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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Jade Vine》作者:細雨梧桐城【完結】短篇。

《(綜)Jade Vine》作者:細雨梧桐城【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1860個瀏覽者
文案:

一個身處黑暗的妹子將凶獸少年當做自己生命中的光。

綜家教、刀劍亂舞、黑籃,主家教。

雲雀bg,可能ooc。

如果看文途中發現任何問題,歡迎提出,一起討論。
如果看文過程中有任何不適,請火速點下那個紅紅的叉。

內容標簽: 綜漫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伊藤奈葉,雲雀恭彌 ▏ 配角:家教眾,刀男人們,黑籃眾 ▏ 其它:雲雀bg,家庭教師HITMANREBORN!,家教,乙女向

一句話簡介:黑暗中也會有光。

立意:生活也許苦多於甜,但是有甜的存在,人就能堅持下去,感到快樂。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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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夜,我出門啦。」伊藤奈葉摸了摸正在吃飯的小貓的腦袋,站起身出門。

  在出發之前,她注視著對面離自己的住宅有些距離的日式建築,揚起了一個微笑,輕輕說了一聲「早安」,這才邁開腳步走向學校。

  今天是初三開學的日子,伊藤奈葉特地提早了去學校的時間,張貼著分班表的公告欄前只零星站著幾個學生,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氣。

  去年看分班表時候的盛況還歷歷在目。當時她來得晚了些,公告欄前人山人海就算了,A班的那幾個男生還一直吵吵鬧鬧的,她好不容易等人群散去後看到分班,趕到教室的時候差點遲到。

  伊藤奈葉看著分班表,很快在A班看見了幾個熟悉的姓名。

  她愣了愣,視線停在某個名字上,片刻後又確認一般將視線往左上移了移,確實寫著「伊藤奈葉」。

  確定了自己和這個名字都是在A班後,她竟花了幾秒的時間來理解這代表著什麼。

  反應過來之後,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雖然他應該不會乖乖在教室裡上課,但不管怎麼說,在同一個班級的話,見到他的機會也許會增加吧?

  因為來得早,三年A班的教室裡只有兩三個同學,伊藤奈葉挑了個中後排靠窗的位置,靜靜等待上課鈴聲響起。

  分班後必定要進行自我介紹,伊藤奈葉如同以前一樣只說了自己的姓名就結束了自我介紹,卻在話音落下時聽見了台下傳來一聲驚呼。

  發出這聲驚呼的男生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還是因為在安靜的教室中過於突兀而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伊藤奈葉也隨著同學們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這個男生還是她認識的人——二年級分班時A班吵鬧的那幾個男生之一,學校著名的「廢柴綱」,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

  可是,他這個眼神和驚呼,還有坐在他附近的獄寺隼人和山本武的表情……他們認識她嗎?她本以為,只是她單方面的認識他們而已。畢竟他們從來沒有和她有過接觸。

  察覺到伊藤奈葉疑惑的目光已經停在他身上許久,沢田綱吉放下捂著嘴的手,摸著後腦解釋道:「因為我認識一個和伊藤同學同名的人,所以有點驚訝呢,啊哈哈哈哈。」

  在大眾的認知裡,「廢柴綱」大驚小怪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班裡的同學們和老師都移開了目光,伊藤奈葉也不再看他,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但是她注意到,沢田綱吉應該是說謊了,他認識她或者說知道「伊藤奈葉」這個名字。

  因為他整個上午都時常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像是好奇什麼,又像是在擔心什麼,總是忍不住偷偷看她幾眼。有一個課間,他還和獄寺隼人、山本武一邊小聲討論著什麼,一邊偷偷往她這裡看。

  說起來,她的前桌——笹川京子好像也認識她的樣子。剛才下課的時候很熱情地拉著黑川花對她介紹彼此,還邀請伊藤奈葉和她們一起去吃午飯,被拒絕了之後也沒有生氣,還笑眯眯地說「那下次和伊藤同學一起吃吧」。

  午飯時間伊藤奈葉沒有去別的地方,開學第一天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紛紛去教室外找地方吃飯,留在教室的人少,因此她選擇在教室吃午飯。

  然而吃完午飯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沢田綱吉家常常來學校的那個穿著西裝的小嬰兒,正端正地坐在她的課桌上,還向她問好。

  「Ciao su。」

  「你好。」伊藤奈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與他對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只是問道:「你是叫Reborn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伊藤奈葉向他輕聲問好:「Reborn君,你好。我叫伊藤奈葉。」

  「我知道喲。」Reborn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以後應該會常常見面,所以我來打個招呼。」

  說著,他跳下課桌,按著帽子向她說了聲再見就離開了。

  放學後,伊藤奈葉改變了原來直接回家的打算,改道去了黑曜樂園。

  今天犬和千種都不在,只有庫洛姆怯生生地衝她露出微笑,「犬和千種去買東西了,伊藤奈葉是來找骸大人的嗎?」

  「嗯。」伊藤奈葉點了點頭。

  和庫洛姆認識應該也快一年了,但是兩人都是慢熱、沉默寡言的性格,而且她也不怎麼來黑曜樂園,因此兩人之間還是很陌生。幾乎每次與庫洛姆見面時,她都是這副怯生生的樣子。

  「骸大人在裡面。」

  順著庫洛姆指的方向,伊藤奈葉見到了一臉笑意的六道骸。

  「哦呀,這可真是少見的客人。」六道骸坐在暗處,「難道又是來找我聊你的那些少女心事嗎?」

  「不。」遲疑了一下,伊藤奈葉問道:「你知道,彭格列十代目他們,為什麼認識我嗎?」

  六道骸不是會多嘴的人,因此伊藤奈葉可以確定,彭格列眾人必定不是從骸的口中知道了她。但是作為雙方認識的人中唯一的重合點,伊藤奈葉只能向六道骸詢問。

  果然,六道骸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原來如此,是從現在開始的嗎?kufufufufu。」

  伊藤奈葉聞言,眉間輕皺,什麼叫「是從現在開始」?難道他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伊藤奈葉,你還記得上次你來找我傾訴你的少女心事的時候,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無視他惡趣味的再三向她重復那所謂的「上次與他傾訴少女心事」,伊藤奈葉仔細地回憶起上次的交談。

  那時候,六道骸確實說過,「也許未來並不像你想的那樣」,難道那不是一句鼓勵的話,而是他知道什麼嗎?確實,從六道骸口中說出鼓勵他人的話語這種可能性很低。但是,他難道真的知道未來?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會和他們產生交集?」

  「kufufufufu,未來是有無限可能且可以改變的。」六道骸雖然笑著,目光卻頗為深沉,「既然你來到了並盛町,還遇到了彭格列那些人,那麼未來的走向自然會偏向你們產生交集的可能。」

  「現在,我能說的只有這些了。」

  晚上,伊藤奈葉側躺在床上,摸著趴在她枕頭上的小夜毛茸茸的腦袋,心裡想的還是六道骸說的話。

  「未來是有無限可能且可以改變的」?他是在說平行時空嗎?

  可是,就算平行時空存在,也不能解釋從前只是她單方面認識的人忽然也認識了她吧?

  而且,說實話,目前這種狀態是她能夠接受的極限了。

  她只想安靜的注視他。

  只需要知道他安好,偶爾能夠見到他。

  這樣就足夠了。

  雲雀恭彌並不需要知道伊藤奈葉的存在。

  更不需要產生更多的交集。

  蜷縮起身體,伊藤奈葉不安地想著,如果可能的話,其實她不希望和任何人產生交集。明明已經干脆地切斷了過去,除了上次沒有控制住自己去找六道骸聊了一些事情,她也沒有再與任何人有過多的接觸,為什麼事情會突然失去控制呢?

  與此同時的沢田家正一如既往的吵鬧著。

  「怎麼辦啊,Reborn,伊藤同學就是那個『伊藤奈葉』吧?!」

  「啊,看來是這樣沒錯。其實,未來戰後我曾經調查過,她初一就轉來並盛中學了。」

  「咦!?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啊?」沢田綱吉抓著頭發問道。

  「蠢綱,冷靜點。」Reborn踹了他一腳,「我們所知道的未來,只是平行世界之一,並不是我們的未來。」

  「可是……可是那個時候,白蘭和尤尼都說過,無論是哪個平行世界,無論是否與我們產生交集,無論是否遇上密魯菲歐雷,伊藤同學都會……都會死啊!」沢田綱吉抱著腦袋喊了出來。

  Reborn壓了壓帽檐,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這其實算是一個未解之謎,無論是尤尼還是白蘭都無法找到答案。明明平行世界是由無數可能組成的無數世界,但是伊藤奈葉卻在無數可能延伸出的未來裡,都在相近的一個時間點迎來了生命的終結。

  雖然尤尼沒有明說,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回來之後的未來是什麼樣,但是Reborn推測,尤尼的犧牲並沒有換來伊藤奈葉的生命。

  蠢綱這家伙,大概本以為在這個世界,伊藤奈葉會是一個因為奇妙的經歷而意外得知了名字和部分人生經歷的陌生人吧。結果現在忽然發現,只是意外得知未來的那時還不是相遇的時間點,伊藤奈葉變成了身邊觸手可及的同班同學,所以才為有著必死結局的伊藤奈葉著急了起來吧。

  「那也不用這樣大呼小叫,蠢綱。」Reborn實在看不下去沢田綱吉這副樣子,握著列恩變成的錘子敲了下去,「既然這麼無法接受的話,就想辦法改變它。那是好幾年後才會發生的事情吧,你還有很多時間呢。」

  沢田綱吉淚眼汪汪地捂著頭上的包,聽著Reborn說完後,他的表情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嗯。我會努力想辦法的。」

  但不過片刻後,他的表情又重新變得沮喪了。

  「可是,連白蘭和尤尼都不知道原因,我要怎麼想辦法啊?」

  「所以讓你別急嘛。」Reborn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睡衣,躺了下來,「隨著事情的發展,總會出現一些端倪的。」

  「可是……」

  「qiupi∼qiupiqiupiqiupi∼」

  「啊啊啊啊!別睡啊Reborn!!!」

第二章

  雖然因為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有些許的不安,但是這半個月來並沒有造成什麼改變,也不會再收到莫名其妙的的視線,伊藤奈葉稍微松了口氣。

  站在講台前的老師正眉飛色舞的講著課,這位老師在伊藤奈葉初二時也曾是班裡的國語老師,上課時特別有激情,大概也是因為充滿了表達欲,與之相對的就是他不會時常點人起來回答問題,因此還挺受學生們的歡迎。

  這節課已經點了人起來讀課文——正是倒霉的沢田綱吉,不知道為什麼,他上課被點起來回答問題的概率很高。

  沒有了上課走神的風險,伊藤奈葉放心地微微側頭看向窗外。

  此時窗外一成不變的風景裡,走入了一道瘦長的背影。今天沒有黑色的制服披在身後飄揚,而是穿著白襯衫和黑色的無袖毛衣,襯托得身姿更加挺拔,手臂上別著的風紀袖章紅的格外顯眼。

  正是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

  大概是在風紀委員的辦公室看見了有人翹課,雲雀恭彌徑直走向翻了半天校門都沒有成功正掛在校門上的兩個男生,大概是說了類似「翹課,咬殺」之類的話,那兩個男生嚇得從校門上摔下來,屁滾尿流地跑回了教室。

  雲雀恭彌頭上還頂著他那只嫩黃色的、圓滾滾的小鳥,轉過身之後打了個呵欠,身影漸漸消失在窗外可以看見的範圍。

  今天的陽光很好,天氣既不會讓人感到寒冷也不會過於炎熱,伊藤奈葉猜測他應該是去天台上小憩了。

  有時候她也會疑惑,雲雀學長為什麼一直在並盛中學不願意畢業呢?並盛,到底對於雲雀學長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但更多的時候,她對此心中暗暗欣喜。

  畢竟雲雀恭彌初三時,伊藤奈葉只是剛剛入學的初一學生。如果雲雀恭彌按時畢業,她哪裡會多出這能夠時常看見他的兩年呢?

  對於伊藤奈葉來說,她清楚地知道被留下的人的痛苦,因此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歲的她並不希望與任何人產生過多的交集。但是,既然還活著,總要有些信念支撐自己活下去,不然不被需要、孑然一身也不希望與人產生羈絆的伊藤奈葉,早就死在十三歲的那個夜晚了。

  曾經,詩織是唯一給予她溫暖的存在,是唯一需要的僅僅是「伊藤奈葉」這個人本身、支撐她活下去的存在。

  可是十一歲那年,詩織病逝了。

  此後她一直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如果不是詩織希望她能夠活下去,也許伊藤奈葉的人生早就結束了。

  幸運的是,在決定遠離此前的一切、靜靜等待死亡來臨時,這個隨便選擇的名為並盛的地方,讓她知曉了名為「雲雀恭彌」的少年,漸漸對「活下去」這件事情有了期望。

  與詩織的相遇和認識雲雀恭彌,是伊藤奈葉不幸的人生中僅有的兩次幸運。

  放學回家後,伊藤奈葉敏銳的發現了異常。

  每天都會在她回家時跑來迎接她的小夜,今天卻不見蹤影。而且……家裡有不好的氣息。

  輕輕放下書包,伊藤奈葉警惕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有一道面向窗外靜靜站立身影,他穿著有些奇異的衣服,腰間還掛著一把太刀,頭發是漂亮的青色。

  而小夜正站在床上,緊貼著牆壁,身上的毛全部炸開,對著房間裡的男人齜著牙發出「嘶嘶」的叫聲。

  伊藤奈葉走上前摸了摸小夜,直到小夜眯了眯那雙如同綠寶石一般的眼睛,看上去沒那麼害怕了,伊藤奈葉這才抬起頭。

  這個不請自來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他眉間輕皺,俊秀蒼白的臉上滿是陰郁之色。

  「您有事找我的話,能否和我去客廳商談?」伊藤奈葉站直了身子,語氣平靜,「您的氣息讓這孩子很害怕呢。」

  「我是一期一振。」

  說話的時候,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像是在猶豫什麼,伊藤奈葉等了許久才等到他的第二句話。

  「我弟弟……生了很嚴重的病。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你的血。」

  話音落下後,站在客廳的兩人之間再次安靜下來。

  伊藤奈葉依舊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她思考了許久,轉身走進廚房。片刻後,她走出廚房拿著一個小瓶子遞給了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的目光從她仍在滴血的掌心略過,詫異地接過瓶子打開。低頭看去,便能看見杯子中的一片殷紅。

  他道了謝,沒有再說任何多余的話,急匆匆地離開了。

  伊藤奈葉找出了許久不曾用過的急救箱,熟練地為自己包扎好傷口,視線停留在繃帶上久久不曾移開。

  如果不是擁有著名為「panacea」的能力,照這種每個月都要放一次血的頻率,掌心和手腕應該會留下許多疤痕吧。可是知道她擁有「panacea」能力的人,她應該都認識才對。為什麼會有陌生人找上門來呢?

  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還有漏網之魚嗎?

  可是六道骸當年連人帶資料毀了個干淨,就算有當年與之合作的家族還有關於「panacea」實驗的資料,也不可能知道當初用了化名的她現在的所在之地。

  那麼是伊藤家泄露了消息嗎?可這對他們並沒有好處,他們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呢?

  這個自稱「一期一振」不請自來的男人也很奇怪,身上的氣息給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如果壞事情有可能發生,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所以最近接二連三的發生奇怪的事,是墨菲定律又找上她了嗎?

  總覺得,接下來的生活不會那麼平靜了。

  不僅有超強的自愈能力,血液還能夠治愈他人的傷痛,甚至可以緩解大多數的重症和毒素。

  關於「panacea」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她原本平靜的安身之所,不知道會被多少人找上門來呢?

  意料之中的麻煩很快就找上門來了。只是伊藤奈葉沒想到,麻煩會來的這麼快速和頻繁。

  本來正在睡覺的伊藤奈葉被一陣極其強烈的殺意驚醒,以極快的速度躲過了迎面而來的一刀,她皺著眉看向再度炸毛的小夜,引著不斷向她攻擊的人離開了房間,來到了更加寬闊的院子裡。

  借著月光,伊藤奈葉終於看清了這個攻擊自己的男人。

  他穿著與白天自稱「一期一振」的人相似的衣服,只是與那人一絲不苟的穿衣風格不同,這個戴著眼鏡的男人領口開的極低,顯得有些輕浮,臉上掛著懶散的笑意,眉宇間卻有著與一期一振如出一轍的陰郁之色,身上散發的那種不好的氣息比一期一振更甚。

  這個戴著眼鏡的男人攻擊力道也很大,一時間刀刃破空聲和院子牆壁被砍裂的聲音不斷響起,放在白天也是無比吵鬧的動靜,在安靜的深夜顯得格外刺耳。

  想到住在隔壁的人,伊藤奈葉想要引著這位不速之客遠離這裡,卻因為他極快的身手無法做到,只能被迫躲避。

  「你也想要我的血?」

  攻勢停頓了一瞬,男人對著伊藤奈葉露出了略顯扭曲的笑容,下一秒揮舞著手中的刀劍更快地攻了上來。

  「我想要的,是你的死亡啊!」

  刀鋒以極快的速度衝著被逼到院子角落的伊藤奈葉而來,這一擊避無可避,卻在半空中被擋住了。

  一道黑影從院牆上跳下來落在伊藤奈葉身前,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隨後終於安靜了下來。

  黑發少年身上還穿著睡衣,一手持著浮萍拐與刀劍僵持在半空,語氣不快的開口道:「擾亂我的睡眠,攻擊並中的學生。你,即將在這裡被我咬殺。」

  話音未落,打鬥聲已經再度響起。

  伊藤奈葉慌亂地看著眼前的打鬥,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無措地站在角落裡,不敢發出聲音。

  過了一會,腳邊忽然傳來了毛茸茸的觸感,伊藤奈葉低頭看去,原來是小夜正在蹭她的腳踝。

  她彎腰將小夜抱在懷裡,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小夜的顫抖。

  小夜是一只黑色的貓,到了晚上不注意的話很難察覺到它的存在。往日溫暖的小身軀此刻有些涼意,不知道小夜在這裡看了多久。

  伊藤奈葉一遍遍撫摸著小夜發抖的身體,對它輕柔地說著話,安撫它的情緒:「小夜,別怕,沒事的。」

  大概是因為敵不過,戴著眼鏡的男人放棄了打鬥,很快就撤離了。

  雲雀恭彌追出了院子,卻已經看不見眼鏡男人的身影,他極為不爽地停下了腳步。

  跟上來的伊藤奈葉不知道該不該和他搭話,深夜被吵醒、打架的對手半途撤離……現在他應該心情很不好吧。

  「喵。」正在伊藤奈葉猶豫的時候,原本乖乖待在懷裡的小夜叫了一聲,跳向了沉著臉的雲雀恭彌。

  「喵∼」站在雲雀恭彌肩膀上的小夜軟軟的衝他叫了一聲。

  雲雀恭彌伸出手摸了一下小夜的腦袋,表情緩和了一些。

  「雲雀學長,非常感謝。」伊藤奈葉攥著裙角,向雲雀恭彌鞠了一躬。

  「啊。」雲雀恭彌應了一聲,放在小夜腦袋上的手輕輕拍了一下,小夜仿佛知道他在表達什麼一樣,從他肩膀上跳回了伊藤奈葉懷裡。

  對伊藤奈葉點了點頭,雲雀恭彌打著呵欠走回了自己家裡。

  雲雀恭彌轉身後才直起身的伊藤奈葉目送著雲雀恭彌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門後,這才抱著小夜回了房間。

  小夜很快蜷縮著小身子窩在柔軟的被子上睡著了。

  然而經歷了今晚的事情,伊藤奈葉卻沒辦法像它一樣迅速入睡了。

  這兩個找上門來的人究竟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關於「panacea」的事情?為什麼一個只想要她的血,一個卻想要殺了她?

  輕聲嘆了口氣,伊藤奈葉閉上眼睛,毫無睡意。

第三章

  在經歷了兩個奇怪的男人找上門之後,伊藤奈葉懷揣著心中無數的疑惑直到天亮才睡著。

  幸好這天是休息日,伊藤奈葉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十二點多,還是被餓了卻發現自動喂糧機裡沒有東西吃的小夜拍醒的。

  給小夜喂了貓糧之後,伊藤奈葉發現小夜的貓砂快要用完了,小魚餅干、貓條之類的零食也所剩無幾,正好出門買午餐的時候可以給小夜買一些補給回來。

  大概是睡得不好的緣故,雖然到商業街買完小夜的東西之後已經一點了,伊藤奈葉也沒有感到絲毫肚子餓的跡像,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買個面包當做午飯。

  在伊藤奈葉拎著大包小包走出便利店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穿著打扮像是小牛的男孩以極快的速度跑過來,嘴裡還不停嚷嚷著「笨蛋、笨蛋,阿綱是笨蛋」,緊隨其後的是另一個小小的紅衣女孩,邊追邊說著「藍波,不行,會撞到人的」。

  但是這提醒並沒有被聽進去,被叫做「藍波」的小男孩幸運地沒有撞到行人,卻因為得意地回頭說「藍波大人才不會呢」的時候一頭撞到了牆上。

  「要、忍、耐……哇啊啊啊啊啊啊阿!好疼啊!」藍波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正要上前看看這位哭泣的小朋友時,伊藤奈葉忽然聽見了有些耳熟的嗓音。

  「藍波!一平!不用跑那麼快啊!」

  伊藤奈葉循著聲源看去,果然是認識的人。

  匆匆跑過來的人是沢田綱吉,肩膀上還站著之前與她打過招呼的Reborn。

  並不想與他們有更多交集的伊藤奈葉打算趁著還沒被看見,安靜地離開這裡。

  誰知道剛剛轉過身,就聽見身後傳來「砰——」的一聲,男孩的嚎啕大哭忽然消失,再度響起的是陌生的兩道聲音。

  「喲,年輕的彭格列,又見……那是?奈葉姐?!」

  「啊!真的是奈葉姐姐!」

  「咦?伊藤同學?」

  腳步停住,伊藤奈葉輕嘆一聲,回頭看向一個接一個喊出她名字的三人。

  「Ciao su,奈葉。」

  「中午好,Reborn君,沢田君。」打完招呼後,伊藤奈葉打量著應該是剛才兩位小朋友、正用一種激動又欣喜的表情看著她的兩人,自從開學以來就困擾她的事情終於有了頭緒。

  事已至此,她的想法和想要隱瞞的事情,可能這些人早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認識我的原因。」六道骸那家伙,平時說著討厭黑手黨,對著昔日同患難的朋友,明明知道她的期望,卻為彭格列對她隱瞞了這麼多重要的事情。

  所以當時所謂的「聊聊這些年的經歷」,她坦誠地說了所有能說出口的,而六道骸關於彭格列的部分只說了最表面的大概而已吧?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內心深處將六道骸當作唯一可信賴的朋友的伊藤奈葉,心情還是有些復雜。

  「看來你猜到了呢,比起阿綱來要聰明得多嘛。」

  「為什麼要拿我做對比啊Reborn?而且就這麼讓伊藤同學知道這種事沒關系嗎?!」

  「嘛,她早晚要知道的吧。」

  「雖然是這樣,但是……」

  伊藤奈葉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正試圖理清這一系列的事情,可想來想去都還是有連不上的地方,關於那兩個帶著刀的男人,目前她還是一無所知。

  然而思緒卻被打斷了。

  「年輕的彭格列,先安靜一下吧,快沒時間了,我還有必須要告訴奈葉姐的事情。」

  一頭黑色卷發的少年聲音低沉,如果伊藤奈葉熟悉他的話,就會發現此刻他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嚴肅。

  「沒錯,奈葉姐姐一定要找到一個叫『源業』的人!」

  「只要阻止源業,奈葉姐就能活下去!有人托我轉告,必要的時候,可以尋求刀劍的協助,找到安倍千代,她會幫助你的!」

  直到坐在沢田家裡,吃著沢田媽媽做的晚飯,伊藤奈葉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在商業街時,說完那幾句話後十年火箭筒的交換時間就到了,換回來的藍波和一平又恢復了吵吵鬧鬧的日常。

  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伊藤奈葉,被Reborn邀請到沢田家:「奈葉,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家吧?聊一聊彼此目前知道的線索,可以解開很多疑惑哦。」

  然後這一聊就聊到了吃晚飯的點,熱情好客的沢田媽媽是伊藤奈葉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這才有了和沢田一家坐在一張飯桌上的局面。

  似乎只要與沢田綱吉扯上關系,氣氛就總會變得吵吵鬧鬧的。但雖然吵鬧,卻是處處透露著溫馨。

  然而此時的伊藤奈葉卻沒有功夫感到不適應,就連沢田媽媽時不時讓她多吃些的話語,伊藤奈葉聽的都不是很真切。

  在這段談話裡,關於彭格列的種種介紹暫且不提。

  據Reborn所說,每個平行世界的她都會死在相近的一個時間點——大概是距離現在的九年後。在無數種可能發展的分支裡,伊藤奈葉卻只有一種結局,這明顯是不合理的。但究竟是什麼造成了這一點,就連能窺視所有平行世界的白蘭都不止的原因。

  距離他們去到未來世界已經差不多過了半年,因為當初去到的未來是九年多以後的未來,因此未來的時間線裡距離她的死去應該是過去了一年左右。

  在伊藤奈葉原本的認知裡,她的短命很明顯是「panacea」實驗造成的,告知她活不過二十五歲的也是主導「panacea」實驗的研究人員。

  但與平行世界理論相悖的不合理性和今天十年後的藍波和一平所說的話推翻了這一點,她的死亡應當是人為的。

  可是「源業」和「安倍千代」,都是陌生至極的名字。最令人疑惑的是,「尋求刀劍的幫助」是指什麼?

  在這個時間點,伊藤奈葉只能聯想到那兩個不請自來的男人。畢竟他們身上都帶著刀,一個還自稱自己是「一期一振」。

  「吃飯的時候要專心哦。」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伊藤奈葉抬起頭,看見的是沢田媽媽擔心的臉,「是身體不舒服嗎?臉色一直不太好,也不怎麼吃東西呢。」

  「謝謝阿姨的關心,我只是昨天沒有睡好。」 在看見沢田媽媽與詩織相似的神情後,伊藤奈葉恍惚了一瞬,對於這種吵鬧的溫馨和無法拒絕的熱情與關心,遲到的不適應感和抗拒終於一齊湧上心頭。

  「阿拉阿拉,那吃完趕緊回去休息吧!一會讓阿綱送你回去吧?天黑了,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呢。」

  「媽媽說的沒錯,」Reborn放下碗和筷子,看向沢田綱吉,「阿綱,讓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回家可不是紳士所為哦。」

  「啊?嗯,好的。伊藤同學,我一會送你回家吧?」

  伊藤奈葉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最近不太安全呢。聽說就在昨天晚上,附近發生了入室搶劫,就連院子都破壞的很嚴重呢。」沢田媽媽滿臉的擔憂,「還是讓阿綱送你吧。」

  實在無法拒絕,最終伊藤奈葉還是讓沢田綱吉送她回家了。

  途中,沢田綱吉忽然停下了腳步,緊緊皺著眉,雙拳緊握,對伊藤奈葉說道:「伊藤同學,你不用擔心,大家都會幫你的!『源業』和『安倍千代』,一定很快就會找到的!」

  伊藤奈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只是道了句謝謝。

  除此之外,一路上兩人都十分安靜,直到走到伊藤奈葉家門口看見四處是打鬥痕跡、破損嚴重的院子時,才露出了震驚地表情。

  「哎!?這個院子……難道媽媽說的入室搶劫,是伊藤同學家嗎?!」

  「不是入室搶劫。」

  說完,見沢田綱吉還是一臉疑惑,伊藤奈葉解釋道:「下午不是說過了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啊!帶著刀的奇怪男人!」

  沢田綱吉臉上的表情一瞬變為了了然,但是片刻後又變回了震驚。

  「……這麼說,這是伊藤同學和人打鬥造成的!?」伊藤同學明明看上去這麼瘦弱嬌小,武力值原來這麼強悍的嗎!?

  伊藤奈葉猶豫了一下,身後卻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不,是我。」

  聽見這個聲音,沢田綱吉的反應比伊藤奈葉還大,他迅速轉過身,說話都結巴了:「雲、雲雀學長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這裡是我家。」

  「咦?!!」

  因為這一帶都是比較豪華的日式建築,住宅之間距離都比較遠,哪怕是鄰居和對門也隔著不小的距離,沢田綱吉一直沒有注意到,伊藤家對面的住宅掛著的門派上正是寫著「雲雀」。

  「說起來,你們,是在群聚嗎?看來正好可以做一下飯後運動消消食呢。」

  銀光一閃而過,雲雀恭彌手上已經不知何時握著一把浮萍拐。

  「不不不不不,我只是送伊藤同學回家而已!我這就要回去了!」一邊說著,沢田綱吉一邊以極快的速度跑走了。

  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雲雀恭彌收起了浮萍拐卻沒有進屋,看著伊藤奈葉不知道在想什麼。

  被一直注視著,伊藤奈葉難得的紅了臉,像是被沢田綱吉傳染了一樣也結巴起來。

  「雲、雲雀學長,晚上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難得一見的緋色,雲雀恭彌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昨晚的違反風紀者還沒抓到,像你這種弱小的植物還是不要大晚上在外面逗留的好。」

  「是、是!」

  伊藤奈葉進屋之後,雲雀恭彌看向看上去空無一物的院牆,「有事找我嗎?小嬰兒。」

  片刻後Reborn揭開了遮掩的道具,稱贊道:「真是敏銳啊雲雀。怎麼都瞞不過你。」

  「不過,你的這份敏銳也是時候該發揮在其他地方了吧?」

  「嗯?你指什麼?」

  Reborn壓低了帽檐,沉下聲音,將今天的事情和談話的內容告訴了雲雀恭彌。

  聽完之後,雲雀恭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是嗎」。

  Reborn見此哼笑了一聲,「那麼,我先走了,下次見吧,雲雀。」

第四章

  ——十年後的世界——

  首領辦公室今日又是熟悉的三人會議組合,沢田綱吉注視著眼前一頭銀色長發及腰的女人,眉間緊皺。

  這是突然出現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女人,但是她卻是最了解事情始末和解決方法的人。除了她的提案,他們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安倍小姐,我需要一個解釋。」沢田綱吉眉間皺的更緊,「雖然我讓藍波傳達了你的話……但我不明白,你有解決問題能力,為什麼要繞這麼大的圈子,讓十年前的奈葉自己去尋找呢?」

  沢田綱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男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卻能通過他此時極低的氣壓察覺他差到極點、不願意開口的心情。

  「畢竟,十年前的奈葉對於『活著』這件事,並無執念。更何況,在十年前找到『源業』和你,並尋求那些付喪神的幫助,真的可能做到嗎?」

  安倍千代面無表情地聽著,明顯有些不耐煩,卻還是對沢田綱吉提出的疑問做了解釋。

  「你以為『歷史』是能輕易改變的?你以為你們手握7的縱向時間軸,就可以改變伊藤奈葉的死亡?」

  「你們曾經成功改變了的『未來『,在宏觀上來說,也是『歷史』。而你們能夠改變的原因,是因為你們希望改變的事情,造成了7的扭曲,所以掌管7的人才沒有阻止你們,脫離於任何時間、空間之外負責守護『歷史』的『時之政府』也沒有出手干預。」

  「身為『時之政府』一員的我雖然脫離時間之外,可以回到十年前直接出手,但這在我已經抓捕到源業的情況下,是違反規定的。如果我那麼做,就是改變了歷史。」

  「可伊藤奈葉自己找到元凶,尋求『時之政府』的幫助從而改變『必將死亡』的結局,是符合規定的。因為她的死亡雖然成為了必定的『歷史』,卻是源業身為審神者造成的,這是時之政府的失誤。在她自己找上門的情況下,時之政府有義務補償她。那時,我也能夠順理成章地解決一切。雖然聽上去不合理,但身為彭格列高層的你們,應該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吧?」

  「暗示你讓藍波傳達的話,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只要成功傳達給伊藤奈葉,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結果。現在,已經有一些事情,發生改變了。」

  一時之間,辦公室裡安靜了下來。

  沢田綱吉頭疼的思忖著,奈葉知道了藍波傳達的模糊不清的信息,能夠改變什麼呢?

  奈葉確實在十年前與那些付喪神見過幾次,但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按安倍千代的說法,他們那時應該已經碎刀了。

  在安倍千代出現之前,也沒人知道『源業』這個人,更不知道奈葉死亡的真相。

  然而,安倍千代是在奈葉死亡後才出現的。

  先不論奈葉是否有解決這些事讓自己活的更久的意向,光是這些關鍵,奈葉就找不到吧?

  正當沢田綱吉苦惱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雲雀恭彌終於開了口。

  「一個月。」

  話音落下的同時,另外兩人都皺眉向他看來。

  「這是我能忍耐的極限。」他看向沢田綱吉,「沢田綱吉,一個月後事情還沒有進展的話,我就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

  說完,他完全不理會辦公室中兩人各異的反應,徑直走出了房間。

  ——回到十年前——

  並不知道十年後發生的種種,伊藤奈葉懷抱著困惑的心情如同往常一樣度過一周後,從未有客人拜訪過的家中,迎來了久違的故人。

  那是周日的中午,伊藤奈葉正准備吃午飯的時候,忽然聽見了門鈴的聲音。她疑惑的開門,看見的是一張熟悉而又令人懷念的臉。然而,那張與詩織相似的臉上的表情,卻是令人陌生的。

  伊藤奈葉招待一直冷著臉的赤發少年坐下,家中從未招待過客人,她自己也不喝茶,看了眼自己剛拆開的、明顯是便利店買的飯團,奈葉將還沒打開的飲料往少年面前推了推,有些尷尬詢問他是否吃過飯。

  雖然確實是兩年未見,但總覺得……伊藤奈葉坐在赤發少年對面,總覺得他變得令人陌生了起來。

  「我一直在調查關於你的事情,奈葉。」赤發少年一開口,就讓伊藤奈葉驚訝了。

  「……關於我?」

  「關於你失蹤的那兩年,關於你執意離開伊藤家並與過去的一切切斷關系,關於『panacea』實驗。」

  少年平靜的,甚至是面無表情的說出了這些話。

  伊藤奈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些事情她當年也只是和詩織說了個大概,而少年該是什麼都不知道才對,詩織也不會在她要求保密的情況下將這些事告知她年幼的兒子。

  這兩年來,他們從未聯系過。伊藤奈葉以為自己徹底和過去告別了,卻沒想到會有人用兩年查到了所有能查到的。

  「這件事很奇怪。當年那個找上伊藤家的研究員——格瑞德,是在找上你不久前才加入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他加入之後,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才開始關於『panacea』的實驗,而你是唯一他親自找來的實驗體,我懷疑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你。而且按理說他已經於數年前死在六道骸手下,但是就在前不久,有人發現了他的蹤跡,就在並盛町。」

  「更奇怪的是,我查到了他的真名,叫『源業』,是那個源家的後代。但是『源業』已經失蹤了很多年了,源家早就認定了他死亡的事實。」

  「什麼?!」伊藤奈葉猛地抬起頭,「征十郎哥哥,你說,你查到當初找到我的研究員真名叫『源業』?!」

  「啊,沒錯。」赤司征十郎點了點頭,「看來你掌握了一些情報,我建議你將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聞言,伊藤奈葉沉默了。

  她明白赤司征十郎的意思。雖然看上去令人感覺陌生,但是這個與她一同長大的鄰居小哥哥、詩織的兒子,本質上還是溫柔的。哪怕她當初不曾向他求助,哪怕她當初不告而別,記憶中溫柔的征十郎哥哥,還是想要盡力幫助她。

  可是在知道了這件事並不簡單,而且十分危險的情況下,伊藤奈葉無法開口。

  在她決定告別所有過去之前,她所得到的所有關於「家」的溫暖,全部來自於詩織和眼前這個少年。

  哪怕是對「活下去」這件事情產生了些許渴望的如今,她也無法為了自身的原因,而將赤司征十郎牽扯其中。

  「那個……征十郎哥哥,你的眼睛是怎麼了?」伊藤奈葉視線飄忽,明明在問眼睛的事情,卻不敢對上那雙異常凌厲的異色瞳。

  「什麼事也沒有。你不願意說的話,可以不說。但是奈葉,你應該明白,我和母親都將你視為家人。」說著,赤司征十郎看向桌子上的飯團,話鋒一轉,「既然你不願意談論這件事,那麼就來說說關於你的午飯的話題。在此之前,先吃完你的午飯。」

  那之後,伊藤奈葉不敢反駁地聽了很久「如何獨自生活並照顧好自己」的說教,並接受了按時打電話彙報生活狀況的要求。

  一下午的相處,剛見面時的陌生感已經全部散去,除了顯得格外凌厲與強勢,伊藤奈葉覺得赤司征十郎與兩年前並無差別。

  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與伊藤奈葉設想的不一樣。

  原本來到並盛,只是想要挑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默默等待離開這世界的一刻。

  但是現在,心中卻產生了渴望——想要更多的時間去感受他人給予的溫暖,想要……一直一直,看著心中的光。

  仔細回想起來,一切發生改變的起點,似乎就是那次相遇。

  那是伊藤奈葉剛轉到並盛中學不久,初一第二學期剛開始的時候。

  伊藤奈葉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不與任何人交談,看上去性格陰沉。但是,長相卻是像小動物一般無辜可愛,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據說一個人住在豪宅,似乎是有錢的大小姐。

  於是很快的,在某天放學後,伊藤奈葉被附近的小混混纏上了。

  那時候,伊藤奈葉處於一種極度麻木的狀態,什麼事情都無法激起她心中的波瀾。因此她並沒有反抗,乖乖的被小混混堵在牆角,交出了錢包。

  但是遇上這麼「乖」的女生,小混混顯然不滿足於此,伸著手就要往伊藤奈葉身上摸。

  就在肩膀被碰到的瞬間,雲雀恭彌出現了。

  小混混們被揍的慘不忍睹,而雲雀恭彌則只看了伊藤奈葉一樣就離開了,只留下一個披著的黑色校服飄揚在空中的背景,和一句「女生不要在這種地方亂晃」。

  當時伊藤奈葉以為這位風紀委員長是個大好人,後來發現他那時候會幫她大概是因為她身上穿著並中校服以及維持並盛風紀的需要。

  第二次與雲雀恭彌產生交集,是在寒假的時候了。

  自從伊藤奈葉一次偶然的機會喂了小夜一點酸奶、而小夜跟著回了家之後,一到飯點,小夜就會來家裡的院子叫個不停。

  一開始伊藤奈葉只給小夜喂了酸奶,後來發現小夜一直來,便又給小夜准備了貓糧。

  隨著時間的增長,家裡貓咪的食物和用品越來越多,小夜待在伊藤奈葉家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就這樣直到某一天,伊藤奈葉決定收養這只貓。並根據貓咪全身烏黑、只有肚子和爪子雪白的毛色,給這只貓取名「小夜」。

  或許是曾經是流浪貓的緣故,小夜有時會忽然失蹤,到了吃飯的時候又會忽然出現。伊藤奈葉一開始還以為小夜跑了或是出了什麼事,後來發現小夜大概只是出門散步,便也不再會著急的出門尋找。

  但是在寒假的某一天,伊藤奈葉回家時發現,小夜正在家門口對一個人喵喵叫著,還一直去蹭那人伸出的手。

  而蹲在那的人只給了伊藤奈葉一個背影,走近時,聽見他對小夜說:「是嗎,你找到願意停留的地方了啊。」

  這嗓音有些耳熟,但是因為其中從未聽過的柔和,導致伊藤奈葉沒有認出來。直到少年站起身面對她,她才認出這個小夜的舊識就是雲雀恭彌。

  也就是這一天,伊藤奈葉終於發現,原來她與相距甚遠的鄰居是學校的風紀委員長,以及,小夜時不時地出門是去鄰居家「串門」了。

  那之後,伊藤奈葉和雲雀恭彌的交集變多了。

  大多是因小夜而起的交集,但偶爾出門時遇上,也會打個招呼。

  對雲雀恭彌的關注日益增加,伊藤奈葉發現,這個看似和她一樣孤僻的少年,其實與她截然不同。

  雲雀恭彌是個孤傲的少年,自我、任性、不太講道理,討厭群聚,極度愛校。武力值奇高,似乎也崇尚以武力解決問題,但對小動物卻又很溫柔。

  越發現雲雀恭彌與自己的不同,伊藤奈葉越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關注和……心裡與日俱增的陌生情感。

  但對於沒有未來的伊藤奈葉而言,陌生人她都不願意輕易與之產生交集,又怎麼會敢接近自己心懷好感的人?

  所以隨著心中陌生的情感增加,伊藤奈葉盡量避免和雲雀恭彌的見面,只敢在暗處偷偷仰望他的背影。

  但要說發現自己心中莫名躁動的情感是什麼,還是在初二的時候。

  在某次去超市的路上,伊藤奈葉遇到了附身在庫洛姆身上的六道骸,並被六道骸認出來。雙方在年幼分別的時候,都以為不會再遇到彼此,卻神奇地在並盛町這個地方再度相遇了。

  如果在伊藤奈葉能與之敞開心扉的人中做個排名,詩織排第一名,第二名就是六道骸了。

  這大概是源自幼年同為實驗品的經歷。

  伊藤奈葉總覺得,六道骸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精神承受能力都很強大,也足夠干脆果斷。

  因此詩織不在了,伊藤奈葉與六道骸重逢後沒多久,就忍不住找上門去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她不明白,內心這躁動不安的情感到底是什麼。

  「kufufufufu,你是喜歡……不,愛慕著雲雀恭彌吧。」

  是嗎?

  這種感情,是喜歡、是愛慕嗎?

  是吧。

  這種想靠近卻又膽怯恐懼,只敢像個窺視者一般躲在暗處默默注視的情感。

  就像生活在陰暗潮濕地方的生物,忽然發現了耀眼的陽光。

  喜愛而又敬畏,怯懦而又向往。

  這就是伊藤奈葉的愛慕。

  這就是伊藤奈葉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第五章

  大概在距離上次見到這個男人,已經過了半個月的時間,沒想到的是,這次他還帶著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看上去極度虛弱,不知道是生了重病還是受了重傷,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但他的眸子卻依舊清澈,綠色的眸子漂亮的像是夜晚發著光的螢火蟲。

  伊藤奈葉猜測,這孩子也許就是自稱「一期一振」的男人向她討要血液的目的。

  但是突然出現在她放學的路上,是有什麼突發事件嗎?兩個人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難道家裡還有重病的家人?

  沉默著沒有出聲的伊藤奈葉默默注視著他們,等待他們開口。

  「很抱歉又來打擾您,我為明□□行上次的無理向您道歉。」一期一振說著,衝著伊藤奈葉鞠了一躬。

  而那個孩子,則是著急地上前了幾步,嘴裡喊著:「明石……明石他,快要死了,你能救救他嗎?」

  「……我可以給你們,但我需要你們為我解答一些疑問作為交換。」

  「可是,要沒時間了!明石……」

  「螢丸!」

  一期一振皺著眉打斷了那孩子帶著哭腔的話語,看向伊藤奈葉時又帶上了微笑,但他的眼睛裡卻也滿是急色,沒有一絲笑意。

  「伊藤小姐,讓螢丸先回去救人,我留下解答您的疑問,可以嗎?」

  伊藤奈葉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雖然對於延長生命這件事目前沒有什麼興趣,但畢竟是改變了自己一生的「panacea」實驗,現在這個事情忽然有了這麼多未解之謎,伊藤奈葉還是希望能夠知道真相。

  「好吧。」伊藤奈葉答應了一期一振的請求,讓叫「螢丸」的孩子帶著她的血回去救人,一期一振則被邀請到家裡解開奈葉的疑惑。

  但沒想到的是,回去的路上,身後跟了好幾條小尾巴。

  一期一振靠近了一些,以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音量詢問道:「伊藤小姐,需要甩開他們嗎?」

  「算了,隨他們吧。」他們既然選擇悄悄跟著,一會總不會跟到家裡去偷聽吧。嘆了口氣,伊藤奈葉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對自己的事情這麼熱心。就算在某個平行的未來裡,他們和自己關系很好,可是目前只是不熟的同班同學不是嗎?

  「十代目,那個男人突然拉進了和伊藤的距離,難道雲雀那家伙……」獄寺隼人躲在牆後,小聲的和沢田綱吉說著話,語氣裡透露著幸災樂禍。

  「但是現在雲雀和伊藤還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吧,而且風太不是說十年後這兩個人也只是互有好感沒有交往嘛,哈哈哈哈……唔……」

  山本武過於爽朗的笑聲戛然而止,捂住他嘴的沢田綱吉松了一口氣。

  「山本,獄寺君,我們是在跟蹤啊!你們小聲點。」沢田綱吉用氣聲示意著。

  山本武和獄寺隼人點點頭,三個人小心翼翼地繼續跟在伊藤奈葉和陌生男人身後。

  Reborn坐在山本武的肩膀上沒有說話,嘴角卻彎了起來。

  「panacea」能力的傳聞曾在黑手黨中流傳過一陣子,恐怕奈葉早就發現蠢綱他們了。而且……

  「哇哦,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雲雀∼雲雀∼」

  這兩個熟悉的聲音讓三個人不由得一顫,僵硬地回過頭看去,果然看見了帶著玩味笑意的俊臉和繞著他飛的黃色小鳥。

  「雲雲雲雲雲雀學長!」沢田綱吉結巴著擺著手,和獄寺隼人一起默契地擋住雲雀恭彌的視線。

  山本武尷尬地「哈哈」笑了兩聲,摸著頭發和雲雀恭彌打招呼。

  然而這些努力注定是白費的。

  Reborn笑著打了招呼:「喲,雲雀。蠢綱他們正在跟蹤奈葉呢。」

  「咦?!!!!!」

  無視了沢田綱吉慌亂的驚呼和另外兩個人越發尷尬的表情,雲雀恭彌聞言將視線移到了前方即將消失的兩個人影上,看見那個男生掛在腰間的太刀,臉上笑意加深了一些,卻顯得有些惡劣,本是玩味的表情一下凌厲了起來。

  沢田綱吉等人不明所以,順著雲雀恭彌視線望去的Reborn卻一下嚴肅了起來。

  「名刀一期一振。難道這個男人就是蠢牛說的線索之一?」

  「一期一振?那不是皇室御物嗎?!」

  「十代目轉述的十年後蠢牛的提示裡,確實有提到『尋求刀劍的幫助』……」

  「難道伊藤同學現在正陷入危險中嗎?!我們得趕緊追上去才行!」

  Reborn的手摸到帽子上列恩的瞬間,列恩變成了巨大錘子,下一秒就落在了沢田綱吉頭上。

  而雲雀恭彌,已經提著浮萍拐跟了上去。

  伊藤奈葉手足無措地看著雲雀恭彌差點和一期一振打起來,沢田綱吉等人出現後更是陷入一片混亂。幸好在Reborn的勸說下,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坐在了伊藤奈葉家的客廳裡,除了雲雀恭彌閉著眼睛雙手環胸靠在牆上。

  但這些事情伊藤奈葉無意讓他人知曉,尤其是雲雀恭彌也在這裡,她一時之間看著一期一振不知道從何問起。

  深吸了一口氣,伊藤奈葉終於開了口:「首先,我希望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擁有『panacea』能力,並且找到我的。」

  「因為我的主人,就是讓你獲得能力的人。」

  「你的主人,叫『源業』?」

  「……是。」一期一振有些驚訝,但他誠實的回答了,並且主動說出了一些信息,「我的主人曾經是個溫柔的人,但對死亡的恐懼讓他扭曲了,他開始折磨我們,家裡很多人已經因此……主人一直並尋找延續生命的辦法,直到他發現了你,開始了『panacea』的實驗。」

  這回答確實解開了一些疑問,卻又帶來了新的疑問。

  伊藤奈葉確定,她只定時給伊藤家提供血液,那是為了延續她弟弟的生命,伊藤家不可能給別人。

  那麼源業究竟是怎麼通過她的「panacea」能力延續自己生命的呢?

  然而這次的問題,卻沒有得到答案。

  「我並不清楚,很抱歉,伊藤小姐。主人進行實驗時,我們都被囚禁了。關於主人的計劃和所做的事情,我也只是知道個大概而已。」

  沒有對此感到失望,伊藤奈葉並不指望能通過一期一振得到所有的答案,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那麼,你知道『安倍千代』這個名字嗎?」

  這一次,一直有問必答的一期一振卻沉默了,他猶豫了很久,最終也沒有回答。

  在一片寂靜之中,靠著牆壁的雲雀恭彌睜開了眼睛,站直了身體,說出了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話。

  「無聊的群聚就到此為止吧,我的耐心快耗盡了。」

  「你,不是人類,而是刀劍化成的付喪神吧。」

  「既然問答游戲已經結束了,那麼我可以在此將他咬殺了吧。」

  不……等等!付喪神是什麼鬼?!為什麼雲雀學長你這麼一本正經地說出了這種話啊?還有這種咬殺宣言,我們是在伊藤同學家裡啊!?不能隨便破壞別人的家啊!

  沢田綱吉在心中默默吐槽,然而看了看周圍人的表情,他知道想吐槽的可能只有自己。

  堅信UFO、幽靈、鬼怪是存在的獄寺君,已經看著一期一振露出了星星眼。

  可能說什麼都會信山本,一臉「真厲害啊」的表情,沢田綱吉甚至產生了聽見山本這句感嘆的錯覺。

  Reborn一直一臉嚴肅,此時也看不太出來是在想什麼,反正不會是像他一樣在吐槽就對了。

  而伊藤同學……沢田綱吉本以為,伊藤同學可能是唯一能體會到他此刻心情的正常人。

  但看向她那裡之後,沢田綱吉發現,雖然伊藤同學的表情毫無波動,眼中卻透露出滿滿的信任和一絲無措,目不轉睛地看著雲雀學長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能是擔心雲雀學長真的會在這裡動起手來。

  沢田綱吉忍住心中吐槽的欲望,臉上表情卻更復雜了。原來伊藤同學這時候已經喜歡雲雀學長了嗎?但是雲雀學長這個人有時候也很惡趣味,伊藤同學你別什麼都信啊?!

  「等一下,雲雀。這位一期一振也快要到達極限了吧?你現在與他戰鬥,恐怕不能得到想像中的樂趣呢。不如先讓他繼續解開奈葉的疑惑吧。」

  Reborn轉過頭,黑黝黝的大眼睛看向一期一振。

  「看你的反應,雲雀說的是真的吧。那麼,付喪神先生,現在應該可以拋去顧忌,完完整整地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吧。如果你足夠誠實的話,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只會對你有益。畢竟根據你說的話,哪怕為了你在乎的人,你也想阻止源業,不是嗎?」

  顯然,Reborn的話讓一期一振動搖了。

  思索了片刻後,一期一振訴說了他所知道的全部。

  首先提到的,是一個名為「時之政府」的組織。「時之政府」的建立者是一些擁有極強靈力的人,在日積月累的修煉中,他們得到了接近於神的力量,成為了更高維度的存在。而「時之政府」的日常工作,是守護歷史。

  而之前提到的「安倍千代」,就是目前「時之政府」的高層之一。

  為了阻止歷史被改變,「時之政府」招攬了一大批擁有特殊力量的人,稱之為「審神者」,他們的特殊力量一般被稱為靈力。

  審神者賦予沉睡的刀劍靈力,喚醒刀劍的思念和心靈並賦予器物力量,使他們化為付喪神,然後率領刀劍男士們回到過去,與企圖改變歷史的「歷史修正主義者」戰鬥,一同守護歷史。

  源業生於陰陽師世家,一出生便擁有強大的靈力,被「時之政府」招攬成為審神者。

  最初,對於3487號本丸的刀劍男士來說,源業是個溫柔、體貼、實力強大的主人,他們都很喜歡源業。

  但有一天,一切都變了。

  審神者依舊是人類之軀,源業擁有再強大靈力,也躲不過人類的生老病死。更何況源業面對死亡時,也不過才三十歲而已。

  源業接受不了自己即將死去的現實,在日復一日對死亡的恐懼中,他的心理扭曲了。

  他開始收回刀劍男士身上的靈力——以非常蠻橫殘酷的方式。同時,為了瞞過時之政府,他制造假的出陣報告,並頻繁的改變本丸的位置。

  3487號本丸本來擁有滿刀帳的刀劍,卻在審神者日復一日的折磨中,一把接一把的碎刀了。剩下的刀劍越來越少,心中的怨恨卻越積越多,本丸開始出現暗墮的刀劍。

  當源業終於發現這是一種徒勞的行為時,他放過了所剩無幾的刀劍們,將他們囚禁在本丸,防止時之政府發現他的惡行,前往現世尋找延續生命的方法。

  「我猜測,主人是發現了伊藤小姐身上極為強大的靈力,因此想法設法抽取您的靈力為他所用。我並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但伊藤小姐現在的靈力循環確實很不對勁。」

  「靈力循環是靈力在人體內不斷累積、增加的過程,靈力過於強大的人,血肉中確實會有一些外泄的靈力而產生治愈能力。但是要達到伊藤小姐這種程度,恐怕是靈力循環被破環,靈力雖然依舊在源源不斷增長卻無法積累,一直在以一種不突破臨界點的程度外泄。」

  「雖然目前看上去伊藤小姐的體質遠遠高於常人,但這種靈力外泄對身體是極大的負擔。隨著身體的衰弱,靈力也會漸漸枯竭。」

  一期一振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當這種消耗達到一個極限時,伊藤奈葉就會死去。

  源業當年究竟對伊藤奈葉體內的靈力循環做了什麼,又是怎樣在沒有任何接觸的情況下得到靈力的,恐怕除了源業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答案。

  最重要的是,每個平行世界的伊藤奈葉都會在相似的時間點死亡,這個謎題依舊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值得高興的是,十年後的藍波帶來的信息,終於能讀懂了。

  需要和這些刀劍付喪神合作,只有他們能聯系上身為「時之政府」高層的安倍千代並獲得安倍千代的幫助,阻止源業抽取伊藤奈葉的靈力,找到修復靈力循環的方法。

  但是目前一期一振等刀劍付喪神連離開本丸都很困難,使用位於源業房間的設備聯系安倍千代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你說你還有一些同伴至今仍然和你一樣被囚禁在本丸,你們聯手也無法制服源業嗎?」沢田綱吉眉間緊皺。

  「我們身上有屬於源業的咒印,他可以通過咒印控制我們,我們無法反抗他。即使不顧自己碎刀的後果強行反抗他,在對他造成傷害之前,咒印的力量就會使我們碎刀……我們無能無力。」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期一振的表情又陰郁了起來。

  「那由我們攻進去呢?只要打倒源業,就可以使用設備聯系安倍千代了。」獄寺隼人問道。

  「是啊,我們可以跟你一起去3……那個本丸嘛。」山本武想說本丸的編號,卻忘記了具體的數字。

  但這個建議被一期一振否決了。每個本丸都有結界,通過的最低條件就是身具靈力。

  3487號本丸為了防止被「時之政府」發現,更是被源業加固了結界。

  本丸的刀劍付喪神身上的靈力是源業賦予的,因此結界才攔不住他們,對於他們來說難的是不讓源業發現。

  而在座眾人中能夠順利進入3487號本丸的,只有擁有靈力的伊藤奈葉。且她常年被源業抽取靈力,兩人現在的靈力應該極為相似。

  然而,伊藤奈葉從未被教授過如何使用靈力戰鬥,靈力循環被破環也大大削弱了她的實力,就算她在不被源業發現的情況下成功進入本丸,也沒有辦法打敗擁有豐富戰鬥經驗還能控制付喪神的源業。

  「其實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伊藤小姐帶人進去。只要用靈力將人包裹住就可以了。但以伊藤小姐目前的靈力外泄情況,可以使用的靈力大概只能帶一個人。」

  一期一振停頓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

  「本來,可以由我或是別的刀劍使用這個方法的,但遺憾的是,我們都已經暗墮了。如果由我們使用靈力包裹住人類,人類會被靈力中的戾氣影響而迷失心智。」

  「最近太無聊,我正好想找點樂子呢。付喪神和審神者,聽上去都是不錯的對手。」雲雀恭彌心情不錯的說著,一副要去3487號本丸踢館的架勢,「那麼,我就先走了。」

  像是一直在等著這句話一樣,Reborn壓低了帽檐,跳上了山本的肩膀。

  「嘛,那就交給雲雀解決吧。我們回家吧,媽媽肯定已經做好晚飯了。」

  一期一振也跟著點頭,「我也是時候回去了,這次出來的時間太長,恐怕已經被主人發現了。伊藤小姐,三天後,我來帶你們去本丸。」

  等大家告別離開之後,伊藤奈葉懊惱的倒在沙發上,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即將和雲雀恭彌一起行動的現實。

  小夜剛才一直不見蹤影,大概是剛才陌生人太多躲了起來,此時人都走了,它終於出現在了伊藤奈葉的視線範圍內。

  小夜伸著懶腰,慢悠悠地朝著沙發走過來,一下跳上沙發窩在伊藤奈葉腿邊,打了個呵欠,甩了甩尾巴,閉上眼睛陷入了夢鄉。

第六章

  在回家的路上,沢田綱吉忍不住向Reborn提出了他的疑問。

  「Reborn,付喪神什麼的……真的沒問題嗎?把這件事全部交給雲雀學長處理,雖然我不是不相信雲雀學長啦……」

  只是……雲雀學長現在知道十年後的他和伊藤同學互相喜歡的事情吧?他對於這件事是怎麼想的完全看不出來啊!

  之前白蘭說伊藤同學每個平行世界都在相近時間點死亡的事情時,雲雀學長明明什麼反應都沒有,現在怎麼忽然這麼積極?難道是因為想和那些刀劍打一場分出勝負嗎?!畢竟和非人的付喪神戰鬥的機會確實很難得……不,正常人根本不會有這個機會吧。

  「我想雲雀應該是在十年後獲得了一些信息吧。可能是草壁告訴他的,也有可能是十年後的他留給自己的信息。」

  Reborn一雙眼睛被帽檐掩蓋看不清楚表情。

  「哎!?說起來,十年後的雲雀學長從來沒有提起過伊藤同學的事吧?我們知道還是因為大哥提到了伊藤同學的事情……」

  沢田綱吉想起了當時在十年後的場景。

  那時候笹川了平來到基地和他們彙合,在一次沢田綱吉又一身狼狽的結束了和雲雀恭彌的訓練後,他沒有忍住向笹川了平抱怨了幾句。

  「感覺雲雀學長心情一直很不愉快的樣子,雖然我知道讓雲雀學長手下留情是不可能的事情啦。」

  本以為笹川了平會一如往常的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說一些「極限」、「訓練就是要全力以赴」、「雲雀就是這樣的男人」之類的話,誰知道卻看到笹川了平皺著眉頭一副嚴肅的不行的樣子。

  「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沢田你就體諒一下吧。」

  那時沢田綱吉坐在訓練場的地上,笹川了平坐在沢田綱吉旁邊,他目視前方看著虛空中的某一點,表情很沉重。

  笹川了平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搭在了沢田綱吉的肩膀上,力道很輕,沢田綱吉卻覺得肩膀上有著比往常他重重拍下時更為沉重的力量。

  「喜歡的女人死了,心情怎麼都不會好吧。」

  話音落下,沢田綱吉久久的呆愣在那裡,連笹川了平之後和他說了什麼、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就連晚上吃飯的時候,沢田綱吉也久久都沒有動筷子。

  就像得知山本的父親的死訊時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種讓人幾乎透不過氣的沉重。

  雖然沢田綱吉不知道雲雀學長喜歡的人是誰,甚至他很可能不認識那個女生。但是得知了一個同伴親人的死訊後,又偶然得知了另一個同伴的死訊……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壓在肩頭、心上的重量,並不是簡單疊加在一起那麼簡單的。

  「那個,碧洋琪,風太,你們知道雲雀學長……」沢田綱吉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力道大到讓人懷疑下一秒筷子就會被折斷。

  所有人都停下了碗筷,看向沢田綱吉,等待著他的下文。

  他們都看出了沢田綱吉今天的反常,但沢田綱吉沒有說也就沒有問,如今這種情況,每個人心中都有著或多或少的煩惱,什麼都不問只是尋常相處有時候也是一種體貼。

  「雲雀學長喜歡的人……也是因為密魯菲奧雷……」沢田綱吉低著頭不讓大家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碧洋琪嘆了一口氣,體貼地主動接下了話茬。

  「那孩子叫伊藤奈葉,一次外出任務時遇到了密魯菲奧雷的人,不幸身亡。說起來,那孩子也是並盛的學生,很早就和雲雀還有你們認識了,不出意外的話,你們會在初三和她同班。」

  接下來,他們知道了一個關於伊藤奈葉的女生的故事,雖然只是個大概,雖然只是個他們目前還不知道的人,卻也讓大家的心情跟著一起沉重了下來。

  在碧洋琪和風太的描述中,那是一個長相可愛、性格安靜的女孩子。

  據說那孩子小時候曾被家人送去進行了名為「panacea」的人體試驗,就是骸當初所在的家族。那個實驗只有她一個人成功了,獲得了強大的體質和治愈能力,黑手黨中有很多人想要她的血肉,甚至有人相信她的血肉能讓人長生不老。

  不知道她從什麼時候起喜歡開始喜歡雲雀恭彌的,因為她從來沒有表白過,只是一直默默地待在雲雀恭彌的身邊。但是任誰都能看出她對雲雀恭彌的喜歡,那種滿含愛慕、仿佛在發光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但直到她離開,她與雲雀恭彌也沒有確定戀人關系。

  大家都覺得,雲雀恭彌允許她在身邊將近十年,縱容她的所有,怎麼不是喜歡呢?但每一次有人鼓勵她告白,她都只是笑著說「那是因為將我看做所有物,所以給予我庇佑之所而已。雖然這麼比喻不太恰當,但我與雲豆應該沒有什麼不同吧」。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沢田綱吉又想起了那個問題。

  自從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幾乎每次想起沢田綱吉都會想,十年後的雲雀學長會遺憾嗎?會後悔嗎?

  如果十年後的雲雀學長真的喜歡十年後的伊藤同學的話,應該會吧。

  因為……明明是互相喜歡的,伊藤同學卻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她的心意得到了回應。

  ——與此同時,十年後——

  「哼,蠢綱,你被那女人忽悠了。」

  低沉的聲音在首領辦公室響起,Reborn摸著鬢角卷曲的頭發,扯出一抹冷笑。

  「關於她為什麼不自己動手的解釋簡直破洞百出,我本來以為你能獨當一面了,看來你還是有的學啊。」

  沢田綱吉頭疼地按著太陽穴。

  「不,我知道她的解釋站不住腳,應該是另有所圖。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對奈葉沒有惡意。」

  但沢田綱吉實在是不明白,安倍千代繞這麼一個大圈子,非要十年前的奈葉自己解決這件事的目的在哪裡?

  不……也許重點不在奈葉自己解決這件事情,而在於奈葉主動尋求時之政府的幫助?難道時之政府需要借奈葉有求於他們的時候與奈葉達成什麼交易嗎?

  「希望你的超直感沒有出錯吧。」Reborn有些幸災樂禍地調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不然,雲雀可是會大鬧一場的。」

  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場景,沢田綱吉更加頭疼了。

  ——十年前——

  已經到了一期一振所說的日子。

  伊藤奈葉坐在教室裡,老師說了什麼全部都沒有聽進去。

  一期一振只說了是今天,並沒有約好見面的時間,導致伊藤奈葉今天一直繃著神經,不知道一期一振什麼時候會出現。

  一想到要和雲雀恭彌一起去一期一振說的本丸,行動的目的還是和自己有關,伊藤奈葉就怎麼也放松不下來。

  雖然她知道雲雀恭彌應該只是對於能和源業或是刀劍付喪神交手感興趣。

  說起來,為什麼他會知道一期一振他們是刀劍付喪神,沢田綱吉他們卻不知道呢?他們一起去的未來,獲得的信息卻不是對等的嗎?

  中午的時候,怕一期一振忽然出現,伊藤奈葉特意找了學校裡一個偏僻無人的角落吃飯。

  也不知道來人是不是掐著時間出現的,伊藤奈葉剛剛吃完收拾好,抬頭的瞬間,面前就出現了一個一身白的男人。

  「看來沒有嚇到你呢。」那個男人這麼說著,露出了一個頗顯無奈的笑容,「伊藤小姐,你好,我是鶴丸國永。」

  但伊藤奈葉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裡。

  她皺著眉打量著鶴丸國永,確定他身上若隱若現的黑氣不是錯覺,那雙本該明亮的金眸深處仔細看也是一片黑暗。

  這人一身的白色,黑氣也就格外明顯,但伊藤奈葉記得,之前出現在她面前的任何一個刀劍付喪神都沒有這種黑氣,只是給她一種不好的感覺。

  看來,這位刀劍付喪神的暗墮程度要比之前她見過的深很多。

  「您好,請問為什麼不是一期一振過來呢?」

  「啊,一期上次離開本丸太久,被發現了呢。回去之後,他收到了很殘酷的懲罰,現在沒有辦法帶你們過去本丸了。」鶴丸國永以一種無所謂的口吻輕松訴說著,但伊藤奈葉分明看到他身上的黑色在這時候加深了幾分。

  「現在我也無法離開本丸太久,我們快點出發吧,還有一個人在哪?」

  「啊……嗯。」伊藤奈葉有些不自然地答道:「這個時間,應該是在天台吧。」

  來到天台之後,果然看見了那個身披黑色制服的身影。

  只是他躺在那裡,好像是在睡覺,伊藤奈葉磨蹭了半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上前。

  鶴丸國永見狀笑了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走上前去,蹲在雲雀恭彌旁邊忽然大叫一聲,把伊藤奈葉嚇得瞬間變了表情。

  雲雀恭彌在聲音響起的瞬間睜開眼睛,浮萍拐帶著風聲向鶴丸國永攻去,被鶴丸國永靈活地躲開了。

  「哇哦,你看起來很強的樣子。想和我打一場嗎?」

  鶴丸國永站了起來,無奈地一攤手。

  「我也很想和小哥你切磋一下呢,不過現在時間緊迫,還是算了吧。」說著,他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伊藤奈葉,「看來這次成功了,雖然沒有嚇到這位小哥,卻嚇到了伊藤小姐。真是不錯的表情。」

  被拒絕了的雲雀恭彌冷哼一聲,收起浮萍拐問道:「那個本丸,怎麼去?」

  「首先,需要你們兩人都站到我身邊來。」

  伊藤奈葉沉默著上前站到了鶴丸國永旁邊,距離雲雀恭彌卻還有一段距離。

  鶴丸國永忽然笑意加深,看上去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靠近一點,你們要牽上手才行。」

第七章

  牽手?!!!!

  伊藤奈葉低頭看著地面,不知所措的用手攥住校服百褶裙的裙擺,結結巴巴地小聲問道:「為……為什麼……要……要牽……牽手?」

  「你現在靈力這種情況,又從沒學過如何使用靈力,要讓這位小哥順利通過結界,通過身體接觸傳遞靈力是最簡單的方式。」

  鶴丸國永笑眼彎彎,這會也不急著去本丸了,興致勃勃地看著伊藤奈葉僵硬地一點一點朝著雲雀恭彌那挪動,似乎不錯過這對他而言十分有趣的一幕比盡快趕去本丸更加重要。

  然而此時,在場的另一個主角卻並沒有那麼多的耐心,他上前幾步,握住了那只此刻僵在那裡的手。

  「然後呢?」

  「哦,你想像一下調動身體裡的力量,傳到他那裡去。」鶴丸國永一臉的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解釋得極為抽像。

  頂著雲雀恭彌的目光,伊藤奈葉感受著從左手傳來的溫度,心跳的仿佛要從嗓子裡蹦出來,可能是因為害怕被身邊的人發現這加速的心跳,她努力的照著鶴丸國永抽像的說法去想像,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而這次鶴丸國永終於沒有出言調侃,上前一步帶著二人成功地進入了本丸。

  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本丸的樣子,就先迎來了閃著寒光的刀刃,伊藤奈葉剛要躲開,雲雀恭彌就拿著浮萍拐迎了上去,和來人打了起來。

  「一期一振?他怎麼……?」

  伊藤奈葉皺著眉頭看眼前的打鬥,一期一振明顯和之前不同,應該是被人操控了,但是身上的黑氣卻是比鶴丸國永還要明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在這三天裡發生了什麼?

  從見面起一直漫不經心的鶴丸國永此時靜靜站在一邊,金色的眼眸裡仿佛有深不見底的黑色旋渦,他輕聲開口說道:「那天一期回來晚了,被源業發現了,現在一期的弟弟只剩下藥研一個。」

  他說的隱晦,但伊藤奈葉聽懂了。

  伊藤奈葉心裡極為復雜,她本以為自己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但現在知道源業所做的行為,心底卻還是會感到憤怒。可是,按鶴丸國永的說法,源業已經知道了她今天會來,他帶著他們來本丸,是帶著他們踏進了源業的陷阱。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未必會對此生氣。

  「……鶴丸國永,現在本丸裡還有幾位刀劍付喪神?」

  「除了我和一期,還有明□□行、三日月宗近、螢丸和藥研藤四郎。」鶴丸國永把手搭在了腰間的刀上,「放心,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源業知道你會來,但是我們就算是碎刀,也要讓源業受到應有的懲罰。源業很虛弱,僅僅是靠著你的靈力苟且罷了。現在能被源業輕易控制的,都是狀態很不妙的刀劍。」

  說話間,仿佛是為了印證鶴丸國永沒有說謊一般,雲雀恭彌和一期一振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一期一振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把布滿裂痕的太刀躺在地上。鶴丸國永上前拾起太刀遞給伊藤奈葉,拜托她給一期輸送一些靈力。

  「太弱了。這座本丸現在只剩下這種程度的草食動物嗎?」雲雀恭彌興致缺缺地收起浮萍拐。

  「誰知道呢,也許前面有驚喜等著你哦。」

  伊藤奈葉覺得鶴丸國永是在忽悠人,就是不知道他是忽悠了自己還是忽悠了雲雀,總之她覺得這人說的話不能全信。

  接下來的一路沒有遇上任何阻礙,順利的有些反常,以致於找到在庭院的源業的時候看見他身邊的四位刀劍付喪神都沒有感到驚訝了。

  難得的,伊藤奈葉生出了吐槽的欲望:「能被控制的都是狀態差的?」

  「是啊,所以我還站在你們這邊。」鶴丸國永無辜的眨著眼睛。

  源業揮了一下手,明□□行和三日月宗近拔出腰間的刀攻了過來,雲雀恭彌一邊笑著說「質量不行就想用數量取勝嗎,不過是草食動物不自量力的最後掙扎罷了」一邊和兩人戰作一團。

  握緊了手中的一期一振,伊藤奈葉緊張地看著雲雀恭彌戰鬥的身影,直到源業喊了她一聲,她才分了一絲注意力過去,她這才發現源業和當年她所認識的研究員格瑞德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此時他十分消瘦,已經到了皮包骨的地步,滿臉的憔悴和陰郁,讓她幾乎認不出來了。

  源業的身後是一棵巨大的樹,看不出來是什麼品種,因為整棵樹都是一副枯敗的樣子。

  伊藤奈葉這才注意起周圍的環境,整個庭院都是這麼一副衰敗的景像,靠著樹席地而坐的源業與這裡融為一體,沒有任何違和感。

  「源業,為什麼是我?我的靈力有什麼特別的嗎?」

  「我在一次偶然間得知時之政府曾經找過某個平行世界的你,想招攬你成為特別的審神者,因為你的靈力是稀有的治愈、淨化的屬性。他們想要利用你嘗試著解決令時之政府頭疼的暗墮刀劍的問題。」

  源業說著話,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於是我找到了幼年的你,加入了致力於做各種人體實驗的家族,虛構了『panacea』的實驗,目的就在於破壞你的靈力循環,讓你的靈力平穩的外泄,再在你身上留下了我依據桔梗印更改的咒印,聯通了所有平行世界的你的靈魂。」

  「如此龐大的靈力,維持著我生命的同時,還能夠供我使用,讓我控制這些刀劍並瞞過時之政府。」

  一切的疑問現在都得到了解答,伊藤奈葉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看了看手中的一期一振,思考著這把刀是否能繼續使用。

  剛打量了一會,手中的刀就被抽了出去,另一把雪白的太刀被放進了手裡。與此同時,一左一右站在源業身邊的螢丸和藥研藤四郎拔出了刀,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還是用我吧,一期現在恐怕一擊就會碎裂呢。不過,那邊的小哥沒有意見嗎?」

  鶴丸國永將一期一振插在腰間,擋下螢丸和藥研藤四郎的攻擊,戰鬥間隙中源業進入視線範圍的時候,看向源業的目光裡有著殺意。但他一直沒有任何動作,以往的教訓告訴他,一切試圖攻擊源業的行為都是徒勞無功。

  「植物雖然弱小,但偶爾也會有意外的殺傷力。」雲雀恭彌一拐子重重落下,明□□行變回了本體掉落在地。因為三日月宗近不同於外表的強大,雲雀恭彌雖然身上有些劃傷,但卻愉悅的笑了起來,「弱小的植物難得有了攻擊性,隨意阻止可不利於植物生長。」

  握著手中鶴丸國永的本體太刀,伊藤奈葉走到了源業的面前。

  詩織曾教導過她,不能欺負弱小。此時的源業雖然看上去很虛弱,但她不會使用靈力,也沒學過劍道武術,手中的刀劍也有著裂紋,她和源業打一場,誰是真正弱小的一方還不好說。

  刀劍付喪神雖然不是人,但也有著喜怒哀樂,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同伴、親人離自己而去,說不定還是自己被控制動的手,內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她第一次為他人而感到憤怒,這種無處發泄的情緒讓她有了想要做什麼的衝動。

  她想要幫助他們。

  源業伸出手在空中虛握,藍色夾雜著橙色的靈力凝聚成一把刀劍的模樣,輕易擋住了伊藤奈葉揮來的一刀。

  如同伊藤奈葉先前所想,不懂劍道也不會使用靈力的自己對上源業根本是徒勞,無法對源業造成什麼大的傷害。

  一邊不斷地發起攻擊,伊藤奈葉一邊飛速的想著對策。

  剛才源業提到的桔梗印是非常常見的陰陽術咒印,她記得是五芒星的樣子,但桔梗印的具體作用她卻不能確定,究竟是攻擊還是封印?她現在只會將靈力聚集在手上輸送出去,又能否如她設想的那樣使用出桔梗印?

  左手揮動著手中的刀,伊藤奈葉趁著源業不注意時偷偷將靈力彙聚到右手畫了一個五芒星,說實話她之前注意力幾乎都在觸碰的那只手上,不知道怎麼就成功了,現在也沒辦法憑感覺確定有沒有真的將靈力聚集在右手。

  按鶴丸國永的說法,她現在必須要與人或物體接觸才能產生效果,雖然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當時為了調侃他們瞎編的,但現在也確實沒別的辦法了。

  又是凌厲的一刀向著刁鑽的角度刺去,趁著源業擋下刀刃的瞬間,伊藤奈葉快速伸出右手觸碰到了源業的額頭。

  下一秒,耀眼的橙色光芒組成的桔梗印在源業身上乍現,片刻後光芒黯淡散去,源業閉上雙眼仿佛睡著一般站立在原地。只有他身上靈力凝聚而成的鎖鏈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隨著光芒散去,原本被控制的刀劍大概是在戰鬥中消耗太過,除了三日月宗近之外全部變回了本體落在地上。

  「這可真是讓我吃了一驚啊,伊藤小姐。」

  鶴丸國永發誓,他這次的震驚不是裝出來的。從未學過如何使用靈力的人,居然在只會釋放靈力的情況下成功使出了封印術,雖然看上去並不牢固,恐怕很快就會被掙脫,但這確實可以稱得上天才了。

  最吃驚的人可能是忽然被封印住的源業,他親手破壞了伊藤奈葉的靈力循環並給她下了咒印、日日奪取她的靈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看似無恙的女生身體和靈力實際上衰敗到了何種程度。

  因為三日月宗近恢復了意識,他和雲雀恭彌的戰鬥暫停了,看著眼前的一切,三日月宗近在極快的時間裡反應了過來。

  「鶴丸,時間不多,快!」話語還未全部落下,已經不見了三日月宗近的身影,鶴丸國永緊隨其後消失了。

  應該是去使用之前提到的專用設備聯系時之政府的人了。

  伊藤奈葉放松下來,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已經癱坐在地上,不僅渾身上下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還因脫力而不停打著顫。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隨著聲音的靠近,有什麼東西被扔到了背上。

  視線裡出現的是熟悉的制服袖子和衣角,雖然在戰鬥過後不如以往整潔,但伊藤奈葉還是一下就認出來了此時披在自己身上的是什麼。

  聞著淡淡的肥皂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伊藤奈葉總覺得這件剛從主人身上離開的外套還殘留著一絲溫度,這溫度傳遞到她身上,讓她臉都開始發燙了。

  「作為弱小的植物來說,做的不錯。」

  雲雀恭彌坐在了庭院的草地上,少了披著的外套,僅著一件白襯衫的他顯得越發纖瘦挺拔,加上那張俊俏的臉此刻帶著些許柔和,看上去像是什麼言情劇的溫潤男主。

  但伊藤奈葉此刻顯然無心欣賞這美如畫的一幕,襯衫上面有幾道刀刃劃開的痕跡,白色襯托著沾染的血跡顯得更加刺眼。

  她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仔細想想,最近幾次見面都是比較混亂的情況,好像都沒有好好地打聲招呼、說幾句話。

  「雲、雲雀學長,」伊藤奈葉結巴著開口,「那個,傷口……傷口沒關系嗎?」

  「只是皮外傷而已。」

  「那、那就好。」

  不對,她想說的明明不是這個!

  伊藤奈葉懊惱的低下頭看著草地,她想說她的血可以治療傷口,想說她不是因為冷才發抖,但是說不出來。

  前者肯定不會被接受,哪怕她本人非常樂意貢獻出來。

  後者……她有點舍不得。

  哪怕不能一直留在他身邊,但是此時此刻……這個短暫的幸福時刻,她是切實擁有著的。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讓她的時間就停留在這裡。

  大概今天就是她這一生與他最近的距離了吧。

  伊藤奈葉視線移到之前曾觸碰過身邊人的左手,用盡此時不多的力氣將手握成拳,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時的觸感。

  是和披在身上的這件外套相似的、略帶柔軟的、非常非常溫暖的觸感。

  她偷偷地將身上的外套又裹緊了一些。

  那之後,時之政府的人帶走了源業,承諾會妥善處理這件事情。

  他們對伊藤奈葉說,關於這件事情,過幾天會有時之政府的高層與她詳談,她身上的問題也會得以解決。

  除此之外,並沒有過多地交談,似乎是忙著檢查本丸和這裡僅剩的這些刀劍付喪神的情況,他們很快就將伊藤奈葉和雲雀恭彌送回了並盛。

  ——小劇場:奈葉給詩織的信——

  親愛的詩織: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你曾告訴我,只要勇敢地堅持下去,總會看見光的。

  現在,我不僅看見了光,還感受到了光的溫度。

  那道光看上去灼熱又刺眼,讓人不敢靠近,但實際上非常非常的溫暖。雖然非常非常溫暖,卻不會將我灼傷。

  詩織,我想你不用擔心我了。

  「panacea」的問題大概會被解決,至於在我心裡盤踞已久的那個問題……

  我現在覺得,活著很好。比死去更好。

  僅僅是今天的回憶,就足夠支撐我渡過這也許漫長、也許依舊短暫的一生了。

  但我現在竟然也生出了一絲貪念。

  你相信嗎,詩織?

  我想要活著,想要一直看著他,想要偶爾被允許靠近他。

  雖然被延長的生命讓我心生迷茫——我從未想過我還會擁有稱得上漫長的人生,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麼。

  但我不再害怕了。

  你是對的,詩織。人只要心裡有了某種支撐、某種信念,就不會輕易恐懼並逃避了。

  我打算去看看征十郎哥哥。我想,他能夠給我很好的建議。

  而且,我總覺得分別的兩年裡,征十郎哥哥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應該不是什麼很不好的事情,詩織,你別擔心。

  我猜,只是和我一樣,但比我的問題要輕許多。不會是什麼涉及生死的問題。

  也許是在心中的傷痛還未散去時,就承受了太大的壓力。赤司叔叔總是對征十郎哥哥過於嚴厲。

  但征十郎哥哥比我要勇敢和堅強的多。也許,只需要坐下來好好談談就能夠解決。

  我很抱歉,詩織。

  我當初就那麼離開了,沒有察覺到征十郎哥哥的反常,也從未在這兩年主動聯系他。

  當時我認為,在你離開的情況下,再得知關於我的這些糟心事——不論是「panacea」的事還是我決定拋棄以前的一起的事,對於那時的征十郎哥哥來說都會是一種傷害。

  我忽略了,我就這樣立刻不再聯系他,留他一個人面對來自赤司叔叔給予的巨大壓力,他沒有一個能說這些事情的人。

  雖然他大概也不會對我說,但我如果在的話,至少我能看出他的反常。那樣我就能努力去學你曾經的做法,像你一樣,讓他能稍微放松一些。

  希望你不會怪我。

  你知道的,詩織,你對於我們的意義。

  心裡的傷口總是難以愈合,但它總會好的。只是需要更久的時間,需要一個契機。

  今年,我會和征十郎哥哥一起去看你的。

  無論你現在身處何處,願你一切安好。

  思念你的奈葉

  X年X月X日

第八章

  時之政府的效率很快,第二天晚上,伊藤奈葉就迎來了一位名為安倍千代的客人。

  安倍千代代表時之政府表達了歉意,告知了他們對於源業的具體懲罰,並且幫伊藤奈葉解除了源業所下的咒印,解除了所有平行世界靈魂被連接的問題後,又在伊藤奈葉身上下了阻止靈力外泄的封印。

  因為伊藤奈葉的靈力屬性特殊,本身就擁有極強的治愈和淨化能力,只要阻止了靈力的外泄,並且學習靈力的使用方法,憑借著自身的力量就可以修復靈力循環,只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在說明了這些之後,安倍千代依舊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卻說出來了令伊藤奈葉意想不到的話。

  「我可以教你靈力的使用,協助你修復靈力循環。這都是你一個人無法輕易做到的。作為交換,我希望你能夠成為審神者,接手3487號本丸的刀劍男士並淨化他們,因3487號本丸目前的特殊性,在淨化完成之前不用完成日常的出陣等任務。考慮到你還是學生,空閑時間有限,本丸可以直接設立在你家。」

  「啊,關於你弟弟的問題,時之政府可以提供藥物,作為你的附加工資每月發放。」

  一時間,伊藤奈葉沒有回應,腦海中閃過了很多的想法。

  源業曾說他得知伊藤奈葉靈力屬性就是因為時之政府的高層曾經找過某個平行世界的伊藤奈葉,想招攬她成為特別的審神者以淨化暗墮的刀劍。

  那麼,現在給她這樣看似優待的條件,時之政府究竟是真的沒有察覺也無法抓到源業,還是故意等著她找上門給他們做交易的機會呢?

  心裡對此有些不悅,但伊藤奈葉看著眼前這張雖明艷動人卻一直冷淡的臉,終究還是沒有表露出來。

  「如果我拒絕,你們會怎麼處理3487號本丸的刀劍付喪神?」

  「如同往常那樣,無法淨化就只能銷毀。」

  「……我同意你的條件,成為審神者。」

  答應了之後,安倍千代迅速拿出了一疊需要簽署的文件,看來是有備而來,已經預料到了會得到肯定的答復。

  在所有的文件簽署完畢之後,安倍千代將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明石國行、鶴丸國永、螢丸和藥研藤四郎這六把刀劍交給了伊藤奈葉並教了她修復和淨化刀劍的方法——只需要每日給他們輸入一定靈力就好。他們已經被強制進入了休眠狀態,直到刀身修復完畢之前都會維持刀劍的狀態。

  看著眼前的六把刀劍,伊藤奈葉摸著窩在她腿上小憩的小夜,徹底放空了自己。

  忽然擁有了比預料漫長許多的人生,卻完全沒有前進的目標和方向……

  「喵∼」

  小夜眯著眼睛揚起腦袋,很快就被撓著下巴發出了舒服的咕嚕聲。

  「小夜,做一只貓真好啊,煩惱應該會少很多吧。」

  「喵嗷∼」

  小夜仿佛聽懂了一般應了一聲,舔了會毛後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跳下伊藤奈葉的腿,一會就竄沒影了。

  伊藤奈葉也沒在意,繼續坐在那想事情,誰知道沒過多久視線角落突然出現了一抹黑色。她總覺得有些眼熟,疑惑的看過去,等待看清楚那是什麼之後,難得有些生氣,對小夜說話的音量都提高了。

  「小夜!不可以!衣服會被你弄髒弄破的!」

  她急忙小跑過去把那件被小夜拖過來的衣服抱起來,小夜乖巧地蹲在地上「喵」了一聲,仿佛有些委屈似的一臉的無辜。

  伊藤奈葉一手抱著衣服,一手抱起小夜,又回到了沙發上。

  那天被送回並盛,兩人沉默著走到了家門口,伊藤奈葉正要把外套還給雲雀恭彌,卻聽見他說:「不需要,袖子破了。你處理掉吧。」

  當時她站在原地呆呆地抱著外套,心裡卻悄然滋生出欣喜來。

  讓她處理……那她留下來,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她特意沒有用洗衣粉,只用了肥皂來洗衣服,就好像衣服上的氣味沒有被洗掉一樣。

  「喵!」小夜用後肢站立著,兩手小爪子試圖去觸碰被抱著的衣服,但因為體型比較小,伊藤奈葉又是抱著腿坐在沙發上的姿勢,它努力了半天都沒有奪回衣服。

  「好啦好啦,」伊藤奈葉伸出一只手摸著小夜的小腦袋,「知道你也很喜歡雲雀學長,但你可以隨時去找他,我又不可以,外套就別和我搶啦。」

  「喵,喵喵。」

  小夜收回了爪子,衝著伊藤奈葉叫了幾聲,又一溜煙的跑開了。這次它許久都沒有回來,伊藤奈葉懷疑小夜是不是又跑去隔壁的雲雀宅了。

  輕嘆了口氣,伊藤奈葉思考著眼前需要盡快解決的兩件事。

  一件事情是關於她的雙胞胎弟弟,伊藤健太的事。

  現在她的靈力外泄被封印控制住,也就是說血液基本失去了原來的效用,至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有那麼強的治愈能力。雖然安倍千代說會給她能替代的藥物每月當作審神者的一部分工資發給她,但她還是得向伊藤家解釋一下這件事情。

  靈力和審神者的事情沒有辦法隨便透漏,她還得想個理由。而且這件事情如果只在電話裡說,那對血緣上的父母絕對會找上門來讓她當面解釋。

  她不願意見他們,更不願意讓他們踏入並盛町。

  這樣看來,很有可能得去東京一趟,親自到伊藤家給他們一個可以被接受的解釋。

  而另一件事情,就是她需要和赤司征十郎見一面。

  上次的見面太突然,她心中又有太多的顧忌,有太多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關於他的反常和缺失的兩年,以及她心中的歉意。

  如他所說,他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是彼此的家人。

  有些事情、有些想法不該一直埋在心底,隱瞞和逃避反而會讓本該親密的家人疏遠。

  將臉埋在抱著的外套裡深吸了一口氣,伊藤奈葉拿出手機,撥打出了那個很久未曾撥出的號碼。

  「奈葉嗎?給我打電話還真是稀奇啊。」

  聽見著已經有些陌生的聲音,伊藤奈葉抱緊了懷裡的外套,心裡因此生出了幾分勇氣。

  「征十郎哥哥,你最近有空嗎?我想和你見一面。」

  令她松了一口氣的是,電話那頭的赤司征十郎並沒有問是什麼事,而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啊,我也正好想再見一面。最近都有比賽,我可能抽不出空去找你。周末你有空來一趟京都嗎?直接來比賽場地吧。」

  「嗯……嗯!好的,我會按時去的。」

  「一會我把比賽時間和比賽場地的地址發給你,要是迷路了就給我打電話。」

  「嗯。」

  「那就這樣,周末見。」

  掛了電話之後,伊藤奈葉看了眼時間,放下手機轉而拿起了桌上的刀劍,按照安倍千代教導的方法輸入靈力,緩緩地為他們修復布滿裂痕的刀身。

  據安倍千代所說,這些刀劍差點就直接碎刀了。

  源業曾經和他們彼此陪伴著度過那麼長時間,她不理解為什麼源業僅僅是為了自身的生存竟然能對刀劍狠心至此。

  因為不熟練又害怕對刀劍造成二次傷害,伊藤奈葉第一次為刀劍修復的過程格外漫長,等到她給六把刀劍都完成第一次修復之後,已經快到晚上十二點了。

  她在家裡找了個遍,卻沒有找到小夜。

  自從小夜將這裡當作家之後,還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離開過家,而且還是這麼晚的時間。

  難道剛才不讓它碰雲雀學長的外套,它真的生氣了?

  伊藤奈葉坐立不安的又等了會,實在是擔心小夜,快步走出了家門,打算出去找一找。

  誰知道,一出家門就看見正往這裡走的雲雀恭彌。

  「雲雀學長!?」伊藤奈葉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晚、晚上好。您怎麼會……」

  雲雀恭彌用手掩著嘴巴打了個呵欠,另一手抬起,伊藤奈葉這才看見他手上一直拎著的小夜。

  其實小夜不是脾氣很好的貓咪,但即使被雲雀恭彌這樣拎著脖子,它也沒有掙扎,一副乖巧可愛的樣子。

  「它一直不肯離開,似乎是鬧別扭了。」雲雀恭彌拎著小夜的手輕輕向前一晃,小夜准確地落入了伊藤奈葉懷裡。

  本來被拎著脖子也乖乖的小夜一到伊藤奈葉懷裡就掙扎了起來,伊藤奈葉連忙對它道歉。

  「對不起,小夜,我錯了,是我太小心了,你可以碰的。」

  像是聽懂了一樣,小夜停止了掙扎,抬起頭看著伊藤奈葉,「喵」了一聲。

  「只要你不弄壞弄髒它。」

  看小夜恢復了乖巧的樣子,伊藤奈葉小聲的補了一句。之後懷裡抱著小夜,衝著雲雀恭彌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因為在本人面前談論起了她偷偷留下的外套,雖然原主人不知道,但她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雲雀學長,對不起。今天小夜打擾您休息了,真的很抱歉。」

  雲雀恭彌沒說話,看著她鞠躬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之後才問道:「時之政府的人今天來過了嗎?」

  「啊、是的!」伊藤奈葉直起腰,看他似乎有興趣的樣子,把今天安倍千代過來與她交談的一切都盡量簡潔的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雲雀恭彌心情很好的笑了起來。

  「也就是說,等你修好他們,我就可以隨時和那些全盛時期的刀劍付喪神打一場了吧。」

  「是……哎?!」下意識的應了之後才反應過來這人在說什麼,伊藤奈葉瞪大了雙眼,隨即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她並不知道刀劍們的想法啊?

  「雖然依舊是弱小的植物,但你現在是他們的主人不是嗎。」

  說起來,她現在是3487號本丸的審神者,確實是刀劍們的主人沒錯。但是畢竟不是喚醒他們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會聽她說的話。而且憑她的靈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完全修復好。

  「是、是的,歡迎雲雀學長隨時上門指教。」

  然而在雲雀恭彌面前,伊藤奈葉的理智向來慢上一步。雖然理性思考的結果是這事不一定能成,但在分析出有實現可能性的瞬間,感性就一個百米衝刺,讓伊藤奈葉應下了。

  「那我就回去睡覺了,修復好了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哦。」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雲雀恭彌就打算回去睡覺了,轉過身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停下了腳步,背對著伊藤奈葉說了一句話,這才走回了家。

  「植物不好好進行呼吸作用的話,可是會枯萎的。」

  伊藤奈葉抱著小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時之間沒想明白這句話有什麼含義。

  等她回到家裡已經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准備睡覺了,才忽然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她瞬間紅了臉,小心翼翼地在不驚動睡著的小夜的情況下掀開被子下了床,拿出被她好好放在衣櫥裡的制服外套,抱在懷裡重新躺回了床上。

  內心譴責著自己的這種行為,但伊藤奈葉最終還是沒有把衣服放回原處,抱著衣服進入了夢鄉。

第九章

  因為不想見到那對夫妻也不想和他們多談,伊藤奈葉沒有給伊藤家打電話,打算到時候直接上門,談完就立刻回來。

  但沒想到的是,在她有所行動之前,伊藤家就先打來了電話,說有人上門拜訪,自稱是當年與源業一起研究的研究員,現在找出了對伊藤健太病情更好的方法,打著她的名義送去了藥物。

  伊藤奈葉聽得眉頭直皺,電話那頭不等她說話,就替她下了決定:「明天你過來,給我解釋清楚。」

  「我……」剛開口發出聲音,電話那邊就掛斷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聽人說話啊。

  伊藤奈葉心中有再多不滿,也不願意再打個電話過去和那個男人進行無用的交談。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與安倍千代取得了聯系。

  安倍千代似乎對此一無所知,但她聽完之後依舊肯定了伊藤奈葉的猜測——這確實是時之政府所為。她解釋道,時之政府內部分為兩派,源業原本就是屬於比較激進的那一派,也就是擅自和伊藤家取得聯系的那些人,他們認為不需要給伊藤奈葉這樣的優待,並且認為這樣做是免了伊藤奈葉的麻煩,理應得到感謝。

  「一群頑固自傲的老頭子。」安倍千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時之政府內部的爭鬥與我無關。」此時的伊藤奈葉全然不似平時的她,神色是難得的嚴肅和凌厲,「我答應成為審神者只是一場交易,你們為了達成這場交易都做了什麼我也沒有追究。但如果時之政府再擅自干涉我的事情,交易就終止。」

  「抱歉。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希望如此。」

  切斷了聯系,伊藤奈葉看著牆上的日歷,又有了嘆氣的衝動。明天是周五,她要去一趟位於東京的伊藤家的話,還得請假。

  「啊,學生自己請假的話,需要和風紀委員會進行申請。」老師手中拿著請假條,笑容中帶著些許的不自然。

  「哎?風、風紀委員會?」接過又被遞回來的請假條,伊藤奈葉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啊,咱們學校風紀委員會管轄範圍比較廣,啊哈哈哈哈哈。」老師摸著頭發尷尬的笑著。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向老師道謝之後,伊藤奈葉退出了辦公室轉而往風紀委員辦公室走。

  原來風紀委員會還有負責學生請假的審批工作?已經在並盛住了不短的時間,又因為某種原因,伊藤奈葉很清楚的知道風紀委員會的工作範圍之廣,他們不僅僅要維持並盛中學的風紀,甚至還要管並盛町的風紀問題。

  但是這種學生請假的事情都要管的話,風紀委員會的日常事務也太繁瑣了吧?

  一邊想著這些事情一邊走著,等從思緒中脫離出來,風紀辦公室已經就在面前了。辦公室門口守著兩名梳著飛機頭的風紀委員,他們皺著眉頭一副凶巴巴的樣子,走上前詢問伊藤奈葉有什麼事情。

  正要回答他們的問題,身後卻傳來了有些驚訝的聲音。

  「伊藤桑?」

  那人走到面前,伊藤奈葉認出了這個人,是風紀委員會副委員長草壁哲矢。但是他為什麼認識自己?沢田君他們說的去到未來的人裡沒有他吧?

  「是來找委員長的嗎?」草壁哲矢面上竟能隱約看出一絲恭敬。

  「不,我只是來申請明天請假的。」

  「委員長就在辦公室,請進。」

  這是請假申請要直接遞交給雲雀學長的意思?伊藤奈葉覺得自己最近總是有許多疑惑,就像大家都看完了整部電視劇,而她少看了中間至少十集的劇情。

  等伊藤奈葉敲門走進了辦公室,門口原本還一臉凶惡、嚴肅的風紀委員們瞬間換了表情,一臉八卦地朝草壁哲矢圍了過去。

  「副委員長,那個女生……?」

  「是委員長認識的人。」草壁哲矢沒有正面回答。

  作為與雲雀恭彌最靠近的風紀副委員長,他確實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也正因為這樣,他必須守口如瓶。

  最初,對於這個女生的印像只是暗戀委員長的女生。其實並盛中學暗戀委員長的女生不少,但她們沒有人敢像這個女生一樣,抓住每一個機會偷偷地注視著委員長。依照委員長的敏銳程度,自然注意到了這種注視,而且他曾在給委員長送飯的時候偶然發現,這個女生和委員長是鄰居,應該是認識的。

  從那會開始,草壁哲矢偶爾會看見委員長將目光停留在這個女生身上片刻。而比較明顯的改變,發生在委員長時常失蹤一段時間之後。

  那時候,他接收到了未來戰的記憶,雖然那段記憶不足以讓他完全了解十年後的委員長的心情,也不知道現在的委員長是什麼想法,但草壁哲矢心裡隱約察覺到了某種變化,默默地記住了「伊藤奈葉」這個名字。

  「進來。」

  因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伊藤奈葉聽見這個聲音下意識地感到害羞,她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感覺沒有很燙才安心地推開門走進了辦公室。

  「雲雀學長,您好,打擾您了。那個,我、我是來遞交請假申請的。」

  「嗯,」應了一聲,雲雀恭彌視線從桌上的文件上移開,「請假條呢?」

  「啊,對不起!請假條在這裡。」才發現自己因為緊張忘記了把請假條遞過去,還一直拿在手中,她趕緊上前一步雙手遞上。

  雲雀恭彌接過請假條,快速掃過上面寫著的請假申請。

  「回家看望病重的弟弟?」

  抬頭對上他視線的瞬間,伊藤奈葉低下頭不再看他的目光。她本來以為只需要老師簽字就行了,所以寫了個三分真七分假的理由,誰知道這張請假條是要給他看的,這樣就好像是她故意跟他撒謊了一樣,搞得心裡慌慌的。

  她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給他解釋著請假的真正理由。

  聽完伊藤奈葉說的話,雲雀恭彌揚起了略顯惡劣的笑容。

  「並盛中學的學生想要請假,理由是要送上門給人欺負,這種申請風紀委員會不予批准。」

  這話聽得伊藤奈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話說在雲雀學長眼裡,原來她這個決定是送上門去給人欺負?

  確實,這事其實電話裡就能說清楚。雙方關系已經惡劣至此,她也早就脫離了伊藤家,實在沒有必要特地上門去就為了給他們一個解釋。可這就是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就算她拒絕,那兩人也會不依不饒的來找她的。

  「明天正好是教學參觀日,讓他們自己過來。手機給我。」說著,雲雀恭彌伸出了手。

  猶豫了一下,伊藤奈葉拿出了手機剛要遞出去,突然想起了什麼又縮回手,把手機解了鎖,這才遞到雲雀恭彌手裡。

  雲雀恭彌拿著手機在上面點來點去,等他將手機遞回來,伊藤奈葉才知道他剛才干了什麼。

  他給手機裡備注為伊藤健太的人發了條短信。

  【明天是教學參觀日,讓伊藤響和伊藤靜子到並盛中學來。】

  不僅如此,他還拉黑了手機裡以伊藤姓氏開頭的所有人。

  「雲、雲雀學長,」被他這舉動驚到,伊藤奈葉又結巴了起來,「這、這樣的話,他們明天肯定、肯定會來大鬧一場的。」

  本來就不願意讓他們踏足並盛的土地,結果他們不僅要來還要在這裡看他們鬧一場嗎?伊藤奈葉心裡不甘願極了,她寧願翹課去伊藤宅,也不想讓他們來並盛無理取鬧。

  「那他們將會因破壞並盛風紀被我咬殺。」雲雀恭彌像是看穿了伊藤奈葉的想法,慢悠悠地補了一句,「你要是真的敢翹課,也會因為破壞風紀而被我咬殺。不過,我會贊揚一下弱小的植物難得的勇氣。」

  「可、可是……」伊藤奈葉的話被上課鈴聲打斷了。

  雲雀恭彌低下頭繼續處理文件,見伊藤奈葉還不走,手上的筆一頓。

  「上課了哦,趕緊回教室吧。不然,咬殺。」

  「……是。雲雀學長再見。」

  乖乖的應聲走出辦公室,伊藤奈葉沒忍住已經到嘴邊的一聲嘆息。她差點忘了,雲雀學長也不是什麼會聽人好好講道理的人。剛剛老師讓她和風紀委員會申請的時候,她就該放棄請假,和伊藤家那邊商量周六過去的。

  放學的時候,學校門口聚集了一堆女生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發出「好帥啊」「獄寺同學的外國友人嗎」「三個帥哥站在一起我要不行了」的感嘆,伊藤奈葉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去,只能看見被圍在中間鶴立雞群的一頭金毛,但那熟悉的吵鬧聲卻告訴她,被圍在人群中的大概還有沢田綱吉等人。

  就在這時,人群中的那個金發男人看了過來,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哦,是十年前的奈葉!」

  他努力的擠出人群向伊藤奈葉走來,卻忽然左腳絆住了右腳,一下摔倒在地,整個人爬在伊藤奈葉腳邊。

  「呃,您是……」

  「Ciao su,奈葉。他是迪諾,是我的弟子。只要部下不在身邊,就是這副不成器的樣子呢。」Reborn發出「嘿咻」一聲從山本武肩上跳下來,准確落在了想要爬起來的金發男人的頭上,一下又將他踩得爬了下去。

  「說起來,這家伙還曾經教導過雲雀,算是雲雀的老師哦。嘛,不過現在這個是十年後的。」

  伊藤奈葉聞言仔細打量了迪諾一番,他頭上頂著Reborn坐了起來,摸著頭「哈哈」笑了起來。

  「你好,十年前的奈葉。不過沒想到我和奈葉初次見面是這樣的情況,感覺有些丟臉啊。」

  「……您好,迪諾先生。」伊藤奈葉有些尷尬地衝他打了招呼,她還是不太能適應這樣吵吵鬧鬧、其樂融融的場面。

  「正好,迪諾,我正有問題想問你呢。」Reborn跳下來落在地上,「我聽雲雀說事情已經解決了。那麼,十年後的奈葉成功復活了嗎?」

  「成功了。就在前幾天,奈葉已經回來了。」迪諾站起身,「而且和恭彌終於說開了,真是讓人松了一口氣啊。我還以為恭彌會別扭很久呢。」

  「對了,奈葉,我有話想……」

  話說到一半,一陣粉紅色的煙霧將他淹沒,煙霧散去後站在那裡的已經不是那個牛郎發型的迪諾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面前伊藤奈葉的瞬間臉紅了起來。

  「這是,換回來了?現在是這個時代的迪諾先生?」伊藤奈葉疑惑地歪了歪頭。

  「啊。」Reborn應了一聲,看著迪諾的表情,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笑容,拉低了帽檐,「看來是在十年後看到了什麼。哼,這麼純情的反應,迪諾還差得遠啊。」

  「你們,在群聚嗎?」

  伊藤奈葉回過頭,正好看見雲雀恭彌提著拐子向這裡走來。

  一瞬間,周圍的女生們以極快的速度跑的不見蹤影,沢田綱吉等人一下暴露在了雲雀恭彌的視線範圍內。

  「又是你們在我的學校肆意群聚,」雲雀恭彌笑著舉起一只手的浮萍拐,視線從迪諾、沢田綱吉等人身上一一掃過,「通通咬殺。」

  伊藤奈葉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雖然大家都在被追著打,但顯然那位迪諾先生是最慘的,時不時就被自己絆倒在地,短短的時間裡,已經是鼻青臉腫、滿身狼狽了。

  「Reborn君,這樣真的……?」她低下頭去看,卻發現Reborn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套煮咖啡的器具,還換了身老爺爺的衣服,已經悠閑地喝起了咖啡。

  「不用管他們,這就是少年人的青春啊。」 Reborn捏著聲音故作滄桑地說道,「奈葉,要來一杯咖啡嗎?」

  「不、不用了,謝謝。」

  Reborn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抬頭看著伊藤奈葉的眼睛。

  「這樣吵吵鬧鬧的日常,讓人心情愉快不是嗎?」

  眨了下眼睛,伊藤奈葉明白Reborn為什麼要這樣問她。正是因為明白,心裡不可控制的升起了一絲暖意。

  她看著眼前吵吵鬧鬧的場景,此時已經由雲雀恭彌單方面施暴變成多方混戰了。

  雖然不適應這樣的熱鬧,不適應這樣直面他人的好意。但正如Reborn所言,這樣的生活,讓人心生溫暖。

第十章

  自從沢田綱吉入學以來,有他在的班級的教學參觀日總是格外的熱鬧,之前沒有和他同班過的伊藤奈葉都曾經聽班裡的同學在課間的時候說起沢田媽媽在教學參觀日的壯舉。

  每個學生大概都會在教學參觀日產生或多或少的煩惱,沢田綱吉可能更多一些。而從來沒有對此產生過煩惱的伊藤奈葉,今天終於有了這個煩惱。

  從小到大,伊藤響和伊藤靜子都會在繁忙的行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教學參觀日,但他們的關注點從來都只會在伊藤健太身上,至於她的表現怎麼樣根本沒有人在意。

  小時候,伊藤奈葉期望過這件事情。但是現在她完全不希望伊藤夫妻倆任何一人來並盛參加教學參觀日,還是在這種狀況下。她幾乎能想像到這兩個人氣勢洶洶地踩著點走進教室的樣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教養應該能讓他們忍耐著不在眾目睽睽之下質問她。

  家長們陸續來到教室,站在教室最後面三三兩兩的交談著,同學們看上去和往常沒有太大區別,依舊聚在一起聊天。除了垂頭喪氣的沢田綱吉和伊藤奈葉。

  「奈葉醬,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由於笹川京子開朗的性格,加上她曾去過未來知道一些伊藤奈葉的事情,現在她是伊藤奈葉在班上唯一能說上幾句話的女生。

  「不,我只是忽然有了和沢田君一樣的煩惱。」伊藤奈葉側過頭看去,沢田綱吉正一臉煩惱的和獄寺隼人和山本武說些什麼。

  「啊,是說教學參觀日的事情?阿綱的媽媽確實每次都很興奮呢。說起來,我聽說過奈葉醬的父母總是很忙,從來沒有來參加過教學參觀。今天,奈葉醬的爸爸媽媽會來嗎?」

  笹川京子歪著腦袋,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臉問道。

  「大概會吧。」嘆了口氣,伊藤奈葉趴在了桌上。如果沒有教學參觀日多好,至少不用讓他們到學校來。

  如預料的那樣,許久未見的兩人踏著鈴聲走進了教室,伊藤奈葉沒有回頭去看在教室後方冷著臉的兩人,作為最沉默的一組家長與學生相安無事的渡過了第一節課。

  課間的時候,伊藤奈葉帶著二人來到了天台,無視他們「短信為什麼要發給健太」、「用那種語氣,竟然還敢還拉黑我們」的質問,盡量簡潔地說明了事情,用早已想好的說法隱去了時之政府這些不適合說出來的事情。

  但伊藤響明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解釋,在他看來伊藤奈葉只是想徹底擺脫被人當成藥物的命運,徹底斬斷和伊藤家的最後一絲聯系。

  伊藤靜子倒是一直沉默地聽著,不知道是丈夫越說越過分的話還是如陌生人一般的女兒臉上習以為常的神情觸動了她,她竟然忽然打斷了丈夫,與他大聲爭執起來。

  這樣的爭執,讓伊藤奈葉想起了當年決定要把她送去做人體試驗時的場景。那時也是這樣,沉默的母親在她的哭泣聲中忽然與父親起了爭執,但最終還是歸於平靜——她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笑伸出手摸著伊藤奈葉的頭,讓她要乖,為了弟弟忍耐一下。

  別說是改變結果,這位血緣上的母親對女兒的感情,連支撐她與丈夫爭執到底都做不到。

  她所給予的那一絲不忍,曾經讓伊藤奈葉無數次生出了對親生母親的無限期盼。但在她的一次次沉默中,心中的溫暖漸漸冷卻了,不敢再露出一絲一毫期盼的眼神。

  實驗時連昏厥都做不到的痛苦,一次次自己割開手腕、自己包扎的麻木,深藏在內心的期盼在一次次失望中消散了。

  事到如今,伊藤靜子竟然還要在她面前做出這副不忍的姿態嗎?一次又一次非要在她面前表露出這所剩無幾的親情,為什麼卻不肯給予她哪怕一次真正的溫暖呢?

  如果真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對她還留有一絲不忍,只是無法反抗丈夫和心底對兒子的偏愛,哪怕只是在她為弟弟割開手腕取血之後來關心她一些,為她做一次包扎呢?年幼的兒子常年病弱蒼白,可同樣大的女兒卻也經歷了九死一生的實驗啊?她也是很痛,很害怕的啊。

  不願想起的回憶連帶著當時的情感席卷而來,內心升起的卻不是以前那樣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獲得解脫的情緒,而是一種陌生的憤懣。

  「夠了!」伊藤奈葉握緊了雙拳喊出聲來,越演越烈的爭執終於停了下來。

  她皺著眉頭看向伊藤靜子,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一副冰冷中帶著憎惡的表情,只是看見伊藤靜子與她對視的時候,眼中泛起了不敢置信的淚光。

  伊藤靜子是個美人,尤其是這雙紫眸泛起淚光的時候。伊藤奈葉小時候覺得母親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樣漂亮,也曾暗自為這雙好看的眼睛只遺傳給了自己而欣喜。

  可如今看到,只余下對這如出一轍的眼睛的厭惡。

  「您竟然感到委屈嗎?」

  伊藤奈葉的臉上第一次浮現這樣冰冷的譏笑。

  「奈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小時候明明是個可愛、活潑又溫柔的孩子……」

  眼睛中蓄滿的淚水終於落下,伊藤靜子臉上真切的難過只是讓伊藤奈葉覺得可笑。

  「是麼,我該為您記得那樣的我感到榮幸嗎?可您忘記了,那樣的『伊藤奈葉』正是被你們抹殺的。」

  不願意和他們在這裡繼續糾纏下去,伊藤奈葉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再次開口時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樣子。

  「如果我不願意幫健太,當年就可以借助赤司家徹底消失在你們的視線裡。每月的藥會有人按時送上門。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我也該回去上課了。」

  說完,她不等兩人有什麼反應,轉身就離開了。

  伊藤響忍受不了她的態度,剛要追上去,一道寒光擦著他的頭劃過,帶著他的幾縷頭發一起落在身後的地上。

  他驚出了一頭冷汗,與伊藤靜子一同驚恐的抬頭望去,看見了高處緩緩坐起身的少年,他一腿曲起伸出手打了個呵欠,似乎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伊藤響注意到他身上披著黑色的制服外套和別在袖子上的紅色「風紀」袖章,但這並不是今天所見過的並中制服。

  這個少年是誰?伊藤響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位置足夠高,是個視覺死角,如果他躺著的話根本看不見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在這裡的,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不該知道的東西。如果他出去亂說的話,伊藤家就完了。

  「你都聽到了多少?你……」

  不等他說出什麼威脅的話,那少年輕巧地一躍而下,站在了他們面前。

  「怪不得伊藤家日漸衰落,原來領導者是你這樣連植物都不如的存在。」

  「你、你認識奈葉那個小兔崽子?」

  伊藤響強撐著話語中的氣勢,腳下卻誠實地後退了兩步,伊藤靜子躲在他身後沒敢說話。

  「既然說到這個,我想有必要告知你們——伊藤奈葉和並盛都是我的所有物,亂來惹我生氣的話,後果很嚴重哦。」

  「不過,你們已經嚴重違反了風紀,」 單手舉起浮萍拐,少年扯出一抹惡劣的笑,「咬殺。」

  伊藤健太本以為今天父母會回來的很晚,畢竟要從並盛回到家裡,路程比平時都要遠得多,卻在意外早的時間迎來了歸家的兩人。

  奇怪的事,父母是鼻青臉腫、一身狼狽的被母親扶著進門的,雖然說是不小心摔得,但看上去明明就是被人打了一頓。

  去參加姐姐的教學參觀日,為什麼會被打一頓呢?是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仇家嗎?

  其實伊藤健太隱約有所察覺,從很久以前父母就有事情瞞著自己,但他一直沒有問過。直到最近,父親越來越反常,分家不知道為什麼也一直小動作不斷,伊藤健太覺得自己必須要弄清楚了。

  「哎?小征的妹妹?」

  「赤司居然有妹妹嗎?」

  「赤司妹妹居然是三無屬性的萌妹嗎?」

  「不,這不算三無屬性吧。」

  因為到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伊藤奈葉在比賽結束的時候直接去了洛山休息室門口等赤司征十郎,沒想到卻被洛山的隊員們圍觀了。

  她目前還不能適應這樣的場景,而且還是五個對於154cm的她來說像巨人一樣的高壯男生。

  幸好赤司征十郎及時制止了他們的感嘆,帶著她到了附近的一個咖啡店坐下。

  伊藤奈葉鄭重的向他道了歉,並且如實地說出了當年的想法和這兩年來的種種,包括最近剛得知的「panacea」的真相和刀劍付喪神的事情。

  但她略過了喜歡雲雀恭彌的事情,總覺得說出這個的話又會被說教一通。

  「真的很抱歉,征十郎哥哥。是我當時太不成熟了。」

  結語依舊是道歉,哪怕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原諒。

  當年拋下一切來到並盛,覺得那是對大家都好的一個決定。其實細想起來,只是因為她想要逃避而已。

  「不過,既然我已經毫無保留的說出來了,作為交換,征十郎哥哥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的眼睛還有身上的違和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來如此,你是打著這個主意啊,奈葉。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赤司征十郎雖然這麼說著,臉上卻是毫不意外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轉移話題,緊接著就將話鋒一轉。

  「不過有件事情得告訴你。伊藤家最近不太對勁,不知道伊藤響到底在做什麼,和意大利那邊又扯上了關系,聽說還被人打了一頓。他們前兩天去找你了吧?總之,奈葉,不管他們再說什麼都不用理會。」

  「嗯,我知道了,征十郎哥哥。」和意大利那邊又扯上了關系?不會又是什麼人體試驗吧?

  「說起來,你剛才有說不知道未來的方向吧。」

  「是。」伊藤奈葉坐直了身體,想要聽聽赤司征十郎有什麼建議。

  「不如先從以前感興趣的事情嘗試吧。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畫畫吧,現在還再繼續畫嗎?」

  聞言,伊藤奈葉陷入了沉默。

  她確實曾經很喜歡畫畫,准確地說,是喜歡畫畫送給詩織。

  她送給詩織的第一份禮物,就是一張畫。那時詩織笑的很開心,那個笑容至今依然被她珍藏在心底,不曾忘卻。

  後來,沒有了可以送畫的人,她就再也沒有畫過了。

  「奈葉?」

  「啊,是!」從回憶中驚醒,伊藤奈葉回答道:「我……很久沒畫過了。我會嘗試看看的。」

  ——小劇場:迪諾在十年後到底看見了什麼——

  因為有事情要找可愛的師弟商談,迪諾再次來到日本,心血來潮決定順便接他放學,誰知道部下剛走就遇到了橫衝直撞跑過來的藍波和一平。

  「啊啊啊啊糟了!阿綱說不能……」

  隨著沒有聽完的藍波驚慌的喊聲,迪諾被一陣粉紅的的煙霧淹沒,等面前的視線再次清晰,他已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明白自己是來到了十年後,但這對迪諾來說還是個十分新奇的體驗。十年後的他正身處一個日式庭院,不知道是來誰家拜訪,不過迪諾認識的日本人不多,他猜測這裡大概是某個彭格列守護者的家。

  庭院太大,有沒有看見任何人,迪諾在這裡迷路了許久,終於聽見了動靜。先響起的是陌生的女聲,帶著幾分嬌嗔,但因為距離問題沒有聽清楚說了什麼。

  隨著迪諾的靠近,聲音漸漸清晰了起來。

  「……不許笑,還給我!」

  然後便是「噗通」一聲,緊接響起了男人帶著笑意的聲音。

  「哇哦,看來你膽子變大了嘛。」

  這聲音迪諾很熟悉,雖然因為十年的光陰有些許變化,但迪諾依舊認出來聲音的主人,他不禁揚起了笑臉,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正想和十年後的雲雀恭彌打個招呼。

  然後就被眼前的景像震驚地站在原地。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女人一頭紅棕色的長卷發和一身深紫色的浴衣,雖然沒看見正臉,但根據未來戰的記憶,這應該就是伊藤奈葉了。

  但這並不是讓迪諾震驚的點。

  此時,伊藤奈葉正將一個人壓在地上,努力想要掙脫腰間禁錮著的大手,去夠被身下人拿在手中的兩封信。被壓在下面的男人穿著黑色的浴衣,衣領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膚。那張比十年前更加成熟有棱角的臉此時帶著戲謔的笑意。

  察覺到有人靠近,雲雀恭彌轉過臉來正對上了迪諾怔愣的目光,他笑意未變,卻已經褪去了溫和轉帶上了冰冷的意味。

  迪諾不禁咽了下口水,仿佛聽見了一聲冷冰冰的「咬殺」。

  伊藤奈葉順著雲雀恭彌的視線轉過頭來看,瞬間緋紅色從臉蔓延到脖子,似乎是被迪諾傳染一般愣住了沒有反應過來,她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保持著將人壓在地上的姿勢沒動。

  已經預想到自己結局的迪諾下意識後退兩步,正要說些什麼,粉色的煙霧適時地出現,五分鐘時間到了。

  迪諾松了口氣,心裡沒什麼誠意地對十年後的自己道了個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誰知道一回來就看見了這個時代的伊藤奈葉,想到之前的畫面,迪諾後知後覺的紅了臉。

第十一章

  平靜的日子回想起來總是很快的,不知不覺中時間就來到了六月底,初三的第一個學期就快要結束了。

  也許是因為心裡發生了變化,不再那麼抗拒和人交集,伊藤奈葉發現她和同伴的沢田綱吉等人漸漸熟悉了起來,生活也變得熱鬧了不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最近經常遇到雲雀恭彌……

  比如說現在,剛一出家門就看見了正從草壁哲矢手上接過晚飯的雲雀恭彌。

  「雲雀學長,草壁學長,中午好。」

  「中午好,伊藤桑。那,我就先走了,委員長,伊藤桑。」

  草壁哲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打了個招呼就飛快的走了。

  「去買晚飯嗎?」

  「嗯,我正要去便利店。」

  見雲雀恭彌一直沒有進去,本來想立刻告別的伊藤奈葉一時之間有些困惑。

  「嗯……」他拖長了尾音,音調微微上揚,意義不明的嗯了一聲,「那,一起吃晚飯吧。副委員長每次買的飯菜都很多。」

  「哎、哎?!」

  一起吃飯?!!!

  直到跟著走進去坐到餐桌前吃完這一餐,伊藤奈葉還是處於一種懵懵的狀態,連自己到底吃了什麼都不知道。

  她其實有所察覺,雲雀恭彌對她的態度不一樣了,仔細想來大概就是在他從未來回來之後。之前Reborn、沢田綱吉等人的話和反應裡也透露出了一些端倪,她心中有一個猜測,卻不敢相信。

  在她看來,雖然她喜歡雲雀恭彌,但是雲雀恭彌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在雲雀恭彌的心裡,伊藤奈葉理應只是一個因小夜和鄰居關系而交集較多的並盛學生而已。

  幫著收拾餐桌的時候,雲雀恭彌坐在一旁看書。

  伊藤奈葉猶豫了很久,終於走到了他面前開了口:「雲雀學長,我能和您聊一聊嗎?」

  「什麼事?」

  「我……您是怎麼看我的呢?」

  「像綠色植物一樣,沒有水、陽光和適宜的溫度就無法生存。」

  雲雀恭彌將視線從書上移開,看著站在面前的少女聞言眼睛裡有些黯淡,揚起了唇角,合上書繼續說道。

  「但是藤蔓也有著意外的殺傷力。」

  最初,雲雀恭彌注意到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女生,其實不是因為小夜,而是一次偶然間看見她一個人撂倒了三個小混混。

  曾有過短暫的交集,又總是能感受到暗處投來的灼熱視線,雲雀恭彌對這個女生有些了解,因而看見那場面之後產生了好奇。後來看見的時候,偶爾會將視線移過去觀察一會。

  這個女生和沢田綱吉看似相似,卻截然不同。她有著不弱的實力,但內心似乎沒有任何堅守的事情。就像是一片荒蕪的土地上長出的藤蔓,沒有東西可攀附,沒有營養可以吸收。稚嫩的幼芽才剛剛冒出頭,還沒來得及成長就已經泛起了滄桑的枯黃色。

  心中因為好奇生起了幾分在意。還有一種類似於憤怒的情緒,但卻又有著些許不同。

  去到了未來之後,在與迪諾的某次戰鬥後,草壁哲矢帶來了兩封信。

  「委員長,其實我本來不應該做這件事。我並不知曉信的內容,但我覺得,您看了之後,未來一定會發生改變。」

  雲雀恭彌當時接過信打量了幾眼,揚手隨便一扔。

  「沒興趣。」

  「等……請您不要亂扔!我會被恭先生殺了的!」草壁哲矢眼疾手快、手忙腳亂地拾起信,仔細拂去上面的灰塵。

  「難道……」迪諾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將視線凝在草壁哲矢手中的信上,像是要透過信封看見裡面的內容,「是奈葉生前寫給恭彌的信?」

  「……伊藤奈葉?生前?」那一刻心中的情緒是什麼呢?雲雀恭彌只覺得出奇的憤怒,卻是第一次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而憤怒。

  他沉默著上前,抽走了剛剛還被他扔掉的兩封信,打開看了起來。這兩封長長的信裡,寫著伊藤奈葉短暫的一生以及她的所有告白。

  看完後,雲雀恭彌在明白自己此時憤怒的原因的同時,忍不住嗤笑出聲。

  愚蠢、無能。

  說這是十年後的伊藤奈葉、那個弱小的植物會做出的事情,還有幾分可信度。但他絕不會承認這是未來的他會做出的事情。

  既然決心將人歸為自己所有,確認了是不可退讓的榮耀的一部分,又怎麼會放任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他能依據信中內容猜到這十年中的大致發展,卻不理解這個世界與他同名的男人為什麼會愚蠢、無能至此。

  雲雀恭彌把書放在茶幾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默默等待他的下文的伊藤奈葉疑惑地看著他站起身走近,可距離已經超出了平時談話的距離了,他才停下腳步。

  「雲……」

  一只伸出來捏住下巴的手打斷了伊藤奈葉才出口的疑問,她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你看上去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所以就直接告訴你好了。」

  「伊藤奈葉,雖然你只是弱小的藤蔓,但是你已經是我的所有物了。」

  從那雙距離極近的灰藍色眼眸中勉強恢復了幾分神智,大腦一片空白的伊藤奈葉試圖問出心裡無數的問號。

  「等等,我什麼時候……」

  「你喜歡我,而我回應了這份心意,你當然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彎下腰,雲雀恭彌將本就極近的距離又拉進了幾分,眼睛微微眯起揚起一個笑,繼續說道:「所以,你可以像藤蔓一樣攀附於我,我會給予你庇護之所。」

  『信任我,依賴我,你今後一切的喜怒哀樂都由我承擔。』

  伊藤奈葉自從他說出「而我回應了這份心意」的徹底呆住,之後的每一個字都被牢牢收藏在腦海和心底,卻極其緩慢、艱難的理解著其中的含義。

  等她終於完全反應過來這些話語的意思之後,她已經撲進了眼前近在咫尺的懷抱,眼淚沾濕了雲雀恭彌的襯衫。

  雲雀恭彌任由她抱住,甚至伸出一只手回抱了她。

  這一刻,心中多年來積累的委屈、不甘、傷心、憤懣齊齊湧上心頭。像是受盡了委屈後終於看見父母的孩子那樣,就連詩織離開都沒有哭過的伊藤奈葉終於在這個溫暖而又安心的懷抱裡放聲嚎啕大哭。

  伊藤奈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因為她後來哭累了直接睡了過去。

  自然,她也就不知道最後她是被雲雀恭彌橫抱著離開了客廳,將她放在床上之後還細心體貼地給她蓋好了被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伊藤奈葉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色。

  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往後挪了挪,這才發現了不對勁——眼前的黑色是黑色睡衣的一部分,拉開了些距離之後還能看見衣領處露出的修長白皙的頸脖,而挪動身子時腰間的阻力……搭在腰間的重量,應該是手臂的重量。

  身體瞬間僵住,伊藤奈葉一動都不敢動,更不敢抬頭去看那張臉。

  昨天的回憶瘋狂地在腦海裡閃現,她整張臉迅速染上了紅色,感覺自己燙的快要冒煙。

  她居然哭到睡著了?而且為什麼是一張床?

  「你還要這樣待到什麼時候?雖然我沒什麼意見,但是再這樣就要遲到了。違反風紀,就算是你我也會咬殺哦。」

  伊藤奈葉紅著臉迅速往後挪,裹緊了被子,以致於雲雀恭彌有大半個身子暴露在被子外。

  「雲雲雲雲雀學長,您……」她半張臉埋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有些模糊。

  雲雀恭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臉上掛著略顯惡劣的笑容。

  「我不喜歡敬語。」

  伊藤奈葉與他對視了片刻,突然將頭整個縮進了被子裡。

  「哇哦,你這是在演鴕鳥嗎?」

  被子裡傳來一聲沉悶的「沒有」,片刻後聲音的主人終於鑽了出來,頂著一頭亂發狀若無事地下了床,除了紅通通的臉看上去已經沒有反常的地方。

  「您……你不是說要遲到了嗎,而且還要喂小夜,我就先回家了,一會學校見。」

  說完,伊藤奈葉以極快的速度穿好鞋子,一溜煙地跑回了家裡。

  雲雀恭彌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心情頗好的哼笑了一聲。

  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讓伊藤奈葉一整天都沒辦法集中精神好好聽課。

  偏偏老師們像是都發現了她的走神一樣,今天她是被叫起來回來問題最多的人,而她恍恍惚惚的什麼都沒回答出來,就連京子的提醒都來不及聽清。簡直要超越沢田綱吉創下新的記錄。

  導致京子、沢田綱吉和山本武都來問她「今天是不是不舒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就連獄寺隼人都別別扭扭地過來問了一句。

  放學的時候,伊藤奈葉第一次被班主任叫去了辦公室談話。

  「伊藤啊,今年已經是初三了,馬上第一學期都要結束了。你的成績一直都是處在中游,現在還是這種狀態。」老師皺著眉頭,語重心長地說著,「你這樣下去,能考上什麼樣的高中?對未來要有規劃,對自己的人生要負責啊。」

  班主任老師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但是太過認真負責了一點,這個說教一直持續到學校裡的同學都快走光了還沒有結束。

  「篤篤。」

  忽然響起了兩下敲門聲,班主任老師終於停了下來抬頭向門口看去,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老師,你找風紀委員會的秘書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就把她帶走了。」

  伊藤奈葉的手腕被來人抓住,熟悉的背影將她擋在身後。

  「啊、是,好的。」

  握住手握的手一直到走到家門口之後才松開。

  捂著剛剛被抓住的地方,伊藤奈葉開口問道:「雲雀學長,風紀委員會沒有秘書的吧?」

  「剛剛有了。」雲雀恭彌笑了起來,抬手放在伊藤奈葉的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明天記得午休和放學後准時來辦公室,遲到咬殺。」

番外-第一封信

  雲雀學長:

  這大概是一封永遠只有我知曉的信,因此我心安理得地拿起了筆。

  雲雀學長,您知道嗎?我是個與您截然相反的人。

  據我觀察,您是個十分我行我素、隨心所欲且孤高的人。這些詞並沒有任何不好的含義,在我看來,這是非常令人羨慕而向往的。如果我可以像您這樣,那麼我現在大抵就不會有任何負面情緒,能夠如詩織所希望的那樣,好好生活了吧。

  我個人認為,性格的形成與童年的經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而我的童年,雖然如今我並不會再產生任何怨懟不甘的情緒,但確實不是什麼稱得上「好」或是「幸福」的經歷。

  因為是寫給您的信,所以我可以放心而坦誠的寫下一切。

  因為我沒有讓您看到這封信的打算,所以我想將這些年心中壓抑的一切訴諸筆端,如同當年將一切向詩織傾訴一樣。

  您是否覺得我矛盾呢?但我時常如此。

  如果我能夠回到當年,我一定不會不懂事的將這些告訴詩織。

  那時詩織已經快要走到人生的盡頭,而我訴說的這一切,除了給她帶來更多的擔憂之外再無其他。我寧願不要有這片刻的宣泄,雖然這確實使當時的我感到好受一些,但與「詩織帶著對我的擔憂離去」這件事比起來,實在不值得一提。

  詩織對我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她給予我溫暖和愛,還毫不吝嗇地給予了我家人。

  而您與詩織,是同樣重要的存在。

  雖然我在您心中,也許只是並盛的學生,是小夜的主人,是一個您並不相熟的鄰居。

  但是您對我而言,是向往,是光芒。是您讓我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隨心所欲的、自由的存在。

  我一直注視著您,不知不覺中,心中常年的憤懣得以平息。

  您的存在……注視著您,使我得到了救贖。

  與此同時,另一種陌生的情感在我心中發酵。

  但像我這樣的人,也許永遠無法向您訴說我的這份愛慕之心吧。

  只有在這封您不會看到的信中,我可以寫下這份無法訴說的情感,以及我心中其實很想告訴您的,所有我的過往。

  或許您曾經聽說過關於伊藤家的事情——這一代的伊藤家主有一對兒女,是龍鳳雙胞胎,兒子從小體弱多病,女兒更是從未出現在人前。我就是那個,也許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的、伊藤家主的女兒。

  我的雙胞胎弟弟,據說出生以來就被下過好幾次病危通知書。幸而伊藤家雖然從我爺爺那一代就開始沒落,但瘦死的駱駝依舊比馬大,哪怕需要十分高昂的醫療費用,沒落的伊藤家也承擔得起。

  然而,人的注意力都是有限的。在全家的關心都放在弟弟身上時,作為雙胞胎的我所能得到的關愛就少之又少了。

  從我有記憶起,我很少見到我血緣上的親人們,但我還模糊的記得,那時候他們見我時,眼中還是溫暖的。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弟弟的病無法治愈,只能靠花費大量的金錢維持生命,父親和母親的態度也漸漸地改變了。他們似乎認為,我不再是那個被他們從小忽視、令他們心懷內疚的女兒,而是害得他們兒子身體病弱的罪魁禍首。

  現在的我能夠明白,雖然有著血緣關系,但是相處時間那麼少,他們也從未將視線和關心給予我多少,能夠有多深的情感呢?與之相對的,就是他們對弟弟投注了過多的時間、金錢與關愛。在那種情況下,他們心中的負面情緒總要找到一個宣泄的地方。

  但尚且年幼的我是不能理解的。我那時只覺得不公平,都是親生的孩子,為什麼我卻什麼都得不到呢?於是我幼稚地離家出走了——我趁著家中僕人不注意,偷偷跑出了家。

  伊藤家的祖宅,和您所住的地方差不多,是一幢很大的古老日式建築,附近的宅子都屬於一些古老的家族。而伊藤家的鄰居,是三大財閥之一的赤司家。據說在很久以前,赤司家與伊藤家的關系很好,成為鄰居也不是偶然,是祖輩特意一起選的住址。但現在兩家的關系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好了,來往基本只剩下尋常的應酬和商業往來。

  年幼的我離開家之後走了很久,但小孩子走得慢,豪宅之間哪怕是鄰居也相距甚遠,正如我搬來許久後才偶然得知您是我的鄰居一樣,那時我從中午走到傍晚,一路走走停停,也只是走到了赤司家門口。

  然後,我幸運的遇到了詩織。那時我走不動了,坐在赤司家門口休息,詩織帶著她的兒子外出玩耍歸來,正好看見了我。

  我不知道當時家裡的人是否發現我不見了,又是否有讓人找我。但最終,是詩織將我送回了家。

  大概是知曉了我的事情,那之後詩織經常帶著她的兒子來找我一起玩,有時是在住宅附近,有時詩織會帶著我們去游樂園之類的地方。

  詩織的兒子叫赤司征十郎。據詩織說,征十郎哥哥身為赤司家唯一的繼承人,每天都有很多東西要學習,課程安排得很滿,所以她才要經常帶著征十郎哥哥出來玩耍放松。

  征十郎哥哥也是個溫柔的人,但有時會很嚴肅,明明是個只比我大一兩歲的孩子,卻比詩織還會說教。

  本來事情進展到這裡,我因詩織得到了溫暖和愛意,生命中有了母親和哥哥一樣的存在,心中充滿了幸福。

  但是一個人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一個自稱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研究員的、名叫「格瑞德」的男人找到了伊藤家,他說有辦法治療調理弟弟的身體,但需要身為雙胞胎姐姐的作為「panacea」實驗的實驗體,只要實驗在我身上成功了,哪怕無法完全治愈,弟弟的身體也能通過我得到極大地改善。

  於是,我被送往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成為了實驗體……

  據說我的體質與「panacea」實驗極為契合,實驗很快在我身上得到了顯著的成果,我的血液可以治愈、緩解極大部分的病痛,我自身的體質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因為我身上實驗的成功,甚至幫助了正在進行的其他實驗取得新的進展——他們用我的血液去治療那些同為實驗體的孩子,其中包括骸、犬和千種。

  也正是因此,骸說我對於他有恩情,他毀滅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之後,曾邀請我與他們一起離開。

  但我拒絕了。

  那些治療,並非出自我本意,又何談「恩情」?

  況且,我的實驗看似成功了,卻有著極大的弊端,我偷偷聽見了研究員們討論我的實驗情況。他們說,實驗其實並沒有成功,之前失敗的原因是「panacea」對於實驗體自身極大地消耗,導致實驗體快速的死亡。而「panacea」在我身上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我體內有一種力量在不斷的彌補這種消耗,但這樣下去總有到達極限的一天,我不可能活過25歲。

  我告別了骸等人,開始了短暫的流浪生活。

  我不知道我能夠去往哪裡,伊藤家並不需要我這個女兒,他們唯一需要我的地方是我現在可以緩解弟弟病情的血液,但我並不想給他們。

  而赤司家,我雖然很想去,但我那時已經明白這會給詩織和征十郎哥哥帶來多大的麻煩——伊藤家不會輕易放過我這個希望,「panacea」實驗在黑手黨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在我流浪時總有很多人想要抓住我。

  而且我的身體不知何時就會到達極限,何必讓世上唯二在乎我、關愛我的人為此而擔憂呢?伊藤家總會為我的失蹤找個理由,就讓詩織和征十郎哥哥認為我還好好地在某個地方生活吧。

  可事情從來不會按照我的想法進展。

  很快,我被伊藤家的人找到並強制帶了回去,並找了人時刻監視我的行動,防止我逃跑。

  他們似乎不知道實驗不僅僅讓我的血有了強大的治愈力,還改變了我的體質——如果我真的想離開,恐怕那些保鏢無法阻止我。

  但我那時已經無所謂了,不過是按時給弟弟提供血液,與之前給別的作為實驗體的孩子提供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想通了,留在伊藤家我至少還能見到詩織和征十郎哥哥。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總會感覺到,那時我會想辦法遠遠的離開,而伊藤家還是得為失蹤的我找個體面的理由,隱瞞關於實驗的一切,讓眾人、尤其是詩織以為伊藤家的女兒還在某個地方好好的生活。

  我曾經為我不知何時就會結束的短暫生命而慶幸,這樣我不必面對詩織或是征十郎哥哥的離去。

  然而正如我前面所寫,命運不曾對我有一絲一毫的眷顧。

  詩織身患重病,很快離開了我。

  我當時曾偷偷在詩織的食物中放了我的血,但不知道是我怕詩織發現、放得少的緣故,還是血液無法治愈詩織的緣故,詩織的身體還是一天天的衰弱了下去。

  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詩織會離開這件事情讓我崩潰了。

  我告訴了病重的詩織一切,既想宣泄我心中的恐懼不安,又想詩織聽了後會願意喝下我的血延續生命。

  但詩織只是為我的遭遇而痛心擔憂,她已經沒有力氣說太多的話,只是讓我好好活下去,只要活著,總會有希望。

  大概她看出了我心中的想法,那時她的眼神告訴我,她還有太多的叮囑想要說,可她最終沒有說出口。

  是的,雲雀學長。您應該猜到了。

  從那時起,我的心中開始有了一個想法——我想離開,我想追隨詩織而去。

  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詩織離開了,征十郎哥哥和赤司叔叔與我一樣痛苦,但他們可以通過忙碌的生活麻木自己。

  但我該怎麼辦呢?

  人活在世界上,總要有點什麼支撐自己,總要有什麼需要並且被人需要。

  詩織是她丈夫和兒子心中支撐一部分,大概是一大部分,但總歸不是全部。所以他們悲痛,但不至於無法接受。

  可是對於我而言,詩織是我的全部。我無法承受詩織的離去。

  我知道您可能無法理解。但對我而言確實是那樣的。

  詩織和征十郎哥哥對我而言都是家人,然而詩織始終是不一樣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與征十郎哥哥確實親如兄妹,但是詩織和征十郎哥哥於我是不一樣的。

  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只有詩織是特別且唯一的。

  而對征十郎哥哥而言,我大概不是必需的存在。且因為征十郎哥哥越來越忙碌,我們的見面也變少了。

  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詩織給我的。包括我與征十郎哥哥的聯系。

  所以在十三歲的某一天晚上,我來到了弟弟的房間。

  詩織的離去沒有讓我變得偏執,反而讓我在看待伊藤家的事情上得到了另一種平和,無論如何,伊藤健太——我的弟弟是無辜的。我可以怨恨我血緣上的親人這樣對待我,但健太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怕他內疚、怕他不願喝下親生姐姐的血液,沒有人告訴他這一切。

  那天晚上,我深深地割開了手腕,割了一道又一道,不知道喂了沉睡中的健太多少血,直到我失去意識。

  但我失敗了。

  第二天,我在母親的哭喊和父親狠狠的一踹下醒來,床上干涸的血液讓他們以為我傷害了健太,於是他們變得歇斯底裡。

  醫生檢查過後,確定了健□□然無恙,過量的「藥」並沒有對他造成傷害。

  我消沉了幾天,想著詩織讓我好好活下去,最終將這個想法壓在了心底。我想,還是順其自然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最多還有十一、二年。而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我就按照詩織所期望的那樣,好好生活吧。

  我想找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平靜的度過剩下的日子。

  可伊藤家不會放我離開,他們拒絕了我離開的要求,哪怕我承諾會按時給他們寄來「藥」。

  我最終還是想辦法來到了赤司叔叔面前,請求他的幫助。赤司叔叔看在詩織的面子上,答應了我的請求。

  詩織即使離開了,也還是在繼續給予我什麼。

  伊藤家最終與我達成了協議,他們可以放我離開,但需要掌握我的行蹤,因為他們要按時上門找我要「藥」,作為補償和報酬,伊藤家給了我足夠多的金錢。

  之後,我來到了並盛町,有幸遇到了您,並與您有了一些交集。因此,對於小夜,我心懷感激。

  我想,命運終於對我好一些了。

  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我竟然會在這裡與骸重逢。

  他是我唯一的友人,而且又是那樣的性格——我認為他能夠坦然對待身邊人的離去。說實話,我是高興的。

  我對他傾訴了我對您的這些情緒。我終究還是人,努力壓抑的情緒總得有一些宣泄的方式。

  在交談中,我明白了我注視著您時,心中日益增長的情緒是什麼。

  雲雀學長,我喜歡您,我愛慕著您。

  但我想,這不足以概括您之於我的意義。

  我在前面說過,您是我的向往,是我的救贖,是我的光。

  從骸那裡,我得知了一些關於您的事情,雖然他沒有過多的透露。

  我曾與黑手黨有過交集,也算曾經踏入過那個世界,我知道彭格列的威名。

  我有些擔心您,但我心中明白,這是不必要的。

  無論在任何方面,您都是那樣的強大。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您前進的步伐,也沒有什麼可以將您徹底的擊敗。

  而我,只是一個不被任何人需要、不知何時就會死去的存在而已。我有什麼資格愛慕您呢?又有什麼資格對這樣的您表達呢?

  心中對於您的愛慕越深,我就越是不敢面對您。

  我只敢躲在暗處偷偷仰望您,這對於我而言,已經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不知不覺,我已經寫了這麼多,可我還是覺得有很多話忘記寫下。

  原來放下心中的顧慮,寫一封不會有除我之外的人知曉的信時,我竟然有這麼多想要與您傾訴。

  那麼,這封過於冗長的信,就到此為止吧。

  祝您一切都好,能夠永遠如此隨心所欲地生活。

  並盛中學的一位學生

  X年X月X日

番外-第二封信

  恭彌:

  不知道你或是草壁君是否會發現這封信,但我還是決定寫下,並與十年前那封、我曾決定不會給任何人看見的信放在一起。

  如果你看見了這兩封信,一定會非常生氣吧?

  但是這十年來,我在你的放縱下,面對你時終究還是膽大了不少。所以臨死前,我還是想要對你任性一次,希望留下些什麼,讓你知道我這些年來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把這些年來的一切都告訴你。

  如果你發現了這兩封信,那麼你一定已經知曉,十年前的我是怎樣的想法吧?

  我曾經只敢偷偷仰望你,哪裡會預料到,我能在你身邊十年,並且一直被你縱容著呢?那是曾經的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感謝小夜願意被我收養。

  感謝初三分班的老師,把我和沢田君分到了同一個班。

  不是這些,我們肯定會止步於同校校友吧?畢竟我曾經甚至連與你面對面說話都不太敢。

  當然,我並不是說你可怕,十年前的信中已經說了,我只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這樣做。

  看到這裡你一定更生氣了。但是我都死了,就再縱容我最後一次,忍耐一下怒火,看完這封信吧。

  我知道恭彌和沢田君的計劃,因此我打算死在與密魯菲奧雷的交戰中。

  別生氣,我早就不是對死亡毫不在意了。我這麼打算,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是在賭那一絲可能性——如果你們的計劃成功改變了未來,那麼死在與密魯菲奧雷交戰中的我,也許可以復活呢?

  我能感覺到這些年來支撐我的力量在迅速衰竭,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恭彌。

  只是最初,我根本不覺得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因此沒有告訴你的必要。而後來,我又不敢了。

  我怕在這太有限的時間裡與你發生任何矛盾衝突,也怕讓你有任何的麻煩與不開心。

  你知道的,我有多麼膽小和喜歡逃避。

  你對我越好、越縱容,我越不敢說出口。哪怕我知道,隱瞞越久,你知道時就越憤怒。但也因此,我更加不敢說了。

  一直拖到今天,我還是不敢面對著你說出這些,只敢像多年前一樣寫一封信。但不同的是,這次我還是有些希望你能夠看見的。

  這麼多年,我心中一直充滿了矛盾。但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我選擇了自私的想法。

  我曾經想,反正到了這一步,我不寫下這一切,恭彌也許就永遠不會知道了。但是,如果你知道的話,這份憤怒是不是會讓你記住我更久一些呢?會讓我在你心中留下更深刻的印像嗎?

  於是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寫下了這封信,與十年前的那封一起放在我房間的抽屜裡。

  我們之間沒有過表白,我也時常迷惑你對我究竟是怎麼看的呢?你將我看做所有物,因此縱容我、保護我,但你心中對我的情感有幾分是男女之情呢?

  我不敢向你告白,更不敢詢問你,或是將你的一些關心、保護、縱容我的行為當做是喜歡。

  假如我有幸能復活,我一定會鼓起勇氣告訴你我的心意,並詢問你是否願意接受的。

  但我死後,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那我就認為你是喜歡我的了?不然你何必來一個「弱小的植物」的房間,翻看她生前的物件,還有耐心去讀兩封啰嗦又矯情的信呢?

  我說過,我已經不再對死亡抱有無所謂的態度了。無論出於什麼,你對我的縱容讓我對生存這件事產生了渴望。我想活下去,在你的身邊。

  因此我自己調查過「panacea」實驗的事情。

  我發現,我的身體能支撐「panacea」的副作用——對身體的極大消耗,也許並不是偶然。

  我調查到,我母親的家族,在很久以前曾經出過好幾個「靈力」強大的巫女。我體內一直支撐我的力量,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靈力」。

  我查到的時候,其實並不是很相信什麼「巫女」、「靈力」的存在,但我轉而一想,「死氣之炎」與「靈力」不是很像嗎?也許「靈力」是一種與「死氣之炎」相似或相同的力量?它確實是可能存在的。

  於是我改變了調查的方向,發現了更多的線索,這讓我確信,這才是正確的調查方向。

  根據記載,如同死氣之炎一般,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擁有著靈力。擁有強大靈力的人類一般被稱為「陰陽師」、「巫女」,他們可以用靈力制服、驅趕妖怪,也可以將靈力用於治療。

  在靈力屬性中,大致可以分為三種:一種是擅長戰鬥,一種是擅長符咒、陣法,一種是擅長治愈和淨化。而治愈、淨化屬性的靈力,是極為稀有的,擁有這種屬性還靈力強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我猜測,我很不幸是屬於上述的第三種。

  「panacea」實驗是想辦法使人類體內的靈力外泄,以到達讓血液中飽含靈力、擁有治愈能力的效果。而我正是因為擁有這種屬性的強大的靈力,才能使「panacea」實驗在我身上成功。

  只是這樣看來,「panacea」實驗根本就不可能達到完美,無論多麼強大的靈力,這都是一種入不敷出的消耗,長年累月的靈力外泄,身體達到極限只是時間問題。

  於是忽然的,我想到了兩個男人。十年前,曾經有兩個以刀為名,莫名找上我又莫名消失的男人,我記得,一個叫「一期一振」,一個叫「明石國行」。

  既然「靈力」是存在的,那麼那兩個奇怪的男人——「一期一振」和「明石國行」,很可能不是人類。傳說,器物放置不理100年,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佛性、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妖怪的,被稱之為「付喪神」。他們或許是刀劍「付喪神」也說不定。

  他們一個似乎只想要我的血液,另一個則聲稱要殺了我,說只要殺了我,一切都會結束。想殺我的那個在發現無法成功後,他劃破了我的手臂,也取走了我的血。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知道我的存在並取走我的血液,應該不是偶然。

  當初找上門來的「格瑞德」研究員,聽說被他親自找來的實驗體只有我一個。他目標明確,也確實只有我的實驗是成功地,恐怕他找上我也不是偶然。

  征十郎哥哥曾經告訴我「格瑞德」沒有死,而且還在並盛出現過,時間就在刀劍「付喪神」出現之後不久。並且,「格瑞德」只是化名,他的本名叫「源業」。

  當時我對生存並沒有什麼執念,一心等待死亡的來臨,因此我並沒有過多的去想這些事情,只是害怕平靜的生活被擾亂,但之後無論是「源業」還是付喪神,都沒有再出現過,於是我將這些疑惑拋諸腦後。

  但自從我調查以來,我發現,「源業」很可能與這些付喪神有關聯。然而很可惜,我能調查到的只有這些了。

  恭彌,我也曾努力過的。

  雖然我不敢告訴你,但我真的為自己的生存努力過了,只是我失敗了。如今我唯一能賭的可能,也許最終也不會成功。

  我知道,我太懦弱膽小了。我也痛恨這一點。

  如果我早些告訴你,也許不會走到這一步,你肯定能比我找到更多的線索,找到解決辦法。那麼,我就不會偏偏在想要活下來的現在,不得不面對必將到來的死亡。

  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那麼大概我已經離開了,也賭輸了,並沒有復活。

  恭彌,我又開始矛盾了。

  假如,你是喜歡我的。

  假如,你是真的喜歡我的,而我又徹底的離開了。

  我既希望你能因我的隱瞞和離去,生氣久一些。這樣,你可以記得我久一些。

  但在你假如喜歡我的前提下,我又希望你快點將我忘記。這種情況下,一直記得我的話,會讓你心情不快吧?也許,你甚至會為我的離去而感到有些傷心嗎?

  無論是怎樣的情緒,總歸不會是讓你開心愉快的。

  而且假如你是喜歡我的,我也會不甘心的。在我沒有產生這種妄想的時候,我不會為死亡而不甘心。但在我可能已經得到你的喜歡時,我卻又偏偏不得不獨自背負著這一切離開你。

  哪怕導致這一結果的眾多原因中,主要是我自己的膽小懦弱,我還是會不甘心的。

  所以,恭彌,寫到這裡,我又開始希望你是不喜歡我的了。

  但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我們走到這一步,全部是我的責任。

  雖然我看上去比十年前要開朗活潑了不少,偶爾還敢對你任性一下,但我內心深處的自卑和懦弱卻是從未變過的。

  我也曾仔細思考過,甚至偷偷看過一些心理方面的書。我想,大概是幼年時期的經歷,讓我成為了這樣的我。

  我不曾被父母好好愛過,甚至被他們送去成為人體試驗的實驗體,而目的是為了我的雙胞胎弟弟。哪怕後來我得到了詩織的愛、征十郎哥哥的親情,我依舊發自內心的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愛我。

  我將詩織看的那麼重要,不僅僅是因為她是第一個給予我溫暖與「愛」的人,更因為我將她看做命運對我唯一的眷顧。

  也正是因此,我當年毫不猶豫的拋下了一切離開,哪怕征十郎哥哥是詩織離開後我唯一的親人,我依舊拋棄了這份親情。我當時認為,這是詩織帶來的饋贈,隨著詩織的離開,這份感情也必然就要消散了。

  詩織的離開加劇了我不健康的心理狀況。

  我深深體會到了,一個人的離開會為愛著她的人帶來怎樣的痛苦。這也是我當年拒絕了赤司叔叔提出的收養、放棄唯一的親人,而選擇獨自走完余生的另一個理由。

  恭彌,你看到這裡,會不會以為我當初不願與任何人產生過多交集,是因為我擔心他人會因為我注定如蜉蝣一般短暫的生命而痛心和悲傷呢?

  其實我並不是這樣想的。

  我從不認為會有除詩織以外的人愛我,又怎麼會為這種理由擔憂呢?

  也可能是因為,我本質上不是那麼無私的人吧。

  我害怕的,是再次面對失去的痛苦。

  這世界上總是不缺意外。我在乎並愛著的人,有可能比我先一步離開。這種事情,我無法接受。

  我無法再承受一次。

  所以,干脆就不要有這樣的存在好了。我無法控制意外是否降臨,但我能控制自己不對他人產生這種會帶來痛苦的情感。

  只有你,恭彌。

  只有你是意外,是我生命中的不可控。

  你一定不知道,在我知曉你是彭格列一員時,內心有怎樣的復雜情緒。十年前的那封信裡,我沒有寫出來,因為我當時也沒有搞清自己這種矛盾的心理。

  一方面,我堅信你的強大,不願任何事或人阻礙你,永遠認同你的每一個決定。你就該是天空中自由漂浮的孤雲。但另一方面,因我心中不可控制的愛慕之情,在內心的某個小角落,我始終恐懼著。

  彭格列,意味著更多的血腥與黑暗。在我看來,這就意味著更多可能的意外,意味著我可能會面對又一次的失去。

  我不相信自己會被愛,怕受到傷害、怕承受失去。

  我不敢靠近任何心存好感的人,更不敢與愛慕之人親近。

  但恭彌,你作為我唯一不可控的那部分感情,面對你時,我理所當然的失敗了。

  雖然你很少用言語表達,但我知道的,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不同。大家以為我太遲鈍,但假如你真如他們口中所說是喜歡我的,那麼其實應該用「裝聾作啞」來形容我吧。

  我接受著來自於你的溫暖,卻不願意依賴你、尋求你的幫助。假如我始終獨立,便不用承受可能失去的痛苦。

  你看,我始終還是自私的。

  走到今天這一步,哪怕我心中有再多的不舍和不甘,我也不得不承認承認,這都是我的自卑與自私、怯懦與逃避造成的。

  時至今日,我終於能夠坦然的承認這一點,並且讓你看見這樣的我。

  十年前,我寫了一封下定決心不給你或是任何人看見的信,心中是平靜的。當我放下筆時,心中甚至是舒暢的。

  但是十年後的現在,我寫下這封信,越寫心中越亂。

  我已經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了。

  我從未如此糾結、迷茫過。但這種糾結和迷茫對於我而言,竟也是幸福的。

  恭彌,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我好像又任性了。明明我現在都不清楚自己的想法,為什麼會希望你能明白呢。

  恭彌,如同十年前信中說的,如今我還是希望你能夠一直快樂、隨心所欲。

  我知道你會生氣的,但無論我死亡的事實能否改變,你都不要生氣太久,好嗎?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你不要太快忘記我。

  但如果記住我令你感到不快……那還是忘記我吧。

  如你所說,我不過是一株如同藤蔓一樣的弱小的植物。哪怕依附於你、在你的庇佑之下,也總會有這一天的。只不過因為太過弱小,這一天到來的比較快而已。

  但是,無論我多麼混亂、多麼搞不清自己的想法,最初的願望是不會變的——無論何時、何種境地,我都希望你一切安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恭彌,再見了。

  永遠愛你的奈葉

  X年X月X日

第十二章

  在快要考試的關頭,同學們要麼是有條不紊的復習著、要麼是臨時抱佛腳、要麼是徹底佛了放棄復習。

  只有伊藤奈葉,是在家裡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做便當。

  要說起這件事情的起因,那還是交往前發生的事情。

  在並盛中學的運動會上有一個隱藏的傳統項目——借物賽跑必定有一張紙條上寫著「雲雀恭彌的XX」,有過外套、袖章,去年居然是雲豆。據說有幸抽到的人不是被嚇跑了就是被打了,反正從來沒人成功過。

  也不知道這種根本不可能會成功借到的物品,為什麼每年都要樂此不疲的寫上去。

  可能是因為學校有人看見了伊藤奈葉和雲雀恭彌偶然在回家路上碰上的時候,那個時候學校裡瘋傳著「看見伊藤和雲雀一起回家,他們不僅交往還疑似同居了」的傳言……

  「伊藤同學!拜托了!」

  「可是……我已經報名了接力跑和投球了。」

  面對眼前鞠著躬說什麼「這是我一生的請求」的班長,伊藤奈葉實在不明白為什麼為了一個借物跑要這樣。

  「話說,也不一定就是伊藤抽到關於雲雀的紙條吧。」山本武正好看見了這一幕,上前幫忙解圍。

  「是啊是啊,就別為難伊藤同學了吧。」沢田綱吉說完,獄寺隼人就是一陣附和。

  班長苦惱地抓著頭發,終於說出了理由。

  他聽見學生會的人說這次有伊藤奈葉這個黑馬,他們要搞個大的,必要時候可以黑箱操作讓他們班抽到關於雲雀的紙條。而這次借物賽跑的報名者裡有他的女朋友,她聽說了之後害怕自己抽到被黑箱的紙條,所以拜托自家男朋友來找伊藤奈葉換個項目。

  「哈啊……?」聽見這句話的四個人都是滿臉的黑線。

  這是認真的?學生會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雲雀學長不會隨便對女生動手的。」伊藤奈葉將報名表遞回去,對著班長不認同地搖了搖頭,「而且為什麼不是她自己來和我說呢?」

  班長結結巴巴地解釋不出所以然來,只是一再的請求拜托。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自己女朋友了。看在班長這樣請求的份上,伊藤奈葉最終還是在借物賽跑的報名表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這種謠言瘋傳的關頭,參加這種很可能抽到雲雀恭彌相關物品的借物賽跑,萬一成功了謠言會變的更奇怪的吧?雖然現在已經很奇怪了。

  因為班長說的話,伊藤奈葉已經有了心理准備,但是在抽到這張借物跑的紙條時還是愣住了。

  紙條上寫著——雲雀恭彌本人。

  ……學生會認真的??!借物跑讓人把雲雀恭彌本人找過來當做「物品」?運動會結束後會被咬殺的吧?!伊藤奈葉失語了片刻,她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去借物品完成這個借物跑,看了這紙條寫的之後就更不想完成了。

  但是班長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把拽起伊藤奈葉的往雲雀恭彌的方向跑——他正站在人群外看著運動會的舉行。

  在這一刻,伊藤奈葉才意識到之前因「panacea」的能力同時提升了自身力量和速度的重要性。現在雖然學會了一些靈力的正確使用方式,但突然從力量速度點加滿的戰士變成了戰五渣的脆皮法師,她居然連班長拽著她的手都掙脫不開。

  快到雲雀恭彌面前的時候,伊藤奈葉只覺得背後一陣讓她站立不穩的推力,她踉蹌著勉強站穩,抬頭就對上了雲雀恭彌的眼睛,手裡還握著那張借物跑的紙條。

  「什麼事?」

  「那、那個……沒什麼事情……雲雀學長……我就先……」伊藤奈葉將拿著紙條的手背到身後。

  「嗯?那是什麼?」

  本想隨便說些什麼就趕緊溜,誰知道藏在身後的紙條就這麼被雲雀恭彌拿過去了。

  看清楚了紙條上的內容,雲雀恭彌挑起了嘴角,眉眼上揚。

  「看來學生會這些人是太閑了。」

  不……是心有怨念吧。

  伊藤奈葉默默地想著,因為去年和現任學生會主席同班,她對於學生會對風紀委員會的態度有所耳聞。

  學生會確實是心裡對風紀委員會或多或少有些怨言。畢竟在並盛中學,大部分學生會應有的權利都落在了風紀委員會手裡,所以才會有這種完全是惡作劇性質、無傷大雅的小「報復」吧?

  「走吧。」雲雀恭彌收起了紙條,「偶爾參與進來也挺有趣的,而且名義上是我的班級,我就陪你們玩玩吧。」

  那之後兩人走過的一路人群自動分散,伊藤奈葉居然就這麼拿到了借物跑的第一名。

  後來她才聽京子說,班長和學生會設計借物跑紙條的人是朋友,而且他說的理由是騙人的,所謂的「女朋友」其實只是喜歡的女生,但是那個女生三年來一直喜歡雲雀恭彌,他這麼大費周章可能是為了讓喜歡的女生死心吧。

  也不知道班長成功了沒有,但運動會結束後學生會和班長都被風紀委員們叫去揍了一頓倒是真的。

  伊藤奈葉以為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為止和她無關了,結果昨天中午去風紀委員會辦公室履行她「秘書」的職務——幫忙處理一些簡單的文件時,正好碰上雲雀恭彌在吃午飯。

  「對了,借物跑的事情。」他忽然說道,「我幫你贏了比賽,你的報酬呢?」

  「報酬……?」

  雲雀恭彌低頭看了眼午飯,不等伊藤奈葉想出答案就不容拒絕的開口決定了下來。

  「就便當吧。作為報酬。」

  看著眼前不知道第多少號失敗品,伊藤奈葉嘆了口氣。

  有些事情不嘗試著去做,真的不知道結果是什麼。

  比如靈力,不跟著安倍千代學習,她真的不知道在這方面自己還真的挺有天賦的。

  又比如做飯,沒有雲雀恭彌的要求,她真的不知道她做飯一點天賦都沒有。

  以前還在伊藤家,雖然不被家人在意,但怎麼說也是有飯吃的。後來自己一個人獨居,也都是買面包、飯團、泡面之類的東西填飽肚子。

  從來沒有做過飯的伊藤奈葉以為做飯是件簡單的事情。在經歷了連續三天的失敗之後,很顯然她錯了。至少對於她而言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喵∼」

  小夜跳上桌面,聞了聞眼前賣相不好的食物,後退了兩步,坐在桌子上開始舔爪子洗臉。

  「小夜,聞起來很難吃嗎?」

  伊藤奈葉坐下來摸了摸小夜的毛,小夜伸爪子「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拍開,並不理會她的問話,只是專心舔毛。

  「好吧,不打擾你,你繼續。」

  收回舉在半空中的手,伊藤奈葉拿起手機,躊躇再三還是給剛存上沒多久的新號碼發了個短信。

  【雲雀學長,打擾了,請問作為報酬的便當可以換成別的嗎?什麼都可以!】

  估計不會那麼快收到回復,伊藤奈葉去了放著刀劍的客房,拿起鶴丸國永正要開始今天的工作,手機就震動了兩下。

  伊藤奈葉趕緊拿起手機,已經收到了回信。

  【討價還價不可以喲。不過,理由先說來聽聽。】

  放下手中握著的鶴丸國永,伊藤奈葉飛快地回復著。

  【那個……我做飯真的很難吃……為了您的健康著想……】

  這一次那邊幾乎是秒回。

  【這理由還真是符合コペ的風格。總之先做來看看吧,コペ。還有,把敬語和稱呼給我換了。】

  コペ(tsuru)?

  コペネペ(tsurumaru)?

  手邊剛放下的鶴丸國永存在感極強,讓伊藤奈葉一瞬以為自己被稱為了「鶴」,下一秒才反應過來,雲雀恭彌總是說她是植物,這裡大概是在叫她「藤蔓」吧。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好幾次,下意識打出來的還是敬語,伊藤奈葉又刪去了。

  刪刪改改了好幾次之後,她終於發出了短信。

  【好的,明天中午給你帶便當,恭彌。】

  發完短信後,伊藤奈葉瞬間將手機倒扣在桌上,用手背貼著通紅的臉頰閉著眼睛默念三遍「已經交往了這麼稱呼沒關系」。

  平復了情緒之後才開始今天的工作。

  修復刀劍比她預想的要快一些,尤其是藥研藤四郎,刀身上幾乎看不出什麼裂紋了。她今天特意把藥研藤四郎放在了最後,想要嘗試著能不能讓這把刀劍成功化形。

  在一道柔和的光芒閃過後,眼前出現的是她只見過一次的少年,身上依舊帶著幾分戾氣,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見面他是被源業操控著的緣故,現在看上去整個人似乎平和了不少。

  「你好,藥研藤四郎。我叫伊藤奈葉,是暫時接手3487號本丸的人。」

  伊藤奈葉主動向少年打了招呼。

  「新任大將……嗎,叫我藥研就好。以後好好相處吧。」

  少年說到「大將」的時候,似乎有片刻的恍惚,也許是想到了當年和源業的初見吧。

  審神者對於被賦予靈力的刀劍們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被重要的人傷害與背叛,伊藤奈葉覺得她能夠理解幾分。

  向藥研說明了目前3487號本丸目前的狀況和幾乎全停的工作之後,少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暫時……藥研就先幫我收拾家裡和照顧我的貓『小夜』吧。」

  兄弟和同伴暫時都陷入沉睡,沒有任何需要做的事情,一定很無所適從吧。

  「我明白了,大將。那麼,先幫您准備午飯嗎?」

  「啊,可能還不行,家裡的食材現在……你會做飯!?」伊藤奈葉忽然激動起來,「請務必教我!拜托了!」

第十三章

  最後的藥研藤四郎的教導之下,伊藤奈葉終於成功做出了味道和賣相都還能說得過去的便當,得到了雲雀恭彌「還不賴」的評價。

  自從筷子被拿起的時候就一直緊繃著幾乎不敢呼吸的伊藤奈葉,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終於松了一口氣。

  「您覺得味道還好真是太好了。」伊藤奈葉小聲說了一句。

  「嗯?」雲雀恭彌正在吃飯後甜點的手一頓,抬眼看了過來,「看來你不長記性啊。」

  紅著臉對上視線,伊藤奈葉這次居然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說實話,她其實並沒有兩人正在交往的實感。不說她一直以來都將雲雀恭彌看做不可觸及的存在的那份摻雜了太多敬意的愛慕,就說雲雀恭彌會回應她這份心意的理由,她怎麼都想不明白。

  她究竟是怎樣得到了這份在意和心意,又真的有資格接受嗎?

  但接下來的事情,讓她無暇去思考這些了。

  柔軟的、略顯冰冷的觸感落在了唇上。與之相反的,是並不那麼溫柔的、帶著滿滿侵略感的攻勢。

  在這樣強勢的親吻中,大腦一片空白的伊藤奈葉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紅豆大福的味道……好甜啊。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兩人之間的距離才被拉開了些許。

  「現在說說看,說錯了就咬殺哦。」

  極近的距離下,伊藤奈葉甚至能感覺到面前人說話呼吸間呼出的氣息和溫度,她的大腦一片混沌,結巴著應道:「恭、恭彌。」

  「沒錯,身為我的所有物,太過膽小我會生氣的,奈葉。」

  伊藤奈葉有些僵硬地感受著停留在頭上溫暖的觸感,看著眼前的白襯衫,沒有抬頭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因此,錯過了藏在黑色發梢下泛紅的耳朵。

  她怕被看見此刻泛紅的雙眼,不想讓雲雀恭彌覺得自己太軟弱。但每當感受到這份溫柔,就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從來沒有想過,只是被叫了一聲名字,就會讓她這樣被觸動。

  名字或許真的是最短的咒。

  在被這樣叫了之後,她忽然清醒地意識到,如果之前她還能與雲雀恭彌保持距離、只是在遠處看著他就能滿足的話,現在她做不到了。

  伊藤奈葉清楚地感受到了,心中的貪婪正在被釋放。

  「啊,對了。」雲雀恭彌掩去了臉上的不自然,「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伊藤響最近和黑手黨聯手,秘密進行人體試驗。現在那些黑手黨正在東京。」

  這件事情是今天早上Reborn來辦公室和他說的,說是因為還不確定伊藤響的意圖和伊藤奈葉的反應,最好還是先不要告訴她。

  但雲雀恭彌覺得沒有瞞著這個植物的需要,雖然有些時候確實是軟弱,但那些是多年的經歷造就的。伊藤奈葉在本質上可意外的的具有攻擊性呢。

  果然,聞言伊藤奈葉抬起了頭,因為想起了往事表情復雜,眼神卻凌厲異常。

  「請務必將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解決。」

  當年的事情,伊藤奈葉天真的以為只是因為弟弟的原因。但在弟弟病情已經得到控制的現在……也許當年被源業找上門,不僅僅是源業一方調查的結果。

  雲雀恭彌嘴角一勾,露出了笑容。

  「那麼,就去東京大鬧一場吧。」

  時隔兩年,伊藤奈葉又站在了她曾以為再也不會踏足的地方,背著的包裡裝著藥研藤四郎的本體,是藥研聽說她可能會有戰鬥之後再三請求她帶上的。

  因為沒有事先告知,她撲了個空,伊藤響和伊藤靜子現在都不在家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現在在家裡的,只有佣人和伊藤健太。

  伊藤奈葉和伊藤健太隔著一張桌子坐著,明明曾是世界上比任何人都更親近的雙生子,卻在出生分離之後,就再也沒有了當初的親近。

  像現在這樣面對面的相處,伊藤健太因為與姐姐太過陌生不知道說什麼,顯得有些尷尬。伊藤奈葉則根本不可能心裡毫無芥蒂地面對弟弟,沒有什麼主動挑起話題的想法。

  「姐、姐姐,」與陌生人其實沒有什麼區別的親人,就連稱呼都顯得生疏,「之前爸媽去參加了你的教學參觀日……你有發現他們有哪裡不對勁嗎?」

  這話問的好笑,伊藤奈葉從出生至今與那兩人相處的時間能有多少?她其實根本不了解自己的父母,又何談發現他們的不對勁?

  伊藤健太這麼問,看來是他自己發現了不對勁。

  也許是對這個弟弟並沒有抱有什麼柔軟的感情,伊藤奈葉一直覺得伊藤家所有人對他的保護太過了。他只是身體不好,並不是心裡也脆弱不堪。什麼都不讓他知道,什麼都不讓他承擔、背負,讓他在虛假的平和中養成了如今這樣溫吞柔軟的性子,難道就是對他好了嗎?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到時候又要怎麼接受這樣血淋淋的事實呢。

  但伊藤奈葉沒有興趣去做這個「惡人」,因此只是反問道:「你覺得又哪裡不對勁嗎?」

  「爸爸之前,好像被打了一頓……最近,家裡也有來過一些人和爸爸談事情……看上去……」伊藤健太猶豫著,像是為自己以貌取人而感到自責,「看上去不像好人,凶神惡煞的樣子。」

  還來過伊藤宅?伊藤響這是根本毫不畏懼被發現嗎?是太狂妄愚蠢還是有所依仗呢?

  伊藤奈葉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之後,才問了一臉尷尬的伊藤健太一個問題。

  「如果讓你獨自支撐起伊藤家,你覺得自己可以嗎?」

  「啊?什麼意思?」伊藤健太疑惑又不安,「是……是爸爸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嗎?為什麼要我獨自支撐家裡?不是還有姐姐你嗎?」

  聽見最後一句話,伊藤奈葉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那兩人是怎麼解釋我的事情的,但我早就和伊藤家沒有關系了。」

  其實當初連伊藤家的錢都不想拿,但赤司叔叔說得對,既然沒有了關系,她每個月給伊藤家的「藥」就是一場交易,沒有必要在還未成年、沒有經濟來源的時候和這樣正當的收益過不去。

  除此之外,她不認為和伊藤家還有任何牽扯。伊藤家的繼承權,她不可能會要。當然,伊藤家也不可能給她。

  伊藤奈葉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再開過口,只是靜靜等待著。

  而她也並沒有等太久,還有了意外的收獲。

  伊藤響和伊藤靜子回家了,還帶回了五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他們確實如同伊藤健太所說,一副凶神惡煞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樣子。

  應該是被佣人告知了伊藤奈葉的到來,他們都沒有顯得驚訝,尤其是那五個人,臉上還帶著驚喜和惡意的笑。

  「當年沒有抓到你,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啊,『panacea』的唯一成功實驗體——伊藤奈葉。」

  說話間,五個人已經將伊藤奈葉圍在了中間,而伊藤健太早就被支開了,伊藤響和伊藤靜子無動於衷地站在一旁看著。

  伊藤奈葉拿出了包裡的短刀,手心裡出了一層汗,並不如表面上看著那麼鎮定。

  她認出了這些人,在她短暫的流浪經歷中,這些人曾經因為覬覦「panacea」的能力找上來想要將年幼的她擄走,只是當時她順利的逃走了。

  然而在失去了「panacea」帶來的速度和力量之後,她只是個運動神經優異的普通人。靈力不能輕易暴露在人前,手握利刃卻並不會什麼劍術,還要對上五個高大的黑手黨,她並不知道自己有幾分勝算。

  以為自己會因為那對夫妻站在一旁旁觀而感到難過,至少會因為伊藤靜子毫無波動的表情而覺得諷刺,畢竟上次她還是那副不忍心的樣子。

  但意外的是,她甚至沒有分給他們多少注意力。握緊了手中的利刃,伊藤奈葉心裡想起的是雲雀恭彌的臉——這次不再是背影,是正對著她的……對她笑的臉。

  為了能夠回到那裡,再次觸碰屬於她的溫暖,她無論如何也要獲得勝利。

  深吸了一口氣,伊藤奈葉拔出了手中的藥研藤四郎。仿佛與主人有所感應一般,藥研藤四郎發出了一聲嗡鳴。

  伊藤奈葉能感受到手中再熟悉不過的靈力波動,她終於明白藥研讓她帶上本體的原因了。

  「一起取得勝利之後回家吧,藥研。」

  揮舞著手中的刀劍,伊藤奈葉開始了戰鬥。

  那些男人也並不是手無寸鐵,身上都帶著小刀之類的利器,失去了「panacea」帶來的速度之後,在這樣一對五的戰鬥之中伊藤奈葉難得會因為躲閃不及而受傷。

  但最終,伊藤奈葉還是站到了最後。

  在戰鬥結束的瞬間,Reborn帶著彭格列的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伊藤奈葉這才意識到,伊藤家從被發現異動的時候大概就在彭格列的監控之中了。

  「Ciao su,奈葉。做的不錯。」Reborn握著列恩化形的□□頂了一下帽檐,「這裡就交給我們收場,你還是快出去吧,有人可是很擔心你呢。」

  這意思是……?

  伊藤奈葉心中有了猜測,卻不敢相信。她下意識地邁開腳步就要走,邁出幾步之後頓住了。

  「伊藤響和伊藤靜子……」他們之後會怎麼樣呢?

  「算了。麻煩你了,Reborn君。」

  她遲疑了,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這不是她該關心的問題了,伊藤家、伊藤響和伊藤靜子,從來都不是她的歸宿。

  在詩織之後,她被給予了新的歸宿。是更加溫暖的,讓她想要獨占的。

  伊藤奈葉重新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有些踉蹌卻堅定地走向她的光。

  伊藤宅門口背光站著一個身影,是她曾經無數次偷偷注視過的。

  她慢慢靠近,心裡覺得命運真是神奇啊。

  這裡明明是她不願意來的地方,但卻也是在這附近,她遇到了詩織。如今,在這裡,她發現了她原來也是會被人等待的。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親口說了「回應了這份心意」,她為什麼還要不安呢?她明明已經切實的擁有了這份溫暖啊。

  雲雀恭彌轉過身來,伊藤奈葉總覺得那個眼神是在說「怎麼還不快點過來」。

  於是她加快了腳步,最後跑著撲進了那個人懷裡。

  即使雲雀恭彌總是說伊藤奈葉是弱小的植物,但她有的時候真的像小動物一樣,在外面弄得一身狼狽就只會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現在這樣直接撲過來的舉動……這家伙這麼快就學會撒嬌了嗎?

  「哇哦,你是在外面受了欺負之後回家對主人撒嬌的小動物嗎?」

  雲雀恭彌這麼說著,手卻放在了懷裡因為頭發有些凌亂而顯得毛茸茸的腦袋上以示安撫。

  「不過,你這樣一直抱著不放,是要我抱你回去嗎?」

  「咦……?!不、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伊藤奈葉慌張地退後一步,拼命搖著手,但在看見雲雀恭彌揚起的笑容時,她發現這人大概只是在調侃她,開了個玩笑而已。

  後知後覺地紅了臉,她移開了視線。

  雲雀恭彌的視線從她衣服上沾染的各處血跡上快速掃過,最後停留在腿上的傷口上。

  「我不認為你現在有長時間獨立行走的能力,在我面前逞強毫無意義,」雲雀恭彌將愣住的伊藤奈葉打橫抱起,低頭看著她說,「作為你今天做的不錯的獎勵。」

  被抱著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原本乖乖待在有些僵硬的伊藤奈葉緩緩伸出手,抱住了雲雀恭彌的脖子,拉進了距離之後紅著臉抿起了嘴角,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我回來了,恭彌。」

  「……啊,歡迎回家。」

  ——小劇場——

  在說明了關於伊藤家最近的動向之後。

  Reborn:「……總之,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奈葉。」

  雲雀恭彌不置可否。

  然後轉頭就跟自家植物說了。

  Reborn:……

  雀哥的養植物心得:在給予適當照顧和關愛的同時,偶爾應該讓植物嘗試著自強,這樣植物日後才能開出美麗的花來。

第十四章

  在那之後很快就迎來了初三第一學期的考試,伊藤奈葉沒有特別關注伊藤家的消息,在考試結束之後才知道她當時對伊藤健太說的話竟然成真了。

  伊藤響和伊藤靜子因為人體試驗的事情被抓了起來,不知道是哪裡放出的消息,總之連當年伊藤奈葉的事情現在在圈子裡都傳的人盡皆知,本就沒落的伊藤家分崩離析,伊藤健太被本家和分家的一眾人各懷目的地硬是推上了家主之位。

  這些消息都是通過赤司征十郎知道的,伊藤奈葉回憶起那天短暫的相處,覺得以伊藤健太的性格,最近怕是很不好過。

  手機裡也有幾個未接電話和來自伊藤健太的短信,但伊藤奈葉都沒有理會,她能猜到伊藤健太想要對她說什麼,但那都是沒有必要的。

  作為與時之政府交易一部分的給伊藤健太的藥物,就當作是她還伊藤家的生養之恩,猜想著伊藤家的資金會有問題,她將當年收下的伊藤家的錢也轉給了伊藤健太。這些年她用的錢極少,現在的住宅是詩織留給她的,她日常開銷所用連那筆巨款的零頭可能都沒沒有,應該能對伊藤健太有一些幫助,

  當年收下的時候,她就想著以後要還,無論是不是交易她都不想用伊藤家的錢。如今正是還回去最好的時機。

  唯一的問題就是,作為一個沒有收入的中學生,現在該如何養活自己和小夜呢?伊藤奈葉有些犯難,皺著眉頭沉思著出去打工能否賺取足夠的錢用於日常開支。

  「您與時之政府簽訂了審神者的契約,應該是有工資的吧?雖然我不太清楚,但據說在現世那算是較為可觀的收入了。」聽完伊藤奈葉煩惱的問題後,藥研藤四郎這麼說道。

  「唉……?」伊藤奈葉一愣,想起安倍千代當時好像確實是說,給伊藤家的藥是作為工資的「一部分」?

  她找到當初簽完就收起來的那一堆文件,真的找到了一張夾在文件裡的銀行卡,上面還貼了一張小紙條寫著密碼。

  伊藤奈葉仔細閱讀了夾著那張銀行卡的文件,果然上面有些時之政府每月會固定發放審神者工資的具體數額。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沒想到藥研藤四郎口中的「可觀」是這麼可觀的一個數字,以致於她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內疚,覺得自己並沒有多認真地做這個審神者,卻得到了這樣的報酬。

  「藥研,審神者……都是這個待遇嗎?」伊藤奈葉收好文件和銀行卡,疑惑地問道。

  「是的,大將。我想,您的待遇可能還要更好一些。您可能不了解您的靈力的特殊性,能夠淨化暗墮刀劍付喪神的審神者是非常稀少的。」

  藥研藤四郎說著,神色忽然有些黯淡。

  他能夠這麼快恢復到現在這樣,雖然與自己已經看開了有關,但主要還是依靠伊藤奈葉的靈力。

  如果一期一振和其他刀劍能夠像他一樣,意識到消亡的其實只是一個投影,刀劍本體還好好的在某個地方存在著,因而才會有無數本丸裡無數的刀劍,那該有多好呢?

  但另一方面,藥研藤四郎也明白,在本丸共同相伴的記憶是無法被取代的,被信任的主人背叛與傷害、眼睜睜看著同伴逝去的傷痛也是無法輕易抹去的。

  心中不再有怨恨,戾氣很快就能被淨化。可如果心中的怨恨還在源源不斷地滋生,那只能等到靈力徹底壓過戾氣的那一天來臨。

  伊藤奈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只能默默起身離開,去完成刀劍每日的淨化工作,希望能夠早日讓他們都恢復成以往的樣子。

  淨化完畢之後,伊藤奈葉抬頭看了看日歷,發現夏日祭就快要到了。

  說起暑假,最令人期待的可能就是夏日祭了。

  上一次參加夏日祭,是詩織還在的時候。那時詩織為她和征十郎哥哥挑了好看的浴衣,三個人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了很多好吃的,欣賞了很漂亮的煙花。

  自從來到並盛之後,因為沒有一起參與祭典的人,也沒有什麼玩鬧的心情,她還從來沒有逛過夏日祭、看過煙火大會。

  但是今年……伊藤奈葉有些糾結地看著手機,不知道該不該發出邀請。

  參加夏日祭、看煙花大會,算是群聚嗎?

  並盛中學類似運動會這樣的活動,他好像也是會去的,只是大部分時間都站在遠離人群的地方。並盛町的夏日祭,他是不是也要維持風紀啊?

  一把抱起放在床上的黑色制服外套,伊藤奈葉把臉埋在裡面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還有好幾天才到夏日祭,還是再想想吧。

  她抱著制服,拿出畫到一半的素描繼續畫起來。

  但因為心裡不平靜,怎麼畫也畫的不滿意,她擦擦改改半天最終還是停了筆,轉而又拿起了手機。

  她慢慢打著字。

  【那個,恭彌,一起去夏日祭……】

  還沒有打完,她就迅速刪掉了這段文字,又重新編輯起來。

  【可以陪我去夏日祭嗎,恭彌?】

  打完之後,她的手指懸在發送鍵上良久,又移到了刪除鍵上。

  思考許久之後,她終於發出了一條足夠委婉、應該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的詢問。

  【恭彌,風紀委員會在夏日祭有工作嗎?】

  片刻後,手機振動了一下,收到了回復。

  【維護風紀,收保護費。】

  啊,果然是這樣。伊藤奈葉雖然早有預料,內心深處還是有些許的失落,但她很快調整了心態,主動問道。

  【那我也一起去嗎?】

  【嗯。難道你想翹班嗎?】

  【沒有,我會准時到的!】

  看見回復的時候,心中的失落瞬間消散,伊藤奈葉抿著嘴露出了微笑。只要能夠一起去夏日祭,她就已經滿足了。

  雲雀恭彌若有所思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信息,隨即勾起了嘴角,點開另一個聯系人發了信息。

  第二天,也不知道藥研藤四郎思考出了什麼結論,他主動要求將刀劍們平時放在他住的客房裡,說是要隨時和他們說說話,希望能夠解開他們的心結。

  伊藤奈葉當然不會拒絕,將刀劍交給他之後,摸了摸窩在沙發上睡覺的小夜就出門了。

  她剛剛挑好面包走到便利店收銀處,就看見了同樣走過來的庫洛姆。兩人都愣了一下,互相點頭示意,付完錢後一起走出了便利店。

  「庫洛姆,好久不見。」伊藤奈葉看了看她抱在懷裡的一大袋零食,「這是,午飯?」

  「嗯,好久不見,奈葉。這是……犬喜歡吃的。」庫洛姆緊了緊抱著零食的手,小聲說道。

  猶豫了一下,伊藤奈葉看了看自己手上拎著的面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口,畢竟她好像也沒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而且以她們兩人不太熟的關系,這樣的話會不會有些過線?

  「那個,你們一直都是吃零食當午飯的嗎?」

  「嗯……大部分時間……都是……」

  庫洛姆依舊聲音低低的,但看上去對她這麼說沒有什麼反感的情緒,讓伊藤奈葉松了口氣。

  她再度思忖著開口:「最好……還是,多吃一些正餐,對身體健康好一些。你和骸、犬、千種都是。雖然我也沒什麼這麼說的資格啦。」

  說完之後,她有些懊惱,總覺得自己說話的方式有些不妥當。

  庫洛姆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沒有注意,她默默點了點頭,臉上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腳步也逐漸慢了下來。

  伊藤奈葉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她。

  「庫洛姆,你……是有話想對我說嗎?」

  抱緊了手裡的零食,庫洛姆停下腳步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忽然抬起頭對上伊藤奈葉的眼睛,兩雙相似的紫眸裡是截然不同的事情,一雙帶著些許的疑惑,另一雙充滿了堅定。

  「我有點事情想問奈葉。」

  「嗯,可以啊。」伊藤奈葉看了看四周,「這裡有家甜品店,我們坐下說?或者去我家?離得也不遠。」

  「啊、嗯……甜品店……就好……」庫洛姆紅著臉搖了搖頭。

  坐在甜品店裡,庫洛姆慢慢說出了她一直埋藏在心裡的話,是關於六道骸的。

  伊藤奈葉有些驚訝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她們之間可聊的話題確實只有六道骸,但是她沒有想到庫洛姆會想到要和她談這方面的話題。

  她安靜而又認真地傾聽著,直到庫洛姆說完之後,才思考著開了口。

  「大概,骸是想讓你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生活吧。但你後來回到黑耀,他也尊重了你的選擇沒有反對不是嗎?」頓了頓,伊藤奈葉看著沉默的庫洛姆,緩緩說道,「其實你心裡清楚,只是想要確認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庫洛姆過了一會,才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以為是,但伊藤奈葉總覺得她能夠多少體會到一些庫洛姆此刻的心情。可惜,她自己對於這方面也是稀裡糊塗的,沒有辦法給庫洛姆什麼好的建議。

  「不管怎麼說,他心裡肯定是在乎你的。」伊藤奈葉代入自己想了想,嘗試著安慰了一句。

  庫洛姆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表情不再那麼黯淡了,看上去有精神了一些,臉上也終於有了一點笑意。

  兩人分別的時候,庫洛姆輕聲向伊藤奈葉道謝。

  「謝謝你,奈葉。」

  「不用謝,」伊藤奈葉搖了搖頭,對她笑道,「你對我說這些,我很開心。」

  回家的路上,伊藤奈葉臉上帶了笑,她還從來沒有和女生談論過這些話題,總覺得兩人的關系變得親密了起來。

  想著事情,沒有怎麼注意看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正要道歉,頭頂上熟悉的聲音讓伊藤奈葉退後的步伐頓住了,猛地抬頭看去,果然看見了雲雀恭彌的臉。

  「什麼事讓你開心到只會傻笑,連路都不會看了?」

  「恭、恭彌……!」伊藤奈葉忍不住露出笑容,伸手拽住了面前人的袖子,「今天,有女生找我談論心事了。」

  「嗯?」雲雀恭彌順著她的力道手臂微微前伸,任由她拽著,視線落在她手中拎著的塑料袋上,話題一轉,「這是午飯?」

  莫名感到心虛,伊藤奈葉將塑料袋往身後藏了藏,卻被無情地奪過去了。

  「又是面包。コペ,我看你是吃飯都需要監督了。」雲雀恭彌拎著裝著面包的塑料袋,手往後一收,被拽著的那只手掙脫開反手握住了伊藤奈葉的手腕,「這個沒收。從今天開始,以後都跟我一起吃飯。」

  「啊?」伊藤奈葉愣愣的被他握著手腕,跟著他往前走。

  「怎麼,你有異議嗎?」

  「沒有沒有。」快速搖了搖頭,臉頰迅速染上緋色,伊藤奈葉覺得最近幸福的像是在夢裡一樣。

  其實家裡有藥研藤四郎可以做飯,只是她覺得那樣怪怪的拒絕了藥研每天做飯的提議。但她沒有說出來,為了私心小小的隱瞞了一下。

  她看著握住她的那只手,覺得如果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第十五章

  在夏日祭來臨的這天,因為前一天晚上興奮地睡不著覺,這一天早上伊藤奈葉是被雲雀恭彌的電話叫醒的。

  「唔……誰呀……」伊藤奈葉迷迷糊糊地,聲音軟糯裡還帶著些許未睡醒的沙啞。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響起說話聲。

  「這個點還在睡覺,是打算讓我去你家叫你起床嗎,コペ。」

  伊藤奈葉從混沌的思緒中想起了現在每天中午十二點都要去雲雀家吃飯,腦子瞬間清醒了,猛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看見已經十二點半了,邊迅速掀開被子下床邊對電話那頭說道:「對不起!恭彌,我馬上就過去!」

  隔著電話雲雀恭彌聽到那頭「叮鈴哐啷」一片兵荒馬亂的聲音,惡趣味地給那邊添了一把火。

  「不用過來了,給你十分鐘,希望我過去的時候你已經收拾好了。」

  「什、什麼?!等下……」

  雲雀恭彌不等她說完就掛了電話,忍不住眉眼舒展開露出一個笑來。

  十分鐘後,伊藤奈葉慌慌張張地給雲雀恭彌開了門,小夜慢悠悠地跟在後面,圍著雲雀恭彌喵喵直叫,雲豆揮著小翅膀飛到了伊藤奈葉頭上,「奈葉、奈葉」的叫著。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一般都不太說話,只是這次伊藤奈葉總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頭發、理理衣服,總是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哪裡沒有收拾妥當。

  等吃完飯,雲雀恭彌忽然遞過來一個袋子,伊藤奈葉這才發現他今天不止帶了飯過來,有些疑惑地接過來一看,驚訝地發現袋子裡面裝著的是一件女士浴衣,顏色是淡淡的藍色,花紋是藍綠色的、類似藤蔓又有些像花的圖案。

  「這是……?」伊藤奈葉眨了下眼睛,看向坐在對面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去的人,意外發現了他藏在黑發下泛紅的耳朵。

  本來感到有些害羞的伊藤奈葉瞬間忘記了害羞,再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心底的歡喜和幸福滿的快要溢出來了,眼中卻泛起了淚光。

  她又眨了眨眼睛,不讓自己在這種時候哭出來,小心翼翼地將浴衣放在一邊,笑彎了一雙眼睛,撲過去抱住了此刻看起來有些別扭的少年。

  「恭彌……」她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表達她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該怎樣回應這份心意才足夠,只能又喊了一聲眼前少年的名字。

  雲雀恭彌伸手拍了拍懷裡人的腦袋,欲蓋彌彰地解釋道:「聽說夏日祭女生好像都要穿浴衣。」

  「嗯,我沒有浴衣呢,多虧了恭彌。」語氣中帶著滿滿的笑意和甜蜜,雜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當初,詩織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候她覺得去夏日祭還要換浴衣太麻煩了,一心只想趕緊去夏日祭玩,詩織卻對她說,女孩子在夏日祭一定要穿浴衣才行,尤其是和喜歡的人一起的話,不穿浴衣會留下遺憾的。

  直到現在,她其實也不覺得不穿浴衣會留下遺憾。但是她心上的少年,明明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卻會為了她特意送來一件浴衣。

  晚上碰面的時候,伊藤奈葉穿著浴衣出了門,本來就微紅的臉看見站在門口的少年時更紅了一些。

  雲雀恭彌此時也穿上了浴衣,只不過他的浴衣上沒有什麼花紋圖案,就是一件純黑色的浴衣。他本來就長得好看,是古典又頗顯距離感的那種俊美,尚且還是少年的身材略顯單薄,此刻身著黑色的浴衣身姿挺拔地靜靜站在那裡,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伊藤奈葉呆呆愣愣地看著他的側臉,一時之間沒有說出話來。

  「你在發什麼呆?」

  「沒、沒有啊。」移開視線,伊藤奈葉試圖轉移話題掩飾一下自己剛才看呆了的事實,「我們要穿浴衣去收保護費嗎?」

  「誰說我們要去收保護費了?」

  「……唉?」

  驚訝地抬起頭來,伊藤奈葉好像看見了那雙灰藍色的眸子裡閃過某種類似惡作劇得逞的愉悅。

  伊藤奈葉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她發短信的時候問的是風紀委員會有沒有工作,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但……這似乎並不代表著他本人也需要一起去?所以他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和自己一起參加夏日祭……約會!?

  「嗯?中午的時候也是,只是因為浴衣和夏日祭就開心的要哭出來了嗎?你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走了,コペ。」

  雲雀恭彌雙手插在浴衣寬大的袖子裡轉身背對著伊藤奈葉邁開了腳步,走得並不快,像是在等她追過去。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沒有看見,但她總覺得此刻那雙被黑發遮住的耳朵一定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眨去眼中的淚意,伊藤奈葉小跑著追上去與他並肩行走,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燦爛笑容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夏日祭典上總是少不了各種美食的攤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約會以及時隔多年又參加夏日祭的興奮,伊藤奈葉興致勃勃地拉著雲雀恭彌買了一堆東西,兩人手上都拿著不少小吃。

  正要尋找一會看煙花的地點的時候,伊藤奈葉突然在人群中看見了熟悉的制服和飛機頭,應該是在收保護費。

  「哎?!又要交保護費?!」

  「休想!這都是十代目辛辛苦苦掙的錢,怎麼可能交給你們!」

  「哈哈哈哈哈哈,嘛,獄寺,冷靜點。」

  這些聲音聽上去也很耳熟,伊藤奈葉走上前去,果然是沢田綱吉等人,笹川京子也跟他們在一起,旁邊還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子。

  「他們這裡不用收。」雲雀恭彌雙手插在袖子裡走上前說道。

  「是,委員長。」風紀委員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祝您和伊藤小姐玩得開心。那麼,我們就先退下了。」

  風紀委員都離開之後,山本武笑眯眯地道謝:「謝啦,雲雀。」

  「哼,只是還之前沢田綱吉送這家伙回家的人情罷了。」雲雀恭彌看著沢田綱吉說道。

  「哎?不、那個沒什麼的,大家都是朋友嘛。」沢田綱吉摸著頭發笑著,有些不好意思。

  獄寺隼人看了一眼伊藤奈葉,卻忽然發現了什麼,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地樣子。

  「話說,你們為什麼挽著手啊?」

  「啊,真的……」沢田綱吉和山本武還沒有反應過來,應了一聲之後臉上露出了如出一轍的些許不解。

  「哈咦?難道說這個女生和超危險的雲雀先生是……!?」陌生的女生震驚地眨著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奈葉醬,和雲雀學長……?」京子用一根手指點在臉上,露出了有些驚訝雜夾著了然的表情。

  Reborn從攤子後面走出來,穿著一件小浴衣,卻是女式的,不知道為什麼打扮成了老婆婆的樣子,而且伊藤奈葉發現除了沢田綱吉和雲雀恭彌,似乎大家都沒有發現這就是Reborn裝扮的。

  「吼吼,手挽著手逛夏日祭、看煙花,真是青春啊。」Reborn用手掩著嘴,捏尖了嗓子模仿著老婆婆的聲音笑道。

  「什麼?雲雀學長和伊藤同學已經交往了嗎?!」沢田綱吉驚呼出聲,明明在那個十年後這兩人據說還別別扭扭的一直不說開,現在這裡的進展居然這麼快嗎?!!

  「草食動物,你對此有什麼意見嗎?」雲雀恭彌揚起了嘴角,雖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但是那笑容讓沢田綱吉覺得他下一秒就要拿出浮萍拐衝過來咬殺自己了。

  「不不不不不!恭喜!這真是太好了!」沢田綱吉瘋狂地搖著頭。

  就在這時,伊藤奈葉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輕輕拽了兩下,她低頭看去,是Reborn扮成的老婆婆。

  「小姑娘,要不要玩呢?作為不收保護費的答謝,給你們免費五次機會哦。」Reborn指著沢田綱吉等人擺的攤子,之前伊藤奈葉就已經注意到了,這是一個打氣球的攤子,一旁還放著一些獎品。

  伊藤奈葉順著Reborn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頭頂著一只小黃鳥的黑貓玩偶,怎麼看怎麼像是雲豆和小夜。

  山本武也看了過去,疑惑地摸著下巴,「咦?我們有准備這個嗎?」

  「我也記得好像沒有才對。」笹川京子看向三浦春。

  「小春也記得沒有這個的。」三浦春也是一臉的疑惑。

  雲雀恭彌語氣上揚、饒有興趣地「嗯」了一聲,對上Reborn的視線,Reborn揚起唇角哼笑一聲。

  接過獄寺隼人遞過來的□□,伊藤奈葉瞄准之後按下扳機,玩具紋絲不動,這一槍完全打空了。

  「咦……?」伊藤奈葉有些疑惑,剛剛那一槍明明是瞄准了的。

  她又試了一次,卻還是打偏了,但這次她發現了原因:這把槍准星有問題,她以為自己瞄准了,但其實根本就是往別的地方打的。

  正要再試一次看看到底偏離多少,在瞄准的時候旁邊卻伸出來一只手覆在了她的雙手上,這只手比她的手大得多,修長白皙、有些地方有這一層薄繭,是她很熟悉的手。

  與此同時,因為此時彎腰握住她手的姿勢,她的後背緊貼著溫熱的胸膛,整個人都被熟悉的氣息包裹著,雖然不是沒有擁抱過,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眾多認識的人面前還是第一次,她不由得紅了臉。

  這只手帶著她調整了方向,按下扳機,玩偶晃了幾下從架子上掉了下來。

  直到被雲雀恭彌帶到了偏僻清淨的地方看煙花,伊藤奈葉的臉還是紅紅的。

  他們安靜地欣賞了這一場漂亮的煙花,誰都沒有說話。

  等到天空中不再有絢麗的色彩出現,伊藤奈葉才開了口。

  「恭彌,我過兩天要去東京一趟。」她頓了頓,思考著怎麼說會比較好,「自從離開之後,我從來沒有去看過詩織……我想……帶著恭彌一起去……你,願意陪我去嗎?」

  本來以為雲雀恭彌會思考一下,誰知道他很快就點頭說了「可以」,沒有一點猶豫。

  「真的……?恭彌要和我一起去看詩織?」伊藤奈葉遲疑地問道。

  雲雀恭彌雙手環胸,微皺著眉,不明白這株植物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理所當然地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迅速搖頭,伊藤奈葉抿著嘴笑起來,看著眼前人的漂亮紫眸裡像是有光一樣閃閃發亮,她湊上前踮起腳輕輕在雲雀恭彌的臉上親了一下。

  「謝謝你,恭彌。」

  「……」雲雀恭彌似乎是有些驚訝,眼睛都睜大了一些,但也僅僅是片刻的功夫,讓伊藤奈葉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他偏過頭去,像是想掩飾什麼,卻反倒讓伊藤奈葉看清了他上揚的唇角和微紅的耳廓。

  「『謝謝』就不用了,但表達謝意的方式以後可以保留。」

  伊藤奈葉笑彎了眼睛,用力地點著頭,重重地「嗯」了一聲,挽住雲雀恭彌的手臂。

  「那就這麼說好了。」

  如果這麼簡單的、只是將心中所想表現出來,就能讓他開心的話……她當然樂意。

  她似乎,找到了正確回應這份心意的其中一種方式。

第十六章(完結,1.2更新作話)

  與雲雀一起去看詩織的那天,是連日以來的第一個晴天。

  時隔多年,奈葉終於又和赤司一起站在了詩織的面前,雖然很多東西隨著時光的流逝都改變了,但有一些情感是不會被改變的。

  奈葉蹲在墓碑前,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這些年來遭遇過的、想要訴說的,只要能想到的,通通都想讓詩織聽到。

  她像個孩子一樣,想到什麼說什麼,說的毫無邏輯和章法。

  但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沒有打斷她,赤司站在奈葉旁邊,時不時接著奈葉的話說上幾句。

  這場景,就像是小時候兩人在外面玩耍回來後,你一言我一語地向詩織說著今天的遭遇。

  只是這次其中離開的太久、壓抑的太久,

  想說的話太多了。

  等奈葉終於站起身來,她的雙腿已經蹲麻了。

  一旁的赤司剛伸出手去,奈葉已經被在一旁靜靜站著很久的雲雀攬進了懷裡。

  赤司收回手,終於有空打量起這個被奈葉帶來一起看詩織的少年。

  他曾經查過奈葉這些年的經歷,但因為涉及彭格列,很多東西、很多人都查的不甚明了。

  但是彭格列十代雲守……只論這身份,赤司就不是很看好奈葉的這位心上人。

  雖說慮到奈葉自身的情況,她注定無法過平常人的普通生活。也許,雲雀恭彌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可赤司在面對奈葉的事情時,終究只是一個普通的兄長,總是希望妹妹遇到的是能一輩子疼愛她、守護她,讓她幸福一生的人。

  在赤司所能查到的資料中,雲雀恭彌卻是一個任性、自我、好戰的不良少年。甚至這個不良少年,現在還成為了彭格列的高層。

  隱患太多,真要將妹妹交給這樣的人,任何一位兄長都是要再三考量的。

  因為時間太晚又是在暑假期間,奈葉決定在赤司宅住一晚,第二天再回並盛。

  她有些忐忑地向雲雀提起這個想法的時候,曾以為雲雀會直接拒絕。誰知道雲雀沉默了片刻,點頭同意了。

  這成為了奈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原因之一。

  赤司宅是有奈葉的房間的。幼時,奈葉曾在這裡無數次進入酣甜的夢中——伴隨著詩織溫柔的聲音和背後輕柔的拍撫。那時年紀小,有時赤司也會陪她一起睡在這裡。

  這是個久違的、充滿幼年溫暖記憶的地方。

  奈葉閉著眼睛,努力想要睡著,卻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

  她不動聲色地閉眼躺著,右手卻在被子的遮掩下悄悄彙聚靈力,微弱的光芒一閃而過,名為「藥研藤四郎」的短刀已經被握在手中。

  近期,奈葉在靈力的掌控和使用下進步飛快,已經能夠遠距離支撐本丸的運作。

  目前本丸的一切事物由藥研打理——刀劍們在現世終究不妥,且本丸的環境更有助於他們的恢復,因此現在所有的刀劍都被安全的放置在本丸中。

  在一切解決後,奈葉的靈力磅礡而又強大,她是目前少數幾個可以長時間遠離本丸,並留下靈力一邊維持本丸日常運作,一邊修復刀劍的審神者。

  並且,以防一些突發情況,奈葉在安倍千代的指導下迅速學會了如何召喚刀劍和傳送自己回本丸。

  黑暗中,奈葉睜開雙眼,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忽然迅速起身揮下手中的刀劍。

  一陣宛如撕碎空間的扭曲後,出現的竟然是伊藤健太。

  此刻他臉上的表情陰沉而蒼白,眼睛裡滿是憎恨,同以往那個溫吞的少年完全不同。

  盡管奈葉不願承認,但對伊藤健太她一直抱有極其復雜的感情。

  作為雙胞胎,其實奈葉一直隱約能夠感覺到伊藤健太的情緒和想法。她猜測,這樣的感應應該不是單向的。只是她從前不願去看清楚,這個從不親近的雙胞胎弟弟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那對不配成為父母的人,究竟把他們真心愛著的伊藤健太養成了怎樣的孩子。

  奈葉閉了閉眼,不去看眼前少年那咬牙切齒的樣子。

  「……你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往前邁了一步。

  慘白的月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陰森,也讓奈葉看清了他手中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事物。

  那是一把滿是黑氣纏繞的五虎退,並且除了眼前少年的氣息,再無其他。

  少年猛地衝了過來。

  奈葉皺著眉抵擋他雜亂無章的攻擊,卻一直沒有反擊。

  伊藤健太……自己有靈力?還有自己的刀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剛想出些許頭緒,房間的門就被暴力破開了。

  門口站著殺氣騰騰的雲雀恭彌。

  ——「打擾我睡覺,咬殺!」

  一陣混亂之後,奈葉聯系了安倍千代,帶走了還沒來得及大鬧一場就因為雲雀的起床氣被揍得半死不活的伊藤健太。

  奈葉小心翼翼地看著站在那裡不動、渾身低氣壓的自家男朋友,直覺告訴她得哄哄這人。

  她上前扯了扯雲雀的袖子。

  「恭彌,很晚了,不回去睡覺嗎?」

  雲雀黑著臉轉過身,明顯起床氣沒消的樣子。

  說起來,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日常要午睡的某人今天也沒睡成午覺,還在半夜被吵醒……

  奈葉想了想,遲疑地說道:「我……哄你睡?」

  雲雀沒說話,靜靜地與奈葉對視了三秒,轉身在床上躺了下來。

  ……

  ……

  ……

  等等?!奈葉反應了好久才理解某人這是在干什麼,滿臉通紅地想:我的意思是我去你房間等你睡著,然後我再回來睡覺,不是讓你睡我這裡啊?!!

  「你在磨蹭什麼?」

  不滿的聲音響起,奈葉心裡還在猶豫,但身體顯然有自己的想法——她已經自動自發地躺在了某人旁邊,伸手抱著他在他背後輕拍起來,如同幼時詩織對她自己做的那樣。

  本以為雲雀會生氣,因為這行為像是把他當孩子哄,而且他本來現在就處於起床氣的低氣壓狀態。

  沒想到的是,雲雀沒有絲毫掙扎不滿,他挪了挪身體,抱著奈葉的腰,將臉埋在奈葉的頸窩,細碎的黑發和溫熱的吐息讓奈葉不由得顫了顫。

  雲雀維持著這宛如抱著抱枕的姿勢,雙眼輕閉,又調整了一下姿勢——兩人貼的更近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雀覺得自家植物身上的味道極具催眠鎮靜效果,湊近抱住、整個人被她的氣息籠罩之後,內心被吵醒後一直無法平息的怒火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一種他不知道怎樣形容的柔軟情緒。

  奈葉不知道雲雀的想法,她只是感覺到貼著她脖子的毛茸茸的腦袋輕輕蹭了兩下,連開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柔軟,她猜測可能是雲雀快睡著了的緣故。

  「不許亂動吵醒我,一點動靜我都會察覺到的哦。」

  這麼說著的人,卻沒有因為背後溫柔的輕輕拍撫而無法入睡,反而很快就呼吸平穩地睡著了。

  奈葉停下手,輕輕摸了一下雲雀的頭發,意外柔軟的觸感。

  總覺得,今天晚上的雲雀像小夜一樣,哪裡都是柔軟的、可愛的。

  奈葉以為和雲雀一起,她會因為緊張和害羞而整夜無法入睡。但實際上,懷抱著在在她懷裡沉沉睡去的、她的全世界,她很快放松下來,也跟著進入了酣睡。

  第二天早上,奈葉是被熱醒的。

  意識早於身體從睡眠中掙脫,只感覺有一團火熱緊貼著、籠罩著自己,睜眼後是一片漆黑。

  奈葉懵了一會,向上挪了挪,看見了雲雀的睡臉,這才發現剛才她是把臉埋在了雲雀胸口。

  一夜過去,雲雀的睡姿沒怎麼變,她卻由抱著雲雀的姿勢,變為了整個人埋在雲雀懷裡,雙手雙腳都像八爪魚一樣纏著雲雀的姿勢。

  她紅著臉小心翼翼地想要拉開距離,卻被一只始終搭在腰間的手按了回去。

  「別動,再睡一會。」

  雲雀帶著睡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聽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沙啞。

  這下奈葉的耳朵也紅了起來。

  說來也是奇怪,雲雀平時睡覺一點動靜都能讓他清醒,這次奈葉在他身邊這麼大動靜他才有些迷糊的醒了過來,而且醒來才發現懷裡的小姑娘像藤蔓一樣纏在他身上,在睡著的時候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從未有過的睡眠狀態讓雲雀感到新奇。

  說著「再睡一會」,但兩個人誰都沒有再睡著,反而越來越清醒。

  異樣的熱度在兩人之間傳遞,且還在持續升高。

  這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的現像讓奈葉臉紅的要爆炸。

  她不敢去看雲雀的表情,也不敢動,僵硬地不知道躺了多久,感覺情況並沒有好轉,毫無冷卻的跡像,這才手忙腳亂地從被子裡掙脫出來。

  「我……我餓了!我去……吃早飯!恭彌再見!」她結結巴巴地說完,迅速溜出了房間。

  雲雀掀開被子坐在床上,表情若有所思中帶著一絲驚訝,最終變為了然。

  他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卻並不是生氣,反而帶著幾分愉悅。

  看在心情好的份上,他想著,就不跟這種植物計較竟敢落荒而逃的事情了。

  況且赤司宅也不是什麼令人滿意的地點。

  「伊藤奈葉,既然讓我意識到了,那麼就要做好相應的覺悟。」

  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很久才更新。三次元出了一些事情。

  接下來想寫寫十年後的雀哥和奈葉,失而復得的雀哥和得以重生的奈葉。

  這個世界線的奈葉既能盡情展現小哭包粘人精本性,又要想辦法哄心裡怒氣高漲但又舍不得對她生氣的別扭雀哥,會很有意思,希望我能寫出來想要的那種感覺。

  更新還是不定,如果幸運的還有讀者尚存,可以收藏等完結在看。

  這章可能有點敏感,不知道能否過審。

  有人能猜到雀哥的心路歷程嗎?

  ——2021.1.2凌晨更新作話——

  2020年發生了太多事情,生活也很不順利……自己本身又有拖延症……

  發表最初沒想到會有讀者給予支持,會有20+的收藏,也是這些支持我一直不穩定的更新了下來。

  因為三次元最近生活還是沒有穩定下來,再三思考還是先完結這篇吧。

  10+的內容是另一個故事了。

  以後大概會作為番外,另開卷或另開坑,到那時應該會等完結後全部放出。

  非常感謝看過本文和看到這裡的讀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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