騎馬。

  而在對面盡頭的山谷之中,密密麻麻的溯行軍猶如剛剛睡醒的嬰孩,尚未露出他們鋒利的爪牙。在他們的身後,閃爍著電芒火花的扭曲裂縫裡,仍不時有刀身仿佛鏽損的刀劍掉落下來,生成新的溯行軍。

  「這樣能夠形成溯行軍的空間點每年都會被審神塔發現好幾處。剛剛成型的溯行軍還沒有完全適應新得到的身體,五感都會相對遲鈍一些,相對也更好解決。但是溯行軍本來就是付喪神的另一種形態,在這裡發生碰撞也會加快新的溯行軍的成型,其中困難可想而知。

  而神議的主要目的就是集合審神者們的力量,將這一年內發現的這種空間點徹底搗毀。」注意到妹妹沒有留在後方,羽娑拉著韁繩讓馬兒走到她身邊做著說明。

  「大概也是出雲神議場的大雪實在太大了,與其浪費時間等雪停還不如先把更重要的事情解決吧?反正現世的氣候變化又不會影響到這種因扭曲而形成的空間夾縫。」而在茜照另一側,之前那位自稱健次的少年也駕著馬匹過來。看到茜照的馬兒背上並沒有掛著弓箭,露出些許遺憾,「哎,學姐沒有帶弓嗎?虧我還想和學姐比一下的說。」

  「畢竟現在還什麼都不記得。」面對少年的遺憾,茜照表現出些許歉意,「雖然拉弓的手感好像還在,但是什麼都不記得總覺得還是太危險了。而且大家也覺得讓我留在後面更好。」

  「如果是普通的弓道較量去弓道場就可以了,這裡不是你用來炫耀技藝的地方。」少年的話雖然沒有惡意,卻仍是讓羽娑感到不快,駕著馬匹擋在妹妹身前,「審神者學院將騎術列為必修課是為了讓你們能夠在危險來臨前更快的脫離危險。弓道的必修課也不僅僅是為了自保,更多的是修身養性。」

  不得不說戴著眼鏡的羽娑在對待除了妹妹以外的人還是很有威嚴的,尤其是歲月的氣質擺在那裡。面無表情的一番話下來,總是顯得過分話嘮的健次立刻不停地道歉後偷偷溜走。

  「久邇家的孩子赴任時都會帶『茜照』曾祖母的遺物做護身符,你的丟失了嗎?」趕走了話多的少年,羽娑回頭看向正歪著頭去接螢丸遞過來的點心的妹妹——對於這位死後很多年都因神隱多年導致名聲不佳,直至審神塔收錄了作為審神者「茜照」的資料後才為其洗脫污名的長輩,後來的久邇家巫女都會直接稱呼其為曾祖母。

  「哦沒有。放在本丸沒有帶出來。」那條繡著名字的腰帶看上去有些歷史。布料本來就經不起歲月的摧殘,所以在被接回本丸後因為用不到就被小心收藏了起來。

  「反正我也要回去了,」拉過茜照的手腕,羽娑將綁在自己手腕上的一條看上去足夠古舊的手帕系在了妹妹手腕上,「就留給你吧。你可不要成為下一個茜照啊,最後只留下一堆遺物還要庇佑後人什麼的——雖然你現在使用的偽名就夠不吉利的了。」

  對於妹妹莫名其妙繼承了曾祖母的偽名這件事羽娑明顯介懷多時,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後又看了一眼守在茜照身邊的刀劍男士們,藏在鏡片後的眼角似乎墜有淚珠。

  「那麼就把妹妹交給你們了,請務必保護好她。」

  說完這些的審神者沒有去等他們的回答,而是策馬衝上了戰場。長長的和弓被羽娑有條不紊的拉開,箭尾綴著一點紅的箭矢破風而去。

  哪怕是曾經學過弓道,和弓在其他審神者手中也不過是能夠干擾溯行軍的小把戲。同樣的箭矢由羽娑射出,釘到溯行軍瞬間就猶如一個小炸彈直接爆開。

  「有這樣的能力,也難怪在『茜照』大人卸任後審神塔會不遺余力尋找到久邇家。」看到羽娑的表現,鶯丸趁著大家已經出陣,偷偷溜到自家審神者身邊。良久沒有得到回應,看過去時才注意到少女正望著遠處的姐姐露出一絲悵然,「怎麼了?」

  「……只是覺得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她了。」

  「想起什麼了嗎?」

  「這倒沒有,但是突然就覺得她應該不是個願意面對分別的人。所以今天之後她應該不會再來見我了。」手腕上被羽娑親手系上去的手帕似乎成為了少女的依靠,茜照一遍一遍撫摸著一邊翹起的邊角,「總感覺她當初准備赴任時應該也是這樣,不說一聲突然就離開了。」

  「也許正如她所說的,以你家裡的情況還是有余地回去的。」趁著隊友們都不在,鶯丸說出了伙伴們絕對不願聽到的話。

  有著茶綠短發的刀劍男士的聲音輕柔磁性,卻帶著一□□惑的味道。

  「不……我只是有些悵然罷了。我與她,與那個家的分別是早就注定的,那麼就順應當初的選擇走下去吧。……鶯丸,你怎麼還在這裡啊?」突然發現鶯丸躲在自己這裡偷懶,甚至還趁著自己惆悵的功夫胡亂誘導自己,忍不住嗔怪道,「偷懶也就罷了,還套我的話!」

  「呀,被發現了~~」嘴上雖然這樣說,這位平安太刀卻絲毫不見悔意,慢條斯理的拽著韁繩調轉了個方向,「好的好的,那麼我就出發了。主人也要保護好自己哦。」

  「知道啦,你們也要小心。」雖然還有對鶯丸之前的誘導惱怒,卻還是忍不住再三叮嚀。

  「還有……」馬上就要離開的鶯丸突然再度扯住韁繩。

  「什麼?」

  「再次確認了你不打算離開,我也很開心。」

  「但是也不要總這樣試探我哦!」對於鶯丸的剖白,總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女反而揮了揮拳頭努力擺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卻不知道配上難得換了一身馬乘袴和短著後帶來的俏皮感更顯可愛起來,「我知道你們大概是在鳩千代那裡經歷了不太好的事情,所以對我更依賴。但是總是不相信我,我也會受傷的。」

  「好的,您的心情我明白了。」幾步之遙外的鶯丸收起了漫不經心的笑容,帶著幾分慎重的朝少女點了點頭。

21

  薙刀從那扭曲的裂縫上橫掃而過,巨大的裂縫明顯受到了影響,被割裂的部分隱隱有變小的趨勢。

  似乎也意識到繼續讓刀劍男士們對裂縫造成破壞,會讓溯行軍的數量無法繼續增值下去。猶如困獸垂死的反撲,突然從裂縫中掉落出更多殘破的刀劍來。已經具有意識的溯行軍孤注一擲的反擊著,為剛剛凝聚成形的同伴爭取時間。而這些新生的溯行軍,也以遠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加入了攻擊刀劍男士的隊伍中。

  顯然也注意到被刀劍男士們重點保護的審神者們,甚至寧願冒著被刀劍男士奮起圍剿的下場,也要竭盡可能的接近那些□□凡胎的人類。對於反應能力遠不如習慣了戰場變化的刀劍男士們的審神者而言,不過是瞬息之間,溯行軍就如瘋狗一般衝到了自己面前。

  慌亂之下以近身類兵器為自保手段的審神者們被自家的刀劍男士們護送努力衝破戰圈,但突然的撤退也影響了遠程的審神者辨別敵我,緊跟其後的溯行軍也很快衝到了這裡。

  「主殿,現在的情況不能在此逗留了,請盡快回到後方吧。」從側方削掉敵人的手臂,一期一振擋在羽娑面前建議道。

  羽娑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個人主義的時候,但好像清楚知道自己手上的弓箭能夠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傷害,這邊的攻勢也明顯要比其他地方要多。

  眼看著敵槍就要突破加州清光的防御,一道劍光之後,槍頭已經被斬斷插在泥土裡。

  紅色短發的短刀少年得意洋洋的抹了一把鼻尖,指著他突圍出的道路說道:

  「我和大將約定如果能平安帶羽娑大人出去,她就乖乖退到後方去。所以請走這邊。」

  自第一次的圍剿部署已經過了兩天。就如茜照猜測的,自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去找過那個曾經自己最最疼愛的妹妹。而作為她的妹妹,哪怕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依舊明白了她不願面對離別的心情,每天和部分審神者留在最後方與戰場之間,默默注視著她為刀劍男士們的增援。

  但是她相信以茜照的性格絕不可能僅僅只是因為擔心她而不願撤回後方,仍處於戰圈奮戰的那孩子的刀劍男士們同樣也是會被她掛心的存在。在危機尚未徹底消除之前,也是為了確保尚未脫離戰圈的審神者們,刀劍男士們自然不可能全部退離戰圈,這也不過是信濃為了確保茜照的安全主動提出的交換條件罷了。

  不過對於信濃的利用她也是心存感激的,順從的調轉馬頭向那個方向突圍而去。

  戰局混亂導致入目之處一片狼藉,衝在前方為她掃清障礙的信濃突然頓住,從即將消散的溯行軍屍體下撈出一支和弓——應該是逃向後方的其他審神者慌亂下丟下了自己的武器。

  「大將沒有帶武器,剛好拿給她防身用~~不錯吧!」炫耀般的向羽娑展示自己剛剛撿到的和弓,紅發的短刀少年甚至還想撈個箭筒回去。

  「這裡太危險了,哪怕你修行過也不要這樣輕敵。」看信濃簡直就像在戰場邊緣撿寶的小孩子般不懼危險,羽娑忍不住勸說,「箭我可以分給她的。」

  「那好吧~~」很輕易就被說服的信濃正想扔掉手裡的斷箭,突然感覺到危機的回過頭來,但是左手拿著和弓,右手斷箭很明顯的妨礙了他拔刀的動作。尚在猶豫應該扔掉左手還是右手的遲疑間,大太刀的陰影已經將他籠罩。

  「信濃!」羽娑急迫的喊叫聲和巨大的爆破聲重疊,溯行軍屍塊崩散之下,羽娑看到紅發的短刀平舉著和弓,安然無恙的站在她面前。

  「主殿,多有得罪。」見羽娑被外物耽誤了太多時間,一期一振從自己的馬背上跳到羽娑那邊,拉過韁繩就要直接衝出戰圈。

  察覺到異常的羽娑扭過頭不錯眼的看向明顯不太對勁的信濃藤四郎。似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站在這裡,紅色短發的短刀少年茫然的低著頭看著手裡的和弓,背後卻有新的溯行軍將武器高高舉起。

  「信濃藤四郎!」不忍妹妹看到自己寵愛的孩子受傷歸來,羽娑努力呼喊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夠注意到危險的到來。而羽娑的提醒顯然不足以挽回什麼,高高舉起的太刀已經向那個紅發的孩子砍了過去。

  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籠罩著不祥黑霧的太刀從上至下劈下後,那個孩子卻毫發無傷的站在那裡。

  起初羽娑還以為信濃佩戴了御守之類的東西將他重新恢復到破碎前的狀態,但是當她注意到孩子腰間掛著的刀裝袋子完好時,也立刻明白剛才看似凶險的攻擊似乎並沒有給孩子帶來足以碎刀的傷害。

  疑惑之下回過頭尋找少女,少女從馬背上跌落的畫面卻映在她的視網膜上。甩起的袖角像極了她原本的名字。

  「陽蝶!」茜照墜馬時痛苦的表情猶如烙印般印在視網膜深處,慌忙之下羽娑喊出了本不應該叫出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木錯,茜照的真名是久邇陽蝶,就是陽蝶花,也就是三色堇(就不要考慮霓虹有沒有陽蝶花這種叫法啦~)。其實我設定時就有想法茜照同輩女孩子真名都是花~姐姐羽娑真名沙羅不是曼珠沙華,而是曼陀沙羅,無毒的白色石蒜。這麼看來其實都是真名看上去更像偽名呢~~不過設定上茜照是從真名的堇到失憶後換名字變成了茜草科,也是在暗示茜照是徹底擺脫原生家庭的。陽蝶和茜照,只能說這孩子和日頭真的脫不開關系了~~】

22

  又下雪了。

  通往異界的羅生門因為審神者們的離去已經徹底關閉,比照還原舊平安京就如同一座正待衰敗的死城。

  連接著荒外的大炊御門大路隱隱傳來車轅滾動的聲音,與審神者們乘坐的白牛不同,一只由水牛拉著的牛車緩緩出現在大路上,筆直的朝著平安宮的方向駛去。

  「真冷清呀。」牛車一側的簾子被一把蝙蝠扇撩開些許,從裡面傳出男性冷漠的聲音。

  「因為今年的神議已經結束,審神者大人們都回去自己的本丸了,不然哪怕是下雪街道上也會很熱鬧的。」蹲在車廂前面迎著風雪的白色狐之助幾乎融入雪色之中,卻像是忌憚車內的人,老老實實蹲在外面回答著。

  「這些都無所謂。」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話題,卻率先表示並不在意,反而借此將話題轉移到自己更感興趣的地方,「那麼能不能先和我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況。」

  「呃……」白色的狐之助面露難色,卻也不敢拒絕這位大人的問題,猶豫著說道,「當時的情況相信在場的羽娑大人都有詳細說明。根據現場其他審神者那裡收集的情報來看,並沒有受到外物的傷害卻突然從馬上摔了下來失去意識。落馬後有被守護左右的刀劍男士妥善照顧,可以確定的應該是在摔落前就已經失去了意識。從醫學角度已經力所能及的進行了檢查,卻根本沒有找到任何問題……」

  「那麼在我出發前為什麼沒有告知我情況?如果醫療沒辦法解決,我自然會拜托相熟的陰陽師來介入。而不是因為你們的無能來耽誤治療時間!」

  明明還有一扇門格擋,狐之助卻已經被直面而來的憤怒嚇的瑟瑟發抖。

  「現在呢?要去我家的孩子那邊嗎。」但仿佛剛才的憤怒只是風雪下的幻覺,車廂內的聲音再度恢復如初的冷靜。

  「不……是……是要先去平安宮,然後會有人安排您去茜照大人那邊。而且……上層也有安排陰陽師過來。」雖然這樣的安排僅僅是為了顯示出對這位大人的重視,畢竟狐形式神雖然也會如同人一般對事情進行回應,卻畢竟不是真正的人。而神議場雖然比之審神者所在的空間更接近現世,在此工作的人卻也不能隨便出去迎接。但以這位大人的憤怒程度來說,這些都不過是妨礙他的借口——雖然也的確有這方面的考慮。

  拿在手中的蝙蝠扇一下一下的敲擊在車窗上,充分的顯示出主人的不耐煩,卻最終沒有說出苛責的話語ヾ。

  「不需要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去陽……那孩子那邊吧。」

  「……是。」雖然沒有做主的能力,但又實在不敢違抗對方,白色的狐之助將自己扯成兩半,化作更小一些的兩只狐形式神,一只跳下馬車向平安宮方向報備,另一只則跳上水牛的腦袋,指揮牛車換個方向。

  牛車在門口停穩後,一身雪白狩衣與高高的烏帽子,穿著完全與此情此景相融的男子從牛車上走了下來。

  顯然已經知道今天會有人來造訪,哪怕是風雪之中,黑色的狐之助也安靜的守在門口等候著客人的到來。

  白雪中的一抹黑色顯得尤為顯眼,男人的視線在落到狐形式神之後,才注意到幾乎與同色的門板融為一體的刀劍男士。

  「你是……三日月宗近吧?」作為非審神者的男性根據之前查閱的資料回憶了一下,准確的叫出對方的名字。

  順著微掩著的門縫看向庭院的刀劍男士似乎仍在回憶不久前,正是在庭院中他為少女撫順睡亂的劉海,聽到聲音後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隨即露出對外的疏離笑容。

  「辰大人,恭候多時,請進。」在審神塔接受了天照大御宮的申請後,最先送過來的正是與羽娑初次拜訪時一樣正式的拜訪函,他們也是從書信中得到了對方的名諱。

  被喚做辰ゝ的男子好像感悟到他的情緒,並沒有被冷漠對待的不悅,舉步跟了上去。

  「聽說當時她從馬上跌落,是被你及時抱住才免受傷害。」

  「保護姬君是我們的本職——她回應了我們想要得到一個主君的期望,我們自然也會竭盡所能的保她安全。」望著自己戴著攏手的雙手,總是氣定神閑的刀劍男士卻輕輕嘆氣,「可是說到底,也是我們沒有保她周全。」

   

  作者有話要說:

  【ヾ這裡哥哥沒有苛責是因為他已經預測可能會出現這種問題,而上面只讓他一個人來,所以以自身為坐標,找了更厲害的陰陽師直接靠自身想辦法過來。

  ゝ羽娑之前有提過,名字其實是辰也,不過信上留下的名字是代表星辰的辰字。我記得好像是平安時期非正式的信,好像一般都不會寫真名,而是寫對方知道的代稱。甚至包括給女性的情書也不會用真名。】

23

  是少女接受了他們的請托,將雙手放在了他們期待著張開的手掌之中。在神議之前,她是會回應他們期待的,屬於他們的審神者。可是這一場神議卻讓掉落在歷史中被他們所拯救的少女有了確切的另一個歸屬。那麼為了回報依舊選擇留在他們身邊的少女,他們也暗中發過誓要保她周全。

  但是現在,這個沒有對她說出口的承諾卻被打破,哪怕並不是由他們主觀下造成的,卻也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所有刀劍男士身上。

  「所以我來了。」面對對面的低氣壓,男人的聲音反而帶著一絲輕快,「如果不是這次的事件,想必我也不會再有機會看到她——聽羽娑的意思,她似乎也不打算再回去了。不管她做了怎樣的選擇,作為兄長,尤其是知道她經歷了那麼多磨難的情況下,總歸是想確認一下她完好無損才能安心放手啊。」

  「……」在前方引路的三日月宗近為了這話腳步微頓,卻並沒有停下來。

  「可能有些逾越……」跟在三日月之後的狐之助扭過頭去看著似乎從進入這座宅邸就變得更為放松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問道,「感覺您似乎並沒有太過擔心茜照大人的情況。」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只是作為家主,總歸要有能解決一切問題的決心。那麼能夠告訴我嗎?除了我家孩子的昏睡不醒,還有其他問題出現嗎?」

  這一次的問題,讓三日月宗近徹底的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這位和他們的審神者找不到任何相似之處的「兄長」——那日他們的審神者從馬背跌落後,羽娑也只是讓自家的刀劍男士送了信示意他們不要離開這裡返回本丸位面,甚至不曾露面。而其他來探聽情況的人想知道的只有少女當時為什麼會跌落,與其說是擔心少女的情況並試圖探尋解決辦法,更像是以求挖掘其他細節來將自己的過失刨除在外。

  外廊加裝的玻璃窗將風雪阻隔在外,一時間只能聽見落雪的輕響。不知過了多久,三日月宗近突然轉移視線看向窗外的梅樹。

  「在姬君出事之後,本來不會那麼容易感染人類感冒的信濃藤四郎卻一直在高燒不退。」考慮到對方對審神者也許並不了解,三日月又補充道,「是粟田口家的短刀。之前也曾經有過暗墮的情況,雖然沒有弄清楚暗墮的原因,但似乎也是與姬君的情況分不開。高燒導致意識一直不太清醒,避免醒後有傷害姬君的情況,所以暫時安置在外院。」

  「關於那孩子的事情,我家的小姐也有和我描述過當時的情況。她說,拉弓面對敵人的少年,就像是她的靈魂跑到了他的身體裡。所以也許是回不去了也說不定……」

  話說到這裡,狐之助突然抖了抖耳朵,伸出爪子扒住太刀男士的袴說道:

  「門外,似乎是上面的人來了。」

  「我與妹妹的會面可不想他們來打擾呢。能麻煩你來傳達給他們嗎?就說我已經聯系過更可靠的陰陽師,勞煩他們去『城外』迎接吧。」

  「那麼由我去回絕吧。」見男子說的如此強硬,三日月宗近也樂得對那群不干正事的家伙施壓。將接引的工作交由廊對面看到他招手,正在趕過來的小狐丸。

  「那麼請往這邊來。」從狐之助那裡了解了情況的小狐丸迅速接下任務,伸出手引路,「主人的住所在更裡面的位置,還有一段距離。」

  轉過一個彎,小狐丸卻發出一聲驚嘆:

  「你醒了嗎?那要告訴粟田口的各位呢。不過你還在發燒,也不要貼著窗子呆太久。」

  只披了羽織坐在走廊的孩子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小狐丸的關心,翠色的眼睛望向庭院的積雪,嘴裡卻在輕聲哼唱著一首歌謠。

  那是一首他從未聽過的歌謠,輕柔婉轉,帶著一種清脆的空靈感,卻讓人忍不住彎起嘴角。

  甚至於說相處這麼多年,他還不知道信濃能夠唱出這樣的聲音。

  當最後一個音節從少年的唇中吐出時,似乎終於注意到自己的觀眾,有著就紅色短發的少年歪頭靠在玻璃窗扇上,對他露出一個很溫柔的微笑,卻讓他們忍不住寒毛倒立——那並不是名為信濃的短刀所擁有的表情,過於違和的表情讓小狐丸下意識的覺得出了大問題。

24

  「這首歌……」跟著小狐丸的腳步還沒轉到這邊的辰大人低喃自語著,還不等他發出疑問,卻有一個人從他身後走上前,伸手將紅發的短刀少年抱了起來。

  「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那是個穿著、身形,甚至容貌都與辰大人相差無幾的男性,神態與氣質卻截然不同,高高的烏帽子下更是對於現代人極為少見的長發。笑容略顯輕浮,狹長上挑的鳳眼卻看向距自己幾步之遙的好友,「你家還真是養出了一位麻煩的公主呢。」

  「不要用我的臉。」面對頂著自己的臉的好友,辰大人蹙眉道,「而且你口中的麻煩在我看來卻等同於能力強。如果是對她的誇贊,作為兄長我倒是更願意接受。」

  「是你勒令我盡快趕過來的,這樣能夠更快感受到你的位置嘛。而且說到底,我還挺喜歡這張臉的——這可是一張招鬼魅靈異喜歡的臉呀。」見好友一副明顯想要說教的樣子,男人率先擺了擺手,單手托起少年的下巴,「那麼,久邇家的公主,怎麼跑到自己武士的身體裡的呢?」

  「哎?」並沒有聽到辰大人對當時狀況的猜測的小狐丸完全沒有考慮到這種可能,所以在得知真相時才會如此驚訝。

  但還不等小狐丸將疑問拋出,似乎一直游離在他們的交談之外的紅發短刀少年卻突然向抱著自己的男性伸出手。

  「輝也哥哥……」被那雙小小的手觸碰到的面容如同碎裂的玻璃,露出原本的容貌來——比起那輕佻的聲音,卻是一張比辰大人顯得更為正經的容貌。

  「呀呀真是的,一下子就卸掉了我的偽裝,還將名字暴露給你的武士們,真不知道你是無意還是有心呢。」嘴上雖然這樣說道,可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太過擔心。只是這樣的柔情稍縱即逝,緊緊抓住少年的雙手,變得銳利的目光鎖定在紅發的少年身上,「不過禁錮自己的君主,可不是好的武士該做的事情哦,你這個壞孩子。」

  懷中的少年也突然變了臉色,不知從何處變出來的短刀在掙脫了輝也的束縛後朝男人的臉上刺去。

  躲過攻擊並與少年拉開距離的陰陽師還來不及吐槽好友給自己找了這麼一份棘手的工作,對面的短刀少年卻好像被激怒的母獸般半抱著自己的身體朝著他咆哮著:

  「不會交給你!才不會把大將交給任何人!」

  少年的攻勢毫不留情,在場其他刀劍男士尚未弄清楚狀況,輝也已經被逼到了庭院之中。破碎的玻璃掉落在雪中沒有留下多大聲響,卻能輕易劃傷人類的皮膚,留下點點血色猶如落梅般點綴在一片雪色之中。

  微弱的血腥味似乎終於喚醒其他人的注意力,雪白的太刀劃空而過撞擊在小巧的短刀之上,血色雙眸狠狠的瞪著紅發的少年。

  「第二次了!你將主人置於險境!」

  太刀付喪神有著絕對的力量優勢,已經極化的短刀卻能巧妙回避。反倒是之前被針對的人好像被遺忘了一般,可憐兮兮的扶著廊柱忍著腳傷爬上來。

  黑色的狐之助叼來了毛巾,卻沒辦法帶傷藥過來。本以為目睹自己受傷的另一位太刀多少會出於人道多少會給自己送些溫暖,可是被小心呵護帶來的卻是仍在睡夢之中的少女。

  「果然不能對有主的付喪神抱有希望嗎?」還沒等牢騷發完,坐在廊上試圖用毛巾摁住傷口的男人就被拎著領子薅了起來。

  「廢話不要多說,既然看出了問題所在就趕快干活。」看到三日月將少女抱過來就想靠近,卻被紺色狩衣的付喪神避開。雖然心情不悅,卻仍是選擇盡快解決目前的問題。辰大人顯然是把在付喪神那裡吃的憋發泄在好友身上,動作絲毫沒有顧忌他腳傷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辰也和輝也,從名字能夠看出來吧?其實設定是異卵雙子,辰也的性格更沉穩長得卻比較嗯……艷麗吧(雖然說男性艷麗有點奇怪)。輝也則相反。然後輝也並不是久邇家的孩子,是年幼被久邇家舍棄原本應該死掉的孩子,被陰陽師培育長大,所以對久邇家無感,對辰也是作為至交好友結識的,哪怕在知道兩人是雙子關系後也是如此,所以對久邇家的孩子不會當成自己的弟妹們關照,久邇家也沒有人知道辰也有這麼一個雙子兄弟在。不過對於久邇家唯一知道自己存在的茜照其實還是當作妹妹的,因此稱茜照為久邇家的公主其實是調侃。至於為啥認可茜照,大概因為這三位都有過舍去本身意願為他人付出的經歷吧。】

25

  少女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夢。

  算不上好夢,也不算壞。

  只記得自己原本是坐在廊下唱歌的。在家裡總是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難得的清閑,哪怕是沒有聆聽者也很開心。

  然後好像是看到了兄長大人。總覺得好久沒有見過他,心底有很多話想要告訴他,明明不是很想讓積雪打濕布襪,卻還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你家的那個孩子和辰也太像了。雖然是個女孩子,性格卻一模一樣的。」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想起幼年時偷聽到的,祖母與父親的對話,「如果是男孩子,那種性格是適合做家主來掌控全局的。女孩子不管是招婿還是做終生巫女都有些可惜了呀。要好好教養,可不要浪費了。」

  「可惜他沒有記住祖母要好好教養你的囑咐,只記得不要把你浪費掉,把你當做棋子在好好使用呢。」可是這句話是誰對她說的呢?

  似乎對自己的記憶產生懷疑,少女在雪地裡站定腳步回憶著,也追丟了那一身雪白的身影。

  還有,為什麼變得不那麼喜歡雪了呢?小時候明明很喜歡下雪時躲在廊下和兄長大人聊天的。

  而且為什麼並沒有覺得冷呢?會夢到雪難道不是因為睡著的地方不太溫暖舒適嗎?雖然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冰冷感覺,卻又覺得自己有被好好保護著。

  「你還真是與雪有緣呢。」

  聽到聲音的少女回過頭去,與方才兄長相同的裝扮,身形也很近似,面容五官卻有著微妙的差異。那個名字很自然的從舌尖彈出:

  「輝也哥哥!」

  「呀,雖然每次都能這樣親切自然的叫出我的名字我是很高興啦,但有的時候反而希望你不要這麼輕易的不分場合的說出來呢。」雖然看似在報怨,表情卻還是一臉寵溺的摸了摸少女的頭,男子露出些許歉意說道,「對不起,沒有經過你的允許看了你的記憶,這些年的確是吃了很多苦呀。不過也因此找到了問題的所在。雖然你一直是個很容易遷就別人的好孩子,但是不管是辰也還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更為自己著想一些呢。那個孩子想要保護你的心是好的,但是這樣好嗎?除了他,外面你的武士們已經為了你的事鬧得不可開交咯。」

  「哎?」少女似乎並沒有明白對方說話的含義,一臉疑惑的望著他——在她的記憶裡,自己還是生活在本家裡被豢養的金絲雀。

  「……不記得了嗎?嗯,那麼如果這麼來說。」很快掌握了少女認知裡的時間,輝也試圖說明著,「聽從你父親的安排,你在畢業後如果放棄了巫女的身份選擇成為審神者,未來的你會失去記憶流落在某個歷史節點,無依無靠的一個人生活,隨時可能面臨死亡卻毫無自保能力。即使這樣你還要順從他的安排嗎?」

  「我不知道……」聽到輝也的假設,少女顯露出一絲迷茫,卻隨即露出堅定的神情來——而那,卻不是一個完全順從的接受別人安排的金絲雀所擁有的表情,「但是我會活著,對嗎?」

  「真是個敏銳的孩子呀。好吧好吧,你會活著,在瀕死之際被一群失去了主人的落魄武士們收留,成為他們的希望。以你的性格,會為了回報他們的希望付出很多吧?」

  「是會這樣子沒錯。這樣做不對嗎?」

  「也……沒有。」看著少女一臉的無辜,輝也也忍不住心軟。辰也會這麼偏愛這個妹妹並不難理解,他們的性格太過相似,所以很容易會被他人傷害。而辰也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弟弟妹妹們背負起家主之責,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目睹這其中艱辛的他希望少女也能有所改變並變得幸福,「但是呀,一個人的期待與更多人的期待,你要響應哪個呢?外面啊,現在為了你的事情已經是一團亂了,如果你一味的只回應那個孩子想要保護你的心情,其他人可是會出於同樣保護你的心情而毀掉他哦。」

  這一刻的少女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或者只是本能的察覺到什麼,看著不遠處梅枝上的紅梅說道:

  「我感覺到他並不是想傷害我,所以放心的將自己交給他……如果是因為我的決定導致了這樣的後果,我就要阻止。輝也哥哥,能幫助我嗎?」

  「當然,你可是辰也和我的小公主。而且我就是為此而來的。那麼,抓住我的手,我會帶你出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來說就是,信濃在夢中進入審神塔時無意中找到了茜照的那片殘魂,在被鳩千代纏上前作為保護人類的刀劍男士的本能,下意識的把茜照的殘魂藏在自己身體裡。然後巧合的遠征部隊在雪原撿到了丟失殘魂且失憶的少女。之後茜照被接回本丸,殘魂與本體距離很近讓信濃有了安全感,然後連日的訓練導致安全感不足暗墮。

  再說下之前到底發生了啥,因為信濃體內有茜照的殘魂嘛,所以看到信濃出事的危急時刻,想要趕過去救他的心情驅使下,殘魂和本魂互換,所以當時在信濃體□□箭的是茜照。羽娑的呼喊是讓信濃靈魂醒過來的關鍵,然後察覺有危險後本能的像保護殘魂時把本魂藏起來,只有殘魂的茜照與本魂斷連就成了之後的樣子~

  話說這麼久了,總算把一開始設定的東西寫出『來了!信濃對茜照的獨占欲一直有點暗示是有問題的,但是也不知道有沒有傳達給你們。好擔心如果沒有這裡解說,會看不出來,又實在想不出怎麼寫出來。】

26

  庭院裡的櫻花開的正好,陽光透過花枝灑落在廊上,甚至有部分照在了裡室的榻榻米上。

  換回了素色和服的茜照跪坐在室內,正在將用不到的小飾品收到匣子裡。

  牡丹的發簪是亂藤四郎送給她的,那時候她才剛來這裡沒多久,第一次戰裝出現在她面前的女裝少年很自然的將這支發簪插在她的頭發裡,然後說著「這樣主人就和我一樣可愛啦」,蹦跳著准備出陣;彩石串起的手串是短刀的孩子們送給她的,並不是什麼名貴的石頭,卻是他們努力收集來的,因為每個人都想參與進去導致最後成品很長,在手腕纏繞兩圈還有些松松的;奶油色與翠色勾玉的項鏈墜子是髭切與膝丸送的,金色的圓環中間鑲嵌著陰陽魚般排列著的兩枚勾玉,也不知是他們倆從哪裡尋來的。

  還有藝伎款式的發簪,垂下來的不是對應季節的花朵,而是一只只紙鶴,甚至還有腳鏈和一些其他的小飾品……這些都是大家以各種借口送給她的。

  將藏有月亮的茜草花耳墜放在最後一個位置,茜照戀戀不舍的合上匣子,將它放置在櫃子裡——這裡面的不僅僅是大家送給她的寶物,也是足以珍藏的寶貴回憶。

  「大將,收拾好了嗎?」門外,信濃藤四郎小心翼翼的探著頭,一副想要撲過來又不敢的樣子。

  自從茜照醒來後,信濃也恢復了原樣,但是發生的事情卻不能如同做了一個夢般就這樣被遺忘掉。雖然輝也有贈與很多符紙說貼在本丸各處來避免鳩千代的執念再來作祟,但是信濃還是擔心自己會因為別的原因再次傷害到他們的主人。曾經總是喜歡膩著少女的孩子變得畏手畏腳,既如以前眷戀著少女的體溫,卻又懼怕著可能會傷害到少女的自己。

  「已經收拾好了。那麼今天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嘛?」顯然也將少年的變化看在眼裡,走到門邊的少女很自然的牽起信濃的手,在感受到掙脫力量時加大了力量,用她慣有的聲音輕柔說道,「如果不是信濃,我現在也不會是完完整整的呀。對比起其他將靈魂碎片交付給審神塔的同僚們,現在的我不就像是作弊一樣嗎?」

  「可是……」

  「而且我身上也有輝也哥哥送的護身符。」輕輕扯出衣領下的金色線繩,從不喜歡佩戴飾品的少女纖細的頸子上掛著一只護身符,「輝也哥哥的能力你們也都看到了,雖然武技比不上你們,但是吊打審神塔的合作陰陽師也是很輕松的。再說你也不要胡思亂想呀,就像以前就好。不然萬一鑽了牛角尖才更容易失控,不是嗎?」

  但是心裡的芥蒂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轉換過來的,茜照顯然很清楚這點,也並沒有強求。看到出現在拐角處的太鼓鐘貞宗,揮手問道:

  「貞醬,知道今天有什麼安排嗎?昨晚才回來的時候好像有看到審神塔的狐之助來過,是不是有什麼指示?」

  「呀,真是黑心企業呀,我們才回來就有安排的樣子。不過身體已經完全沒事了嗎?昨天天色很晚所以對方也沒有說什麼,說是今天再過來說明。」

  「對於我們家的確是剛剛回來呀,對於其他審神者而言,回來也有陣子了吧。」因為之前的事故他們家在神議場逗留了太久,而神議場那邊雪一直斷斷續續的下著,反而讓大家沒有什麼時間流逝的感覺。

  正在談話間,對面的廊屋下剛好看到大俱利伽羅沉默的走出,對兩人招了招手,並指向前方會客廳的方向。

  知道是審神塔的指令過來,借口著茜照還沒有用早餐,要去為她找些點心送過來的信濃先一步離開。

  大概是看出了茜照的擔憂,太鼓鐘貞宗伸手拍了拍少女的手臂。

  「不用擔心的,就因為你在他眼睛看的見的地方,才會讓人患得患失呀。」

  「瞧你說的,就好像說只要我不在他能夠看見的地方,他就會扔掉這種患得患失一樣。不過本丸就這麼大,我如果要去他看不到的地方,果然還是應該出去走走吧。」

  「我只是胡說的!如果你離開的話大家都會很為難的哦!」雖然像是在吐槽,不過少女卻好像真的在思考這樣的可能性的的樣子,反倒是讓短刀少年嚇了一跳。

  「我也是在開玩笑啦。」伸手捏了捏少年手感極佳的臉蛋,少女難得露出這般胡鬧的樣子,「逗逗你也很有趣嘛。」

  「總覺得完整的主人變壞了!」被戲弄的太鼓鐘貞宗鼓起嘴巴報怨著,隨即卻抱著頭笑了起來,「但是我很喜歡哦!這樣的主人~最愛你啦!」

27

  「區區一個女人,憑什麼要排在我的前面!」

  身體在不斷的下墜,而眼睛裡映照的,卻是將自己推下去的男人模糊卻猙獰的模樣。然後取而代之的,是想要抓住自己的手,從手腕脫落漸漸遠離自己的手帕,以及另一個有著水色頭發的男人面帶懊惱與擔憂的臉。

  「還沒有到進入的時間啊!這樣的話茜照大人會比預期的時間點更早的出現!你們不能進去!太多外來因素介入會導致歷史變動的!只可以在規定的時間進入。現在只希望她能平安等到正確的時間點……」

  「呀……」從夢中驚醒的孩子穿著一身淺蔥色的直衣,一副貴族童子的打扮坐在廊上驚魂未定。環繞著陌生的庭院,緊緊抓著衣襟平復呼吸。

  「喂,夫人在找你,怎麼躲在這裡偷懶。」過來尋她的是一個與她身高近似的男童,但不論衣著還是談吐都遠沒有她那般的氣質。所以在面對她時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敵意。

  「好的,馬上過來。」

  跟隨著孩子進到一個更為華麗的庭院後,男童獨自留下和清掃庭院的童子聊了起來,獨留她一個人向正屋走去。

  「他和我們可不一樣,畢竟是貴族家的孩子呀,所以才更容易受夫人和小姐們喜歡吧。聽說啊,如果不是他父親投靠了關白ヾ大人,他可是有資格做天皇陛下童殿上呢。」似乎並不介意被她聽到,男童毫不掩飾音量的與同伴閑聊著,「不過現在投靠豐臣大人,還不是和我們一樣侍奉大人們。」

  默默將有用的信息記錄下來,長袖下的手下意識的抓緊袖角。也許是受到那個夢的影響,她本能的覺得不能讓自己女性的身份暴露。

  「呀,小茜公子過來了呢。」旁邊打扮講究的少女在看到她後露出驚喜的神色,對著主位上正在寫字的女性說道,「果然是在京裡長大的孩子呢,穿衣品味和容貌的確都是一等一的。」

  「……過來這邊。」主位上穿著五衣的女性放下毛筆拿起了一旁的檜扇。大概是並沒有將未及冠的童子當做男性看待,所以也沒有用檜扇遮擋容貌。已經有些年紀的女性對著她溫和的笑著,「剛來這邊很多地方都不習慣吧?不過沒關系,作為這邊的侍童也不會讓你做很多辛苦的事情,所以不用太擔心的。畢竟原本也沒必要讓你過來的,不過你家的主人認為有必要向我家殿下表明衷心才這樣做。如果實在做不來,告訴嬤嬤們換一些輕松的工作就好。」

  「是。」淺野寧寧,未來將北政所這個官位名徹底成為了自己代名詞的優秀女性。不知為什麼,在看到主位女子的瞬間,這個名字就出現在腦海之中。考慮到這樣的身份,她下意識的以最高禮儀叩首回應。

  「不用那麼拘謹呀。」一旁的少女已經忍不住湊過來,一副想要觸碰她又擔心主位的夫人責罵的樣子,「這麼漂亮的孩子,自然要有些特權咯,哪怕是任性一些也會讓人舍不得責罵吧。不過真的好可愛呀,如果不是作為公主會更有價值,絕對不可能送過來做侍童,還以為是大人家的公主扮成侍童的模樣呢。」

  少女過分俏皮的比喻倒是讓她略微放松了下來,出於本能的對少女發來的善意回以笑容,隨後卻覺得這樣未經許可直視上位者有些不太好。不過偷偷看向主位的夫人似乎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正在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她。

  「讓你見笑了,我家的公主被寵壞了呢。」夫人的眼神明顯觸動了她,記憶深處,曾經也有人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她。雖然記憶有些混亂,卻依稀覺得是一位男性,「這位是我養在身邊的公主。這樣一個亂世,同齡的孩子要麼在戰場上要麼在待嫁,她也沒有什麼年齡相仿的玩伴。如果可以的話,不太過分的小任性希望你能包容她一些呢。」

  「好……是。」大概是習慣了平等的對話,察覺到自己回答有問題,她迅速改口,順勢轉移話題指著自己這一身衣服,道:

  「只是這身衣服是否不太妥當。」

  的確,這樣一身衣服在一群穿著水干甚至素襖的侍童中顯得過分華麗,哪怕是在關白夫人身邊的侍女中都沒有能比得過的。與其說是主人家的侍童,更像是哪家的小少爺——這樣的裝扮作為未來會做官的童殿上也許並無不妥,但是作為關白家的侍童,明顯有些超規格了。

  「不用在意這些,一切按照你以前的習慣就好。」面對她的擔憂,關白夫人表露出正妻的寬容大度,「已經說過了,你本來就不必做侍童的,所以維持你喜歡的就好。而且這樣的打扮也很賞心悅目,就當是為了在足不出戶的我們眼前增加一道風景,維持這個樣子就可以了。」

  「……是。」雖然感覺對自己完全的包容有些奇怪,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應了下來。

  「今天剛過來似乎很勞累呢,讓嬤嬤送你回住處休息,明天起要好好工作哦。」

  正在打算離去的茜照扭過頭的瞬間突然頓住,整個身體好像完全僵住了一般。准備送她回住所的嬤嬤已經走到門口才發現人並沒有跟上來,回頭的動作顯然也引起了淺野寧寧的注意。

  「啊啦,果然是男孩子呀,對這種東西都是無法抵抗的吧。」示意一側的侍女將置於房間一側的東西送過來,夫人在她面前緩慢的拔出刀鞘,「名劍三日月宗近,是大人送於我的寶刀。是一把瑰麗又實用的刀呢。」

  作者有話要說:

  【ヾ初步設定茜照目前所處的時間是1587年。而在這個時期,是豐臣秀吉擔任關白(宰相)職務的次年。寧寧則是在1588年被封北政所,所以現在並沒有使用北政所這一稱呼。

  再來是茜照現在的身份,化名為茜的侍童,設定為朝臣的「兒子」。童殿上是平安時期朝堂內的一種特殊的侍童制度,查閱一下大概解釋可能就是:貴族家尚未及冠但以後是有資格做朝臣的男孩子,在及冠前不是男性,所以是有資格出入女性閨閣的(也不能說有資格,只是說不會被避諱)。然後作為童殿上出入宮廷為朝內官僚們打下手,各個部門的雜務啊資料整理啊甚至是傳遞信件的一些工作。因為可以出入後宮,平安時期男性以獵艷多寡來顯襯自己魅力嘛,所以也會有拜托童殿上給後宮的女官們傳遞情書的情況。

  服飾的話查了下資料來看,那個時期對比平安時期服飾簡潔了不少,十二單都被簡化成了五衣。至於直衣和狩衣似乎也成了公卿工作服限定。不過因為我最開始設想的就是要在狩衣或直衣領□□疊那裡點綴東西的,如果改成交叉領的直垂、水干一類取消這個設想會讓我很心疼,所以~

  但是說實話不確定戰國時期是否還存在童殿上這種制度,不過覺得很有趣,所以就以類似的形態把茜照設定為侍童。至於為什麼會醬紫,下一章會寫出來噠!】

28

  名貴的直衣和一些看上去與這身裝扮相般配的小配件,做工精細的護身符還有裝飾在直衣領口上墜有流蘇的茜草吊墜。這似乎就是身上全部的家當了。

  記憶還有些混亂,說失憶卻還記得自己的名字並不僅僅是一個茜字,而且很清楚自己並不是這個時代,應該來自更遙遠的未來,甚至在看到那口太刀的瞬間,就清楚的知道這就是自己出現在這裡的主要原因。但是除此之外就不是很明確了。

  顯然自己目前這個假身份的確是很受重視,以侍童來說不光擁有一個單間,甚至屋內還有一個吊爐。紙筆這樣名貴的東西自然不可能存在,即便有她也不敢留下可能會造成隱患的東西。走到吊爐前,撿了只木棍在爐灶下的炭灰裡試圖把已知的情況記錄下來。可是還不等寫下自己的名字,身後就感到一絲拉扯感,一只雪白有著明顯紅色眼線的狐形生物正在拉扯她的衣角。

  「那個,總算找到您啦,茜照大人。」看到少女終於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的小狐狸一頭扎進她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嚇死吾啦!得知您從時空口跌進去的時候!吾找了好久,很擔心您呀,您還剛大病初愈……」

  「噓……噓,安靜些呀,這邊的隔音不是很好的。」不只是不好,甚至可以用完全無法隔音來形容,茜照慌張的拍著狐形式神的背,試圖讓它平復情緒。

  「沒關系的,我已經干擾了這片區域,所以不會有人聽到房間內的聲音的。嗝……」大概是哭的有些急,小狐狸抽抽搭搭的抬起頭,但是當看到茜照劉海下被嬤嬤包扎過的痕跡,大大的金色眼睛裡又有淚水蓄了起來,「您又受傷了……您怎麼又受傷了?被您的付喪神大人們知道會殺了吾的!一定會殺了吾的!」

  「好了好了,不管怎樣,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呢?我的記憶有些混亂,所以現在還什麼都不清楚呢。」總是哭個不停的狐形式神讓腦子仍一團混亂的茜照心煩意亂,卻仍是好涵養的試圖安慰。

  茜照的話仿佛捏住了它的喉嚨,余下的哀嚎直接卡在喉嚨無法吐出。

  努力捂著嘴把眼淚和其他情緒都壓制回去,白色的狐之助可憐兮兮的將爪子搭在少女的膝蓋,仰著頭問道:

  「您現在覺得怎麼樣呢?記憶方面是又失憶了嗎?」

  「唔嗯……應該算不上失憶吧?名字的話,茜照這個偽名還是記得的,其他的……我只記得我是為了保護刀劍——這是看到淺野寧寧那裡的三日月宗近時想起來的。」

  「怎麼會這樣……什麼都記不得卻偏偏記得自己的任務,茜照大人的性格太過認真了呀,這種時候您只要保全自己就好了。如果是這樣情況有些不妙呢,因為怕付喪神提前介入空間內會對歷史造成干擾,所以只有吾過來協助您。但是您家的狐形式神曾經彙報過,雖然您當初沒有正式走程序,殘魂卻有留在審神塔的,付喪神不在身邊的話運勢受到影響,在這樣的亂世會很危險的。」似乎覺得自己有必要保護這樣的審神者,剛才還哭哭啼啼的小狐狸瞪著滾圓的眼睛看著被她擺在榻榻米上的隨身物品,叼起那串原本系在腰間裝飾,半鏤空鬼燈形狀的鈴鐺放在少女手中:

  「那麼在您的付喪神大人們到來前,吾會竭盡所能的保護您的。這串鈴鐺是審神塔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情況而為大人們准備的,除了在您遇到這個時空的人時為您設定一個假身份,佩戴同時會根據審神者大人當時情況所產生的情緒發出音波來干擾這個時空裡的人對您的感官。只要帶著這個,可以說是除了強烈的利益或其他衝突導致的厭惡感外,都會本能的對您產生好感並包容您的所作所為,甚至會自發的為您的行為找到對應合理的借口。現在來說明一下情況……」

  出現在這個時代是為了阻止溯行軍對歷史的破壞。原本從來不會進入歷史的審神者出陣其實是因為這次的確是一個重大問題:

  根據情報敵方計劃分批次同時介入幾個重大時間點潛伏,因為不清楚准確的攻擊時間和敵軍人數龐大,所以沒辦法單獨指派任務給審神者。審神者隨隊也能方便付喪神盡快修復投入戰鬥。

  而茜照只身出現在這裡卻是因為自己人的暗算——在審神塔等待准備介入這個時空時,茜照被排在她身後的男性審神者推了一把,導致倒計時的沙漏還沒流完就掉入這個時空。好在身上佩戴的鈴鐺完美塑造了一個身份讓她融入,暫時接觸到的人也有限,目前也沒有具有能拆穿審神塔提供的干擾器能力的人出現。

  「我提前了多久?」捏著那只串鈴鐺,茜照的聲音極為平淡。

  「那個……沙漏的時間流逝與這邊的時間並不對等,所以雖然當時沙漏還有一半的沙量。」這樣的審神者讓狐之助有些琢磨不透,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這位大人,「……大概是420天。」

  「一年多一些嗎?」得到這個答案的少女反而笑了,摸了摸身上那一身應該是她的武士大人們為她精心挑選的衣服,「我當年可是一個人生活了兩三年呢,區區一年多沒問題的。」

  「可是……」這裡是亂世,現在又是處於旋渦邊緣,沒有人能夠保證能夠安然的存活一年之久,更不要說付喪神們沒有在身邊。

  「沒關系的。而且不是有人正為我的安危著急嗎?哪怕是為了他們,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的。」似乎是真的覺得沒什麼問題,在這間昏暗的和室內,少女露出極為明艷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茜照的殘魂問題,是她家的狐之助向上報過茜照的殘魂在審神塔的,雖然已經因為信濃的問題回來了,不過狐之助並沒有彙報上去。也能看出兩只狐的性格和對待審神塔方的主次關系~】

29

  鬼燈鈴鐺設定的身份,似乎是某位最近投靠關白大人的內臣的幼子。一個文職官員的幼子對於靠武力打天下的關白大人當然是沒有作為質子的必要的,所以似乎是認為她是被父親以示誠意,作為侍童名義送來的質子。這樣的不必要成為質子的身份,待遇要遠比質子好得多。不過顯然也有顧慮到作為細作的可能,規定的活動範圍雖然自由,卻大多僅限於□□,將士們所在的前堂是沒有資格涉足的。

  好在茜照的首要任務是保全自己直至溯行軍可能突襲的一年後,對於如今的安排倒是很滿意。也不知是鈴聲的干擾或是其他,熟悉了這邊的生活後,如今雖說不上如魚得水,倒已經算是極為自然的融入這邊的生活——雖然在這個以人頭贏功勛的年代,文官幼子這樣的身份讓她在侍童那邊得不到什麼好的風評。不過也正是因為□□內唯一自幼以貴族身份長大的頭銜,偶爾做出出格的行為也會被輕易包容。

  「小茜……小茜,茜君?」面前突然放大的面容,讓偽裝成侍童的少女忍不住向後傾去。大概是對方的反應太強烈,穿著名貴服侍的公主有些小別扭道:

  「不是有意嚇你的,可是叫了你幾次你都不理我!」

  「對不起,我在想事情。」在自己發呆的功夫和室內居然只剩下她們兩人,為了避嫌的她站起來走到廊上,跪坐著一副隨時等待差遣的樣子——因為自己目前的身份是名為茜的侍童,又有著能夠迎娶公主的貴族這一層身份在,連日來這位公主對她的過分親昵已經引起了負責照顧公主的幾位嬤嬤的不滿。所以哪怕有些對不起這個對她而言尚且年幼的孩子,茜照還是盡可能的保持距離。

  顯然也知道對方因為自己的親昵舉動而被嬤嬤們私下責罵,看著與自己保持著安全距離跪坐的「少年」,少女委屈的嘟起了嘴。

  「吶,茜君,我很想說不要把我當做公主,可是現在沒有辦法做到的吧?」並不打算聽對方的回應,似乎只是想宣泄自己的小情緒,少女低著頭繼續說道,「我啊,雖然過著被同齡的少女所羨慕的衣食無憂的生活,但是早晚會被嫁給不認識的人的,對吧?」

  大名身邊的公主,未來都是這樣的,幾乎少有例外。尤其是成為那位大人的養女,未來如果不是被那位大人收為側室,就只可能與利益糾葛。而且作為侍童的她只從嬤嬤或北政所大人口中聽到公主的閨名,甚至不能確定她會成為歷史中的哪一位引導者。更何況這個時代是男人的戰場,歷史中留下筆墨的女性又有多少?還不等大放異彩就隕落的又有多少呢?

  將對方的沉默當做肯定,少女掩去眼底的悲傷,指著侍童直衣領口裝飾著的茜草花。

  「吶,茜君能不能把那個送給我呢?」

  茜照低著頭摸著衣領綴著的飾品,卻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絹布扎成的茜草花中間藏著一輪新月,下面並墜著流蘇。這樣的工藝其實並不復雜,但款式明顯並不是這個時代所擁有的。而且不止如此,這只原本由耳飾改成的裝飾將耳針拆下後加上了胸針扣,這樣的設計是絕對不能暴露給這個時代的人看的。

  「……出去!」看出了她無聲的拒絕,終於忍受不住的公主抓起手邊的東西朝廊上跪坐的侍童扔了過去,抓著裙擺歇斯底裡的吼叫著:

  「我以後再也不要看到你!」

  面對憤怒的公主,她也只是安靜的選擇離開。

  「如果還想在這邊生活,也許需要狐之助對她進行一下記憶干預比較好呢。」連日來常人無法看到的狐之助一直跟在她身邊,以防出現問題時可以及時進行記憶干預。今天上午的工作是在公主這邊,狐之助才安心的跑去前堂查看歷史走向,進而判斷□□是否安全。

  也許是身邊沒有年齡相近又能平等對話的人,內心充滿不安的公主顯得尤為依賴她。她可以因為同為女性對年幼的少女多加照拂,但是在他人眼中她卻是有著能夠匹配公主的貴族身份的未來的男性。

  思索著自己的事情的茜照按著熟悉的線路往回走,一抬頭卻看見對面的渡廊上正有一位穿著狩衣的男性笑眯眯的看著自己。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仿佛時間被靜止一般,整個身體都變得無比沉重。

  「啊呀,你能夠看見我?」明明還有些距離,遠遠看著男子的嘴唇在動,那聲音卻好像直接出現在腦子裡。無法動彈的少女眼看著男人繞過回廊走到她面前,那雙藏著新月的眼睛卻毫無笑意。

30

  「讓女人流淚,可不是一個男人應該做出的事情呢。」這樣說著的男人低下頭與少女平時,而後用長袖遮住嘴角,發出貴族特有的笑聲,「不過沒想到居然是位公主呢。那麼,潛入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呢?小姑娘。」

  三日月宗近。

  雖然對於以前的記憶缺失不少,但對於可能會遇見的情況,狐之助也對她進行了一定的科普。此行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本應留存下來的刀劍不被外力因素破壞,目前她只見過淺野寧寧那裡的三日月宗近,而面前男子身上的多種元素也與這口名劍相映襯。

  「……如果我說是來保護你呢?」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呢。」斂去了笑容的男人看上去更加難以接近,冰冷的視線猶如冰錐般扎在少女身上,「除了我的主人,沒有人有資格觸碰我。保護我?小姑娘的話未免太過狂妄了。」

  「你既然出現在我面前,不正是發現你現在的主人身邊有異常,所以來查探嗎?」哪怕並不記得自己的三日月宗近,卻模糊的感覺從不曾被他這樣對待。茜照壓抑心底的苦澀,抬起頭直視著男人,「來自未來的我是為了確保名劍三日月宗近不會被破壞,不正是為了保護你而來?」

  「未來……那即代表著會出現以破壞我為目的的家伙嗎。」似乎有被少女的氣勢打動,笑意再次蔓上嘴角,「但是你又能確定你想保護的就是正確的嗎?也許破壞掉,才能得到更好的未來呢。」

  面對男人的質問,少女垂下眼簾,而後再度抬起臉時,眼中滿是堅定。

  「也許你是對的,你們被破壞掉歷史或許就會走向更好的方向。但是在我有限的能力裡,我還是會試圖阻止你被破壞,哪怕對於你來說並不需要我的保護——我保護你本來就不奢望會得到你的感激,而是為了保護未來……不,或許是歷史中會遇見我並拯救我的那個人。」

  在少女最後一個字從口中吐出時,靜止的時間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所打破。並沒有察覺到這些的少女似乎不想再從不屬於她的付喪神口中聽到會讓她受傷的話語,轉身逃離了這裡。

  一片綠葉從庭院的樹枝上掉落,穿透了男人的身體,紺色狩衣的男子卻好像從夢中被驚醒一般,而後露出笑容。這一次不再是不及眼底的笑意,藏著新月的眼睛看向少女消失的方向,露出漂亮的色彩。

  「這樣的心情雖然沒辦法回應,但是卻足以讓人動容呢。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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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君,大人過來了。」平復了心情就遇見了明顯在找她的侍女,隔著庭院在渡廊上對她招手,「夫人要你過去一下。」

  「好的。」狐之助不在,這讓茜照有些忐忑不安——□□裡的人都被狐之助確認過,沒有能探破鈴鐺能力的人。但是對於那位久經沙場的關白大人,她卻擔心會被發現女扮男裝的身份。

  好在狐之助趕了回來。

  看著向她跑過來的雪白色狐形式神,懸著的心也總算是落了下來。不過正殿內的情形,卻讓她始終不敢去拉開那扇障子門——緊閉的障子門內,明顯能夠聽到夫人與另一個男性的聲音用聽不懂的方言爭吵著什麼。而守在門外的侍女和嬤嬤則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擔心室內的情況。

  等到裡面的聲音稍緩一些,嬤嬤彎下腰對著室內說道:

  「夫人,茜君來了。」

  「叮鈴鈴……」得到示意拉開的障子門內,關白夫妻維持著極為自然的融洽關系相鄰而坐。伴隨著腰間鈴鐺的輕響,暗自打氣的少女低著頭走進室內。

31

  「對不起呢,我家大人還是說的有些過分了。」關白大人已經離開,一直安靜的淺野寧寧突然這樣說道。

  「夫人不需要對我道歉呀。而且關白大人說的又沒有錯,」關白大人的離開也讓她松了一口氣,放松下來反而忍不住露出笑容,「我的確是沒有野心,所以可能在關白大人來看,的確不適合上戰場吧。」

  在這樣一個以戰功獲得權力,武士備受最捧的時代,哪怕是名流子弟都不會掩飾自己對權力的向往。淺野寧寧對自己的丈夫舉薦身邊的侍童入軍除了讓養女遠離不切實際的相思病外,自然也有為侍童考慮的意思——畢竟這位可是歷史中為關白大人培育了不少優秀追隨者的北政所寧寧。

  「但是就算不上戰場,有你在夫君身邊,也會讓我安心一些呢。」面對下人極為溫柔的夫人並沒有因為「侍童」的不識抬舉而不滿,依舊溫柔如初,「哪怕是作為藥師,我也希望你能夠幫助他呀。」

  就在不久前有人來拜訪關白大人,因為關白大人尚未歸來所以暫住在另一個院子。不知什麼原因一直高燒未退,偶然路過的茜照在聽到嬤嬤對其親切的稱呼後,偷溜出去找了草藥進行了簡單的醫治——能夠被淺野寧寧身邊的嬤嬤們憂心的被稱為八郎精心照料的人,多半就是未來可能會迎娶豪姬公主的豐臣秀吉的養子,現名羽柴秀家的宇喜多秀家吧。

  為了確保未來會在歷史上留下豐功偉業的年輕人不要過早夭折,尋來草藥的她卻險些被當成外送情報的間諜被處置。好在身上的鈴聲將敵意降到最低,加之草藥總算將高燒未退的羽柴秀家的體溫降下來,她也算是因禍得福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大人用這樣的方式將我留在您身邊,也許正是擔憂將一切有能力的人毫無保留的送到他身邊的夫人身邊出現危機時無法應對呀。」從身材嬌小看似不堪重負,到沒有野心的眼神,這樣的評價對於這個時代的男性而言可以是極為蔑視的評價,但對於隱瞞真實性別的她而言卻並沒有這樣的感覺。

  「對了,這次大人回來已經為公主決定了名字。以後就稱呼她為豪姬罷。」看出面前的侍童的確沒有絲毫怨懟的意思,淺野寧寧裝作不經意的提起那位養女。這樣的亂世,男人們在外打仗,女兒們很難見到父親,自然無法按正確的時間完成圓服。所以當一個女孩子得到正式的名字時,往往意味著即將出嫁。淺野寧寧似乎正在用這樣的方式來暗示「他」,不要再去擾亂一位已經決定了婚姻對像的公主的心。

  「是秀家大人吧。」得知這一消息的男裝少女卻露出一副了然——豪姬,那正是嫁給了未來改名為宇喜多秀家為正妻的秀吉的養女呀。

  完全沒有得到預想到的反應,淺野寧寧安靜的注視著的確真心笑著的孩子,而且對於養子的親昵稱呼,似乎也在把這件事情當成身邊親昵的兩位友人即將喜結連理而真心祝福著的樣子。這才相信對方的確沒有把自己的養女當作異性來追求的意思,總算放下心來。

  「是的,大約明年就會舉行儀式。八郎小時候也是養在我身邊的,不過那孩子似乎一直只把八郎當作哥哥,所以一時半會兒也許會無法接受吧。」

  「沒關系的,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幸福的。」雖然與羽柴秀家相處的不多,但是那樣可愛的公主,不管是出於對未來的了解還是連日相處結下的情誼,她都是認真的這樣希望著。

  而在這時,她卻注意到,一抹紺色在夫人的身後聚集,眼睛裡藏著月亮的付喪神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她,露出一抹讓人無法形容的笑意來。

  作者有話要說:

  【北政所寧寧沒有子嗣,身邊養育了不少武士和養女,找來找去最合適的就選擇了歷史有名的豪姬。但是為了節點完美,導致可能會出現一些bug——豪姬是在1586年外嫁的,這個時候根本不可能還留在淺野寧寧身邊。還有就是,三日月宗近這個時候到底有沒有被三好政康獻上,並由豐臣秀吉之手送給自己的正室寧寧。1588年同時豐臣秀吉開始了刀狩,我個人猜測是這個時間獻上的,但是查不到有力證據,只能先這樣寫著了。】

32

  小小的女孩兒被嬤嬤抱到夫人面前。

  從小小的直垂到最外面的裳,如同養在□□的公主們一般繁瑣的服飾的裝扮下,猶如精致的女兒節娃娃的孩子一直乖順的任人擺布。

  「很適合呢,豪姬小時候的衣服。」跪坐在主位的夫人似乎很滿意被精心打扮著的孩子,伸手招孩子到她身邊去,看著那張被清洗干淨的小臉,忍不住贊嘆道,「不過這張臉……茜君,你真的沒有妹妹嗎?」

  「兄長倒是有的,但是妹妹……從沒有聽父親提過。」按照狐之助提供的身份信息,跪於下首的茜照平靜的回答著,可心底卻並不如面上展露的那般輕松——這個孩子是她去林子采藥回來時在林子邊緣發現並帶回的。本以為是在這亂世與父母走失或遺棄的孩子,可是在夫人得知命她帶回後,看著如今被清洗干淨的臉龐,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突然出現在她的腦子裡。

  「哥哥不要我了嗎?」聽到茜照的回答,女孩大大的眼睛蓄滿淚水。這可憐的模樣卻引得和室的眾人忍俊不禁。

  「茜君可是沒有妹妹的唷。」用手帕輕輕拭去女孩的眼淚,淺野寧寧憐愛的說道,「雖然是茜君將你帶到城裡來的,以後卻沒有必要再依賴他的。你可以待到你的家人來接你的時候,如果願意,也可以把我當做你的母親。」

  從甫一見面就一直被女孩兒纏著叫哥哥,如今看到淺野寧寧有意收女孩為養女,茜照卻並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蹙起眉頭。

  「我是久邇家的孩子。」果然,女孩接下來的話語正印證了她的預感般,一出口就引得滿室寂靜——天照御神宮的久邇家,哪怕淺野寧寧對這個孩子如何滿意,都不可能從久邇家奪走未來會成為侍奉天照女神的珍貴女孩。

  「是這樣嗎……那麼就安心住在這裡吧,我會派人送信到天照御神宮,通知他們來接你回去。」不愧是未來的關白夫人,方才已經將孩子當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得到這樣的訊息後卻迅速分析了利弊,依舊溫和的對待著這個孩子。

  雖然最近才從豪姬的身邊調到夫人這邊,茜照卻有一雙善於觀察的眼睛。察覺到淺野寧寧已經放棄了收養這孩子的打算,暗自松了一口氣。

  「……那個孩子,可能會成為干擾歷史的異數。」回到房間後,一直回避出現在女孩面前的狐之助說道。

  「歷史干擾率很高嗎?」對於這樣的結果,自從得知了女孩的家族後她就有了這樣的預感,所以並不感到意外。

  「並不是說特別高,而是很不穩定,不確定什麼時候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才是重點。那麼那個孩子的出身或名字呢?也許可以著手查一下,來決定應對方案。而且那個孩子的靈力很強,有她在吾就不能常伴在您身邊了,最好想辦法送她離開。」

  「雖然淺野寧寧打消了收養她的念頭,卻並不是想要送走就能送走的孩子呢。而且干擾率不穩定這件事的源頭可能正是因為我。」

  「哎?……不會吧?」得到茜照回答的狐形式神愣了一下,聯系到那遠超常人的靈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是久邇家的巫女嗎?名字呢?」

  「還不可知——久邇家的孩子在五七三前是沒有名字的,而她還沒有到達獲得名字的年紀。」三歲、五歲(男)、七歲(女),原本是日本兒童到了對應的年紀需要特殊慶祝的時刻,對於久邇家卻也有著更為重要的意義。不過讓她感到意外的是,作為久邇家珍貴的女孩子,在馬上就要越過七歲這個重要關卡的前提下,那個孩子為什麼會只身出現在遠離京都的這座城池。

33

  下雨了。

  似乎受到雨天的氣壓影響,城內乃至於□□之內都顯得格外沉寂。

  自從為了避嫌而從豪姬身邊調到淺野寧寧身邊,工作反而減少了不少。左右沒有其他事情在,在狐之助沒辦法自由跟隨的情況下,她為了避免意外發生無法借助外力修正,干脆的沒有介入和室內的游戲,而是安靜的坐在外廊欣賞雨景。

  「茜哥哥。」不過顯然有人並不想讓她離開視線之外,穿著華貴五衣的孩子從和室溜出來,乖巧的坐在她身邊,將手裡的發帶展示給她看,「我想讓茜哥哥幫我梳頭發。」

  而隨著女孩的離席,和室內游戲中的視線也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對於這一變化茜照暗中蹙眉,卻仍是理順女孩的頭發,編了兩縷發辮給她。

  「茜君的手很巧呢。」和室內,送來茶點的侍女這樣說道,「而且似乎很習慣應對我們這些女性們。不過沒有姐妹的話,有些好奇為什麼會這樣習慣於照顧女性呢?」

  果然正如她所擔心的,不只是大家的視線轉移過來,話題同樣也從正在進行的貝合跑到了自己身上。

  因為同為女性,當然會注意到女性們所需所求,可是這樣的答案並不是能夠輕易吐露的。像設定給出的身份,這樣一位京中文臣的子弟,家中女眷不多,自然不會出現將幼弟當做玩伴帶入京中貴族小姐們的小茶會的情況。

  而且這樣坐在廊上回答和室內的質疑也不太禮貌。

  想到此處的茜照站起身,牽著女孩兒的手回到和室內,腰間的鈴鐺隨著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被夫人招喚過去的女孩聽到那獨特的鈴聲後回過頭,大大的眼睛充滿興味的看著那對半鏤空的鬼燈鈴鐺。

  「小時候其實身體不太好的,所以有過一段時期是被當做女孩子養在母親身邊的。後來學了一些藥理後身體也好了一些。然後本來像我這樣子應該是到園服的年紀再換回男裝的,不過父親大人要我來服侍夫人,那樣的姿態自然不好讓關白大人與夫人看到。」

  「呀,茜君長得很秀氣,如果當初依舊是女孩子的裝扮過來,只怕會惹得外面的武士們無心備戰呢。」淺野寧寧雖然是一句玩笑話,茜照卻注意到坐回夫人身邊那雙大眼睛已經落到了自己腰間的鈴鐺上。

  這可不同於之前豪姬私下向她索要物品時可以拒絕,在夫人的面前就算是要拒絕也要找到更好的借口。而且她並不確定孩子的任性與教養程度——哪怕這個人從血緣而言是自己的長輩。

  似乎自從這孩子出現,自己總要從多方面來考慮保全自己呢。

  就在她尚在思考著當女孩張口索要時的應對方式時,卻看到女孩的眼睛睜大了幾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她——不,並不是看著她,而是她身後一些的位置。

  借著幫忙收拾貝合的機會小心向後望去,卻看到熟悉的紺色就坐在自己身後。

  三日月宗近。

  刀劍付喪神的出現顯然吸引了同樣身負靈力的女孩的注意力,但是似乎已經對自己這雙能夠看到常人無法見到的實物的眼睛有一定了解,面對突然出現在和室內的陌生男性,女孩並沒有表露出異常,只是時不時的將視線落在她身後的位置。

  當侍女抱著玩累了睡下的女孩離開時,茜照忍不住看向身後。本以為他會對這次自己欠下的恩情冷嘲一番,可是注意到她視線的太刀付喪神只是露出他那慣有的不帶任何情緒的笑容,而後消失在和室之中。

  可是茜照的心情卻並不好——不久前還曾大言不慚的說出此行是為了保護他們,最後卻是靠著他的顯現將自己潛在的危機化解。而且他還什麼都沒有說。如果他說了什麼,哪怕是一句冷嘲熱諷,也能讓她心安理得的將他僅僅當做是一次任務目標,而不是那個記憶深處那個會溫柔的珍視著她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次茜照其實並不算是失憶,只是衝擊導致的記憶模糊。順便一提,初次見淺野寧寧時對寧寧母性眼神感到熟悉的對像是,小烏丸~

  下次更新在下周五~】

34

  火……

  雙目望去盡是紅色。

  劇烈的奔跑下,嗆人的煙霧刺激著咽喉,此時她卻根本不敢放肆的咳嗽,生怕多余的聲音將敵人的目光轉移過來。

  「茜……茜……我害怕……」身後,少女纖細的手臂掛在她的脖子上發出微弱的顫抖。

  「沒關系的,這次的突襲的確是太過突然,不過別忘了,城裡也不是坐以待斃的。」豪姬雖然一直被她當做妹妹對待,但畢竟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而且貴族少女的這一身行頭也並不輕。這一路負重奔跑對她而言並不輕松,卻仍是趁著休息的功夫輕聲安慰,「而且羽柴秀家大人也在,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真奇怪。」環繞在頸子上的手的顫抖越來越弱,直到徹底平復下來。伸出的小手將茜照垂落在眼前的發絲掖到而後,少女的聲音也逐漸的平靜了下來,「明明這麼危險的時刻,可是只要茜說沒問題的,我就覺得安定下來了。」

  「這樣不是很好嘛!」茜照的自信是深知這場突來的突襲並沒有在歷史留下痕跡,就代表著並不是重要的戰役,所以不出意外是不會有什麼大的傷亡的。但是如果因為她的自信讓豪姬安定下來,她也會感到開心。

  「不過好吵哦,你的鈴鐺。」

  「對不起對不起~」並不是隨著動作而發出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平時掛在腰間的鈴鐺就一直在響著,為了避人耳目被她塞到了衣服裡面。雖然隔著衣服並不明顯,但是這一直沒有停下來的鈴聲卻好像是在預示著有什麼事情即將要發生。

  看到了熟悉的家紋,茜照憋著一口氣將少女托了起來,朝著那邊跑了過去。

  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了羽柴秀家帶隊的士兵。不光如此,淺野寧寧和大部分的侍女也都在士兵的保護下。

  看到茜照背著豪姬出現,目前作為主心骨的兩位大人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沒有受傷嗎?」確認了豪姬毫發未傷,淺野寧寧才分出注意力給灰頭土臉的茜照。目前似乎局勢已經穩定,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未來的北政所寧寧猶如回到自己運籌帷幄的和室內般,從容的開起玩笑,「你雖然沒有野心,但是卻有著一顆保護別人不顧一切的真心呢。等大人回來,還是讓你過去吧。」

  茜照只是笑笑並沒有回應。但是在注意到侍女們帶出的東西後,慌張問道:

  「三日……夫人的那口名刀呢?」

  「主宅那裡走了水,當時只顧得護送夫人……」關白大人送予夫人的天下名刀,可不是說句忘記帶出就能輕松帶過的。顯然也意識到犯下了大錯,說話的侍女慘白了一張臉想為自己開脫,卻看到那個平日裡被她們暗自贊嘆容貌姣好又好脾氣的侍童搶奪了一旁士兵的弓箭,原路跑了回去。

  目前□□內的貴人們都已脫險,羽柴秀家還要著手安排追擊敵人和搶救損失。面對茜照的突然離去有些犯難,回頭請示夫人。淺野寧寧卻只是靜靜的看著那與旁人格格不入的少年離去的背影,久久才嘆息道:

  「總覺得……再也看不到那個像女孩子一樣漂亮的孩子了呢。」

35

  「茜照大人!有溯行軍行動的痕跡!」不知從哪裡跑出來的狐之助遠遠看見了茜照那身顯眼的淺蔥色直衣,跳過屋脊滑行了一段,向男裝的少女跑了過來。

  好不容易落到庭院,卻看到少女正張弓放箭,而在一聲爆破聲後,巨大身形的怪物猶如被火燒盡的枯葉般碎成黑色的灰末消失殆盡。

  「麻煩下次這種緊急的事情早點說。」總是好脾氣的少女難得語氣不善,掏出仍在「叮鈴」作響的鬼燈鈴鐺朝它扔了過去,「這東西響了半天了你才出現,如果不是溯行軍出現時鈴聲產生變化,我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對……對不起,茜照大人……」狐之助還想說什麼,少女卻已經扔下它向□□的主宅跑去。看到少女毫不猶豫的步伐,狐之助叼著鈴鐺慌忙的跟過去。

  「秀吉的藏刀都在別處,如今在這裡的刀也只有北政所寧寧持有的那把太刀。所以敵人的目標果然是……」看著眼前緊閉的障子門,茜照伸手握住門板,用力拉開,「三日月宗近嗎。」

  身材魁梧的溯行軍正站在榻榻米之上,手中巨大的大太刀高高舉起,目標正是安穩放在刀架上的那口華美太刀。

  茜照眼色一凜,扔下手中的弓箭翻身滾了過去,一手抓著刀鞘一手抓著刀刃護在懷中,用身體撞破障子門。

  鋒利的刀刃劃破手掌,此時卻不是查看傷口的時候——橫劈的刀刃此時正在眼前。前有凶刃後有楓樹,茜照退無可退陷入死局,慌張下隨手扯下了身上的東西朝溯行軍面部扔去。趁著溯行軍視線被分散的瞬間慌張的爬起來,來不及歸刀入鞘,尋了個方向就跑了出去。

  而目標物在手的茜照成了眾矢之的,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溯行軍都以她為目標衝了過去。

  失去了溯行軍盤踞的庭院內安靜了下來,有著大大眼睛的女孩卻慢慢的從對面的和室走了出來。走到茜照方才逗留的地方,女孩低頭看著那只被溯行軍斬成兩半的茜草花吊墜,似乎是做下了什麼決定,抬起腳步向茜照離開的地方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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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棄吧。」在拼命奔跑著的少女身邊,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這些怪物的目標是我,只要放棄我,你一個人想要平安離開並不是難事。」

  「閉嘴!」之前在狐之助那裡破功的情緒似乎還沒有復原,少女語氣不善的瞪了一眼飄在身邊說風涼話的男人,「我雖然沒有你們的忠義之道,卻也知道言而有信。我既然說過是為了保護你而來,就絕對不允許自己食言!」

  將歸鞘的太刀背在背上,茜照彎腰撿起地上士兵丟棄的殘刀,試圖阻止敵人的攻勢。但是畢竟是沒有付喪神寄居的斷刃,根本連近身都做不到。

  不久前初見她時,還是個干淨漂亮又惹人憐惜的孩子,如今連番奔波下髒污了那張漂亮的小臉,連那身看起來無比名貴的直衣也髒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可是這樣狼狽不堪的樣子,卻絲毫無法掩蓋掉眼底的光芒。

  三日月宗近默默地看著堅持本心的少女,看著她哪怕窮途末路也堅決不去觸碰自己,突然想到初遇之時他那一句嘲諷:

  「除了我的主人,沒有人有資格觸碰我。」

  是不是因為這句話觸動了她的自尊,所以哪怕手無寸鐵逼至絕境,她也不願意使用自己呢。

  這一刻,一種強烈的憐惜的情緒將他包圍。

  如果她在這裡夭折,為了他而夭折,似乎也是一件很美好的結局呢。

  雖然有一瞬,這個想法出現在他腦海,卻隨即被另一個情緒所替代:

  她不是為了我而出現在這裡的,她是為了保護因拯救我而存在的未來的某個人才出現在這裡的。

  「小姑娘,使用我吧。」這樣想著的太刀付喪神終於開口,卻並沒有看向一臉驚訝的少女,而是悠悠看著遠方,「我看到了你的決心,單憑這份赤誠之心,你是有資格成為駕馭名劍三日月宗近的人的。使用我吧,將你的敵人一一擊敗。」

36

  「接下來就由我帶它回去吧。」小小的女孩從樹後站了出來,也不知道躲在那裡偷看了多久。似乎並沒有被方才消散的巨大怪物嚇到,女孩以遠超外表年齡的成熟姿態站在她面前。

  「你不打算回去的,對吧?」似乎看出了茜照的疑惑,女孩望向遠處淡淡的說道——那個方向,正有一個小小的白點朝這邊一蹦一蹦的靠近,「歷史的旅人,似乎到了返航的時間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請交給我吧。」

  「你……」女孩的話語徹底搞亂了茜照的思緒。原以為自己有著未來來客的前瞻優勢,可是在面對這個被狐之助稱為干擾歷史的異數的孩子時,似乎不能用尋常的辦法來應對。

  「而幫助你並不是無償的——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大概是怕對方誤會,或者是解釋給她聽,女孩繼續說道,「久邇家的孩子在五七之後會獲得名字,而作為未來的巫女會在生日前獨自離家尋找自己的名字。反正你也要離開了,我想要你的名字——當然,是你真實的名字。」

  歷史干擾率不穩定的女孩,久邇家的第一位審神者,審神塔第一位跨時空審神者……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將她腦中冒出來的幾個描述串在了一起。

  茜照垂下眼簾思考了片刻,而後慎重的將手中的太刀交付到了女孩手中。

  「茜照。不過對於久邇家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好名字呀,你有決心來接受這個名字所帶來的的波折嗎?」

  「茜照……我喜歡這個名字。」得到了想要的名字,女孩露出大大的笑容看向一臉復雜的望著她的男裝少女,「一直沒有對您說,我很喜歡您。所以我會努力做一個不會辜負這個名字的人。還有……對不起,似乎給您添了很多麻煩。」

  趕到茜照身邊的狐之助似乎這時才注意到躲在樹影下的女孩兒,在看到女孩時一臉驚訝,顯然搞不懂為什麼之前極不穩定的歷史干擾率一下子歸零了。

  茜照從狐之助的表情猜到了事情的結果正如自己料想的,也可以說她……賭對了。

  「可以離開了嗎?」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好累,說不清這一次的意外到底是人禍,還是為了完成這一個圓,又或者只是時間輪回的一個惡作劇。看著被女孩抱在懷裡的太刀,她突然特別想念那些人,那些自那場幾乎奪走她性命的暴雪之後小心呵護著她的「家人」們。

  「是的,城內的溯行軍已經有其他審神者的付喪神在進行絞殺。茜照大人的付喪神因為擔憂您的情況所以並沒有參與絞殺,正在審神塔恭候您返回。」狐之助注意到茜照並沒有避諱女孩的意思,考慮到同為久邇家的巫女,干脆的做出說明。

  虛空出現的障子門被拉開,少女毫不猶豫的邁入障子門那一片漆黑之中。紺色狩衣的刀劍付喪神此時卻出現在了獲得了「茜照」這個名字的女孩身後。

  也許是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虛無之中快要消失的身影似乎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過頭去,仿佛對身後付喪神的所思所想不再感興趣,反而步伐更為堅定的向前跑去。

  「啪」的一聲,繪有華麗浮世繪的障子門迅速閉合後消散不在。

  抱著太刀的女孩沒有回頭去看突然出現在身後的陌生男性,扭過頭去准備尋找太刀真正的主人。

  路過仍在燃燒的房屋,女孩從懷裡摸出那只已經無法修復的茜草花墜子,用力拋進火海。

  「這樣的話,她最後的痕跡也不在了。」

37

  前一天剛剛下過雨,庭院還有積水在,讓庭院的清掃更加費力。有著漂亮金色眼睛的短刀少年好像賭氣一般用力的揮舞著掃帚,最後的成果也只有一小堆混合了泥水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殘敗花瓣。

  而在庭院另一側,同樣負責清掃落櫻的金發太刀付喪神抱著掃帚坐在廊上,低頭看著池塘裡不停冒頭吐泡泡的鯉魚,毫不掩飾自己消極怠工的行徑。

  「說好了工作結束後大家一起賞櫻的……好不容易回來了,昨晚卻下了一場暴雨。主人再不醒來的話,只怕什麼也看不到了呀。」這樣說著的獅子王抬頭看向正對主屋的太鼓鐘貞宗,問道,「主人有醒過來嗎?」

  「沒~~~有!」抬眼看了一眼正門大敞的和室內,短刀少年拖長音回應著,眼睛卻始終不願從和室內移開——房間內,雙手纏滿繃帶的少女正枕著小烏丸的腿睡著,連小烏丸一遍一遍的用纖細尖銳的手指不停摩挲著她的臉頰都毫無所覺。在小烏丸身旁,信濃藤四郎也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一直守在那裡。

  似乎不滿於自從接回主人,小烏丸就借口什麼覺得主人想要見他而一直賴在那裡的行為,短刀少年干脆也扔下掃帚跑到獅子王那邊,小聲抱怨道:

  「主人到底什麼時候會醒來呀,總覺得近來一直在因為各種意外昏睡不醒呢。」

  「畢竟一個人在那樣的亂世如履薄冰的生活了那麼久,回來後看到我們精神松懈下來也是情理之中。」端著托盤的藥研藤四郎剛從拐角處過來,恰好聽到了太鼓鐘的抱怨,「如果感到寂寞的話要不要一起過去?之前體溫一直有些低,今早倒是恢復到標准線了,我猜大概今明左右就會醒過來,所以端了粥過來。」

  「真的?我要去!」脫了靴子站上外廊的太鼓鐘貞宗不忘提醒同伴獅子王,「一起嗎?」

  「要去要去!」剛才還一副沒精打采的獅子王也來了興頭,不過顯然還有掛心的事情,猶豫了一下問道:

  「三日月那邊情況怎麼樣啊?還是沒什麼勁頭的樣子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從主人回來開始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還是說在審神塔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場幾乎被他們認為是一場噩夢的任務,藥研也是原定與審神者一同去往那個時代的付喪神之一。回憶著他們的審神者一身狼狽的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也是三日月宗近第一個反應過去並抱住了已經意識模糊的少女。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把自己關起來的呢?

  「……似乎是看到主人手上的傷吧?」同為那次的出陣成員,太鼓鐘貞宗一直對回來後就霸占了審神者的小烏丸小有殘念,自然也有注意到當時送主人回房間後同伴的異常,「如果主人好好地在我們身邊,我們是絕對不會讓她受到絲毫傷害的。所以三日月大人的想法我倒是可以理解。」

  「大將醒來時就告訴他吧,相信他一定會恢復過來的。啊……」說話間已經來到和室正門,恰好看見原本躺在被辱間的少女正由著信濃藤四郎與體型並不壯碩的太刀付喪神扶持著,慢慢的倚在小烏丸懷裡。

  至於信濃似乎還在懊惱著這次任務前對審神者的回避,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安靜的捧著少女纏滿繃帶的手坐在那裡。

  藥研放下手裡的東西,小心的問道:

  「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也許是因為睡久了頭有些暈,剛醒來的少女顯得有些迷茫,好半天才緩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帶著她那慣有的夾雜幾絲害羞的笑容,小聲道:

  「有些餓了。」

  可是這簡單的動作卻讓和室內敏感的幾位都察覺到不妙——自從找回了缺失的記憶,他們的審神者也不再是初被接回時那般的怯懦無助,這樣靦腆的笑容已經很久不曾出現在少女的臉上。

  察覺到這一變化的信濃無意識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直到少女發出呼痛聲才慌張的松開。但顯然還是舍不得放開,不一會兒又偷偷的摸了回去。

  「看來在那邊經歷了很多事情呢。」藥研正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給信濃,小烏丸卻似乎並不打算等事態穩定後再來詢問。

  聽到這話的少女垂下眼簾,似乎什麼事情壓在心口無法宣泄。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而已……其實也沒有一定要想通的必要,可是就是無法釋懷。沒關系的,等一等,再等一等,我會盡快恢復成以前的樣子的。」少女說的風輕雲淡,只是緊緊依靠在小烏丸懷裡的動作將她的無助暴露無遺。

  「你不需如此。」小烏丸伸手示意藥研將粥碗遞過來,勺了一勺送過去,「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大家對你的心都不會改變,所以你無需著急恢復常態。而且吾等有很多時間可以陪著你,現在你只要養好身體就好。之後不管是抱怨還是牢騷,為父都會好好聆聽的。」

38

  下雨了。

  坐在廊上看著庭院內水窪中,春雨下泥土的芳香卻也掩飾不住落櫻的頹敗帶來的凄涼感,也如同身著紺色的太刀男士的心情一般。

  對比起這邊的蕭條,本丸其他出卻能感受到截然不同的熱鬧——雖然因為審神者表示需要安靜的獨處,但能夠看著主人平安歸來已經足夠讓大家欣喜若狂。付喪神們的和室內,或是其他有付喪神逗留的地方,都能聽到大家努力壓抑著的歡快聲音。

  而陷入自己情緒的三日月宗近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機敏的站起了身,任憑雨水落在身上。望著對面右側的側廊,努力分辨著在雨落聲中變的更為清淺難查的腳步聲。

  不同於刀劍男士們的腳步聲,就如同落在花朵上的蝴蝶,是更為輕盈與緩慢的。但在這雨聲中,這無比清淺的腳步聲卻如同蝴蝶一般,而他的心就是那被蝴蝶反復眷顧的花朵般眷戀著那稍縱即逝的碰觸。也因為這絲眷戀,讓他錯過了逃離的機會,在還沒能逃出庭院就被已經從轉角轉過來的少女喚住。

  「三日月……」那是有別於少女往日的聲音,並不是聲線的變化,而是其中不再是他所熟悉溫柔清雅,那聲音中的迷茫讓他無法裝作沒有聽見而一意孤行的離去。

  止住了腳步的太刀付喪神回過身去,看著站在廊上的少女。在看到他的面容後,少女一瞬間想要閃避,卻又恢復成了他們熟悉的樣子,向他伸出手。明明是猶如在請求擁抱的姿態,但是那雙手上纏滿的繃帶卻遠比其他更吸引他的注意。

  順從的穿過庭院走到少女面前,站在廊下的太刀男士距離少女稍有一步之遙——踏上門廊就可以將少女抱入懷中的距離。可是他卻沒有踏出那一步,門廊與地面的高低差讓他甚至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少女的面容,但對於這樣的高低差他似乎很滿意,握住少女滿是繃帶的雙手,拉到嘴邊輕吻著手心。

  明明是想用這種方法讓他到廊內避雨,三日月卻在用行動來拒絕。俊美臉龐上的雨水連帶著呼吸的溫度一同傳到掌心,茜照突然徹底的釋然了——與其糾結不會有結果的事情,還不如掛心眼前。不管是時間的閉環又或是其他,這都不重要。現在的她是這座本丸的所有者,是大家小心保護的審神者。甚至還有一個為了並不是因他造成的傷口而自責的保護者,哪還需要糾結那些有的沒的。

  「三日月,可以和我說說話嗎?」並沒有強迫三日月進入廊內躲雨,少女卻用已經被雨水打濕的雙手捧著太刀男士的臉龐,似乎想用這種方式與他一起承擔外面的濕冷,「聽說你最近情緒不太高,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少女雙手下的臉龐微微晃動,握著那雙纏滿繃帶的手卻不敢使絲毫力量,生怕再次為少女帶來傷害,「我應該阻止你的,明明隱約察覺到我曾經在某個時間點遇到過你……」

  「三日月,我想我可能沒有說過。」掙脫了男人的雙手,少女小小的手搭在了太刀男士的肩膀上,突然露出了羞澀的表情,紅暈也迅速蔓到少女的臉頰,「我喜歡三日月哦,最喜歡了。」

  這樣說著的少女上前一步,伸開的手臂抱住遠比她要結實和高大的男人。

  「雖然在那裡被冷酷對待有感到一點點難過,但是因果循環,我與那裡的三日月宗近是沒有因的,所以不會怨恨他沒有如你一般對我。但是即便那樣,那裡的三日月宗近還是在小心的照顧著我呀。三日月先生,一直都是這樣溫柔的人。」

  少女離開的瞬間,那輕柔的溫度從懷中消失,在雨中顯出幾分狼狽卻依舊不減天下五劍最美的太刀男士對那離去的溫度有些戀戀不舍,而後卻被少女明亮的猶如星子的目光所吸引。

  「但是如果不是曾經的那點點記憶,我也許就不會被三日月從漫天的大雪中救下了——如果這樣想的話,三日月先生有沒有好受一些呢?」

  「我似乎感受到了呢。」僵硬的表情放松下來,那熟悉的笑容終於回到了太刀付喪神的面龐,男人終於走上側廊,將那一次次撩撥著他的柔軟溫度抱在懷裡,「原來我這有的老爺爺也在被姬君寵愛著呀。外面開始冷了,我送你回去,順便還要更換一下繃帶——如果不嫌棄老人家笨手笨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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