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個純粹的世界——天空是絕對的藍、絕對的遼遠,草原是絕對的青,絕對的
廣闊;風流雲散,似是基其中唯一的變動。
然而,幾乎就要瞬間,地面微微震顫起來,天際則卷掀起巨濤般的煙塵……「快!
雲娘,快!」趕在最前頭的漢子,環緊懷中的小人兒,回頭對妻子急急地喊道,抽向座
騎的鞭又加了力道。
「官人,我……我瞧這匹馬就快不行了。」雲娘慌張嚷道。
眼見後頭追殺人馬奔逐的沙浪愈逼愈近,薛家三口面臨的生死危機幾乎陷入絕境;
當此緊要關頭,薛漢登使勁地勒韁。「雲娘,這匹馬的腳力較佳,你和映棠先走,我想
法子拖延他們的時間。」他動作俐落地翻身下馬,獨留愛女的鞍上,斬釘截鐵地說。
「不!官人——」她當然知道丈夫做何用意,忍不住激動地抓住丈夫的雙臂,姣美
地瓜子臉上儘是決絕。「要生要死,雲娘相隨。」
「不管如何,咱們得替棠兒想想呀!」薛漢登反握妻子的柔夷,勉強扯了抹安慰的
笑,回過頭去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
「官人……」生離死別,萬語千言竟難成句。
他迅速將妻子抱上下班馬鞍,睇著兩個最愛的目光是傾盡生命的溫柔,留下最後的
交代:「快走!不要回頭!」
薛漢登重重拍擊座騎後臀,馬匹再度揚蹄狂奔。
伍雲娘眼中蓄滿了淚水,頻頻回首,卻眼睜睜看著丈夫的身臨其境影越來越小。
「阿娘,阿爹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走?」小女孩兒將一切看在眼底,滿懷疑問怯怯
地問:「阿爹要到哪兒去?」
「阿爹呀,阿爹待會兒再來找我們。」聲音略哽,她還是將淚水忍在眶裡。「阿爹
他……他……」
「阿爹是要去買糖葫蘆嗎?」小女孩兒猶對先前在城中瞧見的糖葫蘆念念不忘。
「嗯……嗯嗯……」雲娘重重地點頭,字句含糊凝在口中,心中的痛怎麼也無法告
訴幼女。
聽到滿意的答案,小女孩兒甜孜孜地笑了,乖巧地往母親懷裡偎去。雲娘緊緊地摟
著她,如同溺水之人抱著浮木;棠兒,的確是讓她生存下來的唯一原因。蹄聲達達,在
天地間奏起了永訣地輓歌……***
牙雪山位於涼州城南,上有措崗瑪湖、措秀瑪湖,雪水盈注,常年滋潤鄰近的森林
草原,當地居民世代奉之為聖山。
「阿娘,這是哪兒?」揉揉惺忪地雙眼,發現樹木蔥鬱,和之前的草原景象大為為
同,薛映棠操著軟軟地童音仰首問道。
「棠兒乖,阿娘是帶棠兒來找師父的。」
「師父?」
「是呀!」雲娘溫柔地笑了笑,百般愛憐地揉了揉女兒的發。「是棠兒的師父!」
小女孩睜大了水靈靈地眼眸,不解地區性看著母親。「棠兒的師父?」
「嗯!」伍雲娘未多做工解釋,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由於山路難行,枝葉繁蔓,伍雲娘母女不得不改換步行。還好,映棠年紀雖幼,但
向來乖巧體貼,雖然走得氣喘吁吁,仍舊忍著沒跟面色凝重地阿娘抱怨什麼。
約莫走了兩個時辰,她們來到一道飛瀑前,濺水粼光在濃綠地山野間追逃出一帶綴
繡金粉的淨藍長綢。
「滌塵道長請賜見!」伍雲娘握緊女兒的手,朗聲喊道。
「滌塵道長請賜見!」見遲遲無人回應,她們再次開嗓大喊,而這回又加上一句:
「貪貪癡心懼應斷,嗔歡哭笑總為情。斷情劍此。」
說完,她自懷中取出一柄短劍,高高舉起,嵌著琉璃地銀白劍鞘在陽光下反射出奪
目輝芒。
「貧道有失遠迎,讓薛夫人久等了。」宏亮的聲音先出,接著,枯瘦的身形從瀑布
頂端飄然而下,落立在伍雲娘母女面前;此人紅光滿面,白鬚委胸,眉眼皆是平和之氣
,已在此地清修上百年。
「道長,雲娘遠道而來,實是有事相求。」秀眉攀得緊,她深深瞅了愛女一眼,以
炯炯目光傳達她的堅決。
「與其說有事相求,毋寧說有女相托吧。」滌塵客的目光違巡而過,凡事已瞭然於
心。「薛夫人,難道沒有別的法子?」
她搖搖頭,蒼白的臉龐透露出的靜定令人有些駭然。「這是我家官人的意思。棠兒
在道長的保護下當可確保平安。」
「貧道當年以斷情劍答謝薛官人救命之恩,沒想到卻因此引來浩劫。」滌塵客歎道
。「莫非真是天數天意?」
伍雲娘無奈地微微動了動唇角,無言可對。
半個身子藏在阿銀背後、一直靜靜觀看的小女孩,見場面一下於陷入凝重的沉默,
於是輕輕拉扯阿娘的衣袖,囁嚅地說:「阿娘……這個老公公就是棠兒的師父嗎?」同
時,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刺刺地瞠視著滌塵客。
「是啊!」伍雲娘環住了愛女。「還不趕快叫聲『師父』?」
「師父!」薛映棠依著阿娘的吩咐,恭敬地喊了聲。
「謝謝道長!」伍雲娘見滌塵客沒有拒絕,當是默認棠兒為門下弟子,心中的重石
終於放下;而現在,她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棠兒——」她蹲了下來,溫和堅定
地注視著女兒,輕柔飄忽的笑容裡潛匿著不易發覺的悲傷。「之後要跟著師父好好地學
,要聽師父的話,知道嗎?」
小女孩兒秀氣的眉攢了起來,不解阿娘說這些話的意思,瞧了旁邊的老公公一眼,
而後,按捺了猶疑,輕輕地點了點頭。
伍雲娘欣慰地笑了,纖細的手指緩緩撫過女兒秀似春山的眉、小挺的鼻,而後順著
俏臉的弧度滑下;呵……那明如秋水的眸、不點而紅的唇可是她的翻版呢!
「棠兒乖,阿娘要去找阿爹。」伍雲娘告訴自己不可以耽溺在難捨的情緒裡,將手
中的斷情劍交給女兒,柔美緊緊包住她握劍的小手,輕聲交代著:「這把劍你拿著,阿
娘沒什麼能留給你.只有這把劍了。」
「阿娘……」小女孩兒雖年幼隱約之中卻也能感受到什麼,眼眶立即罩上一層水霧
。「棠兒不要糖葫蘆了!阿娘,棠兒跟阿娘一起去找阿爹,好不好?」
「棠兒要聽阿娘的話,跟師父在這裡好好學。」
「阿娘……」小女孩知道娘親的決定不會改變,難過地低下了眼睫,圈起的陰景直
直映入心底,困難地開口問:「阿爹,阿娘……,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棠兒了?」
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將女兒摟進懷中,緊緊地抱著女兒瘦小的身軀,聲音哽在喉
間。「小傻瓜,棠兒是阿爹,阿娘永遠地寶貝呀,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絕對是呀!
」
「阿爹,阿娘會來接棠兒嗎?」薛映棠怯怯地繼續問道。
伍去娘咬道下唇,唇瓣的疼卻怎麼也比不上左胸的痛,再待下去,她會一輩子放不
開女兒。猛然抽身,倏地站起,她再次向滌塵客道謝:「道長,棠兒就麻煩您多關照了
。」
語畢,她僵硬著身子往山下走去,強忍住回頭再看女兒一眼的意念。割愛、割愛,
舍下的痛楚確是如刀割川。
棠兒棠兒,阿娘對不起你……風動林葉,沙沙作響,聲音入耳後,在她的心底,全
化成了沒能對女兒說出口的抱歉。
***
涼風習習,月明星清,本該是舒眠一場,但獸嚎鵲叫卻為牙雪山的夜晚憑添幾許詭
魅意,尤其對初來乍到的薛映棠來說,更是滿佈了驚心恐懼。
「阿娘……找到阿爹了嗎?快來接棠兒吧……」小女孩兒裹緊了棉被,枕臂趴在窗
邊,仰望著圓盤月,嘴裡喃喃念著。
白玉似的月在她淚水的浸潤下,晃悠悠地蓮浮起阿娘帶著笑容的溫柔臉孔——這是
薛映棠寧可戰戰兢兢地忍受駭人聲響.也不願躺回床榻的原因。
「阿爹……阿娘……」珠淚滾滾而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掏出阿娘留給她的那
把劍,薛映棠珍重非常地緊緊揣在懷裡,直到人倦了,意識漸漸朦朧還是不肯鬆手,就
這麼枕劍而眠。
天邊墜落一顆星在蟒黑的夜空掃劃出亮軌,而她眼角未平的淚.沿著臉廓的弧線慢
慢滑下,在白皙的粉頰的烙上漬痕,最後落在劍柄的玉石上,水珠兒漾起了透淨的碧光
。
稀薄的碧光中,影影綽綽塑現了一個人形,立在她的身側,用鐵灰色有瞳光冷淡地
凝瞄著薛映棠熟睡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
「這丫頭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鎮日不見人影。」饒是滌塵客修為深高,已是長
生不死的半仙,面對愛徒的怠於習武,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在牙逢裡咕噥。l歲月在首,
薛映棠待在牙雪山轉眼過了十三個年頭,當初年方七歲的小女孩兒,如今已是亭亭玉立
的大姑娘了。只是,「亭亭玉立」四字用來形容她的高挑身材尚可,若是意指她的行止
性格恐怕就……呃……不大合適。
果然,直到將夜之際,薛家大姑娘才背著竹筐歸來。
「師父,您瞧,這是今天我在大湖那兒發現的座舌草!」連屋都沒進,薛映棠就急
著從竹筐裡拿出寶貝,圓睜的眸子裡儘是燦燦光華,嘴上猶自停不下來。「真是太出乎
意料之外了!平常得六月天才看得到塵舌草,今年夏暑來得早.竟然五月初就找著了。
這下子,要做強骨膏就有材料了!」
「咳唉!」滌塵客見愛徒喜上眉梢的模樣,笑歎了口氣,說:「棠兒……」
「只要你能把採藥草的心思放一半到練武上就好了!」低啞著嗓子,她佯作師父的
聲音搶了話頭過去,眼睛骨溜溜地轉了兩轉。事實上,只要聽到那聲『咳唉』,她就知
道接下來師父要說的是什麼了,朝夕相處十多年,師父的習慣她當然是摸得清清楚楚嘍
!
「丫頭!忒也頑皮!」滌塵客輕斥了一聲,實際上對這聰慧靈黠的徒兒卻是寵愛有
加。「都是邢小子的錯!儘是教你一些花花草草,結果現在連套劍法也使不全。」
「師父呀,在牙雪山生活得好好兒的,學什麼武?是我自己不喜歡掄刀使劍,別怪
罪邢爺爺。」或許是因為雙親俱為練家子,最後卻遭人追殺而亡,所以她對習武一直有
種莫名的排斥。
滌塵客臉上一派平和,沉默了半晌才說:「快去換件衫子,莫要著涼了。待會兒上
丹房來。」
「是,師父。」瞧師父慈中有嚴的表情,這下她只得恭敬地行了禮,趕緊扛著裝滿
塵舌草的竹筐回房裡去。
淨了淨臉,換件衫子,薛映棠乖乖地到丹房去見師父。
「棠兒,你跟著為師的多久了?」
「快十三年了。」奇怪,師父怎麼這麼問……她雖然老老實實地回答,但心裡著實
覺得不大對勁。
「嗯……想不想下山?想不想回中原?」
「師父的意思是……」唇角芬地綻起笑渦,聲調微微揚起,透出一絲興奮。「咱們
要到中原去?」
「不是咱們——」滌塵客將愛徒的反應看在眼底,輕輕地搖了搖首。「是你自個兒
一人。」
聞言不禁讓她立即斂去歡欣笑容、改換成眉峰顰蹙的愁苦樣,對於師父突如其來的
說法感到困惑。「師父,為……為什麼?」
「棠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當行之路,該是你走的,想避也避不開,不該是你走的,
想找也找不著。」
「可是……」理智的明白不等於情感的接受,薛映棠輕咬下唇,細聲說:「徒兒捨
不得離開師父。」
這一老一小相依十數年,名之為師徒,實與親人無異,真要分離,如何甘願?
「捨不得?呵呵……」滌塵客似是料到愛徒的反應,右手順捻長鬚,呵呵笑了出來
。「棠兒,捨與得就是你的修業之一呀!」
聽師父這麼說,薛映棠知道事已無轉園之地,除了接受別無他途,垂首悶聲應道:
「徒兒知道了,這就回房收抬包袱。」
***
露白風清,月明如親,如此良夜卻無法使她一展笑顏。
「斷情……」輕喃如蟲語隅隅,黯然的心緒在脆薄易碎的聲音裡昭然若揭。「要離
開這裡了。」指尖輕輕撫過銀白色的劍鞘,最後停駐在青碧的玉捧上。
這些年來,她幾乎想不起阿爹、阿娘的臉孔,而殘存的幼時記憶,以及溫暖可依的
感覺全寄寓在這把劍裡。
深深吸口氣,接上了輕優的目光凝落在劍鞘,薛映棠幽幽地問:「斷情,你這名兒
是誰許的?斷情、情斷……難道不疼嗎?」
在牙雪山將近十三個年頭,一木一花、一草一沙都如同親人,更逞論拉拔她長大的
師父了,如今卻必須離開這些熟悉,重新喚醒幾乎淡忘了的生離酸楚,只是這回她不再
是小女孩兒,連哀求吵討的機會都沒有。
「從以前到現在,斷情……只有你一直陪在身邊。」睫簾悄悄落合,霎時間,孤寂
漫天捲煙排山倒海而來,許久不見的淚水自靈眸墜下。
「只有斷情……」
***
水漾的月光柔漫入室,為粉頰末干的淚漬灑上晶瑩點點,用明、影勾出她秀峰似的
鼻樑。
和過去一樣地,他就這麼定定地站在床榻旁,以冷淡依舊的鐵灰色眸子溢著沉睡的
她;和過去不同地,那姣美秀致的五官不再屬於女孩兒家的,而是一個姑娘的了。
碧光圈裹住他的身子,人鬢的劍眉有著絕然的冷肅,鐵灰色的瞳眸猶如古井般深遂
幽暗,緊抿的雙唇勾出剛毅線條,不過,頎長挺拔的身材卻因碧光半透而失去該有的定
穩感。
是的!他確非實人,該說是——魂體!
十三年前,她用思親的淚水喚醒了他這沉睡百年的靈魂,自此之後,每當月出的夜
晚,他便能以魂體的形式出現。
他盯著梨花帶淚的粉臉,沒有表情地。老實說,甦醒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浩恩,
也就無需對當年的女孩兒——現下的大姑娘——抱有什麼感激之意。
衛逐離,非是被這濁濁凡世所逐離,而是欲將擾擾紅塵逐離於自身之外。
「除非是水中加入其他誘發之物,對吧?」她順著邢叔庸的話說,稍頓了頓,接著
道出自個兒的推論。「如我判斷無誤,水裡另摻有僧溪黃和浮余。」
「僧溪黃和浮余?」這兩個是什麼東西?怎麼他行醫大半輩子卻沒聽過。
「邢爺爺,您別覺奇怪!僧溪黃和浮余是牙雪山的礦石,我是因為師父煉丹需要才
識得的,否則也是認不出。」薛映棠娓娓說來,聲音像是滴雨般清脆。「僧溪黃和浮余
性熱,磨成粉後和植酸、蚶蓉、金線菇等熟藥並置,理應會加重毒性,使氣血運行轉慢
為快,所以張大叔會有上氣發瘡、胸腹疼痛的徵兆。不過,下毒之人大概知道涼州城有
個再世華倫,所以,並非加人尋常粉末,而是用僧溪黃、浮余煉燒後的丹頭。這麼一來
,就算洽得好瘡、解得了疼,雙目還是難保。」
「滌塵老兒把你教得好,既是聰明又是貼心。」邢叔庸如何不知這是棠兒維護他顏
面的說法,持須微曬。「倒是應該如何個解法?」
「這………張大叔的眼睛能不能復明,實在很難說。」她感到萬分抱歉,實在是無
能為力。「不過,若用寒羽捏、白餘糧、皂礬等礦石粉末入水,七日後城裡的水源當可
恢復。」事實上,若非師父長年煉丹、而她自個兒碰巧喜歡研究藥典,此時此地恐怕只
有乾著急的分兒。
「不過,這些石頭玩意兒,恐怕還是得你去找峻,你邢爺爺我呀,對這方面所知有
限,果然隔行如隔山。」
「姑娘,待會兒我去找幾個壯丁,這差事就交給我們這些粗人吧。」在一旁聆聽許
久卻插不上話的店小二,這下趕忙請縷。「大家都希望可以為涼州這次的劫難盡點心力
咧!」
「嗯.那好吧!就麻煩小二哥了。」薛映棠輕靈地笑了,渾然沒把奔走一天的疲憊
放在心頭。
是呀!有什麼比解決問題、幫助眾人更來得開心的?
***
在店小二俐落手腳的張羅下,很快便照她的指示將事情全辦妥了,地方官尚且派兵
駐守,以防有變。如今,就等七天後的情況了。
彎刀般的下弦月以傾斜之姿向天際墜落,在月勾處不遠有顆明亮的星子,如多情凝
梯的眼眸。
「斷情,你瞧,那顆星星……」這幾天的忙碌,讓她覺得很踏實,心情也跟著開朗
起來。「看起來像是在守護月亮。」
倚在走廊的欄杆上,任由夜風梳發而過,雖覺微冷,但還是擋不住笑容舒捲自如的
綻放。「如果,星星守著月,那麼守著我的,就是斷情嘍!」
是啊十三年如一日,斷情從未離過身!
「癡話!」
什麼?又是那個聲音?這下子,什麼好風、好月、好心情全都一哄而散!
「是誰?」壓低的聲音裡,猶有顫意。「究竟是誰?」
她環顧四周。「沒半個人呀,連個鬼影……」呸呸呸!烏鴉嘴!薛映棠趕緊摀住嘴
,以示對衝口而出的後悔。「不怕不怕,有斷情在,沒什麼好怕的!」她像是催咒似地
,對自己不斷重複說道,抱著劍的兩手收得更緊了些。「不怕不怕,有斷情在,沒什麼
好怕的!
果然,除了風打林葉過的著寒聲外,再沒半點怪異的聲音。
「我就知道——」她笑了,麗似夏花的俏顏中帶了絲得意的味道。「斷情會守護我
的。」
怎知,連聲音都還末被夜風碾碎吹散,她的笑容就掛不住了。
薛映棠瞪大了眼,看著碧光自手中劍柄的玉棒流出……老天!那逐漸成形的是——
「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