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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暴風雨奏鳴曲 - 古靈

暴風雨奏鳴曲 - 古靈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2132個瀏覽者
蝦米?一見鍾情!哈哈哈!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啦!可誰知道,月老爺
爺竟然看她這可愛善良兼無害的小女人不順眼,硬是讓她一眼煞到那一身黑衣、黑褲,
愛打架兼脾氣火爆的幫派分子,而且,只要她小小聲的抗議一下下,他就會用那雙凍死
人的眼睛瞟她、看她,還佔有慾極強的警告她一定要做到「男人勿近」的準則,否則,
他就會強暴她!
哼哼!他以為她是從小被嚇大的嗎?她才不怕他的恐嚇加威脅咧!她甚至抬頭挺胸
、雙手扠腰,大言不慚的回他一句:到時候我會先強了你!
哇哈哈哈∼∼怎麼樣,怕了吧?只是…
…她忍不住要怨歎,人長得太美也真的是一種罪過的咧!她怎麼也沒想到,公司裡個溫
柔、體帖、有氣質的小工讀生,居然也會一見鍾情的相中長他四歲的她,還勇敢的對她
做愛的告白,這款代志那A來發生?每天周旋在火爆小子和溫柔王子之間,唉∼∼害她
覺得頭都痛了,她心想,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那該有多好啊……

[ 本帖最後由 maisy929 於 2009-11-17 14: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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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盧曉彤的確在報章電視上看到過不少飛車黨追逐、黑道廝殺那類的報導,可是,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竟然「有幸」能親眼見識到幫派械鬥這種恐怖場面!

  也不過就是懶了那麼一咪咪,貪圖節省那麼一點點力氣,所以抄個從來沒走過的小快捷方式而已!這也不能算是罪大惡極吧?怎麼會這麼倒霉呢?天都還沒有全黑呢!就看他們西瓜刀、煉條、鐵棒什麼的全都搬出來鏗鏗鏘鏘了,而且還是那種一、二十個對一個的壯烈鏡頭呢!

  不過,在驚駭之餘,那種抱不平的感覺也僅僅是閃過那麼一下下就銷聲匿跡了,以前在老家附近,那些會無聊找架打的傢伙都只過是些小混混、小流氓而已,她還敢抓起球棒衝過去打散他們,誰教身為警察的老爹遺傳給她太多正義感了呢!

  可是自從獨身到北部來唸書、工作之後,大概是吸了太多的烏煙瘴氣,滿滿一籮筐的正義感和雄心壯志都被污染得差不多了,現在啊!只要能讓一張嘴巴有口飯吃就很阿彌陀佛了,誰還有那個閒情逸致去管閒事!

  何況,雖然老爹是教過她防身術,她也練得滿不錯的,然而,一旦碰上這種刀刀槍槍的「大場面」,可是英雌無用武之地,溜之大吉都來不及了,哪還有資格去耍威風呀!在一旁涼涼的吹冷風還差不多一點吧!

  可是……曉彤左右望望……見再也沒有其它岔路了。好吧!那就只有走回頭路囉!真是欲速則不達!

  但是,就在她轉動偉土牌125龍頭準備向後轉的那一剎那,好死不死的被她瞄見了刻不容緩的一幕──那個有一副碩長高個子的孤身「英雄」,在一把扯住一條煉條,另一手擋開鐵棍,再一腳踢飛一個大胖子之後,才剛矮身躲過一刀,卻似乎沒能來得及注意到背後還有兩支亮晃晃的開山刀也劈了過來。

  開玩笑!那兩刀砍下去,不一命嗚呼哀哉才怪!

  曉彤發誓,那完全是一種反射性動作,絕非有意識的行為,她的腦袋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她的嘴巴就已經張得大大的扯開喉嚨就喊,「小心後面!」

  嘖!反應真快!

  她還沒喊完呢!他已經回身用煉條捲住開山刀,同時視線也跟著飛過來迅速瞥了她一眼。

  老實說,彼此的距離不算近,那個人的臉上還濺了不少血,又滿臉亂糟糟的鬍碴子,外帶披頭散髮,不但看不出來他的長相、年齡如何,猛一眼望過去,還真是猙獰恐怖得很,普通人大概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但是不知為何,她就是看清楚了他那雙深邃銳利的漂亮眼睛、冷酷的表情和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而且、心跳不由自主地為之加速悸動不已,兩隻眼睛更是無法克制地盯緊了那條狂彪悍野的身影,為他身處的險境緊張屏息。

  「右邊、右邊!」她忍不住再次脫口警告他,也為他驚人的反應和漂亮敏捷的身手而讚歎不已,但是……老天,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姑且不論他才瞄了她那麼一眼而已,重要的是,他明明還在那兒和一大票人開打,明明就是不曉得混哪幫哪派的危險分子,她竟然還不知死活的一眼就被他吸引住目光,一顆心開始撲通撲通的亂跳,彷彿有只小鳥在胸中鼓翅亂拍似地。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麼花癡?

  正在思忖間,曉彤突然聽到一聲怒喝,聲音低沉清澈,宛如山谷裡迴響的鐘聲那般迷人。

  「還不快走!」

  嘎?驀然回神的曉彤這才發現有兩個凶神似地傢伙,竟然抽身揮舞著開山刀和鐵棒向她衝過來,而那個男人的處境似乎更險惡了。

  她再次發誓,這回依然是反射性動作,真的!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在一驚之下,竟然會猛催油門,還揮舞著昨天副理吩咐她買的球棒,彷彿古代競技武士般悍然的迎向前去,差別在於她根本沒有膽子和敵手面對面作戰,而是險險從那兩人身邊竄過去,然後繼續往前衝向那群人。

  於是,猝不及防的,那些始終專注於唯一敵人的傢伙中,位於最周圍一圈的人不是狠狠地被敲了一腦袋,就是被攔腰擊翻倒地。而當他們驚覺又出現了一個敵人時,那個敵人卻早已在他們周圍繞了一圈後尖叫著落跑了。

  「救命啊!殺人啦!警察都死到哪裡去了啊?快來啊!殺人啦!放火啦!開戰啦!江澤民攻過來啦!世界末日到啦……」

  頓時間,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來,不敢置信地盯著尖嚎著逃去的偉士牌125,每個人都是一臉反應不過來的古怪表情。哪兒冒出來的三八婆啊?

  愣了好半晌後,一個手持鐵鏈的尖頭大漢才斜眼對著唯一敵手冷哼道:「這回算你運氣,下回就沒這種好事了!」不用懷疑,瞧那個三八婆呼嘯著逃去的模樣,待會兒肯定會有一大票警察趕過來。

  語畢,一聲吆喝,一群人立刻一哄而散!獨留下渾身浴血的男人蹙眉回憶著適才瞥眼間記下來的偉士牌125的牌照號碼……

[ 本帖最後由 maisy929 於 2009-11-17 14: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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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覷著空閒時間,曉彤窩在茶水間裡攤開報紙社會版,仔細梭巡過一篇篇的報導,想看看有沒有昨日那個偏僻地點所發生的幫派傷人事件。

  昨天她從現場逃開後,雖然運氣好,很快就找著了巡邏警察請他們立刻去看看,但是,理智同時也拚命警告她,像那種事應該離得越遠越好,所以她並沒有跟過去就逕自回家了。然而,感情又不斷地誘惑她,告訴她稍微關心一下下也是無妨的,所以,昨晚她不但守了整晚的新聞報告,現在還在這裡埋頭猛K報紙。

  去!真無聊!

  倏地!她猛然扔開報紙,順手抓起冰開水一口灌下去。

  什麼嘛!她管那個傢伙是被砍成十八段,還是被一把火燒了毀屍滅跡啊!

  既然甘願混入黑道,就沒有什麼好埋怨的了,瞧他那副狠樣,大概已經混得脫不了身了吧!何況人家說不定連她的樣子都沒看清楚,轉個頭就忘了曾經有一個女人幫過他的忙,她還那麼老實地惦記著他幹什麼呢?

  想著想著,她突然用力甩了甩頭,覺得連想這些都是多餘的,於是決定就此把那件事、那個人拋諸腦後,回復她正常的思想與生活。

  「喲!還在這裡混啊!」突然,從門回方向傳來一聲調侃。「不怕副理拔你鬍子?」

  曉彤瞥過眼去,是坐她右手邊的林秀秀,她聳聳肩又拉回視線盯在報紙上──整個動作絕對是無意識的。

  「第一,女人沒有鬍子。」她懶懶地說:「第二,她不敢,別忘了她那些假公濟私的帳目都是我在處理的,我要是大嘴巴一點,她可就死定了!」

  「可是……」林秀秀拉開冰箱,拿出冰茶壺,「我剛剛有聽到她在抱怨喔!」她說著,動作輕柔地倒了杯冰紅茶斯文地啜飲著。「而抱怨的對象正好就是盧大小姐你喔!」

  「我?」曉彤明媚的雙眼一瞪。「我有什麼好讓她抱怨的?老是讓她指使著拿公費去買一些她私人物品的不是我嗎?她還敢抱怨?」

  林秀秀放下冰紅茶。

  「今天早上的球棒……」

  「她說是她大兒子要的,如何?」曉彤狐疑地瞟著她。「難道是我買錯牌子了嗎?」

  「牌子是沒錯啦!不過……」林秀秀笑咪咪的。「上面怎麼會有血?還有類似撞過什麼的痕跡呢?不會是拿它去打死人了吧?」她這人就是這樣,就算要殺人,她恐怕也是這麼斯文秀氣的笑咪咪地砍下刀子,說是穩重斯文,倒不如說是陰險狡詐。

  曉彤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臉。「哦!那個喔!呃!是……是我不小心撞到自己的鼻子,把鼻血滴到上頭去的。」語畢,她的神情更不自然了。

  好拙劣的謊話!

  她自己也知道,但是她臨時也只能想到這個說詞啊,難不成要她老實報告說是拿那根球棒去K流氓了?其實,沒有把球棒打斷,還保持完整的一支給副理就算不錯了,哪兒來那麼多埋怨?又不是副理自己掏腰包買的!

  而且,為了副理,她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謊話了,一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暗暗歎著氣。

  對不起啊!老爹,雖然臨到北部前,你千叮嚀、萬囑咐,不准那個、不准這個的,其實她也不記得自己到底答應了什麼,只記得不准說謊也是其中一項;但她卻在剛到北部不久後就破了戒,而且還「犯案」纍纍,若是被老爹抓到了,肯定當場判個無期徒刑,永不准交保!

  「難道……」林秀秀打量著自己修長柔嫩的手。「你不擔、心副理把這個好康的購物任務轉給別人?」

  「擔心?」曉彤面露不屑地哈了一聲。「我為什麼要擔心?歡迎還來不及呢!」

  林秀秀斜睨著她片刻。

  「我不信你從沒有利用機會A點什麼。」

  「見鬼!」曉彤皺眉。「我才沒有呢!副理不怕被逮到,我可會怕啊!」

  「你有什麼好怕的?」林秀秀輕笑。「反正發票上面只寫著運動器材或點心、文具什麼的,也沒有標明是什麼,或有幾樣,你私底下加上一兩件自己要的,只要價錢不太離譜,副理不都問也不問的就照簽?屆時就算東窗事發,把一切推給副理就行了不是嗎?你會有什麼好怕的?」

  果然奸詐!曉彤暗暗咒罵不已。

  「你喜歡就讓給你好了!」

  林秀秀頷首。

  「副理的確已經跟我提過了。」

  「真的?」曉彤不覺喜形於色。「以後就要交給你了嗎?」就算她沒有貪污揩油,但是知情不報的罪名她也躲不過,所以,她一直是滿心忐忑的在過日子,如果真能撇開就太好了。

  「應該是吧!不過……」林秀秀慢吞吞地說:「你可能會被調到四課去喔!」

  「四課?!」曉彤頓時傻住了。

  那是整個總務部裡最忙亂恐怖的地方,是新人剛進公司必經的魔鬼訓練地點,忙得暈頭轉、時時加班不說,女孩子被吼得痛哭流涕的場面更是常見。都進公司三年了,她……應該已經不算是新人了吧?

  對於曉彤的「變色」,林秀秀竊笑在心裡,表面上卻仍假意地安撫道:「不用洩氣,副理說會升你做主任的。」

  曉彤的臉色卻更難看了。

  總務部四課最常見的現象就是被公司其它部門當作冤大頭,常常把一些處理不了的樓子往那兒一扔,到時候上大頭責怪下來,自然是四課的主管級要承擔下來囉!

  哼!明擺著就是要整她的嘛!

  也不過是給了她一支沾了血的球棒而已,需要給她這麼嚴重的懲罰嗎?那她過去戰戰兢兢的努力工作到底是為何?不都白搭了!

  「為什麼?」她並沒有發覺自己把心中的疑問給嘀咕出來了。

  「為什麼?」林秀秀做作的歎了口氣。「你還真是老實啊!過去副理堅持要把這份工作交給你,是因為你很老實,從不揩油。但是,現在副理也發覺由於你太老實了,一直不肯成為她的『共犯』,所以,你才敢那麼放肆的把有問題的球棒交給她,你知道她不能退貨、不能有抱怨,簡直好像吃定了她似的!」

  「我才沒有!」曉彤否認。唉!又在說謊了。

  林秀秀輕哼。「是不是你自己心裡有數,反正副理不滿她給你這麼好的機會,你卻辜負了她,所以,才給你一點點小小的懲戒,懂了吧?」

  什麼鬼機會、什麼鬼懲罰嘛!副理才是小人呢!

  曉彤陰著臉沒出聲,林秀秀卻彷彿還不過癮似地又在她的傷口上抹下厚厚的鹽巴。

  「順便提醒你一下,再過幾天,暑期工讀生就要開始陸續來報到了。還有,聽說張永俊要調到業務部接任副理喔!」

  哦!讓她死了吧!

  工讀生最容易凸槌了,隨便晃晃就是一籮筐的麻煩,聽說每年到了暑期,便是四課主管免費享受「減肥優待」的特別時期,搞不好哪天還會有人被送進精神病院療養一下呢!

  還有那個張永俊,他是總公司裡排名第一的單身貴族,人如其名,看起來永遠是那麼英俊,雖然稍嫌正經嚴肅了點兒,但是年輕英挺又能幹,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女性同仁偷偷望著他流口水,就算吃不到,哈一下也不錯。

  偶爾露個笑容,被笑的幸運者就以為他看上自己了,頓時心花怒放地等著對方來讓自己成為眾人妒羨的目標。誰知道左等右等,別說心上人的甜言蜜語了,就連另一個笑容也遙遙等無期。

  曉彤雖然沒有那麼花癡,但是,賞心悅目的景致如果能多看兩眼,上班的情緒也是能振奮許多的。而營業部是最常與總務部一二課打交道的部門,理所當然的,見到那個帥哥的機會也直線上升了,亦即運氣好一點的話,說不定就能日久生情,抽中大獎了。

  太過分了,她也很喜歡張永俊啊!為什麼早不調、晚不調,偏偏要在這種節骨眼兒調開她呢?真是特別讓人產生一種沮喪的怒氣!

  但是,除了抬眼無語問蒼天:「壞人何時遭報?」之外,她也莫可奈何,誰教她只不過是大機器裡一顆無足輕重的小螺絲而已呢!

  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曉彤端起工讀生剛剛放在她面前的冰茶一口氣喝下,邊抬腕看了看時間,快九點了,果然又是這麼晚,不過,到現在她還是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幸或不幸。

  對公司來講,她是老人,可對四課來講,她不過是剛進公司時曾經進來磨過三個月的新人而已,又碰巧是戰國時期,說不定副理還特別「關心」過,所以,所有爛攤子中的爛攤子全都一古腦兒地丟到她身上來了,而且不但只交給她兩個半生不熟的新人使喚,還把唯一一個毫無打工經驗的工讀生也扔給她頭痛。

  於是,才第一個禮拜,她就承蒙上司寵召過三回,吼得她險些要到耳鼻喉科報到,順便噴上一臉的泡沫香水。

  什麼嘛!明明是人生父母養的,不過是老實說清楚那種爛攤子根本沒人處理得了,幹嘛把她說得好像是植物與野獸混生的白癡種啊!

  所以剛開始她都火得差點遞上辭呈,包袱款款A回家去吃老爹的粗糠糙米!直到第二個星期,那個其它主任選剩下的剩餘物資,聽說是T大高材生的工讀生向她報到之後,她赫然有種烏雲消散、喜見藍天的感覺。

  T大高材生聽起來好像很不錯,實際上,這種所謂的高材生有時候卻特別令人受不了,因為他們的傲氣比別人多一倍,不但難以指揮,有時候、心血來潮還會跟你來場即興辯論。

  然而,敖書允那個看起來相當沉靜的工讀生,不但聽話得很,還能幹得出乎人意料之外耶!

  不過兩三天而已,他似乎就摸熟了公司的工作程序,之後,別說那些連她都無法收拾的爛攤子,他都莫名其妙的三兩下解決掉了,甚至還能未卜先知的警告她哪個部門可能又要出什麼問題,而且準確得簡直可以開舖替人看相了。

  高材生就是高材生,那兩個半生不熟的新人實在應該羞愧得自盡才對,呃……也許她自己也是!

  不但如此,他還細心體貼得很,知道她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所以,每天早上總會泡上一杯香濃的溫牛奶放在她的辦公桌上,當她忙得暈頭轉向時,悄悄的,又會有一杯冰涼的紅茶擱在一邊,讓她有個喘口氣的機會。

  而且他也很忠心,其它主任眼紅想來挖角,他總是絲毫不遲疑地就回絕了,不愛說話,老是垂眸低頭的他態度卻是那麼堅決,使得其它主任只好摸摸鼻子走人,誰教他們自己當初眼屎糊糊沒看清楚!

  不過即使如此,因為她這邊處理問題的速度相當驚人,相對的上司丟給她的卷宗也更多了,所以,她還是得拚了老命的加班。而她那兩個年輕的部下卻只會苦著一張臉耍賴說跟女朋友約好了,要是爽約的話,女朋友會殺了他們的,因此,三個星期來,一直都只有敖書允陪她加班。

  曉彤放下杯子,默默注視著抱著一迭剛複印好的文件走過來的敖書允,如往常般,那副大得可笑又土裡土氣的黑框近視眼鏡又滑落在鼻端上,略顯稚氣的凌亂劉海幾乎遮去大半張面孔,只留下半張斯文秀氣的臉。

  然而,即使裡在那副修長身軀上的衣著是如此寬鬆樸實,腳上踩的也是普通的皮鞋,還頂著一頭遜斃了的阿西髮型,卻依然遮掩不住敖書允那特殊的優雅氣質。

  而且,他也相當沉默寡言,總是只說些精簡必要的話,聲音輕柔卻很有自信。偶爾,她會注意到他悄悄地用一雙探索似地眼神凝視她,但是,只要她一和他對上眼,他就會立即若無其事的轉開眼。就像此刻,他抬眼發現她在看他,便又立刻垂下眼瞼,而且很自然的扶了扶手上的文件。

  真奇怪,那麼老土的黑色粗框眼鏡,鏡片顏色為什麼要配那麼深的呢?曉彤困惑地暗忖,同時伸手按過文件。

  「只要整理好這個,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敖書允推了推眼鏡。

  「明天我想和羅正山一起到駿文公司可以嗎?」

  企畫部的副理曾經不小心得罪了俊文的襄理,所以,這回又有企畫需要和俊文合作時,便把這個問題扔來總務一課處理,一課又丟到四課來,因為俊文的襄理擺出強硬的態度根本不予理睬,連電話都拒接。看樣子敖書允也知道這個問題不好解決,所以才自動請纓上戰場,免得拖得太久就更難解決了。

  曉彤好奇地望著他。「你有把握嗎?」真的很懷疑他那麼年輕,又是一副生命中似乎除了書本之外,就沒有其它事物的書獃子模樣,究竟是打哪兒來的自信和知識手腕去擺平那些問題和難搞人物的?

  敖書允頷首。

  「應該沒問題。」

  沒問題是嗎?以過去三個星期的成績來看,他這話應該有百份之百的可信度。嗯……或許明天應該由她帶他一起去俊文,瞧瞧他到底有什麼功夫秘訣。

  「你究竟是念哪一系的?」

  「企管。」

  「難怪。」曉彤喃喃道。「好吧,那明天你跟我去好了。」

  敖書允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一向習慣獨自出門作業的曉彤則竊笑著開始整理文件。

  「哦!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的鏡片顏色為什麼那麼深?」

  敖書允下意識地又推了推眼鏡。

  「我的眼睛不好,只能接受到某一個程度的亮度,否則就會又紅又痛又不停的掉淚。」

  「原來如此。」曉彤恍然,「可是這樣一來,人家根本看不清楚你的長相嘛!瞧……」她指指他的劉海,「為什麼不把它們梳上去呢?」又指著他的眼鏡。「眼鏡又幹嘛配那麼大呢?整張臉都遮得差不多了嘛!搞不好哪天要是你把劉海梳上去,同時忘了戴眼鏡就跑來上班,我們恐怕都不認得你了,然後就把你趕出去也說不定!」

  敖書允摸摸劉海,「我每次都有梳上去,可是,它都很快就掉下來了。」

  再撫撫眼鏡。「這是我祖父留下來的紀念品,我捨不得換掉。」

  曉彤呆了呆。「那……發膠:.…」

  敖書允皺起眉。「我不喜歡用那種東西。」

  「啊……」那她就沒轍了,曉彤聳聳肩。「算了,反正大家都已經習慣你這個樣子!也無所謂了。好了,趕快整理好,待會兒我請你吃消夜吧!」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坐在公司附近巷子裡的麵攤前。以公事來講,她是前輩,以私人而言,他小她四歲,所以,曉彤理所當然地以照顧小弟弟的態度招呼著敖書允。

  「來,快吃,很晚了,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你住在哪裡?」

  「我在T大附近租了一間套房。」

  「咦?」曉彤不覺詫異地停下筷子。「你的資料上好像是說你家在台北嘛!幹嘛要自己出來租房子住?」

  「我父母希望我們能早點獨立。」敖書允神情淡漠地說。

  「哦!你父母滿進步的嘛!」曉彤吃了一口面後,又斜睨著他問:「你幹嘛不把眼鏡摘下來?你看上面霧濛濛的一片,反而看不清楚嘛!我看人家有戴眼鏡的在吃麵時都嘛會把眼鏡拿下來的,不是嗎?」

  敖書允用手指抹了抹鏡片。

  「我習慣了。」

  曉彤聳了聳肩,「隨便你。」語畢,她繼續夾小菜,大口吃麵,沒注意到敖書允一邊吃麵,一邊從模糊的眼鏡縫隙偷覦著她。

  「公司的女同事好像都很喜歡營業部的張副理。」他狀似閒聊地問。

  「耶!你注意到啦?」

  曉彤瞄他一眼,真意外,她以為他除了公事之外,都不會去注意到身外任何的事物呢!

  「不過也難怪,大家的態度都太明顯了嘛!」她笑笑。「告訴你,張副理可是全公司女同事首要的覬覦目標喔!聽說連副總的女兒都看上他了,說不定營業部的李經理退休之後,就是他接任了,否則幹嘛現在突然調他到營業部去?所以說,像他這種英俊又有才幹,連前途都是坐直升機往上竄的大條魚誰不想吃?」

  敖書允埋頭吃麵。

  「你也喜歡他嗎?」

  「當然喜歡,出色的人總是很難讓人討厭的,何況他平時雖然很嚴肅認真,但那也只有在工作時是如此,他待人接物其實也相當親切的呢!不像某些人,做個主任就跩得半死,不過……」

  「不過?」

  曉彤笑笑。「就算我再喜歡他,也不會把他當成未來的對象。」

  「為什麼?」敖書允聞言,側過頭來打量她。「他很英俊,你也很漂亮,應該是很相配的吧?」

  曉彤挑了挑眉。「喂!搞錯了吧你,你以為我自卑的認為自己配不上他嗎?錯囉!雖然我只不過是五專畢業,但是我家世清白,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算絕色美女,可也不難看,至少還有幾分姿色,不是精明的女強人,但是我一向盡己所能的在努力做事,我有什麼好配不上他的?只不過……」她聳聳肩。「他不是能吸引我的類型。」

  她的確不是絕色美女,敖書允凝住她俏麗大方的五官暗忖,但是,她自有一股吸引人的氣質,那種渾然天成的自然韻味,比那些徒有外表的庸俗美女更迷人。

  「你喜歡什麼類型?」

  「我?」

  曉彤轉眼對上他的視線,這回他並沒有躲開,而且距離又非常近,但是,透過白茫茫一片的鏡片,她還是看不到什麼,當然囉!她也不認為他就能看到什麼。

  「我以前喜歡的是那種積極上進、大方親切又活潑有活力的男孩子,老實說,我以前的男朋友就是那種類型的。」她突然指了指他的面。「喂!快吃,面快糊了!」

  敖書允應了一聲,回頭去吃麵,而曉彤則在心裡小聲的問自己:他們也不算什麼熟人,他又只是個小男生,她怎麼會這麼自然的就把一切和盤托出了?這些事除了南部的好友知道外,上了北部後,她就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任何人啊!

  或許是因為她把他當成她那個同樣小她四歲的弟弟了吧!她告訴自己。

  很奇怪的,她跟相差兩歲的姊姊不太親近,卻跟她弟弟很要好,有什麼、心事她都會向他訴苦,而感覺上比她成熟的弟弟總是很有耐心地聽她發牢騷,偶爾給一些中肯的意兒。事實上,她之所以會遠離老家上來北部工作也是他的建議。

  曉彤仔細端詳敖書允片刻。

  沒錯,敖書允和她弟弟的確擁有類似的沉靜穩重氣質,雖然感覺上敖書允似乎更深沉了些,但他們同樣都能教人不由自主地付出信任。

  「我們交往了三年,一直都很愉快,也許是因為我們個性很合吧!」曉彤淡淡地道:「我想,我真的是滿喜歡他的,也想過我們將來有一天說不定會結婚。但是,在畢業前三個月,當大家開始尋找工作時,我卻發現他在慢慢的疏遠我,然後在畢業典禮結束後,他突然開口要求分手……」

  她面露嘲諷的笑容。

  「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太有活力了,所以,瞞著我跟好幾位女孩子同時交往,而且他也太上進了,所以,決定選擇另一個能讓他一飛沖天的女孩子。當時我真是又恨又氣,偏偏我找到的工作又正好是那個女孩子父親的公司,我弟弟看我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殺上我前任男朋友那邊去來一場腥風血雨,所以,他就建議我到台北來工作,我想想也好,因此,我現在才會在這裡囉!」

  她停下來把湯喝完後,才又繼續說:「其實現在想想,當時雖然很傷心,但總覺得被欺騙的感覺遠比被甩的感覺還要令人痛恨。我一向認為任何事都會有不得已要說點善意的謊言的時候,但只有在男女感情之間,是絕對不能摻有半絲欺騙的,就算是善意的也不行!」

  敖書允微微皺眉。

  「不過奇怪的是,我來台北不過半年,就差不多忘了那個人了,人家都說初戀是最令人難以忘懷的!這句話好像不太適用在我身上呢!」她停了一下又說:「或者是我太無情了?」

  「也許……」敖書允放下筷子。「是你放下的感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咦?」曉彤突然瞪大了眼。「你說的也滿有道理的喔!」

  敖書允抽了一張紙巾給曉彤,自己也抽一張擦拭著嘴。

  「你剛剛說那是你以前喜歡的類型,那你現在呢?改變了嗎?」

  現在?

  一雙深邃清澈的眼眸突然浮現在曉彤的腦海裡……搞什麼啊!都快一個月了,她怎麼又想起他了!呃……不過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每回當她稍微放鬆一點時,那雙不請自來的眼睛便會極盡所能的蠱惑她,害她連吃個飯都得想著公事才行。

  不是要忘了他的嗎?才匆匆一面而已,怎麼會如此難以忘懷呢?當年聯考時若是有這麼好的記憶力,她就不會只撈上一所三流五專了,至少也能蒙上一所二流公立高中吧!

  想著想著,她突然很滑稽的拿手上的紙巾在空中揩抹著。

  敖書允困惑地抓住她的手。

  「你在幹嘛?」

  「嘎?啊!」曉彤尷尬地收回手,偷觀一眼滿臉狐疑的麵攤老闆。

  「你…….呃!吃飽了吧?那我們走吧!」

  匆匆付過帳後,曉彤連忙抓著敖書允就跑,直到拐出大馬路後才慢下腳步,繼而失笑。

  「老天,剛剛那個老闆的臉色真的很好玩耶!」

  「因為你的動作很奇怪,」敖書允老實地說:「一下子眼神發直的瞪著老闆,一下子又莫名其妙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啦!不必你來轉播了。」曉彤忙阻止道。她當然知道自己很滑稽,這麼丟臉的事忘了都來不及了,幹嘛還要複習!「我只是在想……呃!在想你問我的問題啦!」她當然不可能老實告訴他說,她是想把那雙眼睛擦掉。

  「哦!那……答案呢?」

  曉彤沒有立刻回答,直至來到她停放摩托車的地方,她才一屁股坐上車座,雙眼凝視著依然川流不息的車河半晌。

  「我想……」曉彤無法自主地又讓那雙瞳眸佔據了整個腦海。「現在我喜歡的是那種有好眼神的男人。」

  敖書允頂了頂眼鏡。

  「好眼神?」

  「是啊!好眼神,」曉彤喃喃道:「深邃得讓你看不出他的思緒,卻又清澈得如此幽冷;銳利得有若一把刀,卻又沉穩得像座山;再加上一些狂野的魅力,一些冷峻的氣息……」

  敖書允若有所思地凝住曉彤的側臉。

  「你見過那種男人?」

  曉彤沉默片刻。

  「見過一次。」

  「你喜歡他?」

  「呃?」曉彤愕然地轉過眼來瞪著他。「我喜歡他?」

  敖書允又垂下眼。

  「你說你現在喜歡的是那種類型的男人不是嗎?」

  「啊……說得也是,那…!」曉彤眨眨眼,又搔搔頭髮。「或許吧!」

  也許真是這樣吧!雖然很突兀,但也只有如此解釋才能說明她為何總是忘不了他吧!而且,僅只是一雙眼神就能打動她的心,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嗎?

  「既然你喜歡他,難道你沒想過要去找他?」

  「那是不可能的!」曉彤脫口道。

  「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為什麼一開始就否決了他?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曉得該如何找他,甚至連他的長相她都沒看清楚,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他們是分屬兩個世界的人。

  她這樣回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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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七月底最後一個週末,曉彤終於不用加班,可以好好休息兩天了。

  星期六她幾乎睡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八點多才出門,先在公寓轉角處的小吃店填飽了肚子後,她信步走到稍遠處的公園散步,感覺好像有一世紀沒有享受過這麼悠哉的心情了。

  公園裡的人並不多,只有幾個打籃球的少年。曉彤在路燈下的木條長椅上坐下,不知道為什麼,竟突然想到敖書允,想到自那天之後,他更常用一種深思的眼光追在她身後。

  下回該由她來挖他的底了吧?

  不過,瞧他的樣子大概也只是平常人家的普通小孩而已,頂多就是因為太過沉默寡言,也太過用功,所以不曾交過女朋友吧!

  正在臆測問!突然,一輛呼嘯著低沉引擎聲的重型機車驀地停在她面前,她剛一愣,旋即不敢置信地驚呼,「耶!美系哈雷?!怎麼哈雷可以進口了嗎?」

  她的前任男友姜哲很迷機車,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懂得不少,一眼就看出面前這輛龐然怪物是經過改裝的美系哈雷。

  除了機車雜誌和影片之外,在台灣幾乎沒有親眼見識到哈雷的機會,能在此時此地見到,簡直好像是作夢一樣,所以,她忍不住跳起來湊過去仔細端詳,嘴裡還驚呼連連。

  「哇、哇!倒車檔、定速器、無線電話、CD……咦?這是什麼……啊,不會吧?衛星導航系統?天哪!好酷喔!」

  她讚歎地撫摸著哈雷酷勁的流線外型,純黑的車身上只在油箱兩側漆了一雙火紅的飛豹,就連機車騎士本身也是一身黑色服飾、頭盔……「啊!對不起、對不起!」曉彤終於回過神來,感覺到黑色騎士正盯著她看,她連忙不好意思地退後兩步。「我沒有想到能親眼看到哈雷,所以忍不住……對不起!」

  她心想,對方或許正在不高興她竟敢恣意地在他的寶貝哈雷身上亂吃豆腐,沒想到從頭盔內傳出來的低沉嗓音卻是問道:「想試試嗎?」

  「耶?我?」曉彤驚愕地指著自己。「你不會是說要讓我騎騎看吧?」

  「你應付不了這麼重的機車,」對方說道:「我載你吧!」

  咦?他要載她?

  曉彤狐疑地斜睨著對方,試著想從對方黑色頭盔上的暗黑色PC擋風鏡片看進去。

  想拐她嗎?

  可是像他這種買得起那種貴得令人舌頭打結的哈雷的人,似乎沒必要用這種手段來拐女孩子吧?

  對方似乎看出她的不信任,便慢吞吞地舉起戴著黑色防滑手套的手把擋風鏡片推上去,露出一雙早已刻印在曉彤、心頭上的眼睛。

  「不願意嗎?」

  曉彤驀然張大嘴巴,一個字也吭不出來,只是傻傻地盯住那雙令她魂牽夢繫的瞳眸,胸口莫名其妙的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揪緊了。

  是他!老天,是他!

  無視曉彤的蠢樣,黑騎士把掛在後座上的另一頂安全帽遞過來。

  「來吧!」

  彷彿被催眠了似地,曉彤傻傻地接過安全帽戴上,再傻傻地爬上哈雷後座坐好,還自動把雙臂環住黑騎士的腰部。現在就算對方明說要把她賣去做妓女,她大概也會乖乖的跟著走,說不定還會替他喊價呢!

  「抱緊了!」話剛說完,哈雷便已豪邁地射了出去。

  夢幻般的夏夜、蜿蜒的山道、叛逆的極速,狂放的哈雷在仰德大道上呼嘯而過。緊貼在他結實的寬背上,曉彤默默地享受著奔馳的快感,心中絲毫沒有對於超高速的恐懼,或不知會被載往何處的疑慮,只存在著一股莫名的興奮。

  在這一刻,她似乎與黑騎士和哈雷融為一體了。

  強風飛拂的山巔上,微弱星光照耀下,怪物哈雷靜靜地佇立著,曉彤已取下安全帽,黑騎士卻只把擋風鏡片推上去,僅露出閃閃發亮的瞳眸,兩人默默地注視著山下那已沉睡的城市。

  敖書允說得沒錯,她是喜歡這個人,甚至是為了這個人才改變心目中喜歡的男人典型,而且,雖然僅只一面,隱藏在心中的思慕卻依然隨著時日的消失而日益加深,痛苦的掙扎反倒讓這份無助的感情更快速地墜落無底深淵。

  如今,她只能面對它,因為她墜得太深,已經爬不出來了。

  「我叫盧曉彤,你……呃!你叫什麼名字?」寂靜的黑暗中,曉彤的聲音突兀得令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黑騎士沉默片刻。

  「叫我Dark吧!」

  他的嗓音依然如曉彤記憶中那般低沉迷人。

  「Dark?黑暗?」

  「是的,黑暗,我是存在於黑暗中的生物。」

  曉彤不安地偷觀著他。

  「你……你是黑道幫派中的人嗎?」

  Dark依然凝望著山下。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相信我嗎?」

  「不信!」曉彤不假思索地脫口道。

  Dark冷哼。「你既然已經有答案了,又何必來問我呢?」

  曉彤咬了咬牙。「好,如果你告訴我不是,我就相信你!」

  Dark聞言,徐徐轉過頭來俯視著她好半晌。

  「你怕我嗎?」他不答反問道。

  曉彤搖頭。「不怕。」

  「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是幫派的人呢?」

  曉彤更用力的搖頭。

  「不怕,就算你告訴我你曾經殺過一大票人,我想,我只是會替你擔心,但還是不怕,我只想知道事實而已。」
  Dark的目光中倏地閃過一抹溫柔,他輕撫著她的臉頰。

  「為什麼?」

  曉彤皺眉。「為什麼?拜託,不怕就是不怕,還有什麼好為什麼的?難道要我騙你你才高興嗎?」

  溫柔的手指撫掌著她的唇瓣,他低喃,「為什麼?」

  曉彤不耐煩地翻翻白眼。

  「好、好,我老實告訴你,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所以,我不可能會怕你的,這樣可以了吧?」

  原以為這樣就可以堵住他的嘴了,沒想到他卻依然低聲問:「為什麼?你才見過我一次,大概連我的長相也沒看清楚吧?為什麼會喜歡我?」

  曉彤哼了哼。

  「拜託請別問我這種事,我自己比你更想知道呢!天知道我為什麼會對你這麼念念不忘、天知道為什麼我拚命的想要忘掉你,卻反而老是記起你!不過,這下子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人家說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我自己也覺得很莫名其妙呢!」

  又凝視她片刻後,Dark才慢條斯理地說:「好,那麼我會讓你看看真實的我,屆時,你再來重新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感覺好像是被人下了戰帖般,曉彤立刻倔強地挺了挺胸。

  「OK!放馬過來吧,看看你能不能嚇走我!」

  Dark頷首,同時放下手退後一步。

  「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Dark說要回去了,曉彤就焦急地衝口而出地道:「現在就要回去了?」

  修長的腳輕易地跨過龐大的哈雷,Dark拉下擋風鏡片。

  「明天晚上我會再去找你的。」

  曉彤不情不願地戴上安全帽。

  「為什麼要晚上?為什麼不能早一點?」

  「你忘了嗎?」他激活哈雷,「我是黑暗中的生物,」轉動龍頭。「黑暗中的生物是只能在黑夜中活動的。」

  曉彤爬上Dark後而抱住他。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裡?」

  「我記住你的機車牌照號碼了。」

  「那又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她好奇的問。

  「我一直在考慮應不應該來找你。」

  曉彤明白他也是為了兩人之間的差異而猶豫。

  「你考慮好了,所以來找我?」

  「不,我還是不知道應不應該來找你,但是……我想試試看。」

  「為什麼?」

  「因為我也喜歡你!」

  語畢,哈雷便立即憤怒地衝向回程的道路。

  ☆☆☆

  翌日,雖然興奮又不安的曉彤直到天將明時才睡著,卻也不過瞇了幾個鐘頭就醒了,之後就那邊摸摸、這麼看看的混了老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抓起電話。

  「書允,我是曉彤,你又在唸書了嗎?」

  「是,有什麼事嗎?」

  「別念了,現在是暑假耶!少碰一天書也不會死,來,快來我家,我請你吃大餐,快點!」

  也許是無法認同台北人的生活思想與方式,曉彤雖然在台北工作了三年,卻始終沒有任何知、心朋友;而敖書允雖然才跟她認識一個月,她卻很自然地與他特別親近,也許是他總讓她想到她弟弟,也或許是他以樸實的態度和認真的工作博得她的認同,總之,她就是覺得他像她弟弟一樣值得信賴。

  於是,如同在南部時的習性,她忍不住要抓來敖書允分享一下她的喜悅與不安,就好像當年她和姜哲初次約會前夕一樣,她又緊張又興奮地抓著老弟叨絮了大半夜。

  一個鐘頭後,曉彤把椅子拉到床邊!一床一椅地兩人成九十度角相鄰坐下,這樣電風扇才能同時吹到他們,然後再把一塊熱騰騰的披薩遞給敖書允。

  「哪!你最喜歡的超級豪華被薩。」

  敖書允先頂了頂眼鏡,才慢條斯理地接過被薩,再慢條斯理地說:「這就是你所謂的大餐?」

  「廢話!對學生來講,這就是大餐了!」

  敖書允沒再說什麼,只是斯文地咬下一口被薩。

  「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嚼食的動作頓了頓,曉彤瞟他一眼。

  「這個……呃!你記得我告訴過你,我現在喜歡的男人類型嗎?」

  敖書允用紙巾拭了拭嘴,繼而又咬了一大口。

  「記得啊!你說你見過那種男人,但是,雖然你喜歡他,卻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因為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你很努力的想忘了他。」

  曉彤頗意外地看著他。

  「咦?你好像很少一次講這麼多話耶!除了和客戶交談之外。」

  敖書允默不佗聲地垂眸盯著手上的披薩,曉彤聳聳肩。

  「反正你說的也是事實,我原先的確是那麼想的,不過,當我再次見到他時,我才發現那種事我是做不到的,因為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歎了口氣。

  「真奇怪,我和姜哲交往了三年,卻從來沒有過如此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所以,我才能很理智的守住最後一道防線。可是我和Dark才第二次見面,真的才第二次喔!我就覺得即使他要掐死我,我也會努力去迎合他屏住自己的呼吸。現在想想,實在有點恐怖耶!」

  敖書允瞄她一眼。

  「你怕他?」

  「NO、NO!我是怕我自己,」曉彤搖頭道。「因為我從沒有過這麼衝動的感情,一直以為感情應該是慢慢累積的,我卻好像一下子提升太多了,連自己都有些負荷不了的感覺。然而,我也因此能瞭解那些幫派分子身邊的女人,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待在她們的男人身邊了!」

  敖書允一聽,便緊緊地攢起眉頭。

  「幫派分子?你為什麼說到幫派分子?」

  「這個……」曉彤不自在地咬了一口技薩。「呃……,那個……他是……是幫派分子。」

  「他是幫派分子?!」敖書允駭然驚叫。「你瘋了!」

  「沒有啊!我只是太喜歡他了而已嘛!」曉彤辯解地叫了回去,「剛開始我也曾經因為他是幫派分子而想要忘了他的啊!可是……」她頓了頓,繼而咕噥,「我說過我控制不住自己嘛!」

  敖書允嚴肅地正色道:「你的理智呢?」

  「被感情淹死了!」

  「你沒有考慮到後果嗎?」

  「沒有空閒時間去考慮。」

  「那至少要為你的家人考慮一下吧!」

  「是很想,但是,生命畢竟是屬於我自己的,有必要時,也許我只能和他們脫離關係了!」

  敖書允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你真的瘋了!為了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這樣值得嗎?」

  曉彤視若無睹地注視著手上的被薩,「我也不曉得值不值得,但是……」她歎息。「我只能這麼做。」

  敖書允放下手中剩下一半的披薩,好像已經失去胃口了。

  「你…!」他推了推眼鏡。「會不會只是一時迷惑而已?你知道,一般女孩子雖然很本能的對那種從未接觸過的世界會感到厭惡、畏懼,但其實心底也相對的有另一份奇妙的僮憬,所以……」

  「錯!」曉彤驀地打岔道:「我告訴過你,我老爹……呃!就是我爸爸和我大哥都是警察吧?從小到大,我就是在那種環境中長大的,別說聽得耳朵都長蘭了,就連兒都見過不少了。」

  說到這裡,她突然抬起眼,他旋即垂眸。

  「我媽在生我弟弟時去世了,所以,我家的小孩從小就要很獨立,因為爸爸的工作不允許他花太多時間在我們身上,因此,我是在大哥的呵護下長大的,而我弟弟則是我姊姊抱大的,直到他們一個要考高中上個要考大學時,才變成由我去照顧弟弟。」

  「記得那時候,為了不騷擾到哥哥姊姊,我常常帶著弟弟去警局找爸爸,然後在那兒寫功課,其它的警察阿姨會陪我們玩,叔叔就會偷偷讓我們看看那些他們抓到的罪犯,警告我們要遠離那類人種。所以說,對那種人我早已經有免疫力了,根本沒有什麼好憧憬迷惑的!」

  「真的有免疫力了嗎?」敖書允懷疑地問。「那你又……」

  「Stop!」曉彤突然舉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說我不是對那種人有興趣,而是他那個人本身讓我感到心動,OK?」

  由敖書允的神情看起來,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聲明,曉彤也懶得跟他說那麼多,因為從她過去的經驗來看,正直的弟弟在這種時候總是會義正辭嚴地搬出一大堆道理來讓她狼狽不堪,因此……

  「別說這個了,會計部那筆帳你找到問題出在哪裡了嗎?」她擺擺手轉開話題。「他們是因為怕打草驚蛇,才轉托我們調查處理的,像這種內部問題,最好是趕快結束它此較好。」說著,她繼續吃著已經冷掉的披薩。

  敖書允欲言又止地深深凝視她一眼,隨即歎了口氣,推推眼鏡,又端起可樂喝了幾口。

  「還沒有,不過,我已經歸納出有兩個人最可疑……」

  接下來的時間在討論公事中匆匆逝去,曉彤的、心情也逐漸從興奮轉為鎮定,她甚至會拚命講笑話企圖逗敖書允笑。但隨著夜色的降臨,她的笑容又漸漸減少了,然後緊張開始出現在她的眉宇之間。

  「他要來找你?」敖書允試探性地問。

  曉彤緊張地笑了笑。「他是這麼說的。」

  敖書允臉色倏地轉為陰鬱。「什麼時候?」

  「他沒說,只說晚上會來找我。」

  敖書允聞言,默默地開始整理剛剛寫下來的一些討論結果,曉彤忙抓住他的手。

  「怎麼了?」

  敖書允抽開手繼續整理。

  「我想,你應該沒有心情再討論什麼了吧?」

  「是沒錯,但是……」曉彤又抓住他的手。「你不想看看他嗎?也許你看過他之後,就能瞭解我為什麼會……」

  敖書允的心情似乎也不怎麼安定,他再一次拉回自己的手。

  「不想!」

  「為什麼?」

  敖書允起身,「因為我不想!」他轉身走向門口.「我要回去了!」

  曉彤跳起來。

  「我送你回去。」

  敖書允停在門前,但沒有回過身來。

  「你不怕錯過他嗎?」

  曉彤驀地煞住腳。

  「我……」

  敖書允打開門走出去,曉彤追過去。

  「書允……」

  敖書允再一次在樓梯前停住腳,依然沒有回身。

  「不要眷戀那種人,那種生活在合黑中的人會傷得你體無完膚的!」

  語畢,他毅然踏下階梯,這一回他再也沒有停住了。

  曉彤呆呆地佇立在門口片刻,而後慢慢的退身、關門、回身靠在門上。

  用不著任何人提醒,她早就知道,那是一個沒有被傷害的覺悟,就沒有資格去愛的男人了!

  不知為何,她有些沮喪,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敖書允竟然會有那麼明顯的怒意,可見他有多麼反對。為自己傷害了他關心她的心意,她有說不出的懊惱,聽著他無奈的警告,她更有無法言喻的愧疚。

  他真的關心她,她知道,但是,感情是沒有條件的啊!

  難道……老弟也會是這種反應嗎?當他知道二姊居然迷上幫派分子時,他也會這樣毫不猶豫地就否決了嗎?還有老爹和大哥、大姊,他們也是嗎?如果她打算堅持自己的感情,難道就真的只能在兩者之間選擇其一?

  她茫然地望著窗外星空苦苦思索著,直到熟悉的引擎咆哮聲在樓下響起,才打斷她困擾的思緒,她忙探出窗外吼了一聲,「等我五分鐘!」

  「帶件外套,把你的頭髮綁起來!」

  「哦!」

  急急忙忙換上輕便的外出服飾、套上平底鞋,把過肩的長髮東成馬尾,再將外套、皮包等小東西塞進背包裡背上,最後關掉電風扇,曉彤才慌裡慌張地衝下樓,迎向等待中的黑影。

  ☆☆☆

  北投大度路快車道上,由十數個青少年組成的車陣,正快意地以時速上百公里的速度飛速飆馳,發洩叛逆的個性,享受自由的快感,而領先者正是一輛墨黑的哈雷。

  突然,對面車道迎來幾輛狼狽的重型機車,急促的怒吼聲隨風飄來。

  「臨檢!」

  聞聲,車陣很有默契的在哈雷的帶領下陸續在下一個安全島空隙回轉到另一邊往回奔馳,但仍有幾輛依舊筆直地朝前方飛馳而去。

  「他們想幹什麼?」曉彤大吼著。

  「他們覺得向警方挑釁才夠刺激,哼!幼稚。」Dark吼回來。

  「那我們現在要到哪裡去?」

  「帶你去見識一下台北的夜生活!」

  夜總會、PUB、舞廳嗎?

  錯!

  遲疑地踏入烏煙瘴氣的包圍中,老舊的裝演,髒污的擺設,類似酒吧之類的密閉式空間中,擠滿了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各色人種,清一色的青少年,也是清一色的男狠女辣。另類的服飾、粗暴的眼神、下流的語句,就是這一切構築成一副教人張口結舌的景象。

  她從來不知道台灣也有這麼頹廢的場所!

  曉彤自覺好像是不小心闖入狼窩的小羊,但也許是她反應過度了,在電影裡頭,那些所謂的幫派人渣不就是待在這種污穢的地方嗎?

  然而……電影?!

  開玩笑,她現在又不是在拍電影,甚至連作夢也不是!曉彤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好痛!該死,是現實沒錯!

  勉強吞下梗在咽喉處的口水,曉彤躊躇著再往前兩步,雙眸也試著要習慣映入瞳孔內的影像。於是,她直眼看去是一對正在進行B級親熱動作的男女,轉個頭是兩條粗壯的手臂在比腕力,再移開視線時,又那麼好死不死的瞧見一個酒瓶砸在一顆頭顱上面,頓時嚇得曉彤驚喘一聲,身子不由主地踉蹌後退,直到她撞上一堵堅硬的「牆壁」。

  她更驚嚇的轉首,卻又立時呆住了。Dark終於拿下頭盔了,這是她頭一次真真確確地看清楚Dark的面目,卻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好看,好看得令她一時之間竟然看癡了、傻了。

  披肩的長髮隨意地束成一條短短的馬尾,露出Dark飽滿粗獷的額頭和醒目的五官,幾撮不聽話的髮絲頹廢地垂落在兩頰旁。第一眼看去,他應該是很年輕,然而,冷硬的眼神和嚴峻寒酷的表情卻又讓人覺得他成熟得可怕!恐怕三十歲都不止。

  「怎麼?怕了?不敢進去了?」Dark嗓音低沉地問。

  曉彤這才驀然回神,「嘎?哦!才不是呢!我只是……只是第一次看清楚你的樣子,覺得很意外而已。」她連忙解釋。

  「真的不怕?」

  毫不猶豫地,「不怕!」曉彤堅定地回道。

  「好,那我們進去喝兩杯吧!」他狂放地說道,同時很自然地伸臂擁住她往裡面走。「你會喝酒吧?」

  「開玩笑,我的酒量好得很哪!」一被他攬進懷裡,曉彤便覺得彷彿被一股堅硬的安全感濃濃地包圍住,不由得也跟著豪放地叫道:「說不定我的酒量比你好呢!」

  「是嗎?除了我大哥之外,我可還沒有碰過第二個酒量比我好的人喔!」

  Dark一邊和周圍的人打招呼,一邊回道。

  他大哥?

  他所屬的幫派老大嗎?

  曉彤不想知道那種事,所以,她沒有問下去,只是轉口說道:「好像沒有位置了耶!」

  「放心!」Dark筆直地朝角落處而去。「我有專用的桌位。」

  果然,最角落桌位上的三個人一看到Dark,就急忙起身讓位。

  「嘿,Dark,好久不見了,最近到哪裡去混了?」

  「還不是老樣子,」Dark先讓曉彤坐進去,自己再緊靠著她落坐。「到處看看有沒有更好的地點。」

  三人其中之一看樣子是替他們拿飲料去了,剩下的兩人又坐下,較粗壯的那個胖子拚命拿暖昧的眼光瞟著曉彤。

  「喂!Dark,從沒見過你身邊有女孩子喔!」他用下巴指指曉彤。「很正點嘛!你馬子嗎?」

  「沒錯!」Dark佔有性地攬住曉彤,「她是屬於我的,去幫我傳個話,誰要是敢動她一根寒毛,我會親手把他撕成兩半!」他冷酷暴烈地說,俊逸的臉上是一片殘忍無情。

  胖子一聽,忙收回猥褻的目光,乖乖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另一個看起來長得滿正,卻穿得很詭異,還戴耳環、頭髮染成七顏五彩的少年則好奇地打量著Dark。

  「Dark,聽說一個月前你被轟炸機那夥人圍爐(多對一圍毆),之後有好一陣子你都不見人影,直到前些日子才又出現,不會是受了重傷吧?」

  曉彤聞言,不禁、心驚地轉眼瞪著Dark,她大概可以猜到少年說的應該就是她碰上的那次。

  Dark淡淡瞥她一眼,隨即安慰地緊了緊環抱著她的手臂。

  「不是,那次根本沒打完就被條子轟散了。我是有點私事要辦,所以,有段時間沒有出來活動。」

  「這樣啊……」少年有意無意地瞟了曉彤一眼。「不過,聽說轟炸機放話非讓你掛綵不可,說不定會找你釘孤支(單挑)喔!因為他的七仔(馬子)還在肖想你咧!」

  Dark冷哼。

  「賤貨!」

  少年看他似乎不太高興,忙又追加道:「不過,既然你也有馬子了,她應該會死心了吧?」

  「才怪!」胖子突然插了進來。「玫瑰很死心眼的,你看她直到碰上Dark之前跟了轟炸機那麼久都沒亂來過,這回她喜歡上Dark,應該也沒那麼容易改變主意吧!」

  曉彤又轉眼瞪著Dark,她早就注意到了,從他們一踏入這間爛酒吧內開始,裡面所有的女人──無論是成熟的女人或熱辣的幼齒,全都用那種性感挑逗的眼光誘惑著Dark,儘管她們都各自有伴了。即便是此刻,雖然Dark還緊緊摟著她,那些女人頂多就是妒恨地瞪她兩眼,隨即又繼續忙著向Dark放電。

  Dark翻翻白眼。「那不關我的事,我從來不去招惹女人的!」

  「這倒是事實,」胖子幫腔道:Dark不甩女人是出了名的,無論多川(時髦)多卡(好看)又有品味的(麗仕)美女都一樣,雖然有很多女人都曾經說她們和Dark好過,其實那都是她們在干古(吹牛),你別被馬扁(騙)了!」他對曉彤說。

  曉彤卻是一臉茫然,頭兩句她還聽得懂,可是後面的她就聽攏憮了。

  Dark似乎正想替她解釋一下,剛好那第三個人──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傢伙,就捧著盤子回來了,於是大家便忙著挪開桌上原來的杯罐,好讓他放下盤子裡的東西。

  Dark剛喝了一大口啤酒,青春痘就忙著拿煙出來孝敬。

  曉彤看了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又釋然地聳聳肩,在這種圈子裡,不會抽香煙才奇怪呢!誰知道青春痘點完Dark的煙之後,竟然又轉向她。

  「小姐要不要也打個鼓(抽根煙)?」

  「呃?」打鼓?她為什麼要打鼓?

  Dark失笑。「不必了,她不會抽煙,而且她也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所以,少在她面前講那種話吧!」

  又聊了一會兒之後,有人來把那三個人叫走了,曉彤終於能和Dark單獨……相處了。

  「他們好像很尊敬你。」

  Dark不置可否地又喝了一口啤酒,曉彤只好也陪著他喝啤酒,順便透過瀰漫的煙霧瀏覽四周,隨即發現,除了那些女人愛慕的眼神之外,其它男性望著這兒的目光都很戒慎,在尊敬中還包含著畏懼。

  「他們怕你!」曉彤又說。

  這回Dark回答了,「那當然!」他理所當然地傲然道。

  曉彤想了想。

  「那應該不會有很多人敢找你的麻煩才對吧?」

  Dark聞言,俯過眼來凝視著她。

  「又在替我擔心了?」

  「我不應該嗎?」曉彤反問。

  Dark轉回去望著吧台那頭,深深吸了一大口煙。

  「是不需要。」他吐著煙霧說。

  「是喔!那次不曉得是誰差點被砍了,」曉彤嘲諷道。

  「死不了的!」Dark淡淡道。

  「就算流點血我也不要!」曉彤忿忿道。

  「那是不可能的。」

  曉彤怒瞪他半晌。

  「難道你都沒有想過要脫離這個圈子嗎?」

  Dark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默默地抽煙喝酒。曉彤更火了,她驀地伸手去扳過他的臉來。

  「喂!我在跟你講話,你聽……嗚!」

  沒想到Dark竟然順著她的扳勢轉過臉來,繼而俯下頭重重地堵住她的唇,曉彤連吃驚的念頭都來不及出現,便又發覺Dark已經把溫暖的舌頭探進她的嘴裡了,她的腦袋裡頓時點燃璀璨的七彩煙火,身軀則化為一攤爛泥。

  不知過了多久,Dark才離開她的唇,卻仍緊抱著她,大概是擔心自己只要一鬆手,恐怕她就會滑到桌子底下去了吧!

  「天哪!我從沒有在這種公眾場合表演過耶!」曉彤喃喃道。

  「我們這樣根本不算什麼,只是初級而已,比我們更火辣的多得是。」

  Dark若無其事地說。

  「那倒是,不過……」曉彤盯著左前方那對,男的正伸手探入女的裙底。

  「他們不會真的當場就……」

  一喝醉的話就會。」

  曉彤倒抽一口氣。「不會吧?」

  Dark慢慢放開她。

  「不是沒有這種紀錄過。」

  「老天,難道……難道沒有人阻止他們嗎?」曉彤不敢相信地說。

  Dark慢條斯理地點起另一根煙。

  「好像沒有,大概是太忙著欣賞他們的表演吧!」

  曉彤愣了愣,隨即轉眼瞪著他。

  「那你呢?你又在幹什麼?」

  Dark舉舉手上的煙。

  「還有喝酒。」

  曉彤倏地瞇起懷疑的雙眼。「是嗎?這麼好的機會,你沒有跟著『欣賞』一下?」

  Dark聳聳肩。「我早就脫離需要學習的時期了。」

  曉彤挑挑眉,隨即又轉回去看著四周的人群片刻。

  「他們好像……都很年輕嘛!」

  「從國中生到二十五、六歲的都有,甚至還有幾位三、四十歲的。」

  「國中生?」曉彤低喃。「他們應該還在唸書啊!難道他們的父母不擔心嗎?」

  Dark冷笑。「這裡的成員大都是以工人,或無業青年、學業較差的學生或中輟生為主,其中有大半是來自破碎的問題家庭,父母本身的問題都未必能解決,哪還顧得了子女的問題,更別說是付出關愛了!」

  曉彤呆呆地愣了一會兒。

  「是這樣嗎?他們是因為這樣才會到這兒來的嗎?」

  Dark冷眼環視那些墮落的青少年。

  「普遍存在著的問題家庭、偏差的教育精神,還有極端功利導向的社會價值觀,造成他們偏激的思想、不被認同的無助與得不到關愛的痛苦。因此,無法在日常生活中心理得到滿足的他們,不但需要抒發在現實生活中的壓力與挫折,也需要一個可以同時結交志同道合朋友的機會,並且獲得某種程度的自我肯定。」

  他說著,逕自把兩條修長的腿放到空置的椅子上伸直交迭,同時傭懶地把腦袋往後靠。

  「在這兒,有相同的痛苦和被反對且壓逼的共識,在這種力量凝聚下,他們建立起平日生活中因被疏離而不易建立的團體歸屬感,這是他們所熱中與嚮往的。當然,也有部分是基於英雄崇拜心理,或者藉著敢與眾人不同,充分發洩一下青少年的叛逆個性而來的。」

  他頓了頓。

  「不過,這兒也有些身份相當特別的人根本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裡,卻老是在這裡晃,那我就不知道為什麼了。」

  曉彤心痛地注視他良久。

  「你……也是這樣才變成他們其中之一的嗎?」

  「是啊!」Dark闔上雙眼。「好多年了,我都快要忘掉當初究竟是為什麼跑來加入他們的了。」

  曉彤遲疑片刻。

  「可是現在你……」

  她正想乘機來個三娘教子,試試自己勸退的功力,看看能不能讓他一個不小心就退出了幫派,卻發現Dark倏地暴睜雙目,同時猛然轉向入口處,從他身上猝然散發出的狠厲氣勢嚇得她猛一下噎住話語。

  「怎……怎麼了?」

  Dark沒有回答她,他兀自起身走向剛進入的幾個大塊頭。

  曉彤這才發現原本嘈雜的酒吧內不知何時竟然變成陰森寂靜的地獄。

  「不是警告過你不准再到這兒來的嗎?百步蛇。」Dark臉色寒酷地對著那個最粗壯的大塊頭冷冷地說。

  曉彤滿心忐忑地打量那幾個好像是特級飼料養大的哺乳類動物,雖然Dark跟他們一般高,體格卻有相當大的差距,Dart是瘦削,但結實勁健,那幾個卻有如摔角選手般粗壯無比。

  她突然開始後悔沒有聽好友的話去上教堂,否則,她現在就會知道該念什麼祈禱文了。

  不知道光念上帝保佑或阿彌陀怫會不會有用呢?

  「Dark?」百步蛇似乎很驚訝。「你不是掛了嗎?」

  「所以你才敢來嗎?」Dark冷笑一聲。「很抱歉,你的消息有誤,我好得很,這兒還是我的地盤,伊娃仍舊是香蕉的馬子,你最好別再到這兒來肖想她了!」

  百步蛇陰沉地看看早就躲到吧台後方的伊娃和香蕉,再拉回眼來狠狠地瞪住Dark。

  「你還有空管別人的閒事嗎?Dark。如果轟炸機知道你又出現了,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多謝你的關心,」Dark嘲諷道:「但是呢!轟炸機也只不過是個下半身過度發達的低能兒,我根本不需要費多大的勁兒去應付他,所以,你儘管放心,香蕉和伊娃還是會有人罩著的!」

  百步蛇瞄一眼四周畏縮的人群,雖然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少年早就抓著酒瓶興奮地等待著,卻仍不足為懼。

  「Dark,不要以為你一個人就可以對付得了我們五個人!」他陰森森地說:「你最好看清楚一點,這邊都是我最好的人,可不是以前那些三腳貓喔!」

  Dark驀地狂傲的仰頭大笑。

  「就憑你們?」

  曉彤頓時心沉了一大半,終於忍不住開始默求上帝、求耶穌、求阿拉、求佛祖、求玉皇大帝……Dark倏地又止住笑聲,繼而以輕蔑的眼光掃他們一眼。

  「我警告過你不准再來的,既然你們來了,就要有進醫院的覺悟!」

  百步蛇一聽,臉色立刻轉為殘暴,驀地狂吼,「進醫院的會是你!」

  彷彿這句話就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信號般,就在話聲剛落下的那一瞬間,所有的人就同時動起手來了。

  曉彤頓時驚恐地屏住呼吸,心中很明白這種混亂的場面絕對不適宜她這種老弱婦孺之類的去雞婆幫倒忙、扯後腿,其實,就算她想幫,也是無從幫起,老實說,她也不是沒看過人家打架,甚至她自己都曾經摻過一腳呢!但是,眼前的根本不是可以稱之為打架的運動,早已升級為宰人技術比賽了!

  彷彿突然瞧見男人懷孕生出小孩似的,曉彤不可思議地看著Dark一掌劈翻一個大塊頭,再一個旋踢,某位重量級寶寶便飛出去壓垮一張桌子和三條椅子,那些等待中的少年們忙不迭地把手中的酒瓶貢獻出去。

  當Dark不小心被兩個卑鄙的傢伙左右抓住,而百步蛇衝過去正要給他致命的一擊時,曉彤反射性地張大了嘴要尖叫出來,卻沒想到剛吸足了氣,就愕然瞧見百步蛇莫名其妙地倒飛回來,於是出口的變成一聲,「呃?」

  沒有了百步蛇的阻礙視線,曉彤立刻看見Dark雙腳一落地後,緊接著就是」個俐落的前翻。

  「咦?洪金寶?」曉彤喃喃道。

  然後上身下彎,右腳疾速往後彎出一個美妙的弧度,腳掌剛好把右邊的大塊頭擊出滿天星。

  「呀?楊紫瓊?」

  跟著Dark突然捏住仍傻傻地抓住他左手的大塊頭的鼻子用力一扭,當大塊頭反射性地縮回雙手摀住自己的鼻子時,他毫不留情地抬膝往對手的鼠蹊部用力一頂。

  「嘖嘖,成龍!」

  而當那個第一個被劈翻的傢伙悄悄地從他身後潛過來,驀然伸出雙臂像螃蟹鉗子一樣緊抱住他時,就見Dark不慌不忙地往前抬腳,筆直地往後一踢,那個笨蛋頓時鼻子歪了一邊,還往後踐踏退了好幾步後才一屁股坐倒。「厲害,李連傑耶!這傢伙一定是天天劈腿拉筋!」

  難怪Dark的態度會那麼狂妄,他根本是個打架……不!武術高手嘛!第一次見面時,如果不是那麼多人圍擋著他,她應該早就發覺了才對。

  不過,現實終究不是電影,再高的武術也抵不過槍彈吧?

  或許她只能先設法習慣他的世界,然後再慢慢想辦法說服他退出這種險惡殘暴的圈子。也許不容易,但若是還沒開始就認輸,那不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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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從經歷過那場令人咋舌不已的毆鬥後,曉彤就盡量不加班,即使不得已要加班,可只要Dark的電話一出擊,她也會在十分鐘之內把事情暫告一個段落,然後心虛不安地和敖書允揮手道別,跟著就匆匆忙忙地趕回去洗澡換衣服,等待Dark來接她。

  而敖書允呢,他仍然是那副老實土氣的模樣,永遠是簡單的白襯衫和寬鬆的黑長褲;濃密的劉海和那副大大的近視眼鏡依舊遮住他大半張臉,她還是只能看到他斯文的下半臉,感覺到他濃濃的書卷氣;工作態度始終是那麼認真,依舊以他睿智的頭腦幫她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他卻更加沉默了,而且總是用憂愁的眼光悄悄地觀視著她,卻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表示,搞得她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終於,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於是這日裡,雖然沒必要加班,她依然叫他留下來,等到所有的人都下班離開辦公室之後,她才與敖書允面對面坐下,神情嚴肅地對他點了點頭。

  「OK,你想要說什麼就說吧!我答應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

  敖書允默然垂首片刻。

  「你……每天晚上都跟那個人見面嗎?」

  「沒錯。」曉彤老實承認。「所以?」

  敖書允盯著自己的手。

  「他……一定是讓你看到他最好的一面吧?」

  「錯,他是把他最真實的一面袒露在我面前。」曉彤立刻糾正他。「喝酒抽煙、打架傷人和警察扣車捉迷藏,他平日到底在做什麼我都看到了。」

  敖書允愕然的抬起頭。

  「那你為什麼還願意留在他身邊?你不怕他連累你嗎?」

  曉彤笑笑。「因為我喜歡他,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他,雖然他狂妄自大,雖然他好勇鬥狠,但是我就是喜歡他那個樣子。」

  敖書允黯然的垂下眼遮住眼中的痛苦,「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那麼傻?一明知道他是那種人、明明知道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還要癡守著他?為什麼?」

  「為什麼嗎?」曉彤移開眼望著窗外。這真的很難解釋呀!我只知道他雖然冷峻嚴酷,卻也有溫柔體貼的一面,即使他再狂野傲慢,也始終是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我,或許他並沒有因為他喜歡我而寵我!但是,我知道對他來講,我是特別的。」

  她幽幽輕歎。

  「每次當他認真的凝視著我時,我就覺得好像被他的眼神俘虜了,我的靈魂也逐漸被他綁住,當我想起他時,我同時感覺到甜蜜與苦澀、喜悅與痛楚,讓我明白,只要有他相伴,就是我唯一僅有的幸福!」

  「可是……」敖書允又猛然抬起眼。「你又能確定他是真的喜歡你嗎?像他生活在那種世界中的人,說不定他只是隨便說說,或者很快就改變心意了……」

  「那是他的事,我只負責我自己的部分。」曉彤斷然道。「如果我還沒有喜歡他那麼多、如果我收得回來自己的感情、如果我忘得了他,或許我會考慮到許多問題而決定放棄他,但是……」

  她聳聳肩轉回頭來凝視著他。

  「沒辦法,我已經喜歡他那麼多,我已經收不回自己的感情,我根本忘不了他,所以,我只能把握現在,珍惜每一刻,仔細咀嚼每一分我們相處時的幸福,直到或許我們可能分開的那一天。或許是永遠,或許是只剩下幾個月,甚至幾天而已,我都不在乎,因為,未來是不可測的,現在才是真實的。

  「我希望能確實的掌握住這份感情,這樣即使我們將來真的分開了,我也不會有遺憾了。你明白了嗎?我是不計任何後果,只想擁有一份真實雋永的感情,你能瞭解嗎?」

  敖書允又垂下腦袋,不想讓她看見他臉上掙扎的痕跡。

  「你爸爸呢?你真的完全不顧你爸爸了嗎?」

  「老爹啊?」

  曉彤皺眉想了想。

  「其實就算我跪下來哀求他,老爹肯定還是會反對到底,但是,即使他氣得半死,他依然會試著接受我所追求的一切,因為我是他女兒,他愛我,也希望我能得到幸福。當然,這樣我似乎是自私了些,但是我說過,這是我的生命,我有權利決定自己要走什麼樣的路,就算我將會失去一切、就算有一天我會後悔,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因為這是我自己決定的!」

  敖書允握了握拳,隨即鬆開,並抬起頭來,神情又恢復平時的沉靜淡然。

  「你真的不後悔?」

  曉彤用力搖了搖頭。

  「我不會後悔的!」

  敖書允頷首,「好吧,」而後起身。「我上一下洗手問,回來再開始工作吧!」

  他離去後不久,曉彤正整理私人物品準備回家時,電話響了。她未經思索,抓起電話就叫道:「Dark?」

  如她所預料的,電話那端傳來的果然是Dark低沉迷人的聲音。

  「又在加班了?」

  「沒有啦!只是和那個我跟你提過的工讀生聊了一下而已。」

  Dark沉默了一下。

  「我不喜歡你跟其它男人說話。」

  「少扯了吧你!」曉彤抗議。「公司上下,男同事至少佔了一半,我隨時都要和各部門聯絡,怎麼可能完全不跟其它男同事說話嘛!」

  Dark哼了哼。

  「至少不要跟那個工讀生說太多話總可以吧?」

  「為什麼針對他?」曉彤詫異地問。

  「因為你沒事就在我面前提起他,聽得我很不爽!」

  曉彤哭笑不得。「拜託,那是因為我覺得他很像我弟弟,我也一直把他當成弟弟看待,他又那麼關心我,所以,我才多提了他幾次而已嘛!」

  「一個男人會特別關心一個女人就有問題,找警告你,你最好給我離他遠一點!」

  「你……」曉彤真的不曉得該罵他什麼才好。「你在無理取鬧!」

  「是又如何?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Dark蠻橫地說。「你最好聽我的,否則我火起來先強姦你再說!」

  曉彤不屑地嗤了一聲。

  「誰理你!」

  「你以為我不敢?」Dark陰森森地問。

  「敢,當然敢,你有什麼事不敢做的?不過嘛……」曉彤嘿嘿兩聲。「在你強姦我之前,我會先強暴你!」

  Dark似乎愣了愣,隨即爆笑出來。

  「哦!我真愛你,你這個瘋狂的女人!」

  胸口驀地痛苦地緊縮起來,曉彤小心翼翼地屏息忍住。除了第一次他來找她時他曾經說過喜歡她之外,他就再也不曾表示過任何他對她的感覺了。直到現在,他終於又出口了,而且,一下子就從喜歡跳到那醉人的三個字,令她驚喜得幾乎承受不住。

  「好吧!女人,趕快回去準備,一個鐘頭後我會去接你。」

  曉彤深吸了一口氣,強抑下依然蕩漾在胸口的狂喜。

  「OK!」

  一分鐘後,她已經快步往外走去,在盥洗室前不遠處才看到剛走出來的敖書允,他還低頭忙著用紙巾擦拭著胸前。

  「書允!」

  「嘎?」敖書允抬頭。「啊!對不起,那個給皂機好像壞了,只不過按了一下,就噴得我全身都是。」

  「明天再修理吧!」曉彤抓著他就走。「回去了,Dark說一個鐘頭後會去接我,如果我想洗頭的話,就得動作快點了!」

  ☆☆☆

  曉彤一直以為幫派分子的生活應該更緊張刺激,甚至恐怖才對,但是,將近一個月的相處下來,她發現事實似乎與她的想像頗有差距。

  她知道圍繞在Dark身邊的那群人中有很多人在抽大麻,但是並沒有看到毒品;她也曾看過一大堆西瓜刀、鐵鏈、棍棒等敲來飛去,但是沒有半支槍;大火並、小毆鬥更是常事,可也沒有出現過斷臂斷腳、肚破腸流或新鮮死人來嘔得她三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甚至她還發現一件很特別的情況,就是他們之間的糾紛有大半是以飆車輸贏來解決的。所以,她才會發現大家之所以如此尊敬Dark,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輸過,即使他是騎別人的摩托車來比賽。但即使如此,依然常常因為對方卑鄙耍賴不認帳,所以照樣開打。

  而大家會畏懼他則是因為他的脾氣很火爆,一個不爽就立刻拉下瞼來乒乒乓乓的嚇死人。至於大家似乎總是以他馬首是瞻!當然是因為他有一身足以護衛大家的功夫。

  但是,他們並沒有叫他老大、老闆或大哥什麼的,也沒有任何大哥、老大召喚他,這點自然令人感到相當疑惑。所以有那麼一回,曉彤禁不住好奇心,終於開口問他到底是屬於哪幫哪派的哪號人物?

  「知道太多對你並沒有好處,你還是專心在如何讓我開心這件事上面就好了。」

  這就是他的回答,也等於什麼也沒回答。不過,曉彤明白他說的是事實,知道太多幫派的事對她不但沒有好處,反而很有可能因此惹禍上身。因此,她決定聽從他的話,況且,讓喜歡的人開心也是所有女人衷心的願望。

  這點絕對可以證明她是個從善如流的人!

  不過……要如何讓他開心呢?

  她首先就想到,如果自己不開心,Dark肯定也會不開心,所以,理所當然的就要先讓自己開心起來,Dark自然也會開心囉!嘿嘿,這麼合乎邏輯的結論,當然是連考慮都不必考慮就可以立刻下定論了!

  再來呢!基於Dark是個蠻橫霸道、跋扈衝動的野生動物,只要不過分,凡事盡量順著他,減少他暴跳如雷的機會,這點當然也沒什麼好再三思量的,可以就這麼決定了!

  跟著就是……算了,無聊事想太多,人也會跟著無趣起來,還是見機行事吧!

  於是,九月初的某個星期六,Dark說要她去看他和轟炸機單挑,她就去了;當他三兩下就將對方扁成一攤爛泥之後,他要她替他罵幾句「好聽」的,她也現學了幾句黑話開罵(總覺得他好像是故意在玩她);接著,他要她跟他去吃狗肉,她也捏著鼻子坐陪(越來越覺得他是在玩她了)最後他說:「天天氣真好,心情更爽,我們去夜遊吧!」

  她也爽快的說:「OK!」

  然後,八里15號省道上,十幾部重型摩托車以150時速開飄。

  曉彤活像螃蟹腳似地緊抱住Dark,勁風彷彿無形的利刀割痛了她的手臂,腥膻的海味令她無法呼吸,顫抖的心似乎還遺留在開飆起點,暈眩的腦袋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或者她抱著的人是誰了!

  這就叫夜遊嗎?

  他絕對是在玩她!

  不久,在08號縣道附近,他們與從別號省道飄來的另外十數部重型摩托車會合繼續往前飛馳。曉彤注意到另一個車隊裡居然出現了另一輛鮮紅色的哈雷,而且還緊伴在Dark的哈雷右側毫不稍讓。

  吹飽風的鮮紅色夾克彷彿滿氣的氣球一樣圓滾滾的,曉彤只能猜測紅色騎士應該和Dark一樣是個擁有強勁體格的人。

  直到將至新竹市時,車隊的速度才逐漸減慢!最後集體停在離市區不遠處的一家大型海產店前。Dark和紅色騎士同時把頭盔拿下來,一看見紅色騎士的真面目,曉彤頓時張口結舌,出不了聲。

  她是聽Dark提過有一些女孩子也是重車族中的女中豪傑,不但玩起車來絲毫不讓鬚眉,連騎車的那副帥勁,也讓許多男孩子甘拜下風。

  以她同樣身為騎車族的一員而言,她並不否認這一點,但是,那種帥氣的女孩子多半都缺少女人的嬌柔韻味,特別是能控制像哈雷這種龐大怪物的女人,在她的想像中,應該是那種相當粗壯、男性化的女人才應付得來才對。

  卻沒想到紅色頭盔下的女人不但跟男字扯不上半點關係,而且兼有帥氣和柔媚兩種完全相反的味道,高大健美的身軀彷彿是由雕匠仔細雕塑而成的完美傑作,飄揚的飛發宛若蛇發女妖般傳達著誘惑的邀請,混血兒般的深邃五官,海藍色的雙眸,她就像是一尊熱情的性感女神。

  不,那是個不要臉的女人,因為她正旁若無人地用那對狐狸精似地藍色瞳眸向Dark傳達著邀請的訊息。

  曉彤不覺更用力地抱緊了Dark的腰部!彷彿如此就能讓對方明白她的所有權。然而,對方根本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兀自朝Dark展露出迷人的笑容。

  「Dark,好久不見了。」

  不簡單,居然是純正的國語。

  Dark似乎有些意外。「JJ,我就想到可能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而且居然也進了一台哈雷,還弄得一身可怕的紅呢!」

  「上個星期,」JJ說著,跨下紅色哈雷。「我進哈雷是因為想要跟你並騎,紅色是因為你喜歡。」

  「我喜歡?」Dark困惑地蹙蹙眉。「誰說的?」

  JJ也跟著蹙眉。「你說的啊!」

  「我?」Dark更迷惑了。「我有這麼說過嗎?」

  「你……你忘了嗎?」JJ懊惱地叫道。「我出國前曾經問過你最喜歡什麼顏色啊!」

  Dark愣然。「有嗎?」

  「有!」JJ忿忿地道:「我問過你了,然後你想了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我只好一個一個問你,然後當我問到紅色時,你不是連說了兩次對嗎?」

  「是嗎?」Dark似乎極力在回憶著,「呃!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不過……」

  他停住,而後啊了一聲。「抱歉、抱歉,我那兩聲對是向阿來說的,他問我隔天是不是要去大度路飆車,我回答他說:對、對。就這麼回事,我並不是說我喜歡紅色,相反的,我滿討厭紅色的,大概是感覺很像見血吧!」

  眼見JJ滿臉的又氣又怒,曉彤差點失笑,剛剛的怒氣早已不翼而飛了。

  「你怎麼可以那樣?」JJ憤怒地叫道:「我那麼認真的問你,你卻在敷衍我,害我特地叫人另外烤漆,還準備了這一身紅,希望能和你一塊兒狂飆,你……你卻先載了別人!」她怒指著剛取下頭盔的曉彤。「你不是說你的哈雷絕不會載任何人嗎?尤其是女人嗎?嘎?回答我啊!」

  Dark的輕鬆神情在之步步緊逼的責問下消失了,他陰沉著臉色慢吞吞地往後瞄了一眼。

  「她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什麼其它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懂嗎?」他冷冷地說道:「只有我的女人才可以坐上的哈雷後座,其它任何人都不可以!而且,你憑什麼責問我?連我的女人都不敢擺臉色給我看,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另一個會騎車的女人而已,少把你董事長的那一套搬到我面前來演,告訴你,我才不吃你那一套!」

  聞言,JJ心頭一驚,這才發現自己在衝動之下,不小心把公司裡的威嚴在Dark面前擺了出來,而那正是Dark最厭惡的。經過五秒鐘的反省、思考、再計畫之後,她立刻拉住樓著曉彤正要進入海產店的Dark。

  「對不起,Dark,我太衝動了,是我不好,我道歉,拜託你不要生氣了吧!」

  Dark冷哼一聲甩開她的手,又想往裡走。之不敢再碰他,轉而跨到他面前擋住,而且趕在他發飆之前說了一個名字。

  「露西……」

  果然,Dark的臉色立刻緩和了下來。「啊!露西也跟你回來了嗎?」

  JJ欣喜地點點頭。「對啊!她也回來了,還吵著要見你呢!」

  「我會找時間去看她的。」

  曉彤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可是我已經答應她,今天就會帶你去看她了啊!」

  Dark皺起眉。「你怎麼可以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答應她?」

  「我不答應她,她就不讓我出門了嘛!」」狀似無奈地說。「可是我接到通知說你們今天要在b號省道飄車,不能不把握機會趕來見你呀!誰教你都不給我你的住址,我只能用這種方法找你了。」

  「你有我的手機號碼不是嗎?」

  JJ眼珠子一轉。

  「我搞丟了!」

  Dart的眉頭皺得更深,JJ連忙再推一把。

  「你不能不去啊!Dark,你知道她的脾氣的不是嗎?如果我沒有帶你回去的話,她肯定會三天不吃不喝了!」

  Dark歎了口氣。

  「好吧!這次我跟你回去,但絕對不能有下回了,明白嗎?」

  「明白、明白,當然明白!」

  凝睇著JJ展露的勝利笑容,曉彤也明白一件事了。

  她的不祥預感實現了!

  ☆☆☆

  從九月初起,隨著各大學陸續開學,工讀生也一個個離去,最後一個是敖書允,因為他在開學之後,因為正好沒有課,於是就多上了兩天班。

  到了最後一天下班前,他禮貌性的向總務部各級主管一一道謝辭離,然後在辦公室裡所有的職員都下班離去後,他泡了兩杯咖啡來到曉彤桌前,將一杯放在還忙著趕隔天要用的會議報告的曉彤面前。

  「好了,說吧!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僅僅十天就搞出這麼多問題來?」

  滿身狼狽的曉彤慘兮兮地抬起落魄的臉龐。

  「你會生氣的。」

  敖書允拉了一條椅子過來坐下。

  「所以你才那樣,總是看著我好像很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的樣子,因為你想向我訴苦,又怕我生氣,對嗎?」

  曉彤無言的默認了,敖書允搖搖頭。

  「可是,如果你再這樣心不在焉下去,早晚你會因為搞出什麼解決不了的大問題而被強迫離職的,」

  曉彤無奈的歎氣,敖書允也跟著歎了口氣。

  「好吧,你說吧!我答應你不生氣!這樣可以了吧?」

  曉彤瞅著他。

  「真的?」

  敖書允推推眼鏡。

  「真的!」

  曉彤終於露出十天來的第一個笑容了。

  「謝謝你,書允,謝謝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心裡若是不爽或有疑惑,如果不找個人說出來,就會猛鑽牛角尖,直到自己崩潰為止。」

  她挪開文件,端來咖啡啜了一口。

  「以前我都習慣向我老弟訴苦,他也總是能用另一種看法來分析我的問題。可是,自從他上了大學之後,因為他住宿,只有週末假日能回家,而大學新鮮人剛開始時總是會陶醉於新的自由生活,反而不想回家。我又不可能打去宿舍用電話向他訴苦,所以久了之後,我也習慣自己處理自己的問題了,但是……」

  她苦笑。

  「一旦碰到牽涉到感情的問題,我就真的像人家所說的當局者迷,完全無法自行理出一個頭緒來了,只會越想越迷亂而已,我真的很需要一個旁觀者給我一點意見。而在台北,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所以……」

  「那就告訴我吧!」敖書允打岔道。「我會盡量用客觀的眼光去理解你的問題的。」

  曉彤感激地笑笑,隨即蹙眉思索片刻。

  「這個……應該從一個星期前說起吧!那天他載我去飄車,中途和一個很美的混血女人碰上了……」

  敖書允的臉色驀沉。

  「那個人變心了?」

  「不是、不是,你先別誤會,」看他神情不對,曉彤忙否認。Dark並沒有變心!真的!雖然那個JJ真的很美,聽說她父親是美國人,去世的母親是台灣人,而且還是一家計算機公司的董事長,但是Dark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Dark只當她是一個很會飆車的女人而已。」

  敖書允這才緩和下神情。

  「那麼問題在哪裡呢?」

  曉彤突然很憤慨地咬了咬牙。

  「問題在JJ的女兒露西。」

  「那個JJ結婚了?」敖書允訝異地問。「那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才擔心呢!」曉彤不屑地撤了撤嘴。「那個女人也不過二十六歲而已,居然已經死了一任丈夫,還離過一次婚了,兩任丈夫都是美國人。但是,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個問題所在露西,竟然是之第一任丈夫的前妻所生,是JJ的繼女。」

  「所以?」

  曉彤無奈地長歎。

  「其實露西也滿可憐的,聽說剛開始,露西是由她親生母親撫養的,可是那是個極端不負責任的母親,竟然只顧自己的需要而疏忽了對女兒的注意,以致露西被她母親的情人偷偷猥褻強暴了一整年才被發現,那時候露西才不過五歲而已!」

  敖書允輕蔑地哼了哼,看得出來他對這種事也反感得很。

  「當然,露西受到的心理創傷非常大,所以,她變得有些自虐,常常傷害自己,或者不吃不喝。更不幸的是!她被父親接過來半年之後,她父親便因為飛機失事去世了,而JJ也不太想去照顧她,所以,就把她扔在美國的療養院裡治療,自己則在一年後再嫁。」

  曉彤停下來喝了一大口咖啡後才又繼續。

  「沒想到結婚不到一年她就離婚了,剛好那時候她母親去世,醫生也說露西可以回家了,於是,之就帶著露西來到台灣接手母親留給她的公司。可是不久之後,Dark說,可能是JJ沒有興趣對這個前夫的女兒付出關心,所以露西又開始有自虐的行為了。」

  「自私的女人!」敖書允冷哼道。「後來呢?」

  「因為JJ高中時就有飆車的愛好,也從不曾間斷過,所以來到台灣後,她仍然繼續這種黑夜裡的活動。然後在偶然的機會中碰見了Dark,也迷上了Dark,而且,Dark越不肯降服,她就越迷戀。之後有一次,因為JJ的摩托車爆胎,之便借別人的摩托車送她回去。就是那一次,Dark見著了露西,JJ也老實告訴他露西的遭遇!我想,這種事誰聽了都會難過,Dark當然也一樣。」

  「總算還有點良心!」敖書允喃喃道。

  曉彤突然站起來坐上桌子。

  「聽說露西原本對陌生人都會下意識的產生恐懼感,特別是非常抗拒男性的接近,可是很奇怪的,她不但不抗拒Dark,而且對Dark特別喜愛,老是吵著要Dark陪他,否則她就不吃不喝。Dark很同情她的遭遇,也很喜愛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所以就以憐惜的心去疼愛她。」

  說到這裡,曉彤又突然站起來開始踱步。

  「其實我也覺得Dark是應該這樣,這麼幼小的孩子不該有那樣的遭遇,也不該得不到任何關愛,可問題是……」

  「是什麼?」

  她停住腳看了他一眼,而後繼續踱步。

  「Dark雖然明白的讓JJ知道我才是他的女人,但是JJ卻不肯放棄,很卑鄙的利用露西來霸佔Dark的時間,並且隔開我們。」

  敖書允皺眉。「就算JJ真的是在利用露西吧!但是,露西應該也是真的需要Dark的才對吧?那樣的話,他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啊!」

  曉彤倏地拉高聲調叫了起來。

  「我也是覺得她好可憐,搞不好一輩子都要被這種恐怖的回憶左右而不能過正常的生活呢!你知道嗎?她已經八歲了,居然沒有念過任何書,連數字也不會寫,因為她無法和人正常相處,也不曉得什麼時候又要因腦筋走岔了線而傷害自己,所以,她只能留在家裡讓傭人照顧,也得不到任何樂趣。為了這麼一個可憐的孩子,我也覺得自己想和Dark相處的渴望應該丟在一邊才對啊!」

  敖書允反頂眼鏡。

  「請繼續。」

  曉彤又煞住了腳步,而且臉上突然冒出一股怒氣。

  「自從我和Dark第二次見面之後,我們最久也不過一天沒見而已,因此,當我連續四天都見不到Dark時,我真的好思念他。所以我就想,我也不是要去搶回Dark,我只是去看一下他就夠了。」

  「咦?你去JJ家找過他?」敖書允愕然的脫口道。

  曉彤重重地點頭。

  「沒錯,就在Dark連續四天都在和我見面前一刻被露西叫走之後翌日,那天是星期天,我聽說Dark前一晚就住在那兒陪露西睡。所以,那天將近中午時,我就去JJ家找他了。」

  敖書允的神情似乎有些怪異。

  「你見到他了?」

  「沒有!」曉彤臉上的憤怒更熾。「好像是Dark家裡有事,所以他一早就回家去了。不過,JJ倒是很熱切地請我進去看看露西,那也是我頭一回見到露西,她看起來就如我想像中那樣的無助可憐……不,還要可憐十倍。尤其當她滿臉恐懼地勉強自己和我打招呼時,我還差點掉下眼淚來呢!」

  敖書允沒說話。

  「可是……」曉彤突然咬牙切齒起來了。「那個可惡的小鬼!」

  敖書允一聽,便驚愕地抬眼瞪著她。

  「那個可惡的小鬼竟然……」曉彤緊握雙拳。「竟然在看到我熱淚盈眶時,居然開心的大笑起來了!」

  敖書允頓時呆住了。

  「她還指著我對之說:「好蠢的女人喔!」JJ這種女人根本不需要我們費多少力氣,就可以從她身邊把Dark給搶過來了!。然後,那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就對著我大笑不已。」曉彤揮了揮拳頭。「當時我真想海扁她們一頓!」

  敖書允已經完全傻了,曉彤把揮舞的拳頭往辦公桌上猛擾了下去。

  「她們甚至還老實的告訴我,其實露西到台灣之後,根本沒有再發病,而是那個人小鬼大的小鬼也很喜歡Dark,她甚至說長大後要和Dark結婚呢!所以她現在才會常常纏著Dark和她一起睡覺。我想,她可能以為Dark不久也會和那個猥褻她的男人一樣對她感興趣,然後,她只要稍微再誘惑一下,Dark就會上了。」

  「好可怕的小鬼!」敖書允神色難看地喃喃道。

  「總之,她們兩個說好要先合作把Dark從我手中搶過去,之後就各憑本事爭奪Dark的心。JJ大概認為Dark絕不會對小孩子有興趣,而露西就以為所有的男人都會對小女孩有興趣,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曉彤一臉的厭惡。「那兩個好像都有點心理變態的樣子!」

  敖書允吞嚥了一下。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Dark呢?」

  曉彤哈了一聲。

  「你以為我是白癡啊?怎麼不想想她們為什麼敢告訴我實情?用屁股想都知道,Dark絕對不會相信我的嘛!露西的演技實在太厲害了,所以,如果我真的傻傻的告訴Dark,你猜他會怎麼想?」

  敖書允張了張嘴,卻沒吐出半個字來。

  「沒錯,就是那樣!」曉彤點點頭。「他會認為我只不過是因為不高興他被露西給霸佔住了,所以亂造謠而已。」

  敖書允歎了口氣。

  「那個Dark才是白癡!」

  「那也不能怪他啦!任誰都會被那個小鬼騙去的,」曉彤忍不住要替不在場的Dark辯護。「如果你見過那個小鬼的表演就明白了!」

  「那不能做借口,」敖書允輕蔑地哼了哼。「以他的經驗,如果他仔細一點觀察,應該可以看出有什麼不對才對。」

  「或許吧!但是……」曉彤搖搖頭。「誰又會想到應該要提防那種受過創傷的可憐小女孩?除非是鐵石、心腸的人,否則……」

  「不,你錯了,」不待她說完,敖書允便作反駁。「現在的小鬼有多可怕你絕對想不到,尤其要是腦筋好一點的話,可能比成熟的大人還要奸詐狡猾呢!所以說……」

  「你才錯了呢!」以牙還牙,曉彤也打斷他的話立刻辯了回去。「我也知道現在的小孩有點聰明過度,但是,露西畢竟是受過嚴重傷害的小女孩啊!誰能料到……」

  「不對、不對,就是因為受過傷害,所以,她的防衛、心和攻擊性才會更強,那是種自保心態,因此……」

  「差了、差了,再聰明的小孩也是要經由示範來學習,像露西根本不跟外界接觸,她哪兒來那麼多鬼心思?那是……」

  「電視!」

  「呃?」怎麼辯了半天,突然扯到電視上去了呢?

  敖書允推推眼鏡。「電視裡的百態等於世界的小縮影,從電視裡,可以學到任何該學和不該學的東西,這點你應該很瞭解才對吧?」

  曉彤愕然片刻。

  「說得也是,小孩會學壞,好像大部分都是從電視裡學來的嘛!不過……」她不以為然地斜睨著敖書允。「我們口沫橫飛地辯了半天到底要幹嘛呀?」

  敖書允笑笑。「幫你釐清頭緒啊!至少你現在振作起來了不是嗎?」

  曉彤挑挑眉。「呃!好像又被你說對了耶!」

  笑容倏地又消失了,「不過,那個傢伙的罪別想就這樣撇得一乾二淨。」

  敖書允冷漠地說。

  曉彤皺眉。「你又怎麼了?明明已經把問題搞清楚了,現在不是應該開始討論如何解決嗎?幹嘛老是咬定了Dark呢?」

  「因為我看不過去,」敖書允淡淡地道:「問題一開始就是出在他身上,他不但傻傻的踏入陷阱,傷了你的心,還讓你自己一個人傷腦筋,他根本不算是個男人嘛!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只不過是只可笑的鴨子而已!」

  「喂、喂,不要做人身攻擊喔!」曉彤不高興地警告。「無論他如何,那也都是我的事,請不要無緣無故的針對他來攻擊!」

  「你的事?無緣無故?」敖書允搖搖頭。「既然如此,小姐,那你幹嘛急著對我訴苦?」

  曉彤窒了窒。「呃……我只是……只是找你參考一下嘛!」

  「百科全書。」

  「嘎?」

  「百科全書的參考資料最多。」

  「什麼嘛!」曉彤啼笑皆非。「人家是跟你說正經的耶!」

  「我也沒有跟你開玩笑啊!」

  曉彤倏地沉下臉去。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給他應得的懲罰!」

  「什麼懲罰?」

  「叫他跪地磕頭賠罪!」

  曉彤驀然大笑。

  「這回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敖書允面無表情。「不是開玩笑。」

  曉彤又毫無預警地收回笑容。

  「一定是開玩笑!」

  「不是!」

  曉彤瞪著敖書允片刻。

  「那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

  「那還用問嗎?」曉彤不以為然地說。「換了是你,你會肯嗎?」

  「我會!」敖書允斷然道:「如果他是真的喜歡你,他也應該會!」

  曉彤呆了呆。

  「你根本是在故意刁難他嘛!」

  「就算是又如何?」敖書允不屑地哼了哼。「那也是他自找的!」

  曉彤沉默了一下。

  「書允,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就算真的要懲罰他,也毋需做到那種程度嘛!那真的是……滑稽耶!事情根本沒那麼嚴重呀!又不是古代,什麼都要下跪賠罪,簡直是笑死人了!你幹嘛不乾脆叫他切腹謝罪算了?」

  敖書允讚許地點點頭。「如果他願意那更好!」

  曉彤頓時受不了地猛翻白眼。

  「老天,你到底在想什麼呀?他也只不過是上了一個當而已嘛!幹嘛要說得這麼嚴重呢?」

  敖書允咬咬牙。「因為我不服氣,」

  曉彤突然發現在那副沉靜穩重的軀體內,此刻點燃的卻是一股稚氣的怒火,讓她覺得外表老土的敖書允其實也是相當可愛的。想想,畢竟他是一個未滿二十的單純大學生,在他純潔的思想裡,想必男人應該只能處於保護者的地位,不能讓女孩子承受到任何傷害才對。

  想到這裡,她不覺地在他跟前蹲下身子,並安慰地拍拍他的手。

  「書允,我知道你關心我,我也一直把你當成我弟弟般看待,因為某些地方你跟我老弟真的很像,所以,我才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因為我也一直把我的事告訴他,但是……」

  「不,我才不是你弟弟,」

  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憤怒語氣,曉彤不由得感到愕然。

  「呃!那……呃!我知道,我這樣一廂情願地……」

  「不是那個意思!而是……」敖書允突然緊急煞車,呆呆地看著她幾秒之後,他忽地側過頭去,然後大聲又迅速地說:「我喜歡你,我不要做你弟弟,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曉彤驀然張大嘴,兩眼震驚地傻住了。

  敖書允仍然側著臉。「其實我一直在忍耐,我真的很努力在忍耐了,可是每當你提起他時,你知道我、心裡有多痛苦嗎?聽你訴說你有多喜歡他、有多眷戀他,我真的恨不得能親手殺死他!」

  曉彤驚駭地跳起來連退兩步,敖書允這才轉回臉來對她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我一直告訴自己,你有權利自己作選擇,然而我卻越來越痛苦,我飽受煎熬,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曉彤依然說不出話來,敖書允頹喪地垂下腦袋。

  「對不起,我是不是不應該說出來?」

  曉彤又瞪著他好大半天之後,她才嚥了口唾沫,而後吶吶地道:「可是……老天,我比你大耶!你是個十九歲的大學生,而我卻已經是個二十三歲的職業婦女了,我足足大了你四歲耶!」

  「年齡應該不是借口吧?」敖書允低聲道:「愛情是無理可循的,也不該有任何條件,年齡、外表、家境背景、學歷,這些都不應該是問題,重要的唯有心動的那一刻,即使你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如果我為你心動了!那依然是不可磨滅的感情吧?」

  他說的的確是事實,但是……曉彤又傻了片刻。

  「可……可是我一直當你是弟弟……」

  「我知道!」敖書允猛然抬起頭搶白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忍耐著,但是,看到你為他如此傷心狼狽,我實在……」他突然頓住,而後再一次深深地垂下腦袋。「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家境背景並不像我外表顯示的如此普通呢?如果我告訴你我有個相當顯赫的背景,你能不能考慮……」

  「敖書允!」曉彤不敢相信地說。你是在侮辱我嗎?你自己剛剛不也說過了嗎?愛情是沒有條件的,我管你有什麼狗屁背景,就算你是總統的寶貝兒子,我要是不愛你,就絕對不會跟你有任何開始或結束!我喜歡你,可是我只能當你是我弟弟、我的知心朋友,僅是如此而已了,你明白嗎?」

  「對不起、對不起,」敖書允遽然痛苦羞慚地抱住腦袋。「我不應該試探你的,這是我自找的!」

  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折磨自己,曉彤突然覺得有股難以言喻的、心痛湧上心頭,情不自禁地跑過來蹲回他面前,同時安慰地撫摸他的頭髮。

  「沒關係,我瞭解、我瞭解,你只是不想放棄任何嘗試而已,換了是我,我大概也會這樣,我不怪你,真的!」

  「是嗎?」敖書允低喃。「可是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這樣你也不怪我嗎?」

  「你又不是故意要侮辱我的,這種事情忘了就好,我已經忘了,你也把它你事後道歉,我還是能很阿莎力地原諒你,除非你欺騙我,我絕對不能諒解一點小小的欺騙,就算你是善意的也不行,所以,你只要不……」

  曉彤驀地發覺敖書允全身一震,下一秒便發現她剛剛正在撫慰的人早已不見了,她立且時抬頭轉眼,卻只看到敖書允狼狽逃去的背影,她不由得傻了。

  「奇怪,誰放火燒了他的尾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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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敖書允逃得莫名其妙,曉彤卻以為他仍為自己對她的侮辱羞愧在心,於是隔天──他的心情應該平靜一點了吧?她如是想,所以,她就打手機去找他。

  「書允,是我,曉彤。」

  敖書允沉默了一下。

  「呃!有事嗎?」

  曉彤歎了口氣。「不會吧!少爺,還在想昨天的事嗎?」

  他又沉默了一下。

  「我沒辦法不想。」

  「天哪!你……」曉彤無措地抓抓腦袋。「那你這樣想好不好?你侮辱了我,可是,我也辜負了你對我的心意啊!這樣應該可以打平了吧?」

  「那不一樣。」

  是不一樣。

  「那……這樣好了,我看你昨天的樣子,應該是有辦法解決我的問題了,你就告訴我該怎麼做,當作是賠罪,你認為這樣如何?」

  敖書允輕歎。「很簡單,你只要要求Dark帶你一起去JJ她家,就說你也想陪陪露西,這樣他應該不會反對才對。」

  曉彤想了想。

  「那如果露西表現得彷彿很討厭我,甚至怕我怎麼辦?」

  「我相信Dark一定是在設法讓她能接受除了她平常接觸的人事物以外的一切,所以,即使她表現得再討厭你,Dark也會認為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而會設法教導她接受你」

  「有道理!」曉彤頗覺有理地點點頭。OK!那就謝謝你了,這樣我們就打平了吧?」

  「永遠打不平的!」敖書允黯然道。

  這人的老爸一定是水泥粉、老媽是砂石,才會生出他這個空固力的腦筋!

  曉彤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算了,反正日子久了你自然會釋懷了,現在爭論這些實在很沒意義。好了,有空我會再打電話跟你聊聊,雖然你已經不是我們公司的工讀生了,但我們還是朋友喲!」

  放下電話後,不知道為什麼,曉彤感覺到從昨天聽到敖書允向她吐露感情之後,始終縈繞在心頭不去的那種躁鬱感似乎更濃郁了,讓她一直覺得好像自己在跟自己生什麼悶氣似地。

  或許她是為了辜負敖書允的心意而感到不安愧疚,但是,她知道以敖書允那種理智型的人物──雖然他昨天似乎不太有理智。所放下的感情絕對不會太深濃,而且,就算是一時激動,也可以很快的壓抑下來,然後在時間的催化下,他應該也能夠讓這份剛開始的感情淡然沉澱,並轉化為真正的友情。

  只要她一直以朋友的態度去面對他,他就能更快的瞭解到他放下的那份感情是絕對回收不了的,接下來理智就會告訴他應該怎麼做了!

  ☆☆☆

  如果她的記憶力沒有損壞的話,她記得她和Dark應該是剛剛好一打天數沒有見過面了,但是,為什麼她卻感覺好像已經有一打世紀那麼久的時間沒有和他見過面了呢?

  她相信此刻正摟著她瘋狂親吻的Dark一定也有同樣的感覺,因為他好像打算讓她當場窒息在這兒──就在那家爛酒吧裡的專用座位上,反正無論死活,他都要討回她積欠他一打世紀的親吻就對了。

  他大概是這麼想的,但是,她可沒有打算讓人在她的墓碑上刻下「此女在某年某月某日因親吻窒息而死」這種字句,所以,她及時在斷氣之前猛力推開Dark,然後用生平最積極的意願拚命地大口吸氣。

  「你……你這個混蛋,人家……人家差點……差點窒息耶!」

  Dark依然緊抱著她。

  「我想你。」

  「是喔!」曉彤不以為然地瞟他一眼。「我怎麼一點……一點也不覺得。」

  話剛說完,她就驚覺自己說錯話了,可來不及讓她挽救!Dark就開始第二波攻擊了!直到Dark的手機響動,他才改判她緩刑。

  「我們一起去吧!」Dark在聽完手機後說。「我已經受不了一直見不到你的痛苦了!」

  嚇!這傢伙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啊?

  之後就如同曉彤所預料的,露西一看見她,就一臉可憐楣的直往後瑟縮,好像她是剛剛新鮮出爐的超級酷斯拉,正飢腸輻轄的準備先來頓餐前點心,而那份點心最好是甜美可憐的露西派。

  「露西好像很怕她,或許下次再讓她來比較好吧!」JJ故作憐惜地抱著露西說。

  「這樣不好吧?」Dark說著,蹲下去握住露西的手。「露西,Dark叔叔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嗎?你必須學著去適應環境、適應其它人,否則你會白白浪費許多樂趣喔!」

  「可是……」露西怯怯地偷觀曉彤一眼。「我……我怕……」

  「不要怕,叔叔在這兒不是嗎?」Dark輕柔地說:「你要是連試都不肯試,那不就是表示叔叔陪你那麼久都沒用了?那叔叔以後就不來了喔!」

  瞳眸中的狡猾之色一閃而逝,「好嘛,那……」露西突然抱住Dark的頸子。「叔叔要一直陪著我喲!」

  這個小騷包!曉彤忿忿地瞪著她,卻無計可施。

  接著,用晚餐時,露西又開始使詐了,她只是抓著又子在餐盤裡戳來戳去,卻一口也沒進嘴,於是JJ又說話了。

  「我想,下次還是Dark自己來就好,否則露西又要不吃東西了。」

  Dark聞言放下又子,「露西,你說!如果我不來你就不吃束西,可是現在我來了你還是不吃,這樣我還是走好了,反正我有沒有來都一樣!」說著,他就拉起曉彤要走人。

  「啊!叔叔,我吃、我吃,你不要走啊!」

  然後當Dark要告辭時,露西又拉著他不肯放手。

  「現在露西已經習慣你陪著她睡了,如果你不陪著她,恐怕她會睡不著哩!」JJ作第三次努力。

  「習慣了?這怎麼行?那我以後絕對不能再陪你睡了,露西!」Dark皺眉道:「露西身邊的位置應該是屬於露西未來丈夫的喔!我只是暫借而已,如果露西習慣了就不行。以後我不會再留在這兒過夜了,否則對露西的將來非常不好,明白嗎?」

  就這樣,Dark毅然地帶著曉彤離去了。當JJ送他們到門口時,Dark突然俯身在JJ耳邊說了幾句話,只見JJ的臉色驀然大變,Dark則視若無睹地拉著曉彤揚長而去。

  「你跟JJ說了什麼?」貼在Dark背後,曉彤大聲問道。「她的臉色好像變得很難看哩!」

  單手握著車把,Dark一手蓋住曉彤抱在他腰部的手。

  「我告訴她,露西的演技雖然毫無破綻,但她畢竟只是個小鬼,還不懂得如何完全遮掩住錯誤的眼神。」

  「你看到了?」曉彤驚訝地問。

  「看到了,只是我必須確定我看到的不是眼花,所以,才耗了那麼多日子。」

  「那就是說……」曉彤的嘴開始往兩邊咧開。「你不會再去之那兒了?」

  「沒錯!」

  「帥耶!」

  ☆☆☆

  雖然沒有使用到敖書允教授給她的方法,但一開始就是曉彤主動要找他商量研究的,現在既然問題解決了,她自覺有責任去向他報告一下進展,免得他老是把責任歸咎在Dark身上,沒事就把Dark貶得一文不值。

  所以翌日,趁著中午休息時間,她特地躲進盥洗室內打手機給敖書允。之所以會溜進盥洗室請悄悄話,皆因為辦公室裡的無聊兔子和廣播電台數目太多,閒來無事喝杯熱茶都可能會變成八卦被廣為宣傳。

  就連上個廁所都要偷偷摸摸的,因為太久,常會被誣賴為偷懶,何況是打電話這種「大事」!

  「書允,我是曉彤。」

  「有事嗎?」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問題解決了喔!」

  「真的?怎麼那麼快?」

  「嘿嘿!事實上是Dark自己解決的……」

  曉彤對著電話大略說出經過。

  「嗯,我想他還不算太笨吧!」

  曉彤失笑。「拜託,你以為每個人都要像你那樣是T大高材生,還要占穩系狀元的位置才算合格嗎?那我怎麼辦?三流五專畢業,混了三年卻因為不肯同流合污而被上司整到最爛的位置去忙得焦頭爛額,那我不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癡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敖書允辯駁道。「我是說,他在照顧自己的女朋友方面似乎很笨拙。」

  「還好啦!至少以他的個性來說,他對我是滿好的了!」曉彤說。「好了,不要說他了,我打電話給你是想找你出來,一方面是想請你吃飯謝謝你的幫忙!另一方面我想讓你見見Dark。」

  「請吃飯就不用了,我倒是想見見他,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為何能讓你如此神魂顛倒。」敖書允口氣生冷地說。「說個時間吧!」

  「你說吧!只要是晚上過七點之後都可以。」

  「晚上?」敖書允似乎有些為難。「晚上恐怕不太方便,最近我家裡有事,所以我暫時住在家裡,而我父母不太喜歡我們晚上出門到外面遊逛。」

  「嚴格的家教啊!那……」曉彤略一思索。「那好吧!先不管Dark了,星期六下午出來吧!」

  「好,幾點?哪裡?」

  ☆☆☆

  一點半,T大附近的牛肉麵館。

  兩人吃完熱呼呼的牛肉麵之後,便沿著T大圍牆邊走去。

  「我記得你說過你家好像滿有錢的,簡單的牛肉麵能滿足你嗎?」曉彤順口問道。

  敖書允神情漠然。「有錢的是我父母,我們幾個小孩從國小畢業開始就要學習獨立自主,零用錢都要自己賺。高中就得搬出來,房子父母負責,其它的就得靠自己想辦法了。剛開始我也有窮得一天只吃一餐的情形出現,所以,有牛肉麵吃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美食了!」

  曉彤背著手,歪著腦袋打量他。「你家好像很……嚴酷哩!」

  「沒錯。」敖書允面無表情地說:「事實上,敖家的人除了切不斷的血緣關係之外,就沒有其它更親近的聯繫了。」

  「不是吧?」曉彤頗意外地瞠大眼。「哪有這種家族的?」

  「敖家就是。」敖書允淡淡地道:「敖家的傳統是無情,在我父母眼裡,並沒有兒女的地位,只有接班人的存在。從小到大,我們得不到任何關愛,只有、永無止盡的苛刻學習和嚴酷教養,我們必須比別人十倍早熟,因為自我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們每個人身上就各自背負著不同的責任,沉重又無奈,甩不脫也丟不掉,直到我們死為止!」

  「我咧!」曉彤驚歎。「好恐怖的家族啊!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要逃開嗎?」

  「當然有,但是……」敖書允無奈的苦笑。「雖然在父母面前我們都會戴上最令他們滿意的面具,然而私底下,我和大哥的感情是非常好的。我沒有辦法丟下大哥一個人去承擔兩個人的責任,雖然就算我逃開了,我大哥也不會怪我,但是,我卻會背負著更痛苦的愧疚生存,那樣的話,倒不如留下來和大哥一起奮鬥。我想總有那麼一天,我們能夠擺脫父母的枷鎖及桎梏的。」

  「真是……有夠給他無情的父母!」曉彤喃喃道。「那……你現在有戴上面具嗎?」

  敖書允瞟她一眼,「你認為呢?」他反問。

  曉彤又歪著腦袋端詳他半晌。

  「我不知道。」

  敖書允的唇角微微一撇。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語畢,他突然伸手拉著她拐進T大,熟稔地左拐右轉找到一間空教室進去。曉彤靠在窗邊看著在操場上打籃球的學生,敖書允則坐在桌子上看著她。「做學生真好,」曉彤突然感慨地說:「學生……呃!大部分學生的責任就只是把書念好而已,其它時間就可以盡情地享受自由。一旦踏入社會後,無論想不想要,現實的責任就都得扛下來了。」

  敖書允沒有回答,只是悄悄地來到她身後。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她沒有回過身來,她也強烈的感覺到他的存在,而且對於他的氣息、體格、身高,都有種奇異的熟悉感。

  也沒錯啦!畢竟在暑假中差不多有兩個半月的時間,他們都是相當親近的相處在一起,不熟悉才怪呢!

  「曉彤,你……」敖書允遲疑的聲音從她身後輕柔地傳進她耳裡。「你能不能讓我吻你一次?這樣我就能死心放棄了。」

  咦?他怎麼……也許他只是想要個紀念吧?或者是想要從她的沒反應中,確定自己真的是一點希望也沒有,好讓自己能死心嗎?曉彤暗暗臆測。

  「一次?」曉彤靜靜地問:「然後我們就是單純的朋友了?」

  「是的,我會努力的,如果你希望我做你的朋友,我就會努力讓自己成為你最好的朋友的,只要我能確定……」他停住了。

  果然,只要她對他的親吻沒有任何反應,他就能確定自己真的是沒希望了,這樣他才能死心,曉彤暗忖。

  「如果……如果你在意的話,我甚至可以不碰你,只要讓我……」

  曉彤突然轉過身來,繼而闔上眼,仰起臉蛋。

  「好,來吧!」

  對不起,Dark,我不是要背叛你,只是稍微安慰一下這個小弟弟,讓他能趁早死心罷了,所以,拜託你千萬別生氣、別冒火……她等了有好一陣子,等得她幾乎以為他要放棄了,然後,一股乾淨的沐浴香味淡淡地鑽入她鼻內,溫暖的氣息呼上她的臉頰……她感覺到敖書允小心翼翼地貼上她的唇,和Dark完全不同的感覺;Dark總是那麼狂野放肆,而敖書允卻是如此溫柔細膩;Dark的深吻存有濃重宣示佔有的意味,而敖書允的深吻卻彷彿是無奈的歎息;Dark是帶有淡淡古龍水香氣的激情野獸,敖書允卻是淡如微風的純情男孩;他們兩人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但為什麼……她總是有種熟悉的感覺呢?

  當敖書允離開她時,她下意識地張開困惑的雙眼,腦海裡卻還因為那種奇怪的感覺而困擾不已,所以,她沒注意到敖書允怪異的神色,似釋然,卻又似乎有更多的無措。

  他走開去背對著她片刻。

  「我們走吧!」

  注視著他寂寥的背影,她突然覺得有點、心神不寧。

  「呃……好,我們走吧!」

  各有所思的兩個人相偕離開教室,彼此都沒注意到對方反常的沉默。

  ☆☆☆

  曉彤突然被調升為二課課長,這事不但跌破總務部所有人的眼鏡,連曉彤自己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雖然二課課長因為家庭因素而辭職得很突然,但是,她相信一定有比她更好的人選接任課長職務才對。就算她自認比總務部的任何人都要認真努力,然而,她既沒有人事關係!資歷也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學歷更是令人嗤之以鼻,好像怎麼排部輪不到她嘛!

  而那位故意調她到四課去吃苦的副理更是滿心忐忑,因為私底下有人悄悄地告訴她,這件人事命令是直接由最上面批示下來的,這不就表示曉彤有不為人所知的人事背景嗎?也就是說,她那些揩油的「光榮」事跡,推卸責任的「精明」手段,上面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果然,不久後,另一道人事命令就將她與負責三、四課的副理對換,也就是說,除非她自動辭職,否則,她未來的每一天都將吃足上面的排頭,換她也來享受一下焦頭爛額的日子了,因為那是負責三、四課的副理的「天職」

  而最最令人意外的是,她升任課長沒有多久,有一曰,她在走廊上碰見營業部那個帥哥副理張永俊。

  「恭喜,盧課長。」

  呃?曉彤往兩旁望了一下,確定旁邊沒有人之後,她才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在跟我說話?」

  張永俊親切地笑笑。

  「是啊,我在恭喜你升任課長。」

  嘖嘖!真不簡單,才升個課長而已,怎麼突然好像全公司的人都認識她了?這個張永俊過去她也不曉得碰過多少次了,他頂多只是慈悲的給過她幾個笑容而已,卻從未跟她吭過一言半語,怎麼這會兒變得這麼親切了?

  「謝謝,不過老實說,我自己都很莫名其妙呢!」這是實話,她到現在還是滿頭霧水呢!

  「只要認真就有成果,盧課長一向比別人努力,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咦?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出名了她怎麼不知道?連她努不努力工作,人家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嗎?

  「哪裡,我只是盡我所能的把工作做好而已。」曉彤客套地說。

  憑良心講,要是以前,張永俊這麼主動又親切的跟她說話,她至少也要高興上好一陣子,說不定還會產生一些期待心理。然而,張永俊再出色,也遠遠比不上Dark,他再能幹,也及不上敖書允的一半,所以,對現在的她而言,張永俊只不過是一個還算不錯的男人而已。

  「晚上我請你吃飯,算是為你慶祝,如何?」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必了吧!這種小事……」

  「我是很有誠意的,難道你不願意賞光嗎?」

  沒錯,他臉上是寫滿了「誠懇」這兩個字,但是……「不是、不是,是……晚上我有事,所以……」

  「這樣啊!那改……」

  「張副理,經理找!」

  「好,立刻來。」張永俊轉頭應了一聲,隨即回過頭來急速地告訴她,「那就星期六中午吧!」然後就匆匆離去了。

  啥?星期六中午?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

  ☆☆☆

  從那次親吻過曉彤之後,敖書允似乎很守諾言的盡量讓自己回到朋友的心態。每個星期六或日的白天,他們總會約出來一起吃個飯、聊聊天什麼的,他的表現依然是以往那種沉靜穩重的模樣,好像一切都真的已經回到起點了。

  但是,曉彤總感覺到有什麼是已經再也回不到原樣了!雖然她原先是想把他當弟弟看,因為他們的年紀和氣質都是那麼的相似,但是,現在她卻越來越覺得他和自己的弟弟真是不太一樣的。

  至少,她見到自己的弟弟時,胸口不會有這種莫名的騷動現象。奇怪,這種症狀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公司裡還順利吧?」

  「嘎?哦!跟以前比起來真是太輕鬆了,」曉彤驀然回過神來,她無意識地對他笑笑。「但反過來講,責任也比以前重了。」

  「沒問題吧?」敖書允關心地問。

  「當然,勤能補拙嘛!只要認真一點,沒有什麼事應付不來的!」

  敖書允點點頭。

  「那你和Dark之間呢?應該不錯吧?」

  就是這樣,曉彤聽著敖書允關懷的語氣,心中暗暗歎息,她知道他不可能真的那麼快就忘懷對她付出的感情,但他卻能壓抑下自己的痛苦,仍然對她付出更多的關懷,就是這樣!才會讓她的胸口一再的湧現出酸楚難受的感覺。

  現在回想起來,從當初他對她的那些偷覷視線,還有他是如此盡心盡力的在幫她的工作,她可以明白,那時候他就對她有超乎一般的感情了。

  之後,當他知道她喜歡的對象是黑社會的人時所出現的焦急,當他看到她因為Dark而狼狽無助時又是如此的憤怒,當他聆聽她訴說對Dark的感情時臉上一閃而逝的異樣神情應該是痛苦,皆可以想見他是真的對她付出相當多的感情。

  然而此刻,在她回絕了他之後,他依然願意按照她的意思,壓抑自己來做她的朋友,關心她、幫助她,教她怎能不感動呢?

  如果沒有Dark先佔據了她的心房,或許讓她心動的人會是他也說不定。雖然他除了出色的氣質之外,外表實在是老土得很可笑,但是,她看男人一向都不是看外表的,所以,她從來沒有堅持要看清楚他的相貌;雖然他比她年輕許多,但事實上,他卻是比她聰明懂事許多,而且感覺上,他反而比她成熟的樣子。

  古代人妻大夫小的例子已經很多了,難道現代人反而會落後嗎?向況,如果真的喜歡上了,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有用了,因為她喜歡的是Dark,對於敖書允,她只能說抱歉了。

  「很好,我們相處得很好,雖然他仍然是那麼霸道跋扈。」

  「你們還是天天見面嗎?」

  「差不多。」

  敖書允放心地頷首,而後垂眸看著手中的咖啡片刻。

  「呃,那個……我的生日快到了,我想……如果你願意的話,來陪我吃蛋糕好嗎?我父母從來不替我們過生日的。」

  「咦?你的生日?真的?」曉彤意外地驚呼。「哇!還好你早些跟我講,否則我一定來不及幫你選禮物。沒問題,我一定會帶著禮物去幫你好好慶祝一下的!」

  「不必帶禮物了,我只是……只是想試試看過生日是什麼感覺。」

  「簡單,過生日就是要吃生日蛋糕和收禮物,所以……」曉彤不容反駁地瞪著敖書允。「你一定要收我的禮物,否則就不算過生日了,懂不懂?」

  敖書允笑笑。「那好吧!不過,你不需要特別買什麼貴重的禮物,隨便選本書或什麼的就夠了。」

  「安啦、安啦!」曉彤揮揮手。「送禮物我最有經驗了,包君滿意,我一定能……啊!」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垮下了臉。「該死!」

  「怎麼?突然想起有事不能來了嗎?」敖書允似乎有些失望。

  「不是、不是,就算打死我,我也一定會去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曉彤無奈地歎了口氣。「張永俊,你記得吧?營業部的副理。」

  「記得,他怎麼了?」

  「他呀!昨天硬是請我吃了一頓飯,說是要替我慶祝升課長。」

  敖書允把滑下鼻頭的眼鏡往上推了一下。

  「是借口吧?」

  曉彤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本來我是以為他大概只是禮貌性的打一下招呼而已,因為二課經常要跟營業部打交道的。」

  「結果?」

  「結果?這個……老實說,我實在有點搞不太清楚狀況哩!」曉彤蹙眉道:「昨天我們聊天時,無意中聊到他的生日就在下個月,他竟然說希望我送他一份指定的生日禮物。」

  敖書允若有所思地微微沉下臉。

  「要你做什麼嗎?」

  「果然聰明!」曉彤讚道,隨即苦下臉。「他要我陪他過生日。」

  敖書允哼了哼。「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幹嘛陪他過生日?明擺著就是居心不良嘛!」

  「你也是這麼想?」曉彤翻翻白眼。「真搞不懂,想當初我被人甩了才跑到北部來,然後整整三年都沒人多看過我一眼,沒想到現在居然莫名其妙的受歡迎起來,感覺好像熬了幾年無法出頭的無名演員突然竄紅似地,真是很不可思議。」

  敖書允沉思片刻。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升課長嗎?」

  「老實說……」曉彤兩手一攤。「完全沒有概念!但是,公司上下都在傳言說我的人事命令是從最上面直接批示下來的,好多人都特地跑來問我是不是跟上面的哪一位有什麼關係呢,對於這一點,我更是覺得啼笑皆非,因為根本不是他們所猜測那樣的嘛!」

  敖書允明白了。

  「那就是說,全公司上下都那麼猜測了?」

  「沒錯,真不曉得是哪一個王八蛋開始造謠的!」曉彤咕噥著。

  「那麼我猜張永俊是想跟你套關係吧!」

  「看來好像是,可是,我怎麼想都不對啊!」曉彤不解地攢緊了眉頭。

  「姑且不論我是不是真的有特殊的人事關係,不是說副總經理的女兒已經看上他了嗎?難不成他想來一個左擁右抱?」

  「你看過副總的女兒嗎?」

  「沒有,她是副總的秘書,我並沒有機會上到那兒去。」

  「我看過,」敖書允說著,端起咖啡喝了兩口。「有一回我從企畫部轉送文件到總經理室,所以有機會看過那麼一次。」

  曉彤聞言,立刻興致勃勃的往前靠。

  「如何?應該長得不錯吧?聽說做高級秘書的首要條件,除了能幹之外,就是美貌,是不是真的這樣?」

  敖書允聳聳肩。

  「可能有些是吧!但是,這個條件一點也不適用在她身上。」

  「為什麼?」

  「因為她不但不美,甚至可以說庸俗得很,還滿臉青春痘,都二十五、六歲的人了還滿臉青春痘,實在有點奇怪。」

  曉彤呆了呆。

  「耶!不但不美,還庸俗的很……我想像中的高級秘書不就完蛋了?」

  「大概是吧!」敖書允好笑地頂頂眼鏡。「反正,如果單論外表的話,根本不用比,你的條件就比她好上千倍不止了!」

  「如果她真是像你所形容的那個樣子,那也難怪張永俊要選擇我了。」曉彤咕噥道。

  又喝了口咖啡,敖書允問:「你沒有告訴他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他沒有問啊!」曉彤無辜地說。「我總不能主動告訴他說:抱歉,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請你別來肖想我吧?」

  「有機會最好跟他說清楚比較好,」敖書允警告道。「那個人是只笑面虎,城府很深!要防備不小心被他吃了!」

  「安啦、安啦!」曉彤也端起可可亞啜引著。「我又不是第一天出社會,哪有那麼容易就被人拐了的道理!」

  敖書允又想了想。

  「這件事最好不要讓Dark知道,否則像他那種人,說不定連話都還沒聽清楚,就先衝去海扁張永俊一頓了!」

  一經提醒,曉彤頓時警覺到這件事的確不好讓Dark知道,他那人有比別人強烈好幾倍的佔有慾,脾氣又那麼火爆,說不定真的話還沒聽完就發飆了,「嗯、嗯!我會小心不讓他知道的,謝謝你的提醒,」曉彤感激地說。

  「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呢!不過……老實說,有時候我真的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比我成熟懂事多了,呃……你確實年齡到底幾歲呀?」

  「六天後我就滿二十足歲了。」敖書允慢吞吞地說。

  「咦?六天後啊?」曉彤默默算了一下日子,而後失笑。「老天,你剛剛好慢我老弟一個月出生耶!嘖嘖,居然比我弟弟還小,真想不到!」

  敖書允蹙起眉。

  「有機會讓你跟我弟弟見個面,說不定你們會很談得來喔!」

  敖書允的眉頭皺得更深。

  「或者讓我弟弟教教你,像你這種年紀的人應該如何享受青春才對,不要老是這麼老成的樣子嘛!否則就不像你這種年紀該有的樣子了!」

  敖書允的眉宇緊攢。

  「這一點聽我的就沒錯,畢竟我大你四歲,不是嗎?」

  去他的大他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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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Dark取下頭盔用力地甩了甩頭,在大步走進酒吧內時,順手又把頭髮三兩下隨便束起來,出色的五官、碩長的個子、黑夾克、緊身長褲、黑短靴,他看起來就是特別有種邪惡頹廢的美感,教人又怕又愛。

  「嗨!Dark,你馬子等你很久了喔!」

  Dark隨便揮揮手表示他聽到了,同時走向老位子,曉彤正很認真的在那兒拿紙筆畫滑稽漫畫。他一大跨步在她身邊坐下,並順手端起她喝了幾口的啤酒仰頭喝乾,然後舉著空酒杯朝酒吧那邊揮了揮。

  「你等很久了?」

  「還好啦!」曉彤漫不經心地回道,手裡還忙著不停的動。

  「幹嘛不等我去接你?」

  「我出來辦事嘛!下班時間超過了,我就順路過來囉!」

  「哦!」Dark瞄一眼她在畫的東西。「你在幹嘛?」

  「你不會自己看啊!」

  Dark不悅地挑挑眉。「我要你告訴我!」

  曉彤終於抬起頭來了,「你呀……」她頓住,等酒保把兩杯啤酒放下離去後,她才繼續說:「你呀!幹嘛老是那麼跋扈啊!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我在畫漫畫嘛!」

  Dark不屑地斜睨著漫畫。「你畫這個做什麼?返老還童啊?」

  「去!我才不老呢!」曉彤捶了他一記,然後繼續埋頭苦畫。「我這是要送人做生日禮物的啦!」

  「生日禮物?」Dark倏地瞇起雙眼。「送誰?」

  「敖書允。」

  「那個工讀生?」

  「人家已經開學了,不做工讀生了!」

  Dark臉色驀沉。

  「不是叫你少跟他來往的嗎?」

  「為什麼?他又沒有做錯什麼,人也好得很,我幹嘛不能跟他做朋友?」曉彤頭也不抬地抗議。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和任何男人太靠近,」Dark蠻橫地說。「就算是個小鬼也不行!」

  「誰理你!」

  毫無預警地,Dark猛然將她拉進懷中粗暴狂野地親吻她,彷彿在懲罰她的失言似地。好一會兒後,他才放開他,而且滿意地摩挲著她紅腫的唇瓣,並欣賞她迷醉的神情。

  「我警告你,要是讓我看見你和任何男人在一起,我就強暴你!」

  耳聞他低沉凶狠的警告,曉彤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立時由陶醉中醒來。窺視著他冷峻的神情,她知道他是說真的,如果不小心被他瞧見她和任何男人在一起,他一定會強暴她的!

  可是,她不可能真的都不和任何男人接觸啊!偶爾她也必須和其它主管會合出外辦事的嘛!要是好死不死的真被他碰上了怎麼辦?

  趕緊解釋?

  去!他會聽才怪!

  那就只能祈禱他不會火得失去理智當街脫她褲子辦事,至少也得找個隱蔽的黑巷暗弄,最好不要有老鼠蟑螂什麼的,也不要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旁邊,還要先看一下是不是醉鬼、浪浪漢或乞丐的地盤,要是的話,如果他不想再換地方,要記得先向他們收費……哦!天,她在想什麼呀!她怎麼可以認輸呢?

  她連忙整了整臉色,然後正經八百地對Dark點著腦袋。

  「你放心好了,在你強暴我之前,我會先強暴你的,好久以前我就說過的不是嗎?」

  Dark愕了一下,旋即像那次一樣失聲大笑,笑聲狂妄放肆又愉快。

  「好啊!你這個瘋狂的女人,到時候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個魄力來強暴我!」

  怎麼可能會有!

  曉彤暗忖,但臉上卻仍是一副捨我其誰的認真表情,好像是在說:沒問題,到時候就看我的好了!

  Dark笑得更開心了,甚至不再打擾她畫畫。

  搞不好他正希望她快點完成送去給敖書允,然後他就可以當場來個「捉姦在街」,接著他就可以立刻拉著她就近到附近的旅館,然後自動脫衣上床讓她「表演」。

  若果真如此,她就……嘿嘿!抱著他的衣服落跑,連內褲也不留給他!

  正在思忖間,曉彤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玻璃破碎聲,連看一眼也沒有,她自動往牆邊靠過去,躲在最角落裡繼續畫。而Dark則早已起身上前去,兩三手就把三個大概是吃了迷幻藥的少年拎了出去。

  之後回到酒吧內後,他先大聲向酒吧內的所有的人警告說,這裡絕對不准有任何毒品藥物出現,隨即把兩個躲在一邊的陌生人抓出來,在從他們身上找出一包包的紅白藥物的那一瞬間,Dark頓時化為嚴峻冷酷的魔神。

  「我記得你們來過一次,那次我也警告過你們絕對不准再來!但是你們不但又來了,而且還把貨賣給我們這裡的人,你們說,我是不是應該乾脆把你們綁上石頭扔到海裡算了?」

  兩個陌生人同時恐懼地瑟縮了下。

  「我們……我們保證不會再來了!」右邊的陌生人說。

  Dark冷哼。「你們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我們也是不得已的啊!」左邊的陌生人委屈的囁嚅道:「真的,是我們老大叫我們來的!他……他說這邊有需要……」

  「你們老大是誰?」Dark冷冷地打斷他的話。

  兩人互望一眼,隨即由右邊的陌生人先小心翼翼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個……我們老大說!說……」

  「不能說?」Dark陡地揚高右眉。「那就是表示說,他知道這兒是我的地盤,也知道不能到這兒來做生意,可他就是故意要找我的碴兒,對吧?」

  兩人同時色變地低下頭去不敢吭聲。

  Dark微一思索,隨即頷首道:「我知道是誰了,好,我會去找你們堂主談話,你們滾吧!下次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了。」

  兩人驚恐地抬起頭,不約而同地一把抓住Dark搶著哀聲央求。

  「不是我們說的,是你自己猜到的,不要害我們呀!」

  Dark不耐煩地扯開他們抓住他的手。

  「少囉唆,既然不是你們說的,我當然就不會說是你們說的,不過,你們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們,我保證會讓你們死得很難看,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

  「滾!」

  兩人應聲倉皇地逃出去,Dark轉身回到曉彤身邊坐下,曉彤這才停筆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瞧著他看了半晌。

  「Dark,你……真的不想離開嗎?」

  Dark端起啤酒喝下大半杯後,才轉過臉來凝視她片刻。

  「有一天,或許,當我覺得不再需要到這兒來時。」

  「那……」曉彤遲疑了一下。「他們會這麼輕易地放你走嗎?我是說,我聽說過一旦進入幫派之後,就很難脫身了不是嗎?」她知道他不是老大,所以一定另外有個老大,雖然她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Dark突然轉開頭去,又是一大口就把啤酒喝光了。

  「我想走的時候沒人阻止得了我的!」

  是這樣子的嗎?

  那是不是表示說,她只要耐心的等下去就好了?

  ☆☆☆

  之所以會選擇畫滑稽漫畫送給敖書允做生日禮物,當然是因為曉彤覺得敖書允的生命中似乎缺少了一些歡樂和笑容,嚴厲的家教和日復一日的用功唸書,換了是她,早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哪還會留著供人折磨取樂。

  漫畫內容誇張的描寫了她在南部老家的生活,極盡滑稽之能事,把家裡所有的人都甘草化到極點。瞧見敖書允看著看著,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曉彤就知道這是一份最合乎他需要的禮物。

  「你畫得……很好。」

  已經看完了許久,敖書允有時候還會突然失笑,看樣子是不小心去回想到了。

  「不錯吧?」曉彤得意洋洋地說。「我本來還打算畫漫畫為生呢!」

  敖書允放下吃完的蛋糕紙盤。

  「那為什麼放棄呢?」

  曉彤聳聳肩,「因為我只會畫這種的,我掰不出來少女漫畫那種內容。」

  說著,她又切了一大塊蛋糕放進自己的紙盤裡。

  「你很喜歡吃蛋糕?」

  「不,應該說我喜歡吃生日蛋糕。」

  「有什麼不一樣嗎?」敖書允不解地間。

  「當然不一樣,蛋糕隨時都可以吃,生日蛋糕只有過生日時才可以吃囉!」曉彤含著蛋糕,口齒不清地說。

  敖書允瞭解地頷首。

  「嗯!好溫馨的感覺,」曉彤笑咪咪地又吃了一大口。「從小到,我家的每一個人每年的生日時都會開開心心的一起分吃蛋糕,直到我上北部來工作之後才停止的。」

  敖書允望著剩下的蛋糕,「我家從來沒有過生日、聖誕或過年發紅包這種事,甚至連笑聲也沒有,頂多就是一起吃年夜飯、一起開家庭會議。」他苦澀地說。

  「好無趣,」曉彤評判道。

  敖書允突然用手指挖起一小撮鮮奶油放進嘴裡。曉彤詫異地看他一眼,沒想到他也會做這種事。

  「我記得六歲時曾經做過這種事,那次我被罰跪了一整天。」

  我咧!這樣就要罰脆一整天?那她小時候把大姊暗藏的巧克力偷吃光光,不就要倒吊三天三夜了?

  「還有一回,家裡有客人來訪,那個胖胖的禿頭不小心把假髮掉在自己的餐盤裡,我看了不小心笑了出來,那次我被罰三天不准吃飯。」敖書允又說。

  哇賽!三天?那不餓死了?

  「最好的教養、最規矩的形象、最冷漠的態度、最高的成績、最佳的工作能力,這就是敖家子女必須做到的。」敖書允淡淡地道,彷彿說的是別人的事。

  曉彤突然放下蛋糕,越聽她就越吃不下,胸口好像堵著什麼東面似的。

  「我還曾經離家出走過!」

  「耶?!」曉彤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離家出走?你會做這種事?那後來呢?」

  「我大哥把我找回去,然後說服我爸爸讓我去跟他一起住。我想,是大哥救了我,給了我現在的生活,否則我恐怕會就此墮落下去了。」

  一哦……」曉彤恍然大悟。「所以你說你沒辦法扔下你大哥一個人逃開。」

  「對我來講,大哥、大嫂比我父母還要像我父母,他們用他們的愛來填補我內心的空虛,撫慰我無奈的哀傷。現在雖然我長大了,但是,只要大哥說一句話,我就會像個最聽話的小孩一樣乖乖的低頭。」敖書允笑笑。

  「有一回我還差點脫口叫他爸爸呢!」玩笑似地話語,語氣中卻有著說不盡的酸楚。

  憐惜之情梗上咽喉,曉彤突然有種衝動,很想告訴他她也願意用她的愛來撫慰他……天哪!她在想什麼呀?!

  驀地見她臉色驟然大變,敖書允忙問:「你怎麼了?哪裡不對了嗎?還是什麼地方不舒服?」

  「嘎?啊、呃、沒……沒什麼不對!我……」她突然跳起來。「我去上一下洗手問。」

  敖書允租的公寓套房雖然老舊,卻相當乾淨整潔,沒有一般學生出租公寓那種雜亂的感覺。特別是浴室裡,似乎是剛整修過,所以,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因此,她才敢一屁股坐上馬桶蓋,然後蒙住臉喃喃咕噥不已。

  「天哪、天哪!我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呢?我……我是很感動他對我的心意沒錯,但是……但是就只是感動而已啊!是啦、是啦,如果沒有Dark的話,我可能會為他心動,問題是……我已經有Dark了嘛!」

  她放下手,起身轉向鏡子,對著鏡子裡愁眉苦臉的女人直皺眉。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你可以愛Dark、可以喜歡書允,但是你不可能同時愛上兩個男人啊!」她憤怒地指責。「你要搞清楚啊!你為Dark心悸、為他癡迷、為他神魂顛倒、為他瘋狂愛戀、為他死心塌地,然而,你對書允僅僅是……是……」

  她的聲音慢慢消失不見,神情也逐漸化為溫柔如水。

  「是感動、是憐惜、是心痛、是無奈、是溫柔、是酸澀、是苦楚……」

  如果敖書允沒有向她表白、如果敖書允不是那麼細膩體貼的人、如果敖書允不是那般為她設想而壓抑自己、如果敖書允不是那種寧願自己痛苦,也希望她幸福的人,她就不會有那些情感出現。

  一直以為是對弟弟般的感情、一直以為她所有的愛都在Dark身上、一直以為他們可以做朋友就夠了,沒想到情意卻在不知不覺中悄悄降臨。

  若非對敖書允的感覺越來越深刻,她也許永遠不會發現。

  或者在天平比例上,Dark的份量此較重,但事實是,敖書允在她心中早已佔有一席之地了。

  哦!讓她死了吧!她居然同時愛上兩個男人了。

  ☆☆☆

  曉彤剛要離開會議室,就被張、水俊喚住了,她心中暗叫著:慘了!同時不情不願地慢慢轉過身去面對他。

  「張副理,有事嗎?」

  「我們也一起吃過幾次飯了,不用那麼生疏吧?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曉彤。」

  惡!曉彤差點當場吐給他看!

  拜託,什麼一起吃過幾次飯?還不都是他自己跑來總務部二課拐幾位主管級的一塊兒出去吃中飯,好幾個人一起的,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幹嘛說得那麼曖昧?

  「這樣不太好吧!張副理,搞不好明天我就會被公司裡的女性同仁們集體暗殺了,你可不要害死我啊!」

  「你真愛說笑,曉彤。」張永俊依然一廂情願地滿臉笑容。「我是想提醒你一下,我的生日快到了,不過,那天正好要開年度會議,所以,我決定把它挪到星期天,記得那天千萬不要排其它的事喔!」

  曉彤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有把不耐煩的神色表現出來。

  「對不起,張副理,我不是一直告訴你不方便嗎?我已經說過我有男朋友了,他的妒忌心很強,如果他知道我隨便和其它男人約會,他會宰了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張永俊不在乎地笑著。「可是,只要你沒有結婚,我就有權利追求你。何況,和那種霸道的男人相處是很累的,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會受不了的,或許你應該及早考慮和他分手才對。」

  這個人的腦袋有問題是不是?怎麼老說不懂啊?

  「張副理,無論他對我如何,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因為我是真心喜歡他的。」曉彤忍耐著說。「所以,我是絕對不可能接受其它男人的。」

  這話說起來實在很心虛,但是,不這麼說好像不行,她總不能說她只能愛兩個男人,而剛好那兩個空缺都有人佔住了吧?

  「世界上沒有絕對這種事,只要有心,愚公也能移山。」張永俊傲然地抬高下巴。「而我已經準備要好好利用自己的毅力去爭取最後的勝利了。」

  曉彤吁了口氣,然後又用力地吸了口氣,她也準備好要以更堅定的態度來拒絕他了。但沒想到她才剛張開嘴,張永俊便搶先開了口。

  「啊!對不起,我和常籐經理有約,先走一步了,星期天記得喔!」

  「咦?怎麼……」

  曉彤呆呆地望著剛闔上的電梯門,心裡真是干到家了!

  ☆☆☆

  自從替敖書允過完生日之後,曉彤就一直不敢再和他聯絡,更別說是見面了。事實上,她連Dark都不太想見……呃!或者該說是不敢見。

  然而,Dark當然是不可能讓她這麼隨心所欲的,因為,隨心所欲是他的權利而不是她的,如果她硬是要躲他,結果大概只會有一個──他會直接殺上公司逮她!

  所以,她只好乖乖的繼續和他見面,但是,這樣做好像也不太好,因為每次她見了他,就會忍不住心虛地躲開眼,根本不敢直視他,嘴裡說著沒事,臉上卻清清楚楚地寫著「此地無銀三百兩」

  搞得Dark也越來越暴躁,沒事總拿懷疑的眼光打量她,似乎是很想剖開她的腦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

  「你想跟我分手了是不是?」

  在又一次懷疑的凝視後,Dark突然這麼說。

  曉彤聽了,心頭一驚,衝口便大聲吼道:「誰說的?」

  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Dark緊繃的臉色終於稍微緩和了一點兒。

  「如果不是,你最近為什麼都好像不太願意見到我?」

  因為心虛!

  曉彤又一次轉開眼。「沒有啊」騙子!

  Dark深深的凝視她半晌。

  「是公事太忙,累了?」

  「對、對!」大騙子!!

  「你只是想多一點時間休息,不是不想見我?」

  「沒錯、沒錯!」超級大騙子!!!

  Dark的臉色倏沉。

  「你在馬扁我!」

  曉彤盡力裝出最最無辜的表情。

  「哪有?」

  又瞪了她片刻後,他突然瞇起雙眼。

  「你喜歡上別的男人了嗎?」

  差點昏倒!

  曉彤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有多蒼白,她只是忙著把險些既出口的心臟吞回去,也沒注意到Dark的神情也跟著變得相當猙獰恐怖。

  「沒……沒有啊!」她低頭心虛地囁嚅道。

  Dark似乎沒聽到她的回答。

  「公司同事嗎?」

  「跟……跟你說沒有了嘛!」

  「沒有嗎?」

  「沒有啦!」

  也不知道Dark信了沒有,可是他沒有再追問下去了,曉彤雖然暫時鬆了一口氣,但是,同時她也覺悟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她很快就會被套上特製服裝送進療養院裡了!

  她必須先釐清頭緒,然後決定應該怎麼做最好,最後再把事情以最乾淨俐落的方法做個了斷才行,她不能再……天哪,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居然是那種腳踏兩條船的爛女人耶!

  ☆☆☆

  張永俊是世界上最卑鄙的人!

  曉彤只把一份生日禮物交給他,卻怎麼也不肯去陪他過生日,所以,星期日那天,他就請同事幫他把曉彤騙到餐廳去,幾個人再一起纏著她不讓她走人。

  於是,她被迫和他們吃飯,再被押到音樂廳聽了一場她最討厭的古典音樂演奏會。演奏會中途,那些同夥一一蹺頭,從音樂廳出來後,曉彤當然也準備落跑了,但是張永俊早已經警覺地抓住她不放。

  「再陪我看場電影或到咖啡廳聊聊吧,」

  「不要!」

  「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覺得應該順著我一點嗎?」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

  「說得也是,可是,我們早就說好今天是要替我補過生日的不是嗎?」

  「少一廂情願了,誰跟你說好的!」

  「既然你已經陪我吃過飯、聽過音樂會了,再多陪我一下有什麼關係?」

  「我會吐!」

  「但是……」

  兩個人就這樣拉拉扯扯的從音樂廳走向捷運站的停車場個勸、一個吼,引起不少人的側目。

  最後到了摩托車專用停車場入口,張永俊就死也不放曉彤再多走一步。他知道,若是讓她上了摩托車,他策畫許久的計畫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這樣一來,如果他還打算完成野心,就只能委屈自己和那個醜女人在一起了,這是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會使用的手段。

  於是,一個是死命要逃去找她的摩托車,一個是死拉活扯兼誘拐騙的要往另一頭的汽車停車場去。然後,兩人同時覺得非常非常不耐煩了,一個就準備大叫色狼,另一個則打算等四周無人注意時乾脆敲昏她算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重型哈雷突然緊急停在他們面前,黑色騎士、黑色氣氛,看不出來黑色頭盔內的人在看哪裡或想什麼,只覺得黑色的憤怒在他身上熾烈地燃燒。

  張永俊身不由己的僵住了,而曉彤則知道自己在發抖,她從沒有見Dark如此生氣過。

  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氛在空氣中凝聚,噤若寒蟬的片刻後,終於,黑色頭盔內傳出陰森森的命令。

  「上來!」

  半秒鐘也不敢耽擱,曉彤忙用開張永俊的手,慌慌張張地爬上哈雷後座,在她還沒有坐好前,哈雷就飛射出去了。

  ☆☆☆

  該死,他居然真的強暴她了!

  她敢打賭,她身上的瘀青肯定足夠煮好幾碗豬血湯了!

  曉彤呻吟著從熟睡的Dark懷裡逃出來,再呻吟著進入浴室,感覺雙腿之間痛得幾乎想用爬的算了。

  真是該死的男人,明明知道她是第一次,居然真的用強暴手段來奪取她的貞操,簡直是……天哪!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她知道第一次都會流血,但是……會有這麼多嗎?

  搞不好她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呢!

  她咒罵著洗乾淨了身子!咒罵著穿上破布半成品,咒罵著溜出了這棟高級公寓大廈,咒罵著揮手招來出租車……半個鐘頭後,曉彤癱在自己的床上,發誓絕對不會輕易原諒Dark。同時,她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疲憊地拿起電話……「喂,書允,我是曉彤,你睡了嗎?」

  「沒關係,有事嗎?」

  曉彤有點意外地看了看電話,她剛剛發現敖書允帶著睡意的聲音居然和Dark的低沉嗓音很相似。

  「曉彤?」

  「嘎?哦!對了……我……呃……這個……我……」曉彤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說吧,我答應你,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這樣可以了吧?」

  為什麼要這麼體諒她呢?這樣的話,她就更難說出口了呀!

  「曉彤?曉彤?」

  「啊!我……我……」又躊躇片刻後,曉彤咬咬牙,終於橫下心來一口氣把要說的話轟了出去。「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電話那頭突然沉寂了下來,曉彤也不曉得接下來該說什麼了,兩頭就這麼僵持著。好一會兒之後,才又傳出敖書允沉靜的聲音。

  「為什麼?」

  「因為……」曉彤又遲疑了半晌,「我想,你應該有權利知道真正的原因才對,但是……」她歎了口氣。「好吧!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那頭的反應來得極快。

  「你說什麼?」

  算了,她豁出去了。

  「我說我喜歡你,所以,我們不能再見面了。你不知道這些日子來,我在知道自己同時愛上兩個男人之後有多痛苦;我不敢見你,因為害怕自己陷得更深;我也害怕面對Dark,因為我心虛,再這樣下去我會發瘋的,所以,我決定不再和你見面了。請原諒我選擇了Dark,因為和你分開雖然我會痛苦,但還承受得起;然而,我根本不敢想像,若是和Dark分開我會變成如河,我想我可能會心碎而死!所以……」

  「曉彤,」敖書允突然打斷她。「能不能再和我見一次面,我想……」

  「不,不能!」曉彤斷然拒絕。「我不能再見你了,我說過不能讓自己陷得更深了。」

  「可是我想……」

  「對不起,書允,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可是我只能這麼做,請你原諒我吧!」

  話落,她便切斷了電話,然後拔掉電話線,她知道敖書允一定會立刻又打回來,她不能讓他有機會說服她,否則……否則……我咧!她是不是太狠心了?

  一通電話就否決了他對她的感情,也否決了他對她的好……該死!她真的是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卻不曾為他著想一下,他應該有權利要求面對面說清楚之後再分開的吧?

  好吧!再多見一次面應該不會讓她墜入阿鼻地獄,就明天去和他見最後一次面把話說清楚吧!

  ☆☆☆

  過兩天就要聖誕連休了,公司裡除了興奮之外,倒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一定需要她,所以,她索性請了一天假來到T大。

  他曾經給過他的課堂表,以便曉彤白天打手機找他時不會正好撞上他在上課關機時。於是,她算好了時間,在他上午課堂剛結束時到他的教室找他,他說過,如果下午還有課,他不會那麼快離開教室的。

  果然,教室裡幾乎還有一半的學生,大家似乎正在熱烈討論著聖誕節要去哪裡玩,曉彤站在門口,開始仔細在那一堆堆氣質相同的學生中尋找她的目標。突然,一串既熟悉又陌生的朗笑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循聲看過去,看到的同樣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還有短短的馬尾。

  那是一個背對她坐在桌上的男孩子,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舊夾克外套,合身的牛仔褲,帥氣的靴子,一腳高高的踩在另一張桌子上,一腳踏在椅子上,他高聲談笑,還比手畫腳,感覺上非常開心的樣子。

  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徐徐地在她的心頭氾濫開來,她的喉頭緊縮,胸口苦澀悶痛,她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背影,不願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

  「喂,敖書允,聽說今年你又上T大風雲榜了喔!」同學甲問。

  「嘖嘖!好跩,請發表一下連續兩年上榜的感覺如何吧?」同學乙也來湊熱鬧。

  那個背影熟稔地從夾克口袋掏出煙來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後才說:「那有什麼好跩的?你要送給你好了!」

  那是她所認識的敖書允和Dark的綜合聲音,還有和Dark一模一樣的抽煙姿勢和敖書允的名字。

  「今年你還要競選學生會長嗎?」同學甲又問。

  敖書允哼了哼。「不要了,那種事真是煩死人了,如果不是我大哥要我至少做一年,我連一天也不想坐那張椅子。」

  「少來了,你這一年的學生會長做得也很莫名其妙啊!開會時不見你的人影,討論也從不見你出席過,連校務會議你也不理睬,你這算什麼學生會長嘛!」

  「我說了我根本不想當啊!」

  「你不會要說你只想飆車吧?」同學甲不可思議地說「沒錯!」

  一你現在騎的是BMWC-1吧?聽說你還有一輛哈雷,是不是真的?」同學乙說。

  敖書允得意地一笑。

  「是真的,不過,那是我載女朋友專用的。」

  「咦?不會吧!你有女朋友了?喂!你最好不要說出去比較好,否則不曉得有多少仰慕你的女孩子要哭死了呢!」同學乙又說。

  敖書允不耐煩地抽了一口煙。

  「關我屁事,我才懶得理她們呢!」

  「你怎麼能這麼講,她們……呃!敖書允,那個……門口那個女孩子你認識嗎?她瞪著你的眼光好像很想親手把你丟進海裡餵魚的樣子哩!」

  「呃?」

  就在敖書允回過頭來讓曉彤看清楚他的樣子後,她立刻回身就跑,特別是當她一聽到身後驚恐惶急的呼喚「曉彤!」時,她跑得更快。

  「曉彤,求求你,聽我解釋啊!」

  誰要理你這個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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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實在很感激現代交通那麼方便,讓她在需要的時候能一路狂飆回南部。

  她甚至不敢回公寓,只在車站打了一通電話回公司多請幾天假,然後就直接跳上南下的火車。還好因為公寓附近常遭小偷,所以,她習慣把所有重要的證件等隨身攜帶,才能讓她想走就走。

  不過,像她這樣連通知都不通知一聲就直接闖回家,著實嚇了全家人好大一跳,特別是當她那麼怒氣沖沖的,彷彿隨時準備殺人放火時,盧家的人都自動閉緊嘴巴,連久別問候一聲都不敢。

  她是下午到達的,到了晚上,繼父親盧昌已、大哥盧曉雷、大姊盧曉月都下班回來之後,她的弟弟盧曉風也回來了。雖然這是將近一年來全家人才再度有機會聚在一起,但是,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有任河興奮欣喜的神色,反而是戒慎地遠遠看著曉彤在那兒走來走去,還揮舞著雙手咕咕噥噥的,好像瘋子一樣。

  「她好像精神上受到了嚴重刺激。」盧曉月說。

  「不會是又被男朋友甩了吧?」盧曉雷喃喃道。

  「沒聽說她又交男朋友了啊?」盧曉風不以為然地說。

  「公事上受了挫折嗎?,」盧昌已做的是很現實的猜測。

  幾個人面面相覷片刻。

  「大家都準備好了嗎?」盧昌已突然間。

  盧曉雷頭一個猛一點頭,「好了。」好像隨時準備因公殉職一樣。

  盧曉月則歎了口氣。「不好也得好。」

  廬曉風聳聳肩。「早就習慣啦!」

  於是,四個人小心翼翼地圍過去,在曉彤突然停下來時,他們也跟著停住了腳步。

  「曉彤,你……先坐下來如何?」盧昌已盡量把大嗓門壓到最溫柔的境界。

  「是啊!曉彤,有什麼委屈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擔嘛!」盧曉月講得更是輕柔。

  「曉彤,大哥一定會幫你的!」盧曉雷阿莎力地猛拍胸脯。

  盧曉風最乾脆,他直接去把曉彤拉到沙發上坐下,自己跟著也坐在她身邊,其它人則陸續在周圍落坐。

  「好了,二姊,說出來吧!說出來你就不會那麼不開心了。」盧曉風勸道。

  曉彤面無表情地緩緩掃視家人一圈,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跟著,她慢條斯理地開始了。

  「那個傢伙……」

  「那個傢伙?誰啊?」盧曉雷問。

  「笨!我的男朋友嘛!」

  「啊!當然,是你的男朋友嘛!對,是我笨,是我笨!」盧曉雷忙附和道。「然後呢?」

  「他是個混蛋!」

  四個人又相覦一眼,然後盧昌已問:「哦!那……他是如何個混蛋法呢?」

  「他呀……」曉彤突然站起來,嚇得大家下意識地猛往後縮。「抽煙喝酒,打架傷人,又飆車、又給我混幫派……」

  「的確是個混蛋。」盧曉雷低聲咕噥。

  曉彤開始在他們周圍踱步。

  「……一下子被人家圍爐,一下子又跟人家釘孤支人家來找碴,他就把人家給打進醫院裡去!」

  「不會吧!這種人你還要他做你的男朋友?」盧曉月不可思議地說。

  曉彤沒理她,兀自叨叨絮絮地請她的。

  「……我實在不懂,明明頭腦那麼好,不但是T大企管系狀元,還是T大學生會會長……」

  「咦?她現在又在講誰了?」盧曉風滿頭霧水。

  「……偏偏還是那種又老土、又乖巧的樣子,那樣看起來真的很純情的樣子哩!所以,我才會傻傻的被他耍了……」

  「你們知道她在說什麼嗎?」盧昌已無助地問。

  「……而且那人還野蠻霸道得很,脾氣火爆得嚇死人,一句話不開心就想扁人……」

  「好像又在說第一個人了。」盧曉風說。

  「……雖然沉默寡言,但穩重又體貼,凡事只為我想,即使他再痛苦也無所謂……」

  「這回說的是……」盧曉月遲疑了一下。「哪個人啊?」

  「……那麼大方帥氣、隨和開朗,還是T大風雲榜上的人物……」

  盧曉雷受不了地直翻白眼。「天哪!我根本聽不懂嘛!」

  「可是沒想到他們是……」

  「停!」

  「呃?」曉彤不悅地斜睨著父親。「幹嘛?」

  「我先來問你一下,你……」盧昌己慢吞吞地說:「到底有幾個男朋友?」

  「廢話,當然只有一個嘛!」

  盧昌己點點頭。

  「好,那他叫什麼名字?」

  曉彤眨了眨眼。

  「你在問哪一個的名字?」

  一陣寂靜之後,四個人突然同時起身離去,曉彤忙跳起來追過去。

  「怎麼這樣?人家被欺負了耶!你們這算什麼家人嘛!剛剛還說得那麼好聽,什麼要大家一起分擔,大哥還拍胸脯說要幫我,現在卻一點也不關心了,你們真是太無情了!我……」

  「關心?」盧曉月嗤之以鼻。「拜託,你要我們怎麼關心呀?我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哪一國話嘛!」

  曉彤愕然。

  「可是人家……人家剛剛說了那麼多……」

  「一句也聽不懂,前言不對後文,誰知道你在說什麼!」

  「掰?你居然說我在掰?」曉彤憤怒地尖聲抗議,「那是我痛苦的真實經歷,都可以寫成一本賺人熱淚的小說了,你居然說我在掰?」隨即又看向其它人。「你們不會也認為我在掰吧!」

  其它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曉彤益發火大,「你們……算了、算了,你們這種無情的家人根本不可靠!」她怒吼完後,就衝回房裡去了。

  盧曉風若有所思地望著曉彤消失的方向。

  「她這回好像火得快要失去理智了,情況比她被姜哲甩了時還要嚴重百倍的樣子呢!」

  「那就表示……」盧曉月笑笑。「她這回真的是愛慘了那個男孩子。」

  「可是……」盧曉雷抓抓腦袋。「我還是搞不太清楚她的男朋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啊!」

  盧昌己皺眉。「如果真的是黑道人物的話……」

  「不是說是T大高材生嗎?」盧曉月說。

  「可是,曉彤也說他在混幫派啊!」

  四似人再次面面相覷片刻後,四個人同時轉身離去。

  「睡覺、睡覺!」

  「我要打電話給我的親親男友。」

  「我要查點資料。」

  「我餓了!」

  四個人不約而同的又停住腳步。

  「呀!對喔!我們都還沒吃晚飯耶!」

  ☆☆☆

  睡覺時最討厭什麼?

  答案是門鈴聲和電話鈴聲,特別是一大早天才剛濛濛亮時。

  睡得最不安穩的曉彤當然是第一個被吵醒的,情緒不佳的她低吼一聲便跳起來衝出房門,準備把肚子裡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正在死命按著門鈴的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算他運氣不好,碰到她最不爽的時候,希望他有進醫院的覺悟。

  其它人當然也都醒了,只是動作都慢吞吞的,不像那支已經衝出去的超速火箭炮,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房門口,準備當曉彤回來說一聲「找錯門」或「收報費」什麼的時候,他們可以立刻回到暖呼呼的被窩裡繼續混到上班時間。

  可是,他們的如意算盤好像打得太早了,因為曉彤回來時不但沒有任何「理想」的答案,甚至她在衝回來抓起球棒後又衝了出去。四個人同時在其它人臉上看到不祥的預感,不約而同的立刻拔腿追了出去。

  而門外的一幕的確是令人膽戰心驚不已,只見曉彤揮舞著球棒拚命追打著一個碩長的年輕人,然而教人啼笑皆非的是,當那個年輕人躲得太快太遠時,早已失去理智的曉彤便開始猛敲停在一旁的代罪羔羊──銀灰色保時捷。

  「天哪!我們賠得起嗎?」盧曉雷驚喘著喃喃道。

  「聽說光是一片擋風玻璃都要三十萬呢!」盧晚風低聲說。

  而盧曉月的注意力卻是集中在那個狼狽萬分的年輕人身上。

  「好出色的男孩子,人品好、氣質佳,不像混幫派的人嘛!」

  盧昌己則是猛點頭。

  「好、好,身手真不錯!」

  四個人完全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又不是不要命了,誰都知道以曉彤現在近乎瘋狂的情緒,無論誰上前都只有遭殃的份,除了讓她自已累了、倦了自動停止之外,沒有人阻止得了她的,絕對沒……收回!

  四個人呆呆地看著那個男孩子把曉彤緊緊地鎖在自己的懷裡,而且熱情狂野地親吻著她。

  「哇~~」盧曉風目瞪口呆。

  盧曉雷一把遮住他的眼。

  「限制級的不准看!」

  盧曉風忙推開那只殺風景的大手。

  「我已經滿二十了耶!」

  「啊!對喔!」

  盧昌已輕咳兩聲轉身。

  「要表演叫他們進來表演,否則我就以妨害風化罪關他們兩天好讓他們冷靜一下!」

  十五分鐘後,敖書允在盧家客廳裡單獨面對盧昌已。

  「年輕人,報上名來吧!」

  「敖書允,伯父。」

  「敖書……允?」盧昌已似乎有些疑惑。「那個……敖書涵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是我大哥。」敖書允簡單地說。

  「嘎?你真的是敖家的人?」

  「是的,伯父,我是那個敖家的老二。」

  盧昌已愣了好半晌才恢復原來的平靜。

  「我明白了,那你對曉彤是……」

  「我愛她」敖書允肯定又堅決地說。,如果伯父允許,我希望能和她結婚。」

  盧昌已眨了眨眼。

  「你……聽曉彤說,你好像還在唸書?」

  「是的,伯父,我現在是T大企管系二年級。」

  盧昌己又眨了眨眼。

  「你……現在幾歲了?」

  「十多天前剛滿二十。」

  盧昌己再一次傻住了。

  「那……那你不就比我小兒子還小了?」

  敖書允有點不甘心的承認,「好像是。」

  盧昌已有點不知所措地摸摸額頭。

  「呃!這樣嗎?那……你應該知道曉彤大你四歲吧?」

  「一開始就知道了。」

  「哦!那……」盧昌己想了想。「你家人……會同意嗎?」

  「我大哥已經同意了。」

  盧昌己似乎鬆了一口氣。

  「可是曉彤她……」

  「我們只是有點誤會,伯父,」敖書允連忙解釋。「只要她給我機會解釋,我相信她還是愛我的。」

  盧昌已笑了。「沒錯,她的確對你有很深的感情。好吧!我要去上班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就自己去解決,記得不要把我家給拆了!」

  半個鐘頭後,盧家只剩下曉彤和敖書允了。

  敖書允輕輕敲兩下曉彤的房門,可等了半天都沒有響應,他又敲了一次,還是沒有任何結果。所以,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後就自行開門進去了,而一進門就見曉彤盤膝坐在床上瞪著他。

  「曉彤,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他低聲下氣地說。

  曉彤冷冷瞪著他片刻!而後冷冷地問道:「你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敖書允聞言,不由得直皺眉,他說過的話可多了,她指的是民國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一時哪一分所說的哪一句呢?但是,他又不敢問她,甚至連要求提示都不敢,免得又被她找著借口趕他出去,所以,只好自己攢眉苦思了。

  不知道過了多麼,敖書允突然啊了一聲,隨即快步走到她面前,毫不猶豫地對著她跪下,再把雙手搭在她的膝頭上。

  「曉彤,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曉彤哼了哼。「說吧!」

  敖書允終於放心地鬆了口氣,然後開始思索著該從哪裡說起才好。好半天後,他先偷偷摸來她的手親了一下,然後開始敘述。

  「我想……我的家庭情況你大概都瞭解了,所以,就從我為什麼會變成Dark開始說起吧!」

  看她沒有異議,於是他繼續往下述說。

  「你知道我家根本沒有什麼親情存在,所以,我一直很渴望有人能愛我,也讓我能愛他,但是,我的生活環境太閉塞、太嚴格,我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去獲得什麼愛。直到我十三歲那一年,大我三歲的姊姊帶了一位同學回家,第一眼我就迷上了她,因為她是那麼的美,美得幾乎不像真的人,我覺得她就像是個女神一樣,我幾乎是用崇拜的心理去迷她的。」

  敖書允不敢看曉彤。

  「然後,當有一天她也來告訴我她喜歡我時,我立刻愛上她了。我瘋狂的迷戀她,她也極盡所能的疼愛我,讓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一段時間過後,我們也發生關係,當時我就對她發誓我會對她負責的,那是我生平頭一次覺得生命真美好,覺得我終於能有個生存的目標了,然而……」

  他輕歎。

  「因為她的家庭背景不符合我父親的要求,所以,當父親知道我和她很親近時,他就不准她再到我家來了。可是那也沒關係,她不能來,那就我去找她也是可以的。當時因為她的父母被調職到美國,所以,她家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住!這對我們來講當然很方便,我們幾乎是一見面就上床,我已經搞不太清楚我到底是愛她的美,還是愛我們之間的肉體關係了。之後有一天……」

  他突然停了下來,而且看著她的手發了好一會兒呆。

  「有一天她告訴我她懷孕了,老實說,當時我真的很害怕,但是也有一些兒興奮,無論如何,我覺得應該是我負起責任的時候了,所以我立刻去向我父親要求和她結婚。當時我父親只是瞪著我好半晌,我以為他要揍我了,結果他卻只是告訴我他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他那種態度讓我以為事情將會照著我的希望進行,所以,我就聽話的乖乖等待著。」

  「結果卻是……」他苦笑了一下。「反正我等了十幾天之後,有那麼一天,我父親突然叫我待在書房密室裡,然後自己就離開了。過了不久,我聽到父親和她的聲音出現在書房裡……」

  「孩子根本不是書允的對不對?」敖父問。

  「沒錯,但是,就算你去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你的,因為他愛我,他相信我比相信你更多,如果我要,我可以把他從敖家帶走,到時候丟臉的可是你們敖家喔!」

  「年紀輕輕的,你倒是厲害得很,好,你說吧!除了和他結婚之外,其它任何事你都可以要求。」

  「爽快!我要你負責替我找一個有錢有勢的丈夫,年紀可以稍微大一點沒關係,但人品要中等以上!也不能有任何怪癖和惡習。」

  「我明白了,這就是你接近書允的目的對吧?一個能讓你滿意的丈夫。不過,你不覺得現在就要求那個似乎是太早了?」

  「沒錯,但女人早晚都要結婚的,早一點定下來,我就可以早一點開始玩了不是嗎?而且你不能怪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減,是他太傻、大笨,以為我喜會愛上他那種小鬼。有他這種背景的人,還想奢望愛情就太可笑了。人們第一眼所看見的,!永遠只會是他所代表的一切,而不是他本身。告訴你,如果你不教會他這一點,將來他還是會再上當的!」

  當然,那個女孩子最後什麼也沒得到。

  而敖書允的父親不但給予敖書允嚴重的懲罰,而且極盡能事的嘲諷他、恥笑他、貶低他。在雙重打擊下,他離家出走了,他不想再持在那種家裡,他想要尋找自己的生命。

  「離家出走的少年是最容易受蠱惑的,」敖書允慢吞吞地說:「當時我在外面流浪了一個星期後,在偶然的機會裡,我被一個飆車手載著狠狠地飆了一次,結果我就迷上了那種速度感,那種好像飆到最極點,就能得到自己所追求的一切的快感。」

  他抬眼,發現曉彤正認真仔細地聆聽著!他不覺笑了。

  「也是他帶我到那家酒吧去的,我在那兒混了一個多月後,大哥才找到我,然而,雖然我被帶回去了,但是大哥告訴我,只要我能盡到身為敖家子女的責任,其它的都可以隨我自己高興過活,於是……」

  他握緊了曉彤的手。

  「就從那時候起,我開始了兩面人的生活,白天我是冷漠深沉的標準敖家子弟,晚上就成為Dark來發洩心中所有的痛苦、不滿、壓力與挫折。或許是太習慣了,所以,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兩個不同的人了。直到我考上大學那年,我父母搬到美國去專心經營那兒的事業,我終於能讓真正的自我在白天出現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讓Dark出現?」曉彤突然開口了。

  「我想……」敖書允沉吟著。「大概是因為真正的我應該是Dark佔大部分,但是,我想如果我真的是那樣子的話,我大哥可能會很擔心,所以我只好繼續讓他做黑夜的生物。」

  「那也不用讓他加入幫派呀!」

  敖書允一聽,就忍俊不住。「我根本沒有加入什麼幫派啊!一直是你單方面這麼認為而已嘛!我只是愛飆車罷了,在酒吧浬的人,沒有一個是屬於幫派的人,全都只是飆車愛好者而已。」

  曉彤聞言頓時傻住了。

  「怎麼……怎麼是那樣?可是……可是既然你不是幫派中人,為什麼會認識那些堂主什麼的?你又怎麼會有那麼好的身手?還有!為什麼常有人來找你的碴?」

  「敖家的人都有那種身手,那是敖家的基本訓練項目之一。」敖書允老實說道。「至於找碴的人都是因為不服輸,他們的飆車技術不如我!可又拿我沒轍,只好另找借口來發洩了。」

  「那些真正幫派的人呢?你又為什麼會認識?」

  敖書允聳聳肩。

  「其實我認識的並不多,大部分都是經過我大哥那邊認識的。」

  「呃?」曉彤又愣住了。「你大哥?怎麼會?」

  「那個嘛……」敖書允皺了皺眉。「跟敖家在政經方面的交情有關係,我想,最好等你嫁到敖家以後再告訴你比較妥當。」

  曉彤橫瞪他一眼。

  「誰要嫁給你了!」

  「可是我們都……」

  「少囉唆!」曉彤低吼。「你還沒解釋清楚呢!既然你父母已經到美國去了,那個標準敖家子弟就毋需再出現了,你又為什麼要用那種面目來到我身邊?」

  「這個啊……」敖書允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其實一開始我只是對你感到很好奇,從來沒碰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在那種狀況下竟然敢插手。所以,一方面我是想去看看你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個性,另一方面是!既然你幫過我,我也得回報一下才對吧?」

  「所以?」敖書允略一思索。我想,應該是那個女孩子的經驗讓我對所有的女孩子都有相當程度的戒心,所以,一開始我就沒打算用本來的樣子去你身邊,我想應該是認為這樣比較好脫身吧!」

  這話聽起來實在讓人很不爽,但仔細想想!那種想法還是能被諒解的,曉彤暗忖,同時盯住他開始仔細端詳。

  「接下去。」她慢不經心地說。

  敖書允也乖乖地仰起臉讓她審視。

  「亂相處不久,我就發現你是個很實在的女孩子,雖然不是很能幹,但是比別人認真努力;你能忍受錯誤,但時時求改進,而且不會苛責別人,你隨時都充滿活力,個性又那麼爽朗大方,凡事也總是能盡力往好的方向去想。然而,你最吸引我的卻是你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自然韻味,讓我真實地感受到你的真和美,甚至令我嫉妒和嚮往,然後……」

  「然後?」

  「就在我發現自己被你所吸引時,你居然告訴我你……咳咳,你也被Dark迷住了。」

  「我懂了,」曉彤點點頭。「所以Dark才會第二次出現在我面前,因為你也想和我交往看看。既然如此,為什麼那時候不老實說清楚呢?」

  「因為……」敖書允突然垂眸不敢與她的視線碰上。「我……我不敢相信你,我……我想要試探你的心,我……我想要確定你喜歡的只是我這個人,而不是我背後所代表的事物,我……」

  「別說了,我明白了!」

  看他似乎越來越慚愧歉疚,曉彤看了實在很心疼,忍不住插話打斷他。

  「我想,你十三歲時碰上的那種事,連大人都不一定承受得了,何況你當時也只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大男生,那件事對你的傷害一定在你身上烙印下深刻的傷痕。我想,我實在不能怪你有那樣的做法,但是……」

  她睨視著他。「當你已經能確定我喜歡的就只是你這個人時,應該就可以坦白一切了不是嗎?」

  「啊……」敖書允突然咬了咬下唇。「應該是那樣沒錯,但是……但是你喜歡的是那個成熟霸道的Dark,卻不是小你四歲的敖書允呀!」

  「哦……」曉彤恍然大悟。「因為我一直表示無法接受那個敖書允是因為他比我小,所以,你就不敢老實說你就是那個小我四歲的傢伙了?」

  敖書允頷首,曉彤不覺失笑。

  「其實,我並不是不能接受,而是一開始我就把那個敖書允當弟弟看待了,我會那樣對他說,是因為我認為那樣說他比較能放棄,畢竟年齡那種事是完全無法變更的不是嗎?好,那麼你又為什麼要教那個敖書允向我示愛?」

  敖書允又讓眼睛往下看了。「那……那是最後一次的試探,我想試試看你會不會被敖家的財勢所吸引。」

  曉彤深歎。「結果卻讓我也愛上了他,你簡直是在虐待人嘛!」

  敖書允深深的垂著腦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嘛!」他怯怯地道著歉。

  「算了、算了!」曉彤擺擺手。「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強暴我?」

  「我氣瘋了!」敖書允很有力的回道。「我以為你真的變心了,因為你似乎一直在躲Dark,也在躲敖書允,我就想到你說過張永俊也在追你,所以,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變心了。當我看到你和張永俊在一起時,我就想我真的猜對了,跟著我就氣瘋了,因為你竟然讓我愛你愛到不能失去你了才要甩開我,我以為你也是在玩弄我。」

  「玩弄你?」曉彤嘿嘿冷笑。「究竟是誰在玩弄誰呀?老大。」

  「呃……」看她的臉色委實不善得很,敖書允不禁瑟縮了。「沒有人,沒有人玩弄誰。」

  曉彤又哼哼兩聲。「不過,我倒是覺得很奇怪,既然我能愛上兩個男人,你為什麼不會擔心我又愛上第三個男人?」

  敖書允笑笑。「老實告訴我,你真的沒有從敖書允身上感受到Dark的任何氣息嗎?」

  曉彤聞言,認真的想了想。

  「好像……嗯!有吧,而且是…常常,我常常會覺得敖書允的某些地方讓我感到很熟悉,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們兩個拿來聯想過,可能是因為他們兩個始終是敵對的態度。然而,到了越往後來,情況就開始變成有時候明明是敖書允站在我身邊,我卻會覺得好像是Dark在我身邊一樣。」

  「那當然,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嘛!」敖書允笑道。

  「但是……」曉彤喃喃道:「如果事先不知道,真的看不出來耶!一個長髮,一個短髮、一個聲音低沉,一個聲音輕柔;一個粗獷,一個儒雅;一個霸道,一個體貼,根本是兩個極端的結合體嘛!我才佩服你居然都不會搞混呢!」

  「因為雖然Dark才是最真實的我,但是,另一個我卻是從小培養到大的面具,都已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怎麼會搞混呢?」

  「也許吧……」曉彤忽然又以狐疑的目光瞟他一眼。「可是你在學校裡的樣子又不太一樣了。」

  「那是盡量把太囂張的地方收斂起來的Dark,我總要配合環境吧?」

  「嗯!也對。」

  「那……還有什麼疑問嗎?」

  「唔……應該沒有了吧!」

  「那……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

  曉彤歎了口氣。「我能不原諒嗎?」

  「哦!那……我能起來了嗎?我的腳好麻喔!」

  訪友的盧曉風和下班的盧曉月是同時到家的。

  「咦?怎麼沒人?他們出去了嗎?」

  「可是保時捷還在啊!」盧曉風說。

  盧曉月哈了一聲。「那輛車還能開嗎?」

  「呃……好像不能。」

  「那不就得了?」盧曉月說著,朝曉彤的房間走去,「說不定他們坐計程車出去的也說不定。」她順手打開門。「他們總不會在……啊…!」

  「怎麼了?」發現盧曉月的神情很怪異,盧曉風立刻好奇的跑過來。「是不是他們……」

  砰!

  可就在他正要探過頭去看時,盧曉月就把門給關上了。

  「大姊,幹嘛呀!我只是……」

  「太囂張了!」

  「嘎?」

  就在這時候,盧昌已和盧曉雷也回來了。

  「咦?怎麼只有你們兩個,他們呢?」盧昌己同樣開口就問那一對冤家。

  「太囂張了!」這是盧曉月的回答。

  「在說什麼呀?」盧曉雷一頭霧水。

  盧曉風指指曉彤的房門。「大姊剛剛開門看了一下,然後就變成只會說那三個字了。」

  「他們……」盧昌已愣了愣,隨即眉頭一皺。「曉月,請你告訴我,裡頭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盧曉月翻翻白眼。

  「來不及了,老爹,裡頭正是那樣!」

  「該死!」盧昌己一聽,臉色就變了。「他們還沒有結婚,怎麼可以那樣!」

  他這麼一說,原先不懂的人也都懂了。

  「哇!那傢伙真的很囂張耶!」盧曉風嘟嚷道。

  「那現在怎麼辦?」盧曉雷問。

  「還能怎麼辦?」盧昌已歎道。「我原先還計畫等那個敖書允大學畢業之後再讓他們結婚,可現在看樣子是必須提早了。」

  「會不會太快了?老爹。」盧曉雷似乎不甚贊同。「我們還不知道那個人可不可靠呢,怎麼可以就這樣把曉彤嫁給他呢?」

  盧昌已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問題是,我不能容忍有這種事發生,可又不太可能阻止他們,所以,好像只能如此了。至於他的人品嘛……」他的視線移到曉彤的房門繞了一下,再拉回來在面前三個人臉上來回一趟。「聽說過效書涵嗎?」

  「怎麼可能沒聽過!」盧曉雷和盧曉月異口同聲地說。

  盧曉風卻是一臉茫然地看看哥哥,再瞧瞧姊姊。

  「為什麼不可能?我就沒聽過。」

  沒聽過就閃一邊兒去!

  「他叫敖書允,」盧昌已神情慎重地說:「是敖書涵的弟弟。」

  「耶!不是吧?他是敖書涵的弟弟?真的假的?」盧曉雷和盧曉月又同時脫口驚叫。

  盧昌已搖搖頭。「想想他開來的保時捷,被曉彤攻擊成那樣,你們看他有沒有多看一眼?」

  盧曉雷和盧曉月對視一眼。

  「好像是真的耶!」

  「哇!曉彤撿到寶了。」

  盧曉風來回瞧著他們兩個。

  「呃……意思是不是你們沒有人反對他們提早結婚了?」

  盧曉月瞥他一眼,隨即回身就走。

  「等他們醒了,我會找曉彤聊聊。」

  盧曉雷也是瞥了他一眼,而後回身就走。

  「等他們醒了,我會找那個敖書允聊聊。」

  盧昌己則是吭都沒吭一聲,回身就走。

  盧曉風愣楞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半晌。

  「到底是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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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是聖誕連休的第二天晚上,盧家人正窩在客廳裡,看電視的看電視,閒聊的閒聊,感覺好像回到過去曉彤還沒有到北部工作之前的時光。不同的是,曉彤的身邊多了一個相當跋扈的傢伙。

  說跋扈,是因為那個傢伙不但若無其事地當著人家家人的面睡人家的女兒,還理所當然地老是霸佔著人家的女兒,一條手臂更像是宣示所有權般的總是摟著人家的女兒不放,而且,他居然連禮貌性的問一聲都沒有,簡直是囂張到了極點!

  然而,當他們暗暗決定要趁曉彤不注意時,偷偷把那個傢伙抓來海扁一頓,那個傢伙卻又狠狠地被削了一層皮下來,丟臉丟得連他們都為他覺得難堪,在可憐之餘,都不知不覺地反過頭來同情他同情得不得了。

  當時,一開場是老爹起的頭(他也為此而後悔不已)。

  「你們明天就要回去了吧?」

  「不,我可以待到元旦一過後。」這是敖書允的回答,而曉彤卻才剛張開嘴而已。

  「怎麼?你不用上課了嗎?」

  「我們把課調開了,所以,我可以連續放假放到元旦翌日。」敖書允得意地笑道:「如何?很厲害吧?」

  「是喔!是很厲害,」曉彤冷笑。「那你就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兒吧,我還要回去上班呢?」

  「不用了,我也幫你請假請到元日翌日了。」敖書允笑得更得意了。「如何?我很體貼吧?」

  曉彤先是不敢相信地呆了呆,隨即跳開他身邊脫口怒吼,「誰叫你幫我請假的?」

  敖書允得意的笑容消失了,想把她拉回自己的地盤裡,她卻離得更開。

  「這樣我們才能多相處幾天啊!」

  「相處個屁!」曉彤氣急敗壞地揮舞著雙手怒罵,這是她生氣時的習慣。

  「你有沒有替我想過啊?我才剛升課長沒多久,就這樣隨隨便便的請假,還一請就請那麼多天,下面的人會怎麼說我呀?」

  敖書允皺眉。

  「你管他們說什麼?只要聽我……」

  「聽你鬼扯!」

  曉彤吼得更大聲了,四周的觀眾則收看這場臨時插播的「咆哮山莊」看得津津有味。

  「告訴你,雖然我升課長升得很莫名其妙,大家都有點不服氣,但是我會以工作表現來證明我有那個資格,讓大家、心服口服。我早就決定這麼做了,沒想到你卻來扯我後腿,只為你那自私的心態,只想滿足自己過分旺盛的情慾,就要把我當作免費的發洩工具,不顧我……」

  眼看她越說越不像話,越說越難聽,敖書允不由得也沉下了臉。

  「你在胡扯些什麼呀!」在這一刻,他似乎又變成了野蠻霸道的Dark。

  「我只是想和你多相處一些時間有什麼不對嗎?在台北時就沒聽你抗議過,只要我叫一聲,就算你在加班,還不是會立刻扔下工作來找我了,那時候就不見你對工作有多熱中過,現在還裝什麼樣子啊?真是好假!」

  「你說我好假?」曉彤一聽,頓時緊急扯高聲調尖叫。「笑死人了,好假的是你才對吧?又是Dark,又是敖書允的耍得我團團轉,你卻在一邊偷笑,到底是誰假了?告訴你,我說我可以原諒你,但我沒有說過可以把這件事忘掉喔!」

  敖書允的神情突轉陰森寒酷,看得觀眾們心頭同時一驚,沒想到這個看似開朗愉快的大男孩居然會有如此可怕的模樣。

  「你打算把這件事一直掛在口中嗎?」

  曉彤自己也有點心寒,因為她很熟悉當敖書允出現這種臉色時,也就是他即將發飆的前一刻。但是她不想認輸,一想到自己曾經被他欺騙得自己一個人在那兒痛苦得要死,萎縮的膽子頓時又膨脹了起來。

  「我沒有這種打算,不過呢……」她慢吞吞地說:「只要我心裡不爽,我就要把它拿出來回味回味,順便提醒你一下,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可是你就曾經對我做過那種不可原諒的事,是我看你可憐才原諒你的,你最好少在這裡給我紅口白牙的!」

  眸中狠色一閃,敖書允的神情變得更為冷厲。

  「你以為我不敢動你嗎?」

  觀眾們開始覺得不對了。

  「敢,怎麼不敢?」曉彤卻仍是一臉的輕鬆無所謂。「誰不知道Dark在發飆時是六親不認的,而且不把人送進醫院裡是不罷休的……」

  觀眾們全都不由自主地驚跳起來,而且立刻向曉彤靠過去,準備一有什麼不對,立刻拉了人就走。

  「……只不過!」曉彤突然咧出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你真的想再罰跪一次嗎?」

  呃?!

  罰跪?!

  誰罰跪?!

  觀眾們忙轉眼一瞧,卻見敖書允竟然滿臉通紅地僵住了,連臉上的凶狠神色都還來不及退去呢!

  「……想想,前天你跪了多久啊?好像是一個鐘頭吧……還是兩個鐘頭?」

  眾人看著敖書允先從眼底出現了尷尬的色彩。

  「……應該滿久的吧!我記得你說跪得腿都麻了呢!」

  然後從眼底擴散到臉上。

  「……啊!我好像忘了叫你磕頭耶!不過你放心,下回我一定不會忘掉了。」

  敖書允整個人都被濃烈的尷尬包圍住。

  「……或者我該試試三跪九叩的滋味,還是……」

  「曉彤!」

  曉彤懶懶地轉眼一瞥。

  「幹嘛?」

  「那個……呃……」敖書允尷尬地輕咳兩聲,然後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我們回你房裡去說好嗎?」他小小聲地央求。

  「為什麼?我在這裡說得很爽啊!」曉彤立刻駁回申請案。

  「可是……」敖書允偷覦一眼四周拉長耳朵的聽眾們。「我有點私事想跟你說。」

  「想跟我道歉?」曉彤冷冷地說。「還是想用床上那一套?」

  敖書允的額頭上開始冒出一粒粒晶瑩的水珠。

  「我……道歉。」

  曉彤雙臂抱胸,還冷眼斜睨著他。

  「道歉?」

  「我道歉。」敖書允低頭認輸。

  「真心的?」

  「真心的道歉。」

  「以後不敢了?」

  「以後不敢了。」

  曉彤哼了哼。

  「告訴你,我大你四年可不是白活的,請別把我當白癡看!」

  「是。」

  「還有,」曉彤依然冷著臉。「我是很愛你沒錯,可是,千萬不要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吃定我了,因為我知道你更愛我,所以是我吃定你了,你最好早點搞清楚這一點,才不會讓自己搞得更難看,懂了沒有?」

  敖書允深深歎息。

  「懂了。」

  曉彤這才讓臉色稍微好看了點兒。

  「不過,看在我大你四歲的份上,我會盡量讓你,你愛怎麼囂張跋扈都沒關係,只要不要忘了形就好。我會給足你面子,讓人家以為我怕死你了,但是!一旦你忘形昏了頭的話,哼哼!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關卡可是不太好過的喲!」

  敖書允更深的歎息,他還有面子嗎?

  「我不會的。」

  曉彤滿意地點點頭。

  「好,孺子可教也,記得下回不要這麼亂來了喔!」

  敖書允頭垂得更低。

  「知道了。」

  「OK「!事情解決了,我們繼續看電視吧!」

  語畢,他們隨即恢復原先的模樣,四周的觀眾卻依然是瞠目結舌地呆立著。

  好可憐的男主角,這是「咆哮山莊」新解嗎?

  ☆☆☆

  元旦一這日,一身輕便服飾的曉彤悠然地踏進飯店宴客廳的套房內,裡面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似熟悉又陌生,她不覺在門回處止住了腳,猶豫著該不該進去。

  三年沒見了,她該跟他們說些什麼呢?

  然而!當她轉身正想離開時,卻有人及時一把抓住了她,她愕然回首。

  「嗨,盧曉彤,三年不見了,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一下就想溜了嗎?」

  「葉婷……」曉彤感動地反手抓住她五專時最要好的朋友。「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拜託,又不是十幾二十年沒見了!我怎麼可能不認得你呢?不過……」

  葉婷突然壓低了嗓音悄聲問:「你剛剛想走,是不想見到姜哲嗎?難不成你還惦記著他?」

  「哪有可能?」曉彤嗤之以鼻。「那種傢伙我早就忘了!」

  「那你剛剛……」

  曉彤聳聳肩。「我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和你們說什麼才好,畢竟三年沒見了,大家也改變了許多,總覺得隔閡好像寬得難以越過,所以……」

  「安啦、安啦!」葉婷說著,就挽起她的手往裡走。「其實大家都有提到你喔!前三年你都沒出現,我們都以為你今年也不會回來了呢!」

  「我聖誕節前一天就回來了,剛好收到同學會邀請卡,想想好久沒見了,順便來看看也好,可沒想到到了這兒反而怯場了!」

  葉婷很體貼的找了個角落和曉彤一起坐下。

  「你在台北過得如何?」

  「好極了!」曉彤猛一點頭。「一切都很順利,前些日子我還升課長了呢!」

  「真的?恭喜了,那……」

  葉婷突然往另一頭望了一眼,曉彤下意識地也跟著看過去,這才發現原來葉婷是在看姜哲。

  「有沒有男朋友了?」

  「有啊!」

  曉彤漫不經心地回道,視線仍然留在另一頭打量著姜哲,心中同時有點意外,自己再看到姜哲時,不但什麼感覺都沒有了,甚至很奇怪自己當初到底喜歡他什麼?

  「沒有一起來嗎?」

  「有啊!可是中途我老弟那部爛機車拋錨了,所以他叫我先來,等他修好車子會立刻趕過來。」

  「他是你們公司同事嗎?」

  「不,他還是大二學生呢!」

  葉婷愣了愣。

  「大二?拜託,他幾歲啊?」

  姜哲似乎感覺到曉彤的視線而回過頭來,曉彤禮貌性地點點頭後,就轉回眼來對葉婷擠擠眼。

  「嘿嘿!他小我四歲,意外吧?」不只意外,簡直是傻了,葉婷不敢置信地呆了半晌後才吶吶地道:「那……那……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很奇怪嗎?」

  曉彤搖搖頭。「一點兒也不會,待會兒你看到他之後就明白了,如果我們不說,沒有人會想到他才剛滿二十而已,甚至……」她笑笑,沒有再說下去。

  她知道等會兒敖書允出現時,臉色一定不會太好看,因為他最恨騎車拋錨了,這種時候的他看起來特別酷、特別冷峻狂傲,而且還很野性,大概是Dark又脫離自我控制了吧!

  望著朝向她們走來的姜哲,葉婷耳語道:「他剛結婚,就是那個穿墨綠色套裝的女孩子。」

  曉彤只看了一眼。

  「哦!是她啊!姜哲就是為了她甩了我的。」

  葉婷輕蔑地哼了哼。

  「不如說是為了那個女孩子將要繼承的公司吧!」

  說到這裡,姜哲已經來到她們面前了,他先朝曉彤露出以前曉彤最喜歡的笑容──現在卻覺得實在不怎麼樣。

  「曉彤,好久不見了,你好像更漂亮了。」

  曉彤回以禮貌性的笑容,「謝謝,恭喜你結婚了。」她朝他身後看了一眼。「幫我們正式介紹一下吧!」

  姜哲本能的回頭看了一下,卻發現老婆已經朝這兒追過來了,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呃!好啊!你……你還沒有男朋友嗎?」

  「有,他會慢點到。」

  聞言,姜哲似乎鬆了一大口氣,曉彤看了差點失笑。他以為她還會纏著他嗎?還是怕老婆懷疑他?

  「曉彤,這是我老婆杜青青……青青,她叫盧曉彤,是……」

  「你以前的女朋友!」杜青青冷冷地接口道。「我記得她。」

  「我也記得你,」曉彤覺得杜青青的敵意實在是有點可笑。「不過,現在你是姜哲的老婆,而我呢!大概不久也會跟我男朋友結婚了,所以你放心吧!我們不再是情敵的立場了。」

  「真的?」

  「真的,待會兒我的男朋友也會來,我會介紹他給你們認識的。」

  凝視曉彤片刻後,杜青青的敵意終於消失了,唇邊也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頓時讓她那張清秀的臉蛋散發出一份特殊的光彩。

  「我們坐下來聊聊吧!」她親切地說。「姜哲說你到北部去工作了,還順利吧?」

  於是,四個人坐下來開始了一般同學會的近況閒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同時發現室內很突兀的安靜了下來,他們奇怪地順著大家的視線望過去,結果一眼便看見門口那尊直冒火的魔神,曉彤且時暗叫一聲:糟了,車子一定是修不好了!

  她無奈地起身朝門口快步走去,知道隨時都可能發飄的Dark正處於最危險的臨界點。

  Dark的頭髮至少有一半因為修車而脫出發圈的束縛,狂野的披散在臉龐,把那張寫滿怒氣的出色容貌襯托得更冷厲嚴酷,更別提Dark所特有的狂妄氣勢和頹廢氣息,無論走到哪裡,他都是最引人注目的焦點,最吸引女人的男人。

  曉彤小心翼翼地挽著他的手臂朝來處回去,同時輕聲問:「修不好了?」

  Dark怒哼。「媽的!什麼鬼車,我真不懂曉風還留著它幹什麼?」

  「他買不起新的嘛!」

  「我送他一部,」Dark不耐煩地說。「我可不要每次來都要受這種罪!」

  「哇!他一定爽死了。」曉彤想像著曉風知道Dark要送他新摩托車時狂喜的模樣。「他喜歡山陽的,或許你……」

  「山陽的?」Dark不屑地哼了一聲。「我有兩部BMWC-1,就送他一部好了。」

  站在三個目瞪口呆的人面前,曉彤微微一笑。

  「各位,他就是我的男朋友,敖書允……書允,他們是我以前的同學,葉婷、姜哲,杜青青是他的新婚老婆。」

  「姜哲?」Dark的雙眉危險的一挑。「那個姜哲?」

  「沒錯,那個姜哲。」

  Dark用令人火大的眼光冷冷地瞟他兩眼。

  「也不怎麼樣嘛!」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是聽起來就是讓人很不爽,特別是他那種輕蔑的口氣!更是教人抓狂。

  姜哲忍不住反駁道:「至少我是個副總經理,你呢!你又算什麼?」

  敢情他以為滿身頹廢氣息的Dark只是好看而已,其實根本是個一無是處的傢伙。

  曉彤暗暗歎息,Dark則旁若無人地摟著曉彤坐下,對於姜哲的挑釁,他根本不屑去理會,兀自向曉彤吩咐道:「去問問曉風,他要不要也來部哈雷,要的話我再幫他進一部。」

  姜哲一愣。

  「你在說什麼大話,台灣根本不能進哈雷呀!」

  Dark還是不甩他,曉彤只好幫他回答。

  「他已經有一部哈雷了,我們在北部時,他都是用哈雷載我的。」然後又回頭去跟Dark說:「不要給他哈雷了,你開來的保時捷被我砸壞了,我老爹已經把我念得要死了,一直說他賠不起,你現在要是再給曉風一部哈雷,我老爹肯定會心臟病發作的!」

  「砸壞了就砸壞了,我再買一輛就是了嘛!也沒有說要他賠呀!」Dark滿不在乎地說。「而且,剛好我想換個顏色,你砸得正是時候哩!」

  「你呀!」曉彤無奈地直搖頭。「書都還沒有念完呢!就這麼會花錢,怎麼這麼不懂得節制啊!」

  「笨!」Dark哼了一聲。「要懂得如何花錢,才會懂得如何賺錢,懂嗎?」

  「不懂!」曉彤很乾脆地說。「我也不想懂,不過,以後我不會准許你這樣亂花錢了,至少在你進你大哥的公司之前絕對不可以了!」

  Dark瞥她一眼,繼而聳聳肩,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始終瞪著眼,不可思議地瞧著Dark的葉婷突然喃喃道:「老天,他真的只有二十歲而已嗎?」

  一聽,姜哲頓時脫口驚呼,「什麼?他只有二十歲?」

  看到Dark不開心地闔上眼,曉彤不覺好笑地抿了抿唇。

  「是啊!他剛滿二十,是T大二年級的學生,還是個標準的飄車迷,最喜歡跟人家打架……、」

  Dark一聽,立刻睜眼否認。

  「哪有?」

  「還沒有?每次都把人家打進醫院的不是你嗎?」

  「那是人家找我的碴兒,我總不能呆呆的讓人家打吧?」

  「還有,上次那個又跑到我們酒吧來賣迷幻藥的傢伙,你居然把人家的雙腿都打斷了,你就不怕人家那個什麼堂主的找上你嗎?」

  「有什麼好怕的?他找我,我就找他們幫主,誰怕誰呀!」

  「你喲……」

  曉彤忙著對Dark嘮叨,沒注意到旁邊那三個人早已經聽得完全呆住了。

  天哪!這個人到底是何方怪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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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嬰兒室裡的啼哭聲不停,曉彤無奈地把四歲的女兒交給老公。

  「哪!你負責哄她睡,我要喂兒子吃奶了。」

  敖書允接過女兒,在她胖胖圓圓的臉蛋上重重地親了一下。

  「沒問題,交給我了!」

  希望真的沒問題,曉彤暗忖著回到育嬰室裡。

  過了一個鐘頭後,曉彤才又悄悄地走出育嬰室,並無聲的關上門,然後照慣例開始滿屋子找老公跟女兒。

  「奇怪,這回又躲到哪裡去了,怎麼都找不到?」

  突然,她煞住了腳,「不會吧?」隨即,她匆匆跑向車庫。

  片刻後──

「該死的敖書允,叫你哄女兒睡覺,你竟然又給我帶著女兒飆車去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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