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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龍王引蝶 (上、下)  作者:陽光晴子

龍王引蝶 (上、下)  作者:陽光晴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1475個瀏覽者
《龍王引蝶上》 作者﹕陽光晴子

出版日期﹕2009-03-18

內容簡介﹕

傳說他權勢滔天、傳說他富可敵國、傳說他邪惡無情,
傳說他的女人只有一種命運──
受寵的時候是寶物,失寵的時候是禮物,
兩種身份,是女人的希望與絕望,
他是──愛新覺羅?弘熙,人稱「龍王」。
他說:「嫁給我就是夫人,不嫁,就當我收藏的美人。」
原以為正常的女人都會搖尾乞憐、乖乖嫁給她,
偏偏她,又是裝瘋賣傻又是假結婚,遲遲不肯點頭,
沒關係……會跑的獵物才能激發獵人狩獵的慾望,
為了得到她,他可以逼得她家破人散、走投無路、
可以拿她手帕交的清白威脅她、要她屈服、
可以全天候監視她、逗弄她,甚至無暇顧及他的後宮,
果然,她終於臣服於他……但,身旁的人卻說──
真正臣服的人──是他……


書名:龍王引蝶•下  
系列:單行本  
作者:陽光晴子
出版日期:2009年03月18日
  
內容簡介:

傳言龍王因為她,撤掉如同後宮的「美人宮」,
傳言龍王因為她,與摯交好友反目成仇,
傳言龍王因為她,不惜重傷使節、引發戰爭,
一個女人,決定龍王的喜怒生死,
她是──蘇丹凝,龍王唯一的弱點。
他說:「誰也不准傷害你,誰都不准!」
皇叔要她死,他以命相搏,才能救回她一條命;
美人要她死,他以牙還牙,宣告世人她多重要;
敵國要她死,他寧死不屈,即便背上嗜血罪名,
他從不曾違背自己給的承諾,但……她呢?
她給予的,竟是如此殘忍的回報──跟別的男人偷情!
逼得他狠下心將她往敵境送......不過,所有人都猜錯了,
他不僅會親自救下她、替她療傷,還要親自折磨她,
因為他還是很愛很愛她,愛到要用一輩子恨她……




楔子

  江南,一處金碧輝煌的園林裡,一群王公貴族、富商仕紳正齊聚一堂的在喝喜酒,這其中有人已經吃了兩攤,待會兒還得趕下一場,也有人吃了第三攤,賀禮送到手軟,因為這陣子成親的人真不少。

  其中一桌,一名嚴姓富商正要起身趕場,怎知坐在旁邊的杜員外就拿了一張帖子給他,這一看啊,他大眼一瞪,「又是喜帖我說杜員外,你家閨女不是才剛滿十三?」

  「行了、行了,不嫁怎麼成呢?難不成去當龍王妻嗎」杜員外搖頭啊。

  「也是,龍王選妻一事才傳出來不久,不知有多少閨女趕辦婚事。」坐在富商旁的何大人也開口了。

  「沒錯、沒錯,嫁給惡名昭彰的龍王,最終會淪為什麼角色,誰也沒把握。」另一名商人跟著道。

  「龍王到底做了什麼事?」說話的是個皮貨商人,他終年在北方,才到江南三天而已,本想做生意,沒想到到處都在請喝喜酒。

  「你不知道龍王是當今皇上的弟弟,是前皇御賜的『福親王』啊。」何大人撫鬚替他解惑。

  「可你們怎麼叫他龍王?」皮貨商不懂。

  「私下喊的啊,又不是不要腦袋了。」杜員外插嘴。

  「但大夥兒私下喊他龍王,也就說明了,現在在紫禁城的皇上雖是坐在龍位上,然而真正的九五之尊是福親王啊!」三杯黃湯下肚,何大人可敢講了,「善於權謀的他,拒絕他父皇不要龍位,拱了現今皇上上位,其實也是有所圖。」

  「有所圖?」皮貨商再問。

  「哎呀,皇宮裡規矩多,對狂傲邪肆的龍王來說,就像一個大鳥籠,所以他遠離京城,到了大清運河的航運樞紐淮安,掌控漕運總督及那些財力雄厚的鹽商,這簡直就是掐住了大清的財運命脈啊!」

  何大人一說完,杜員外又緊接著道:「沒錯,富可敵國的他養妓女、收取各貪官污吏貢獻的奇珍異寶,聚斂錢財。」

  然而,嚴富商對此說有意見,「可我也聽聞是皇上感念龍王讓他成了皇帝,才讓他成了鹽商巨頭,龍王也不吝捐輸朝廷內庫、充軍輸、治水患、解饑荒。」

  傳言云云,真真假假,孰為真孰為假,已真假難辨,但每個人聽在耳中都各自解讀。

  「哎呀!這正是他正邪難分之處嘛。」另一名謝姓富商也急著發表言論,「工於心計的他拱了過於溫恭良善的哥哥當上皇帝,也是方便他染指於政,他的權勢、兵力都不輸真正的皇帝,誰敢得罪他就是找死。」

  「豈是找死而已?傳言南方的定親王不過向皇上告了他一狀,沒幾天,王府就被一把火給燒得精光。」何大人邊說頭皮邊發麻呢!

  「還有呢,鹽商大老何漢善私吞鹽貨外賣,不過一個半月,一家大小就全成了廟街乞丐,聽說是載著鹽貨的船隻全翻覆入河,家中金庫被偷竊一空。但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兒?誰做的,大家心知肚明。」杜員外再道。

  「所以龍王這門親家,誰敢攀?即便龍王選妃的條件就只要是美人兒、個性別太弱便成,可『伴君如伴虎』啊。」何大人喝了杯酒,又開了口。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個不停,一些本來狀況外的富商倒是搞懂了。難怪,這陣子喜帖滿天飛,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甚至是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少婦也都趕著上花轎,這龍王選妃弄得家家自危、民心浮動,壓根是個大災大難啊!

[ 本帖最後由 chembioorg 於 2009-4-28 18:4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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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四更天,月光將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照映在窗口。

  「小姐、小姐。」一道極力壓低的嗓音在靜夜中沙啞響起。

  窗戶緩緩拉開,皎潔月光下,一張清麗絕俗的臉蛋兒探了出來,「噓噓,二娘好不容易睡著了。」蘇丹凝緊張的將手指壓在唇上。

  小丫鬟小茹連忙點頭,「快!」

  「嗯。」她於是拉起裙擺,一腳踩上窗框,身子往前,正要爬出窗台時——

  驀地,整座蘇府燈光通明,接著是一陣騷動,「龍王來了!來了!快!」

  只見僕役院的丫鬟、小廝匆匆穿上衣服,提起燈籠就急急忙忙的往大門跑去,蘇府的主子蘇柏承更是拖著五旬身軀邊跑邊讓傭人穿上外衣,急奔女兒閨房,大喊,「快起來準備——咦?凝兒你趴在窗戶幹什麼?」

  逃啊!但晚了一步。蘇丹凝莫可奈何的擠出一個笑容,「我睡昏頭了,一聽龍王來了,就嚇得從床上彈跳起來,找到洞就鑽了。」傳言是對的,龍王是個不可捉摸也無法無天的狂妄男子,半夜作客的事也做得出來。

  蘇柏承先是擰眉,接著,老而猙獰的面孔閃過怒火,他突地一個箭步上前,一手殘忍的扣住她的脖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我養大的,你在想什麼我比你還清楚!」

  這就是她這一生最悲哀的事!她激憤的想著,但她不求饒,也不因他粗暴的鉗制而逸出半聲呻吟,即使她快喘不過氣來,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

  「老爺,你快掐死小姐了!」趴伏在窗台右下方草叢裡的小茹急急的跳了出來大叫,「小姐的臉色都發青了!」

  蘇柏承黑眸半瞇,鬆開扣住女兒脖子的手,卻回身反手「」的一聲,用力的甩了小茹一巴掌,「臭丫頭,竟敢幫忙小姐逃走!」

  小茹被打到趴跌在地上,左邊臉頰紅腫,疼痛的淚水奪眶而出。

  蘇丹凝趴在窗台上摸著脖子喘著氣兒,啞著嗓子,恨恨的瞪著他,「沒有本事的男人才打女人,你要再動小茹一下,我就咬舌自盡,看你找誰去伺候龍王!」

  「你!」蘇柏承臉色一變,瞪著粉雕玉琢的女兒,那雙璀亮的星眸、嫣紅的嬌唇,白皙粉嫩的肌膚,年已十六的她,跟她死去的親娘長得幾乎同個模樣,就連個性也一併承襲了,在楚楚動人的纖細外貌下,卻有一顆執拗而堅強的心。

  他咬咬牙,與她那雙冷然而無畏的明眸對峙——

  「老爺,龍王的馬轎到門口了!」何總管快步跑過來稟告。

  他老臉一沉,瞪向怯怯的坐在地上的小茹,「杵著幹什麼?還不快進去把小姐給我好好打扮。」

  「是。」她哽咽,連忙起身繞到門口,沒想到老爺的吼聲再起,「把睡死的二夫人給我叫起床!」

  她嚇得又急急喊了一聲,「是。」

  蘇柏承冰冷的黑眸則落在已站立在窗子後的女兒,「不要給我搞砸了,除非你想死!」丟下這句話,他甩袖走人。

  直到此刻,蘇丹凝才允許眸中不甘願的淚水滾落眼眶,但她雙手握拳。她不會屈服的!

  「小姐,你真的、真的敢『那個』嗎?」

  小茹咬著下唇,邊替蘇丹凝梳妝打扮邊問,可是她的雙手卻在顫抖。

  蘇丹凝一瞬也不瞬的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的五臟六腑早已揪成一團,她也在害怕,但她不允許自己畏縮,「當然。」

  「可是——」小茹拿在手上的髮釵拚命抖啊抖的,根本插不進小姐柔細的髮絲裡,幾乎快要哭出來了,「萬一我打探來的消息有誤怎麼辦?」小姐把她的命運交到她手上,她好怕她搞砸了。

  「那也是我的命。」她堅定的伸手拿走她手上的髮釵,丟回珠奩裡,「我要上戰場了。」

  她站起身,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後,這才步出閨房。

  她抬頭挺胸的經過長廊,步往曲橋,為了顯現蘇府的豪奢華麗,所有的大小燈都點亮了,黑夜如晝,但她卻只感覺到一片望不到未來的黑雲籠罩在前方,而為她帶來這一片揮之不去黑雲的就是人稱「龍王」的愛新覺羅.端熙。

  身份尊崇的他是當今皇上的弟弟,也是惡名昭彰、正邪難分、道德敗壞、備受爭議性的人物。

  他原是先帝所中意的皇位繼嗣者,但他卻狂肆的拒絕了,令先帝大為惱火,欲將其貶為庶人,以懲其抗君旨之罪,卻不知端熙的人脈建立得如此堅實,朝中文武百官竟全體為他請命,就連當時的十三阿哥、現登皇位的端善也挺身為弟弟說話。

  傳聞,後來先帝在重病彌留時會立溫文儒雅的端善為太子,也是端熙在暗中使力助他繼位的,原因是端善是當時惟一挺身為他求情的兄弟。

  或許也是如此,端善雖貴為皇上,對這個弟弟卻相當厚愛,對其所作所為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是端熙養了一群為數不少的侍衛兵,軍火炮彈皆備,其戰鬥力不輸朝廷軍力,但他也不覺不妥。

  事實上,就坊間傳說,兄弟倆感情極佳,結交江湖多名武功高強友人的端熙在各方圓融及權貴的關係下,專門替皇上解決一些棘手的事務,像是仗著先帝餘蔭的貪官污吏,就是透過他「私下」處理的。

  而皇上為了回報他的幫忙,也感念有他當靠山,自己才能在爭權奪利的兄弟間穩坐皇位,所以,他讓不愛受皇家禮數約束的端熙成了勢力雄厚的鹽商巨頭,讓他名正言順的成為「民間的王」,如此一來,就連掌管水道運送田賦、食糧權力顯赫的漕運總督,也得視龍王令為皇令,順應行事。

  龍王之名也因此盛名遠播,連進貢的異族也得備上兩份貢品,一份送至紫禁城,一份送到淮安的福親王府。

  想到這裡,蘇丹凝美眸一黯。就是這些顯赫事跡讓利慾薰心的父親在得知龍王選妻這件事後,花了好多銀兩打通關,將她的美人圖送給龍王。

  因為父親不甘只是一名收購鹽貨再轉賣給運商的中間商,他要攀上這一門權貴,便能在鹽市上執牛耳,得以睥睨眾人,更想在龍王的威名庇佑下,作威作福,相信財源將滾滾而來。

  至於端熙的另一邪惡面,爹在她面前卻絕口不提。

  例如他自各地青樓買來當家花魁,組成「美人宮」,不僅自己享用,也大方供來訪的男客點用,他更有一名供他奇毒以懲戒或對付頑敵的異族紅粉知己,手下的人若是敢背叛他,或將王府裡的大小事傳出去當作茶餘飯後的閒磕牙話題,他也會處以極刑,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足見其心性殘忍及狠戾無情的一面。

  而這些傳聞遍傳大街小巷,無人不知,她爹竟然以為將她軟禁在家,她便無從得知,實在掩耳盜鈴得可笑。

  只是,一想到待會兒,她就將跟那個冷血邪惡的龍王面對面,她的心忍不住一陣惶然,腳步不由得愈走愈慢,甚至停了下來。

  「小姐?」亦步亦趨的小茹也跟著停下,但神情益形緊張。

  何總管快步走過來,一見花容月貌的小姐面露忐忑,他心有不忍的道:「老爺在催了,請小姐快進去吧!」龍王選妻,王公貴族是避之惟恐不及,誰也不願意讓自家閨女與一群花樓女子共侍一夫,偏偏老爺——唉!

  蘇丹凝自然看到老總管眼中的憐憫。但又能如何呢?她逼自己凝聚勇氣再往前走,才走一步,何總管突然又道——

  「龍王看起來是個可怕又難對付的男人,請小姐不要跟他對抗。」

  這是他的誠心建議,因為他知道這段日子等於被囚禁的小姐跟小茹私下在計劃什麼,他曾經不小心撞見這對主僕在「對戲」,當時,他還覺得可以一試,甚至幫忙隱瞞,可在剛剛看到龍王后,他覺得那是一步險棋,玩不得。

  不要對抗?那就任由父親、任由龍王為她的一生下定奪????

  不!她不要!美眸中閃動著不屈眸光,她意有所指的道:「何總管,你放心吧,我會相當『服從』的。」

  何總管皺紋滿佈的臉刷地一白。這可不是他想聽的答案啊!

  蘇丹凝深吸口氣,再往前廳走去,小茹緊張萬分的緊跟在她身後。

  華麗典雅的大廳裡,不管是紅檜木桌椅、四周樑柱或門窗上皆見雕工精細的圖案,奢華感十足,端熙一派泰然的端坐在紅木大椅上,兩名貼身侍衛索先及亞克一身黑色勁裝的站在他身後,另外,還有近十名穿著藍袍、袖臂上刺了一個「福」字的侍從分立大門兩旁,氣勢懾人。

  由於他就正對著敞開的大門,所以一眼就能瞧見一個粉紅身影在一名小丫鬟的陪同下,戰戰兢兢的踏進來。

  端熙挑眉打量。這女子身量嬌小纖細,看來弱不禁風,但有一雙純淨的翦水明眸,挺直鼻樑下是一張形狀姣好的櫻唇,膚若凝脂,兩頰透著誘人嫣紅,就像一尊搪瓷娃娃。

  只是,他王府後宮已有數十名來自各地青樓的花魁,她們個個精明幹練又柔媚迷人,因而,要成為福親王府的當家主母,生性太嬌弱或太膽小者皆不宜,要不,一入府,恐怕就會被那群美人兒給生吞活剝了,而眼前這個小美人兒在這一關就不合格。

  他輕撇嘴角,睨視著她那雙泫然欲泣卻不敢直視他的眸子,再看看她因恐懼全身抖得像秋風中落葉的怯懦狀。這一趟真是白來了!

  他剛辦完件事,路經蘇府時想起蘇柏承力薦自家閨女,這才半夜登門,沒想到結果令他大失所望。也罷,既然來了,就休憩一會再說吧。

  「你總算來了,真是太沒禮貌了。」蘇柏承口氣中有怒有怨,表面上倒是笑咪咪的像個慈父的迎上前來,「你——咳!快來見見王爺,王爺等你好一會兒了。」他這話說得差點嗆到了口水,全因蘇丹凝臉上蒼白而明顯的懼色。

  「爹……天啊,天啊……我、我太緊張了,我快、快要不能呼吸了!」

  蘇丹凝聲如蚊蚋,虛弱的一手摀住額頭,而怯懦的淚眼一對上端熙那雙冷硬的黑眸時,她臉色嚇得一白,一手改揪著領子,雙腿一軟,就五體投地的跪下。

  端熙濃眉一蹙,「蘇小姐,你幹什麼?」

  她顫抖著抬頭,淚水迅速爬滿她那張精緻的小臉,她抽抽噎噎的哭著,手腳更是抖得厲害。

  「請、請……不要生氣,王爺,我……我……第……一……次見到……尊……貴……的你、你……天……生……的威儀……懾……人……所、所以……」

  一旁的小茹見她跪下,嚇得也急急下跪。但她好佩服主子啊,竟然真的敢在威名天下的龍王面前裝瘋賣傻。

  「凝兒?你——你在幹什麼?」蘇柏承低頭瞪她一眼。

  一旁的二夫人宋玉儀也很快的從座位上起身,大步過來,一臉不悅的瞪著一向膽大包天的蘇丹凝竟成了驚弓之鳥,「你在玩什麼花樣」她壓低了嗓音問。

  蘇丹凝沒回話,只是怯怯的抬頭看著分站她左右的父親及二娘,又極其慌亂的瞧向端熙,接著,眼圈一紅,淚水又溢出,她顫慄著低頭,努力的裝出她有多麼畏懼的模樣。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比皇帝還要令人畏懼的大人物,竟然如此年輕俊美。

  而他也不愧出身皇家,身上不自覺的散發著一股天生貴氣,兩道濃眉下,深邃如海的黑眸沉潛得不見半絲波動,懸膽鼻,還有一張冷硬卻形狀姣好的唇形,總的說來,在這俊魅勃發的外貌下,有一抹難以接近的跋扈傲氣。

  不可諱言的,他的確是一個極具威脅性的男人,她勢必得小心再小心,萬一被他識破她的偽裝,那就與親手捋虎鬚沒兩樣,下場淒慘。

  「蘇小姐,起來吧!」

  端熙對這種少了膽子的木頭美人沒啥興趣,他直接瞥向臉上變得凶狠的蘇柏承。

  「把酒菜備上,吃一吃,本王想休息,明早就走人。」

  「呃——是。」

  蘇柏承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但他不敢遲疑,連忙示意何總管去準備,不一會兒,端熙等一行人就先移到側廳,丫鬟們急急的先送上小菜及美酒。

  蘇丹凝很聰明的讓自己一直處在端熙的視線範圍內,對爹及二娘頻頻向她使眼色,要她先到一旁的暗示視而不見,反而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含著淚水、抿著微顫的唇,不是低頭,就是怔怔的看著端熙,一雙明眸也不忘因恐懼而睜得老大,再讓無聲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演得逼真,蘇柏承跟宋玉儀卻是氣得咬牙切齒,偏偏龍王在座,又不能對這個故意跟他們作對的女兒吼叫。

  小茹也是提心吊膽的,她總覺得小姐演過頭了,她是愈站愈靠牆壁,就怕自己會嚇到昏厥過去。

  不久,酒菜全上桌了,入座的蘇丹凝在父親嚴厲的眼神下,急忙起身,拿起酒,顫抖著雙手為龍王斟酒,但酒沒倒進酒杯內,倒是灑了一桌。

  「夠了!」端熙冷硬的黑眸閃過不耐,他伸手欲拿走她手上的白玉酒瓶,沒想到,手都還沒碰到她,她就嚇得放開手,酒瓶摔落桌上,頓時酒香四溢。

  「我太笨拙了……對不起……對、對不起……」她說得結結巴巴,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內淚水轉啊轉的。

  「你到底在幹什麼你緊張什麼呢?」蘇柏承忍著一肚子的怒火,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再回頭看向呆站在他後面的丫鬟,「還不把桌面清理乾淨!」

  「是。」兩名丫鬟頓時上前清理,只是她們被搞迷糊了。小姐是怎麼了?一點也不像平時敢跟老爺嗆聲的大小姐!

  蘇丹凝蒼白著臉,怯怯的看著端熙,十指害怕的交纏絞扭。

  端熙炯炯的目光睇視著她。這麼怯弱無助、畏畏縮縮的,哪有當龍王妻的能耐呀不過,蘇府算是很有誠意,三更半夜硬是備出這一桌山珍海味,他就不跟她計較了。「蘇小姐,本王不會吃人,你不必那麼害怕,吃吧!」

  「是!」

  她顫抖著雙手,拿起碗筷,拚命的扒飯入口,一口又一口,一口又一口,明明是一名纖細動人的黃花閨女,竟然一口接著一口的塞得雙頰鼓脹,已見她一臉痛苦了,還是將飯拚命塞進嘴裡。

  端熙濃眉糾結,「你到底——」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她臉色陡地一變,「嘔」的一聲,嘴巴一張,口中的飯粒全數往他身上吐去,端熙動作雖快,迅速的起身後退,但還是沾了一身混著唾液的飯粒。

  蘇柏承臉色悚地一變,立即拂袖而起,朝她大吼,「你幹什麼?誰叫你這樣吃的」

  蘇丹凝嚇得從椅子摔落地上,「王爺沒說停……我、我不敢……停。」她臉色慘白,全身拚命的抖抖抖,哭得縮成一團,「對、對……不起……請……王爺……千……萬不要砍我的……頭……啊……嗚嗚嗚。」

  端熙瞪著動不動就下跪求饒,臉上老是有著淚花的蘇丹凝,已經耐心全無了,對蘇柏承的怒吼更是不耐,他半瞇起黑眸,怒火直燒蘇柏承,「這就是你大力推薦足以匹配本王的美人」

  瞧他俊臉上滿佈陰霾,蘇柏承一臉惶恐,低呼一聲,「這——」

  「本王尚未娶她,她已像一名備受欺凌的可憐女子了,一旦迎娶,她勢必被嚇得神魂離體,只怕婚事沒辦多久,就得替她辦喪事。」

  對對對!所以她是娶不得的呀!蘇丹凝知道自己偽裝得很成功,但她不敢有一絲欣喜,繼續給他抖抖抖。

  端熙冷冷的瞪著蘇柏承,「為了當本王的丈人,你的謊撒得也太多了。」

  「這——這——」蘇柏承急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他惡狠狠的瞪著令他顏面盡失的女兒,再看著端熙,「她平時根本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明白——」他雙手握拳,再看向女兒,「蘇丹凝,你少給我裝瘋賣傻!」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爹……」她淚如雨下的踉蹌後退,小茹更是腳軟的跪地,完全沒力氣上前去扶住主子了。

  「我打——好,既然你欠打,那就——」氣瘋了的蘇柏承習慣性的揚手就要狠狠的摑她一記耳光,但幾乎是在瞬間,「咻」的一聲,一支筷子迅速的穿過他高舉的手掌。

  「啊∼」他一臉痛楚的緊握住血流如注的右手,跪地哀號。

  空氣瞬間凝結,眾人臉色蒼白,動也不敢動,宋玉儀嚇得腿軟,跌坐在地。好一個喜怒無常的龍王,好可怕!

  「敢在本王面前打女人?」他冷聲挑眉,神情陰狠得令人望之生懼,「難道你不知道這是本王最憎惡的事,只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會打女人!」

  蘇丹凝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後,隨即失序狂跳,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她完全沒想到惡名昭彰的龍王會說出這樣的話,貪婪無比的父親其實就是一個無能之人,而他的這句話也觸動了她心中某個角落。

  端熙無視蘇柏承的手血流如注,口氣嚴峻,「備水,本王要沐浴!」

  蘇丹凝一愣,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宋玉儀臉色慘白的扶起丈夫,卻不敢多看端熙一眼。好……好可怕的男人,難道他沒看到她丈夫的手還在流血

  蘇柏承滿臉痛苦卻努力的擠出笑意,「當然、當然!來人啊,快去將浴池注滿水!」

  她簡直不敢相信的看著丈夫,「但你的手……」

  他臉色一變,惡狠狠的瞪向她,「王爺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當然以王爺的需求為先,何況,王爺教訓的是,這是我應得的。」他強忍著痛楚,再次向面無表情的端熙擠出討好的笑容,一回頭又怒斥全呆住不動的僕傭,「全杵著幹啥還不快去準備,王爺是貴客,誰敢給我怠慢了?」

  一群下人經這一吼,連忙奔出門外。

  蘇丹凝冷眼直視著朝龍王點頭微笑的父親。到此時,還想捧龍王的狗腿她對他臉上卑微討好的神情感到悲哀及不屑,簡直像只乞討搖尾的狗。

  由於她的眼神全定視在父親身上,忘了演戲,導致今晚的完美演出全敗在這一刻。

  端熙不見波動的黑眸正直勾勾的凝視著她。一個畏縮害怕的女子在見到父親被傷害後的反應竟如此平靜?當他看到一道幾難察覺的不屑之光閃過她那雙淚汪汪的明眸時。難道——他抿緊了薄唇,犀利黑眸迅速的閃過一道危險光芒。

  「蘇姑娘,就你來伺候我洗澡。」

  既然有人有膽子耍他,他也不必對她太客氣!

  蘇丹凝一回神,暗呼一聲糟糕,倉皇神情對上他那雙冷然而暗潮洶湧的黑眸,不知所措了,「什、什麼?王爺要我……我……」她結結巴巴,然而,此時此刻她這膽怯又緊張的口吻可不是裝的。

  蘇柏承臉上的笑意加大。龍王此話一出,代表他察覺到她的表裡不一!他邪笑的對她說:「對,就你去,這一切全是你惹出來的,還不好好的去伺候賠罪!」

  她難以置信的瞠視著父親,「可——我是未出閣的閨女。」

  「王爺看中你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而且,王爺絕對不會虧待他碰過的女人,乖女兒,你別人在福中不知福。」眼看未來的富貴有譜,他的口氣更好了。

  但端熙可不想聽兩人廢話,他一手扣住美人兒的手腕,「帶路!」

  蘇丹凝嚇了一跳,一抬頭對上他那深沉而冷銳的目光後,她的心猛然一驚。不對勁,不太對勁了……但在他這不容辯駁抗拒的眼神下,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心驚膽戰的引領著他往父親在數日前就特別整理過的貴賓房走去。

  這一路她走得踉踉蹌蹌的,期待有人出面阻止,但她失望了,儘管她豎直了耳朵,也只隱約聽到父親要何總管快去找大夫的聲音,而她的手就被端熙那有力的大手牢牢的緊扣著,甩也不能甩,只能眼睜睜的看他把自己帶到不可知的命運裡。不過,她仍然期待,希望爹在最後一刻會記起所謂的禮教,會想到男女授受不親、會想到她還是他未出閣的女兒,希望她當的是龍王妻而非一夜侍寢的妓女……

  但,她終究想太多,期待太多,她爹根本病了。

  當兩人幾乎並肩走入這間金碧輝煌的房間後,在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時,蘇丹凝才從沉重的思緒裡回魂,回頭一看,發現跟著他們進房的還有一直跟在端熙身後那兩名粗壯高大的黑衣男子,兩人分站房門左右,就像兩尊門神。

  「快點!本王已經受夠這一身氣味!」端熙低聲沉喝。

  蘇丹凝眼中仍有淚,但也敏銳的發現到他的神情中沒有先前的厭煩及不耐……

  難道- 不!不會的,她今晚的表現幾近完美,她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帶領著他往前,朝著與房間相通的浴池走去,而兩名放熱水的小廝正巧走了出來,一見到他們,急急拱手稟報,「水已備妥。」

  「下去!」端熙冷然一喝,兩人行禮後快步的退出去。蘇丹凝卻停下腳步,怯怯的看著俊美如儔的他,「要……不要……請王爺的手……下幫!」

  「不必了。」

  連話也不讓她說完!她低頭,強壓住一肚子怒火。好吧!無所謂,他要真能忍受她的笨拙與怯懦,那她也認了。

  在這一道道飄逸薄紗圍繞的大浴池裡,已注滿溫熱的水,一旁的架上也備妥一套質料極佳的換洗衣物,看來她爹為了攀上這門親事,可真用心,甚至不在乎她這個女兒的清白之身是否會被龍王給毀了!

  蘇丹凝內心儘管怒火澎湃,還是顫抖著手站在小椅凳上,笨手笨腳的欲解開他身上的衣袍,委屈害怕的盈眶淚水則是叮叮咚咚的掉。

  「妳生性本就如此膽怯?」端熙低沉的聲音裡滿是譏諷。

  她一愣。被發現了?不可能!她別心慌。「王……王爺是……什、什……意思?」

  冷不防地,他突然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丟入足以讓五、六個人浸泡的大浴池中,頓時,嘩啦啦的水花四濺。

  摔落在池裡的蘇丹凝嗆到了水,「咳咳咳……」

  她痛苦的咳了起來,眼睛也被水花淹到,就在她拚命眨眼咳嗽間,浴池裡又起了另一陣波動,水花再次濺到她眼睛,她的視線又是一陣模糊,但還不及抹去臉上的水漬,她身子猛地一震,感到她纖細的腰身被一雙大手給牢牢握住,她急喘了一聲,待視線清明後,竟見端熙已赤裸的上半身在她身前。

  她杏眼圓睜,嚇得驚呼出聲,「王- 王爺別亂來!」

  「本王認為妳爹會很開心本王對妳亂來的。」

  他邪魅一笑,將她往前一攬,她想也沒想的就以雙手堅定的抵住他的胸膛。

  「咦?妳怎麼不抖了?」

  他驚訝提醒,迫得想脫口大罵的她硬是嚥下那幾個粗字再裝虛弱,可這身子一放軟就讓他給抱得更緊了。可惡!她氣得牙癢癢的卻只能驚惶的看著他,「王……王……王……」王八個烏龜!

  「天!抱妳的感覺真好,妳的皮膚摸起來也好舒服!」他的手在她的臉頰來回輕撫,俊臉上儘是狂肆。

  蘇丹凝火冒三丈,然而只能繼續裝可憐,「別……不要……王……爺……我……怕……」

  「不怕。」他壞壞的笑看著她,她卻感覺到他鎖住她纖腰的大手竟然不要臉的往上,當他的手就要隔著衣物侵犯她的胸脯時,她臉色丕變,再也不受不了的一把推開了他。

  「住手!你以為你是龍王,就可以這樣欺負人嗎?!」她恨恨的瞪著他。

  炯然黑眸突然竄起危險的沉靜之光,「敢戲弄龍王,妳的膽識可真不小。」

  在意識到他指什麼時,蘇丹凝臉色霎時變白,不過還來不及為自己說些什麼,他的手猛地一拉,她整個人再度被圈進他赤裸發燙的胸懷。

  她試著掙扎,卻始終被他牢牢的箝制在懷裡,「你!你想幹什麼? 」

  「這話應該由本王來發問才是。」他定視著她,她的臉色跟先前一樣慘白,可明眸中多了一抹新鮮勇氣。「妳膽大包天的把本王當個傻瓜戲弄,意欲為何?!」

  「你先放開我!我不習慣跟一名裸露的男子解釋。」她惡狠狠的怒視著他。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蘇丹凝反愣住了。她說了什麼讓他這麼開心?但他總算是鬆開了手,讓她能爬回浴池旁,雖然動作既丑又狼狽。

  端熙笑看著她。這一回他為了替皇上老哥暗中解決打著替皇上微服出巡卻私下中飽私囊的明攝王,不得不半夜扮強盜,而人是解決了,可也把他們一行人給累垮了,就因為疲憊不堪,蘇府又在回程的半路上,他這才率眾入府,但沒想到,竟然會遇到寶!

  此時的他,精神大好,而這名不知死活的美人兒顯然是他最佳的興奮劑。

  他莞爾一笑即轉過身,「幫本王刷背吧,洗完澡後,我們再好好聊聊。」

  什麼?蘇丹凝杏眼圓睜的瞪著背對著她的男人,然而再怎麼不悅,她還是不得不拿起毛巾跪坐下來,開始洗刷他肌理糾結的背,冒火的雙眼死瞪著他後腦勺。他把她當什麼?妓女?!

  還是他一向就習慣以這樣的方式來糟蹋良家婦女?畢竟以他的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惱怒的心緒全然反應在她那雙刷背的小手上,這也讓端熙的兩道濃眉愈來愈攏緊。

  沒有一句話,他突然站起身來,除了嘩啦啦的水花落下外,她刷背的雙手就這麼順勢刷過他堅挺的臀部,她嚇得丟下毛巾,臉紅心跳的急忙將頭轉向另一邊,再低頭嘀咕。

  要起來也不喊一聲!只是,男人的身體怎麼那麼堅硬?摸起來滑滑硬硬的……

  她粉臉驀地漲紅。天,她怎麼那麼齷齪,在回想撫觸他時的感覺?

  端熙一派優雅的離開浴池,伸手拿了毛巾擦拭身子,他轉身面對一旁的一面大鏡,不意外的,他的背多了好幾條可疑的紅腫,而那可不是毛巾造成的。

  他看向僵坐在池邊低頭不語的蘇丹凝。這全拜她的指甲之賜,但他相信她毫無所覺。

  捫心自問,與過去那些嬌羞卻期待他寵幸的大家閨秀相比,外貌纖弱如一隻美麗蝶兒,內心卻隱藏著一隻勇敢的小獅子的她,的確引起他更多的興趣。他笑笑的換穿上衣物後,走到始終不敢抬頭看他的美人兒面前。

  蘇丹凝咬著下唇,掙扎著要不要抬頭,沒想到,他伸手就將她抱了起來,她直覺的掙扎,不過這一回,他卻輕柔的將她放進浴池,「妳身子濕透了,這樣才不會著涼,等等本王再差人送妳的衣服進來。」

  怎、怎麼他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她一臉錯愕的看著俊如天祇的端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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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 章

  晨曦乍現,遠方雲影透著金色光芒,層層迭迭的,如夢似幻,相當美麗,端熙就佇立在窗前,眺望著這樣的美景。驀地,他身後傳來「咳」的一聲,他勾起嘴角一笑,優雅轉身,看著已重新梳妝打扮好的蘇丹凝跨步走進房裡,外面立即有人將房門給關上,而這個動作顯然又惹惱了她,她不悅的仰頭一翻白眼,再抿緊了唇瞪著他。

  她的膽子真的不小,但他很喜歡。

  「坐吧,別再裝小媳婦了,『正常點』的陪本王吃一頓。」

  他邊打趣邊坐下,她一臉戒備的定視著他,再看著圓桌上幾樣新炒好的菜,看來廚房裡的人今晚的皮也繃得特別緊,動作可真迅速。她深吸口氣,在他對面坐下來,看著他自在的吃起東西,她也不客氣的拿起碗筷,反正,折騰了一夜,她也飢腸轆轆,而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需要太文雅。他看著她淅瀝呼嚕的吃著東西,邊吃還邊挑釁的瞪他,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這傢伙真的有病!柔順膽小的女人不要,偏要她這種有個性的反骨女子?唉!偏偏不能再裝糊塗,失策!

  肚子裡塞了些東西後,端熙便放下碗筷,灼然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也放下碗筷的蘇丹凝,「看來,妳應該做了些功課。」

  還真是一針見血,這個男人太精明了,那雙含笑但閃爍著睿智光芒的深邃黑眸表明了他一點也不好唬弄。

  她十指交纏的放在桌下,「沒錯,我知道王爺不喜歡怯懦的姑娘,可是我以為我!」

  「妳演得很好,本王差點被妳唬住了。」

  「如此說來,就是我爹受傷時露了餡?」

  他喜歡她的聰慧靈敏,而她看到他俊臉上的得意笑容,更覺扼腕,除了功虧一簣的懊惱外,心口也燒起了悶火。

  「我真不明白,聽聞在福親王府內已有多名貌美如花的女人,王爺何必還要大費周章的對外放出選妻的消息?」她一臉的不以為然,「王爺可知這個消息害苦了多少名門閨秀?」雖然有不少閨女急著出嫁,但她也相信想攀附權貴的父母絕不只她爹一人。

  端熙挑眉。她的口氣是指責他在糟蹋良家婦女?有趣!他還挺詫異她的大膽。

  他逕自倒了一杯美酒,喝了一口,再以玩味的黑眸笑看著她,「本王先談妳的前半段話,既然妳做了功課就該知道那些女人是可以跟其它男人分享、共享的,哪一個能上得了抬面當本王的妻子?自然也沒有一個有資格替本王生下子嗣了。」

  「像王爺這樣的種其實也不宜再傳承下去。」

  大不敬的話尚未細想即脫口而出,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她倒抽了口涼氣,再見他黑眸冷光一閃,她的心也跟著一揪,不安的吞嚥著口水,看著他起身走到她身後。

  端熙雙手放在她僵硬繃緊的雙肩,「我說,這麼纖細的肩膀、這麼嬌小的身子……」他的手順著她的肩膀放肆的往下來到她纖細的腰身,她緊繃著身子,感到他的大手又回到她的肩膀,接著!

  他的手握住她微微顫抖的下顎,讓她仰頭面向他低頭看她的俊顏,「竟然字字句句皆是挑釁,言行舉止盡見抗拒,可見- 妳真的不怕本王?!是嗎?」

  「我的良心要我說實話,我是怕,但我不甘願屈服,憑什麼我只能接受安排?我爹是男人,王爺也是男人,但你們並不是神。」她倔強的回答。

  他黑眸讚賞的浮現笑意,一手輕撫著她粉嫩的臉頰,「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已成定律,妳想爭取平等?」

  「我想有自主權。」她再也受不了的拍掉他的手,他手的溫度讓她莫名的無法專心,他的靠近也令她愈來愈不自在,她想將椅子往後移起身,但他卻不願合作,害她動彈不得,只能繼續被困著,「我說完了,不能走嗎?」她沒好氣的回頭反問他。

  「但本王的話還沒說完。」他回以一笑,顯然對她這像只困獸般不安的舉止感到好笑。

  「可我不想聽,我一點也不想當王爺的妻子,我的表現應該夠清楚!呀〞」她低呼一聲,因為他突然將她連人帶椅的轉到他眼前,害她嚇了一大跳。

  他俯身靠近她花容失色的麗顏,一手扳起她的下顎,充滿興味的問:「不想當的理由為何?」

  她的心卜通狂跳,瞪著近在咫尺的俊臉臉孔。她能說實話嗎?萬一惹火了他,兩人又靠得這麼近,她哪來得及逃?

  似乎洞悉她的想法,他邪魅一笑,「我想從一開始到現在,我的表現都指向我是個有修養、有風度的人吧?」省去了「本王」的稱呼,他跟她的距離在瞬間拉近不少。

  也算是吧!蘇丹凝輕咳一聲,拉掉他的手,咬咬下唇,一見他的視線立即移到她的紅唇,莫名的,她的心跳更快,她不敢多想,便急急的抓了個話題道:「外傳王爺不算好人也不算壞人,但絕對是個我行我素之人,世人都很好奇也許在某一天王爺也要自己的妻子招待來訪的男客,這可能嗎?」

  「老實說,」他挑眉,壞壞一笑,「的確是視我的心情而定。」

  什麼?!她倏地瞪大了眼睛。「我要不對她厭倦,她便伺候我一人即可,若是枯燥乏味,要她伺候上百人也是有可能的。」

  她臉色悚地一變,「所以這端看王爺個人喜惡?」

  「沒錯!」

  多麼、多麼可怕的男人!但更可怕的是,他在說這些匪夷所思、幾近荒唐的話時,他那雙深邃如海的黑眸卻是專注的、幾近溫柔的誘引著她的靈魂深陷。

  她才不要,不要被引誘!

  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了一地的金黃,端熙看著在光影下更顯得美麗無瑕的迷人臉龐,尤其是那雙閃動著抗拒的翳水明眸。

  「凝兒是嗎?」黑眸中閃動著狡黠之光,他拉起她一繒柔嫩髮絲湊到唇瓣,喃喃低語,「妳不用擔心,至少到目前為止,我一點也不覺得妳乏味。」

  「我不用擔心?王爺什麼意思?!」不好的預感閃過腦海,蘇丹凝直接扯回自己的髮絲。

  「妳懂的,我的凝兒。」他的手再次撩起她迷人的髮絲,稍微用力,迫使她靠近自己。

  她柳眉一擰,一個念頭迅速閃過腦海,她瞪大了翳水明眸,「你!你是說?」

  「對,就是妳了,我的王妃。」

  她瞪著他臉上幾近惡作劇的邪魅笑臉,呆了,傻了。

  完了、完了!蘇丹凝咬著下唇,心慌意亂的在自己的房間裡踱起方步,小茹也緊張兮兮的跟在她身後打轉。半個時辰前,小姐飛也似的跑回房裡,活像她身後有鬼在追,她差點沒被她嚇死,但從小姐口中聽到龍王決定娶小姐為妻後,她真的差點昏過去了。

  龍王隨手拿起筷子「咻」的一聲就穿過老爺的手的那一幕,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小姐的脾氣又臭又硬,跟她纖細柔弱的外表一點都不搭,萬一惹惱了龍王……天啊!她不敢想下去了。

  「砰」的一聲,房門突然被粗魯的推開,蘇丹凝急煞腳步,但身後的小茹來不及止步,硬是撞上她,「噢。」

  蘇丹凝連忙回身扶她一把,再回頭看著她爹。

  「太好了,龍王要娶妳了,不然,我手上的傷絕對會加倍的回敬給妳。」

  蘇柏承闊步走進來,他的手早已包紮好,卻提心吊膽了大半夜,直到聽到端熙派人來跟他通報欲娶他女兒的好消息後,他才樂不可支的直奔這裡。

  蘇丹凝蹙眉看著笑得闔不攏嘴的父親,「請爹離開吧,龍王要好好睡上一覺,晚一會兒我還得去伺候他呢!」

  「呃!是啊,妳一夜沒睡,一定困了,乖女兒,快睡、快睡,小茹,還不快伺候妳家主子更衣上床。」蘇柏承頭一回像個慈父。

  「是!是!」小茹急急點頭,卻不明白現下是什麼情形。小姐跟她說的明明是龍王想睡上一覺,看她要不要陪睡,小姐就跑出房間了呀,怎麼這時又跟老爺這麼說?蘇柏承滿臉笑意的走出去,順手將門給輕輕關上,甚至還貼心的交代外面的下人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小姐小睡。

  房內的蘇丹凝煩躁的坐在椅上,對著還真的煞有其事的要伺候她上床的小茹一翻白眼,「我哪睡得著?我只是不想再面對我爹那張臉才說那些話的。」

  原來!「可是怎麼辦?老爺好高興啊。」小茹站直了腰桿,清秀的臉上難掩擔心。

  是啊,怎麼辦?不行!除非端熙放棄她,要不,她一定逃不了當龍王妻的命運,然後呢?一旦他厭倦了她,不,她的個性做不了「順從」,頂撞會有,反唇相稽也會有,他現在是貪新鮮吧?以後呢?不耐煩後,她就得當妓女了。

  她咬著下唇。不行!她突然起身,「我去找龍王,跟他把話說清楚。」

  一聽到要找龍王,原想跟上的小茹急急止步,不是她沒義氣,而是她娘肯定少生了個膽給她。

  不意外的,蘇丹凝再次回到貴賓房時,尊貴的龍王還在跟周公下棋,但意外的是,那兩個門神卻什麼也沒說就讓她進去,僅順手的將門給關上。她如坐針氈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睡得還挺熟的端熙,他下顎長了些青色鬍渣,雖然身著中衣,但衣領半敞,露出光滑的古銅色胸肌,她的腦海冷不防浮現兩人在浴池裡的情景,她的心莫名的慌張起來,急急的轉過頭,不敢再看他。

  只是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沒動靜。那傢伙會不會太會睡了?還不起來?

  無聊的她打了個呵欠,眼皮也跟著沉重起來。也是,昨夜折騰了一夜呢,她忍不住的又打了個呵欠,趴在桌子,本想休息一下,沒想到竟睡著了。

  在她發出熟睡的均勻呼吸聲時,端熙睜開了眼。

  事實上,他早就料到她會跑回來找他,所以,他先吩咐索先跟亞克讓她進來。

  他起身下床,輕柔的將她抱起,她只有嚶嚀一聲,他隨即將她放到床上後,再跟著躺上去,擁著她,替兩人蓋上被子。

  他眸中含笑的凝娣著她熟睡的臉龐,她是他發現的新玩具,他非常滿意她不是那種聽到「龍王」兩字,腦子就會罷工的女人。

  這個女人他要定了,但他不急著享用她,事實上,他還挺期待她會如何與他對,因為,征服過後的果實通常比較甜美。

  蘇丹凝睡了三個時辰才打個呵欠,滿足的睜開了眼,但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顏時,她嚇得從床上彈跳起來,急急的低頭檢查身上的衣物!

  「不必太失望,我沒有對妳做什麼,只是同床共眠而已。」端熙在一旁說風涼話。

  「而已?!」她慌張的跳下床,火冒三丈的直瞪他,「我明明是趴在桌上- 」

  「妳的打呼聲太大把我吵醒了,基於憐香借玉,我便把妳抱上床了。」他雙手

  一攤,一臉無辜。

  她打呼?!怎麼可能?!但她睡死了嗎?被移動居然沒感覺?

  不!該怪他,若不是他害她神經緊繃了好些天,她哪會這麼沒有警覺。

  「我!」她吸口氣,坐到椅子上,「算了,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但請你要仔細的聽著我現在說的話。」

  瞧她正襟危坐的模樣,瑞熙覺得有趣,也起身坐好,雙手環胸,「小人在聽了。」

  蘇丹凝臉兒一紅。既然要請他不要娶她,她是該客氣點。「我話說得太快了,我先道歉,但我只是!」

  他一挑濃眉,「只是?」

  只是一個男人怎麼能長得如此俊美?!再加上他那天生的惟我獨尊、狂妄自信……奇怪,她想到哪兒去了?!面色一整,「我想說的是,我真的不適合當王爺的妻子,也許我不怯懦,但我不是個守禮數的女人,我也不會遵奉三從四德……」

  她嘰嘰喳喳的說了自己有多麼不適合當他的妻子,說得口沬橫飛,一籮筐的理由不夠,甚至還搬出她娘早死,她也有可能不長命,他屆時還得找個新妻子不是更麻煩的話也出籠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喜新厭舊有了正當理由,怎麼會是麻煩?」

  端熙聽到後來,變換了好幾個姿勢,他拿了兩個枕頭塞在背後,神情上看來慵懶而舒服,嘴角上揚,一副何樂而不為的模樣,簡直像在聽她唱戲曲似的。

  聞言,蘇丹凝一咬牙,想開罵又不能罵,氣悶的回身替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喝下消消火後,再認真不過的以眼神瞪視著他,「既然好話你聽不下去,那我只好告訴你『實話』,如果你真的執迷不悟的硬要娶我為妻,在你的花轎到來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會日日詛咒你駕鶴西歸。」

  竟然想耍流氓了?!這有趣!端熙了下床,走到她面前,「若是把妳娶進門之後呢?」

  她吞嚥了一口口水,勇敢的與他興味盎然的黑眸對視,「那我就天天舉上三灶香,要老天爺把你這個害人不淺的傢伙早點帶走,別再糟蹋良家婦女。」

  聽說龍王是個武功高強的人,她現在對他如此不敬,還咒他死,他會氣得一掌把她打死吧?

  但無所謂,跟進了王府當妓女相比,這種死法還「乾淨」些。

  端熙目光湛然的盯著她,接著,眼神轉為犀利,隱隱露出一抹陰狠的火花,房間裡的空氣迅速凝結,當他半瞇起黑眸、俯身靠近她時,她可以感覺到一股殘暴的怒氣直逼她而來。

  「妳在找死?」

  看到他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脖子- 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我沒有,我甚至期許你是個明理的人,因為我還很愛借我的生命。」

  出乎她意外的,他的手並沒有扣住她的脖子,但她的確感覺到他的手溫離自己很近。

  「很好。」

  他的聲音怎麼含著笑意?!蘇丹凝倏地張開眼睛,果真見到那張俊顏上全是笑意。「很好?!」她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的表情顯然娛樂了他,端熙大笑出聲,「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剛好,我一向對當妖怪沒哈興趣,所以,」

  他一臉滿意的看著她,「妳可要說到做到,別怠惰。」

  真、真是見鬼了!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張邪魅俊顏。哪、哪有這樣的人?

  端熙從屏風拉下他的紫色袍服套上後道:「我回淮安就開始籌備婚事,妳只要在這裡等著我的花轎上門即可。」

  她迅速回神,急急步上前,抗議握拳,「可我沒說好,而且,聲名顯赫的王爺不會強迫一個女人嫁他吧?『強擄民女為妻』 這種事一傳出去,王爺會落得賊盜之名,對皇室名聲也不好,不是?」

  「妳擔心我的名聲受損?」他嘴角勾起笑意。她顯然還不是很瞭解他呀。

  蘇丹凝粉臉驀地漲紅,又急又氣的否認,「誰!誰會擔心你?我只能算是提醒,但顯然是太多事了。」

  她轉身就要走人,他卻大手一撈,略微使勁,將她轉個圈擁入懷中,讓她緊緊的貼靠在他胸膛上。

  「放開我!」她困窘的大叫。她不僅感覺到他的心跳,還有自己的也失序狂跳,這令她不安,更甭提這個男人太英俊、太邪惡,要以他的魅力迷惑女人是易如反掌。

  端熙望著她想掙脫又掙脫不了的氣惱神色。他真的很好奇在這個弱不禁風的纖細身子裡,到底隱藏了多少力量?

  「你放開我!」蘇丹凝氣炸了。為什麼男人跟女人的力量這麼不同?

  「可以。」她正鬆口氣時,毫無預警的,他的唇竟然落在她的紅唇上,她錯愕的瞪大了眼,張口欲罵,他卻趁機長驅直入,強勢的汲取她唇中的甜美,而她卻被他這極為親密的行為給嚇到了,壓根忘了要反抗。

  他成功偷香,一直到他的唇離開她誘人的唇瓣時,她才驀然回神,小手一揚,然而這個甩耳光的動作立即被他大手沒收,她氣憤的要扯回手,但他的手勁好大,她動不了絲毫,「沒想到堂堂的福親王竟是個好色的登徒子!」

  她的辱罵還是沒有激怒到他,「妳跟我洗鴛鴦浴、同床共眠都沒半句指責,而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吻指控這麼重,不免可笑。」他出言調侃。

  她氣得臉色漲紅,「誰跟你洗鴛鴦浴?是你把我丟進去的!同床共眠你一樣也沒問過我的意見。」

  「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這樣的待遇。」他勾起嘴角一笑。

  「是!我在走狗屎運!」蘇丹凝咬牙瞪他,他卻笑得更開心,這讓她更是氣得牙癢癢的。他含笑的傾身貼近她的臉,她猛地往後一縮,腰往後彎,就是不願再被他吃豆腐,可這個可惡的傢伙,過份的繼續往前壓,老天,她的腰都要斷了。他欣賞她的個性還有!腰力,邪惡的想法燃起他的慾火,他深吸口氣,抑止那股騷動,但聲音卻無法抑制的變得沙啞而低沉,「我要的女人,一定會到手,不過,妳卻得想清楚!」

  「想什麼?」她咬牙瞪他。她的腰好痛哦!

  「在我離開蘇府前,妳答應嫁給我,是當我福親王府的當家主母,若在我離開後,妳就只是美人宮中的美人而已。」

  她的人生只有這兩條路嗎?殊途同歸嘛!笑話!「不管你離開前或離開後,我都不會成為你的女人。」

  「嘖嘖!」他萬分惋惜的放開了她,「可惜,妳作了一個錯誤的抉擇。」

  他這一放,讓她得以直起腰桿,終於能揉揉她酸疼可憐的後腰,再沒好氣的瞪著他道:「我不認為我作了一個錯誤的抉擇,所以,再見!不,是不見了。」

  「不,是再見不會太遠。」一臉自信的端熙全身散發著不容抗拒的狂傲氣勢,似乎預言了,她成為他籠中鳥的日子不會太久!

  四月天的淮安,氣候溫暖宜人,處處萬紫千紅,好不美麗,熙來攘往的人潮穿梭在百花綻放的賞花景點,王公貴族們更是廣發請帖,大辦賞花宴,福親王府尤其是各家必爭相邀請的,邀帖一張張迭得像座小山,卻沒消化半張,聽聞是因為龍王還在臨近的揚州未歸。

  但少了龍王的參與,這些爭奇鬥艷的賞花宴就少了精彩度,所以,不少人引頸盼望、守在福親王府前,就等著龍王歸來。

  這一日,金碧輝煌的福親王府大門前同樣聚集了不少人,但這些人只敢站到門前矗立的四座石雕獅子前,不敢太過靠近,因為不管大門還是兩旁樑柱,都是精雕細琢、栩栩如生的龍蟠虎踞圖騰,華麗中可見霸氣,很自然的,讓人不敢胡亂碰觸。而王府內的主體結構分為東、西、南、中四院,四院皆可見亭台樓閣、假山曲橋、庭園花廊,東院屬美人宮,西院設有古物房、藏書樓,南院是客房,至於位於中央的就是龍王所住的南天園,除了書房、主臥、側廳,還有接待來客、談論重要事務的建思廳,南天園雕樑畫棟,以白色花牆區隔其它院落更見雅致,但此處也是戒備森嚴,即便是美人宮的美人,除非龍王宣見,誰也不得跨進一步。

  也因此,早在天未明的夜色中回到王府的端熙,知其回府者僅有少數。

  此時,他端坐書房修書一封,將解決明攝王一事略作交代,即將信件交給索先,他將以飛鴿傳書,將此訊息送至宮中。

  接著,他又交代亞克一些事,個性沉穩的亞克先是一愣,隨即拱手領命離去。

  端熙黑眸中閃動著神秘之光,他心情甚好的看了窗外一眼。陽光正烈啊,一場暴風雨很快會在某個地方降臨。

  即便一夜未眠,但他身上不見疲憊,於是起身走到門外,「來人!備轎。」

  片刻之後,他來到好友魏仁祥所辦的賞花宴,另一好友鐸勳也在賓客之中,三個好朋友是相見歡。佔地寬廣的庭園百花齊放,還安排不少美人與花爭艷,甚至另辟一室擺滿群蝶飛舞的奇花異草供人賞玩。

  而這些美人兒對端熙的出現是又驚又喜又愛又怕,總隔了點距離不敢太過靠近,但傾慕的眼神老是情不自禁的直往他身上轉。

  若非龍王的荒唐事太多,要不權勢財富不輸皇上的他,再加上邪魅俊美的挺拔外貌,哪個姑娘見了不動心?

  魏仁祥與鐸勳領著這鼎鼎有名的好友走進繽紛蝶飛的別院,佈置上除了假山石林外,還栽植了粉蝶、鳳蝶喜愛停駐的花卉盆栽,居中則有一池飄浮著蓮花的小水塘,營造出的情境氣氛美得讓人心動,不過顯然的,有人心不在焉,讓兩人忍不住的開口打趣-

  「留在揚州數日,龍王遇到什麼有趣的事了?」

  「肯定有,要不,怕自己名聲不夠壞的龍王怎麼會只賞花看蝶?這調戲良家婦女可也是他的強項啊!」

  斯文儒雅的魏仁祥是漢族之後,家中經商,也開酒樓、客棧,而俊俏直率的鐸勳則貴為貝子,滿洲人,父為內務大臣,三人因緣際會的結成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友情彌堅,他人只敢在私下喊的「龍王」,兩人可是喊得親熱。只不過,日子過得相當悠閒的鐸勳跟魏仁祥本想跟著端熙的腳步,墮落得很有成就、還能威震天下,奈何,端熙只喜歡獨樂樂,還直言說他們根本不是做壞事的料。

  瞧他這會兒不知又有什麼新鮮事了?仍然要獨樂樂,真不夠意思。

  端熙對兩名好友僅回以一個迷人的微笑,態度從容的看著在五顏六色花海裡輕快飛舞的蝶兒,腦海中浮現的全是蘇丹凝那張美麗臉孔。

  他俯身摘了一朵盛開的紅花,卻見一隻蝶兒翩然飛來停留其上。

  沒錯,不需要太久,蘇丹凝就會像這樣,乖乖的飛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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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接下來幾日,端熙興致高昂的賞花賞蝶,日子過得好不愜意,但在揚州蘇府,可是晴空打雷,遭逢驟變。蘇柏承已多日不得安眠,吃也吃不下,他煩躁的來來回回的在廳堂裡踱步,老臉上儘是擔憂之色。

  怎麼會這樣?他又急又慌,終於看到何總管快步的跑進來,「怎麼樣了?」

  何總管搖頭,隨即低頭不語。

  「該死的!」 他咬牙怒吼,大手一揮,將桌上的瓷壺跟茶杯全數乒乒乓乓的打落地上。

  一定是龍王!只有他有這個能耐,可以壟斷鹽區的供給、買賣,甚至指定哪家才能買賣,所以,他是有計劃的抵制他蘇家的生意命脈,在運鹽的船隻經過淮安接受漕台衙門的盤查時,扣留他的鹽船,迫使他蘇府雞飛狗跳還不夠,竟然還把他趕出鹽商的名單中。

  眼見接下來,只能靠著喝西北風過活了,這一連數日,他是東奔西跑,拜託一些商場知交在龍王面前說好話,甚至還曾驅車前往淮安,在福親王府前徘徊數日,但有拜帖的人等了數日都尚未見到龍王,更甭提他這個已被打落冷宮的小老百姓。

  他本叫何管家拿請帖到附近幾名鹽商家中邀他們到府,請他們幫忙度過蘇府危機,但這一落魄,過去門庭若市的蘇府竟成瘟疫區,沒人敢上門!

  蘇府就只剩這座園林了,怎麼辦?該如何是好……對了!

  「去把小姐給我叫來!」他氣憤的朝何總管怒吼。

  「是!」何總管慌忙離去。

  不一會兒,蘇丹凝在小茹的陪同下來到廳堂,一見父親臉上的陰霾,她聰明的沒有開口說話。

  「一定是妳!絕對是妳惹怒了他!」蘇柏承咬牙上前,粗暴的搖晃她的肩膀,「不然,他說要娶妳的,又怎麼會這樣對付我這個未來丈人?!」「他是令人捉摸不定,不按常理出牌的爭議人物,誰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無畏的瞪著臉上青筋暴突的父親,心裡不免慶幸那傢伙說走就走,連跟她爹談句話的時間都沒留,所以,她爹還以為他是回淮安去準備婚事,哪曉得一連幾個壞消息入門,令他頓時從雲端摔落地獄。

  蘇柏承瞪著她眉宇間的無懼,胸口怒火更熾,一揚手就要摑下去!

  「爹真敢打?別忘了龍王最討厭的事,一旦你動手打女人的事傳到了他耳裡……」

  她雖不願嫁給端熙,近日卻得靠著他「龍王」兩字來逃過皮肉之痛,說來,也是挺窩囊的,但家裡最近烏雲罩頂,爹動輒得咎,她也很清楚是誰造成的,拿他當擋箭牌她倒挺心安理得的。

  啪啪啪!一陣突兀的鼓掌聲陡起,兩人直覺的轉身看向門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端熙竟來到蘇府了!

  蘇柏承的臉色馬上一變,阿諛奉承的迎了過去,一邊斥責跟在端熙身後的何總管等奴僕,「怎麼連通報也沒有啊」

  「是本王要他們不准說的,因為,待會兒,這座宅院就不再是『蘇府』了。」他這話雖是對著蘇柏承說的,但挑釁的眼神卻直勾勾的看著蘇丹凝。

  蘇柏承臉色難看,吞吞吐吐的問:「這!這!王爺,此話怎講?」

  他回頭看了兩名貼身隨侍一眼,索先立即步上前來,「請蘇老爺跟其它人到另一個房間去,我會向大家好好解釋,至於蘇小姐,請妳留下。」

  果然問題出在她身上!蘇柏承明白她是他惟一的救命丹,更加凶不得了,他賠著笑臉,「好好的伺候王爺。」接著,再勉強的朝端熙一笑,這才跟著索先離去。

  小茹不安的也看了小姐一眼,要她小心點,這才快步的走出去。

  廳堂的大門在亞克也退出後,一一的關上了,偌大的空間裡,只有蘇丹凝跟端熙兩人。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一步步朝她走近的端熙,逼自己不能往後退,她不容自己怯懦!

  「一段日子沒見,有沒有想我?」

  端熙的聲音帶著低沉的溫柔,但她的卻艱澀無比,還附贈一張臭臉給他看,「很抱歉,讓王爺失望了,沒有!」

  「是嗎?」他勾起嘴角一笑,執起蘇丹凝的下顎,「但我一進來就聽到妳提到我。」

  粉臉驀地一紅,困窘的打掉了他的手,「那只是拿王爺的名號來當護身符而已。」

  他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憑這事應該請得動妳倒杯茶水才是?」

  哼!又不是沒手!她在心中咕噥一聲,走了過去,倒了杯茶給他,看他優雅的喝了口茶後,她忍不住問:「王爺是來『收成』的?」

  「什麼意思?」他魅惑一笑,故作糊塗。

  還裝蒜!「蘇府不再是蘇府,王爺不是這麼說的,罪魁禍首不是王爺嗎?」

  「嘖嘖嘖!」他慵懶的往後靠在椅背上,「此言差矣,明明是有人向漕運總督檢舉,蘇府賣鹽營私作弊,偷斤減兩,甚至以加價轉手的方式獲取暴利,為了查緝,才先扣妳家的鹽船!」

  「王爺有能力定生死,可以要一家鹽商日進斗金,也可以讓它在一夕垮台,至於其中的枝枝節節,我沒有興趣知道。」她不悅的打斷他的話,「我只想知道王爺的目的是什麼?」

  他睨視著她,炯炯有神的黑眸裡有著耐人尋味的笑意。

  平心而論,這樣的眼神很迷人,會勾人魂魄,只是,她剛好是一個打從骨子裡討厭男人的女子,她從小看著父親對她親娘拳打腳踢,也看盡了她爹在商場上的虛與委蛇、陰狠狡詐,而眼前這名男子的惡名與她爹相比是更勝一籌,就算這張俊美無儔的臉的確引來她的注視,她的心也會莫名的失序跳動,但她不想步她娘後塵,不想被男人糟蹋到最後,再自我了結了一生。

  「凝兒,我的凝兒,我的目的妳再清楚不過,不是?」

  他的口吻帶著沙啞的誘哄,莫名的令她的心跳加速,她有些氣惱的反駁,「我才不是『你』的凝兒,我更不想當『你』的凝兒。」

  「我知道,所以,是妳在勾引我,明白嗎?」 他的眼神幾近溫柔。

  「胡說!」她極力否決。

  「狩獵是男人的天性,愈難獵得的獵物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而妳一再的抗拒!」

  「砰」的一聲,蘇柏承臉色發青的衝了進來,「王爺,你怎麼可以!」

  話尚未說完,追進來的索先一手直接敲昏他,再向端熙拱手,「抱歉。」

  「都處理好了?」他挑眉問。

  「是,他們馬上要離開了。」索先一答完,即退到一旁,亞克也出現與他並肩站立。

  蘇丹凝看著倒地昏厥的父親,再看向門外,小茹就站在外頭拚命哭,二娘、何總管還有其它奴僕們個個愁眉苦臉,她困惑的看向直視著自己的端熙,「王爺到底做了什麼?」

  他揚嘴一笑,看向索先,他再次上前!

  「蘇姑娘,王爺給了妳爹跟二娘一筆優渥的錢,等於是向他們買下了妳,可條件是他們不可以再來找妳,日後也不得見面,至於其它人,王爺各給他們一筆銀子要他們另謀生路。」

  「你!」她難以置信的瞪著端熙,「王爺憑什麼?!」

  他狂放一笑,「妳一家子違法圖利,只是讓妳爹花錢消災,不必去充軍不必吃牢飯,但一想到妳可能跟著他們流浪,我就捨不得,所以,我向他們買下妳,讓妳跟著我,過著好日子,妳難道不該心懷感激!」

  「王爺最終是希望我能感激到以身相許吧?」蘇丹凝毫不畏懼的頂撞口吻,令眾人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他雙手環胸的緩緩搖頭,「聽起來妳萬分不願意啊?也行,不然,到我那兒當個幾十年的丫鬟,我也勉強接受,反正我已買下妳。」

  她冷哼一聲,「隨王爺說吧!反正我什麼都不接受。」

  「難道蘇大小姐寧願在外面露臉討生活,以勞力賺錢來還債?」

  「這個建議是比進王爺的王府還要好得多更多!」

  她真的不怕他生氣!端熙半瞇起黑眸,「妳在做困獸之鬥。」

  「而你又何必拐彎抹角?!我當丫鬟絕不是你要的,屆時,你還是會利用各種手段讓我跳上你的床,成了沒名沒份的陪睡妓女!」她恨恨的瞪著他,也不願再以「王爺」來稱謂他。

  此言一出,倒抽涼氣聲頻頻,而對峙的四目仍然膠著。「妳原本有機會跳脫這個命運。」 他冷笑的指出是誰作了錯誤的抉擇。

  她擰眉。他未駁斥她的話?

  是否意謂著她的話將成真,她最終的命運已可預期?想到這裡,她全身發冷,但也更激起她的鬥志。「我仍有機會,」她不屈的直視著他,「狩獵是男人的天性,愈難獵得的獵物,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這是你說的,但我還沒有屈服,至少沒有心服口服的屈服,即便是困獸之鬥,我也應該得到一個為自己的命運再戰鬥的機會!」

  他欣賞她的勇氣,而且,她的確聰敏,用他曾說過的話來為自己贏得另一個逃離他的機會。「好,我就暫時放妳自由,一直到妳成為戰俘的那一天。」

  屆時,他要的可不是她的身體而已,還有她的心,他要她完完全全的臣服,而他有把握,即便要耗上一些時日。

  蘇丹凝瞪著卓絕出色的他,知道他接下戰帖了,接下來,就看她是否會舉白旗投降,然而,就算她勢單力薄她也不輕言放棄。風雨欲來的緊繃氛圍籠罩著兩人,這一幕看在索先跟亞克的眼裡,只覺得蘇丹凝的贏面太小了,她跟主子的對峙就像一隻無畏的小獅子與一隻兇猛狡膾的老虎相鬥,誰輸誰贏,一目瞭然。

  然而,即便他們是龍王的貼身侍從,從小與主子一起練武長大,但此時,他們的心竟然偏了一邊,悄悄的替她擔憂起來。

  幾個時辰後,蘇府就成了龍王在揚州的招待所,所有的僕傭全數被遣退,僅有龍王的隨身侍衛進駐,可見,他也沒打算在這裡久留。但蘇柏承在歡天喜地的迎接龍王到訪,卻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破產走人,鄰近百姓倒是私下喝采,因為他為人苛刻,便宜佔盡,凌虐妻子致使她抑鬱自盡,對自己女兒也欠缺父愛,這下子以為迎了財神卻招來瘟神,也算是老天有眼。

  不過鄰居們雖然同情蘇丹凝的遭遇,礙於龍王,也不敢伸出援手,迫得她只能在一處偏僻巷弄裡,找一間可以遮風避雨的破屋子暫時棲身。忠心的小茹跟著她打掃這又是蛛網又髒亂的小屋子,屋後有一個隔間隱密的小洗澡間,再清洗一些廢棄的碗盤茶杯,忙了近半天,總算整理乾淨。

  小茹貼心的替她煮了一壺茶水,倒了杯茶給她,「接下來,小姐有何打算?」

  蘇丹凝雙手握著溫熱的杯子,「找事做吧,我會讀書寫字,應該不難。」

  「妳要找事做?那我更不可以走。」

  「傻瓜,也許我看來柔弱,但妳一直是知道我的。」她外柔內剛,不然,早就跟著她那怯懦的娘去了。「妳回去找妳爹娘吧,他們一定很高興看到妳的。」

  小茹的父母與她的父親不同,是迫不得已才將小茹賣到蘇府為奴的。

  「可是!」她不放心啊,她服侍小姐已有四年多了。

  「龍王不會就此罷休的,何況他花了一大筆錢才買下我,我等於是他的所有物,」她頓了一下,突然嗤笑一聲,還抬頭看了看,「如果我沒有猜錯,也許現在就在某個角落有人豎直耳朵在偷聽我們談話呢。」

  話語乍歇,頭頂上立即傳來一聲,「噗!」

  小茹一愣,驚異的瞪大眼看著她,再抬頭看向斑駁的天花板。

  「妳可以放心了吧,看來妳家小姐我還有免費的保鑣,比以前在家擔心會被我爹打還安全呢。」蘇丹凝情緒複雜,但不忘苦中作樂,自我調侃。

  在屋簷上,被端熙派來保護她的索先跟亞克只能相視苦笑,兩人大材小用的來守她一個姑娘兒,光想就窩囊,沒想到還被她諷刺一下。

  但怎麼突然沒有聲音了?兩人一愣。

  因為隔牆有耳,蘇丹凝刻意低聲的跟小茹聊了半個多時辰,也是交代一件重要的事,小茹憂心仲仲的點點頭,要主子小心後,這才提著包袱離去。

  由於這段話,索先跟亞克拉長了耳朵也聽不見,無計可施,最後,則由亞克先回蘇府向龍王報告今日之事。

  書房裡,端熙忍俊不住的放聲大笑,「好樣兒的。」

  他的日子因為蘇丹凝而變得愈來愈精彩,愈來愈有趣了。

第二天,則換索先接著報告,說是蘇丹凝在一家巷弄間的小食堂找到差事。

  端熙莞爾一笑,「好,備轎!咱們去瞧瞧。」他暫住蘇府,為的便是就近看她打算怎麼自立更生。坐上轎子,隨即前往位於巷弄間的一家「美味小食堂」 雖然蘇丹凝只是前來端端盤子,但一個俏美人站在門口總是顯眼。

  不到一會兒,小食堂就陸續走進好多客人,老掌櫃是笑得闔不攏嘴。但更匪夷所思的是,就連尊貴的龍王都來到他的小店用餐,這簡直是極大的榮耀啊!

  「請請請。」

  他樂不可支的招呼他坐下,卻沒發覺其它客人急急的放下銀兩走人。龍王進駐蘇府的事已傳得沸沸揚揚,顯然這老掌櫃在狀況外啊!

  蘇丹凝看到端熙大刺刺的走進來,並不意外,但她努力的不與他的視線對上。

  怯!果然是有錢人,一行不過三人,卻叫了幾十盤菜餚,還吩咐掌櫃的要煮最大份量的,她光端他這一桌就來來去去的走了好幾趟,端到手差點沒斷了。

  「辛苦嗎?」端熙挑起濃眉關切的問。

  「這個辛苦可全拜你之賜!」她咬牙回應。

  他狂妄的大笑出聲,愛煞了她生氣的容顏。笑笑笑!笑死你吧!

  「請慢用!」她臭著一張粉臉兒將手上一大盤足以餵豬的菜繼續排上已經並了五張小桌的大桌子。然而,事後證明這些菜他都是叫好玩的,純粹來「訓練」她的腳力跟腕力,他們主僕三人的筷子連動也沒動,只喝了幾杯茶。

  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可這些粗茶淡飯從未入得了龍王的眼,他的目光只看著他早已鎖定好的獵物。

  蘇丹凝忍耐著,強迫著自己不要去看他,即便感到他的目光不時的跟著她打轉,害她連路都快不會走了,氣得只能在心中咒罵連連,一直到他離去。

  這一天忙碌下來,等到夜裡回到破屋子時,她疲累到幾乎是一躺下就去夢周公了。

  殊不知,在半夜時,破屋裡多了一名訪客。

  端熙看著她靠躺在乾草堆上熟睡的美麗臉龐,不由得蹲下身子深深凝娣。

  他發現自己受到迷惑了,聰明如她應當猜得到她不管做什麼,他一定會進行破壞,那她為何還要如此努力?瞧這個地方蕭瑟蒼涼,破舊不已,一個大家閨秀怎能如此豁然且隨遇而安?他站起身來,蹙眉。蘇柏承會動手打她,可見她的韌性有一半來自於她粗暴的父親,但應該還有更多的細節才是,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啊!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過他可不打算跟她打上上百回合。

  「明天就找人查查她的成長過程,大小事都去查,再向我報告。」

  丟下句話,他先行離去,站在門口的索先跟亞克輕聲應了聲,「是。」

第二天一大早,蘇丹凝在簡單的梳洗後,來到小食堂。

  顯然已有人跟老掌櫃說了什麼,他看著她的神情有點兒為難。

  「放心吧,那傢伙只會讓你生意興隆,他會找麻煩的人只有我。」她微笑的安撫老人家。

  也是,昨晚食堂進帳不少,龍王也沒有什麼指示。老掌櫃回以一笑,就讓她忙去了。

  近午時,龍王果然又來了,不意外的,他又是來訓練她的手力跟腳力,但這一次,他更惡劣了。「我沒有叫這道菜吧?」他指著她手上那盤紅燒東坡肉。

  「明明是你點的!」她鐵青著臉瞪他。

  「好吧,既然妳不承認錯誤,那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勉強算是我點的!」

  「不必了!」她火冒三丈的將那盤十人份的東坡肉端回廚房。

  接下來,有幾道菜都遭到同樣的命運,老掌櫃一張苦瓜臉,慶幸的是龍王出手大方,他沒虧還賺了不少,而蘇丹凝一張俏臉兒到後來簡直像著了火,氣得牙癢癢的。

第三天,端熙再次來到食堂,這一次,他帶了近二十人將小食堂坐得滿滿的,而且要求老掌櫃把每道菜都分成二十份,一人份、一人份的端給每個人。

  蘇丹凝當然明白他在整她,但他若以為她會就這麼認輸,他就太小看她了!

  於是,她穿梭在廚房與食堂間,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回,而那個該死的男人仍是一道菜也不吃,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忙進忙出,黑眸中的嘲弄之光不減,等著看她出糗,有好幾回她是手軟腳軟差點跪坐在地上了,但因為他那惡劣的眼神,她硬是咬牙撐過來了。

  這一天又一天的,他天天率人塞爆這家小店,天天想新花招來整她,他認為她撐沒幾天就撐不下去,然而她勇敢迎視他的目光,甚至帶著挑釁的神情目送他帶人離去,在在都令他感到「驚喜」

  沒錯,一開始他對她的行為是嗤之以鼻的,可是,這一連幾天下來,他不得不欣賞她的堅毅及倔強,甚至派人拿藥去給她,他察覺到她的那雙玉手有些紅腫,不過,有些人就是不識好人心,完全不領情還得他親自出馬。

  夜已深沉,端熙從從金碧輝煌的轎子裡走下來,而站在破屋子門口迎接他的就是一臉氣呼呼的蘇丹凝。

  她沒好氣的瞪著他,「白天來找喳還不夠,晚上加場嗎?」

  他壞壞一笑的越過她走進屋裡去,不管她在身後大叫,「誰准你進去的?!」

  她氣憤的追了進來,身後的門卻被關上了。她停下腳步,氣憤的要回頭去開門,但她的手臂猛然被扣住,他一個使力,她整個人立即被鎖進他的懷中。

  「你幹什麼?!放開我!」

  他溫柔一笑,「別亂動,藥會塗太多。」

  她一愣,「藥?」她這才看到他的手上多了一瓶藥膏,而她認出來,那是索先奉命拿來給她卻被她丟回去的藥膏,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聲帶突然癱瘓,怔怔的任由他溫柔的塗抹著這幾日感到不適的雙手。

  「早點休息。」

  令她意外的,他塗抹完藥隨即放開了她,逕自離去。

  接下來,一連幾天,他沒再率眾到小食堂,只有兩名隨侍陪同,點了酒菜,嘗了一些即離開,而一到晚上,他總會出現,替她塗上冰冰涼涼的藥膏再離去。

  蘇丹凝發現自己有點兒糟糕,每天在食堂,她就會期待他的出現,只要一天沒看到他,她就會覺得怪怪的,到了晚上,她更是豎直耳朵,等著他轎子到來。

  這一晚,他來了,可白天他沒出現,而她竟然想問他為什麼?

  昏黃的燭火下,她看著他溫柔的為她的手指塗藥,這樣的親密舉止她該喝止拒絕的,只是兩人之間比這更親密的事都有過了,說了倒顯矯情,但為何這個狂傲不羈的男人卻令她愈來愈看不清……

  「你!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先前整我毫不手軟,最近卻!」她還是忍不住問了,「是發現我吃軟不吃硬?還是……」

  端熙俊美的臉抬頭看向她,魅惑一笑,「我只是不希望等妳來我身邊伺候時,是帶著一雙又粗又厚的小手。」

  原來!她氣憤的立即抽回手,「我才不會去伺候你,收下你錢的人是我爹跟二娘。」

  意思是他該找那兩人啊很好,他喜歡她的直率。「妳已屬於我,這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是嗎?拭目以待。」她這些日子可不是跟他窮攪和而已,她還在等一個人,如果小茹沒有耽擱到時間,再過幾天,她生命中的貴人就會出現,她就能真正的擺脫龍王!

  端熙半瞇起黑眸,對她明眸中的自信覺得不解卻很感興趣。

  她有底牌,而且是一張極有自信的底牌,那是什麼?

  七天後,謎題揭曉,一個男人來到蘇丹凝的破舊屋子。

  據監視的索先回報,該名叫萬知祥的俊秀男子心疼蘇丹凝的際遇,遂提出先斬後奏,欲娶她為妻的想法。

  從兩人的對話,可以判斷他們相當熟悉,而萬知祥的口氣中透露出他的父母也是王公貴族,所以,才不得不讓他跟蘇丹凝先在揚州私定終身,再帶她回家。

  「蘇丹凝答應了?」端熙雖然開口問,但心中已有答案。

  「是,而且一切從簡,有拜堂的儀式即可。」

  果真!他的神情一片冷然,胸口的怒火卻是澎湃洶湧。

  她當然會答應!一旦她嫁作他人婦,貴為王爺的他可敢調戲有夫之婦,還是膽大妄為的先一步搶親,落得與民爭妻的萬世臭名?

  蘇丹凝走這一步棋的確高招,但他還有籌碼,她以為他為什麼那麼放心的讓她一個傾城美人在外面拋頭露面?

  他冷笑,「她跟我共浴、同床共眠,甚至更親密的接觸都有了,你去問問那個男人,他可還願意娶她?」

  索先先是欲言又止,接著才尷尬應答,「稟王爺,他願意。」

  「什麼?」端熙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索先的臉色沉重,「蘇小姐似乎很清楚主子會把兩人曾發生的事跟萬知祥提及,所以,她全說了,只一再強調她還是完璧之身,所以!」

  他說不下去,事實上,年方十六、七歲的蘇丹凝能如此洞悉龍王思緒,連他跟亞克都感到不可思議,他們也佩服她,認為她的確有資格當龍王妻,只是,目前竟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不知此事將如何善了。

  凝兒啊凝兒,妳真厲害!端熙怒不可遏的抿緊了唇。

  是他失算了,如她所言,她還不算殘敗之身,而這全在於他太熱中於兩人之間的遊戲,反而給了她另一個機會。

  始料未及!他頭一回當君子,卻叫他悔當君子。

  黑眸中閃動著危險光芒,「去探探萬知祥的底,必要時,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送到十三衙門去。」

  必要時,是指萬一萬知祥仍執迷不悟的要娶蘇丹凝吧!只是十三衙門是皇宮中專管太監的機構,主子是要他去當太監?!妥當嗎?蘇丹凝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女子,萬一她知道!

  「還不去!」端熙怒聲沉喝。

  「是。」索先連忙拱手,快步的退出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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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 章

  月明星稀,這一晚是蘇丹凝跟萬知祥的新婚夜,本以為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但出乎她意外,四周靜悄悄的。破舊的老房舍貼了雙喜字,桌上還煞有其事的點上龍鳳燭火,一張臨時買來的床上鋪上鴛鴦喜被,連蘇丹凝這名新嫁娘都一身鳳冠霞被,至於高瘦俊秀的新郎官也是一身喜氣紅袍。這花了兩、三天排出的陣仗無非就是要讓附近的鄰居知道她嫁了,然而,怎麼就是安靜得很不對勁?

  門「咿呀」的打開一個細縫,今晚他們這場既寒酸又低調的婚禮的惟一觀禮者小茹朝她揮揮手,小聲的說著,「小姐,真的沒人耶,呃!我再看一次好了。」

  奇怪,小姐怎麼看來好失望啊?三更天了,意謂著龍王不會有任何動作了,蘇丹凝擰眉不解。真沒想到,她竟然這麼順利的拜堂成親,哈鬼事也沒發生。唉。她輕歎一聲。

  心裡怎麼莫名的有些失落?怪怪的……她將頭上的鳳冠拿下放到桌上,再看著燃燒了一半的龍鳳花燭,腦海浮現的是端熙那張邪魅的俊臉。

  不會吧?!難道她在期待什麼?她忐忑的想著。

  可是這幾天,不,該說是從她向他表明她絕不會去伺候他的那一晚開始,他就再也沒有去食堂,也沒來她的屋子,但就她所打聽到的消息是,他並未離開揚州,那為什麼他不來找她了,是倦了、厭了,不想再跟她糾纏了?

  還是,他又發現新獵物,沒空理她劉

  要不,小茹已經幫她將這破屋子四周,甚至冒著跌斷脖子的危險,爬樓梯的到屋簷上去瞧了瞧,結果連個鬼影兒也沒有,也就是說,端熙沒再派任何人來守護她了。

  按理,她應該高興的,可怎麼,這心裡就是不太舒坦,悶悶的?

  「凝兒,可以睡了吧?我快累死了。」萬知祥的聲音帶著沙啞的倦意,本想直接躺上床,但胸口纏緊的繃帶讓她呼吸困難,難受得很,在吐了口長氣後,乾脆寬衣解帶起來,「受不了了,反正危機解除了,妳也把衣服脫了,搞得這麼多花招,還警告我一大堆,結果根本沒事嘛!」

  萬知香說到這兒,忍不住的瞪了蘇丹凝這個損友一眼。

  這凝兒要小茹帶了口信到台兒莊找她,請她務必幫一個大忙,好擺脫龍王的糾纏,為了情義相挺嘛,她丟了封家書就逃家,但女扮男裝忙了好幾天了,什麼事也沒發生,差點沒將她給累斃了。

  蘇丹凝吐了一口長氣,歉然的道:「真抱歉,知香,可是當時我腦海裡只想到妳啊,何況!」她咬著下唇,「明兒一早,我們就離開揚州,我的新身份是有夫之婦,這附近的人都知曉了,這一路離去應該很順暢的。」

  她看著放在櫃子上的一袋銀兩,那是老掌櫃給她的工資及一點兒恭賀的禮金,謝謝她這段日子在食堂的幫忙,可為什麼,她竟然有點兒捨不得離去……

  〔一路順暢,對,希望如此。」萬知香的話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蘇丹凝握著她的手,「謝謝妳,對了,我去把小茹叫進來,大家都累了。」將那股不該有的不捨丟諸腦後,她轉身走出去,把小茹喚了進來。三個姑娘家神經緊繃了一整晚,這下子鬆懈下來了,小茹習慣性的伺候蘇丹凝褪下霞被紅袍,僅著中衣,但萬知香就麻煩了,為了扮男裝,束胸布條纏了一圈又一圈,蘇丹凝跟著幫忙,就在兩人專注的替萬知香拉下最後一圈布條時!

  「砰」的一聲,那扇原本就不太牢固的木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更可怕的是,她們等了大半夜的端熙竟然就出現在門口!

  「聽說這裡有人成親啊?不來鬧鬧洞房太可惜了!」

  端熙雙手環胸的看著屋內。

  萬知香一見到他,嚇呆了,小茹則是尖叫出聲,還是蘇丹凝的反應最快,她及時的抓起衣服包住好友幾近全裸的上半身,再一個閃身擋在她面前後,這才惡狠狠的瞪著黑眸中閃動著饒富興味眸光的端熙。

  「出去!什麼時間了還鬧什麼洞房?!而且,你這是擅闖民宅!」

  端熙挑起一道濃眉,煞有其事的將這貼了雙喜字兒的破屋巡看了一回,這才笑睨著她,「我身後大約有四、五十人要來吃喜酒、鬧洞房,妳可以說這叫擅闖民宅,不過我們只是來沾沾喜氣而已。」

  語畢,他刻意退開,讓屋內的人瞧瞧門外的人,而在見到他們清一色都是男性臉孔後,小茹嚇得臉發白,萬知香倒是回了神,示意小茹將衣服撿起來給她,並要她移身幫忙擋住她,三兩下的將衣服全穿回來,只是包胸的布條是不得不放棄了,她一把將它們踢回床底下。

  在這段時間,蘇丹凝自然是聽到了好友的穿衣聲,為了替好友爭取多一些時間,她深吸口氣,握緊拳頭好凝聚那一直在流失的勇氣,望著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怯懦的端熙,逼自己與他的目光對視久久後,才道:「很抱歉,我跟我家相公要睡了,何況,我們沒有宴客,請你把你帶來的客人全部帶走。」

  他點點頭,「也行,那妳家相公總得來門口送個客,這才不失禮數。」

  「沒問題。」萬知香已準備好面對端熙,但為了掩飾胸部,她不得不雙手環胸的站到蘇丹凝的身邊,「娘子,我們就去送個客。」

  「呃!好啊。」蘇丹凝挑釁的看向他。

  端熙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俊秀高瘦的萬知香身上,「看來妳家相公比妳大方多了,既然如此,就別掃大夥兒的興,讓我們鬧鬧洞房再走!」蘇丹凝臉色大變,「不!」

  「你想怎麼鬧?!」萬知香倒是冷靜,無畏的眼神瞪著他。

  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端熙的眼神露出讚賞之光。

  「替新娘子把新郎剝光了,再大字型的捆綁在床上,然後,丟幾顆棗子在新郎官某些敏感部位上,蓋上被子,新娘子得鑽進被子裡,把那幾顆棗子一顆顆的丟出被子外。」

  蘇丹凝臉色慘白,看著臉色同樣蒼白的好友,小茹已嚇到腿軟,隨時都可能跌坐地上。太、太可怕了!

  看著笑得詭異的端熙,蘇丹凝下起逐客令,「我們才不給你們鬧洞房,我們累了,就是要睡了。」

  「沒錯。而且你們的方式太瘋狂了,恕萬某無法合作。」萬知香也開口附和。

  「也是,那麼!」他壞壞一笑,「別說我不通人情,那就折衷,讓新郎官上半身打赤膊的扛著新娘子在門口跑個十圈,我們就走,這也才算鬧洞房!」

  「好啊、好啊!」門外的人吆喝鼓噪的大笑叫好,「新郎、新娘不出來,我們就進去抓!」

  蘇丹凝一看到那些人還真的要進來,她想也沒想的先衝過去,將門重新關上,再飛快的衝回端熙面前,繃著一張俏臉兒,踏起腳尖朝他咬牙低吼,「夠了!我們沒有必要娛樂你,請你跟那些人全部離開,我成親了,你堂堂一個一福親王非要落得騷擾有夫之婦的惡名嗎?」

  「有夫之婦?!可是!」他濃眉一攏,故作一臉嚴肅,卻忍俊不住的又笑了出來,「妳的丈夫是誰?難道是台兒莊萬老太醫的小孫女萬知香嗎?」

  什麼?!蘇丹凝臉色刷地一白,小茹震驚的跌坐地上。

  萬知香更是驚愕的瞪著他。該死,她早就懷疑過這不會是個好主意,龍王是何許人也?她十一、二歲時曾跟他有過一面之緣,光他一個冷峻眼神,她就明白自己得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端熙的唇角勾起一道彎弧,凝娣的雙眸始終定在蘇丹凝那雙充滿震懾跟驚嚇的翳水明眸上。這樣的眼神可真經典,若有可能,他還想珍藏呢!「妳以為我為什麼按兵不動,將計就計不是更妙?」他眸中的笑意更濃了,「妳要怎麼跟我談條件?還是不談?讓外面那些我一路從賭場、妓院招攬過來的男人闖進來鬧洞房?」

  「卑鄙!」蘇丹凝氣得握拳,渾身發抖。

  「錯了,這個機會可是妳送給我的!哈哈哈……」

  他笑得狂妄至極,她卻恨死自己了,因為,是她挖了個洞,讓自己跳下去的!

  這算是沒有家當的悲哀嗎?

  銀色夜色下,蘇丹凝連收拾包袱的動作都免了,只來得及將老掌櫃給的那袋銀兩送給小茹,隨即兩手空空的坐上端熙的馬車,她將隨著他回淮安去,這就是他所謂的「條件說」。

  原來,他早就探得消息,萬知祥乃是萬知香所扮,知香與她從小到大是無所不談的好友,一直到萬家在三年前搬到台兒莊,兩人雖靠著書信聯繫,但情誼始終未變。所以,對端熙而言,既然是兩個女人在玩辦家家酒,他當然讓她們玩一玩,再好好利用這從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千錯萬錯,就是她小看了龍王。

  她原以為他會等到天亮再離開,但他卻安排了另一輛馬車連夜將小茹跟知香送走,好聽的說法是讓她「無後顧之憂」 ,然而她看得出來,他是迫不及待的要跟她獨處,因為他那雙狂妄的黑眸一直以勝利者的姿態在笑看著她!

  馬車達達前行,寬敞的車內有軟墊、枕子、被子、矮桌。

  端熙舒舒服服的靠躺在軟軟的枕墊上,側著身子,目光炯然的看著直挺挺端坐在他對面的蘇丹凝,她嚴肅的表情與那張精緻的美人臉實在很不搭,卻特別吸引他凝眸而視。

  「妳終究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雖然妳找來的友人的確很有膽識。」

  是啊!她明白他指的是什麼,知香在上馬車前竟還威脅端熙要他好好善待她,不然,她肯定跟他沒完沒了!哼,這回算她栽了,技不如人嘛。「是我不夠大膽、不夠聰明,應該真的叫一個男人跟我成- 」

  端熙威嚇的冷眸突然射向她,她竟屈服在那兩道冷光下,自動的閉上嘴巴。

  「妳以為是男人,他的下場就會比萬知香所受的驚嚇少?」她未免太單純了!

  他話裡的冷酷令她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背脊。是啊,她怎麼會那麼天真的以為如果今晚的新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不!她想都不敢想。

  他凝娣著她眸中的懼意,笑了起來,「這一回合,妳輸了,下次要挑戰我時,可得再想仔細些。」

  他還期待?!她聰明的在心中嘀咕,但她可沒他的好心情,笑不出來。

  端熙突地從馬車窗口看出去,「到了。」

  「到了?」她跟著他的視線看,外面仍是一片漆黑。到哪裡了?

  馬車的確停下來了,簾子被打開,端熙率先步下馬車,她跟著下車,這才看到不遠處有一艘美麗畫舫就停在運河旁。

  他看了她一眼,「跟上來。」

  能不跟嗎?她瞪他一眼,在前方索先跟亞克的掌燈下,上了畫舫。半晌後,燈火通明的畫舫緩緩行駛在運河上,蘇丹凝跟端熙坐在一桌豐盛的夜宵前,「吃一點,吃完就先去睡一覺。」

  他口氣算很好,因為是贏家吧!

  她不悅的看著自在的吃起東西的他,這一桌熱騰騰的好菜可以說是他們才剛坐定就開始送上桌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計內,是不?」

  「是。」他毫不客氣的回答,手一邊挾了道菜到她碗裡。

  蘇丹凝咬咬牙。天啊,是她愚蠢,自以為什麼好計謀,卻忘了自己面對的敵人是誰,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他又挾了一塊肉到她碗裡,「別懊惱,快吃吧。」

  「我不想吃。」她哪有心情吃?再想到沒多久,她就要被他給吃了,她!她粉臉突然漲紅。

  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端熙勾起嘴角一笑,「放心吧,今晚妳很安全,當然,如果妳不吃一些,再乖乖的去睡一覺,那我也不介意!」

  他的話尚未說完,遲遲不肯端起碗筷的蘇丹凝已經迅速拿起碗吃了起來。他調侃一笑,「真可惜,我還希望妳繼續堅持下去!」她低頭不予理會,想也知道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有多得意,但她還沒做好準備,她這一步棋準備許久,期待許久,沒想到反而造成了眼前這等困境,說白了,她簡直是把自己送進虎口。

  窩囊!愚蠢!白癡!這碗飯她吃得真是「火」。

  流動的月光在運河上鄰鄰波動,稍後被安置在畫舫一間雅室的蘇丹凝躺在軟榻上,也不知是肝火上升還是吃得太急太多,竟然暈船了。

  她忍著身體的不適,蜷縮著身子,卻無法抑制難受的逸出呻吟。

  一條冰涼的毛巾貼放在她冒汗的額頭上,她痛苦的微微張開眼睛,不意竟看到端熙那張俊美的臉。

  「坐起來,吃下這顆藥丸,妳會舒服些。」

  身體的不適令她無力抗拒,她乖乖的在他的幫助下起身,喝了水吃下藥後,又乖乖的躺回床榻,沒想到,他也上了床,將她擁入懷中。

  她該抗拒的,但她太不舒服了,而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溫柔,他的懷抱莫名的令她感到安穩,這船似乎不再晃了,她貪婪的汲取他身上乾淨的氣息,漸漸的進入夢鄉。

  奮戰數日,命運還是把她帶來這裡。蘇丹凝忐忑又悲哀的抬頭看了眼在金色陽光下顯得更加耀武揚威的匾額- 福親王府。

  端熙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長臂一伸,強勢的擁著她步上石階,她卻僵硬著身子,四處打量好忽視這親密動作所帶給她的羞恥與不安。

  「不急,日後,妳多得是時間可以好好的看看這裡。」 他溫柔笑道。

  她當然知道,這裡就是她的囚牢,一個金碧輝煌、困住她一生的囚牢。

  多悲哀,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似乎已步上她娘的後塵。

  但是,回想這幾天,他對她的溫柔體貼,她可以期待嗎?尤其是她暈船那日,在他懷中醒來,對上的就是他那溫柔凝娣的眼眸,此刻想起,她都還悸動不已,她跟娘的際遇會不一樣吧?會吧?

  「現在去哪裡?」瞧他一路擁著她,腳步未停,對兩旁恭恭敬敬、彎腰行禮的家僕丫鬟視而未見,他顯然有目的。

  「現在當然得伺候我,這一場捉迷藏玩得夠久了。」不再讓她有機會玩花樣,為免夜長夢多,他要她馬上成為他的人。

  「什……什麼?!」腳步一個跟鎗,她差點沒摔一跤,好在他動作快,及時撐著她的腰,讓她幾乎是貼著他!不,是被他抱在身上,腳根本碰不到地。她吶吶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他,「大……大……大……白……天……」這頂上的太陽多大啊!

  端熙邪惡的睨視著她,「放心,我們可以多戰幾個回合,就到晚上了。」

  她粉臉瞬間爆紅。這個心術不正的男人,她、她、她哪是這個意思?

  「放開,很難看。」她困窘而堅持的以雙手握拳的推拒。

  他卻刻意將她緊擁在懷裡,凝娣著她又羞又氣的粉臉,他頭一回願意承認自己的個性中真有極惡劣的一面,因為,他真是愛煞了她此刻的表情。忽地,一道略急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他不得不放開她,她立即退後,刻意離他三步,引來他一個嘲弄的笑容。王府的老總管姜威快步的從曲橋走來,精明而穩重的視線迅速的看了蘇丹凝那張新面孔一眼,隨即拱手快步走向主子,小小聲的對他說了些話。

  蘇丹凝只見到他臉色微微一變,但馬上恢復原來神情。

  他回頭朝她一笑,「正好給妳多一點時間做準備,妳隨便去走走吧,我差人去備些溫水,屆時!」

  端熙的話刻意拉長沒說破,卻以眼神暗示他將會做的邪惡事,就算她不懂,但他的眼神太具侵略性,還是讓她臉紅心跳,蘇丹凝來不及反應,他已經將她扣到懷中,俯身狂妄的強取一吻,壓根不管這四周有他兩名間隔了五步遠的門神侍衛,還有總管及其它奴僕。

  她驚愕的瞪大明眸,他逕自火熱且狂妄的索吻,一直到她輕喘不休就要無法呼吸時,他這才笑著、滿足的放開她誘人的紅唇,而那雙熱烈的黑眸仍緊緊的誘惑著她的靈魂,雙手攬著她癱軟的身子。「站穩了嗎?」

  「哈?」她腦子還有些混沌。端熙勾起嘴角一笑,以只有她聽得到的音量說:「妳難得有這麼迷糊可愛的時刻,這時候拐上床該有多好?」

  說是這麼說,他仍放開她,轉身離去。

  他這一走,蘇丹凝才傻愣愣的反應過來,尷尬的看了眼站在四周掃地做事的奴僕,她慌亂低頭,氣呼呼的抹了紅唇一下。可惡,他真把她當成花樓裡的姑娘,隨意輕浮,竟然還說她迷糊可愛……

  但怎麼辦呢?她並不討厭他的吻,甚至是喜愛的,就連他的讚美,在短暫的氣憤後,她其實也是歡喜的,可以嗎?可以喜歡他嗎?

  天啊!她突然臉紅心跳起來。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去走走吧,但要到哪裡走走?這麼大的地方-

  她刻意與端熙離開的反方向走去,本意是想離讓她心緒變得繁雜的龍王再遠一點,卻見迎面而來的一群鶯鶯燕燕,個個天香國色,她的心也跟著一沉。這就是美人宮裡的美人吧?

  「妳是新來的?」後宮的美人們,由端熙最寵愛的雪娘帶頭,來見見新加入的姊妹。

  蘇丹凝看著帶頭的絕色大美人,她妖而不媚,珠翠環繞,如一朵綻放的玫瑰。

  而在她打量她的同時,雪娘跟其它姊妹們也是將她從頭打量到腳,由於她特別的嬌小纖細,那巴掌大的臉蛋就顯得更為精緻,粉雕細琢的,美得似不小心落入凡間的仙子。

  雪娘嚥下妒意,一一向她介紹所有居住在美人宮的美人,但也對一直沉默不語的蘇丹凝愈來愈火大。自從得知端熙至揚州蘇府看蘇丹凝一事後,她私下砸銀子找人替她注意後續發展,看福親王府未來的當家主母是否真是這女人?

  也因此,在兩人大半夜的在揚州上了畫舫後,就已有人快馬加鞭的為她送來消息,還向她一一道來端熙是花費多少心思才將蘇丹凝帶回來的。

  這點,更令她不悅。沒錯,她是黃花大閨女,那又如何?就可以在龍王面前拿喬?而現在,她是以什麼身份進來的她還搞不清楚?

  一張絕麗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是看不起她們? 「蘇丹凝,我警告妳,在這裡有這裡的生存法則。」雪娘抿緊了唇瓣,憋著一肚子怒火,「日後看到我們,要叫『姊姊』,還有,要天天請安,龍王有好的賞賜要記得分享,當然,不聽話、不安份,就是刻意惹事,屆時我們會怎麼『招待』 妳!」

  她威嚇的話還沒說完,蘇丹凝繃著一張臉道:「妳們不惹我,我也不會惹妳們。」

  雪娘半瞇起眼睛,「這麼快就恃寵而驕了?!」

  「錯了,有能耐,妳們去做恃寵而驕的人吧!但我不會在乎、不會妒忌。」

  她語氣平靜,但她心裡卻好憤怒,龍王已有這麼多年輕貌美的美女,還不滿足,就不知道在多久以後,她會跟她們站在一起,冷眼的看著另一個新美人?

  而她,何其愚蠢,竟還想著他對自己的溫柔,想著自己能否喜歡他?

  雪娘怔怔的看著她,此時已完全沒了氣勢,出身富家千金的蘇丹凝一繃起俏臉,就有股天生威儀,令她們頓時矮人一截。她咬著下唇,試著扳回劣勢,「說得可真大方,還是知道我們是來自青樓的妓女,所以看不起我們,是嗎?」

  「不是,從踏進王府的那一刻,我就再也看不起我自己了。」

  眾女一愣,突然無話可說,只能看著她神情落寞的往另一邊走去。

  殊不知,這一幕幕,都透過第三人,在稍後一字不漏的傳達到端熙耳裡。

  「她看不起自己……」這句話讓他咀嚼再三。

  虧他從姜威那裡得知雪娘率多名美人前來迎接他時,他還刻意讓蘇丹凝單獨去面對她們,想隔岸瞧瞧最吸引他的這只蝶兒會如何應付那些帶著針的蜜蜂,沒想到她竟隔空狠狠射了他一支無形的箭。

  詭異的,他發現自己竟然在笑,還笑得挺開心的,應該說是,她並沒有讓他失望。

  「她往哪兒走?」

  「藏書樓。」

  難得,女子愛書的沒幾人,更甭提在藏書樓前還有一楝陳列了一堆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等珍品的古物房,而她居然只往書堆裡鑽?

  他闊步前行,索先跟亞克隨即跟上,他頭也不回的道:「做你們的事去。」

  兩名門神緊急煞住步伐,看著主子腳步輕快的朝藏書樓走去。此時,蘇丹凝的確是被上萬卷書包圍著。她爹不愛讀書,更覺得文人無用,所

  以在買書上極為小氣,可瞧瞧- 她詫異的眨了眼,看這層層迭迭的上萬冊書籍。

  端熙到底是附庸風雅,還是本身真的學問過人?

  「這裡收集的圖書至少有數萬卷吧?」她喃喃低語,仰頭一一看著,一邊在心中數著,有天文、地理、醫藥、植物、曆法、算數……那上面是?

  她好奇的踞起腳尖,伸直了手,努力的從排列整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沒想到這一抽卻將兩旁的書也抽掉下來,好在她閃得夠快,沒被那幾本書打到,不過,一看到掉落在地上翻開的書頁,怎麼女人沒穿衣服?她好奇的蹲下身來翻看-

  「天啊!」 她粉臉兒爆紅,這幾本書竟然是圖文並茂的情色書籍,她急急的撿起,四處看了看,總算找到放在角落的一個梯子,連忙走過去搬過來,再站上去,將書本一一塞回,可也不知怎麼的,最後一本是怎麼塞也擠不進去,偏偏這時又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妳在裡面嗎?凝兒?」

  她臉色嚇得一白,天啊,是端熙!她愈急著要將那本書塞回去愈塞不回去,還不停的頻頻回頭,就在看到門被打開後,她心兒一急,胡亂的要塞書,哪知一個沒站穩,書沒塞進去,人倒是摔下來了。

  「噢〞」她屁股好疼。

  端熙走進來,不解的在她身邊蹲下,接著,邪魅一笑,看著掉在她身旁的書。

  「原來妳對這類書籍特別有興趣呀!」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本書,這才發現翻開的這一頁更是露骨,是一張女上男下的淫蕩圖,她急急的將它闔上,吶吶道:「我才不是!是、是不小心掉下來了,就!你想做什麼?」她瞪著他突然傾近的俊臉,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他伸手執起了她的下顎,「當然做書上的事。」 他啄了她的紅唇一下,「走吧。」

  「可、可我想!再、再!」她結結巴巴的,腦袋是一片空白。

  他邪氣一笑,「參考書中內容?我教妳比較快。」

  天!蘇丹凝粉臉兒滾燙得就要冒出煙來。她、她哪是那個意思? 但端熙已經拉著她走出去,直接步往他所住的南天園,接著,他將她交給兩名丫鬟,再由她們伺候她沐浴更衣,為她換上一身肚兜薄紗。

  還真像花樓裡的妓女!蘇丹凝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自嘲。

  兩名丫鬟隨即領著她走到一個豪華富麗的房間後,隨即轉身出去。

  她深吸口氣。什麼叫舉步維艱?她此時有很深的感觸。

  走了進去,映入眼裡的就是一張鋪了紫色床單的大床,而赤裸著上半身的端熙就斜躺在床上,從他發上微濕,還有室內一股淡淡香味判斷,他也洗過澡了。

  「過來!」他聲音瘠痙的喚她。

  她看著他黑眸裡的灼燙火焰,顫抖著雙腳走過去。

  他笑了起來,「母獅子原來也會害怕。」

  「誰害怕了?」她逼自己大步走到床邊,沒想到這男人一伸手就將她拉到了床上,又一個轉身就將她壓到身下,右手粗魯一撕,她身上薄薄布料的撕裂聲響起,她顫抖的抿著唇兒,卻也不由自主的輕喘起來。他的大手拉開了肚兜帶子,以令人受不了的緩慢速度緩緩拉下,羞澀難當的她只能緊緊的閉上眼睛,接受這個酷刑。

  「張開眼睛。」他說。

  「我!我不要。」

  「張開!」

  蘇丹凝吞嚥了一口口水,這才勇敢的張開雙眼,卻見他灼灼黑眸竟直視著她胸前白潤的酥軟,再俯身吻住!

  天啊!她羞慚的別開了臉,感覺到他以舌邪惡的吸吮挑逗-

  她渾身滾燙顫抖,一直到他的唇離開後,才鬆了口氣,他卻開始往上朝她的鎖骨、脖頸、下顎,一路輕啄到她紅艷的唇,再狂霸的佔有。

  而這樣的親密纏綿已令她失了魂,腦袋一片空白,忘了自己是誰,只能顫抖、呻吟、無助的陷入陌生的情慾狂潮中。

  端熙的探索尚未結束。

  他熾熱的需求緩緩移到她身上最柔軟的一處,幾近著迷的凝娣著身下意亂情迷、渾身泛著誘人粉紅光澤的完美胴體,再回到她那張動人的臉,他俯身吻住她的櫻唇,同一時間,身子一挺!

  蘇丹凝驚愕的瞪大了眼,隨即痛楚難當的想推開他,但他的唇惡劣的纏著她的唇舌不放,他的手扣住了她想抵抗的雙拳,強迫她跟著他一起經由情慾浪潮所帶起的澎湃浪花,一次又一次的,直到她的神情變了,直到她的身體不再緊繃,直到層層迭迭的快感將她的所有感覺淹沒了,他才放開手,讓自己沉溺在波濤洶湧的情慾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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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 章

  「舒服嗎?」

  人生頭一次的巫山之樂,蘇丹凝軟綿綿的身子仍貼靠在端熙赤裸的懷中,瞪著他那幾近惡作劇的調侃笑意,她答「是」也不是,「不是」 也不是,只能漲紅著臉兒,以沉默代替回答。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男女之間能如此親密,一想到這回事,她臉頰更加燒燙,酡紅又深了一層。

  見狀,端熙勾起嘴角一笑,低頭輕啄了她的額頭一下,「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她什麼也沒說!但他的動作好溫柔,這樣的男人,太危險了。

  濃濃睡意突然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他笑,「睡吧。」

  她一愣,「就、就這樣?!」兩人還像麻花辮的纏在一起耶!

  「就這樣。」他的腿纏著她的身子,將她柔軟的身子更往自己的懷中帶,雖然他還想來第二回合,但莫名的,他竟然會考慮到她才剛初體驗,他的慾望自動壓抑了。這個美麗的小人兒,也給了他不同的情慾體驗,這種感覺微妙的難以用言語形容。

  蘇丹凝瞪著他赤裸堅硬的胸膛。她好懷疑自己在這種情形下怎麼睡得著?

  然而很不可思議的,她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很香甜。

  自此,美人宮多了蘇丹凝這名絕色美人,不過她的待遇與龍王那些豢養的娼妓舊愛完全不同。

  她被允許留在南天園,一箱箱新衣、珠寶首飾全送進偏廳房間,與端熙所住的寢室只有一牆之隔。

  一夜一次的纏綿譴卷,似乎成了端熙的習慣,不管白天他多麼忙碌,再晚回到南天園,即便她已睡,他仍舊將她擁入懷中,親吻、愛撫,讓她在他的身下嬌喘,在激情下醒過來,再擁著她沉沉睡去。

  而她,在他白天離開後,就得面對那些被忽略的鶯鶯燕燕們又妒又恨的冷嘲熱諷。

  她也察覺到,這些因嫉妒而猙獰的臉孔在看到端熙時,皆變得溫柔而美麗,一雙雙渴望被他注視的眸子裡都有著傾心的情絛。

  這個發現令她害怕,這些女人不僅給了龍王身子,也把心捧給了他。

  平心而論,端熙的身世地位、權力財富,還有那張魅惑人心的俊美容顏,甚至在情慾上的銷魂忘我,在在都能挑動、蠱惑女人心。

  在他所安排的這個舒適的大鳥籠裡,女人只能天天等待他的一個凝眸、一個君王般的臨幸,沒了自我……不!她不要,她不想成為她們之一!

  軟榻上,端熙早已醒了好一會兒,將懷中人兒突然繃緊的身子及瞬間變得凝重的美麗臉孔都看在眼裡,他托起她的下顎看著她,「想什麼?」

  蘇丹凝對上他探詢的黑眸坦言,「我在想儘管你已要了我的身子,我也一定要保有自己的心。」

  似乎沒料到她的答案會是如此,他先是一愣,接著笑了出來,看著她假裝勇敢的臉龐,他伸手輕撫,「這是挑釁?」

  她乾脆起身背著他,為赤裸的身子披上外衣後,才回頭看著躺在床上仍裸露著上半身的他,即便慵懶躺臥,那張揚狂妄的氣勢也未減一分,而她,不過是他暫時沉溺的新歡-

  深吸口氣,回身直視著仍挑眉看她的端熙,「我只是想鄭重的告訴你,不要奢望我像雪娘及那些美人宮的女人一樣,天天以崇敬深情的眼眸凝望著你,等你的一次注視。」

  他亦起身,拉了件外袍披上後,走到椅子坐下,再將她摟到懷中,看著粉臉微微酡紅的美人,「我覺得妳是在向我下戰帖。」

  蘇丹凝反駁,「我才不是下戰帖,我只是告訴你要你別浪費時間向我索愛,不僅僅是我給不起,也在於我不願意給,即便你把所有時間都給了我,也是一樣。」

  「因為妳娘的關係?」

  她臉色丕變,錯愕的瞪著他。

  「訝異嗎?」端熙揚唇一笑,「因為對妳太好奇,所以,在妳執拗的住在破屋的那段日子,我找人查了妳的事,沒想到卻查出妳娘跟一名男子私定終身後,卻被他始亂終棄,最後又不告而別,只留下已懷有身孕的她!」

  她臉色悚地一變,「等等,你、你是說,我不是我爹的骨肉?」

  「妳不知道?」他蹙眉,隨即又笑了,「也是,蘇柏承當時可算是砸下重金才向妳娘的父母要了她,沒想到一娶進門,就發現自己用的竟是二手貨,偏偏妳娘體弱,孩子若拿下,她也活不成,他怎麼甘願?他讓妳娘生下妳,且花了大筆的錢找到妳爹,把他活生生的丟到萬丈深淵。」

  原來如此,難怪,自她有印象開始,娘是哪兒也不能去,被爹囚禁在房裡,任爹殘暴欺凌,瘦弱的她,撐不了幾年即自盡。

  凝兒,千萬不要給男人妳的心,他只會在狠狠的糟蹋妳之後,毫不在乎的遺棄妳,所謂的「幸福」,都只是個笑話!

  原來!娘常常對她說的這些話,指的不是她爹,而是另一個男人。

  不對,原來蘇柏承不是她親爹,難怪他對自己那樣冷酷,但又如何?她的親爹跟蘇柏承一樣,都是惡劣的男人!她眼泛淚光。這就是身為女子的悲哀?她娘遇人不淑,她呢?在這張美麗的皮相之下,她的心其實已傷痕纍纍,只是倔強的不肯向命運屈服。

  「怎麼哭了?」端熙不捨的輕拭她臉上的淚水。

  「你在乎嗎?」

  他蹙眉,看著她突然擺出的戒備神態,她拒絕讓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這一點著實讓他不怎麼開心。「我在乎就不是龍王了,我身邊有多少女人,她們有多少眼淚,要是在乎,早把我淹沒了。」

  冷血的答案自然暖和不了蘇丹凝逐漸冰冷的心,「我想也是。如果可以,我想獨處。」她掙扎著從他懷中起身,退後兩步,臉色僵硬的看著他。

  他瞇著黑眸回視,「妳在趕我走?」

  「你用完了,不是?」她對他的功用不就如此,一晚一次,現在天也亮了。

  「用完了?」這是哪一門子的說法?

  「是!」她沒好氣的回答。她想獨處,因為她一直以為的爹不是爹,就連她的親爹也是個大壞蛋,她替她娘感到悲哀,她好想哭,但他為什麼不走開?!她該死的連哭的權利也要被他剝奪了?

  端熙凝娣著淚光閃動的她,突如其來的不捨湧上心頭,他不想她沉浸在悲傷的感覺裡,抿緊了唇瓣道:「妳太小看我了。」

  「什麼?」

  他突地一把將她騰空抱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以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免得掉下來。

  「你幹什麼?」她的心坪坪狂跳。

  「讓妳知道什麼叫用完了。」他將她放到床上,身子壓上她的。

  「等!」

  她的話尚未出口,他已覆上她誘人唇瓣,狂野的撩撥起她體內的慾火,她仍努力抗拒,她沒有心情,也討厭自己被情慾征服,她不想成為蕩婦。

  然而她的抗拒,對他而言無疑是更大的挑戰,他刻意的以更火熱的愛撫、深吻,來挑逗起她一聲又一聲的喘息呻吟,以更狂野的律動逼迫著她跟著自己攀附激情的漩渦,一次又一次的,與她纏綿譴蜷-

  那傢伙是個瘋子!日上三竿,不,正確來說,應該已近中午了,蘇丹凝才睡醒,卻起不了身,她渾身酸痛,整個人像被狠狠的拆卸過,隨便動一下就酸痛得令她逸出呻吟。他究竟戰了幾回合?她根本忘光了,她惟一肯定的是,那是「連番征戰」,她到最後可以說是可憐兮兮的呻吟,覺得自己都快死掉了。

  「醒了?」

  門突然打開,她嚇了一跳,急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赤裸裸的身體,又見走進來的就是昨晚的瘋子,她心一跳。還來嗎?!瞪著丰神俊朗的端熙,她強忍著身上的酸痛,緊抱著被子坐起身後,挪挪挪的貼靠到床內側去。

  「你又想幹什麼了?」

  端熙見她一臉戒備,眸中又毫不掩飾她的不悅,他忍俊不住的大笑起來,「妳期待再打上一回合?」

  她粉臉頓時滾燙起來,「當然沒有!」

  「那就好。」他在床邊坐下,抬起右手,她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有一瓶藥膏,「這是冰鎮凝晶,對解瘀去疼很有幫助,我幫妳塗一些。」

  「你幫我!」蘇丹凝咋舌,「不,不用了。」她急忙搖頭拒絕。

  他一挑濃眉,故意糗她,「那麼,我們再戰幾回合吧,我看妳的體力恢復得挺快的。」

  「你找別人去吧,但把藥留下來,我自己塗。」她又不是瘋了,還跟他玩!

  「相信我,只有我最清楚哪些地方有傷。」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瘠痙,這讓她想到了他昨晚在激情下的情慾呢喃,害她的身子竟莫名的發燙起來!

  她咬著下唇,阻止自己回憶昨晚的澎湃情潮。

  「妳考慮的時間,我總不能閒閒沒事做!」

  瞧他一副「性」致盎然的神情,她想也沒想的就道:「不考慮了,你動作快一點!」

  端熙勾起嘴角一笑,「妳昨晚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她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但他無畏回視,邪魅的眸光無言的挑逗,嚇得她只能酡紅著臉兒,逼自己將被子拉開。

  「聰明的女孩。」他微笑的坐上了床,因為再對視下去,難保不會再來一場翻雲覆雨。

  出乎意料的,他動作溫柔的為她塗上冰冰涼涼的藥膏,她也忍不住的臉紅心跳,因為有些地方實在太敏感、太私密了,她得忍住那酥酥麻麻又微微疼痛的感覺,才不讓呻吟逸出口中。

  等他為她塗完後,一瓶價值不菲的冰鎮凝晶已去了大半,沒想到他竟將藥放到她手上,在她困惑看他時,他脫下身上衣物,她這才看到他的後背竟有一條條的烏青抓痕,看起來,有的傷口還曾經淌過血。

  她臉兒一紅,困難的逸聲,「是……是我?」

  他沒說,只是笑著點頭,她困窘的咬著下唇,靜靜的替他擦起藥來。擦著、塗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報復快感竟源源不絕的從心坎湧了上來,一開始,她的動作還算溫柔,接下來就毫不「憐香惜玉」,下手極重,粗魯的將冰鎮凝晶往他的皮肉上「按壓」。

  這該死的女人!當他的皮肉不是肉?!端熙痛得齜牙咧嘴,沉聲威嚇,「妳就盡量用力,看今晚我怎麼『疼』妳!」

  一句話立即讓理智回籠,蘇丹凝粉臉漲紅,總算放輕了力道。

  他笑,「孺子可教也。」

  「我是屈服在某人的惡勢力下。」她又弄了些冰鎮凝晶輕輕的塗在那看來還頗深的傷口上。

  他乾脆雙手當枕的趴臥在床上,側著臉看著她,「我以為妳是那種威武不能屈的女子?」

  因為他換姿勢,她也不得不改跪坐在床上,才能順利為他抹藥,「我是,但我也不笨。」

  「我就喜歡妳這一點。」

  「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榮幸。」她忍不住反唇相稽

  端熙先是一怔,驀地大笑出聲,「哈哈哈……」一個回身,一把將她拖拉到自己的身上。

  「呀!」她驚叫一聲,趴伏在他堅硬的胸膛上,瞪著他那雙含笑的黑眸,「你在做什麼,藥全白擦了!」

  「沒有對手的遊戲就少了趣味,凝兒,妳真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對手!」她是嗎?看著他灼熱的黑眸,蘇丹凝突然感覺到她的心暖烘烘的,有股難言的悸動開始跟著她的心跳動起來,坪坪……坪坪……

  接下來的這幾天,蘇丹凝思緒變得繁雜,她不想與那些美人見面,除了落得炫耀之名外,也徒增一些妒忌的嘲諷冷笑,倒不如留在南天園內。端熙知道她愛看書,遂差人將藏書樓裡的一些書搬過來給她,白天的日子倒不難熬。

  她有了心事,卻不太去想,而近來端熙忙碌到晚上也未入房,總習慣在溫柔纏綿後,枕靠在他臂彎熟睡的她,更難以入眠。從索先口中,她得知揚州的多名巡鹽御史、通判及知事等鹽務官員來找他商討要事,所以這幾晚,他便獨留書房處理要務。

  只是,這一面的他對她來說是很陌生的,他獨留書房,吃的、用的甚至洗澡都是由索先及亞克兩個門神來進出服侍,其它閒雜人等都不得進入,而她竟也包括在內。

  她心酸、不平、難過,當他需要她時,她得任他為所欲為,當他不需要她時,她連見他一面都不可,她到底算什麼啊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發現自己會想念他,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念他的溫柔、他的壞、他挑逗的激情、他靜靜擁著她入睡時的專注凝眸!

  她眼眶泛紅,一個她不願正視的事實正在發生當中,她就快淪為美人宮的那些美人之一了。

  不!還來得及,她的心尚未淪陷,只要她堅持、只要她好好守護著這顆心,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獨自佇立在房間花窗前、想著心事的她隱忍住淚水,卻見兩名陌生的俊逸男子在索先的引領下,往書房的方向走去。看來,這兩人就不是閒雜人等? 而在精雕細琢的典雅書房裡,端熙終於將多日前揚州巡鹽御史等人丟給他的難題解決了,正想去瞧瞧多日未見的蘇大美人,卻見到兩名好友連袂走進來。

  「你們怎麼來了?」

  「聽說龍王又收藏了一個大美人,所以最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魏仁祥先調侃起好友,這才在將手上的幾幅畫軸放到桌上,坐了下來。

  「就是,請出來讓我們瞧瞧。」鐸勳也很自動的拉了把椅子坐下,笑看著桌上另一邊迭了一本又一本帳務的好友。

  端熙開玩笑的瞪了兩名好友一眼,也注意到那幾個滾動條。

  他心中有譜,但在看到索先跟亞克守在門口,他示意他們先離開後,這才一派泰然的喝口茶後道:「你們應該知道有人將官鹽的價格抬高,造成私鹽盛行,也因此官鹽需求降低、稅收減少,所以,朝廷派人下江南來查原因,將鹽務衙門的人叮得滿頭包,這才連袂前來,請我處理抑制鹽價,也揪出不法份子。」

  他頓了一下,眼睛掃了那些畫軸一眼,「至於你們忙什麼?我也略有所聞。」

  兩人相視一笑,「你懂就好。」龍王的眼線遍佈全國,他們一點也不意外。

  這一次,皇上派人請他們去了一趟京城,只因皇上對端熙只想從商賈富豪的府中尋找龍王妻一事頗不認同,但心知端熙個性,無法直言,只好先從王公貴族裡擇其閨秀的畫像,再由他們交由端熙從中擇一。

  只是,皇上的心意,恐怕端熙也只能心領。

  因為,他會從商賈富豪家中找老婆,是因為當時龍王選妻一事才傳出去不久,就有多少閨女趕辦婚事。

  原因,眾人心知肚明,一個琴棋書畫兼具的大家閨秀在嫁到惡名昭彰的福親王府後,最終會淪為什麼角色?誰也沒把握,所以,乾脆早早嫁作他人婦。

  也因此,對鐸勳起身將那一幅幅畫軸攤開他也不阻止,瞄了眼,畫中人皆是國色天香,但畫匠巧筆將美人們勉強微笑的神韻也勾勒得相當傳神。

  端熙笑笑的搖頭,「免了,一個比一個還勉強。」

  「這一點皇上請你不必擔心,他會作主賜婚的。」不過,連鐸勳自己都覺得這些美人兒看來太怯懦,沒有一個匹配得上好友。端熙嗤聲一笑,「溫文良善的他何時學會以權勢來逼人就範?這應該是我會做的事才是。」

  鐸勳跟魏仁祥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的道:「還不是兄弟情深。」

  福親王府裡全是花娘,連個像樣的當家主母也沒有,而皇室後宮裡,精挑細選、出身良好的佳麗有三千,皇上自然希望能為助他登上龍位的弟弟找個才貌兼具的好姑娘來替他生下子嗣。

  何況與端熙情同父子的和肅親王,三天兩頭就向皇上上奏章,要皇上找個出身良好、品性德慧的閨女為福親王賜婚,皇上沒有動作也不成啊。

  不過,端熙自有打算。

  「我現在不急著找妻子。」

  這些日子因為太忙,他沒法子夜夜擁著凝兒入睡,心裡竟然產生了詭異的空虛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他一直以為她對自己只有肉體的吸引力,可眼下看來似乎不只如此……

  思緒翻轉間,他亦將蘇丹凝與他過招的精彩過程大致聊了一些,兩名好友是聽得瞠目結舌,難以相信。「明知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的她卻表現出有何不可的態度,光是這一點,就有很多男人都辦不到。」端熙莫名的感到驕傲不已,再看到兩名好友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直言要帶他們去瞧瞧她。

  一行三人從書房步出後,就往偏廳走去,但蘇丹凝不在,本欲往藏書樓而去,卻不意見到她的身影就在中庭的花園裡。

  柔和陽光下,蘇丹凝這名纖細美人就靜靜的端坐在荷池旁,她身上沒有任何贅飾烘托,整個人即散發迷人的靈動光芒。

  而魏仁祥和鐸勳毫不避諱的驚艷眸光全落在端熙眼中,「你們可以明白我為何一定要擁有她,明明看似弱不禁風,卻蘊含了比男子更大的膽識與勇氣,這樣的矛盾氣質很吸引我,我想看看她身上究竟還有多少不同於其它女子的地方。」

  「你的目的不只如此吧?」魏仁祥仍看得目不轉睛。美,真美!

  他笑,「佔有,征服,這兩個詞都成,當然,除了庸俗的愛情外,財富、珠寶及情慾歡愉,都可以給她,目前,她可是惟一一隻允許停留在南天園的蝶。」

  「對這項殊榮,她應該不領情。」從她略顯倔強的側臉,魏仁祥猜測。

  「當然,所以我得吸引她停駐。」

  他一愣,好難想像這話竟是出自狂妄自大的龍王口中。「你確定她不是欲擒故縱?」

  「那種女人我看過多少?!她絕對不是。」他有這個自信。

  那她可真是特殊,多少女人投懷送抱,她卻想飛離!鐸勳也不得不承認像蘇丹凝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難怪能緊緊抓牢端熙的目光,甚至是- 他自己的!

  鐸勳對女人其實談不上喜惡,女人好像都同一個樣,但,他一見到蘇丹凝卻為之傾倒,他的目光就再也捨不得自她美麗的臉上移開。

  也因為他的目光太過專注,端熙的心竟有些不舒坦起來。

  「鐸勳,你的眼神似乎太過了。」

  聽到好友不友善的口氣,鐸勳這才回了魂,「呃,抱歉,我想是因為她跟你過去所要的女人皆不同,所以……」他說不下去了,那雙熾熱的眼眸已不由自主的再次回到她身上。

  好友個性直率,端熙是清楚的,在過去若遇到這種情形,他應該會一笑置之才是,可此刻,他必須承認他真的很不開心。

  他緊繃著臉,大步往蘇丹凝走去,也因這莫名的佔有慾令他的動作變得粗魯,不在乎她仍在神遊的思緒,突地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在她驚愕的倒抽口氣時,他已俯身攫取她的紅唇,她當然直覺的抗拒掙扎。

  很好,多日不見,她又在抗拒他!那他更有理由可以給她一個征服的吻!

  當他終於放開她時,蘇丹凝早已癱軟在他懷裡,美眸中的怒火閃動,儘管急遽喘息,她仍怒氣勃發的開口,「該、該死的你,我、我不是娼妓,不是你任何時候!」

  話尚未說完,他擁著她轉向兩名表情各異的友人。

  蘇丹凝一見竟然還有觀眾,臉色刷地一白,恨恨的轉頭瞪他。

  魏仁祥拍了拍手,臉上有羨慕,他開玩笑的道:「這樣活靈活現又有脾氣的美人兒,我也想要一個呢。」

  端熙沒吭聲,只是幾近幼稚的以得意的眼神看著鐸勳,卻從他眼中看出不以為然。他才不管!他就是要宣示她是他的!雖然,兩人是再好不過的朋友,不過,他還沒打算出讓蘇丹凝。

  鐸勳抿緊了唇,看著好友懷中粉頰酡紅然而一雙明眸因羞憤而折照發亮的美人兒,他心口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及鬱悶,非常的不舒服。

  魏仁祥也發覺他的不對勁,連忙以手肘推推他,提醒道:「回魂,她可是龍王的寶貝。」

  「沒什麼,我只是!」 鐸勳也很難說明自己複雜的情緒,「我想回去了。」

  「等等,我還沒跟她介紹你們。」端熙分別替雙方介紹,蘇丹凝這才知道斯文爾雅的魏仁祥與俊逸有禮的鐸勳是他的好朋友。

  「真奇怪,我道『物以類聚』,但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他們這類一看就正直溫文的好朋友?!」 她看著端熙問得很直接。

  這話一出口,魏仁祥一愣,鐸勳則蹙眉的替她擔心起來。可兩人都沒想到端熙竟然會放聲大笑,「天啊,這幾天我可真想念妳的伶牙俐齒,還有妳的!」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瘠痙,任何人都聽得出他話裡的暗示,這讓蘇丹凝粉臉爆紅,尷尬得不知所措。

  「我們回去了。」 鐸勳僵硬的跟好友點一下頭,隨即率先走人。

  心裡抑鬱的妒火愈燒愈旺,這不對!然而,從第一眼看到蘇丹凝後,她的沉靜美麗就攫取了他的心,過去,他對「一見鍾情」這四個字會嗤之以鼻,現在,不可思議的,它正在他身上發生。

  他闊步前行,忍不住又從眼角餘光往回看,就見端熙將她一把抱起,他立即收回眼神看向前方,腳步走得更快。

  「你幹什麼?!就算蘇丹凝是令人一見傾心的曠世美人,但她是龍王的!」追上來的魏仁祥與他並肩而行,低聲提醒。

  「我知道,所以更替她覺得不值,她跟龍王養的那些娼妓根本不同,為什麼必須讓龍王當成娼妓?」他愈說愈不平,口氣很沖。

  「這話可別讓龍王的人聽到了。」魏仁祥連忙四處張望。

  「我不在乎,我們太懂他了,他對她的感覺仍新鮮,但皇上再過十天就南巡而下,不僅考察民情,也要問龍王選妻之事,屆時,欽定的當家主母入主福親王府後,他會將她安置在什麼地方?更甭提!」他臉色丕變,「算了!」

  但鐸勳沒說完,魏仁祥卻心知肚明。下個月準噶爾汗國的王子跟使節將到大清進貢,他們一行人在覲見皇上後,就將南下拜見龍王,屆時,蘇丹凝逃得過被當成娼妓的命運嗎?

  逃不過吧!因為女人對端熙來說永遠只是玩具,一個可以共享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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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過去,大清皇帝沿著運河南巡時,總是聲勢浩大,隨行人員動輒上千,當一艘艘船上岸後,更是勞民傷財的開始,因為每個地方官莫不卯足了勁,耗財傷本的來個紅袖添香、設席作樂,好哄得龍心大悅。

  但在端善當上皇帝後,南巡不再盛大,由端熙、鐸勳貝子及魏仁祥作陪外,僅有端熙從美人宮中挑了幾名能歌善舞的美人隨行助興。

  他們一路南下,對朝政、國策、邊疆軍防或是竊權納賄的奸臣貪官都有商討,只是談論這些事時,美人兒並未在座,皇上也不會碰她們。

  但能跟著大清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一名俊逸的貝子、一名爾雅的富商之子同處在一艘船上,共度晨昏是多麼美好的事,所以,福親王府的美人們對這件事可是引領盼望,莫不希望自己就是龍王挑中的其中一個。

  至於蘇丹凝,她們都認定她一定在出遊名單內,可沒想到,出乎眾人意外,端熙竟沒讓她同行,反而找了雪娘等幾名舊愛。

  舊愛們以為自己鹹魚翻身,便想對蘇丹凝說些得意訕笑的話,卻苦無機會。

  因為她在南天園裡深入淺出,她們雖想進去,龍王又禁止,這讓她們的喜悅又減了幾分,不明白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過,龍王對蘇丹凝太過平靜的反應卻很不滿意。

  對此,他在出發的前一晚,特意與她溫存後,隨意問道:「妳不問我為什麼不帶妳同行?」

  「新鮮感一過,總是想換些口味。」

  她答得漫不經心,俏臉上看不出真正思緒,事實上,她聽過伺候她的丫鬟們說端熙自她進府後,就再也沒有臨幸過任何一名美人宮的侍妾,這一次,被選中的雪娘等人是天天泡澡、大吃美容聖品,就等著將他的心再勾回她們身上。

  只要一想到他跟她們共赴雲雨的畫面,她的心就揪成一團,這樣的感覺令她更害怕,所以,她拒絕去想、去聽、去看。

  端熙的大手與她柔嫩的烏絲纏繞,他沒帶她去的原因,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只因他不想讓外界的人也以看娼妓的眼神來看她,畢竟圍繞在他身邊的沒有一個是良家婦女。

  「妳這麼說是哀怨還是生氣?」他本是隨意問問,沒想到竟在乎起她的答案。

  蘇丹凝思索了一下,「後悔。」

  「怎麼說?」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費時費心的與你周旋,所謂的早死早超生,既然你的新鮮期如此短,何必與你戰鬥!」

  聽起來,她的怨惹不淺,他笑,「妳在吃醋?」

  她瞪著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不會越線,更不會去奢求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

  「例如什麼?」

  你的心!這個答案就這麼直接的在她心中響起。她倒抽了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那張邪魅英俊的臉孔。不!不可能,肯定是她生活的重心全被迫放在他身上,所以,才會出現這麼奇怪的答案,畢竟她已經努力抗拒,努力的讓她的心不再繼續沉倫了呀!

  「妳想到什麼?好像被嚇到了。」精銳的他觀察入微。

  「我只是在想你出遊的日子,我也可以出府走走嗎?」慶幸她的反應在這段日子與他唇槍舌劍的「練習」下,也有了顯著的進步。

  她這話也不算錯,她不想做籠中鳥,怕自己鎮日處在房間裡會胡思亂想。

  他挑眉,「妳想逃?」

  她瞪他,「我能嗎?」

  端熙莞爾一笑,「當然不行,不過,我會讓索先跟著妳。」

  意思是他答應了?!她一愣,「但是索先不是得一直跟在你身邊?」

  「我會命令他保護妳,妳就放心的到處走走。」他寵愛的看著她。

  蘇丹凝被他搞迷糊了。他沒帶她同行卻把他的貼身護衛留下一人來保護她,那麼,在他的心中,她其實是有重量的?端熙不是沒看到她眸中的困惑,但連他自己也很迷惑。他對她的感覺一直很複雜,就像明早要離開她,他竟會依依難捨,這種感覺未曾有過,他有些不安,因為尚未離開,他似乎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他突然一個翻身,狂野的吻住她的唇。

  「唔。」又來了,這傢伙總是這麼隨興而粗蠻!她的小手抵著他的胸膛,不想再讓他燃燒另一次的激情,更不想再沉溺在那渾然忘我的情慾狂潮裡,但她的身體比她的理智淪陷得更快,在他灼熱的索吻下,兩人氣息相融,終成纏綿。

  一整夜,端熙擁著她,竟只是凝娣著像只小豬般呼呼大睡的她直到天明。

  在離去前,他俯身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在步出南天園時,索先跟亞克已等著他,而在他交代索先留下保護蘇丹凝後,索先的表情一變,卻不敢不從。

  只是,他真的不懂,自從蘇丹凝出現後,他就常被指派保護她。

  端熙當然看得出來他有多悶,於是貼心的再說:「保護她,但若是女人之間醋罈子打翻的事,只要沒人動手,你都可以置身事外。」

  也是,不然,要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去調解女人間無謂的妒火,光想就窩囊了。

  不久,端熙帶著亞克、雪娘及另五名鶯鶯燕燕、六名隨侍離開王府,一行人乘車前往運河,與南巡而下的皇上會合。

  沒有龍王的日子,並沒有蘇丹凝想的那麼輕鬆自在。即便踏進福親王府後,她不曾到淮安街上走走逛逛,然而就算現在每天都往那熱鬧的街道走,可身後有索先隨侍,她還是什麼興致都提不起來。

  她不想去想,是不是陪伴的人不對。

  倒是淮安街上的百姓對一向跟在龍王身後的隨侍竟轉而跟著一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感到困惑,再想到前陣子盛傳的龍王選妻,百姓們紛紛猜測當家主母就是她。

  一連幾天,眾人的議論耳語,蘇丹凝自是聽見了,只是她本以為龍王是惡霸絕不受人歡迎,事實似乎並非如此,有不少攤販、店家都笑盈盈的跟她行禮道好,更有不少人熱情的請她吃東西。她覺得困惑,即便她很清楚他們對她的熱情全因為她跟端熙的關係。看出她的不解,一天跟她說不到一句話的索先破例先開口,「龍王並不是壞人。」

  那他算好人?她十分不以為然,她會從一名大家閨秀變成侍妾,可是全拜他之賜!

  「滾出去!竟敢來白吃白喝!」

  驀地,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被人從一家茶樓裡趕出來,跌跌撞撞的就倒在蘇丹凝面前,想也沒想的,她連忙上前扶起他,「你沒事吧?」

  衣衫襤褸的老人蒼白著臉,正要開口說話,索先已迅速上前將他揪起丟到一邊去,害得老人家倒臥路邊,搗著胸口,一臉痛楚。

  「索先,你幹什麼?」她回頭瞪他一眼,要再上前幫忙扶起那名老人,他又一個箭步擋住她。

  他面無表情的道:「他是陌生人,而且,他看起來不對勁!」

  蘇丹凝還來不及多問什麼,只見老人家拚命咳嗽還咳出了黑血,她臉色一變。

  「他中毒了!」索先看著老人家,濃眉皺起。「那還不快救他?」她拉著他的手臂趨前,卻拉不動他。

  「蘇姑娘,這並不在龍王交代的範圍內。」

  「什麼?!那是一條人命啊!」她簡直難以相信。

  此時,一頂金碧輝煌的轎子在民眾圍觀的路邊停下,轎簾一開,竟是一身白色綢緞的鐸勳貝子。

  他步下轎子,「怎麼回事?」他的目光隨即落在蘇丹凝身上,當日一見,她的身影已在他腦海盤旋不去,所以,一想到這次她極可能陪龍王同行,他還刻意找了借口留在淮安沒有隨行,沒想到龍王竟然將她留下,還讓索先隨侍。

  蘇丹凝一見到他,快步過來,「鐸勳貝子,那位老人家中毒了,你快救救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他蹙眉,看了那名臉色發黑、口吐黑血的老人一眼,「可是,我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人,是個需要幫助的老人,這還不夠?!」她一臉受不了的瞪著他,「為什麼救人要問那麼多?還是王公貴族的命才值得救?」

  鐸勳凝娣著美眸中閃動著怒火的她。好一個見義勇為又有慈悲心的可人兒,他傾慕的心更加淪陷,也更遺憾為何不是他先遇上她?

  「貝子爺,你是救還是不救?等你考慮完,老人家也一命嗚呼了。」

  見她凶巴巴的瞪著他,他反而笑了出來,「救,我救。」他回身喚了隨侍,「把老人家帶回府去,再請大夫看看。」

  「是!」兩名隨從連忙過去將老人家扶上轎子後離開。

  見狀,圍觀的百姓對蘇丹凝的義行及直言不諱的勇氣皆讚不絕口,而那名趕老人家出來的店家反而被指責不休。

  但蘇丹凝沒空理會那些交頭接耳的議論,她對鐸勳道:「我也跟著貝子爺回府,看看那位老人家。」

  他微微一笑,「也好,請蘇姑娘跟我走,我的府第離這兒不遠。」

  索先擰眉。同是男人,他敏銳的察覺鐸勳貝子看蘇姑娘的眼神似乎太過溫柔!

  片刻之後,蘇丹凝再見到那名老人時,他已梳洗好換穿乾淨衣服的躺在床上,大夫也來診治過,指出老人中毒已一段時間,好在並不是特別難解的毒,只要喝下他開的幾帖解毒藥劑,就應該無礙了。

  蘇丹凝坐在床邊,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人家,「你會沒事的,不必擔心。」

  羅赫德看著這名心地善良又美若天仙的姑娘,他很清楚自己能撿回這條老命,全是因為她的挺身而出。「謝謝姑娘,妳我素昧平生卻肯伸出援手,來日回家後,我定會好好酬謝姑娘。」

  她連忙搖頭,「不必客氣了,今日我能救你是因為我背後有個很特別的人,要不,我都自身難保了又怎麼幫你?」她的口氣中帶著苦澀,她相信如果她不是龍王的女人,鐸勳也不會幫這個忙的。

  羅赫德聽不懂她的話,但在他的認知裡,鐸勳貝子也是因為她才願意救他,他看得出來,在鐸勳貝子看向她的眼神裡多了一抹異樣的溫柔。

  「對了,你可有家人,要不要我代為通知?還有,你為什麼會中毒?」她關切詢問,卻見老人家低頭不語。「呃,沒關係,你也許有難言之隱,那就好好在這裡休息就好!」

  突然想到這兒又不是她的地方,怎麼就擅自作主了起來?蘇丹凝尷尬的看著一直站在床前的鐸勳,「他是不是可以!」

  「可以。」

  她一愣,「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鐸勳笑,「是,所以,我可以讓他傷好了之後再讓他離開。」

  怎麼連他都能洞悉她的思緒?!還是她太單純了?

  她搖搖頭,看著老人家沒一會兒即疲憊的睡下了,這一細看,才發覺他長得方面大耳,身上隱隱散發著一股貴氣。他該不是泛泛之輩,怎會中毒又流落街頭?

  她為他蓋好被子後起身走出去,鐸勳也隨即跟上。

  兩人走到亭台坐下,僕傭則在鐸勳的指示下,很快的備上茶水,而索先退到十步遠外,禮貌的背對他們。

  只不過,蘇丹凝並不希望他離她這麼遠,因為她有點想打架。

  她抿緊了唇,惱怒的瞪著從剛剛到現在一直緊盯著她的鐸勳,「請問貝子爺,我到底是多只眼睛還是多張嘴?你一直啾著我看,這很不禮貌,你不知道? 」

  「如果妳想離開龍王,我可以替妳想辦法。」鐸勳終於開了口。這樣善良、慧黠、有靈性的美人,不該跟那些娼妓共處一室的。

  蘇丹凝一愣。是她耳朵有問題,還是她腦袋想的跟剛剛說出來的不一樣?

  要不,他怎麼說了一句她有聽沒有懂的話?

  「我是認真的,只要妳開口。」

  沒聽錯,可!她呆了!「我以為你是他的朋友?!」

  「我是,所以更瞭解他,也不想!」鐸勳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妳知道福親王府的女人必須伺候來客?」

  她尷尬點頭,這件事她一直拒絕去想,也拒絕去想像那一天的來臨。

  他看著表情困窘卻臉色蒼白的她,心底湧起一陣想將她擁在懷裡,替她擋風遮雨的強烈渴望,「我不希望妳被糟蹋了,所以,如果妳願意,請讓我照顧妳。」

  什、什麼?!蘇丹凝怔怔的瞪著一臉認真的他,錯愕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對妳一見傾心……」

  夜風微涼,蘇丹凝獨坐窗台,難以成眠,腦海裡想的全是鐸勳那雙熾熱又認真的眼神,她輕歎一聲,回到了床上,拉起被子,卻不自覺的嗅著被套上味道,因為上面有端熙的味道- 一想到這裡,她卻像被電到似的,急急的丟開被子,慌亂的坐起身來,雙手搗著臉頰。天啊,她是怎麼回事?

  可是,鐸勳貝子向她坦承他對她一見傾心,還向她說了,即便毀了他跟龍王的多年友情,他也要將她帶出福親王府,因為時間已不算太多,下個月就有異族人士來大清進貢,屆時,若沒意外,她將跟著雪娘等人任來客挑選陪寢……

  唉,他說了這麼多,她卻猶豫了,為什麼?

  還是- 她的心裡仍有期待,期待端熙不會那樣對她,期待她對他而言是特殊的?

  亂了、亂了,她怎麼會對他有所期待?甚至是思念:• …

  不!她肯定是被鐸勳貝子的話給搞迷糊了,端熙是個冷血殘酷的人,更甭提她現在也只是美人宮裡的美人之一,又不是他的正室,他把她扔在這兒了不是?!這會兒,也許他正忙著跟哪個美人翻雲覆雨- 她的心怎麼像被針紮了一下,痛了起來,不想了,不可以也不要想了吧!

  她逼自己躺下來,抱著被子睡覺,但很討厭的,他的味道就是揮之不去,即便把被子氣憤的扔到床下,也仍聞得到他的氣味,腦海裡還有些討厭的畫面,她今晚勢必難眠了。

  不過,蘇丹凝猜錯了,端熙此時也在畫舫上孤枕難眠,乾脆起身,披了件外袍步上船板。

  沒想到,有人早他一步獨佔夜色。

  愛新覺羅•端善,一個溫文沉穩的帝王,雖然從未作過皇帝夢,卻登基為王,既已身為一國之君,他就該恪盡仁君之責,只是,儘管朝野一片歌舞昇平,在一些看不到的角落裡仍有藏污納垢之事,若非有龍王代為處理解決,此時,眼前這一片靜寂、星光燦斕的美麗夜色看在他眼裡,應會添些遺憾的顏色吧!

  然而,最勞苦功高的弟弟卻連一名賢內助也無,更甭提子嗣……

  「想什麼?」端熙走到哥哥身邊,他們之間沒有君臣稱謂,自然也沒有尊卑的距離。

  端善看著他,「想我這幾天跟你提的事,這一趟回去,皇叔如果知道你還是對畫軸裡的閨女沒一個中意的- 」

  「你就讓皇叔來煩我就好,你要處理的國事、家事已經夠多了。」

  和肅親王若能說得動他,又何必不時的上奏向他這個皇帝施壓。

  端善苦笑,「國事我不煩,倒是家事!」 他歎息一聲,「後宮三千的爭風吃醋才叫我頭疼,本想讓她們全數離宮又得考慮她們的聲譽及後半輩子的生活,不得不作罷。」

  「這便是我遲遲不願娶妻,卻找一幫娼女入府的原因,那些閨女有靠山,想退貨,七嘴八舌的人多,顧慮的層面也多,但女人的用處不都相同啊」端熙在這點上看得很透徹。

  端善蹙眉,「但我注意到,這一次你帶來的那些美人,一個也未曾進入你房裡伺候,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他心裡頭莫名的放了一個人,所以對雪娘等美人的投懷送抱,總覺得她們的味道不若凝兒清新宜人,她們的眼神太過媚態,不若凝兒的靈活慧黠,還有,她們與他身子的契合度也不對,凝兒像是為他而生的,每一寸肌膚都完美得貼靠在他赤裸的身子-

  光這麼想,一股不該起的慾火陡起,他眉峰攏起。該死的,他是怎麼了?他在淪陷嗎?!他突然對自己生起氣來,「我回去睡了。」

  端善有些錯愕的看著一臉凝重又鬱悶的弟弟。這還是第一次,他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而他一向是無畏無懼,無所不能的。

  一連幾日,他再多次探問,端熙也只是轉移話題,明顯不想多談。

  他們這艘美麗舫船沿著揚州西北的瘦西湖,在天寧寺的御碼頭一路往下,運河兩岸儘是樓台園林、花柳成蔭、美景如畫,原本該行經數里長直達蜀崗平山堂後,續往蘇杭。

  但這一日,船甫在鎮江靠岸,一封由快馬送達的信竟令端熙臉色丕變,端善雖然不知道信中內容,不過就弟弟那雙危險的冷峻黑眸看來,他知道絕不是好事。

  不意外的,端熙以有要事處理為由,要亞克留下繼續保護皇上等人的安全後,隨即翻身上馬,奔馳離去。端善看著魏仁祥,因為弟弟的關係,兩人如今也是好友,「仁祥,你知道是什麼事嗎?」

  魏仁祥搖頭,但他由衷希望不會跟鐸勳有關,這次他臨時落跑沒與他們同行,端熙已向他探問原因,偏偏蘇丹凝也沒來,兩人都留在淮安,他實在很不安。

  阿彌陀佛,只要不跟那兩人有關,什麼天大的事,他都不會擔心!

  一如過去數天,蘇丹凝總是會前來貝子府關心那名連名字也不肯說的老人家,可沒想到- 「他走了?」

  她一愣。「是,他要我轉達對妳的感謝,希望來日有機會能報答妳。」

  鐸勳灼熱的黑眸直盯著她,因為從第一天向她告白之後,她便未曾正面給過他答案。

  「那!既然他走了,我也該回去了。」畢竟人是她執意要救的,總不能丟給鐸勳貝子就算了,所以,儘管天天到貝子府報到時得面對他這雙日益動情的黑眸,她還是得來。

  「等等,我們談談。」鐸勳一個箭步,斕阻她的去路,站在一旁的索先立即上前。

  「貝子爺,蘇姑娘想離開了。」他就是看出貝子爺對蘇姑娘似乎產生了不該有的情絛,才不得不修書一封派快馬送給主子。

  「你是什麼身份可以跟我說話?」鐸勳冷冷的睨他一眼。

  他連忙拱手,「索先不敢。」

  「沒關係的,索先,我跟貝子爺談談。」不想讓他為難,蘇丹凝逕自往亭台走去。

  鐸勳也跟著走過去。近幾日,他看著她對一個毫無關係的老人家噓寒問暖,對索先,甚至他們府中下人皆親切溫和,如此至真至善的美人兒,他真的無法眼睜睜的任由她在福親王府裡被人糟蹋。

  蘇丹凝則思索著該如何跟他談。快刀斬亂麻吧!她深吸口氣,正視著他,「我先謝謝你對我的青睞,但我必須拒絕你。」

  見他臉色一變,她繼續道:〔一來,我會破壞你跟龍王的友情,二來,你貴為貝子,即便我琵琶別抱的投向你,你又能將我安置在什麼地方呢?我已非清白之身了。」

  本以為她這麼說,他會知難而退的,沒想到,鐸勳反而笑了。

  「妳說過『物以類聚』,事實上,我跟仁祥的骨子裡都有著離經叛道的血液存在,所以,妳曾是龍王的女人又如何?只要妳把心放在我身上,我就能把最大的幸福給妳,即便眾叛親離我也不在乎。」

  她錯愕的瞪著他,「不,不行,不可以的!」

  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但,他果然是龍王的朋友,行為舉止都不能用一般常理來評判。

  「我謝謝你的錯愛,我真的不能接受,我要回去了。」她咬著下唇,思索一下後,還是說了,「其實,我的人生因為龍王已經變得好複雜了,我真的不想讓它變得更複雜。」

  鐸勳相信他的失望都寫在臉上了。「那麼,請妳答應我,千萬不要愛上他,那將會是一條不歸路。」

  「我不會的。」她卻回得有些心虛,不敢再細想,她僅跟他點個頭,隨即轉身朝索先走去。

  半晌後,她乘轎回到了福親王府,甫踏進大廳,就見那些鶯鶯燕燕或站或坐的在大廳裡等著她。

  「總算回來了,泡壺熱茶給我們。」

  芙蓉這名骨感美人兒睨著她,趾高氣揚的開了口,若按過去龍王對美人宮中的美人的臨幸次數,雪娘是第一,她就是第二,所以,在雪娘跟著龍王陪伴皇上南巡後,她自然成了這群美人中的頭了。

  蘇丹凝僅看她一眼,便回頭喚來丫鬟去做。

  芙蓉臉色一變,說來,蘇丹凝是美人宮中年紀最小、也最晚來的,但她也是她們之中最敢往外走動的。雖然龍王未曾限制過她們的行動,然而,即便是龍王的女人也很難讓她們抬頭挺胸的走出去,一來,她們的身份眾人周知,二來,她們伺候的男人不只龍王,連王公貴族甚至塞外蠻子也得服侍,叫她們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眾人面前?

  也因此,蘇丹凝的不同,譬如她的自由、她的自信,在在都讓她嫉妒不已。

  所以,這些日子,儘管有些事可以叫丫鬟伺候,她硬要由她來做,但這丫頭完全不把她看在眼裡。

  她眼內冒火,「我不想喝茶了,我要洗澡,妳來替我洗腳刷背,我警告妳,不管是我還是其它『姊姊』的命令,妳這個『妹妹』都得照做!」

  蘇丹凝抿緊了唇,注意到索先很客氣的站在幾步遠外,對這些女人的事,他的表情很清楚,不會涉入。「我跟妳們不是姊妹。」

  「妳的出身也許比我們好,但現在跟我們又有什麼兩樣?」

  「妳的意思是我們同樣是要伺候龍王的女人吧?既是如此,我又為什麼要替妳洗腳刷背?」她冷冷駁斥,對芙蓉這陣子趁著端熙不在老找她麻煩也感到不耐了。

  芙蓉語塞,氣得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其它美人則被蘇丹凝這凜然的氣勢給嚇到,也沒開口。

  啪啪啪!一陣突兀的鼓掌聲陡地在門外響起。芙蓉氣得橫眉倒豎,正想找人發洩,「是哪個!」

  憤怒的一回身,她卻呆了,其它美人們也一臉錯愕,而正對著門的蘇丹凝在見到那張俊美的容顏時,也不由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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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 章

  「你、你怎麼回來了?」蘇丹凝看著多日不見似乎變得更為俊魅迷人的端熙,努力忽視胸腔裡那顆卜通狂跳的心。

  端熙微微一笑,先看了芙蓉及那些頭低低的美人一眼,目光再回到她身上,答非所問的道:「妳不必替她們洗腳刷背,但,對象是我,妳就不能說不了。」

  他聽到了!該死!芙蓉暗自懊惱。

  但他已摟著蘇丹凝的纖腰,直接步往南天園,留下那些心碎又提心吊膽的美人們。

  片刻之後,端熙已舒服的浸泡在溫暖氤氳水霧的浴池裡,蘇丹凝跪坐在池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拿著毛巾刷洗他堅硬的背,心裡想的仍是!他為什麼回來了?雪娘跟其它人呢?就她所知,這趟南巡至少要一至兩個月的時間……

  舒服的吐了一口長氣,他才開口,「聽說妳救了一個老人,還天天往鐸勳那裡去?」

  她一愣,突然明白了,「我早該猜到你讓索先跟著我,是為了監視我。」

  他笑,「錯了,是保護妳,所以,妳有什麼『特別的事』要跟我說?」

  她想也知道索先那傢伙一定察覺到什麼,便通知端熙了,只是,可能嗎?這會是他丟下皇帝回府的理由?不可能,她太看得起自己了。

  「沒什麼特別的事,但我想早點回房休息,我有點累了。」她這些日子都睡不好,沒想到,此時見到他,反而有睡意湧上了。

  「我也很累,馬不停蹄的回來,但是- 」沒有預警的,他轉身將她整個人拉進浴池裡,害她嚇了一大跳。

  「我穿著衣服!」

  「很快就沒了。」他飢渴火熱的猛地攫奪了她的紅唇。也如他所言,她身上的衣服三兩下就被他撕裂了,一場沸騰的激情在水花噴濺下,忘我的纏綿著,一直到他抱起她,回到床上,兩具熨貼的赤裸身軀繼續熱烈糾纏,到雙雙被捲入情慾浪潮,僅剩喘氣與呻吟聲在房間裡流洩。

  過沒多久,失眠多日的蘇丹凝便在他溫暖的懷中睡著了。

  端熙凝娣著她熟睡的臉龐久久,這才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步出房門。

  在交代索先不得讓任何人進房後,他獨自騎馬來到貝子府,在與鐸勳促膝長談一、兩個時辰後,不歡而散。

  所以,當他再回到南天園,回到床上,看到令他跟鐸勳的友情幾乎毀去的蘇丹凝仍沉沉熟睡時,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他伸手輕撫她絕麗的容顏,這張臉也誘惑了鐸勳的心,竟讓重情義的好友搖下狠話,只要他不懂得珍借,即便毀了友誼,他也會強行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不,誰也不能把妳帶走,因為妳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蘇丹凝一覺醒來,發覺自己被單下的身子仍然赤裸,而端熙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床邊看著她,一身圓領大襟的紫綢袍服,俊美而貴氣。她尷尬的拉著被子坐起身來,「我- 你!」一時之間,竟不知要說什麼。

  「對了,你究竟為什麼回來?皇上南巡應該尚未結束,其它人呢?」

  「就妳認為,原因為何?」他壞壞一笑,反將問題丟回給她。

  她一愣,「我、我怎麼知道?算了,當我沒提吧。」

  她看得出來他沒打算離開,可偏偏已日上三竿,不起來也奇怪,她看著他,相信他明白她希望他先暫時離開好讓她穿上衣服,但是- 罷了!從他那雙饒富興味的眸光看來,她知道他就等著她光溜溜的下床那一刻。

  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著實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他已看過、摸過她身子無數次,只是,這一別多天,羞澀感又回來了……

  沒轍的,她只好繃緊著身子,僵硬的下了床,見到他那雙黑眸頓時一黯,她的呼吸也莫名的混亂起來,所以,她仍然忍不住轉身背對他,正要披上衣服,他的手卻一寸一寸的摸索而上,她頓時屏住呼吸,一股難言的酥麻感隨著他的碰觸湧了上來,她不想再屈服在慾望裡,撇撇嘴道:「難道這是你回來的理由?那我要說,沉溺於情慾的男人可是做不了大事的。」

  「噗。」他突地笑了開來,將她拉入懷中,執起她倔強的下顎,「我看我是真的要小心,免得中了妳的毒了。」其實已經中毒,但承認不得啊!

  「我哪有什麼毒?」她莫名其妙。

  戀上妳的毒!端熙深沉的黑眸凝娣著她水盈盈的大眼。他不能沉溺,至少在她也沉溺在他的魅惑之前他不該沉溺,也許,他該找些事情來分散對她的心思,而這些事必須是讓她可以更瞭解他的事。

  他想讓她看到不同面相的他,不如傳言中惡劣的他,他希望她欣賞他,繼而依戀他,再轉化成對他的情感,畢竟,這次失常的行為已證明他心中有她,她又怎麼能置身事外?

  數日後,魏仁祥帶著雪娘跟幾名鶯鶯燕燕還有亞克,一行多人回到福親王府,幾個大美人是一臉委屈,淚眼婆娑,雪娘對著端熙更是欲言又止,但心機深沉的她終究沒說上半句話,只在回身時,以眼角餘光對著他身旁的蘇丹凝射出一道妒忌之火。

  魏仁祥撫著額頭坐下後,先喝了杯水,朝美若天仙的蘇丹凝點個頭,再受不了的瞪著坐在她身邊的端熙,「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要處理?你這一走,皇上也沒了興致,所以,走沒幾日,他便草草轉回京城了。」

  聞言,蘇丹凝一愣。這麼說來,端熙真是為她回來的?!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也笑看著她的他,「你!」

  「妳可以盡往妳臉上貼金,然後再想想要如何回報我。」他壞壞一笑,刻意引導她往另一個方面想。

  這一聽就知道事實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她的心瞬間冷了下來。「不必了,我一向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她起身走人,不想礙著他們兩個大男人交談。

  魏仁祥看著她一走出去,臉上得意笑容就消失的端熙,「你明明!」他困惑的搖搖頭,「讓她知道你在乎她的程度大到不惜甩下皇上不好嗎?」只要是女人就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的。

  「你怎麼知道我是因她回來?」

  這一問,他一呆,還真的答不出來,因為這只是一種直覺。端熙見好友被問倒,反而笑了出來,「好吧,她是部份原因,因為我也不全然

  是為了她回來的。」他說了謊,畢竟堂堂一個龍王竟然為了紅顏捨正事,即便是事實,也不能承認。

  「倒是鐸勳!」他主動將他跟鐸勳談過之事說了,「你去勸勸他,叫他別把心思放在凝兒身上。」

  果然跟他有關!魏仁祥搖頭,「知道,我這會兒就去。」

  於是,他直接乘轎前往貝子府,見到鐸勳後,把端熙交代的話先說了,再提及端熙過去絕不會為了女人而誤正事的失常舉止告知。

  「我想,龍王對蘇丹凝應該是認真的。」

  但鐸勳可不這麼想,「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再加上我對蘇姑娘的心意,無形中也加深了他征服她的意念,我倒覺得這純粹只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

  「就算這樣又如何?她是他的女人。」魏仁祥不懂他怎麼看不破。

  鐸勳苦澀一笑,這也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一連幾天,充塞在蘇丹凝腦海裡的就是「毒」

  端熙怕中了她的毒?!她不停的思索著這句話,這指的是他對她有感覺嗎?不,怎麼可能?她若真的這麼想,就跟他說的,在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

  可是,這句話還會是什麼意思?而且她幹麼這麼在乎!

  「蘇姑娘,王爺請妳到書房。」索先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她一愣。那個地方不是禁區嗎?

  她起身,朝索先點點頭,頓了一下又問:「你家主子到底在想什麼?」

  索先似乎沒想到她會問他,愣了一下,才帶了抹奇怪的笑意道:「請蘇姑娘自己用心去感覺後,自當明瞭。」

  連他也打啞謎!她撇撇嘴,逕自往書房走去。

  一步入書房,就看到一身白色綢緞圓領長袍的端熙正低頭揮毫,專注的神情再加上那股尊貴氣質,無庸置疑的,這樣俊美的男人天生就擁有吸引女人的魅力,即便有其壞透、惡霸的一面,也絲毫不減其吸引力,反而讓女人心繫而不悔,她雖洞悉這一點,卻也抗拒得好辛苦。

  「妳來了!」端熙抬頭看她,「過來。」

  她深吸口氣,走近那紅木大桌,倒是看清楚了他在寫邀帖,瞧他的字跡端正有力,倒出乎她意外,而請帖上的名字有些眼熟,似乎曾經聽過,「這些人是!」

  「揚州知名的騷人墨客。」

  難怪。「你請他們作客?」

  「設宴邀請文人雅士,意欲在銅臭味之外沾染些文學氣息,添些文化素養。」

  他刻意說得文謅謅的,不忘繼續揮毫寫字。

  蘇丹凝來自揚州,早已耳聞亦賈亦儒是揚州鹽商的共同特點,然而,放在端熙這名邪魅桀驚的男人身上,就是不搭,更甭提淮安鹽商支持文人名士、延攬接待的風氣比揚州更遜一籌。

  「妳的表情很不屑。」他注意到了。

  她粉臉兒一紅,「才沒有。」

  「妳認為我胸無點墨卻想附庸風雅?」她沒那樣想,但的確有富商只管買書、辦文人宴,卻沒半點學識的刻板印象。

  「凝兒,」端熙的眼神帶著抹動人的溫柔光芒,「試著多瞭解我,也許妳會發現,妳並未如妳所以為的那麼討厭我。」

  她愣了愣,因為這是第一次,他用這麼特別的眼神看她,她有些手足無措。但他當真在乎她對他的觀感?儘管她知道自己是受寵的,比起美人宮那些美人們來得幸運,但這份「殊榮」能維持多久?

  幾天後,福親王府內辦了一場盛大的詩文茶會,端熙向眾人介紹她時是以舊識的閨女來引見,這讓眾人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尊重而她的訝異及驚喜全寫在臉上,端熙甚至給了她一個近似寵愛的笑容,令她的心坪坪狂跳。

  她真的快相信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別的!

  緊接著,多名文人名流接踵而至,以揚州人居多,為了營造氣氛,端熙還派人找來以琵琶、月琴、檀板、弦子合奏的揚州清曲以及兩人合演的彈詞,令這場茶會更充滿雅樸趣味。鐸勳跟魏仁祥也是座上客,至於她這惟一被允許在這典雅美麗庭園裡出現的女眷,自然引來更多的注視,而當她的視線與鐸勳對上時,一股尷尬便不請自來。

  端熙其它文人在擺著墨筆、箋紙的桌面上作畫寫詞,另一邊的長桌上備有茶水糕點。

  或許是不想落得緊依女人之名,這一天,他與她的互動反而極少,大半時間,她都是靜靜的坐在一旁,他則穿梭於各個桌子間。

  她當然可以離開,畢竟鐸勳凝娣的目光有時太過專注,她雖然刻意避開卻無法忽視。

  而她視線的焦點則是端熙,當他與不少知名的文人雅士談論詩詞字畫、設棋局對弈時,那溫文儒雅的過人風采是眾人之最,她忍不住追逐著他挺拔的身影。

  可她幾近著迷的傾慕眼神膠著在端熙身上的舉止看在鐸勳的眼裡,濃濃的醋意直湧上他心頭,還夾雜著鬱悶的怒火。

  就是這股怒火逼出了勇氣,他突然起身,走到蘇丹凝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另一邊的側廳走去,「我有話跟妳說!」

  「這- 」她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麼突兀的舉止,愣愣的任由他拉著走。見狀,魏仁祥呆了一下,急急的也追上去。

  端熙半瞇起黑眸,卻是優雅的向圍繞著他的文人點了個頭後,這才跟了過去。

  「妳答應我,不會愛上他的!」一到無人的側廳,鐸勳怒不可遏朝蘇丹凝低吼。

  她臉色刷地一白,「我沒有愛上他!」

  「沒有?!妳可知龍王除了外面那些名士文人外,三教九流的友人也不少,紅粉知己更是滿天下。」

  「那都不干我的事。」她略顯慌亂的回答。

  他咬牙,「如果妳愛上他就是妳的事!尤其是毒美人朱嫣,她不是妳惹得起的女人。」

  「鐸勳,夠了!」魏仁祥衝了進來,他怎麼也想不到鐸勳連朱嫣的事都拿出來說。

  鐸勳完全不甩他,緊揪著蘇丹凝的手臂,連珠炮的說出朱嫣與端熙的淵源-

  擅長使毒的朱氏一家,向來負責提供端熙各式毒藥助其處理棘手的事情,朱嫣從小就對他傾慕不已,甚至在父母過世後,趁端熙不察,餵他吃了一種獨門毒藥。

  由於該藥須一年一解,所以,每一年端熙都得不辭千里的前往她住的地方去解毒,她的個性驕蠻任性,這麼做便是要將桀驚不馴的龍王扣留在她身邊,期待他能愛上她。

  「這些事也許是傳言,可如果是真的,那麼,這樣毒辣的蛇蠍美人一旦知道龍王對某個女人著迷,她會視而不見還是除掉她?」鐸勳這一席話有弦外之音,而且是見風轉舵,說給站在側廳門口聽他說了好一會兒的端熙聽的。

  他看得出來端熙對蘇丹凝的確有不同於對其他美人的眷戀,但他相信那只能算是一時的迷戀,無關真心,而蘇丹凝不會是朱嫣的對手,端熙如果真的疼惜她,反而該放了她。

  端熙當然聽明白了。說來說去,鐸勳這傢伙還是對凝兒無法忘情,看來,這個好友淪陷的速度比他更快!他也不意外,論女人,他沒他來得精彩!魏仁祥跟蘇丹凝一樣,對這突兀的一席話有些轉不過來,不過,當他注意到鐸勳冷峻的眼神是直視著他身後時,他直覺的回頭一看,頓時明白了,他著實替鐸勳捏了把冷汗,也不忘再回頭趕緊給他一個自製的眼神。

  同樣背對著門口的蘇丹凝也跟著回頭,在看到端熙後,她的心猛地一震。他聽到了多少?

  魏仁祥頭皮發麻的看著神情對峙的兩名好友,勉強擠出笑容拉著鐸勳,「呃,我臨時想起來還有事要去辦,你陪我一起去,呃!我們先走了。」不管鐸勳的臭臉,他硬是拉著他走人。

  蘇丹凝抿著唇看著直視著自己的端熙,「是真的嗎?關於朱嫣的事?」

  他嘲諷一笑,沒回答,只是轉身離開。

  「回答我!」

  她追了上去,但他腳步未停,回到庭園裡與眾人寒暄,一直到茶會結束。她一直靜靜的坐在涼亭內,眼神大多時候都追隨著他。端熙知道這個女人有多執拗,他抿抿唇,步上涼亭。

  「貝子爺說的事是真的,對不對?」她忙不迭的問,鐸勳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

  果然是這件事在困擾她,「是真的,不過,要我迷戀上一個女人很難,我很清楚女人在我生命中的定位為何。」

  他的後半段話是要她安心,然而一聽到他中毒的事是真的後,腦袋轟地一響,根本聽不進去他後半段的話。

  她臉色蒼白,「像你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找不到解藥來解毒?」

  「就是因為我太厲害,要箝制住我,那毒藥就非比尋常。」

  「不能談條件嗎?」

  「行,娶她、愛她,終其一生不得跟其它女人在一起,只要有違其中一項,她會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以,我寧願維持現狀,反正她也捨不得我死,一年只要去找她一次,她就會讓我平安的活一年。」

  這話其實也有一半是假的。意思是只要他沒去找她,他體內的毒就會復發,向他索命?

  端熙望著她血色盡失的容顏,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

  她不由得一愣,這才回神,「你!你是騙我的?」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道複雜之光,「也不算是,其中有真有假,至於哪部份是真是假,只要妳留在我身邊夠久,就有機會看到答案。」

  模糊不清的答案,令她靜默下來。

  「但話說回來,鐸勳拉著妳來這裡就為了講毒美人的事?」

  她神情尷尬,「他!他!」怎麼說呢……

  「罷了,我突然有些累了。」他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他心裡有底。

  他將她拉到懷中,斜靠涼亭座椅,閉目小憩。

  蘇丹凝鬆了一口氣,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孔,聽著他胸口的心跳,心中還是忐忑起來。這個殘佞陰狠的男人真的中了毒?

  她怎麼替他擔心起來?這是不對的,何況她能留在他身邊多久……

  別想了!她逼自己也閉上眼睛,本以為應該睡不著,沒想到陽光柔柔、涼風習習,還有這枕靠的溫暖胸膛,她竟沉沉的睡去。遠遠的,雪娘一人佇立,看著這俊男美女相依偎的溫馨靜謐畫面。想當初,她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但為了端熙,她進到他的後宮,也如自己所期許的,成了他最受寵的女人。

  然而,她也瞭解龍王豢養美人是為了招待各地來的貴客。

  所以,即便他最寵愛她,他也不介意將她與他人分享,而她,卻因為對他付出了真感情,所以,只要是他要她做的,她一一順從。

  不過,從蘇丹凝的身上她發現自己做錯了?!蘇丹凝的不屈反而贏得了他更多的興趣及感情,甚至讓他丟下皇上也無所謂。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幸運兒是她而不是自己?

  她恨、她妒,妒忌之芽在她心中生了根,蘇丹凝這眼中釘,她要如何除之……

  龍王獨寵蘇丹凝,夜夜與她共眠外,白天只要不忙,也可見他擁著她相依偎的畫面。情人的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就算蘇丹凝盡可能的低調,但俏臉上綻放的光彩及照照發亮的明眸,還有她看起來比過去都還要美麗,都是她受寵的證明。

  這樣的明亮光彩看在那些被冷落許久的美人眼中,自然解讀成是沉浸在幸福與受到愛情的滋潤,她們好恨好恨啊。

  「雪娘,難道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嗎?我們簡直像被龍王遺棄了!」芙蓉忿忿不平的說。

  「能做什麼?跟龍王最受寵的女人抗議還是來陰的?妳有膽子,我可沒有。」

  雪娘曾是最受寵的一個,論此時的不平,她比她們更烈,但因為端熙的個性她比她們更瞭解,明白他可以溫柔也可以凶殘,她只能把妒火往肚裡吞,不過她的忍讓不代表她會善罷罷休。

  「有機會的,一旦有貴客上門,她豈能置身事外?!」

  因為端熙太驕傲了,她相信他再寵愛的女人若被別的男人沾了,他也會失了興趣,看她的下場就知道了。

  雪娘心中有盤算,芙蓉跟其它美人可沒有,只要有機會遇見蘇丹凝獨處,絕不忘給她一個不平的嫉妒眼神。蘇丹凝自是無奈,即便她仍努力的抗拒龍王的致命吸引力,但她只是個女人,心是肉做的,她在失守,她在被誘惑,她都知道,她也莫可奈何啊!

  總之,她可以感覺到很大的敵意,強烈的妒火席捲向她,如果眼神能殺人,她應該已被射殺好幾回了。

  這一天,端熙慵懶的抱著她躺在床上,她真的忍不住說了-

  「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如果你可以換人伺候你,我會感謝你的。」

  他一挑濃眉,「這是妳的真心話?」

  「我看起來像在說假話?」 她沒好氣的回道,跟他在一起煩惱實在太多了。

  端熙笑了笑,幾近著迷的把玩著她柔嫩的髮絲,「告訴我,為什麼妳不像其它女人一樣想獨佔我?」

  她哼了哼,「你不是一個可以讓女人獨佔的男人,有這種想法的女人代表她還太天真。」

  他大笑起來。他真的不希望她這麼聰明,這讓他得時時告訴自己,在言行舉止上,他都得「假裝」自己尚未對她心動,免得這女人拿喬。

  「有什麼好笑的?我是認真的。」她討厭他的笑聲。端熙笑著坐起身來,再讓她坐在他腿上,深深的凝娣著她,「妳真是個好危險的女人,看來,該小心不要心動的人是我。」唉,他為她又說了一個謊了。

  心動?上回是中她的毒,這回倒說白了- 她詫異的瞪大了眼。她對他真的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奇怪嗎?這是一場索心遊戲啊,凝兒。」他輕撫她的臉。

  「索心?」聽到這兩個字,蘇丹凝的心陡地一沉,想起了美人宮裡的那些美人。

  「是,我想要妳的心。」端熙的聲音低沉下來,那雙魅惑的黑眸更加專注的盯著她。

  他是認真的!這令她感到害怕,因為她的心是一寸一寸的在失守了,但她要自己絕不能被他發現,他會得意,而等待她的是什麼,她也知道。

  蘇丹凝故意說:「我這顆心你要便挖了去,反正,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損失的了。」她這一生不可能當賢妻良母,還可能在青春年華老去時,孤獨的守著空了心的軀殼,這全是因為他!

  她的話帶著怒火,卻娛樂了他。「真奇怪,這張不討喜的紅唇為什麼嘗起來的味道總是特別好?」他的手指輕柔的在她美麗的唇瓣上來回游移。

  她一把拉掉他的手,「因為你不願服輸,因為你的傲慢,因為你可笑的劣根性及自尊在作祟!」 愈想愈氣,她毫不客氣的批評起來。

  「妳說的都對。」看她一愣,他俊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所以,我更要妳的真心。」

  她怔怔的瞪著他,一顆心竟然又胡亂打鼓起來,她回了神,氣呼呼的道:「感情的事勉強不來,你不要太貪心。」

  「那麼- 」 端熙的大手緩緩的從她脖頸間的敏感肌膚再往下,「如妳所說,感情的事勉強不來,她們就算愛我愛得死心塌地,也不能勉強我回報她們的愛,不是?」

  蘇丹凝先是一愣,再次瞪著他。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真是夠了!這樣的男人不會是個好男人,她與他斗也佔不了多少的便宜,但她怎能不戰就投降?

  她硬是凝聚起戰力,「好心」提醒,「那你自己小心點吧,你天天纏著我,難保我還沒愛上你,你就已先愛上我,屆時哭笑不得的人就是你,我會說你活該,因為我絕絕對對不會愛上你的!」

  指他會自討苦吃,還是咎由自取?他現在已經有這樣的感覺了。

  但能怎麼辦?誰叫她的滋味讓他眷戀,誰叫她有種令他無法抗拒的動心特質,害他這龍王引蝶不成,反而先跌落情愛深淵。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

  開門走進來的是索先,一看到蘇丹凝在主子懷中要起身卻硬被緊緊箝制而羞憤燒紅的臉,再看著笑容滿面的端熙,他也有些尷尬,「雪娘請求王爺見她一面,她有話想說。」

  「讓她進來。」他點頭,轉身出去。

  蘇丹凝氣炸了,「你讓我起來!」這一次,他應了她,然而不過是讓她坐得舒服些,他的手仍扣住她的腰,她哪兒也不能去。

  這就是雪娘進來所看到的畫面,美麗纖細的蘇丹凝在俊美迷人的龍王懷中,讓她是又妒又惱怒。

  龍王對蘇丹凝是真的不一樣,因為她得到消息,一些原本欲來福親王府作客的達官貴人已在王爺的指示下轉往漕運總督府去,所有招待費用由龍王買單。

  原先到訪大清的準噶爾汗國的王子與使節也因事暫緩,這代表的是她所冀望讓蘇丹凝一女事多男讓龍王少寵愛她的希望也落空了。

  所以,她再也忍不住的來找端熙,期待以妖嬈的身軀及取悅他的情慾技巧重新贏得他的目光,但蘇丹凝不出去,她如何寬衣解帶?

  「那個,可否請蘇妹妹先!」

  「要說什麼妳快說,不然就出去。」端熙直接打斷她的話。

  蘇丹凝瞪他一眼,「我要出!」

  他的黑眸倏地一冷,她的「去」字便梗在喉中。她悶悶的乾脆轉開頭,誰也不看,卻不忘提醒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也有可能像眼前這樣對待自己。

  見狀,雪娘知道她得豁出去了。「王爺,你要我乞求你的恩賜還是垂憐?你忘了你有多疼我嗎?」她淚如雨下,「不管是在南巡的畫舫還是這麼長的日子以來,你對我及其它美人們皆視而不見,美人宮死氣沉沉- 」

  「妳是在抱怨?可我從沒有強迫妳們留下。」

  他冷漠的回應她的哭訴,不是他絕情,這些女人跟蘇丹凝原本就不同,她們是自願進福親王府,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珠寶首飾喜歡的就買,全叫賬房付錢,榮華富貴盡享,還不滿足?

  言下之意,是要她走人?雪娘急忙道:「沒有、沒有,我沒想走,我只是希望你偶爾可以來看看我!」

  「入了福親王府,什麼都可以要求,就妳剛才求的不能求,妳忘了?」

  是啊,她怎麼忘了,這是進府的惟一條件。雪娘臉色刷地一白,「對……對不起。」她狼狽而慌張的轉身離去。

  蘇丹凝看著這一幕,腦海卻閃現自己淚眼哀求端熙愛她卻遭他冷眼對待的畫面,她心兒跟著一揪,「抱歉,我想出去透透氣。」

  她拎起裙子也跑了出去,喘著氣兒,看著藍藍的天空。怎麼辦?她會怕,她真的好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雪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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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蘇丹凝不太對勁。端熙注意到這幾天她都以一種可以說是「找死」的不屑眼神在看他。他不知道,她是故意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的,要拯救她瀕臨失守的心,就只有讓他討厭自己或對自己生氣。

  他試著猜測原因,而惟一想到的是雪娘的事。

  藏書樓裡,蘇丹凝刻意只盯著手上的野史小記,明明看到高俊挺拔的他走了進來,也只是瞥他一眼,又回到她的書本上。

  但很快的,那本書就被他抽走,丟回桌子上。

  她咬著下唇瞪著他,他倒是笑得魅惑,拉著她的手迫她起身,佔據她的位子,再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這幾天為了雪娘的事在跟我賭氣?」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神情複雜的看著溫柔微笑的他,慶幸的是他似乎沒發覺她其實是為了更深層的原因。

  見她沉默,他繼續道:「我跟她們在一起,一開始就是你情我願的事,她們在王府陪睡的男人也絕不會比她們在青樓裡多,而榮華富貴可一樣也沒少,我沒有虧待她們。」

  「那又如何?!」同為女人,蘇丹凝很清楚女人最在乎的是什麼,就大多數來說,絕不是榮華富貴。「在青樓,以她們的姿色條件可以選擇要怎樣的男人,甚至可以拿喬,她們可以有個性喜惡,但在這裡,她們是為了你而來,卻不能求你的注視、你的青睞、你的一次臨幸!」她愈說愈憤慨,心裡清楚,這些話裡也投射了自己的心情。

  端熙凝娣著她,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他雙手環著她的纖腰說:「妳知道的,女人一多,爭奇鬥艷、爭風吃醋的情形就會出現,若要我把寶貴時間!」一看到她挑起柳眉,他笑了笑,將「浪費」這個字眼改了,「『花在』這些問題上,總是!」看她又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他明白她很清楚他心中的真正想法,他笑了笑。這麼懂他的人兒,她的一顆心對他又為何那般抗拒?

  「罷了,我只想知道我何時可以看到妳為我爭風吃醋?」

  「你想嘗鮮時吧,所以,你若等不及的話可以開始了。」刻意答得對他滿不在乎的,但心裡確實彆扭。

  「妳可能要失望了,我很難得專一,而且截至目前,也只有妳有這樣的殊榮,我挺想嘗試這樣的專一究竟能持續多久?!」他一反常態的認真模樣,刻意向她勾心勾魂。

  她粉臉漲紅,心跳加快,瞪著這張俊美得過份的臉龐強抓著最後一絲理智。這一席話只是甜言蜜語啊,然而她卻開心極了,這是不對的!

  她緊緊的壓抑著,不停的提醒自己想想雪娘,來澆息這份不該有的喜悅。

  可他顯然是有心要她為情淪陷,要她為他心動。他懂她的心結,便給她最大的包容,寵她寵得無法無天。

  不過一句,她好想念揚州菜,第二天,廚房裡就冒出一名揚州大廚。她不想悶在府裡,他便陪她步行上街,或許是先前索先的陪侍已傳出她是王府未來的當家主母,還有她見義勇為的善行,她與端熙同行,得到的多是祝福及喜悅的眼神,而他帶著她一會兒吃東西、一會兒買東西,只要是她多看一眼的,他便給索先或亞克一個眼神,他們便會上前付了銀兩買下。

  這樣的寵愛令她不安,而更令她不習慣的是街上的老百姓們好像都認為她應該要跟他在一起,但事實是,她想逃開啊!

  那些眼神令她惶恐,她又不想出去了。

  「不是說悶?」端熙看著又躲回藏書樓看書的她。

  蘇丹凝撇撇嘴角,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身後有人跟著,百姓們又睜著眼睛看著我,我們是在出巡嗎?」

  她也試著驕縱,試著難伺候,但是!

  這日,端熙天未明時就將她從床上挖起來,為她穿上衣服,繫上披風,只有他跟她以及一匹紅鬃馬兒,雙載出遊。他們看青綠山巒、聽流水潺潺,他擁著她躺在草地上,看著湛藍天空,白雲浮掠,整個世界安靜得彷彿只剩下他們,這樣的自在閒情,讓蘇丹凝繃緊的心房也不由得鬆懈下來。

  他側著身子,看著她美麗微笑的側臉,一手拉著她,將她帶到自己身上,在深深凝娣後,緩緩的吻上她醉人的紅唇,先是輕吻、啄吻,慢慢的,狂熱的加深了這記吻,令她嬌喘不已。

  冷不防地,一滴水珠突然打在端熙臉上,接著又是一滴,他這才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看向天空,發現不知何時,天邊風起雲湧,下起雨來了。

  「山上天氣果真是千變萬化!」

  他笑笑的拉著她往前方一個崖壁跑去,傾盆大雨已嘩啦啦的下,沒想到這高聳的山壁也無處躲雨,他們只能緊挨著山壁,卻還是免不了被雨淋,她擰著柳眉微微顫抖,他突然一把將她拉入他的披風裡,她一愣,隨即感受到他溫暖的懷抱與那令她平靜下來的心跳。外面的風雨與她無關了,她情不自禁的闔上眼眸,放縱自己感受這個強而有力的臂彎溫暖的呵護,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蘇丹凝輕輕一歎。怎麼辦呢?端熙的溫柔會讓她沉溺得忘了自我,傻傻的掏出心肺給他的……

  福親王府內,她忐忑不安的在房間裡踱起方步。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即便她一再的以雪娘的際遇來提醒自己,然而,他此時呵護、疼惜、寵愛的對象都是她,她很難抗拒啊!

  對了!她突然停下腳步。他是邪惡冷酷的龍王,要從他身上找些讓她不屑、厭惡的事來阻擋她的這顆心繼續沉淪,應該是可行的。

  所謂無奸不成商,她相信在生意場上,肯定有些藏污納垢的不道德事跡。

  一打定主意,她轉身出房間欲去見端熙,剛好,他也迎面進來。

  「我正好有事跟你說。」她迫不及待的跟他說明她想做的事。

  「妳想陪著我做生意?」 他聞言後很訝異。

  「是,不然,我成天無所事事,就等著伺候你這個『恩客』 ,這讓我覺得我是在過皮肉生涯。」這話有失公允,但她才不願意承認。

  皮肉生涯,虧她說得出來!他大笑出聲,「妳學會恃寵而驕了。」

  「我是,但不在我受寵時提出,你會理我?」這話一樣尖銳,不過她尷尬漲紅的粉臉卻讓這句話柔弱了幾分。

  她的坦白令他更加激賞,某些機會稍縱即逝,懂得把握的人離成功愈近,她的腦袋很好!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他讓她在談論公事的側廳及書房留下來了,與端熙有生意往來的商人見她在座都面現詫異,可沒人敢質疑龍王的作法。

  一連數日,蘇丹凝聽了不少,也瞭解端熙何以可以呼風喚雨,跋扈自大。

  他在全國不少地方都設有別莊,而淮北、淮南的鹽業都由他一手包攬,因為壟斷,便能獨大,自然就有左右鹽價的能力,而在鹽量的流通及供需上,每個鹽商都得看他的臉色。此外,富可敵國的他還養了一批侍衛兵,派有專人定時操練,這批侍衛不僅要替他鞏固勢力也護衛他的傲人產業。

  然而即便如此,人只要一起貪念,也是有膽子對龍王陽奉陰違。

  某日,蘇丹凝坐在側廳一隅,聆聽一名年近四十的精壯漢子拱手向端熙報告,「下游鹽商杜森屯積鹽量後,再抬高鹽價惜售,致使該區貧困的百姓們吃不起鹽,偏偏杜森又向地方官賄賂,百姓們無處伸冤,苦不堪言。」

  端熙黑眸一瞇,立即從座位上起身,卓然而立的睨視該名漢子,「那就讓杜森餓了、渴了,就吃他的鹽吧,讓他吃個十世百世都沒問題。」

  「謝謝王爺。」該名漢子興奮的拱手退下,龍王這麼說就代表他會派人去處理了。

  然而,蘇丹凝卻是有聽沒有懂,不過,她沒問,雖然她的確很好奇。

  接著陸續報告其它事件,端熙逐一回復指示,但都相當簡短。

  而坐在他身後的文書官則忙著記錄,待這些報告的事告一段落,就是帳務的審核,不過他只是翻看賬本然後與賬房交談幾句即批閱了,但即便這樣,也忙了一天。待側廳裡只剩他跟蘇丹凝時,他走到她身邊,俯身看她,「累嗎?」

  她搖頭,「只是很好奇,你很多事都說一半,我猜得很辛苦。」

  他哈哈大笑起來,「我就喜歡妳坦白。」

  她也站起身來,吐了口長氣,「其實每件事我都有問題,但一個又一個的,聽到我都頭昏眼花了。」

  蘇丹凝凝娣著他那張俊俏的臉孔。他的工作很辛苦,一點也沒有她想像中的輕鬆,截至目前為此,更沒聽到什麼藏污納垢的事。

  他輕點她的鼻子,「那麼這幾天,妳不妨好好伺候我,也許我會給妳一個大大的驚喜,讓妳不會再頭昏眼花下去。」

  「伺候跟驚喜?」她不懂,但聽他這麼說,她不免有怨有氣,「我過去伺候得不好?」

  「那麼或許是我的記憶不夠好,妳得再喚醒一下我的感覺。」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看著她又羞澀又好氣的瞠視著他的表情,他邪魅一笑,起了個壞念頭,而她則突地一愣,因為她發現他竟然將她抱到桌上。

  她錯愕的瞪大了眼,「你!等等!等等!」這個男人怎麼可能會等?一場令她的心臟狂跳又夾雜著羞赧、惶恐、刺激的纏綿激情,就在這張沒有芙蓉帳的桌子上演了……

  幾天後,端熙的確「言而有信」的給了蘇丹凝一個大大的驚喜。「妳知道,這些彩繪薄紗的畫舫,原先只是運鹽的船隻罷了。」他擁著一身珠翠環繞的凝兒站在波光鄰鄰的運河旁,眼前停泊了近八、九艘畫舫,其中之一卻相當突兀而巨大,這也是運河兩畔擠爆觀看人潮的原因,也讓他可愛的凝兒露出百年難得一見目瞪口呆的表情。

  端熙笑,「我們上船吧。」

  她傻愣愣的點頭,跟著他踏上這艘美麗的畫舫。

  可!天啊,這、這也未免太過豪奢了,回想著剛剛乍見到這艘畫舫時,他似乎說了,這船身共長一百一十尺,前後有走道、涼棚,船上有兩層樓高的廂房、暖閣,處處金碧輝煌、雕樑畫楝,船首刻有栩栩如生的木雕龍紋圖樣,令這艘船美得如夢似幻,根本不像真的。

  端熙陪著她約略走了畫舫一圈,看著她不時的發出讚歎聲時,他黑眸中的笑意更濃,而船早在他的示意下,緩緩行進了。

  這艘太過招搖的畫舫是幾名鹽商為了諂媚阿諛連手砸下重金打造後送他的,他雖然收下,卻是第一次讓它行駛出航,原因是他當初收下時始料未及的。

  他凝娣著此時坐在高高的暖閣上,喝上一口碧螺春,笑看這運河兩岸美麗景致的大美人。

  「我們要去哪裡?」她興高采烈的看著他。

  他也喝了一口茶,柔聲道:「我們要去很多地方。」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他真的沒騙她,他們這一路沿著運河航行,不時的停泊靠岸,看看風光明媚的瘦西湖,又再轉了一圈北上,只要有好看、好吃的,他都帶著她上岸遊玩、品嚐。

  時間一天天的過,蘇丹凝暫時允許自己別去想那些被冷落、留在王府裡的美人們,不然,她無法快樂,她想自私一次,或許,這會是她此生僅有的一次與龍王獨自出遊的機會,如此珍貴,下意識的,她想好好收藏這美麗的回憶。

  航行近十天後,這一天,他們的船來至淮北,尚未停泊碼頭,已見岸邊擠滿了男女老少,他們還拚命的朝站在甲板上的他們揮手。

  她不解的抬頭看著站在她身旁尊貴懾人的端熙。

  他俊朗的面容揚起了一抹動人魅意,「妳知道在全國十一個銷鹽區中,就屬淮北、淮南為最大一區,範圍遍及安徽、河南、湖南、湖北及江西?」

  蘇丹凝點頭。

  「就因為範圍寬廣,有人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操控鹽價,圖謀高利,既然如此,我就做點善事,來個『食鹽佈施』,定期定量的供應,再聯合其它鹽商不得向其收購,否則……」

  見他頓了頓,她迫不及待的問:「否則如何?」

  他得意一笑,「我私下都借給這些鹽商不少資金,但僅收取微薄利息,如果有人硬是不合作,一旦迫我收回銀根,他們只有販賣鹽場一途。」語畢,他往前一站,因為興奮的民眾上拚命喊著,「王爺!王爺!」

  蘇丹凝看著卓然不凡的他,再看向擁擠的人群裡,那些老老少少、男女老幼個個磕頭感謝、笑容滿面,歡呼聲更是不絕於耳。

  同時間,另一個畫面也吸引住她的目光,幾名衙役押著幾名狼狽的男女往衙門

  步行,且對著他們這方大聲哭叫,「王爺,我們不敢了,饒了我們吧!」

  「給我們機會啊,王爺。」幾人臉色發白,哭得好不淒慘。

  端熙的眼神沒有落在那些人身上,始終含笑的看著那些平民百姓。

  「那幾個便是抬高鹽價、刻意屯積鹽量的杜森等人,以及收賄的地方官,王爺做了許多善事,卻以當壞人為樂。」 索先冷不防在她身後開了口。

  她先是一愣,隨即回頭看他,「以當壞人為樂?」

  「是,如此一來,那些逞兇貪婪之輩,會因王爺的殘酷惡名而畏懼,」他以崇拜的眼神看著前方的端熙,「他曾說過,惡人就要惡人治,所謂仁義道德之輩在那些鼠輩眼中都還有一線生機,那是嚇阻不了他們的惡行的。」

  一旁的亞克也頻頻點頭。所以,龍王表面上是壞人,骨子裡竟是個好人?!蘇丹凝怔怔的回過頭,忘情的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龐。

  怎麼辦呢?本以為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她的這顆心都要丟了,此時又知道他把自己污名化的緣由,她更找不到理由去討厭他,又如何抑制這一顆早已為他悸動的心?

  接下來,他們上了岸,住到了別館,在小憩一會兒後,端熙即帶著她去看鹽場,也帶她去產鹽區。

  那些鹽戶們看起來樸拙又勤奮,而他們看到她顯然很訝異,隨即坦率的笑言解釋,王爺到這兒,從不曾有女人陪同,所以,她對王爺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也或許是如此,他們對她更是和善客氣。

  而聽聞她是龍王第一次同來的女人已經夠令她驚喜了,但接下來的事更令她錯愕,這些人家準備的餐點都稍嫌粗糙,她卻未見端熙有一絲勉強,反而吃得津津有味,彷彿入口的是山珍海味,他跟他們的交談也不見淡漠,比與那些達官貴族相處時更顯自在。

  「在他們這些人面前不必戴面具,而且他們也不會奉承那一套。」看出她的詫訝,他笑笑的主動解釋。

  蘇丹凝聽著這些人們聊著龍王在鹽價收購上給了他們合理的利潤,不似其它盤商兩方剝削,讓他們做得辛苦也不見收穫,且遇到一些需要幫忙的情況,如撫恤孤兒寡母、賑災或是什麼民生工程,他也是不吝捐助,巨額銀兩大把大把的往外送,只是為善不欲人知……

  這是另一面她所不知道的龍王,看著這些七嘴八舌的說著他有多麼好的純樸笑臉,再看著他那張平易近人的俊顏,她竟感受不到任何喜悅。

  靜寂的午夜,星月在天空眨眼,蘇丹凝毫無睡意的凝娣著與她同床共眠的端熙。

  熟睡的他看來仍具有威脅性,但一樣很魅惑人心,不,是比過去的每一個時刻都還要吸引她。她要逃走,她得逃走!她眼圈一紅。這一趟航行,的確解了她心中不少困惑,她也明白這是他帶著她走訪各鹽區的原因,然而,若是再留在他身邊,她的心就再也控制不了了,她會成為美人宮中那些眾多愛他的女人之一,屆時,她在他眼中不再特殊,新鮮感沒有,挑戰性沒有,他已然征服了她,那麼,他會再去找下一個目標,她會失去他的注視……

  她愈想愈害怕,一旦把心誠實的交給了他,就等於判了自己死刑,那倒不如讓他永遠記住她,至少,在他的心中,她還佔有小小的一席之地。

  問題是,如何逃走?

  這答案在和肅親王抵達福親王府後,見到了一線曙光,這已是他們乘著畫舫回到王府後的第五天了。

  肅親王是個嚴肅漠然、年屆五旬的人,他雖然是端熙的皇叔,卻與端熙情如父子,她也看得出來,他在提到皇上意欲替端熙指婚卻被婉拒一事,態度也頗為強硬- 「你跟皇上說要我來找你,本親王來了,你怎麼說?」

  「那事稍後再談吧,皇叔應該還有其它事要說才是。」端熙直視著他笑道。

  她發現端熙並未表現出任何不快,可見他對和肅親王也相當敬重。

  和肅親王撫著白鬚覦了坐在端熙身旁的她一眼,「好吧,就算她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天仙美人,充其量也只是你後宮美人之一,重色輕友就更不對了。」他早該猜到消息靈通的端熙已得知他這一趟下江南的理由。

  「是鐸勳拉著仁祥去京城找皇叔,而鐸勳向你吐了不少苦水吧?」

  是貝子爺!蘇丹凝一愣。

  「他跟你打小一塊兒長大,深厚友誼是無人能比,如今竟為了一個女人傷了和氣,總是嘔了些。」 和肅親王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何況,他也沒說錯,女人對你而言不都是可分享的玩具,突然對某個女人有了獨佔欲,這絕非好事,你是該早早讓她離開你才是上策。」

  鐸勳他!他實在太善良了,他仍擔心她會愛上端熙才走那一趟的吧!蘇丹凝對他的好感及愧疚同增一分。

  「我們仍是好朋友,至於他跟皇叔說了幾分『真話』 ,皇叔應該問得更清楚才是。」端熙仍笑著回答,態度從容,「不過,我仍覺得女人的事不必煩擾到皇叔。」

  這一點倒是頗合和肅親王的胃口,因為他的確不喜歡女人。

  「罷了,本王既然來了,你就好好陪陪我走走逛逛,只是!」他深吸口氣,「選妃一事,你真的不該再拖下去,反正不過是選個替你生下子嗣的女人而已,有什麼困難的?我離開前,給我一個人選就是。」有了正室,那荒唐的美人宮才有理由全數撒除。

  端熙臉色一凜,「皇叔!」

  「鐸勳他們說了,那些美人畫軸還在你的書房裡,選一個吧!」和肅親王打斷他的話,又刻意的看了臉色凝重的蘇丹凝一眼,隨即沒多說的回房休息。

  端熙對和肅親王的強硬態度略感不悅,在看到蘇丹凝的臉色後,安撫的將她拉到懷中,「放心,我沒有要選妻。」

  她搖搖頭,「你不用跟我說這些,何況,我並沒有忘記,當初你到蘇府所為何來。」

  感覺上,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而這個男人,她對他的觀感卻是一變再變,甚至連心都陷落了。

  從剛剛和肅親王看她的神情看來,他是絕不會接受她成為龍王妻的,然而將來一旦有個女人成為福親王府的當家主母,她又該何去何從?

  還有鐸勳跟端熙的友情當真因她生變?!偏偏問不得,問了就怕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別想太多,皇叔他左右不了我的婚事。」他給了她承諾,同時心喜於她對自己的在乎。

  蘇丹凝歎息一聲,「我沒想那些的,我只是在想!」 她抬頭看他,很認真的問:「如果那時我就答應成了你的妻子,現在的你跟我又會是什麼樣子?」她相信會是「簡單關係」,絕不似此時的掙扎惶恐。

  他狂妄大笑的把她擁得更緊,「相信我,若真如此,妳絕對吸引不了我這麼多的眼神與注視,此時,該是獨處冷宮而不是在我懷裡。」

  他可真誠實,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心裡卻更為不安起來,彷彿她真的給了他她的心,她住進冷宮的日子也近了她要逃離他的心更堅定了。

  ……不!不要!她要逃,一定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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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連幾日,端熙都到深夜時分才回到房裡。蘇丹凝好奇一問,才知和肅親王總愛在晚飯後拉著他下棋,直到玩累了,才肯回房休息,至於白天,老人家只要看到端熙跟她多談幾句,他便拉著他說要到哪兒走走,讓兩人相處的時間寥寥可數。

  她猜想,和肅親王並不欣見他沉溺女色,對此,她還特別在與端熙溫存過後試探,「親王討厭女人,是嗎?」

  「和肅親王沒有子嗣,因為他曾被女人傷了心,也堅持男人對女人絕不能付出真心,所以,我若是往妳這裡來,他就叨念一堆,能拖著我一分便是一分。」

  那他對她付出真心了嗎?!她想知道答案卻不敢問,他若答「是」,她會更走不開,但心中仍有質疑,他若答「否」,她只剩傷心,所以何必問呢?聽來,他是極度厭惡女人,那麼,在他小住福親王府的這段日子,出走她這名連親王都討厭的女子,端熙也斷然不會大動作的來尋她吧?

  「皇叔討厭女人,我可沒有,」他溫柔的撫摸她的粉頰,凝銻她美麗的臉龐,「我很慶幸我不是。」

  「我卻希望我是個男人。」她很反骨的接話。

  然而,話裡的力道不夠,不若過去尖銳,而敏銳如他,自然聽出來了。

  「妳愛上我了嗎?凝兒。」

  蘇丹凝一窒,「當然沒有!」因為心虛,她逃避道:「我想睡了。」刻意閉上眼睛,就怕洩露了心中的秘密。

  只是微微顫抖的身子所透露出的不安,在在都讓端熙明白,他得到她的心了!

  難以形容的喜悅充塞著他的心,一波一波的排山倒海而來,他擁著她,深情凝銻,終於、終於完整的擁有她的身心了!老天爺,這滋味竟是如此深奧且微妙,不是甜蜜兩字能形容的!他深吸一口氣,深深的在她額頭印上溫柔的一吻,蘇丹凝能感受到這個吻所隱含的情感,她的眼內浮上淚水續下去?她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卻不敢張開眼。這樣的感情是偶一為之,還是能持,因為,他是視女人為玩物的龍王啊!

  翌日,蘇丹凝趁著和肅親王跟端熙到林子裡騎馬射獵時,她獨自去美人宮找雪娘,要她斥退丫鬟,在將房門關上後,她才小聲的開了口- 「我想請妳幫我逃走。」

  雪娘臉色丕變,「妳在開玩笑吧?!還是……」她冷哼了一聲,「妳想陷害我是嗎?屆時再反咬我一口,龍王不把我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了!我可不是傻瓜。」

  「不,我是真的要走,我知道妳很想再贏得龍王的注視,只要幫我逃走,妳就有機會了。」蘇丹凝一臉的認真。

  雪娘擰眉看她。她好像不是在唬弄自己……「為什麼?妳現在可是龍王最在乎的女人。」

  「是,」她承認卻也哽咽了,眼裡的深情再也無法掩飾,「因為我愛上他了,因為!我不想成為下一個妳啊!雪娘!」

  雪娘陡地一窒,怔怔的瞪視著淚如雨下的她久久,終於點了頭。而雪娘不愧是在花街裡打混過的,經過兩三天後,一切安排妥當,只是,她貪心了點,在蘇丹凝馬車逃亡時的必經之路,也安排了殺手,並嗆明,不要留活口。

  畢竟,只要蘇丹凝還活著,對她來說,永遠是個威脅。

  安排好的這一日,端熙及和肅親王欲前往海寧欣賞奔騰澎湃的錢塘潮,由於和肅親王對美人宮的美人無好感,所以,她們之中不會有任何人同行,亞克跟索先自然也不會留下。

  當蘇丹凝望著一行人的馬車漸行漸遠之後,她的心也愈來愈沉重。再見了,端熙,不!是不該再見了,雖然心痛,但長痛不如短痛。

  接著,當雪娘帶著一大票姊妹,包括蘇丹凝混在其中,一群人浩浩蕩蕩的乘了轎欲出王府時,姜威敏銳的注意到她,甚至擋下她的轎子。

  「蘇姑娘確定要跟她們一同出遊嗎?」她這個動作太不尋常,身為府中總管,他很清楚她跟她們一向是劃清界線的。

  「她們要到近郊賞蝶,王爺這幾日根本沒空理我,他這次跟著親王出遊少說也要五、六日才回來,我跟著她們出去比較不悶。」早料到這個環節,她答得鬱悶,「反正我們都是一樣的,她們沒什麼好為難我的。」

  但姜威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偏偏又有奴傭前來請示事情,他只能先讓這些美人出去。

  這一忙,竟忙到了下午,那些後宮美人都還沒回來。

  他愈想愈不對勁,蘇丹凝怎麼看都不像會跟她們混在一起……

  他連忙找了幾名侍衛,正打算親自帶著他們前往近郊時,卻見端熙等一行人的馬車返回王府來。

  「王爺,怎麼了?」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帶凝兒同行,她肯定沒有看過錢塘潮,皇叔拗不過我,只好跟著我返回了。」這其實是借口,這一路前行,他的心莫名的不安,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催促他回來。

  難怪!瞧下車的和肅親王一臉不悅。

  「姜總管要去哪裡?」端熙不解的看著他難得的帶了幾名侍從要出府。姜威尚未開口,雪娘等一行人的轎子也回來了,只是,下轎的美人個個一臉緊張,又見到王爺居然也折返回來,紛紛臉色大變。

  雪娘一見到端熙,忍不住猛嚥口水。

  在她安排蘇丹凝與她們下轎賞蝶時,她即指示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在那條山徑上已安排一輛馬車。而直到她們要回府了,眾人仍未見到她,不明緣由的她們開始緊張了,但她們四處找也找不到,直到一名美人看到蘇丹凝刻意以髮帶綁在樹枝上的親筆信函,她們展信一看,在知道她要永遠逃離王府後,於是急著回府,本想找姜總管商量如何把人在王爺回府前找回來,沒想到-

  端熙一見一群美人,見到他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個個臉色發白,立即疑心大起,「到底怎麼回事?」

  雪娘一見端熙表情一沉,害怕不必假裝,她顫抖著聲音,將今天發生的事同他一一道來,並將蘇丹凝留下的那封信展開交給他。

  「她逃走了!」這該死的女人,在他以為他擁有她的心後,竟然!他臉色陰沉的將手中信紙捏成一團,頓時,四周安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驀地,他怒聲甩袖,「索先、亞克!」

  「是,我們知道怎麼做。」

  兩人立即翻身上了馬背,奔馳而去,心裡不禁替蘇丹凝擔心起來。她真的太傻了,龍王的人脈何其多,只要他要找的人沒被毀屍滅跡,不到三日,就會被查到,屆時……簡直不敢想像王爺在逮到她時會怎麼處置她。

  「那種女人走了就算了,她以為自己是誰?你何必還派人去找!」和肅親王當然不高興,他們因她回來,她倒是先閃人了。

  「我這威震天下的龍王竟連一名女人都無法擺平,傳出去豈不顏面掃地?!」

  和肅親王看著冷峻的端熙,頓時也語塞。

  不到三天,就有了蘇丹凝的消息,但比較令端熙費解的是- 她是刻意繞路還是迷路?要不,怎麼走了近三天,仍在淮安的山區裡繞?

  傍晚時分,霞光滿天,一輛烏篷馬車馳騁過山林,突然緊急的停下來,「蘇姑娘,快跑啊!」

  車伕倉皇的大喊一聲,隨即倒臥在血泊中一命嗚呼,蘇丹凝不明所以的抱著包袱跳下車來,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兩名蒙面黑衣人將刀子從車伕的身上抽出來的一幕,她倒抽了口涼氣,嚇得轉身,抱著包袱拚命往山路跑,一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間,她聽到馬蹄聲,急忙回頭,沒想到也是兩名同樣蒙面的黑衣人,這一看就知是跟殺死車伕的黑衣人是同路人。

  她不敢遲疑,拔腿狂奔,只是,他們是盜賊嗎?她就不解,她離開快三天了,為何還在山區裡?眼下這些黑衣人更是來得古怪。

  蘇丹凝拚命的跑。她不想死,她還想-

  多諷刺啊!在這性命交關之際,她腦海裡所想的,仍是她費盡心力想要逃離的端熙……

  「看妳怎麼逃?!」兩名騎馬的黑衣人擋住她的去路,另兩人隨後追來,也將她團團包圍,她雖然只看得到他們的眼睛,卻已清楚見到他們眼中閃動著邪淫之光,她心中害怕卻無處可逃。

  就在她絕望之際,一陣雜沓的馬蹄聲遠遠傳來,她回頭一看,竟見端熙策馬急奔,她眼睛頓時一亮,「龍王!」

  慘了!四人臉色丕變,「該死!快殺了她!」

  四人舉刀同時殺向她,不過慢了一步,端熙已急急勒住韁繩,飛竄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朝四人連劈四掌,四人被打飛出去,手上的刀子落了地,痛苦呻吟著。

  蘇丹凝急急的越過四人,就要飛奔向他,沒想到!

  「快閃開!」

  吼聲陡起,她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到端熙撲身向她,同一時間,一道飛箭從另一個方向疾射而來,他雖抱住她,可只來得及以身為盾為她擋箭,「嗤」的一聲,飛箭沒入他的身體,他咬牙忍痛以內力逼出,飛箭一落地,傷口處所湧現的鮮血立即染濕了他身上紫袍。見狀,她倒抽口涼氣,又見兩名黑衣人持刀衝上前來,她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抱住他想為他擋去這一擊!

  端熙忍住身上的痛楚,一回身將她護在身後,擊出一掌,卻無法擋住另一劍,當那一劍再度插向他的腰腹時,他悶哼一聲,一掌將那人擊飛出去,一把扯下那把刀,刺目的鮮血愈湧愈多,她想查看他傷勢,他卻緊緊的扣住她的手臂,硬是將她保護在背後,「躲……躲好!」

  蘇丹凝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努力撐起的背影。

  「只敢暗箭傷人?!」他努力的撐住自己,試著站直身子,以令人膽寒的陰狠黑眸瞠視著那幾個不敢露出真面目的鼠輩,還有從暗處走出來的四名弓箭手。

  以這陣仗來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凝兒未免太看得起她了,目的明顯的就是要她非死不可。

  蘇丹凝看著他身上汩汩流出的鮮血,眼中的淚水不禁決堤。他竟然以生命來護衛她,她值得他這麼做嗎?

  索先跟亞克的坐騎畢竟不是主子所騎乘的千里紅駒,他們是拚了命的鞭策馬兒才追上,沒想到主子已身受重傷、渾身浴血了!兩人臉色一變,胸口怒火奔騰,立即衝上前來,與這多名黑衣人對打,他倆殺氣騰騰的簡直殺紅了眼,很快的,地上全是倒地不起的黑衣人,若是再聽到一、兩聲呻吟,兩人更是火冒三丈的一把抄起地上的刀補送他們一刀,一直到靜寂無聲為止。

  端熙整個人搖搖晃晃,他色如土灰,嘴角溢出鮮血,蘇丹凝雖然努力的撐住他沉重的身體,但他傷勢太重,他也明白她支撐不久他的重量,但他實在站不住了,虛弱的往後一倒,索先見狀迅速奔來,及時撐住他的身子。

  蘇丹凝看著他昏厥而無血色的臉龐,鮮血不斷從他唇角流出,她的心揪緊,喉頭梗塞,像要不能呼吸了。

  他……他……死了嗎?她淚流滿面,感覺到心魂正被狠狠的撕扯著。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即便她逃開了,也來不及了,她的心早已交給他,她無法抑制的深情也全數給了他,「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一聲哽咽逸出口中,她淚眼模糊的大聲哭叫!「求你……不要……對不起……對不起……」

  「王爺重傷?!那!那些傷他的人呢?」美人宮裡,雪娘臉色發白,焦急的詢問急著來向她轉告這個消息的芙蓉。

  「我聽說索先及亞克在憤怒之際,竟忘了留下活口,他們也很懊惱呢!」

  都死了,那就好。雪娘暗暗鬆了口氣,「我先去看看王爺,妳去不去?」

  芙蓉驚懼的搖頭,「其它姊妹不敢去,要去妳自己去吧!」

  雪娘於是快步的往南天園走去,心裡暗忖,她還是走錯一步棋了,她不該讓蘇丹凝逃了幾日後,再要殺手下手解決,說來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當初為了不讓端熙懷疑怎麼蘇丹凝剛逃出王府就遇難,才刻意延個三日殺她,沒想到反而給了蘇丹凝活下來的機會。

  南天園的臥房裡,幾名大夫隨侍照料著端熙,只見躺臥在軟榻上的他額冒冷汗,臉色慘白,染血的紫袍更是觸目驚心,令眾人擔憂的是他已陷入昏迷。蘇丹凝心急如焚的佇立在一角,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她身上也有血跡,但她卻不願去換下衣服、不願梳洗,她要在這裡守著他,親眼看著他甦醒過來。是她害他受傷的,如果她不逃,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盈聚的熱淚再次奪眶而出,她及時的搗住嘴,不讓自己啜泣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千千萬萬個對不起,請你醒過來吧,好嗎……

  就在床的另一邊,和肅親王一臉凝重的跟大夫們交談,他們說什麼她都沒聽進去,一直到所有人都退出房間,索先在和肅親王的眼神示意下,輕喚了她一聲,要她也跟著出去。

  和肅親王對她的不悅全表現在臉上,巴不得她離得愈遠愈好吧?!她依依不捨的看了端熙一眼,這才跟著走出去,看著最後的亞克將房門給關上。

  姜威則跟著幾名大夫去取藥。

  而此際才到的雪娘已想到新方法除掉蘇丹凝這根眼中釘。

  她一雙媚眼盯著呆站在門口往房裡看的蘇丹凝,她那哀傷的神情讓她看起來更加的楚楚動人,也可以看出她整個心思全繫在王爺身上。見到和肅親王欲走了,雪娘面露哀慼憂心的斕住他。「王爺有了弱點,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和肅親王擰眉,示意她跟著他走到花池旁,「妳什麼意思?」

  雪娘歎了口氣道:「王爺有了重視的女人,那些過去跟他結仇的人可以利用蘇丹凝來挾持他或傷害他,所以,她的存在將會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暴露在危險之中。」

  聞言,他撫鬚讚賞,「我以為女人都沒腦子,沒想到也有例外。妳言之有理,那女人是該『處理』掉。」

  站在不遠處的索先跟亞克互視一眼。蘇丹凝一向被雪娘視為眼中釘,自然除之而後快,她這招借刀殺人也不讓他們太意外。

  索先連忙拱手,「稟親王,小的以為蘇姑娘的事應該等到王爺醒來之後再作定奪。」

  雪娘臉色一變,「不成,那就來不及了,她是他最寵愛的女人。」而且端熙鐵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萬一蘇丹凝將她供出來,她穩死的!

  和肅親王凝重蹙眉,想了想,「沒錯,屆時就來不及處置了。」

  「親王- 」索先向前一步高喊。亞克更是著急,「請親王再三思!」

  「這件事全權由我作主,有什麼事我來承擔,其它人不准多事。」他又思索到另一件事,「必須要讓端熙連她的屍首都找不到,如此一來,我撒下她為何不見的任何謊言才不會被戳破。」

  「我有方法。」雪娘樂於獻策,她在花樓裡看多了要讓一個人消失的方法。

  果真是最毒婦人心!亞克跟索先一聽到她的法子,臉色一白,但和肅親王位居高位,哪有他們說話抗議的份。

  「來人,把蘇丹凝給我拿下!」

  索先跟亞克只能消極的僵立不動,見和肅親王的隨侍向前一左一右扣住她的手臂,她一臉困惑的看著冷著一張臉走來的和肅親王。

  「妳這禍水,我絕不能讓妳再留在端熙身邊!」

  索先及亞克將和肅親王受到雪娘挑撥的話語向她簡短的說明後,卻見她靜默不語,雪娘則緊繃著一張臉,逃避的不敢看她的眼神。索先見蘇丹凝還是什麼也不說,再也沉不住氣,心急如焚的道:「蘇姑娘,妳不為自己說些辯駁的話嗎?」

  「的確是我的錯,我無話可說。」

  一想到端熙為了自己全身浴血仍要保護她,她的心雖然溫暖卻很痛,為了她,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而她何其慚愧,竟只怕丟失自己的心就要逃離他,這樣的她有什麼資格留在他身邊?又有哪一點值得他愛?

  「如果王爺醒來,就說蘇丹凝趁亂逃走,誰要敢給我透露半點訊息,就是不想活了。」和肅親王親自下達封口令,要讓端熙徹底離開這個威脅到他安危的女人。

  亞克跟索先心急如焚的看著蘇丹凝被他們一群人帶走後,回到主子房裡莫可奈何。

  「王爺,你快醒醒,只有你能救得了蘇姑娘了!」

  「蘇姑娘被帶走了,她會死,你會永遠看不到她的,快醒醒啊!」

  兩人拚命呼喚,就怕晚了一步,這件事將成為王爺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他們看得出來,蘇丹凝對王爺具有特別的意義,在王爺心中也佔有極特殊的重量,而此時此刻,能違抗和肅親王救她的,惟有他了。

  他們一而再的呼喊他,喊到喉嚨都啞了,才總算看到王爺的眼皮動了動,「主子!」

  端熙覺得好虛弱,他的身子也好沉重,更難以置信的是他竟然連張開眼睛的力量都沒有,可他仍是努力嘗試,總算抵擋住渾身痛楚的感覺張開眼睛。

  「醒了、醒了!」 亞克和索先高興的大叫出聲。

  注意到最想看見的人兒不在,他吃力而沙啞的問:「凝兒呢?」

  「她!」 兩人互看一眼,突然意識到主子此時如此虛弱,一旦告訴他,他一定不要命的追過去,這又該怎麼辦?

  端熙發覺他們神情不對,再看到這一室不尋常的平靜,他立即撐坐起身,即便傷口在這一拉扯下令他痛得臉色發白又氣喘不止。

  「王爺,你別這樣,快躺下。」亞克急道。

  他吃力的搖頭,「快……快……告訴我,她……她人呢?」

  再拖著不講也不是辦法,於是索先迅速且簡略的將事情說了。

  「牽我的馬- 」端熙咬著牙,硬撐著搖搖晃晃的身子要下床,索先及亞克急忙上前扶著。

  「我們去就行了,說是你的命令!」

  「不必!」他咬牙怒吼,聲音卻是沙啞而虛弱的,氣急敗壞的他硬是揮開兩人下了床。他氣怒他們竟然沒有插手就讓皇叔將凝兒給帶走了!

  兩人看他這樣執著,連碰也不給他們碰,他們跟在他身邊多年,自然明白他對他們起了怨氣,兩人心有愧疚,卻不知如何是好。

  索先站立一旁,小心看著,亞克則急著到馬廄裡把主子那匹千里紅駒牽到房門前,只見端熙咬著牙,身子搖搖晃晃的在喘了幾口氣後,總算攀爬上馬背,再沉沉的吸一口長氣後,他執起韁繩,鞭策馬兒由庭院直奔出大門後,一路飛馳。

  等我,等等我……他以非人的意志力撐著虛弱的身子疾奔上山。

  果然是千里神駒,速度驚人,不久,遠遠的,他就看見和肅親王等人在那終年不結冰但似乎也未流動的山中湖旁,然後,他看到了蘇丹凝,她的雙腳被綁上一塊大石頭,雙手被反綁在背後,嘴巴被一塊黑布綁住,臉色慘白。

  「不……不……不可以……」他該發出雷霆怒吼的,卻聲如蚊納。該死的!他怎麼會如此虛弱啊他在心中咒罵,一咬牙,大力踢著馬腹。

  快一點,再快一點!馬兒像閃電般的疾飛而行,但還是來不及!

  他眼睜睜的看著蘇丹凝被推下湖,「噗通」一聲,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可惡!」 他痛苦的吼出椎心的咆哮聲。

  佇立在湖旁的所有人,這才發現端熙像閃電般奔馳而來,和肅親王跟雪娘等人急急退開,僅在瞬間,另一個「噗通」聲響起,端熙竟直接飛身墜湖,眾人頓時呆了。

  早一步落水的蘇丹凝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湖邊有不少人驚慌大叫-

  「王爺也跳下去了!快!快下去救人啊!」

  王爺?怎麼可能?

  接下來,跳水聲接二連三,有更多的人跳下湖來,然後,她看到端熙了!

  從他身上迸出了一朵朵染血的紅花,暈染了他身邊的水波,但他炯亮的雙眸緊緊盯著她,且奮不顧身的朝她泅游過來,他身上的紅花愈來愈多,她哽咽淚流,好想奔向他,然而她的身子被那塊大石頭一直帶往湖底- 為了她,這麼冰冷的湖水也跳下來了,他身上還有傷啊!傻瓜!大傻瓜!為什麼如此執拗?在他心中,她真的如此重要嗎?

  她看不清楚他了……淚水湖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覺得好冷……這湖水愈來愈冷……她的氣息也愈來愈微弱……

  血染紅了湖水,但在她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她知道他抱住自己了,在這一瞬間,她第一次感覺到幸福,即便是身在如此冰冷的湖裡,她的胸口是熱的,她的心也是熱的,就算死亡離她如此的近,她也一點都不害怕,一點也不孤寂,因為,她何其幸運,竟得到龍王的生死相許……

  端熙不想放棄,在抱住她的剎那,他咬著牙,告訴自己他一定要將她拉上岸,但他的身體太虛弱,而凝兒幾乎陷入昏迷,還有那塊該死的石頭!

  他的呼吸也愈來愈急促,他全身都在痛,四肢百骸像要被人拆了似的,肺部像要爆炸了,可他不要放手,他緊緊的抱著她,不肯放開手。

  晚到的索先跟亞克在得知端熙跳下湖水後,也跟著跳了下來,諳水性的兩人很快的找到主子跟蘇丹凝,他們先割斷綁在蘇丹凝身上及石頭上的繩子,想先分開兩人好救人,卻發現他們無法扳開端熙環抱她的雙手。

  沒辦法了!他們只得將已失去意識的兩人帶出水面,拖上湖畔。和肅親王一行人根本全嚇傻了,尤其在見到端熙,從傷口處不斷冒出血時,他們呆若木雞。

  索先跟亞克沒空理他們,兩人試著要分開主子跟蘇丹凝,可端熙明明已失去意識,但他僵硬的手臂在他倆嘗試要扳開時,反而將蘇丹凝愈摟愈緊,眼見她就快沒了氣息,連主子的狀況也愈來愈糟,索克和亞先是急得臉色發白。

  「主子,請你快放手吧,索先向你保證,以我的生命向你保證,我絕不會棄蘇姑娘在此,我會將她一起帶回王府的。」他眼眶泛紅的哽聲道。王爺對蘇姑娘的深情在此時再也沒有任何懷疑了。

  亞克也臉色凝重,「主子,我也以我的生命向你起誓,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蘇姑娘一根寒毛,請你快放手,她要撐不下去了,求你讓我們救救她吧!」

  端熙彷彿聽到兩名忠心耿耿部屬的起誓,他僵硬的手臂終於鬆開了,但有更多的血從他的傷口油油流出。

  事不宜遲,一人背著一個飛快的上了馬背,再迅速的奔向福親王府。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僵立在湖邊的眾人才回了魂,和肅親王低頭不語,雪娘跪地哭泣,其它人則在親眼見證了龍王這一幕生死相許的情深意重後,忍不住紅了眼眶,頻頻拭淚。

  矇矇矓矓間,蘇丹凝似是醒過來了,但視線模糊無法聚焦的她,只覺得身側立了一座大山似的黑影,然後,她再次被黑暗吞沒,失去意識的昏睡。第二次,再張開眼睛時,室內似乎點了燈,那座大山仍在,她虛弱的低喃一句「王爺」後,又昏迷過去。

  一直到第三次,她才算真正甦醒,也看清楚那座大山是高大黝黑的索先,她覺得自己睡了好久,頭昏腦脹的坐起身來,這才發現她是在端熙房裡,可是混沌的腦袋還想不起來她為什麼在這裡?

  「蘇姑娘,還好嗎?已經沒事了,妳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妳,那件事是絕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

  索先這話不只在對她保證,也是對自己說的。

  「第二次?」她一臉困惑的接過他為她倒來的一杯茶水。

  「是,王爺若是再為妳冒第二次險,怕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她想起來了!臉色一變,急急的將杯子塞回給索先,就要下床,沒想到她身子太虛弱了,差點跌坐地上,好在索先及時扶住她。

  「蘇姑娘妳別急,主子就在另一邊而己。」

  他小心的扶著她走了幾步,在拉開一條隔開的紗帳後,她見著端熙躺在紗帳裡的床上,而且,在他旁邊也有一座山!亞克。

  她虛軟的在床頭坐下,一瞬也不瞬的看著臉色慘白的端熙,「他怎麼了?」

  「從湖底救出後至今,主子已昏迷三天了。」亞克一臉憂心。

  蘇丹凝一愣,「那我不也……」

  「是,蘇姑娘也昏迷三天了。」

  天啊,已經三天了,她目不轉睛的看著神色憔悴的端熙,眼眶一紅,「我已經醒了,請你也快快醒來吧,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說啊。」

  她想說她不該離開的,她不該為愛怯懦,她應該勇敢的愛他、勇敢的面對自己的內心……她等待,再等待……一直等待著,但不管她在心中對他說了多少話,他就是不醒過來。

  大夫進房來診治,索先要她先回床上休息,然而她堅持要留在端熙身邊,看著他因傷口而發高燒,有時還會發出呻吟囈語,甚至呢喃的喊著她的名字,她的淚水老是奪眶而出,不斷在心中一再祈求上蒼、菩薩保佑他快快醒過來!

  「為什麼她可以留在他身邊?」

  房門外,不時傳來美人們不滿的叫囂聲。

  偏偏這兩座山是吃了秤佗鐵了心,亞克跟索先那四道駭人的冷光,總是嚇得她們不得不走,就連和肅親王,他們也不讓他進來,氣得他怒不可遏的拂袖大喊!

  「反了!簡直是反了!」

  雖然生氣,奈何他的人沒有一個打得過他們,他也只能氣沖沖的走人!

  索先跟亞克給了端熙承諾,即便賠上他們的性命,甚至冒著大不題的違抗和肅親王,以下犯上,他們也要守護主子及主子的女人!和肅親王一天總要來鬧個好幾回,然而他們誓死不走的決心,倒是贏來姜威跟其它僕傭的幫忙,眾人會替他們通風報信,只要確定和肅親王及美人宮的美人們在睡覺或吃飯,他們就能稍稍小憩或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就這樣,整整的過了八天,大夫來了又去,端熙總算沒再發燒,氣色看來也好了許多,而蘇丹凝就這麼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他八日,她親手餵他喝藥汁及濃濃的米粥,也替他擦拭身子,幾乎不敢闔眼,聽到他擔心她時的囈語、聽著他不舒服的呻吟,她便輕聲安撫,緊握他的手,讓他知道她一直守在他身邊。

  這樣一個絕倫出色的男人為了她,連生命都不要了,叫她怎能不愛他?!她俯身貼靠在他略顯冰冷的臉頰上,哽咽落淚,「我再也不會離開了,你聽到了嗎?我會一直的陪在你身邊,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離開的。」

  這一句句的肺腑之言,直入端熙內心,當一滴又一滴溫熱的淚水跌落他臉頰時,他終於緩緩的睜開眼眸,看著她熱切而深情的眼神,看著她激動的搗著唇讓更多的淚水叮咚滴落時,他微微一笑,沙啞的喚她一聲,「凝兒。」

  蘇丹凝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終於……你終於醒了!我等你……等你……好久好久了……」

  終於放心了,多日沒睡沒吃的她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倒臥在他身上。他急忙伸手攬住,對著門口大吼,「來人!快來人!」

  蘇丹凝再次睜開眼睛時,立刻對上的是端熙那深情而溫柔的眼神。她屏息的看著他,幾乎要忘了呼吸,一直到他俯身在她額上印了一吻,感覺到他的氣息與溫暖,她才吐出口長氣,「你是真的醒來了,我還以為我是在作夢。」

  他深深的凝娣著她,「我也覺得我作了一個很可怕的惡夢,一個差點失去妳的夢,幸好,那個惡夢過了。」

  她緩緩的搖頭,「不!那個惡夢不是夢,它確確實實的發生過,而你!」她淚眼婆娑,「拖著重傷的身子把我從閻王爺的手中搶了回來,我真的好感動又好感激。」

  「所以,妳說妳再也不會離開,會一直的陪在我身邊,就算我不要妳了,妳也不會離開我,這全是因為感激?」他臉色轉為陰沉,黑眸陰鷥。天知道他在聽到這句直入心坎的真切話語時,心中有多麼的震撼又有多麼的感動,難道是他誤會了?

  「不!不對,不是的!」蘇丹凝熱淚盈眶的從床上起身,緊緊的握住他的手,「一開始,我的離開是因為我愛上你了,這場索心遊戲,我輸了,我好害怕會被你發現……」她哽咽低泣,「屆時,你肯定就不會要我了,因為你征服了我,不只要了我的身子,也得到我的心,所以,我一定要逃。」

  「但你回報了給我更多的感情,我不逃了,我要愛你,我要勇敢的愛你,直到你厭倦我的那一天,我也要繼續的愛你!」

  天啊!他眼圈微熱的將她擁入懷中,「我不會厭倦妳的,傻瓜。妳終於承認妳愛上我了,凝兒,我會因為這件事而幸福得死掉的。」

  她淚漣漣的以小手勾住他的脖頸,臉上露出幸福笑靨,「不可以,我的幸福正要開始,而你是惟一給得起我幸福的人,所以,你要長命百歲。」

  端熙溫柔一笑,「我會的,但妳也要好好調養自己的身子,因為我的心早已給了妳,早就收不回來了。」

  蘇丹凝心頭一熱,淚水盈聚得更多、跌落得更凶,他不捨的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水。

  「日後,我只想看見妳的笑容。」

  他俯身深情的吻上她的唇。

  原先背對著他們的索先跟亞克在聽到交談聲突然安靜下來後,兩人互視一眼,微微一笑,安靜的步出房間。

  亞克去通知姜威,請他備些粥品,索先則守在門口,至於和肅親王及那些美人們,他們決定讓這些人先等一等,多給這對否極泰來的有情人一些獨處的時間。

  半晌後,姜威送來晚餐,房內,端熙跟蘇丹凝仍相依偎的坐在床邊,兩人四目忘形的凝娣。

  見狀,三個人不得不有人輕咳了兩聲,殺風景一下,「主子、蘇姑娘,你們都該吃些東西了,要不,一個躺著,另一個就吃不下,身子要怎麼好?」姜威笑笑的開口。

  「放著吧,我們自己來。」端熙朝他們點點頭,姜威將粥品放到桌上。

  索先跟亞克異口同聲的道:「我們會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端熙向兩名手下笑笑點頭,他們隨即跟著姜威一起退出去,順手將房門關上。

  擁著蘇丹凝走到桌子旁坐下,看著桌上那兩碗清爽卻補身的粥品,他先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吹了吹,放到她唇邊餵她吃下。

  她也拿起湯匙舀了口,吹冷了粥,餵他吃,兩人深情相視,總覺得有種騰雲駕霧的不真實感,然而環繞著兩人的溫暖又是那麼的澎湃而熾烈。原來,這就是幸福啊!

  經過近十天的休養,端熙的身子大致康復,一直被拒於門外的和肅親王終於被請進了南天園的側廳,自是怒不可遏的批判了他那兩個傲慢的手下一番,但他說得滿肚子火,卻見端熙的表情不見任何波動,他明白自己是白費唇舌了,乾脆話鋒一轉- 「你對蘇丹凝是認真的?」

  「沒錯,我打算娶她為妻。」只是拜堂的事還得再等一等,等他跟朱嫣的這一年之約過後。算算,只剩幾個月而已,屆時,他身上的奇毒也能完全解除,所以暫時,他還不能向蘇丹凝提及這個打算。

  和肅親王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真的聽到他這麼說還是愣住了。「不行!」

  端熙黑眸半瞇,「我以為皇叔一直希望我娶妻?!」

  他承認,「我是,但你什麼人都能娶,就是不能娶一個你愛的女人,因為龍王就是沒有弱點才百毒不侵。」

  他身上早就中了奇毒,只是皇叔不知道罷了。「我的人生我自己作主,何況,如果我連保護我愛的女人的能力都沒有,與懦夫何異?」

  和肅親王臉色一變,「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端熙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他最後只提醒他一件事,「我知道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來處置凝兒,所以我不會跟你計較,但是也僅只這一次。」

  和肅親王火冒三丈的拂袖而起,瞠目瞪著他,「你的意思是,你會為了那個女人而不要我們的父子之情?」

  「我只是要說,任何敢傷害她的人,我都不會饒了他,更不歡迎他留下。」

  「你是在下逐客令?!」他臉色鐵青。

  端熙抿緊了唇瓣,「我沒有那個意思,只要皇叔答應不再傷害她。」

  「你竟然為了那個女人跟我談條件?」「砰」 的一聲,他怒氣沖沖的拍了桌,「紅顏禍水,我就等著看她日後給你帶來的是禍還是福!」

  丟下這句話,和肅親王大步走出側廳,稍後,隨即帶著隨從離開王府。

  蘇丹凝從他口中得知和肅親王因她而離開後,心中更加不安。

  她交纏著十指,「都是因為我……」先是鐸勳貝子爺,現在是和肅親王,難道她真是紅顏禍水?

  「傻瓜!妳別想太多。」端熙將她擁入懷中,「我皇叔沒有子嗣,所以,總把希望放在我身上,見我對他干涉的事也未加反對,久而久之,便以我的義父自居,忘了他並沒有權利來管我的事,倒是!」他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道冷光,「雪娘的事!」

  她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看著他,「你別苛責她了,是我拜託她幫我逃走的,所以,我能明白她為什麼要用那麼慘忍的方法置我於死地,她怕我說出來。」

  「是嗎?」 他冷笑,「那還真是太便宜她了。」

  蘇丹凝不解的擰眉,「便宜她?我不懂。」

  「她逃了,本來我只想逮到她,懲罰她獻計讓妳石沉湖底的事,如今看來,妳逃了三天卻仍在淮安山間繞路,甚至出現黑衣人斕殺,全是她一手策劃的,我饒不了她!」

  一見他那雙黑眸閃過嗜血芒光,她馬上阻止,「不,讓她去吧,我沒事了,你也沒事了,何況,若不是我給了她機會,又怎麼有後續的事發生?這並不全是她的錯。」

  端熙直勾勾的看著她,「妳怎能如此善良?這樣的妳又怎會屬於我這個惡名昭彰的龍王?」

  「誰叫我將心給了你呢!」 她半認真半開玩的道。

  他笑了起來,「也是,誰又想得到一個不受世俗羈伴及束縛的男人,竟會被掌控在一個女人的手中,再也灑脫不起來,愛得要死要活的。」聽到他的自我調侃,蘇丹凝不由得燦爛一笑,主動的環住他脖頸,「我不也是呢,再說了,你的喜怒哀樂牽動著我的喜怒哀樂,所以,咱們是彼此彼此,誰也沒占誰便宜。」

  他邪魅一笑,突地一把將她抱起,直接將她送到床上,「是,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他埋首在她柔亮的髮絲間,輕咬著她的耳垂,再往她的下顎、紅唇一一親吻,而她為了表示不佔他便宜,也學著他輕啄他的臉頰、下顎,這一玩上了癮,她還刻意的胡亂磨贈親吻起來,然而,他也不甘示弱,親吻加上愛撫,在她的身上點燃慾火,看著她因酥麻呻吟而漸漸喘息起來。

  「我的凝兒……」端熙喃喃低語,掌控情慾的主導權後,以更熾烈的熱情帶領著她進入纏綿的溫存裡……

  蘇丹凝原以為她跟端熙正是兩情譴蜷之時,該會有一段如膠似漆的美好生活,然而,延遲數月才前來大清進貢的準噶爾汗國的琅嗣王子及其使節等人,原該先進皇宮面聖進貢,沒想到,一行人改變行程,硬是先往淮安的福親王府來。依得到的消息推算,再過兩日,他們才會抵達,而美人宮的美人們在聽聞此事後,一片低氣壓籠罩。

  她們願意留在王府絕不單單只想享受榮華富貴而已,能得到端熙的臨幸才是最大的原因,但依端熙對蘇丹凝的生死相許看來,她們留下,將永遠只是陪寢來客或蠻族的妓女。

  只是離開又能去哪裡呢?她們已習慣被伺候、習慣要什麼有什麼,去了外頭,也不見得好過。

  南天園裡,蘇丹凝也顯得心事重重,雖然她不在美人宮中,可將心比心,她能感同身受。

  當然,她也明白感情是勉強不來的,但女人天生就多了份癡情,她在享受幸福的同時,卻有人暗自拭淚,這讓她無法忍受。

  端熙在處理完一些生意上的事,走進房來,從她身後擁住她,「想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想我好幸福又好幸運,能擁有你的愛與呵護,可是!」猶豫再三後,她還是開口了,「我想提!」

  「撒掉美人宮的事?」

  她錯愕的回頭看他,「你知道?可是,我不是容不下她們,我始終覺得你天生就不屬於一個女人,所以,才想除非你也能給她們一些愛……」說是這麼說,但真的要把心愛的男人往外推,她這顆心還是很苦澀啊。

  「不可能!」他直接否決,「我只為誰投下全副的心力,妳很清楚,妳別那麼大方,這會令我生氣的。」他的手搗住她想反駁的唇,「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但是美人宮的存在不單單只是為了我,福親王府正邪難分、龍王狠戾邪魅的負面形象,它也佔了一大因素,更甭提有些客人的確就需要她們伺候。」

  蘇丹凝一愣,想起以前索先曾跟她說的- 龍王樂於當壞人。

  「但是,妳不是她們,所以,兩天後一直到準噶爾汗國的人離開的近五天的時間裡,妳哪兒也別去,好好待在妳的房間,懂嗎?」

  尤其索先跟亞克都被他分派至淮北處理鹽務的事,這些天都不在,他只能要她乖一些了。她明白他的用意,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懂。」

  他在乎她,當然無法把她和那些異國使節分享,然而,美人宮裡那些也將心給了他的美人兒又該如何自處呢?

  她不知道在京城,此時也有一個人為她心心唸唸的擔心著準噶爾汗國等人的造訪,會不會令她陷入痛苦的深淵!

  「夠了!」魏仁祥一把拿走鐸勳手上的酒瓶,再要陪著好友的鶯鶯燕燕們全退下,「我陪你留在京城,是要你忘掉蘇丹凝,沒想到你還愈陷愈深!」

  「你懂什麼?!」鐸勳苦笑,「她不是娼妓就不該被當成娼妓。」

  「你怎麼知道她會被當成娼妓?龍王在乎她的程度也許超過你我的想像!」

  他頓了下,「那要不,我們回淮安去,他若是真的要她伺候那些野蠻人,一句話,我幫你。」

  「真的?」鐸勳眼睛一亮。

  「當然?如果龍王那麼不識貨,我也只好幫忙把蘇丹凝送給識貨的你,畢竟,那樣的美人的確不多。」何況,再在京城耗下去,他爹恐怕會氣得親自來逮他了。「那我們馬上動身!」

  鐸勳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好想念蘇丹凝啊。

  這一晚,福親王府裡迎進了來自準噶爾汗國的多名貴客,端熙也已備宴為他們洗塵,年方二十的琅嗣王子英俊過人,對先來福親王府的說法很狗腿。

  「聽聞王爺的勢力、財富皆不輸當今聖上,而且,這裡的『節目』也比較多,我們自然先往這裡來了。」

  端熙只是笑笑的響應,反正這種場子,有美酒、佳餚、美人,就很熱絡了。

  事實也是如此,再加上他府裡的這些美人都不是庸脂俗粉,她們嬌媚挑逗,把每個男人招待得服服帖帖的,笑聲不斷。

  但在這宴客廳之外,芙蓉卻偷溜出來,她也喝了不少酒。太悶了,她需要透透氣,因為借酒澆愁是愁更愁,喝悶酒是會醉人的,她該是醉了吧?積累多時的苦悶與怨恨全數湧上心頭。她覺得太不公平了,只要進了福親王府的美人,就要伺候來客,蘇丹凝憑什麼成為特殊的那一個?

  「對……連之前雪娘最受寵時也要去的,她憑什麼不用?」她笑著,跌跌撞撞的就往南天園去。

  雖然亞克跟索先被端熙派出去辦事未歸,但只要是王府的人都知道這裡是不能擅入的,所以,端熙也未想到要再加派人手守著。

  晚宴應該已進入尾聲了吧?蘇丹凝佇立在窗口,沒想到房門突然被打開,就見芙蓉一臉醉意的走進來,拉著她就往外走。

  「等等,我不可以出去的!」

  「行,是龍王要我找妳出去的。」芙蓉打了個酒隔,咯咯笑。

  蘇丹終一愣,「可是,他明明要我留在這裡!」

  「他喝醉了,洗塵宴也結束了,所以要妳去幫忙攙他回房。」她邊說邊不耐煩的拉著她往外走。

  喝醉了?!蘇丹凝聞言一急,想也沒想的就跟著她快步走出去,然而,就在芙蓉拉著她到達燈火通明的大廳前,一陣歡呼聲突然從裡面傳了出來,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芙蓉就笑嘻嘻的將她強拉了進去。

  糟了!蘇丹凝呆住了,那些使節們也全部怔愣住,他們個個喝得酒酣耳熱,抱著美人就要回房銷魂,忽見兩個大美人跑進來,這一室的喧囂頓時安靜下來,尤其是清雅如百合的那一個大美人,令他們懷中的美人頓時成了庸脂俗粉,他們粗魯的將懷中女人往外推,就要上前搶奪,但琅嗣沉聲一喝!

  「誰也不許動她!」

  他帶著幾分酒意走到蘇丹凝面前,幾乎在第一眼,他就為這名一身月牙白的天仙美人著了魔。美!真美!

  他抬頭看著高坐在首位的端熙,「這是你們中原人所說的『好酒沉甕底』?還是一向視女人為玩物的福親王捨不得讓這個大美人供我們享用?」

  蘇丹凝臉色發白的看著臉色倏地一繃的端熙,她知道他生氣了。

  「我要她!」她一愣,怔怔的看著這名突然欺身靠近她的俊美男子,他身上有股不凡之氣,但也有種她討厭的狂妄。

  「抱歉,王子,她並不是陪寢的女眷。」

  端熙繃緊的聲音響起,雙眸帶著怒火,可偏偏琅嗣已經半醉,他的心魂全在蘇丹凝身上了,她身上那股淡淡幽香、那娥眉淡掃、膚若凝脂的完美臉蛋,在在勾引著他。

  「那又如何?」琅嗣一伸手就要將她擁入懷中,令他錯愕是,她杏眼圓睜,一腳先是用力的踩向他的腳,再一拐子撞向他的腰!

  「放開我!」

  他沒料到在她這麼纖柔的外表下,竟然有著這麼烈的性子!

  他的眸中更現傾慕之光,再一次要將她拉入懷中時,有人動作比他還快,一眨眼,明明在他身前的美人兒已被拉到端熙懷中。

  「夠了,芙蓉,好好伺候王子,若他不滿意,妳知道我會跟妳算什麼帳!」他可沒有忽略是誰半途不見,又是誰將凝兒強拉進來的。

  被點名的芙蓉臉色悚地一變,酒意也全被嚇醒了,她勉強擠出笑容,「呃!王子,來嘛,我會好好伺候您的,絕不會輸丹凝妹妹的。」

  琅嗣心不甘情不願的擁著她離開,但那一雙不馴的黑眸仍盯著蘇丹凝好一會兒才移開。

  其它美人在端熙犀利的眼神下,乖順的讓那些貴客擁著離開,終於,金碧輝煌的大廳裡,只剩下他跟蘇丹凝。

  「對不起……我以為……」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眶微紅,再想到自己差點也將淪為那些侍寢的女子之一,她連身子都顫抖起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緊緊的擁著她,「沒事了,沒事了。」

  當真,沒事了嗎?

  琅嗣雙手當枕的躺在床上,滿腦子想的都是蘇丹凝,那看似柔弱而美麗的女子卻有令人讚賞的不屈個性,他想要她的慾望無可抑制的氾濫起來。

  年輕俊美的他在汗國裡可是眾家閨女眼中的最佳情人,投懷送抱的不知凡幾,何況,龍王府裡的美人兒不全是妓女?他是什麼身份,難道還要不起她? 芙蓉褪去身上衣物,光溜著身子直接趴在他的身上,主動的吻上他唇,但立即被他嫌惡的推到床下,「走開!」

  她跌疼了身子,跪坐在地,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可是如果我沒有!」

  琅嗣冷哼一聲,「那是妳的事!」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突然坐起身來,笑看著她,「如果妳肯幫我一個忙,我是可以幫妳說話。」

  一聽到他要幫她的忙,芙蓉急急搖頭,但下一刻,他獰不及防的塞了一顆藥丸在她口中,她來不及反應的嚥了下去。

  「這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下場,若是想要解藥就照做,不然,妳就等著毒發身亡。」

  她臉色刷地一白,眼眶泛紅的急道:「不,我不要死!」

  為了寶貴的生命,芙蓉也只能鋌而走險,雖然她已經知道在事後她必將步上雪娘逃亡的後塵,然與此同時,也有一股復仇的快感湧上心坎。一旦龍王視為珍寶的蘇丹凝在琅嗣的身底下呻吟發浪後,他還會拿她當寶嗎?還能毫無芥蒂的繼續愛她嗎?然而,連芙蓉自己也始料未及的,就因為她的怕死、因為她的報復心,竟引起一場難以收拾的軒然大波,甚至點燃了大清跟準噶爾汗國的戰火-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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