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律上,我們是夫妻,不過實際上卻有名無實。」他犀利的目光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臟。「所以我不想再盡義務養妳了。」
當他這麼說時,她像木頭人般沒有反應。
「除了吃住的開銷,我不會再給妳生活費。」他狠心地說。「當然,我也沒必要供應那兩個跟我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她輕輕吐氣,說不出心中的感覺。他耍陰謀娶了她,卻在無法得到她之後,毫不留情地離棄她。
「但是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們之間惡劣的關係,我無法忍受別人的嘲笑眼光,所以你們還是得住在這裡,聽我的使喚!」他命令道。
求我吧!他在心底盤算著,相信他的刁難一定會令她屈服。
「孩子……」她欲言又止。
提到孩子,他面色一整。
「不要傷害他們,他們無法接受你狠心的離去,求你——」靈戀請求道,不是為了她的生計,而是為了孩子。
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臉色鐵青,依然無動於衷。
「我可以去找工作。」她輕聲細語道。
「或許吧!」他冷笑。「不過我懷疑妳能做什麼,這裡是台北,妳這鄉下小姑娘能有什麼謀生能力?」
「我知道我沒有能力。」她沒有辯駁,她的自知之明讓他心生不忍。
「我可以幫妳找工作。」這話一說出口,他立刻後悔。但她已信以為真,那蘋果般誘人的臉上充滿期待。
他的心因她而柔軟。
「到我飯店來做清潔女工。」他簡潔道。
她沒有異議,難道她就這麼輕易地向不公平的命運屈服?
拒絕吧!他在心底命令。你是堂堂的唐家少奶奶,不需要拋頭露臉的工作。
可是她沒有,她不要穿金戴銀,享受舒適生活,寧可委屈求全地去做清潔工。
這更驗證了她有多麼厭惡他。
想到這裡,他驕傲地離開,但他的心卻在淌血。
靈戀送大寶小寶上學後就出門了,不到深夜不會回來。小孩下午沒課,回家也找不到靈戀。
至於唐崇旭呢?他鮮少回來,現在的他,直接把長鶴飯店當成家。
他不管家中瑣事,不理會孩子、妻子。
幸好大寶和小寶有管家照顧。而飯店的清潔工一天輪三班,靈戀常常工作十二個小時以上,每次回來時總是一身骯髒,一點也不像富豪人家的少奶奶。
僕人們雖然懷疑,卻也只敢竊竊私語,難不成唐爺有了新歡就拋棄舊愛?
可憐的女主人,他們才新婚不久,就被打入冷宮。不過沉默寡言的少奶奶,讓大家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其實在飯店工作,靈戀每天都會見到唐崇旭。
他對每個人頤指氣使,員工們對他也只能低聲下氣。
她的清潔工作繁瑣而吃力,每天要打掃無數的房間、會議室和總裁室。不知道是不是唐崇旭的刻意刁難,她每天都得打掃他睡的頭等套房,這是唐總裁特別指定的。除此之外,她的工作量是其他員工的一倍以上。
他們每天都會相遇,但他總是若無其事地與她擦身而過,假裝不認識她。
每天,她都會在房內的垃圾桶裡發現女人陪他過夜的「證物」,她知道她不應該在意,但是一顆心卻感到酸楚,淚水更是不由自主地流出眼眶。
特別的是,靈戀總會在枕頭底下發現唐崇旭給的小費,通常客人是給一塊美金,可是他每天都給她一百元美金,一個月下來,她的收入可能比其他主管還高。
這是唐崇旭蓄意的施捨嗎?她絕不領情,不給他有嘲笑她的藉口,因此她總是原封不動地放著,結果是使自己的生活更拮据。
她的傲氣讓他大為慍怒,結果對她越加刁難。
現在她唯一的安慰,就是每天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時,看到孩子們留給她的紙條。
不知何時,紙條成為她和孩子們溝通的工具。
「媽媽,我的生日快到了,爸爸會回來嗎?」大寶在紙條上以歪七扭八的筆跡寫著。
當然,他們也留言給唐崇旭,跟給她的紙條夾在一起,顯然希望靈戀會拿給唐崇旭。
「爸爸,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好大的機動戰士,爸爸就像機動戰士那麼英勇……」這張是小寶用注音符號寫下的。
靈戀把紙條收到口袋裡。
唐崇旭離開「烏拉罕」時,她曾直接告訴孩子們叔叔走了,現在她卻狠不下心告訴孩子,爸爸不要他們了。畢竟,爸爸和叔叔在孩子們心中的地位截然不同。
她從來沒有把孩子們的心聲告訴唐崇旭,心裡想反正他也不會關心。但那些紙條是支持她撐下去的原動力。
而她也想到孩子的生日就快到了。
這天,她正在清理他的辦公室和會議室,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他總挑她打掃到一半時進來準備開會。
「妳的動作太慢了!妳不知道這會延誤會議時間嗎?」他破口大罵。
她怎麼可能知道?她只是一名清潔工,她心想。
部屬們相偕進來,在眾人面前,唐崇旭對她更是不假辭色,因此所有人都不把她放在眼裡。
「妳忘了拿菸灰缸了!」唐崇旭吼道。
最近不知為何,唐崇旭菸抽得很凶,此刻他手上的菸已燃到濾嘴,現在才拿菸灰缸就太慢了。
他將菸蒂丟在地上,用鞋跟睬熄。「喂!掃地的,撿起來拿去丟掉!」
那狂焰的氣勢,令人膽怯。
但靈戀面無表情,依言蹲下身子撿起菸蒂。
「真好玩!」唐崇旭笑道,員工們跟著笑成一團。
她咬住下唇,頭也不回地離去。還未到門口,一個經理摹仿唐崇旭,也將菸蒂丟到地上,虛張聲勢道:「嘿!小姑娘,順便撿一下吧!」
不料唐崇旭瞬間面色遽變,他用力拍擊桌面,對經理破口大罵道:「誰叫你使喚她的?你有什麼資格?」
眾人嚇得面面相覷,那位經理更是滿臉錯愕地趕緊起身,一臉無辜道:「總裁,她……不過是個清潔女工……」
「她不是清潔女工,她是我的——」他愕然地住口,畢竟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靈戀不理會這一切,也沒有停下腳步,她繼續往前走。而那扇緊閉的門後,唐崇旭又開始發飆。
稍後他緊追出去,卻再也看不見她的蹤影。
她蹺班了。
走出會議室後,她不再顧忌地走出飯店,沒有回頭。
她無意識地漫走,沒有目標地穿過一條又一條街。
望著逛街的少女們無憂無慮地開懷大笑,反觀自己呢?商店的櫥窗玻璃映出她的卑微憔悴,與同年紀的女孩格格不入。在每個少女都還在作夢的年紀,她卻已歷盡滄桑。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好累……
唐崇旭遠遠地跟在靈戀身後。
一發現她不見了,他整個人緊張得幾乎要崩潰,他狂奔出飯店,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四處尋找她。
見到她落寞的背影,他才止住失控的情緒,她纖弱的身影讓他放心不下,他怎能這樣折磨她呢?
為了見她,他只好選擇在她打掃的時候闖入。為了讓她在乎他,他甚至將保險套拆開後放在垃圾桶裡,故意讓她看到,想引起她的嫉妒,但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
望著她憔悴慘白的臉色,他的心揪緊,心想她一定是太操勞了。
她若有所思地在—家玩具店前停了下來,讓她臉上再度出現光彩的,是那具醒目的機動戰士。
機動戰士是小寶想要的禮物。她取出一直放在口袋的紙條看了一眼,不由得會心一笑。
希望她買得起。她看看價錢,不禁咋舌了。
新款玩具本來就很貴,更遑論是這種超大型的機器人,價格足足要花掉她一個月的薪水!她開始哀嘆自己的無能為力。
不知何時,玻璃窗反射出她的身後站了個高大冷酷的影子,她猛地回過頭。
是他!
因為他的靠近而加速的心跳,快得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陰騖的面孔、犀利如劍的眼瞳是冰冷的。
「需要我買給妳嗎?」他表現得像個財大氣粗的暴發戶,相當惹人厭惡。「如果妳願意屈服,得到的就不只是一個機動戰士而已。」
她目光一閃,轉身抬頭挺胸向前走。
他則濃眉一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這個動作讓靈戀手掌一鬆,紙條隨之飄落到地上。
她蹲下要撿,不想讓他看到紙條內容,但他卻搶先一步,蠻橫地奪下紙條閱讀。
孩子的童言童語讓他怔立當場。
「還給我,那是我的孩子寫的!」她絕對不讓他知道孩子們和她期待與他共度生日的心情。
但為什麼到這一刻,她才發現他的重要?
在孩子的心中,他是無可取代的爸爸;而在她的心中,他已不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了。
她強將淚水嚥回肚裡,別過頭不說話,怕他會聽出她的哽咽。
而他卻完全誤會了,誤以為她仍然拒絕讓他進入她的世界。
他面色凜然,不發一語地將紙條交還給她,掉頭就走。
她緊緊握住那紙條,卻不知他也雙拳緊握。
唐崇旭感覺於心不忍,孩子早成為他的一部分,為了孩子,他願意忍受她的無情,放棄與她的對峙。
第七章
靈戀今天特別提早回來,她買了個小蛋糕,準備幫大寶過生日。
「媽媽!」小孩衝進她的懷裡。「爸爸回來了嗎?」
「我……」她說不出口,索性轉移話題。「來!先慶祝生日吧!」
兩個孩子失望得連拆蛋糕的心情都沒有。此刻電鈴聲響起,僕人跑去開門。
「唐爺,您怎麼回來了?」他的出現連僕人都驚訝。
「這是我家,我不該回來嗎?」粗啞的嗓音響起,如此熟悉又霸氣的語調,令她炯然發亮的眸子,蒙上淡淡的霧氣。
他是憐憫她嗎?就算是又何妨?重要的是唐崇旭回來了。
孩子們喜出望外地奔向他。「爸爸!爸爸——」
「生日快樂!」唐崇旭抱起他們,一臂抱一個,孩子們則緊緊纏著父親偉岸的身軀。
「我的願望實現了,爸爸回來了!」大寶竟哽咽了。
「傻孩子!」在唐崇旭的心中,他深深明白被大人拋棄的那份恐懼,他親身經歷過那種痛。
「我帶了禮物回來。」他放下他們,從腳邊的手提袋拿出兩個超大型的機動戰士。「送給你們,一人一個!」唐崇旭將機器人放在他們手上,兩個小鬼將玩具緊緊抱在懷裡,細細品嚐那份真實感。
他抬起視線,直視站在前方的靈戀,他們四目交錯,靈戀竟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忍不住喜極而泣。
他悸動地起身,來到她面前,不由自主地伸手觸碰她的粉頰。
「傻孩子!」他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命令道:「大少爺今天生日,去準備最好的飯菜!」
兩個僕人連忙往廚房走。
他回首看著桌上的小蛋糕,她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心想他一定會笑她小家子氣。意外的,他卻讚美道:「好可愛的蛋糕,很好吃的樣子。」
他對她挑挑眉。「先好好吃頓飯,再吃蛋糕慶祝大寶又長了—歲!」
那是一頓令她永難忘懷的晚餐,餐桌上笑聲不斷,一家和樂融融。
一頓飯吃了許久,最後蛋糕成了宵夜,為了助興,他還開了香檳慶祝,不過,孩子們只能喝可樂。
小孩膩在唐崇旭大腿上玩機器人,直到不勝體力,開始打起盹來。
「去睡吧!」他抱起睡意濃厚的孩子進入臥房。
「不,我要爸爸跟我一起睡!」小寶鬧脾氣,小手臂圈住唐崇旭的脖子。「不然爸爸又會消失!」
她難堪地以為他會狠心回絕,意外的,他答應了。「好!爸爸陪你們睡覺。」
這時孩子們才心甘情願的閉上眼,但是大寶又突然睜開眼道:「爸爸,星期天帶我們去玩好不好?」
「不行。」靈戀插話。「不要得寸進尺,爸爸沒有空——」她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陪孩子,那只是奢望,她寧願先讓孩子們死心。
「誰說我沒空?」他居然露出孩子般稚氣的笑容。「爸爸忙得忽略你們了,星期天我們去郊遊!」
「不能失約喔!」大寶立即緊張道。
「我們打勾勾!」他伸出手和兒子立了「契約」。
大寶開始打呵欠,因為心安,很快便深深沉睡,唐崇旭這才悄悄爬下床,望著她困窘的臉。
「對不起,孩子黏著你不放,你—定覺得很煩。」她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他們其實很脆弱,缺乏安全感。」受過地震傷痛的孩子,背負著失去家人的陰霾,心靈上比一般小孩要早熟。
「我從來沒被人黏過。」他是孤兒,從來不曾體會到自己存在的價值,除了這一刻,他得到兩個孩子的肯定。
這一切都是她帶給他的,其實他還真要謝謝她。
孩子們睡著了,他實在沒有理由待在房裡。「我走了,晚安!」
「等一下!」她對著他挺拔的背影鞠躬。「謝謝你,今晚委屈你了!」
「妳溫順多了!早知道孩子能馴服妳,我就不用那麼傷腦筋了。」他頗堪玩味地說道。
他噙著笑容走出門,而她則忸怩地直跺腳。
星期天,唐崇旭真的遵守承諾,帶著全家人出外踏青。
唐崇旭的一身休閒打扮仍然帥氣非凡,墨鏡讓他更添神秘感。
自從他們形同陌路後,靈戀便不曾穿過他買給她的衣服,今天她特地從衣櫃裡翻出一套休閒裝,襯著長髮飄逸,像個清純活潑的大女孩。如果不是兩個孩子跟在後面,沒有人會認為他們已為人父母。
唐崇旭喜歡看海,所以帶孩子到萬里的白沙灣戲水。
頭頂上是一把巨大陽傘,地上舖著塑膠毯,靈戀把準備好的野餐一一擺放在大家面前,孩子們早已垂涎三尺。
他們隨興地席地而坐,享受碧海藍天的悠閒。
天空中零零落落飄著爭奇鬥艷的風箏,為晴空添加許多色彩。孩子們跑去戲水,在沙灘上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難得獨處,慣有的沉默和尷尬籠罩彼此,兩人都只是望著波濤洶湧的浪潮,彷彿那層層捲湧的浪花代表著他們起伏不定的心。
「大寶真是的,出門還帶你送的玩具來炫耀!」靈戀率先開口,表示無法認同孩子的心態。「這種誇大的心態真是不該有!」
「小孩子還不懂,何必太苛責他們?」他似乎憶起自己兒時,有感而發道。「我是在教堂的附設孤兒院裡長大,唸書時因怕同學嘲笑,所以騙同學說我家很有錢,住豪宅,每次回家都要繞遠路,深怕謊言被揭發,但其實身上破舊的衣服早已說明了一切。」他莞爾道。「可見越會炫耀的人,往往心裡越自卑。」
「那你——」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她脫口問道:「你也會自卑嗎?收集玩具是彌補小時候得不到的缺憾嗎?」
望著他陰鬱的神情,她心一虛,立刻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他制止她的道歉。「因為自卑,越缺乏的,我便發誓一定要得到。」
就是這樣可怕的執念,才造就今日出人頭地、驃悍強硬的唐崇旭吧!
「小時候看別人擁有好多玩具,我只能跟其他孤兒分享一個幾乎不成樣的破舊玩具,所以我發誓有一天一定要佈置個玩具房,所有玩具只歸我一個人玩賞!」他回憶道。
她幾乎可以感同身受那份期待被注意的可憐心態。
幾個美少女加入了大寶小寶的沙灘遊戲,她們曼妙的身材相當搶眼,為轉移那份對他不該有的傷感,她開玩笑道:「你看,好漂亮的少女!」
「妳自己就是個少女啊!」他衷心讚美道。「一個漂亮的美眉。」
她立即紅了臉。「才怪!我很醜,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我怎麼比得上她們……」
「妳是最年輕的媽媽,」他調侃道。「也是最特別的媽媽,還是個處女媽媽。」
聽他形容得這麼直接,她全身都羞紅了。
「我們—起出來玩,別人看到兩個孩子都這麼大了,—定會誤以為『當年』是我誘拐了妳。」他戲謔道。
她想笑卻笑不出來,在他熾熱的目光下,她不知所措地隨口胡說。「我這麼土氣,你怎麼會看得上我呢?」
「現在看那些裝模作樣、故做清純的女人,只會讓我噁心得想吐。」他突然靠近她,讓她的心臟突然跳得好快。
「妳的美是麗質天生;妳的氣質獨一無二;妳的勇氣卓然出眾:妳的品德讓妳更有魅力。」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她的頭幾乎要垂到大腿上了,她怎麼從來不知自己集這麼多優點於一身呢?
「好了!」她趕緊別過視線。「太陽下山了,該回家了!明天我還……要上班。」
他倏地恢復慣有的冰冷神情,談話也像斷了線的風箏,無法再聯繫……
回程的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再說過話。
孩子們玩得筋疲力盡,頭一沾枕便睡得不省人事,靈戀根本來不及幫他們洗澡,唐崇旭乾脆就直接抱他們上床。
白天的歡樂暢談已不復見,他們之間似乎又築起一道冰冶的牆。
「我走了!」他簡單地說,她無言以對。
唐崇旭沒有回飯店,今晚他選擇睡在家裡,但也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睡在隔壁的客房。
靈戀小心翼翼地經過走廊,聽到客房裡面傳來沉穩的呼吸聲,她在房門前停下腳步,心情翻騰不已。
—直到她回房躺在空蕩的大床上,她仍是輾轉難眠。
她很累了,身體上的極度疲憊足以讓她一覺到天明,她閉上眼睛,卻又倏地張開,對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發呆。
她睡不著……腦海裡裝了太多載不動的愁苦。
什麼事讓她如此牽腸掛肚呢?
突然間,整個黑暗空間開始搖晃。
地震……她整個人在床上上上下下地搖晃著。
所有的家具開始碰撞發出巨響,她嚇得面色慘白,首先擔心的是孩子的安危,無奈她的身體卻動彈不得……
唐崇旭強迫自己睡覺,以免腦海裡儘是對靈戀的想入非非。
他夠累了,明天—早還要開—周會報,他必須養精蓄銳。
朦朦朧朧中,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睡著了,但仍有意識自己翻了一個身,感覺到手腕碰到床頭櫃的邊緣,他懶得動,打算繼續睡覺。
但床頭櫃卻一直搖晃著碰到他的手,他疑惑地睜開眼睛——是地震。
天花板的藝術掛燈在半空中搖晃,接著整個房子開始搖晃,晃動力量也越來越大了。
「靈戀——」不顧可能被家具砸傷的危險,他趕緊衝向隔壁房間,打開房門,在黑暗裡找尋她的芳蹤。
「靈戀……妳在嗎?」
「孩子!」不知從哪兒發出的尖叫,只聽到她嘶吼道:「孩子……」
在這生死關頭,靈戀只想到孩子。
於是他奪門而出,踉蹌地跑到孩子們的寢室,打開燈的一瞬間,地震也停止了。
一切平靜如常,一點也感受不到剛剛強大的搖晃威力,彷彿只是一場夢。
唐崇旭看到孩子們猶呼呼大睡,渾然不知方才的震撼,不禁會心一笑,原來他們累得連一場驚天動地的地震發生了都沒感覺。
他替大寶小寶蓋好被子,隨後關上門,疾步走回房間。
「靈戀?」他關心地喚道,按下電燈開關,凌亂的床上卻看不見靈戀。
他的心跳加快。
「靈戀,妳在哪兒?」他喊道,但沒有回應。「靈戀……」浴室、衣櫥和陽台上都沒人,最後只剩下那張大床。
他試著往床下望——
窄小的空間裡,他看見她瑟瑟發抖的身影。
「靈戀……」他驚悚地叫道,她竟然躲在床底下。
她眼神呆滯,他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她,卻發現她渾身冰冷,顯然她嚇壞了!
他從媒體報導中得知有人經歷生離死別的大地震後,會產生「地震恐慌症」,眼前的靈戀想必就是如此。
「別怕,已經過去了。」他輕聲細語道,試圖安撫她。「都過去了,地震沒什麼!妳瞧,現在不是都完好如初?」
「不……」她淚如泉湧,他伸手想拉她爬出床下,無奈她卻一動也不動。「不……地震會壓死人……」
地震讓人家園全毀、奪走她愛人的生命,讓曾經擁有的完美面目全非,因而令她心有餘悸。
唐崇旭感到心疼不已,命運對她夠殘酷了!
「地震真是太可惡了!」意外的,他竟對她說出稚氣的話語。「我絕對不會饒過地震!」
既然她不敢爬出床下,他乾脆爬到床底下保護她。
她愕然看著他,床底窄小,擠進他這大個子,幾乎沒有翻轉的空間,他順勢將她摟進懷裡。「放心,我會讓妳安然度過今夜。」他咧嘴笑道,反手拉下白被單將她裹住。
她想抗拒,卻發現身體背叛了心理,因為她深知自己需要他的懷抱,否則她會因地震而瘋掉!
她趴到他身上,他的手捧住她的後腦勺,撫觸她的長髮,她的耳際聽到他胸前強而有力的心跳。
「妳全身冰冷,讓我的體溫溫暖妳。」他呢喃道。
他溫暖的臂膀讓她不再發抖,內心潛藏的痛苦也傾洩而出。
「我怕……我知道我不應該僵在這裡,但是我動不了……」她啜泣道。「我真沒用……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家人被壓在鋼樑下,在瓦礫堆間死去……」
「這不能怪妳,這不是妳的錯。」他重複地安慰道。
「不……不……」她無法擺脫那痛徹心扉的夢魘。「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他用力抱緊她,目光鎖住她的眼神。
「可憐的靈戀,但願我能承受你所有的痛。」這感人肺腑之言讓她心中一悸。
他的心因她而逐漸發燙,為了避免她繼續歇斯底里地自責,他索性吻住她的唇。
這一瞬間,所有的愛如潮水般氾濫,他的親吻讓她不禁渾身一顫,好半晌,她順從地閉上眼睛,腦海裡空蕩蕩的,整個人感覺好像飄浮在半空中,他強勢的護衛竟令她內心深處感到一份滿足,一種說不出的愉悅。
唐崇旭想克制自己維持輕輕的啄吻,能感受她柔軟的嘴唇,他已心滿意足。他如此說服自己。
但是受到他輕柔撫摸和堅實溫暖身體的誘惑,靈戀感覺到被他這麼擁著的滋味好極了,因而不自覺地張開雙唇,彷彿邀他更一親芳澤。
他狂亂地將舌尖舔過她的唇,滑進她的嘴裡,她隨即被那份熾熱的快感給淹沒了。
他再也無法按捺了,全然飢渴地、侵略地擁吻她。
她從來沒有被任何男人這樣緊緊抱著,她的豐盈擠壓著他碩壯的胸膛,她的胸口發脹,此時此刻,地震的陰影似乎遠離她了。
而另一種疼痛來自她的體內,在小腹深處緩緩加深、擴大。
她覺得好像要窒息了,口中的氧氣都被他給吸光了,她不能呼吸……直到他驟然放開她。
她嬌喘吁吁,迷媚的黑眸、暈紅的面頰,柔軟的胸脯起伏不已,熱情中透著一股純真的慌張。
他火熱的目光好像要焚燒她。
他迫不及待地又開始吻她,雙臂用勁將她抱得更緊,他的堅挺頂住她腿間柔軟的小丘,接著大膽地把手放在她的胸前,隔著睡衣搓揉她的雙峰,她不由得發出聲聲嬌吟,激得他更加亢奮。
他想要感覺她的體溫、赤裸的肌膚,她的上衣在他粗魯的撕扯下裂開,他的手覆住她的乳房,他的鬍渣游移在她柔潤的肌膚上,先輕輕含住峰頂的粉色蓓蕾,溫柔地吸吮,然後是另一方。
這種激情是她所陌生的,她完全迷失、不知所措。他把她雙腿分開,纏上他的腰,他熾熱的手扶住她的臀,身軀瘋狂地律動,一刻也無法再等待。
「喔!靈戀,我的愛……」
他扯住她的底褲脫下來。
將她佔為已有!身為丈夫,他有權對她予取予求,他心裡一個聲音喊道。
不!他的身子僵直,他下不了手,他無法漠視心底的另一個聲音,更無法昧著良心,欺騙自己說她是自願奉獻給他。
此刻她神智不清,所以才任他為所欲為。如果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引誘了她,天一亮,她一定會更恨他,如此一來,他將永永遠遠的失去她……
突然,她伸手捧住他的面頰,迷濛的大眼溢滿柔情,以及一股說不出的信賴。
「不要離開我,不要拋棄我……」她懇求。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讓她忘掉所有苦痛。
「把妳所有的痛楚都忘掉吧,感覺我的嘴唇印在妳唇上的感受,記住我吻妳是因為我愛妳。」他貼近她的頸項,語調是霸道而強悍的。
他的真情戰勝了她的憂慮,他的吻纏綿而溫柔,他渾身的男性氣息讓她迷醉。
「我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我要保護妳。」他真心道,將她平穩地擁在胸前。
愛,卸下她所有的負擔,最後,她倚偎在他懷裡,心裡暖烘烘的。
「謝謝你,我再也不怕了!」她感激道。
「睡吧!地震的陰影會遠離妳。」他抱著她,像哄孩子般給她無限的溫暖。
昏暗的床底下,兩個人的軀體密不可分,心,彷彿也結合在一起。
第八章
眼前有個大黑洞,她正在試圖越過那個黑洞,黑洞的另—方是無限的光明。
無奈她就是過不去,因為這裡是陰陽交界點。
「德光!」她看到他的背影了,她大嚷。「不要走!不要走……」
可是他卻不曾回頭,離她越來越遠,在進入那個洞口前,德光終於回頭了,她激動得無法自已。
「德光……」她流下兩行淚。
他卻對她揮揮手,那懇切的目光彷彿在對她說:「別哭了,要堅強,為我好好的活著,我要走了!不要再想我,帶著孩子和愛妳的崇旭好好的生活吧!」接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德光……」最後,他進入那個光體,消失不見了。
她倏地瞪大眼睛,耀眼的陽光讓她—時無法適應,她頭昏眼花,窗外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天!時候真的不早了。
空氣平靜得彷彿昨夜的—場地震不曾發生過。
她摸摸面頰,真有兩行淚痕。冥冥之中,德光似乎在夢裡告訴了她什麼,而她似也不再傷心欲絕,心中竟有著撥雲見日之感,彷彿重生了!
她的心揪緊了,灰暗的過去逐漸遠離,唐崇旭這名字則像箭似的穿進她的心。
她不禁面紅耳赤,心兒像小鹿亂撞般。
接著她憶起她還得上班,於是她連忙翻身,卻瞥見床頭櫃上的紙條。
「不用上班,我替妳請假了。」他簡短命令的語氣一目瞭然。她鬆了口氣,稍後才發現自己竟睡在床上。
唐崇旭何時把她抱上床的?她依稀記得昨夜自己嚇得躲到床下。
而他真的爬到床下陪她度過可怕漫長的地震之夜?那無限纏綿的溫柔是一場夢嗎?
撕裂的上衣及胸前被鬍渣磨擦過的痕跡,證明了他的確曾在她胸前愛撫親吻……
可惡!真會趁人之危的唐崇旭,想到差點糊裹糊塗中了他的詭計,她感覺怒氣上湧,但當指尖輕輕滑過嘴唇時:心中卻忍不住想捕捉那悸動的溫暖……她躲進被窩裡細細回味,少女的嬌羞表露無遺。
但基於矜持,她決定等他回來,非要好好的和他「算帳」不可——雖然她感覺自己有些口是心非。
沒來由的,她竟對他興起一種期盼,與不可思議的思念,他跋扈的容顏,縈繞在她的心田。
她真的還如此恨他、厭惡他嗎?不……她心中已不再對他深惡痛絕,只有隱隱泛起的柔情。
整個下午,她像懷春的少女,不知在發什麼呆,只好打開電視耗時間,邊等待他的歸來。
新聞播報著凌晨突如其來的大地震,幸好沒有造成重大傷亡。怔忡間,她竟覺得因為唐崇旭,地震再也不能傷害她了。
下午,孩子們放學回來,他們興高采烈地洗了澡,把全身梳洗得乾乾淨淨,一心等待爸爸回來和他們用餐。
她也特別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套上俏皮的淡橘色洋裝,上面還印有一個可愛的米飛圖案。
可是唐崇旭沒有出現在餐桌上,令他們母子大失所望,甚至到孩子們上床時仍不見蹤影。
她對孩子們強顏歡笑,哄他們早早入睡,之後她回到房間,望著夜空發呆。
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失望。
唐崇旭鮮少到飯店的頂樓,這一刻,他卻像個遊魂般走上頂樓,望著滿天耀眼的星星。
他不敢回去,怕回去後要面對靈戀的指責與鄙視。
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挑起她的熱情,甚至在她最無助時瘋狂地想佔有她,然而她是這麼甜美,他多麼想要一次又一次沉醉在她的甜美中……
為何愛一個人會如此痛苦呢?但願他真懂愛是什麼,得不到靈戀,讓他痛不欲生。
無所適從的他來到了教堂。
他曾經憎恨這裡,因為孤兒院讓他一輩子活在被遺棄的陰影中,這是他心中永遠的屈辱。諷刺的是,而今似乎只有這個地方,可以讓他的心靈得到平靜。
靈戀,為什麼妳不愛我?他整顆心、整個人只想著這個問題。
崇旭不回來了嗎?他去哪兒了?
她幾乎一夜無眠,隔天紅腫著眼睛去上班,期待能遇見他。
不過她還是失望了,他沒有上班,連住的套房也空空蕩蕩。
「總裁不知又去哪個情婦家裡過夜了。」員工們戲謔道,靈戀的心沉到谷底。
一連好多天,唐崇旭連個影子都沒見到,例行的會議也取消了,幕僚發現他連行動電話都關機。
「這回總裁一定又是被某個狐狸精迷住了。」流言四起,靈戀整個人彷彿被撕裂般,原來那夜在床底下,唐崇旭柔情的一面都是虛假的。
唐崇旭在公園裡閒逛了好多天,他幾乎整天都在公園裡度過,—身昂貴的西裝,也因多日未換洗而顯得襤褸,俊逸的面容上鬍髭叢生,神情憔悴枯槁,活像街頭流浪漢。
餓了,他隨便買個麥當勞漢堡果腹,多半的時間,他都坐在石椅上發呆、望著公園外熙攘的人群,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有時路人對他投以怪異的眼光,他也不以為意,他本來就是寒酸出身的孤兒,曾經極有可能成為流浪漢。
如此習慣被人瞧不起,或許真是天生貧賤命吧!他自嘲道。
落葉飄零,泥土不再冒出新芽,顯然秋天到了。
他咬著漢堡,目光呆滯,眼角不經意一瞥,看見一隻髒兮兮的流浪貓。
那隻貓—定很餓了,—直在他腳前徘徊,但他凶神惡煞似的表情,讓它想靠近卻又不敢。
以往的唐崇旭可能會因嫌惡而踢它一腳,如今或許因為同病相憐吧!他將漢堡剝一半放在地上,小貓咪猶豫了一會兒,後來大概因肚子太餓,不顧一切地奔過來大啖食物。
貓咪吃下最後一口,意猶未盡地舔著貓足,喵喵叫著似在向他表示謝意,相似的情景霎時喚醒了久遠的記憶,—股椎心刺骨的痛襲向他……
他淒涼地笑了。
窗外刮起強風,氣象局預報會有颱風侵襲。
十月了,秋台的威力是最驚人的,靈戀望著落地窗,今天是週末,她特地請假在家,期待著某一個人或許會奇跡般出現。
孩子們早已懂事地不再問了,雖然他們仍會遊戲玩樂,卻總覺多了一份落寞。
靈戀的雙手不自禁地扭緊了窗簾,為什麼會感覺心如刀割呢?為何她會如此思念他呢?快回來吧!
突然,她無神的眼眸閃閃發亮。
他回來了,正朝她走過來,禱告成真了,她的祈求沒有白費……
從未有過的狂喜直衝她的腦門。
「爸爸!」孩子們比她還欣喜若狂,他們已經衝向唐崇旭,抱住他的大腿。
唐崇旭—身骯髒,有點像街頭的清道夫,跟過去的乾淨挺拔截然不同。
也因為如此,他沒有彎下身抱小孩。「爸爸身上很髒,先讓爸爸去洗個澡。」
這些日子,他跑去哪兒了呢?為何顯得生疏而禮貌,似乎有意疏遠他們,
他不經意地抬頭望著靈戀,靈戀低下頭,心在狂跳。
他苦笑,原來她並不高興他回來,仍是一張不想見到他的臉龐。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他的心已經死了。
他上了樓。
唐崇旭並沒有回到客廳,他叫僕人請靈戀到書房來,似乎刻意要避開孩於。
他洗了澡,將多日的骯髒清洗乾淨,現在的他容光煥發、神采飛揚,而且一身休閒打扮,腳前還放著一個裝滿行囊的行李袋。
她有好多話要對他說,但卻不知從何說起,千言萬語,在進門看到他腳邊的行李時全都嚥回肚裡。
難道他又要走了?
「坐吧!」他命令道。「有些話我要告訴妳。」
她沉默地坐在他對面,低著頭楚楚動人的神態,真是我見猶憐……她好像消瘦了,整個人也泛著無可言喻的憂鬱,是因為他嗎?
他隨即提醒自己別作白日夢了。
「今天我看到一隻流浪貓,」他的開場白令她錯愕。「讓我想到自己小的時候,有一天看到一隻奄奄一息的貓,我可憐牠、收留牠,把所有的愛統統給牠,用盡全心全力照顧牠,把牠藏在市場一個小販車裡,我可以自己挨餓,將一天的食物存起來,只為了讓牠吃得飽,有時半夜擔心牠受凍,還偷偷跑出去看牠……」
靈戀可以明白這就是唐崇旭心中認為的愛——照顧所愛到無微不至。
「可是有一天,我再也找不到牠了,牠一聲不響的走了。這隻忘恩負義的小貓咪……我哭了好久,那是我第一次有愛的感覺,也是第一次有恨的感覺。從此以後,我對任何人事物都不再有感覺。」他的臉色黯淡下來。
「崇旭……」她咬住下唇,為他感到心酸。
那對他而言曾經傷痛的回憶,如今只是淡淡提起的往事罷了,在他心中,眼前的靈戀或許就像那隻貓咪一樣。
「我從來沒有想永遠擁有一個女人,直到你出現。」言歸正傳,他起身背對她,似乎對她極度失望。「我對妳的愛,或許也如對貓咪般是一時的迷戀,完全是我的一廂情願。」
她驚惶失措地拾起頭,霧濛濛的眸子裡有著深刻之痛,只是他看不見。
「妳矢志不渝的愛,讓我很羨慕德光。」最後,他咬牙切齒地說。「強逼妳做我的妻子,也許是錯的。」
她的眼眶流出淚水,為了不痛哭出聲,她趕緊用手摀住嘴巴。
他不要她了……她應該為此感到高興的,她不是一直想要擺脫他的枷鎖嗎?
「與其讓妳像當年小貓咪那樣拋棄我,不如我先拋棄妳,反正,妳和小貓咪都不知感恩,不會愛主人……」唐崇旭整張臉因沉痛而扭曲,他的話暴露了他的脆弱。
「妳可以和孩子繼續住在這裡,畢竟是我害妳離開『烏拉罕』的,我不可能對你們不聞不問,對孩子們也有責任,反正我的錢足可供你們吃好穿好,一如我當初的承諾。」語畢,他提起行李,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注視著他挺拔壯碩的背影,她整個人、整顆心都受到強烈的震撼。
留下來!她內心喊道,但是喉嚨彷彿被核桃梗住般無法言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她的生命……
他站在門口,看著牆壁上印有淡彩梅花的壁紙。他向來喜歡梅花。
「但願我像梅花那樣堅強,失去妳仍能在寒冬中傲然挺立。」他緊握住門把,聲音顯得哀戚。
他霍地打開門,卻發現兩個孩子呆愣在門口。
「爸爸——又要走了嗎?」
「爸爸不要我們了嗎?」大寶小寶可憐兮兮地問道。
「我……」他的嘴角微微抽搐,蹲下身子,試圖以輕鬆的口吻說道:「現在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爸爸要去『烏拉罕』摘油菜花,送給媽媽。」
「嗯,媽媽最喜歡油菜花了,」孩子們異口同聲道。「而且是『烏拉罕』的油菜花。」
「我知道!」唐崇旭慈愛地說。「爸爸走了。」
走出那一扇門後,他真的再也沒有回頭過……
她的淚水也沒有止過,她的心被撕扯著,他走遠了……真的遠離她了……
第九章
她終日以淚洗面,茶飯不思,總是一夜無眠到天明。
這天正午,天空灰濛濛的,因為颱風過境,狂風驟雨襲擊大地。
她躺在沙發上,放在茶几上的一杯水原封不動,電視正在播報新聞,她聽若未聞,整個人陷入恍惚中。
一會兒後,茶杯裡的水微微晃動,顯然又發生地震了。
「地震?」她對地震一向很敏感,但這場有感地震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她恢復意識時,地震早巳結束。
稍後聽到新聞插播:
「台灣剛剛發生有感地震,震央在中央山脈,震度六級,台北一級……據報,中橫公路有巨石滑落,隧道發生嚴重坍方……多位現場目擊者指出當時有車子被困在隧道裡,車內民眾是否已遭活埋,目前尚不得而知……」
中橫公路是前往「烏拉罕」的唯一出路……她的心陡然一驚。
她忐忑不安地守著電視,很快的便又插播後續的相關報導。
「被困在隧道內的車子,據指證是一輛白色賓士車,車號是令人過目不忘的AB-9988……」
血色逐漸從她的臉上褪去。
「……已查出車主是長鶴集團的總裁唐崇,至於車內是否正是其人,據飯店員工透露,唐總裁已失蹤多日,不知去向。故研判駕駛人極有可能是唐崇旭,救難人員正在盡全力搶救……」
他真的到「烏拉罕」為她摘油菜花……
靈戀感覺自己的靈魂像被抽離身軀般,淚水有如洩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命在旦夕、生死未卜,在這一刻,她才終於大徹大悟,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崇旭。
她愛他。是自己的愚癡、故步自封深深的傷害了他,是她扼殺了他的生命,她是罪魁禍首,如果她早點發現自己愛他,堅持留住他,安慰他傷痕纍纍的心,他就不會遇上這場浩劫。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新聞現場持續報導:
「……時間已經超過六小時,救難人員冒著大雨,正試圖將厚硬的岩石用石鑽切開,但因強烈颱風來襲,造成救難工作加倍困難,隨著時間過去,唐崇旭恐凶多吉少。這次意外引起商界人士嘩然,納悶唐崇旭為何會跑到人煙罕至的山區……」
地震曾經奪走她的—切,如今又再次讓她—無所有。
不!她眼中燃起忿恨的火花,她不能屈服!她絕對不能再讓地震奪走她愛人的生命,地震休想再次傷害她。
她要崇旭回到她身邊,她要用自己的力量救回崇旭,就算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見到崇旭。
她淚流滿面地打電話叫醒司機,載她去中橫公路的失事現場。
三更半夜,司機連夜在黑漆漆的公路上開車,強風豪雨毫不留情地擊打著車窗,而她的眼睛也沒有合過。
她的雙拳緊握,一路上祈禱崇旭會等她,等她說她愛他……
事故現場被警方包圍,當一位身價不凡的商場大亨被困在隧道內,實在無法不成為頭條新聞,更無法不讓所有救難人員戰戰兢兢。
「不能進去!」警察對所有想接近現場的人咆哮。
「讓我進去。」靈戀下了車,冒著風雨,昂然站在所有人面前,堅定的聲音迴盪在出奇寧靜的中橫公路上。「我是唐崇旭的妻子。」
所有守候在—旁的媒體記者全飛奔過來,鎂光燈閃爍不停。
她從容不迫道:「我要進去看我的丈夫。」
她抬頭挺胸,往前跨了—步,麥克風紛紛擠到她面前,要她說話。
疲憊的倦容、濡濕的眼睛、凹陷的面頰,令她顯得憔悴不堪,但是神情中卻綻放出一股無人能及的勇敢。
「我要我的丈夫活下去。」她哽咽著說,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許多原本要提出的問題也暫時打住。
她踉艙地走到隧道口,雙手貼住滑落的巨石,喃喃地祈禱:「不要讓地震帶走你,崇旭!求你活下來!」
接著她退到一角,讓救難人員展開另一波搶救。
如今已不見中橫秋色如玉,風仍在無盡的夜裡呼嘯掠過,陰沉的天空像燒焦的鍋底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沒有星星和月亮,天地在混沌中夾雜著芸芸眾生的悲愴。
她仰望天空,腦海翻騰的竟是在「烏拉罕」秋夜裡綻放光亮的月圓,那樣花好月圓的記憶,只是人不圓。
兩天了,靈戀感覺生不如死。
隧道內空氣骯髒稀薄,沒有糧食飲水的唐崇旭能撐下去嗎?
清晨,大雨終於停了,救難人員成功地挖出—個小洞,守候的群眾—陣歡呼。
黑漆漆的隧道裡看不見任何東西,直到救難人員拿手電筒往小洞裡照,發現白色賓士停在隧道另一頭,車頭被壓住。
「有人在裡面嗎?」救難人員對著裡面大喊。
沒有回應。靈戀心跳如擂鼓。
「再試試。」已經鑿開了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入的大小。
「讓我進去。」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愕然。「我要第一個看見我丈夫,不管他是生是死!」靈戀請求道。
她過人的勇氣,讓救難人員不禁讓出了一條路。
她穿戴上安全裝備,拿著手電筒,鑽進那黑得詭譎、讓人心驚肉跳的隧道內。
「崇旭……」越朝車子的方向走,她的神經便越如快繃斷的弦。「崇旭!」
白色賓士車頭遭受嚴重撞擊,車頭凹陷,已經半毀。
石頭落下來時,唐崇旭應該是踩了緊急煞車,車子撞上石頭,幸好安全氣囊救了他一命,但也讓他因強力撞擊而昏迷。
她渾身顫抖地站在車前,望著趴在擋風玻璃前昏迷不醒的唐崇旭。她淚眼婆娑,劇烈抖動的手伸進車窗,試圖喚醒昏迷中的他。
「崇旭……」
他還有呼吸,雖然心跳十分微弱,但至少還有氣息和體溫……
緊繃的神經完全鬆懈了。這一生,她從來不覺得黑夜曾如此溫暖。
「崇旭,我愛你!」她涕泗縱橫地緊握他的手。「我好笨,我不知道我早就愛上你了,我自以為是的傷害你,讓你徹底絕望,我是殺害你的劊子手……求求你,為我活下來,為我的愛活下來。求求你給我機會,讓我好好的愛你……我們還有好多未走的路……讓我的愛好好彌補對你的虧欠……」
她不知道懇求了多少次,她的淚滴落他的面頰,真情流露的模樣,連上帝也會垂憐。
突然間,他的手微微一顫。
她的心跳加速,感受到他試圖握緊她的手,雖然力氣薄弱。
她飛奔到洞口呼叫救難人員,所有人士氣大增,加緊穿鑿的速度。當唐崇旭終於被醫護人員抬出隧道時,守在外面的人群響起歡呼聲,媒體也蜂擁而至。
沿途中,他的妻子始終握住他的手,放在她的面頰上不斷搓揉,給他活下去的力量。
「我愛你,我愛你……」她重複說著這句話,彷彿永遠也道不完那濃濃愛意。
唐崇旭在醫院病房中呻吟著醒過來,發現身旁躺著—位「睡美人」。
她趴在他的床畔,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手還緊緊握著他的。
「靈戀……」他輕聲呼喚。
「崇旭!」她突然跳了起來。「喔!你醒了!」瞬間,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經過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生離死別,如今恍如隔世重逢,他們永遠不會忘記這刻骨銘心的感受。
「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她貼近了他,再度感受那真實的溫暖。
她訴說著夢見德光的事,承認自己的愚昧和盲目,承認是她的自尊害慘了他們。
「噓!不要說了。」他伸手擁住了她。「我怎捨得離開妳,沒有了妳,我只好到『烏拉罕』看油菜花,想像它們是妳的化身,如此,我還是能跟妳在—起。」他的深情讓她的眼睛發熱。
「當我在瀕死邊緣,是妳的愛讓我從鬼門關前返回來,我得感謝這一場大地震讓我們歷經一場生離死別,因為妳終於真正屬於我了!」
「傻瓜!」她笑罵道。
他急切地想親吻她,下一秒卻痛得哇哇叫,醫生說他的脊椎受到衝撞,必須要戴一陣子鋼架,離完全復原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天!這比死還痛苦!」看他的猴急樣,她笑了。
然而他卻出其不意地伸手捏住她的胸脯。她倒抽—口氣,他僵硬地牽動嘴角。「等待有時是甜蜜的。」
他凝視她的表情竟是意外的脆弱,他用手指輕撫過她的下唇,恐慌地說道:「跟妳在一起時,我常有無所適從、患得患失的恐懼,我甚至變得不在乎自己,我真是徹底敗給妳了!」
她怔怔地瞅著他,顯然永遠不會明白她對他的「殺傷力」有多大。
「我只知道面對我時你就像個無邪天真的孩子,—點也不像主宰整個台灣飯店業的『無情羅剎』。」她的手落在他的大手掌上,不經心地搓揉他粗糙又溫暖的肌膚,她趴在他的大腿上感嘆道:「愛,真是—種奇妙的經歷。」
「不曾被放棄和受傷過的人,怎會懂得愛人?我要你知道,我不是那隻離棄你的貓……」她承諾道。
他愛撫她如絲的秀髮。「我願意相信妳是隻忠心的小貓,我會給妳全部寵愛。」
在醫院療傷的日子裡,她寸步不離地陪伴他。
他總是柔情地「使喚」她,視她為特等病房裡的專屬護士,無時無刻不盯著她瞧。
「專心點!」她斥道。「你難道不知道吃飯要專心嗎?」
他想搖頭,卻無法移動脖子。
「來!張開嘴巴——」她指示道,他則乖乖的張開嘴,吃了—口。
她真是一位無可挑剔的護士,照顧他到無微不至的地步,不過他還不滿足。
「睡吧!」時間很晚了,她扶他回到床上。
「不要。」他像孩子般耍賴。「我要在沙發上坐著。」
「怎麼了?」她緊張地問。「你哪裡不舒服?」
「我要妳先滿足我。」他嘟著嘴,用力拉她一把,她跌在他的大腿上,為了怕傷到他,她穩住自己的身體,半挨坐在他的大腿上。
「妳整晚都在引誘我……」他再也按捺不住,今天她穿了一條超級迷你裙,隱隱約約暴露出挺翹的臀辦,而不時俯身的姿勢則讓她傲人的雙峰若隱若現。
他伸手碰觸他一直想撫觸的裙擺間,像好奇的孩子般往上探索,她感到全身逐漸發麻。
「我等不及了……」他的大腿在她柔軟的身體下緊繃,探索的手已伸進她的衣襟,褪去她的上衣。
「不行!你還不能亂動啊!」她兩手推著他的胸膛。
「噓!」他伸手捧住她的後頸,讓她與他平齊。
「當我在生死間掙扎時,依稀看見妳用黑如夜空的大眼望著我。」他在她的耳際低喃。「當時我就對自己發誓,我一定要活過來,為了妳……」
他的嘴唇距她的只有一息之遙,他伸出舌頭舔著她的下唇,貪婪地吸吮她的甜蜜,一雙手則富有節奏感的撫摸她臀部肌肉。
她聽見他喉嚨發出低沉、雄性動物般的喘息;他全身肌肉繃緊,充滿攻擊性。她起了輕顫,只要他願意,他隨時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擊敗她。
一想到這麼富侵略性的他對她卻是百般呵護,她心底的恐懼霎時被激起的歡喜給取代了。
「笑什麼?」他親暱地問道。
「你是我的。」她笑盈盈地宣示。
「這樣令妳快樂嗎?」他的唇忽地離開她的櫻桃小嘴,轉而貼上她的喉嚨,氣息急促而輕淺。
她臉上有著無限的滿足。「沒想到我可以征服你。」
「征服?」他呆愣住,而後噗哧一笑,大概覺得她的措詞很新鮮。
他的大手覆住她的裸背上下摩挲著,好像無限珍惜。「我要好好的感受!」
她的脈搏加速跳動著,她渾圓的胸脯正對著他的下顎,他伸手捧住它們,狂喜地讚嘆道:「好美的顏色,像成熟的水蜜桃!」
他的大手開始揉搓、旋轉,豐盈的雙峰在他的觸摸下更加堅挺,似乎在回應他的挑逗。
他強而有力的雙手扶住她的柳腰往上挺,誘人的蓓蕾離他的唇咫尺而已。當他的唇落在她胸前時,激起了她體內最原始、最純粹的感覺。
他的舌頭輕舔著她玫瑰色的珍珠,她本能地把手伸進他微鬈的黑髮,想抑止那—波波襲向四肢百骸的快感。
他貪婪地吸吮、愛撫,有如湍急的河流在他體內奔騰的欲潮,強烈得讓他幾乎窒息,他的眼中溢滿激情。
「再這樣下去,先死的會是我!」他下腹的堅挺抵在她大腿間。「天殺的!為什麼我會身負重傷?」他咒罵道。
她噗哧一笑,聳聳肩以示無奈,心裡卻疼惜他的傻氣。
「好了,調皮夠了嗎?乖孩子,好好養病吧!」她想扣上上衣釦子,卻被他阻止。
「上床陪我。我的臉要睡在妳的雙峰間。」他專橫地命令。
「什麼?」她愣住了。
「看護沒有說不的權利!」他的語氣不容拒絕。
「真拿你沒轍。」她噘起嘴巴。
那一夜,他枕著她的柔軟安睡到天明……
好不容易,他終於恢復到可以出院了,不過那已是幾個月後的事了。
當天晴空萬里、風和日麗,上天好像也為他們的苦盡甘來慶祝。
「爸爸!」孩子們飛奔過來,他彎腰抱住他們,—家人終於團圓了。
「爸爸不會再離開你們了。」他承諾道,把靈戀和孩子結實地擁在懷裡。
這才是最紮實的幸福。
第十章
回家後他陪孩子玩到深夜,彌補孩子失去已久的親情,大寶和小寶一直黏著唐崇旭,直到靈戀發出警告。
「睡覺了!爸爸身體才剛好,不要纏著爸爸不放!」她催促道。「明天是星期—,還要上課呢!」
她穿著一件淺黃色套裝,相當婉約動人,儼然已經有了雍容華貴的少奶奶架式。
「但是……」孩子一副依依不捨的樣於。
「但是什麼?」唐崇旭在某些時候,仍充滿了為父的權威。「再不睡覺,爸爸要打你們屁股了!」
她掩嘴偷笑,他則背著孩子對她吐舌頭。
「爸爸……」面對凶悍的爸爸,兩個孩子一句話都不敢吭,不過他們似仍有話要說。
「那要先答應一件事。」大寶稚氣的臉上出現一抹慧黠。「我們要先看爸爸媽媽上床睡覺。」
他一愣,隨即接口:「沒問題!」
他說到做到,牽著靈戀便往寢室跑。
「幹麼這麼猴急?」她面紅耳赤地問,孩子笑嘻嘻的跟在後頭。
來到豪華的寢室前,突然,唐崇旭彎下身一把抱起她,將驚呼著的靈戀抱進去往床上丟。
她跌在軟綿綿的床上,—臉窘樣,孩子們則哈哈大笑。
「可以了嗎?媽媽倒在床上了,等一會兒爸爸也會躺在床上。」他曖昧地說。
「小寶,我們可以走了。」大寶鬼靈精地說道,牽著小寶走出去,關上門。
唐崇旭走過去握住門把,發現門居然開不了。
他錯愕不已,對著門板大叫:「嘿!你們怎麼把爸爸和媽媽反鎖在裡面?」
「這樣爸爸才不會離開媽媽啊!明天我會幫你們開門!」嘻笑聲越來越遠,兩個小鬼早巳跑遠。
「可惡的小鬼,看我明天怎麼修理他們!」他故做凶神惡煞的模樣,看到眼底卻盈滿深切的笑意。
她躺在床上,聽著他的笑聲讓她全身酥軟,深刻的眼神綻放著讓她蝕骨的柔情。
深吸一口氣,她捧住他的面頰:心跳如擂鼓地開口:「我很高興……能將自己完完整整的奉獻給你。有時候幸福遙不可及,有時卻是唾手可得,而我竟傻得忽略了自己的幸運……老天!我差點失去你……失去你的愛……」
「我從來沒見過像妳如此重情重義的女子,妳的堅貞不移讓我感動,是我高攀了妳。」他失笑,那無限柔情讓她悸動。「這一生一世,我只會更愛妳、更疼妳、更寵妳。」他俯身輕咬她的鼻尖。
「好癢!」她格格嬌笑,為了躲開他的偷襲,她一直往他懷裡鑽,鑽得他心癢難耐,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佔為已有。
「不准亂動!」他神色一凜。「再亂動就要妳好看!」
她一怔,立刻聽話地像洋娃娃般任他擺佈。
他迅速解開她的髮辮,手伸進她的髮間梳理,直到她的頭髮像瀑布般披散在肩上,他捧住她的臉深深凝視她的眼。
「我喜歡妳的長髮。」他在她眼睛、鼻頭、嘴唇印下一連串炙熱的吻。「天啊!妳已經深入我的骨髓。」他的表情專注而性感、目光飢渴。
他解開她淺黃色套裝的釦子,當他的大手溫柔地輕撫過她腰間,她已忘記一切了。
他緩緩地挑逗她,低下頭,舌頭輕輕舔舐她的胸脯,既緩慢又溫柔。
他繃緊的肌肉顯示他正極力控制氾濫的慾望。他直起身子,震顫地深呼吸一口氣,而後快速地解開襯衫扣子,閃爍的黑眸始終盯著她。
「老天!我一定要擁有妳,不然我會瘋掉!」他把襯衫胡亂丟在大理石地板上,其餘的衣服也悉數褪盡。
他結實的胸膛和寬闊的雙肩在燈光下閃耀,有如精煉的銅般耀眼,他渾身充滿陽剛之美,大腿堅實、腹部平坦,小腿矯捷有力。
他胸前的毛髮更是一大誘惑,讓她情不自禁伸手去扯了一下。
「好痛!」他蹙起眉頭抗議。
她雙頰緋紅,不敢看他。
「妳得滿足我長久以來的遐想。」他戲謔道,手探進她的裙下解開她的裙鉤,把它拉下到她的臀部。靈戀感覺到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她把頭移開,閉上雙眼。
她曾經在他面前一絲不掛過,但卻不曾感受到如此羞澀。她本能地想將雙腿併攏卻動彈不得,隨後棉質底褲滑落她腳踝,任由他將它拉了下來。
他沉重的身體再次壓上她,他的手放在她光滑的臀上,輕撫上她的大腿,最後游移到她的神秘小丘。
瞬間,她屏住了呼吸,不敢輕舉妄動。
他的手指緩慢移動,一隻長指滑進她柔軟的花叢,強烈的戰慄令她抓緊了他的手臂。他環抱著她,手指仍執意向前移動。
她含羞地張開雙腿,任他予取予求,他更移近一點,她扭動著身軀,指甲掐進他寬闊的肩膀,他濕潤的手指探進她女性的核心開始緩緩律動,挑起她體內最深處的火苗,她不由自主地發出嬌吟。
「天啊!妳好美!」他喃喃道,她的肌膚因微微沁汗而閃著光澤,更顯得魅惑迷人,像一團狂野的火。
她的雙腿間已潮濕柔軟,但他仍用腫脹的慾望來回愛撫她的花徑,撩撥得她渾身燥熱、嬌喘連連,她無措地承受這種陌生的感覺,只能狂亂拱起身,緊貼著他。
他將她的雙腳舉高,攀上他的腰際,他的唇覆蓋她的,她伸出雙手緩緩圈住他的頸項。
急於品嚐她的甜美,他將堅挺置於她小巧柔軟的蜜穴口,試著向前推進。
他猛力一衝,她的身體因他的侵入而收縮,她皺眉呼痛,他立刻充滿愧疚地停止動作。
「對不起,靈戀……」
「不!」他的溫柔體貼使她感動不已。「我已經是你的女人了!」
逐漸適應了他的腫脹後,她竟開始試著擺動臀辦,讓他暫時停歇的慾望再度燎原。
「我愛妳,靈戀!」受到鼓勵的他更深入她體內,隨著—次又—次猛烈的抽動,他帶領著她來到狂喜的天堂。
直到最強烈的一陣高潮後,他將灼熱盡灑在她體內……
當她恢復知覺時,感到雙腿間溫熱潮濕。
原來他正用溫毛巾替她擦拭雙腿間的血跡,一邊滿是悔恨地說:「我弄痛妳了。天啊!我真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男人,我太粗魯……」
她茫然地望著他,似乎並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隨後敏感的觸覺喚起了她的記憶,她意識到自己已成為真正的女人,一種不可思議的悸動掠過全身。
「我真差勁……」他又自責道。
「崇旭……」她的手指碰觸他厚實的雙唇,他的表情讓她心疼。「我寧願你冷酷,也不要你像孩子般脆弱。」
「我……」他捧住她的面頰,雙眸溫柔。「面對妳,我彷彿就像著了魔一樣失去自我,妳輕易地把我擊潰了。」
她溫柔地撥開他額前的頭髮,愛憐地說道:「愛不是使人手足無措嗎?你佔有我時,知道自己有多美嗎?美得讓我願意奉獻……」
他的臉因為這句話立即像烏雲散盡後的陽光般燦爛。
「喔,是的!我怎麼忘了我倆那份緊密相連的愛?」他笑道,結結實實地摟住她,以行動再次感受那份甜蜜、炙熱的靈肉結合……
愛深深地包圍了他們。
地震的陰影遠離她了,在他的百般柔情下,她徹成變成—個小女人。
從前總是滿面愁容的她,現在則是笑聲不斷的幸福女人。
「是你讓我重生。」她總是充滿感恩地說。
「不,是妳讓我瞭解愛,以前那個憤世嫉俗的唐崇旭消失了。」他緊抱著她。
她的個性也有了—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有時沉靜得讓他癡迷,有時又淘氣得討他開心。
唐崇旭的改變也讓員工們大感驚詫,紛紛認為總裁變得「人性」多了!
每天晚上,大寶小寶都會把他們鎖在房裡,對於孩子們幼稚可愛的做法,他們兩人總要竊笑許久,不過也總是遵照孩子的「好意」,不願須臾分離。
她沉醉在他的攻城掠地之下,起先她採取被動,但當這小女人逐漸熟悉箇中滋味,懂得掌握技巧後,竟把愛撫他之後才安心入眠當成結束一天的方式。
她喜歡觸摸他身上每一處,當他是寶藏般的探索尋訪。她喜歡搓揉他的胸毛,那種手心搔癢的感覺總讓她笑得花枝亂顫;她喜歡把臉頰貼近他的心臟,傾聽他的心跳聲,彷彿那是她的安眠曲;她喜歡趴在他雙腿間「觀察」,偶爾一時興起還會摹仿他,將頭埋進他的雙腿間,輕柔地舔舐吸吮……
每每他會發出野獸般的叫聲,她則得意大笑,但之後他反身撲向她,用高漲的慾望逼得她求饒為止。
當她疲憊地躺在他懷裡睡去,臉上總是洋溢著無比滿足的笑容。
假日時,他們是快樂的—家人,唐崇旭帶著他們到台灣各地旅遊,當然都是住在長鶴集團名下的飯店。
在公開場合中,靈戀表現得優雅從容,讓所有人刮目相看。擔任旅館的清潔女工時,許多高級主管曾親眼目睹唐崇旭譏笑她。直到地震將唐崇旭困在中橫的隧道中,而她前去拯救丈夫時表現出來的勇敢經媒體披露後,身份才告揭露,也讓飯店員工無法置信。
如今他們如影隨形、甜甜蜜蜜,這又讓大家納悶了好久,清潔女工一夕之間變成老闆娘,彷彿就是現實生活中的麻雀變鳳凰,也成為讓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然而沉浸在幸福裡的她,萬萬沒想到命運之神又向她伸出殘忍的爪子。
「如果妳不離開他,我會要妳好看!」
這是靈戀收到的第—封未署名的恐嚇信。
「不准告訴崇旭這件事,否則小心妳的孩子。」
「我已經警告過妳了,為何還不離開崇旭?」
一天一封,到了第三天,靈戀已經恐懼萬分。
究竟是誰要這麼做?
每每看著崇旭與孩子嬉戲,一旁的她都魂不守舍;夜裡,當崇旭滿足地擁她入睡,她卻是輾轉難眠。
無論如何,她不容許任何人毀了她重新得到的幸福,她也知道不需打草驚蛇,只要守株待兔,幕後主謀就會主動現身。
正如此刻,她依約來到指定地點,坐在楊媚麗面前,而且顯得鎮定自如。
「真服了妳,受到三番兩次的恐嚇還能不為所動!」楊媚麗對靈戀真是刮目相看。「很早以前,我就打算公開我和唐崇旭的誹聞,藉機炒作話題,只是當時被崇旭擺脫了,他竟然遠走高飛找不到人,害我痛失東山再起的良機。」
「妳……要如何才肯放過崇旭?」靈戀臉上增添了一層凝重和深沉。
楊媚麗驀地身體往前傾,仔細端詳著靈戀身上散發的高貴氣質,詫異於她再也不是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土裡土氣的村姑了,她已蛻變成豪門世家的貴夫人。
可恨!都是這賤女人搶走崇旭,否則,今天她很可能就是威風凜凜的唐家少奶奶。楊媚麗咬牙想道。
「不過,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現在我除了握有唐崇旭花心的紼聞內幕之外,又多了一些他在商場上不為人知的把柄,只要我公開出來,妳可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靈戀倒抽一口氣,她完全不瞭解唐崇旭的過去與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但是可以想像那對—個商界名人的殺傷力。
楊媚麗看出靈戀內心的動搖,更加得意地說:「他垮了,對妳和孩子都沒有好處。現在唯有妳能幫他,只要妳離開他,我就保持沉默,否則三天後我將召開記者會,公開一切,相信很多人都會很有興趣的。」
靈戀感覺整個人彷彿被撕扯開來,但她仍努力保持鎮定。
「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愛他,如果不能得到他,我不惜毀了他——」楊媚麗近乎歇斯底里地嚷道。
「不……不……那不是愛……」靈戀喃喃念著,腦海中一片空白,連楊媚麗何時離去都不自覺。
她愛崇旭,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願意為他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幸福。縱然她已離不開他,縱然他們對彼此的愛深信不移;但或許這份愛仍不夠長遠,也或許愛情的本質原就是脆弱的,當外界更大的力量介入時,便注定要瓦解……
她知道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
崇旭,請原諒我,我不能讓人毀了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身敗名裂、受盡磨難。我情願用我的離去換取你的快樂……她在心裡懇求道。
她留下—張字條,輕描淡寫地離開他了,留下兩個毫不知情的孩子。
她什麼都不求,只求崇旭能善待兩個孩子。
唐崇旭望著字條發呆,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幾乎崩潰了,胸口充斥著一股嗜血般的疼痛。
她竟敢背叛他!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竟然不聲不響地離去,他恨……
唐崇旭眼中蘊藏著可怕的風暴,所有潛藏的暴力呼之欲出,為了洩憤,他將觸手可及的家具全部砸毀,大寶和小寶嚇得躲在角落裡哭泣。
最後,他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沮喪地坐在沙發上,痛心疾首地將臉埋入手心哭泣,突然間,電話鈴聲催魂似的響起。
他毫無意識地接起電話。
「是崇旭嗎?怎麼不說話呢?」電話那頭傳來既遙遠又熟悉的嗲聲語調,楊媚麗竟在這關頭打電話來。
「你的老婆不要你了,哈哈!活該!像你這種無情無義的薄情郎,老婆跟別人跑了是理所當然,這是報應!」說完,她蠻橫地掛上電話。
唐崇旭面色發白、雙唇微顫,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倒在沙發上讓淚水流了又乾,乾了又流,—顆心沉浸在靈戀的背叛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遠方的雞啼聲響起,一道曙光耀眼地刺入他眼裡,他已很久沒有在晨光中醒來,除了在「烏拉罕」那段日子,那是他與靈戀最單純快樂的相處……
想到這裡,他靈光一閃,不!既然互相許下真愛的誓言,他就該相信她的忠誠,她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前後連貫起來,他開始質疑楊媚麗為何湊巧地打電話來對他冷嘲熱諷。
而且楊媚麗的口氣像是打贏了一場戰爭。
唐崇旭不是傻瓜,更不是會善罷千休的男人,他要找到靈戀,就算她移情別戀,他還是會找到她,問個清楚明白,這一生,她休想莫名其妙逃離,他要她只屬於他一人。
唐崇旭的車以高速行駛,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正要轉彎時,和一輛進口的廂型車發生擦撞,車內的人下來理論,個個都戴著墨鏡,表情凶神惡煞。
唐崇旭沒時間搭理這些狠角色,他打算用錢盡速處理,但當接近細瞧時,才發現後座坐著的人竟是徐浩,其他人都是他的保鑣。
「徐總,你好!」這兩個商場上的死對頭難得碰面,唐崇旭竟先放下身段打招呼。「損毀車子的費用下次再還,我現在有要事在身。」現在的他,心中只想趕緊找到靈戀,其餘的一切都不重要。
「原來是唐總裁,失敬!失敬!」徐浩也親自下車和唐崇旭打交道。「你們還不快讓開!唐總裁有要事在身,可別耽誤了他。」
「謝謝你。」唐崇旭競對徐浩鞠個躬。
「哪兒的話!」矮小的徐浩陰狠邪笑,目送唐崇旭的車子奔馳離去,以往要見到日理萬機的唐崇旭是多麼不容易啊!而且還單槍匹馬的,似有什麼緊急要事。
「跟蹤他!」他目光深沉地下令。
彷彿料準了一切似的,楊媚麗端坐在自家客廳,似專程等待唐崇旭前來。
「靈戀呢?」他進了屋子,先好聲好氣地問。
楊媚麗仰天大笑,尖銳嘲諷道:「你終於來求我了,你也有這一天啊!我就知道逼走靈戀最能打擊你!」
「妳真的逼走了她……」唐崇旭握緊雙拳,含恨道。
「沒錯,是我拆散你們的……」她得意地道出一切。「你以操控人為樂,不過我也不是好惹的,你活該失去最愛的妻子,我要讓你痛不欲生!」
唐崇旭的臉因痛苦而扭曲,他咬住下唇問道:「為什麼不放過我?」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楊媚麗狂亂地吼叫。「你卻說走就走,完全不顧我的心情,既然如此,我就要你也嘗嘗被拋棄的滋味!」
「妳還有徐浩。」唐崇旭不解地望著她。「這些年,徐浩待妳也不薄……」
「那個矮子徐浩嗎?哼,他只是個墊背。」楊媚麗極盡侮蔑地吼道。「他根本比不上你——」
「你在說我嗎?」突然傳來—陣怒不可遏的嗓音,讓楊媚麗驚跳了起來。
天!是徐浩,他競偷偷跟蹤唐崇旭而來。
唐崇旭轉過身子,氣定神閒地面對徐浩。
可以想見,此刻最沒面子的人應該是徐浩吧!他遭情婦背叛,還被譏笑嘲諷……
「『烏拉罕』這塊土地被你捷足先登,這筆帳,我原本要加倍奉還,但是今天因為你,讓我看清這賤人的真面目,以前的恩恩怨怨可以一筆勾銷,從此以後我們各憑本事!你走吧!這裡的事留給我。」好面子的徐浩說。
「謝謝你。」唐崇旭面對徐浩罕見的氣度:心中湧起無限敬佩。
「不客氣,反正——」徐浩彷彿仍心有不甘地譏道:「我也親眼目睹了你對一個女人低聲下氣的—面,這樣就夠了!」
「這全是為了我的妻子靈戀,否則我根本不在乎任何的威脅恐嚇。」唐崇旭真情流露道,隨後掉頭就走。
此刻他臉上帶著雲淡風輕的笑意,他相信—定能找到靈戀。
「烏拉罕」是靈戀的避風港,也是他們相遇的地方,她—定在那裡。
尾聲
滿山滿谷的油菜花迎風搖曳,彷彿歡迎她的歸來,花影依舊,卻是人事全非,她悲傷地凝視暌違已久的三合院。
在花朵盛開的月份,朝陽似露的照耀「烏拉罕」,她茫然地注視眼前瑰麗的風景。
蔚藍的蒼穹、終年青綠的松樹和金黃的油菜花,交織成一幅繽紛的圖案,美得令人眩目。
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像耳語般具有撫慰的作用,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宛如情人溫柔的愛撫。
只是這一切不再吸引她。
「崇旭……」她淚眼朦朧地呼喊。
當太陽快下山時,明亮的光線逐漸減弱,唯獨璀璨的火球仍流連下去,天色開始轉為朦朧的淡紫色,靈戀臉上的淚珠幾乎被微風吹乾了,這時她聽見身後傳來踩在落葉上的雜亂腳步聲。
「是誰?」她的心跳幾乎停止,還來不及回過身,一雙溫柔、厚實的大手便擁住她的肩頭。
靈戀的身軀在他的手掌下繃緊,—陣狂喜掠過她的心田,她轉頭望去。
那一身藏青色西服和雪白襯衫,與這自然美景顯得格格不入,而且他看起來相當疲累,一向精力旺盛的眸子佈滿暗紫色的陰影,嘴唇四周出現了深刻的線條。
「是你!我以為……」她輕呼道。
「妳永遠擺脫不了我。」他篤定地說道。「妳以為能一走了之?休想!」
「為什麼會來?」她傻氣地問。
「因為我愛妳。」簡單的宣言卻包含了對她無怨無悔的深情。「我要追隨妳到天涯海角。」
下一秒,她再無顧忌地投入他懷裡。「就算萬不得已離開了你,我的心還是無時無刻地守候你……」
「妳這大白癡!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低聲咆哮道。「妳以為我會怕楊媚麗嗎?」
「我愛的男人值得我犧牲奉獻。」她幽幽說道。
「別傻了!沒有妳,我要全世界又有何意義?有了妳,我才不虛此生,答應我,以後我們會永遠幸福的在—起……」他深受震撼地說。
放眼望去,油菜花在山坡上飛舞招搖,傍晚的露珠在青草上閃著鑽石般的光芒,繽紛的色彩包圍著他們,使他們彷彿置身一片熾熱的花海中。
他們攜手走向那一片金黃色原野,晚霞照在她的面容映出光彩奪目。
「我終於可以親手摘下油菜花送給妳了。」他蹲下身摘了許多油菜花,送給他最摯愛的妻於。
她嬌笑著窩進他懷裡,他的目光與她的相遇時好溫柔,在花田裡,他捧著她的面頰,粗嗄說道:「妳是受到上天眷顧的『地震娃娃』,每一場撼動只會讓妳更堅強、更可愛。」
他們徜佯在花叢中,他解開她的襯衫,低頭親吻她半裸的胸脯,她的心再度狂跳不已。
「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妳像油菜花一樣?」他喃喃問道。
她微笑,心裡想著油菜花的花語──奉獻。
是的,今生,她將身心完全奉獻給了這個男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