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陰陽師+刀亂)渡佛》作者：不言歸【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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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刀亂)渡佛》作者：不言歸【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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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佛理不精，你如何渡我？
——題記

閱讀須知：
#□□——陰陽師R卡數珠X刀劍亂舞數珠丸恆次，不喜誤入！#
#短篇短篇短篇，腦洞之作，自娛自樂，只為自己開心，拒絕批評。#
#結局未定，悲喜未定，介意慎入。#
#沒有正文，只有段子。#
#佛系主角，佛系更新，隨緣。#

內容標簽：綜漫靈異神怪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數珠，數珠丸恆次 ▏ 配角：日蓮上人，審神者，刀劍眾 ▏ 其它：□□使我快樂

一句話簡介：陰陽師數珠X刀劍亂舞數珠丸恆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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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章.緣起】

　　作者有話要說：
　　短篇，甚至可能三章就完結。
　　正劇，可能開虐。
　　因為超過兩章，所以單開，不放腦洞集。
　　
　　【壹】
　　數珠誕生於微末，她唯一特殊的地方就在於長度。
　　十界無不性具善惡，世界上這麼多的迷與悟，能並出一千零八十種煩惱與痛苦，所以她有了一千零八十顆佛珠。
　　誕生佛門，滿身清寂，她的珠子由黑到白，由白到黑，交織著人世的善惡，纏繞著世間的因果。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
　　數珠誕生於一位老和尚的手中，為表虔誠，一千零八十顆珠子，每顆都由老和尚打磨而出，每日都被被盤在手中，隨著經文盤纏成光滑的樣子。
　　梵音裊裊，卻聽得不甚明了。於是有一日，數珠眨了眨眼睛，突然活了。
　　
　　「大和尚，大和尚，你在念什麼？」
　　她爬過大和尚的背，攀過大和尚的肩膀，啃過大和尚的腦袋，蹬過大和尚的鼻子。
　　大和尚沒日沒夜地念著經文，不管她如何作妖，都無動於衷。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
　　她有時會蹲在大和尚的身邊，踩著他迤邐及地的袈/裟，搖頭晃腦地跟著他念。
　　「什麼意思呀？大和尚？數珠不懂，數珠不懂——」
　　
　　大和尚恍若未聞。
　　哦，不。
　　他的確是，什麼都聽不到的。
　　
　　【貳】
　　
　　大和尚念經的次數漸漸少了，他開始反反復復地念同一段經文，念到數珠頭暈腦脹，倒背如流，才知道那是《法華經》。
　　數珠偶爾會陪著大和尚出門。
　　她看過大和尚燒了本尊阿彌陀，看過大和尚拿起了伏魔杖，也看過大和尚率人出門，與人廝殺，將一身袈/裟染得血紅。
　　
　　數珠趴在大和尚光溜溜的腦門上撓了撓頭，她看著大和尚用絲麻擦拭她本體上的血漬，手指穩如磐石。
　　大和尚後來多了個名字，叫「日蓮上人」。
　　但是對數珠來說，他就是大和尚，不是什麼「日蓮上人」。
　　
　　大和尚很少帶數珠出門，更多的時候，數珠都是看著他風塵僕僕地歸來，偶爾身染污血。
　　大和尚會很認真地沐浴焚香過後才拿起數珠，只有幾次出門布道的時候被人截住，才沒有保護好她，但是他會很認真地將數珠清理干淨。
　　與大和尚相比，數珠干淨得過分，她黑白兩色的珠子圓潤光滑，仿佛能映照出人世的善惡。
　　
　　——「數珠，唯有除盡惡端，人世方可行於正道。」
　　
　　他偶爾也會這麼說，但是數珠聽不懂，就像她怎麼都聽不懂他的經文一樣。
　　反正她只是一串佛珠。
　　聽不聽得懂，沒有關系啦。
　　
　　數珠是這麼想的。
　　原本是這麼想的。
　　直到，大和尚滿身鮮血，提著一柄同樣鮮血淋漓的刀回來之前，她都是這麼想的。
　　
　　【三】
　　
　　大和尚除了心愛的木魚、蒲團、數珠以外，佛前的蓮座上又多擺了一柄刀。
　　看見新同伴，數珠好奇地撲上去例行地啃了三口，沒什麼味道，口感也不美妙，數珠就沒繼續放在心上。
　　大和尚說，新伙伴的名字就是刀銘，他叫「恆次」。
　　
　　聽說創造他的人叫「青江恆次」，所以這個孩子被冠上了「恆次」的名字。
　　數珠有點羨慕，恆次的爸爸一定很愛他。
　　因為她一千零八十顆珠子都是被老和尚磨出來的，老和尚也沒有叫她「日蓮」或者「蓮長」。
　　
　　老和尚有了恆次之後，就更加不喜歡帶她出去了。
　　他出門的時候總是會帶上恆次，回來之後放下了恆次，就會拿起她。
　　她總是干淨的，恆次卻和老和尚一樣，經常一身血的回來，會被老和尚洗干淨，才放在她身邊。
　　
　　數珠在佛音裊裊中長大，恆次卻在血雨腥風中誕生。
　　數珠這天，是被痛醒的。
　　她被妖怪咬了。
　　
　　——不多不少，恰好三口。
　　
　　【肆】
　　
　　恆次化形了，佛堂裡多了一個孩子，數珠終於不是孤獨一妖了。
　　數珠捧著血糊糊的臉蛋，淚眼汪汪地盤腿坐在蓮座裡，哭唧唧地看著佛台下仰頭瞪著她的小男孩。
　　小男孩面容秀美，姣好如女，明明墨發如稠，眼如子夜，但是他渾身戾氣，面生凶相，冷得像是地獄裡爬出的惡鬼，眼底翻湧著猩紅的血光。
　　
　　數珠控訴道：「你、你為什麼那麼有慧根？！」
　　小男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似乎在思忖她的話。
　　數珠繼續啜泣道：「佛說，輪回都是因果，我咬你三口是因，你咬我三口是果，你這麼有慧根，可要入我佛教空門，全了這因果？」
　　
　　小男孩聽懂了，他低頭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似乎是默默地計算了這段時日一來數珠舔他踩他吱吱哇哇撓他咯吱窩還跳死亡蹦迪的次數，目光瞬間狠戾。
　　他衝到香案前，順著桌子腿就要往上爬，打算將往日舊賬一筆一筆清算。
　　小男孩年紀雖小，報復心卻極重，以至於剛剛化形都滿身戾氣，宛如惡鬼在世一般。
　　
　　小男孩突然被抱起來了。
　　掙脫不得的小男孩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大和尚的懷裡，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數珠看。
　　大和尚捧著恆次，在佛前久久靜坐，直到太陽西下，余輝染霞。
　　
　　數珠來不及幸災樂禍，也來不及膽戰心驚，就突然被老和尚拿了起來。
　　老和尚沒有盤珠，沒有念經。
　　他只是低著頭，動作輕緩地，將數珠一點一點地，纏到了恆次的身上。
　　
　　他垂眸看著纏繞著佛珠的太刀，一字一句，無比鄭重地道：
　　「你隨我守護人間正道，勢必身染業障、戾氣叢生。」
　　「吾以數珠為你加封，願它渡化你之生殺戾氣，也願你護它如護佛門正道。」
　　
　　——「以數珠為名，你便喚作『數珠丸恆次』吧。」
　　
　　【伍】
　　
　　佛說，諸行無常。
　　佛門的兩只妖怪，從此對此都深以為然。
　　
　　數珠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變成了恆次的數珠，而曾經被她深深羨慕過的太刀，冠上了她的名字。
　　恆次還沒來得及報仇，仇人已經變成了他的東西，而他也因她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名。
　　數珠纏繞在刻著「恆次」刀銘的太刀身上，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仿佛無形的因果羈絆，將他們緊緊地捆綁。
　　
　　——「願它渡化你之生殺戾氣，也願你護它如護佛門正道。」
　　
　　小男孩怔怔地坐在蒲團上發呆，數珠就偷偷睜開眼看他。
　　小男孩的化形漂亮極了，他身上殺氣厚重，戾氣衝天，化形卻像那些經常來拜佛的信女一般，唇紅齒白，秀麗清皎。
　　此時，他兩眼無神地坐在蒲團上，化形的小身板上一圈一圈地纏繞著數珠的本體，黑白交織的珠子圓潤好看，襯得小男孩稚弱嬌小，神情茫茫如初生幼獸。
　　
　　她穿著雪白的碎花小振袖，安靜乖巧地跪坐在一邊，披肩的發被絨球發繩綁起，襯得她臉蛋格外嬌俏。
　　她偷偷覷著恆次，目光微微柔軟。
　　她是佛門數珠，他是凶殺利器，她得渡他。
　　
　　——這是大和尚對他們兩只妖怪的期望。
　　
　　她絞盡腦汁地回想超度的經文，卻懊喪地發現自己平日沒有將這些晦澀難懂的佛教經義放在心上。
　　除了《法華經》，她已經想不起其他超度詞了。
　　她磕磕巴巴地道：「恆次，大和尚叫我超度你，所以，你要記住，佛、佛祖說過，不可濫殺無辜，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
　　
　　小男孩回過神來，他攥緊手上的佛珠，一眼掃來，極為冷淡地挑了挑眉。
　　他熟視無睹一般地將佛珠一攏，拖著迤邐及地的長長珠串，頭也不回地扎進了本體刀裡。
　　數珠：「……」
　　
　　大和尚沒有告訴她，如果恆次要數珠不要她，該怎麼辦吶？

【貳章.緣生】

　　【陸】
　　
　　數珠懊悔自己沒有好好學佛理。
　　她想要超度恆次，自己卻聽不懂佛理，她想背誦經文，卻經常忘詞，還不如聽大和尚做日課。
　　恆次化形而成的小男孩寧可坐在老和尚身邊玩著身上纏繞的數珠，也不想聽她嗶嗶。
　　
　　數珠自暴自棄地想過要回自己的本體，但是她話才出口，恆次就滿臉警惕仿佛自己要搶他的小點心。
　　數珠也沒有辦法，但是她再怎麼傻也知道自己是佛門數珠，生來跟腳帶著淨穢之能，而恆次身為凶殺利器，跟腳生來就帶著戾氣。
　　除非把恆次變成一柄裝飾品，否則她驅不盡他身上的業障。
　　
　　恆次出戰，她跟著，因為她現在是數珠丸恆次的數珠了。
　　飛濺出來的鮮血裡，一雙軟乎乎地小手摸上了她的眼睛，那個比她還要小一些的孩子趴在她的肩膀上，毫無章法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從誕生之初就如同啞巴一般的男孩，開口說了自己來到世上之後的第一句話，聲音磁性低啞，冷冷的，像個成年的男子。
　　
　　「別看，數珠。」
　　
　　【柒】
　　
　　恆次誕生的時間比數珠短，卻是個生來有自我主見，也格外強勢的妖怪。
　　數珠生性單純柔軟，化形時選擇了和時常來寺廟裡參拜的信女同樣的性別；而數珠生於殺戮，強勢且狠戾，便選擇了武士的性別。
　　數珠不知道應該如何超度恆次，但是她無法坐視這個男孩一天天地變得陰沉狠戾了起來。
　　
　　後來，數珠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方法。
　　她會在恆次睡著之後化為靈體進入到數珠內，數珠纏在恆次的身上，逐漸同化他身上的戾氣，將之轉化為靈光。
　　這是她的天賦，就像呼吸喝水一樣自然而然，因為是佛珠，所以她的氣息能讓人心生寧靜，這是她的跟腳，沒有辦法改變。
　　
　　有的時候她看著睡夢中的小男孩微微蹙起的眉宇，會伸出一根手指頭，溫柔地將它們推平。
　　她什麼都不懂，但是至少要守護他一夜的好夢，不被戾氣侵襲，心魔叢生。
　　就像他會在血雨腥風中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樣。
　　
　　她是封印他的枷鎖，也是超度他的數珠。
　　
　　那時候，數珠還不知道。
　　——她想超度的，也是一樽佛。
　　
　　【捌】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大和尚變成了老和尚，數珠從肉乎乎小鳥兒一樣女孩長成了嬌俏可愛的姑娘。
　　可恆次，還是那個一身黑色袈/裟，不苟言笑的小男孩。
　　只是他身周的氣息寧和了不少，偶爾那張漂亮的小臉上也會帶上幾分笑的模樣，在寺廟裡待得久了，他身上也染上了檀香，古拙悠遠，煙縷裊裊。
　　
　　「恆次，你又跑到佛祖的蓮座裡睡覺了。」
　　數珠頭疼地跑到香案前，將窩在蓮花寶座裡的小男孩抱起，小男孩身上纏繞的珠串太長，連帶著數珠的手與頭發都被絞了進去，纏得數珠都傻眼了。
　　被身上勒緊的珠串擾醒，小男孩睜開了眼睛，他一雙子夜般的眼眸清寧溫潤，幾乎看不出懵懂的睡影。
　　
　　他秀氣地打了個哈欠，一只手圈著數珠的脖頸，一只手輕輕地點在了身上纏繞的珠串上。
　　念珠宛如流水般松散開來，像是天底下最乖巧的孩子一般期期艾艾地纏繞在小男孩的手腕上，親昵地用圓潤的珠子蹭他的手指頭。
　　身為數珠的本體靈卻控制不好自己的本體，居然還沒有恆次來得得心應手，數珠感到羞慚極了。
　　
　　「數珠丸已經是我的名字了，你還沒有自己的名。」
　　小小的男孩，身形看上去還不過三歲，但是聲音低沉磁性，一字一句說得平聲靜氣，仿佛稚子的身軀裡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不過也是，他們早就過了孩子的年紀了。
　　
　　數珠低頭，有些失落：「大和尚說了，佛本無相，萬物皆空，我身為佛門之物，當然沒有名字啦。」
　　她不像恆次，不是太刀，名刀可以流芳百世，卻沒聽說過一串數珠也能長長久久。
　　恆次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摸了摸她額前的碎發，目光移向佛像前的蓮座，心平氣和地道。
　　
　　「我見你之初，你就躺在蓮座裡。此乃緣分。」
　　「你如今已是我的數珠，若是不嫌，我便給你取個名字？」
　　好端端的一個疑問句，硬生生被說出了陳述句的味道。
　　
　　數珠笑容微微一僵，她可沒忘記自己一覺醒來時左右臉蛋上兩個血口子，這緣分是善緣還是孽緣可真說不准，但是她不敢反駁，只能喏喏應是。
　　這些年相處下來，她知道恆次雖然收斂了脾氣，性格沉穩了很多，卻還是那個報復心重、強勢而又不容他人反駁的凶殺利器之靈。
　　在對待「自己的東西」時，這種特性會表現得格外明顯。
　　
　　小男孩摸了摸她的額頭，他做長輩姿態，微微垂眸時，眉眼竟有了幾分悲天憫人的慈和。
　　——「便喚你作『蓮初』吧。」
　　
　　【玖】
　　
　　數珠，哦不，現在應該換做「蓮初」了。
　　恆次也不叫「恆次」了，現在大家都叫他「數珠丸」了。
　　蓮初覺得自己看透了一切，這麼多年來的超度淨化之下，恆次的戾氣被磨平了不少，但是本性絕對不是什麼溫柔和善的好妖。
　　
　　恆次雖然變成了「數珠丸」，但是蓮初還是習慣喊他原本的名字。
　　一切有為法，只有最初誕生於這個世界上時的名字才是認可了你存在的根本，蓮初是這麼堅信著的。
　　蓮初不認為「數珠」能當自己的名字，因為「數珠」是東西，而不是名字。
　　
　　「恆次，你怎麼都不長大呢？」
　　蓮初有些煩惱地將小小的男孩攏在自己的懷裡，給他梳理越來越長的頭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她在一起太長時間的緣故，數珠丸的頭發逐漸變成了黑白兩色。
　　眉眼清秀俊逸的男孩，一頭長發卻迤邐及地，黑白兩色的漸變發濃密得嚇人，每天都得花好長的時間來打理。
　　
　　小男孩合上了蓮華經，偏首向她看來，眼底藏著湖光水色，似有華彩一閃而逝。
　　「會長大的。」
　　數珠丸漆黑眼底蔓延上層層暈開的暗紫，不僅僅是頭發，他連眼眸的顏色都有了變化。
　　
　　蓮初幻想了一個五官精致漂亮的少年郎，恆次長得這樣好看，將來長大了一定跟那些京都裡的貴公子一般，面如冠玉，風華無雙。
　　一想到這裡，蓮初就欣慰得仿佛自己的孩子長大了一般，無比歡快地道：「恆次長大了一定比大和尚要漂亮！還會跟我一樣高！」
　　小男孩翻著佛經，聽見這話，細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拾】
　　
　　恆次的確是長高了。
　　他一夜之間就拔高了身量，黑白色的漸變發迤邐及地，眼眸化為了華美的深紫，修長挺拔卻又略顯清瘦的身材宛如林中青竹，秀逸得讓蓮初都不敢認了。
　　蓮初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這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
　　
　　在她的幻想裡，恆次應該是一個雖然長大但是依舊身量矮小的少年郎，俊秀乖巧，站在她身邊，就像弟弟一樣。
　　但是眼前的男子，身高一米八往上走，霓虹國的人均身高都矮，老和尚站在恆次的身邊，都要比他矮將近兩個頭，更別提身形嬌小的蓮初了。
　　他穿著一身奇怪的深紫色的衣裳，披著雪色的披肩，手臂上戴著銀色的臂甲，藏在白色手套下的手指修長有力，盤珠念經的姿態清雋雅致，美得不似凡塵中人。
　　
　　恆次美得如此清新脫俗，讓蓮初覺得自己都沒臉纏在他的身上了。
　　說是自暴自棄也好，說是因緣際會的巧合也罷，在蓮初心生糾結的時候，一場意外，發生了。
　　老和尚拔刀出鞘的時候一個沒注意，雪亮的刀鋒割斷了數珠的繩。
　　
　　數珠稀裡嘩啦地掉了一地，老和尚來不及撿她，只能匆匆忙忙地將數珠解下，帶著恆次出門應敵了。
　　躺在地上的蓮初無聊地數著自己的珠子，安安靜靜地陷入了昏睡，她朝著回頭看她的恆次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畢竟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斷了，老和尚一定會將她重新串起來的，說不定，還會給她換幾顆珠子。
　　
　　蓮初意識消失得很快，所以她沒有看見恆次最後的眼神。
　　等到她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換了一身新衣裳，而且繩子斷掉的地方還被綁了一條紫色的流蘇，硬生生讓平凡的佛門念珠多了幾分雅致。
　　恆次的本體刀就躺在她的身邊，怨晦衝天，靈光黯淡。
　　
　　老和尚跪坐在蒲團上，給傷痕累累的太刀手入，一邊擦拭著刀刃，一邊嘆著氣，說道：
　　「數珠丸啊，戾氣太深，不被綁著是不行的。」
　　蓮初什麼都沒不知道，但是她記住了這句話。
　　
　　——她得在恆次的身邊，綁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鬼畜，如果不符合大家想像中數珠丸的形像，十分抱歉_(:з」∠)_

【三章.緣滅】

　　【拾壹】
　　
　　數珠丸從昏迷中重新化形出來的時候，眼神沉寂，仿佛看破了紅塵。
　　看見蓮初的第一眼，他似乎有些無措，張了張嘴，卻是嗓音低啞地道：「你沒死？」
　　蓮初哭唧唧地撲上去，立刻化做原型將高挑俊美的男子五花大綁了起來，聲音裡抽抽噎噎地帶著哭腔。
　　
　　她才一小會兒沒有捆著恆次，恆次居然差點就入魔了。
　　這怎麼可以呢？入了魔，就成不了佛，當不了流芳百世的破邪顯正刀了。
　　而她是佛門數珠，恆次如果入了魔，她以後肯定是得封印他的。
　　
　　蓮初淚眼朦朧地趴在數珠丸的身上，情緒太過激動，是以沒注意到數珠丸在一瞬間的僵硬之後，給了她一個珍而重之的擁抱。
　　「我以為你死了。」
　　他低沉磁性的聲音輕輕的，飄忽得幾乎只剩下氣音。
　　
　　——「我以為你死了。」
　　
　　【拾貳】
　　
　　恆次的刀不小心砍斷了她的繩，所以恆次以為自己不小心殺了蓮初。
　　為了這個，他差點入魔了。
　　
　　一直將恆次當做弟弟來看的蓮初，覺得這個孩子實在傻得可愛。
　　她是佛門數珠，盤珠念經是每日的必修課，但是時間長了，串珠子的繩子自然是會被磨爛的，所以每隔幾年，老和尚總要給她換一條繩。
　　別說繩子了，就連她的數珠，偶爾也會掉幾顆，被老和尚換一換。對於蓮初來說，就跟換一身衣服一樣，不痛不癢的。
　　
　　蓮初纏在不動如山盤腿念經的數珠丸身上，宛如一只大型的考拉。
　　以前她是能將小男孩整個抱在懷裡的，但是現在嘛……她只能趴他背上或者摟他的腰了。
　　軟糯糯肥嘟嘟的臉蛋壓在他挺拔的背上，立刻擠成了肉乎乎的一團。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著數珠丸的氣息，將那一份戾氣轉化成染著檀香的佛息。
　　迷迷糊糊地睡去，她只聽到恆次在念經，語速不快不慢，輕緩而溫寧。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蓮初睡過去的那一瞬間，突然想起老和尚曾經為信徒解釋過這一句話。
　　——「如果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怎會感受到諸行無常的痛苦，又怎會理解擁有時的幸福？」
　　……生離死別，嗎？
　　
　　【拾三】
　　
　　從那之後，蓮初自認恆次成了自己的一份責任。
　　她要將恆次跟腳中的「殺生」變成「破邪」，將「屠戮」化為「顯正」。
　　她要渡他，讓她成為美銘千古的「佛門破邪顯正刀」。
　　
　　恆次生來勤奮，每日日課不輟，他是個自制自律的性子，相比之下，蓮初就顯得太過怠惰。
　　數珠丸嘗試過要教她，可蓮初懵懵懂懂，學過的經文道義，不過數個時辰便會忘個精光，更別提要領悟其玄妙深奧之意了。
　　對此，數珠丸也只是撫著她的頭，嘆息著淡聲道：「約莫，這便是緣法。」
　　
　　那個時候，蓮初一直靠在數珠丸的身邊，看著他用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捻弄著她本體的數珠，聽著他低沉的聲音詠唱著經文。
　　有的時候，老和尚也會在蒲團邊盤弄著珠串，他們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似是暮鼓晨鐘，生生厚重，悠遠得像是幻夢一場。
　　仿佛可以一直到地久天長。
　　
　　——蓮初，是這麼想的。
　　
　　【拾肆】
　　
　　老和尚死了。
　　蓮初茫然地抬起頭，看著恆次低郁悲傷的眉眼，不明白「死」是什麼意思。
　　「老和尚是和尚，他是去佛國了，還是渡輪回了呢？他什麼時候回來呀？」
　　
　　懵懂天真的少女，捏著付喪神的披肩，說著天真不知事的話。
　　他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掌撫上了她柔嫩的臉蛋，清皎如蓮的容顏靠得幾近，她幾乎能看見他微擰的眉宇，輕闔的眼瞼微微顫動的模樣。
　　蓮初怔怔地看著他，直到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眼神澄澈如林間清溪的少女依舊困惑地發著傻，不明所以地舔了舔唇。
　　
　　「蓮初。」
　　他喚她的名，輕輕的，極盡溫柔，溫柔得不像真實的他。
　　「佛理不精，你如何渡我？」
　　
　　他說著這樣的話，十指卻緊緊地攥著數珠，力道之大幾乎讓蓮初感到了無形的痛楚。
　　蓮初不懂，為什麼他說著那樣絕情的話，眉宇間卻哀涼得令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拂去他的憂愁。
　　她只是在那一瞬間，感到有些——難過。
　　
　　——「什麼意思呀？大和尚？數珠不懂，數珠不懂——」
　　
　　【拾伍】
　　
　　——「蓮初，你真的不懂嗎？」
　　衝天而起的火焰，嘈雜紛亂的尖叫，一片顛簸之中，蓮初感覺到自己斷了。
　　一千零八十顆數珠滾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就像人世一千零八十種執迷與不悟，那是芸芸眾生的煩惱與痛苦。
　　
　　「你們要帶恆次去哪裡？！」
　　蓮初跪坐在火焰裡，拼命伸出手想要去夠那個飄忽不定的虛影。
　　「恆次！恆次——！你快點回來啊！別走！老和尚說過，你必須被綁著才行！」
　　
　　她在漫天烈焰裡嚎啕大哭，卻無力反抗地看著恆次被無恥的盜賊帶走。
　　她什麼都不懂，卻又在淬不及防之下面臨了生離死別。
　　火焰燃燒著數珠，她感覺自己的裙擺被火焰點燃，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比不上恆次逐漸離她遠去的無措。
　　
　　——「諸法因緣生……蓮初，下一句是什麼？」
　　——「……我不知道啊。」
　　
　　付喪神睜開了始終輕闔的眼簾，氤氳著紫之華美的眼眸，一點點漫上瀲灩的金光，似那衝天而起映紅雲霄的火焰。
　　他眼睜睜地看著碎花和服的少女泯滅在烈火裡，那輝煌而凄艷的色彩，永遠停留在他的眼底。
　　
　　「是『諸法因緣滅』，蓮初。」

　　作者有話要說：
　　……
　　在陰陽師裡，數珠有一個技能名為【禪意】，使用的時候台詞是：
　　【諸法因緣生......誒，後一句是什麼來著?】
　　大家不妨猜一猜，數珠知不知道後一句是什麼？

【肆章.續緣】
　　
　　【拾陸】
　　
　　「數珠丸殿下？數珠丸殿下？」
　　數珠丸從夢境中醒來，縈繞耳邊的是小短刀們糯糯的呼喊。
　　「要准備遠征了哦，數珠丸殿下。」
　　
　　縈繞鼻腔的安息香帶著令人心安的檀木氣息，恍惚間竟讓他覺得還置身在日蓮的寺院中，等著一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來，將他從蓮座裡抱起。
　　那真是……太久太久以前的記憶了。
　　他合掌，垂頭，長睫蓋住了眼底瀲灩的金芒，眼角紫紅相暈的眼影帶出細細的媚，卻又盡數被他一身聖潔的清華衝刷。
　　
　　「有勞。」
　　
　　他探手抓起放置在床畔邊刀架上的本體刀，入手是數珠圓潤小巧卻格外咯人的手感，他想過很多次觸碰她時的感覺，卻沒想到竟咯得他掌心微酸。
　　黑白色漸變發迤邐及地，只用紫色的綢帶在發尾稍稍挽起，不是他不拘小節，而是他只能夠得著發尾了。
　　那個每天耗費大量時間給他梳攏長發的人，早就不在了。
　　
　　他拉開和室的門，邁步而出，紙門合上時發出「叩」的一聲輕響，擲地有聲。
　　室內重歸寂靜。
　　
　　——數珠丸恆次，天下五劍之一，為對抗歷史修正者而被召喚到此世，以人類之身行走人間。
　　他與蓮初，已分離了二百八十二年。
　　
　　【拾柒】
　　
　　「數珠！數珠！」
　　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被人推醒，她頂著一張呆呆的臉蛋抬頭，就看見一扇遮掉艷陽的羽翼。
　　「先別馬上睜開眼，陽光太刺眼了。」姑獲鳥小心翼翼地煽動著羽翼，給這個睡懵頭的孩子送去一絲清涼，「沒有中暑吧？」
　　
　　「姑姑。」用毛茸茸的紅色發繩扎了兩個低馬尾的少女懵懵懂懂地揉著眼睛，一派天真不知事的無邪，「鬥技要開始了嗎？」
　　「啊。」姑獲鳥低頭看著這個仿佛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少女，腦海裡卻閃過她剛剛躺在草坪上，神情安詳，沉默流淚的模樣。
　　仿佛即將赴死的耄耋老翁。
　　
　　「……做噩夢了嗎？」
　　「……嗯。」
　　
　　數珠微微抬起頭，她那雙宛如澄澈茶湯般的眼眸映著太陽的金光，亮得像是不滅的聖火。
　　數珠怔怔地抬起手揪住衣襟，她扁了扁嘴，想要笑，卻渾身顫抖著，淚珠滾滾而落。
　　「我好像夢見了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我這裡就好痛。」
　　她捂著心口，不解愁。
　　
　　【拾捌】
　　
　　陰陽師大人要帶著百鬼帳出門，說要去探望自己異地兩年，在時之政府裡工作的妻子。
　　「我聽說那些刀子精一個個都是芳心縱火犯！啊啊啊我絕對相信我老婆！但是誰知道這些腹黑老刀們會對我聰明美麗高貴典雅婀娜多姿的老婆有些什麼想法！」
　　「這就是你突然發瘋抽光所有符咒結果全是狗糧的理由？！」
　　
　　陰陽師大人抱著刀帳出門了，而數珠被陰陽師留在了身邊，理由是……
　　「你！你！你！瑩草山兔小袖蝴蝶椒圖三尾雪女紅葉！你們一個都不許跑，一會兒全部站我身後，特麼的我們的氣勢絕對不能輸！」
　　「夫人天下五劍都集齊了，就算我們全部站你身後，也無法掩蓋你就是非得這麼慘不忍睹的事實。」
　　
　　「我不管！我不管！！嗚哇——我不管！！！」
　　陰陽師哭得滿地打滾，連頭上的帽子都滾在了榻榻米上。
　　「聽說那群刀子精們平日裡除了審神者以外一個女人都見不到！天長日久下來鬼知道會不會心理變態！我就要用一大票妹子震撼全場！」
　　
　　「當然！能把你們嫁出去的話，阿爸我也心滿意足了！」
　　
　　數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阿爸犯病了，能怎樣？寵著吧。
　　
　　——反正誰發愁都輪不到她，她是佛家子弟，遁入空門，嫁不出去的。
　　
　　【拾玖】
　　
　　阿爸說過一個定律，叫做「二次元裡不能立flag」。
　　數珠有些茫然地抬頭，看著面前這個足足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男人，聞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檀香，有些不知所措。
　　她低下頭想要避開他微闔眼瞼下迫人的目光，他卻抬起一只帶著白手套的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
　　
　　他的動作是輕柔的、克制的，卻又無端端帶著幾分壓抑，數珠丸知道，那是因為分離和思念而帶來的動容。
　　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只是抬起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
　　——他的數珠。
　　
　　數珠渾身顫抖著，她應該害怕應該躲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對方的注視下，她感覺自己的心髒驟縮，整個人都被凝固了一樣。
　　不能逃，也逃不掉。
　　因為……她是屬於他的所有物。
　　
　　——欸？為什麼？
　　
　　「為什麼哭？」數珠丸微微抬眸，半闔的眼瞼終於能窺見那眼底宛如火焰般湧動的金芒，璀璨而又明亮，「蓮初？為什麼哭？」
　　他語氣溫柔，神情悲憫，站在明亮的天光下，宛如塑就玉身的佛。
　　令人不敢輕褻的神聖。
　　
　　「我不知道。」
　　數珠困惑地擦拭著眼角滾落的淚水，淚珠卻依舊滾滾而下，怎麼擦也擦不干淨。
　　她抬起頭，迎著天光，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凝視著這宛如佛像般的男子。
　　
　　「蓮初……是誰？」
　　
　　【貳拾】
　　
　　蓮初忘記了恆次，也忘記了自己。
　　那一場大火燒毀的不僅是蓮初的本體，還有那些身為蓮初的記憶，全部都埋葬在了火焰裡。
　　數珠丸身上纏繞著的佛珠是根據「數珠丸恆次」的傳說而構建誕生出來的，並不是蓮初的本體，這一點，在數珠丸化形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感受到了。
　　
　　再次遇見蓮初，自然是驚喜的，但是蓮初忘記了過去的一切，這又讓他感到錯愕。
　　「我不是蓮初。」身穿紅白兩色和服的少女有些局促不安地揉捏著衣角，喃喃道，「我叫數珠。」
　　「我是歷史上所有佛門數珠的凝結體，你說的蓮初或許是我的一部分，但是我本身不是蓮初。」
　　
　　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呢？
　　數珠丸有些愣怔，命運拐了一個彎，似乎又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可是……你跟蓮初……長得一模一樣。」
　　
　　數珠微微苦笑，她抬頭看了一眼纏繞在數珠丸身上的漸變色黑白佛珠，輕聲道：「我想，這是因為你的緣故。」
　　「佛門數珠中，最出名的就是纏繞在天下五劍身上的那一串，甚至堂堂天下五劍之一的恆次刀都以『數珠丸』為名。」
　　「所以，構成我的很大一部分存在——就是『蓮初』。」
　　
　　「但是——」
　　——但是？
　　
　　「我真的不是她。」
　　——斷掉的緣分，又如何能再續呢？

【伍章.渡佛】
　　【貳拾壹】

　　數珠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暮鼓晨鐘，有梵音裊裊，也有時光流轉，歲月不休。

　　夢裡有人一遍又一遍地頌唱著《南無妙法蓮華經》，那一字一句，深刻清晰得仿佛早就銘刻在了骨子裡。

　　——「數珠丸啊，不被綁著是不行的。」

　　老和尚……騙人。

　　明明恆次他……已經不需要我了。

　　數珠茫茫然地睜開了眼楮，近在咫尺的就是那以數珠為名的付喪神俊美清逸的臉，呼吸噴吐在她的耳畔，氣息熟悉而又陌生。

　　約莫身為佛刀的化形得天獨厚，他的氣息清冽而又溫柔，不似成年男子那般帶著滿滿侵略之意的荷爾蒙氣息，他的呼吸干淨得就像拂過河面的一陣風。

　　他一只手臂橫在她腰間，將她一半的軀體籠罩在他的氣息之下。

　　蓮初凝視著他靜美一如雪松般的容顏，卻忽而想到早先他說過的話。

　　他那時也是這般容色淡淡地站在天光下，看似眉眼溫柔，實際不容反駁地說道︰

　　「我還不至於認不出你，蓮初。」

　　她可以否認的，也可以轉身逃開的，但是不知道為何，她邁不動步子，也說不出一句否決的話。

　　就仿佛是潛意識裡能窺見鏡花水月一般的光影，能透過表像，看見這樽佛像藏在溫潤皮囊之下的霸道。

　　如果拒絕，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

　　——於是囚籠成了枷鎖，再逃不出他密織的羅網。

　　【貳拾貳】

　　掙扎了三天，數珠放棄了。

　　她低眉順眼垂頭喪氣地踩著小碎步跟在數珠丸的身後，手上捧著迤邐及地的佛珠以及數珠丸的長發，活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兒。

　　阿媽調侃著說青江刀派的刀都自帶媳婦兒，她雖然沒聽懂，但也從周圍那些似有若無的曖昧視線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尋常。

　　數珠丸恆次需要出戰，他有時候帶著一身傷回來，衣裝破碎的躺在數珠的腿上，數珠便會進入打坐的狀態，運用「禪意」給他療傷。

　　化形後的恆次雖然身形修長縴瘦，但是也不難看出屬於男子的體態，當他彎腰抱住數珠時，她幾乎有種呼吸一窒的錯覺。

　　她的手抵在他的心口，數珠丸白皙病態的皮膚下是均勻細致的肌肉，心跳平穩有力，那樣鮮活，那樣清晰。

　　——聖潔清貴的佛刀，體溫滾燙得可怕。

　　數珠一天一天地憔悴下去，她的笑容不在，懵懂無邪的眼楮也染上了憂慮的陰霾。

　　數珠茫然地看著鏡子裡面色慘白的自己，容貌清美的佛刀眉眼溫柔地掬起她的一縷發，手持梳子一點點地幫她梳開發絲虯扎。

　　梳妝台上放著一朵剛折下來的白茶，在井水裡湃過，嬌滴滴的，香滿桌案。

　　他從背後環抱住她，微微俯身，將微紫的唇輕柔地烙在她的肩上。

　　數珠渾身一抖，眼角便淌下了淚來。

　　他的唇只是落在肩上，仿佛親吻一只粉蝶，又或是觸踫一片落花，纏綿悱惻，留戀不去，卻始終沒有跨越雷池半步，合乎情理，卻又曖昧叢生。

　　「很漂亮，蓮初。」

　　——這種沾染著平安京年代物哀之美的曖昧，燙得她的心淌下血來。

　　【貳拾參】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唉，佛與魔，本就只要一步之遙啊。」

　　數珠從夢中驚醒，不知道為何又想到了過去。

　　四下寂靜無聲，數珠丸恆次輪到了遠征，此時他的屋舍內，只剩下她一人。

　　黑暗就像是擇人而噬的魔鬼，令人心慌不已。

　　數珠匆匆披上了外衣，循著方向，朝著審神者的屋舍跑去。

　　「請讓我離開這裡。」她以土下座的鄭重禮節跪倒在房門外，語氣裡已經沾染了哭腔，「拜托您了。」

　　深更半夜被吵醒的審神者沒有生氣，卻也沒有說話，她只是動作溫柔地扶起了數珠，撩開她鬢邊被淚水打濕在臉上的發。

　　「你並不是不愛他，為什麼一定要離開他？」

　　「僅僅只是因為你被烈火燒毀了記憶和感情，只能在夢中回憶關於他的殘片斷章嗎？」

　　「蓮初。」

　　數珠，或者說，蓮初，突然之間淚如雨下。

　　她神情木然，喃喃自語，仿佛絕望︰

　　「我佛理不精，如何渡他？」

　　【貳拾肆】

　　一場大火，焚毀的不僅是蓮初的記憶和情感，還有她的跟腳和基底。

　　在人世間碾轉曲折兩百多年，曾經的佛前蓮華也零落成泥碾作塵，再不復曾經的滿身清聖。

　　蓮初沒能如她曾經所願的那般證得佛果位，她歷經坎坷，幾經身死，為了活下去，她退而求其次地證了阿羅漢果位，從此與聖道無緣。

　　「……這樣的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去渡一樽佛？」

　　蓮初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雙臂，因為無法抑制心髒的痛楚，她幾乎要將自己蜷縮成一個圓。

　　「我渡不了他，卻還要害他，讓他有了情絲，生了□□，害他心不能靜……我……」

　　佛說，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 彼即無羈縛。

　　如果不是愛，恆次又為什麼會墜落佛國？

　　曾經因為她和老和尚的「死」而大徹大悟，放下紅塵的恆次，又為什麼會以付喪神之身重回人間？不正是執念未了之過？

　　——多可怕？她被佛一般的恆次愛著。

　　「都是我的錯……」

　　她表情一片空白，慣來懵懂天真的眼眸裡也終於染上了滄桑與歲月的悲哀。

　　「都是……我的錯……」

　　【貳拾伍】

　　「你是這麼想的？」

　　黑白色漸變發蜿蜒迤邐了一地，接觸皮膚的瞬間驚起一片涼冷的顫意，落在女子的身上，仿佛雪山上流淌的清溪。

　　他的吻溫柔地落在她緊皺的眉宇、含淚的眼角、緊抿的嘴唇、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撫過她的心口、軟肋、腰際，在後腰處輕輕一按，略微施壓，彼此便再難分離。

　　「你如果要渡我，那便來吧。」

　　他將她壓在身下，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金光瀲灩的眼底斂去了悲天憫人的溫柔，只剩下冷澈與近乎直白的獨佔欲。

　　「先以欲勾之，後令入佛智……渡我入佛門，引我為佛主。」

　　傳說崇尚婆羅門教的毗那夜迦王嗜殺成性，屠戮佛門教徒無數，釋迦牟尼派金剛無我佛母化身絕世美女與其歡-好，最終渡毗那夜迦皈依佛祖，成就金剛之尊位。

　　布料柔軟的和服被褪下，露出半截羊脂美玉般的肩頭，身姿小巧玲瓏的少女被他摟入懷中，像是出岫的輕雲一般綿軟嬌柔。

　　她雙眼含淚，有些愣怔地仰頭，凝視著付喪神清如美玉的俊容。

　　「恆次？」

　　「我在。」

　　「我不懂……」她伸手抱住他的脖頸，像孩子般滿帶困惑地撥開他脖頸之後被汗水濕黏的長發，下巴抵著他的肩膀，疼得淚眼婆娑，略帶哽咽地道，「……我不懂。」

　　他沉默，隨即，輕輕地笑了一下，眉眼溫柔，卻又執拗深藏。

　　他輕撫她緊繃的脊背，給予了她一個不容拒絕的、幾乎要將彼此融為一體的擁抱。

　　「所以說，你佛理不精，如何渡我？」

　　【渡佛完】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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