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發新話題
打印

[浪漫言情] 不捨 作者:余宛宛

不捨 作者:余宛宛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87446個瀏覽者
出版日期:2009/5/14
  
簡介:

  章蓉蓉怎麼也沒想到,一趟自助旅行,卻掀起了生命中的滔天巨浪,
  薩德這個男人就像沙塵暴般捲進她的人生中,遇見他,她只有昏眩的分!
  他懾人的氣勢,泰然自若逗弄人的本事,深邃銳利的眸光,出色的外貌……
  像她這種涉世未深、沒戀愛過的女生,根本抵擋不了地陷入對他的迷戀。
  她並不敢奢望能與他來段異國戀情,偏偏有心人安排她來到他身邊,
  如願以償、愛著他的每一天,她心裡百般煎熬,再不捨也只能等著結束……
  章蓉蓉看起來就像個未滿十八歲的稚嫩小女生,
  不敢直視他,一跟她說話她就緊張得喘氣手足無措,
  她的迷戀,他看得很清楚,她的單純有種特別的趣味。
  沒想到這朵純淨的小白花竟然引起他這麼大的興趣,原本沒打算與她深入,
  但小女生的情堅意定很勾惑人,身處人心險惡、複雜環境的他,貪愛她的白淨清純。
  因為難得信任、難得愛上,對於她的背叛更難容忍,
  送走她後,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誓言要再追回她……

TOP

  楔子

  男人一下車,便成了全場注目焦點。

  深邃的鼻眼輪廓,一望即知是外國人。一百八十公分的精壯身高、搭配墨黑西裝,舉手投足間儘是皇族姿態。

  那對恍若鑲嵌在深邃眼窩裡的冰眸尤其特別,明明該是性感的眼眸,卻漠然地足以凍結所有與他對望的視線。

  除此之外,男人臉上不可一世的神態,那種習慣掌握一切於股掌間的自信,最是吸引人。

  至於男人身後那兩名亦步亦趨跟隨的保鑣,還有那一大群站在百貨公司門口盛大歡迎的職員陣仗,都只是替男人權威感加分的景象而已。

  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真的很榮幸有機會能與您見面。」百貨公司總經理有禮地一鞠躬。

  男人伸出手與他相握後,看了身邊戴著金邊眼鏡的男秘書一眼。

  男秘書立刻上前一步,低聲詢問道:「請問,負責展覽案子的人員全都到齊了嗎?」

  「相關人員都在會議室裡等待著您的大駕光臨。」總經理有禮地對男子報告道。

  男子一頷首,眼裡閃過一抹笑意,大步走入百貨公司裡。

  這一回,他為她而來。

  這一回,沒有任何阻擋。

  這一回,不會再有任何不捨……

  第一章

  章蓉蓉坐在阿曼王國的沙丘帳篷入口,翻閱著萬用手,逐一檢視著自己用英文寫在萬用手上的「希望」——

  獨自杜拜市區觀光

  參觀阿曼歷史碉堡

  嘗試貝都因人的遊牧生活

  異國戀情

  章蓉蓉的銀色筆停在半空中,最終在「異國戀情」這一格,打上一個╳。

  哪有什麼事是十全十美的,此行已經算是夠順利了。

  光是可以連穿半個月的牛仔褲配T恤,不用像在台灣時一定要以秀氣、襯托高雅氣質的雪紡、蕾絲小公主造型出現,她就已經夠開心了。

  況且,原本只打算和她在美國讀書時的同學珊米在杜拜定點待上十天,沒想到居然在當地認識熱心的異國朋友阿妮亞,不但和她們相談甚歡,還介紹他們跨國到阿曼來旅行。

  所以,她才會在阿曼旅行社找到這麼一個貝都因人的遊牧體驗行程。

  章蓉蓉抱著雙膝,月光般清眸望向一望無際的沙漠。黑色頭巾包住她泰半小臉,寬鬆同色長袍則讓她的標準身高顯得很嬌小。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在阿拉伯世界裡,不論男人女人都要包得這麼緊了。

  因為此地的白天就連在樹蔭陰涼處都接近四十度,熱得可以把人烤到融化。夜晚的低溫,則冷得讓她必須靠著克什米爾披肩及暖暖包才能入睡。長袍最實用、擋熱防寒兩相宜。

  不過,她還是很開心來到這裡,因為這是她能想到的和自己生活差距最多的方式。

  章蓉蓉側著小臉,看向不遠處正用駱駝糞生火烤餅的老婦人。

  按下快門後,她拿起萬用手,看著自己寫在夢想字段的計劃——

  二十五歲前,英文要能流利得像母語,且能進入美國一流百貨工作。三十歲前,每年自助旅行一個國家、至少結交一個異國朋友、成為爸爸的得力幫手。三十五歲之前,能夠自食其力、獨立生活……

  如果爸媽知道她和珊米名為一起出遊,實則到了此地之後便各玩各的,一定會嚇到臉色發白。

  他們對她實在是保護過度了,尤其是爸爸,一直到現在都只當她是四歲,而不是二十四歲。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氣,才能阻止家人們動員親友飛到美國,再陪伴她一路相隨到阿拉伯半島。

  她都出國讀書半年多了,怎麼大家還不放心呢?都怪這張娃娃臉太礙事。

  改變造型,章蓉蓉低頭在萬用手裡寫著。

  對了,忘了記下「買件刺繡長袍回去當紀念」,她低頭在待買物品裡寫下這一條。

  「嗨,你在忙嗎?」裹著當地時興的鮮艷頭巾、一身白色長袍的阿布都走過來,用英文對她說道。

  「沒有,只是寫寫東西。」章蓉蓉一笑,覺得此處主人阿布都的笑容很親切,不過還是猜不出來蓄著一臉大鬍子的他究竟幾歲。

  這兩天,她便是住在阿布都家裡,和他們一起過著以天為幕地為床的帳篷生涯。

  「你喜歡這裡嗎?」阿布都笑望著這個看起來單純的女生。

  「沙漠很漂亮,看很久都看不膩。不過,如果我爸媽知道我跑到這裡來,一定會嚇到臉色發白。」章蓉蓉的水眸因為這樣的小冒險而開心地發亮。

  「你是該小心一點,這世界壞人很多。就像很多貝都因人現在不流浪,他們靠販賣人口賺錢,誣蔑我們的祖先。」阿布都板著臉說道。

  「好可怕。」章蓉蓉猛打了個冷顫,咬了下唇。

  「女孩子孤身在外,小心一點總是上策。不要隨便相信來路不明的人,也不要因為是同性就放鬆戒心,現在很多拐騙分子就利用女人當成招募員。護照一定要隨身攜帶……」阿布都認真地交代道。

  章蓉蓉聽著阿布都兄長式的教訓口吻,有趣地覺得像是她的兩個異父哥哥也到了這裡一樣。

  「啊,看來我們有訪客了。」阿布都指著前方一陣風沙,笑著說道。

  章蓉蓉引領而望,只見沙漠另一端揚起陣陣沙塵。

  沙塵漫天飛起,刮出一道風暴,高大騎士的白色長袍在金色沙塵裡飛舞著,並用一種她覺得會跌斷脖子的速度駕著駱駝,朝著她的方向狂奔而來。

  騎士氣勢如此驚人,章蓉蓉不自覺地往後一縮,卻沒移開她好奇的視線。

  隨著駱駝的疾奔漸近,她看清楚了主人的那對眼睛。

  白頭巾下的那對眼睛深邃如海、璀亮似寶石、銳利像鷹,她從來不知道男人的眼睛可以同時兼具美麗與陽剛兩種特質。

  章蓉蓉屏住呼吸,就連萬用手從膝蓋上滑下了都不知情。

  高大騎士像碉堡遮住她的所有視線,恍惚中,她以為自己的世界裡只有這個陌生人了,直到那太疾速的騎速,讓她意識到自己即將被踩碎的危險。

  「啊!」她低呼出聲,把自己蜷成一丸。

  駱駝在她三步前停住奔馳,騎士一個利落地翻身,便從單峰駱駝背上落到了地面,俊挺白色身影在沙漠裡昂然站立著。

  「你嚇到我們的客人了。」阿布都用英文說道,笑著一拳擊上朋友的肩。

  章蓉蓉聽見他們熱烈的交談聲,抬頭一望,正好對上騎士那雙幽深黯眸。

  她胸口一窒,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薩德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像是未滿十八歲的稚嫩女孩,目光在她牛奶般皮膚停留一會兒,便無趣地轉移了視線,他見過太多這種被他的氣勢震懾住的「小女生」了。

  「又一個城市鄉巴佬來你家作客?」薩德用阿拉伯語揶揄著朋友這種名為遊牧民族,實則大賺觀光客銀子的生意行徑。

  「你以為我帳篷裡的高級電器用品是怎麼得來的。」阿布都笑著說道。

  「你早該離開這裡創業的。」薩德說道。

  「我離開這裡,你以後到哪裡喘口氣?」阿布都勾住好兄弟的肩膀,對著章蓉蓉咧嘴一笑後,改用英文說道:「況且,我離開之後,就遇不到蓉蓉這麼可愛的客人了。」

  章蓉蓉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回以輕輕一笑。

  這輕輕一笑,讓她的眉眼敷上一層女人美麗,月光般澄眸也更加盈澈如水。

  薩德注視著她細緻眉眸,有片刻時間移不開視線。

  阿布都嘿嘿笑著,就是知道愈是見過大風大浪者,愈能懂得純潔美玉的珍貴。

  「她幾歲了?」薩德繼續用阿拉伯語問道。

  「二十四歲了。」

  「真看不出來,皮膚好得像嬰兒一樣。」薩德傾低身子,近到能呼吸到她肌膚上淡淡清香。

  章蓉蓉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被他那雙深眸裡的魔咒鎖住,一時忘了要移動。等到她開始眨眼,並注意到他臉上興趣時,白細小臉便像塗了辣椒一樣地艷紅起來。

  薩德黯眸一瞇,更加放肆地望著她。

  章蓉蓉被他麥色臉龐盯著,不自覺地捂著胸口,感覺喘不過氣。

  他一揚眉,再朝她跨近一步。

  「我……我……」章蓉蓉緊張得跳起身,根本不敢看他,轉身衝進帳篷。「我先失陪了!」

  「多麼清純可人啊!」阿布都誇張地揮舞著手臂,笑著問道:「你瞧她嬌怯怯的模樣,像不像一朵小白花?」

  薩德撿起地上那本牛皮萬用手,翻到她的筆夾住那一頁。

  看到了她在「異國戀情」上打的那個大╳。他唇角一勾,忍不住笑了。

  果然還是個小娃娃,這種事情居然還要慎重其事地寫下來。

  不過,他現在倒是難得地挺有助人的熱忱,或者,可以當一下神燈滿足她的願望。

  「你別偷看別人隱私。」阿布都搶過萬用手,斥責著他。

  「你該感到高興,我已經很久沒對女人感興趣了。」連他考慮要結婚的女人,他都沒這麼注意過。

  「你和那個女強人沙賓娜的事情,真的假的?」阿布都嚴肅地追問道。

  「應該會訂婚。她是目前最適合的結婚人選。」薩德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你怎麼一點陷入熱戀的感覺都沒有?」阿布都瞪大眼,不可思議地搖著頭。

  「你幾時看我陷入熱戀過?」他又非無所事事的男人。

  「當然有!你高中沒畢業,就跟家族事業談起戀愛。不……應該說打從你十二歲被安排進公司實習時,你就不像個正常男人。」

  薩德小時候曾被惡人綁架至沙漠,而當時正要去偷羊腿吃的他,陰錯陽差地救了薩德,兩人的好交情便持續至今。他一路看著薩德變得愈來愈嚴厲,變得愈來愈像個機器而不是人類。

  要不是薩德偶爾還會記得來找他這個老朋友散散心,他還真擔心薩德會變得像薩德的父親一樣地冷血無情。

  「我既是家族一分子,原本就該擔起責任。」薩德一提起家族,臉上輕鬆神色頓時灰飛煙滅。

  「哈,你那位游手好閒的弟弟怎麼不這麼想。」阿布都不以為然地說道。

  「沒人期待他負起責任。」薩德冷冷說道,目光因為提起同父異母弟弟而變得凜然如冰。

  如果能夠殺死人不犯法的話,他一點都不懷疑弟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取代他的地位。

  「那你也不用把自己當成家族唯一的救世主,一天工作二十個小時,什麼責任通通往身上攬……」阿布都用一種爸爸口吻碎碎念道,目光往他身後瞄去時,一時分神說道:「小白花在偷看你耶。」

  「一直打量男人的女人,稱不上小白花。」也許她只是把他當成「異國戀情」的一項選擇。

  薩德的理智這樣告訴自己,但他回過頭看向帳篷內,定定捕捉住她的眼。

  她倒抽一口氣,拿起一本書慌張地遮住臉,偏偏書又沒拿穩,啪地一聲掉了下來,露出她玫瑰般紅潤小臉。

  薩德男性眼裡熱度漸增,對她的興趣急劇上升。

  「瞧瞧她情不自禁的清純模樣,多動人啊。」阿布都揮動雙手,大鬍子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演舞台劇。「你多跟她接近一下,不會少掉你一塊肉。」

  「如果每個對我有興趣的女人,我都要過去安撫一下,我會成為本國最大種馬。」薩德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因為他從不曾對女人主動過。

  所以,他只是持續盯著她瞧,直到她鼓起勇氣瞪他一眼,辣紅著臉背過身。

  「小白花聽到你這些話,一定會幻滅。」阿布都唉聲歎氣了一番,忍不住說道:「你幹麼老是對愛情這麼不以為然,你不覺得小白花這種純純的愛……」

  「看在多年友情分上,我給她一些額外服務。她還要在這裡待多久?」薩德望著那纖細背影,打斷好友的話,好整以暇地說道。

  「她後天就離開阿曼了。」

  「晚上一起吃飯。」薩德說道。

  「找小白花作陪?」他雙眼一亮,恍若看到朋友的救贖曙光出現。

  「你說呢?」薩德一挑眉,走進阿布都位於另一邊的帳篷,準備去跟阿布都的母親打聲招呼。

  「呵呵呵……這樣才像個正常男人嘛。」

  阿布都對著他的背影,大笑出聲,開始滿心期待一段戀情轟轟烈烈地展開。

  晚上八點,章蓉蓉坐在餐廳門口的候客處,看著阿布都被他的兩個太太夾殺,吵到他連鬍子都快燒起來。

  她和阿布都是在準備要進餐廳前被她們攔住的,章蓉蓉一開始還看得津津有味,後來因為吵久了,她又聽不懂阿拉伯語,就只能無辜地坐在原地等待他處理完一切。

  「你先進去,跟服務生說我的名字,他會帶你到包廂。」阿布都在兩名太太扭成一團時,抽空對她大叫一聲。

  章蓉蓉點頭,與服務生說了幾句話後,跟在他身後步入餐廳。

  那她等一下豈不是要跟薩德獨處了?當這個念頭閃過章蓉蓉腦子時,她的心臟怦怦亂跳,臉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她只好揚起袖子,拚命扇著風,希望可以降低一些溫度。

  服務生帶她走進一間以紅色織布裝飾的房間,為她撩起門簾。

  她還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薩德的黑眸便直接對上她的。

  他坐在主位,穿了黑色襯衫和陳舊牛仔褲,肩膀更形寬厚,一身氣勢仍讓人喘不過氣。

  薩德沒立刻起身,只用目光緩緩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回,她身穿的阿拉伯傳統服飾擋住所有曲線,卻也讓人有了更多想像空間。

  「怎麼只有你?」他懶洋洋地起身,拉開身邊座位。

  「阿布都在門口被太太們纏住了。」她小聲地說道,低著頭走到位子坐下。

  「小女生對於兩個太太這種事,應該不會諒解吧。」薩德喝了一口黑麥汁,幫她開了一瓶礦泉水。

  她捧著水瓶,思索了一下後才慢慢地說道:「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公平。」

  「他的妻子們覺得公平就好了。」薩德靠著椅背,鷹隼目光緊盯著她。

  「要是公平就不會吵架了。」她很快地看他一眼,娃娃嗓音裡溫和得聽不出任何指責意味。

  「她們應該是在吵阿布都的第三個老婆,應該要娶大老婆的表妹,還是二老婆的表妹?」

  章蓉蓉瞪大眼,好幾秒的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裡……果然是另一個世界啊!

  「所以,你也會娶四個老婆?」她脫口問道。

  薩德看透人心的深眸直接鑽入她的心裡,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章蓉蓉臉飛紅,迅速地垂眸而下。「抱歉,問了這麼失禮的問題。」

  「你只是問出了你內心疑問,何來失禮?」薩德緊盯著她的眼,等她抬頭。

  她不敢抬頭,因為臉龐正被戳破心事而熱得快冒煙。她剛才那個樣子跟表白有什麼不同,她在他面前怎麼就是會緊張到不像話?

  「我沒想過要娶四個老婆,女人太麻煩。」薩德淡然說道。

  「男人才麻煩,娶了四個老婆。」章蓉蓉輕聲說道。

  薩德低笑出聲,發現平時不容許被頂撞的自己,因為她說話時不像在評斷的語氣而願意多聽聽她的意見。

  服務生送入夾著烤肉與青菜的阿拉伯麵餅、辣羊肉米飯及一份綠蔬色拉。

  「吃飯。」薩德命令道。

  「好。」她點頭,舀了離她最近的辣羊肉,吃得脹紅了小臉,卻還是只敢目不斜視地吃著離她最近的這盤食物。

  「抬頭,我不會吃掉你。」薩德命令道。

  她很快地揚眸看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頭。

  薩德想笑,因為她聽話的模樣很可愛。原來女人也會讓他覺得有意思嘛……

  「怎麼會一個人來阿曼?」他問,將色拉遞到她面前。

  「跟朋友珊米一起來的。但是,我們喜歡看的東西不一樣,所以決定各走各的。」

  「倍受寵愛、保護良好的嬌嬌女的初次冒險,感覺如何?」薩德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被保護得很好?」她驚呼出聲,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一挑眉,懶得接話。這麼一雙澄澈不解世事的眼,一望即知是個被大家捧在手心裡疼愛的甜心。不過,他不意外她的家人如此,因為如果是他,他也會這般對待她。

  這個念頭讓薩德微乎其微地蹙了下眉,因為他向來只保護屬於他的東西。

  「要不要把頭巾放下來?」他想看到更多的她。

  「可是阿曼不像杜拜,外國女生可以自由穿著,女生多數都還是包著頭巾……」她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這裡是餐廳的私人包廂,況且,有我在,你怕什麼?」

  他盤石般神態穩定了她的疑惑,章蓉蓉迫不及待地拉下從沒習慣過的頭巾,一頭及腰長髮月光般地流瀉於肩背間。

  薩德單手托著下顎,定定地看著她。

  軟軟的幾根劉海飄在她雪白額上,深咖啡髮絲包裹著她心形小臉,讓她像塊可口的奶油蛋糕。

  「這樣好多了,你裹著頭巾的樣子太稚氣,會讓我覺得自己有戀童癖。」薩德眼裡閃著滿意光芒,雙唇落在她莓般紅唇上。

  「啥?」她仰眸以對,看出他眼裡的興致盎然。

  他……他對她有興趣。

  她頭昏了,一股熱意又往臉頰衝去,只好急忙扯了個話題,免得她因為他的注視而喘不過氣。

  「你在阿曼住多久了?為什麼不像阿布都一樣穿長袍?」

  「我在杜拜,那裡人口只有三分之一是阿拉伯人,穿長袍反而顯眼。」他欣賞著她為他而侷促不安的模樣。

  「我後天也要回杜拜,然後下星期就要回台灣了。」她絞著手指,極力鎮定地說道。

  「你現在是在等我邀請你回杜拜時再共進晚餐?」他傾身向前,覆住她的手。

  他的手溫似火,燙得她倒抽一口氣,直覺抽回手摀住狂跳胸口。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結結巴巴地說道,眼神不敢對上他的。

  「但我有那個意思。」他握住她的下顎,要她仰起細軟小臉。

  「我……」章蓉蓉唇輕顫著,很用力地吸著氣,努力想讓缺氧腦子正常。「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低笑著以拇指撫過她的唇瓣,遞過水杯到她手邊。「那就什麼都別說,喝水。」

  她像得到救贖一樣,捧著水杯喝個精光。

  薩德發現因為她像張白紙,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完全沒有他們大家族裡的爾虞我詐、存心算計。因此他與她相處時感覺很自在,就像他與阿布都相處一樣。

  「我明天會在阿曼,陪你走走。」他說。

  「不用不用,阿布都說過你是大忙人。」她需要喘口氣。

  「有些事值得我忙。」他眼裡慾望更濃。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章蓉蓉總算找出一個理由躲開他火熱視線。

  她很快地起身,並偷看了他一眼。

  他正喝著水,深邃眸光則從酒杯上緣緊盯著她。

  她腳步踉蹌了一下,薩德低笑出聲,她則像只受驚小鹿似地逃竄離開包廂。

  「慢著。」

  她僵在原地,在他的沈木香味逼進她的呼吸時,她立定站在原地。

  薩德拿起她的頭巾覆上她的髮絲,長指將頭巾塞於她的耳後。當他指尖摩擦過她珍珠般的耳郭時,靜電般的觸麻感讓兩人都是一驚。

  「這些不許別人看見。」他附耳對她說道。

  她的耳朵紅到快燒出煙了,只得倉皇逃走免得自己昏倒在他腳邊。

  薩德望著她逃走的背影,心情大好地坐回桌前,什麼食物吃起來都覺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復這些日子的壞食慾。

  鈴鈴……

  手機響起,薩德臉上笑意在瞬間消失無蹤。他的臉龐凍上一層薄冰,剛稜五官像掛了張面具似地接起電話。

  「喂。」他冷冷地說道。

  對方開始報告發生的事情,一艘載滿高單價漁獲的船在非洲索馬利被劫,海盜要求贖金,家族長老要他回去共商大計。

  那處海域的海盜已經三番兩次進攻慢速油輪、漁船,他早建議過董事會要避開危險路線。這一回,是他那位自以為英勇的弟弟堅持要走那條航線以節省時間。

  天知道他弟弟是不是已和對方有了掛鉤!

  當章蓉蓉走回包廂時,看到的正是薩德這副冷厲神態。

  她先是怔愣了一下,繼而看到他握在手裡的手機時,馬上猜想到情況。

  薩德面無表情地望著她走回他身邊,腦中仍然盤算著公事。

  「你如果有事要忙,不用擔心我。」她說。

  她真誠的眼神及話語,換來他一記滿意眼神。

  「我臨時有事要趕回杜拜。」薩德起身說道。

  「沒關係,你忙你忙。」她爸媽及哥哥都是大忙人,她很習慣這種突發狀況。

  「我去讓阿布都進來陪你吃飯。」

  「他也在忙,我一個人沒關係的。」她搖頭,笑容裡滿是包容。

  薩德舉起她的手放到唇邊,鎖住她的眸,印下一吻。

  「送我出去。」他的話像命令。

  她紅著臉點頭,緊握住拳頭,像是要保護那個吻似的。

  薩德走出包廂,忽見角落一個眼熟身影閃身而入另一個包廂。

  那可疑背影,讓薩德眼色更沈鬱,但他沒時間也不想去追究,反正,該他弟弟負責的事,他一丁點也不會寬待。

  「一切都會沒事。」章蓉蓉說道。

  薩德低頭望著她,不知她為何覺得應該要安慰他?她以為她能幫上什麼忙嗎?

  「抱歉,我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憤怒、很緊繃……」她見他一臉嘲諷神色,不自在地低聲說道。

  「觀察入微。」薩德說完,與她一同大步走出餐廳,一輛黑色賓利汽車旋即出現在他面前。

  章蓉蓉甚至不知道那兩個黑衣壯漢是何時出場的,他們便已經站在薩德身後,為他打開車門。

  「小心。」對街的一抹閃光讓保鑣立刻彎身,壓低薩德的身子。「快進車子。」

  章蓉蓉還來不及弄清狀況,就被薩德推進車裡。

  砰!

  黑衣保鑣之一坐上車,司機很快地將車往前疾衝。

  幾聲槍聲響章蓉蓉面無血色地揪住椅子,薩德側身幫她繫好安全帶。

  「放心,車子防彈。」薩德看著她,譏諷地勾起唇角。「不過,車輪沒有,所以,我們最好還是盡快離開……」

  車子呼應著他的話,開始用一種飛馳的速度在巷弄裡左轉右彎。

  章蓉蓉望著薩德鎮定深眸,她嚇到說不出話來,只能懷疑自己為什麼就算在這種時刻,竟然還不害怕這個有人在追殺的男人……

TOP

  第二章

  章蓉蓉不用回頭看,也知道身後仍有人在追逐,因為車子一徑地東馳西甩,讓她好幾回都差一點嘔吐出來。她只好緊閉雙眼,縮在座位上,盡量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偶爾睜開眼時,她會看到薩德一邊講電話,一邊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她。不過,她哪有心情去在意他現在眼裡的自己,究竟是膽小如鼠還是面色如土,因為她真的很不舒服。

  車子倏地右轉,飛馳而入一座庭院,很快地又是一陣緊急煞車。

  章蓉蓉整個人往前衝,安全帶勒入胸前,痛得她縮了下身子。

  「沒事了。」薩德鬆開她的安全帶,取出手帕擦去她額間冷汗。

  「我沒事。」她擠出一個微笑,只是雙唇仍然在顫抖。

  「不會說謊的傢伙。」他的大掌撫著她的頭,轉身要下車。「等等,你還不能出去。」她不放心地拉住他的手。

  「目前安全了。」薩德指指車外。

  她依言望去,看見兩台警車正停在他們車子兩側,荷槍實彈的四名警察正與兩名保鑣模樣的人站在車旁。

  「還是要小心。」她忍不住交代道。

  薩德轉頭望著這個明明嚇得要命,卻還在叮嚀別人的小傢伙,忍不住失笑出聲。

  「那是一定的。」薩德拉著她的手,要她一塊下車。「我讓人送你回去。」

  章蓉蓉點頭,知道他現在必然很多事要處理。

  她走出車外後,看見一輪明月高掛在天上,她一時之間有些恍神,覺得自己在作夢。

  「進去和裡頭的人互換衣服之後,再離開。」薩德對她說完,揮手招來屋內門前一名穿著黑色長袍的女子。

  「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不是安全了嗎?

  「我不想讓你有危險。」薩德說完,用阿拉伯語對女子說了一些話後,便要章蓉蓉隨她入屋。

  「你也保重。」章蓉蓉一本正經地說道,目光卻忍不住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好一回兒。

  她原本就是個遊客,而他一來有公事、二來又碰到了這樣的情況……

  她想,他們不會再有機會碰面了。

  薩德目光在她小巧白皙臉蛋及澄眸裡掃過一遍,沒忽略她眼裡的不捨及她什麼也不多問的善解人意。

  他撩起她一縷絕美的長髮放在唇間親吻,再抬頭時,果然她又已飛紅了臉。

  「回去好好休息。」他後退一步,轉過身開始用阿拉伯語與其它人交談起來。

  章蓉蓉在屋內換上一件長袍後,便被請入另一輛車子裡。

  她坐在寬敞大車裡,還來不及回想一遍今晚的奇異遭遇,手機便嘟嘟嘟地響起,她低頭查看著朋友珊米傳給她的簡訊。

  「明天要不要去巴林?我們在杜拜認識的那個朋友阿妮亞,她說可以幫我們弄到簽證。我們去完巴林後,再回杜拜,如何?」章蓉蓉考慮了一下後,決定答應珊米。反正,她回到杜拜,只是胡思亂想,不如和珊米再到另一個國度闖闖、練練膽,如果有緣的話,也許她和薩德會再碰面。

  下一次,她應該不會再像個手足無措的傻娃娃了吧。

  「你來觀光?」巴林的海關人員拿著章蓉蓉的護照,瞄了一眼她後方等待在線那個彪形大漢。

  章蓉蓉面無血色地點頭。

  「你確定?」海關人員歎了口氣,對於這樣的情形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

  「我確定。」章蓉蓉只能這麼回答。

  因為她別無選擇。

  她的身後守著一名壯漢,另一名壯漢則已經先行通關在另一方等待著她。

  更慘的是,她連逃跑或求救的行徑都不能有,因為珊米被這群人扣在另一處。

  他們說只要她一求救,珊米就會被殺掉。她可以想像他們也會用同樣方式告訴珊米,然後珊米也會乖乖走出海關。如果她沒答應和珊米一起到巴林,如果不是阿妮亞那麼親切,她們也不會把護照交給她代辦簽證。如果阿布都不是因為忙著處理第三個老婆的事,她便可以跟他說說她們的行程,也許他就可以看出不對勁。如果不是她想要練膽,想要一些事來分散她對薩德的注意力……

  如果,原來是這麼可怕的詞語。

  如今,她卻落入人口販子手裡,等待著走出巴林海關之後,便要被押送到風化區裡待價而沽。

  「你保重。」巴林海關人員歎了一聲氣,蓋下入境章。

  蓋章喀啦一聲的瞬間,像一槍射入她的心裡,原就白皙的臉孔,變得更加慘無血色。

  誰能想像得到,三天前的她,唯一需要擔心的事情就是要如何在薩德面前表現出自在模樣。

  章蓉蓉握住護照,像尊少了靈魂的人偶,木然地往前走到行李等待處。

  「拿來!」一名壯漢走到章蓉蓉身邊,搶走她的護照。

  「快點。」另一名壯漢旋即而至,用帶著口音的英文催促著她向前。章蓉蓉坐上車,瑟縮於角落不停地顫抖著。車子開進一間高級飯店,她嚇到後背全是汗。他們現在就要她接客了嗎?

  門口服務人員由外打開車門,章蓉蓉被迫下了車。

  她想拔腿狂奔,想大聲求救,但挨近的壯漢臂披外套,外套裡有一柄尖刀抵住她的後背,逼著她往前。

  章蓉蓉開始想著現在被刺死,會不會好過以後數十年的皮肉生涯。

  她被動地往前走,知道自己還不想死。況且,在還沒嘗試著逃走之前,她不能放棄。

  她搭著電梯到了十七樓,壯漢將她交給門口保鑣後,便轉身離去。

  保鑣打開房門,裡頭裝漬金碧輝煌、大理石閃閃發亮,一個留著小鬍子,約莫三十歲的阿拉伯男人坐在沙發裡,嘴裡叼著一根雪茄。

  章蓉蓉靠牆而站,打了個冷顫。

  烏尤爾打量著她孩子般的單純氣質,目光在她纖弱身子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想不到薩德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女人。」烏尤爾用英文說道,把雪茄扔進香檳裡澆熄。

  「你認識薩德!」章蓉蓉睜大眼,覺得黑暗裡出現了一絲曙光。「你怎麼知道我認識薩德?」

  「我之前在一家餐廳看到你和他在吃飯。」

  「所以,你救了我?」章蓉蓉顫抖但期待地問道。

  「算是吧。我在機場看到你,看你的情況不對勁。我猜你是遇到了人口販子,我已經跟那些人談過了,他們同意把你們兩個轉賣給我。」烏尤爾揚起得意笑容,認為此事根本是有如天助。

  販賣人口的背後主宰,就是最近跟他走得很近的印度黑幫D黨。

  「謝謝你,我會把錢還給你的。」章蓉蓉給了他一個感激的微笑,心上大石至此才放了下來。

  「哈!你說的是什麼瘋話!」烏尤爾一腳踹開桌子,三角眼怒瞪著她。

  章蓉蓉嚇得跳了起來。

  烏尤爾見狀,又突然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起來。

  她望著他不懷好意的眼神,心裡頓時有了防備。「你以為我隨便花個十萬美金買你嗎?你們兩個花了我一百萬美金。」烏尤爾拿起香檳,又替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這筆錢,我能夠還你,但是請讓我聯絡我的家人。」章蓉蓉握住雙手,盡可能地想讓自己鎮定。

  「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啊,那些錢我沒指望你還,等你的朋友到這裡會合後,我們再一起去杜拜。」烏尤爾拿起一塊魚子醬餅乾,滿足地吃著。

  「不好意思,我想先打通電話給我家人。」

  「那邊有間客房,裡頭有食物,你可以先去洗個澡、吃頓飯、睡上一覺,好好照顧自己。我對放迷藥這事沒興趣,你可以放心。」烏尤爾並不回答她的問題,隨手往客房一指。

  章蓉蓉看著他大剌刺地把腿擱上桌子,看電視看雜誌,卻怎麼也不理會她,她的心很快地又跌進深淵。

  這人救她絕對不是好意。

  「你想怎麼樣?」她握緊拳頭,低聲問道。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烏尤爾懶得再理她,起身走向主臥室。「還有,這裡的電話是撥不出去的,你不用浪費力氣了。」

  章蓉蓉站在客廳裡,用力抱住雙臂,不停地顫抖著,卻擋不住骨子裡的寒意。

  他們不會以為能拿她要挾薩德吧?她與薩德其實還算是陌生人啊……

  這人只因為看過她和薩德吃飯,就救回了她,他貪圖的究竟是什麼?她的腦中不期然地想起幾日前發生在薩德身上的槍擊案,她雙膝一軟,恐懼得久久不能自已。

  黑色大車駛出杜拜居於世界領導地位的吉貝阿里港,開過有如冰柱聳上雲端的杜拜塔、經過朱美拉海灘那楝如迎風的白色閃亮帆船飯店,最後進入一處被白色圍牆環繞的私人土地。

  開了十分鐘之後,車子穿越兩道大門,開進一扇可以容納四台大禮車並進的雕花大門,一楝白色的阿拉伯式風塔城堡赫然出現在正前方。

  薩德走下車,濃眉下的眼讓人瞧不出心情。

  「您回來了。」英國管家站在沙柱玄關門口,有禮地說道。薩德走過馬賽克鑲嵌的地板,穿過鑲金天井前廳,直接搭上私人電梯,走進他的私人空間。他在黑色大理石桌前坐下的同時,管家則端著果汁,跟在身後走了進來。

  鈴鈴……

  管家接起電話。

  「阿布都打來的電話。」管家說道。

  薩德接過電話,看了管家一眼,屋內旋即只剩下他一人。

  「艷福不淺喔,小白花跟我要你的電話,要約你吃飯。」阿布都說道。

  「這麼主動?」薩德有些意外,卻皺了下眉。

  「賞臉嗎?」

  「最近沒空吃飯,不過喝杯咖啡的時間還有。」

  他最近正因槍擊事件的背後兇嫌可能與印度黑幫D黨及他的弟弟有關一事,而心煩不已。若能和她見個面,找出她突然主動的原因當成娛樂、放鬆一下也不錯。

  「建議你可以到小白花的家喝咖啡。」阿布都笑著說道。

  「你說什麼?」他皺起眉問道。

  「她在杜拜租了一楝房子,說是想在這裡住上半年。」

  「這是什麼意思?」

  「她為愛瘋狂,迷上你了嘛。」

  薩德鋼鐵五官覆上一層薄冰,萬萬沒想到她竟然也學起其它女人主動追求的手法。他對於這種熱烈表現出喜歡,硬要把他趕入愛情裡的手段沒興趣。

  他想要的人事物,全都要依他的步驟來進行。

  況且,小白花竟然還懂得要從阿布都那裡下手,心機顯然比他想像的還要深沉。

  「既然她已經住在這裡,那也不必急著見面了。」他漠然地說道。

  「沒良心,完全不知道如何體諒少女心。」阿布都哇哇大叫。

  「像你娶了兩個老婆,準備娶第三個才算有良心?」薩德椰愉著他,左手已經按下計算機開關。

  管家送上一份烤餅、熱咖啡和奶茶,及幾份篩選過的請帖後,又安靜地退下。

  「我肯定對三個都一樣好,那叫超級有良心。好了,我把小白花的地址給你。她的住址是……你有空就過去她那裡坐坐,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她失望……」

  「再看看吧,我過陣子再找你出來吃飯。」薩德打斷他的話,說完後便掛斷電話。當小白花熱烈而主動時,就失去了那份淡雅韻味。雖然他不否認她的模樣還是吸引他,但見她的衝動大大地降低了,也是事實。

  之後的發展,等他有空閒、有興致時,再說吧。

  章蓉蓉坐在屋內的小庭院裡,聽著金色鳥籠裡的鳥兒發出啁啾的歡叫聲,她長歎了口氣,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她被烏尤爾擄來已經一個月了,像只金絲雀一樣地被關在這間大屋裡,沒法跟家人聯絡,因為身邊隨時有人監視著她。

  她知道家人一定擔心得要命,但她不能拿珊米的命冒險。

  珊米被關在另一楝房子裡,她可以從監視器看到珊米的情況。烏尤爾告訴她,她在台灣家人的電話也遭到監聽,只要她撥出一通求救電話,珊米就會死在異鄉。

  她不能不信,因為烏尤爾把她家人的職業、出生年月日及住址電話,全都說了個一清二楚。他還告訴她,她的家人正在杜拜翻天覆地的找人。章蓉蓉放下阿拉伯語的課本,改拿起萬用手冊,想像以前一樣寫下她的想法及預備要做的事,只是筆握在手裡許久,卻是一個字也寫不下。

  要她寫待辦事項是-依照烏尤爾吩咐,成為薩德的女人?

  還是要她寫-本周目標,讓薩德知道她愛慕他?本月目標,讓薩德帶她上床?

  章蓉蓉不准自己哭,身子卻因為強忍著眼淚而不停嶺抖著。至少烏尤爾以阿拉之名起過誓,如果她達成目的,就會放她和珊米離開的。

  一個月過去了……薩德音訊全無。或者,她應該再打一通電話給阿布都,請他聯絡薩德,但她直覺薩德並不會喜歡人家如此主動。

  最好,他已對她失去興趣,這樣她或者還有機會可以請家人用贖金換她回去。

  章蓉蓉閉上眼睛,用力祈禱著,陽光灑在她身上,卻是怎麼樣都曬不暖她。

  「薩德先生來訪。」名為傭人、實為監視者的努爾美走進內院說道。

  「什麼……」章蓉蓉睜大眼睛,臉色涮地變得蒼白。

  「已經請他到客廳了。」努爾美冷冷地說完,站到章蓉蓉身邊,很快地檢視一遍她的儀容。身著金線刺繡白袍的章蓉蓉,披著一肩及腰長髮、清新純淨得像早晨茉莉,男人見了都會心動。

  努爾美折下一朵玫瑰,別在章蓉蓉右耳。

  章蓉蓉望著努爾美,想起自己的任務,秀眉便蹙了起來。

  「你板著一張臉,是想嚇走人嗎?快點到客廳裡。」努爾美不耐地催促道。

  章蓉蓉走進客廳裡,薩德坐在沙發主位上,姿態儼然此處主人。

  他穿著白色長袍,外罩一件正式場合方會穿上的金色刺繡外衫,一身尊貴氣質讓不算小的空間頓時擁擠了起來。

  章蓉蓉不敢迎視他的瞿鑠目光,她垂眸走到離他最近的座位,努爾美則如影隨形地站在她的身側。

  「退下。」薩德命令道。

  努爾美看了章蓉蓉一眼,臭著臉默默地退下。

  「你……怎麼來了?」章蓉蓉只敢揚眸看他一秒鐘。

  「不歡迎嗎?」他傾身向前,發現她身子竟輕顫了下。

  「我沒有不歡迎……」章蓉蓉緊張地互握雙手。「只是我什麼都沒準備。」

  「你該準備什麼?把自己打扮得更美?」

  「我……也不知道。」她的臉開始發紅,一是因為他分明吃定了她在意他一事,二來則是害怕自己沒法子成功吸引他的注意。

  薩德伸手取下她耳邊的玫瑰,輕拂過她的臉頰。

  她倒抽一口氣,整個後背都貼上了沙發。

  他伸長雙腿,在手掌裡把玩著玫瑰,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再次抬頭。

  為了新城鎮開發案,他這陣子忙碌到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原本沒打算來找她。只是,今天午餐突然有了一小時空檔,經過這一帶時,突然想起她似乎住在附近,於是便打電話給阿布都問清楚了地址,讓司機繞了過來。

  不過,一見到她,他便不後悔今天來了這一趟。小白花仍然清純可人,比她耳邊的玫瑰還嬌美。但他仍然不明白羞澀如她,怎麼會有勇氣為了他在這裡租屋而居。

  「為什麼在這裡租房子?」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想體驗不一樣的風情,順便學學阿拉伯語。」這個理由,她練習過很多次。

  「我以為你是想來上一段異國戀情。」他說。

  她的喉嚨像被掐住,但仍強迫自己問道:「你……要毛遂自薦嗎?」薩德傾身向前,滿意地看到她屏住呼吸。「對一個成熟男人說這種話,是在期待我直接把你壓倒在沙發上嗎?」

  「你不會那樣,否則就不會一個月都不和我聯絡了。」度日如年,正是她的心情寫照。

  「怎麼一副怨婦口吻?我們交往過了嗎?」薩德冷冷應道,拉開彼此距離。

  他不愛聽任何人的指使!

  章蓉蓉咬住唇,發現自己真不懂這個前一刻眸光如火,下一刻便又冷酷勝冰的男人。

  「對不起,在你面前,我說什麼都不自在。」她強迫自己鬆開拳頭,卻發現指甲在掌心裡壓出了幾道深痕。

  薩德握住她的手臂,往他的方向一拽。

  「啊!」她像個被處罰的孩子一樣地站在他面前。

  「沒事會不敢看著我?」他食指挑起她的臉龐,不許她黑白分明淨眸游移。

  「我怕會喘不過氣來。」他的眼像是能看清楚她的欺騙一樣。「那就別做這種會讓你喘不過氣的事情,你這種個性的女人,不該倒追男人。」薩德命令道。

  「我沒有倒追你。」她無力地說道,心虛到連好好站著都覺得不安。

  「你的愛慕全寫在臉上。」他的食指撫過她絲般臉龐,滿足地看著他指尖所經之處都染出一道紅。

  「那你不要看啊!」章蓉蓉羞得用手搗住他的眼。

  薩德低笑出聲,將她整個人拉進懷裡,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滿足感-這樣的女子,卻為了他鼓起勇氣留在異國。

  「等等……等一下……」她的臉埋在他胸前,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只想和你玩手拉手逛街的遊戲吧。」大掌覆在她後背上,喜歡她嬌小身子箝納在他懷裡的感受。

  「但是,太快了。」她喃喃地說道。

  「你連房子都租了,還怕太快嗎?」薩德椰褕著她,俯首用鼻尖輕觸著她冰涼的肌膚。「告訴我,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她驀然倒抽一口氣,不停地顫抖起來。「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個人認為目的很重要,如果你想要的只是一段異國羅曼史,我們現在就可以上床了。」薩德問道。

  章蓉蓉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依照烏尤爾的指示,她應該直接閉上眼,好讓他在這裡對她為所欲為的。

  但她沒辦法!她的貝齒陷入唇間,雙手幾乎快打成死結。

  「你連目的都不清楚,就租了房子留在這裡,不覺得太莽撞嗎?」薩德看著她臉上的掙扎,挑眉問道。

  「我只是喜歡……不行嗎?」她無助地看著他,不安水眸染上一層氤氳薄霧。

  「我要的不只是喜歡。」薩德攬過她的腰,讓她的柔軟緊貼著他堅硬身子。

  他吻住她的唇,一瞬間便直探而入她柔軟雙唇,攫取著她的生嫩。她喘著氣,拽住他肩上衣物,被他的強勢逼得喘不過氣來。

  他強索著她的氣息,卻放緩了親密動作,要求著她的響應。

  當她嬌怯的舌尖試探性輕觸著他時,他摟緊她的腰,慾望如火地燃盡全身。

  「我會再來看你。」他推開她在一臂之外,因為他現在沒有時間失控。她點頭,一時之間還說不出話。他緩緩地起身,大掌撫過她柔軟髮絲。

  「等等。」她喚了他一聲,卻不知道自己幹麼要喚他。

  珊米就在烏尤爾手上,她沒法子跟他求救。

  「有事嗎?」薩德疑惑地望著她眸裡的不安。

  「你看起來很累,要多休息。」她脫口說道。

  「我確實是該休息,而不是跑到這裡和你廝混。」薩德不客氣地說道。

  「那你先休息。」她一臉疚意地紅著臉說道。

  「送我到門口。」薩德走到她身邊,攬住了她的腰。

  章蓉蓉被動地偎在他身邊,乖乖地依言送他上了車,直到車子遠離不見蹤影之後,才又慢慢走回屋裡。

  「烏尤爾打來的電話。」努爾美馬上遞過電話。

  「喂。」章蓉蓉手心裡沁著冷汗,幾乎握不住話筒。

  「做得不錯,馬上就讓薩德吻了你。」

  「你……怎麼知道?你在屋裡裝了攝影機?」章蓉蓉一想到所有舉動都被監視,小臉變得更加慘無血色。

  「再使點手段,讓他沒法子離開你,最好讓他在這裡過夜。」

  章蓉蓉不接話,怎麼樣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歡愛要被旁人看得一清二楚。

  「然後,我再一次嚴正警告你,最好別想向薩德求援。因為我只要發現薩德的人馬在打聽珊米的消息,我就會立刻幹掉她,把她的屍體扔到你面前。」

  章蓉蓉頭皮發麻,全身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她還能忍受這樣的威脅多久。

  「你要跟珊米說話嗎?」烏尤爾問道。

  她握緊拳頭,眼淚不由自主地迸出眼眶,因為她沒有拒絕的能力,只能-點頭。

TOP

  第三章

  章蓉蓉或者傻到被騙被擄,但她不笨,她知道自己吸引薩德的部分是什麼。她猜想薩德活在這樣一個有被暗殺危險、不過才與一個異國女人吃頓晚餐,便已有人將此事拿來當成算計工具的陰謀世界裡,他很難去相信什麼。所以,她要取得的就是他的信任。

  然後,再背叛他。

  章蓉蓉望著發抖的雙手,抓起一本語文書,努力地想讓自己專心。

  她現在能做的事是等待,而既然要等待,她決定要認真地學習阿拉伯語,至少可以在這段時間裡有些收穫。

  距離上次薩德來訪的時間不過才經過一個星期,她卻已經開始不安,害怕他與她之間就這麼停滯不前。他有太多可以忙碌的事情,但她唯一的重點只有他。她已經快要懂得古代後宮嬪妃的心情了。晚上十一點,在台灣時早就準備就寢的章蓉蓉,穿著睡袍坐在窗邊,卻仍然毫無睡意。

  努爾美打開房門走了進來,遞過電話給她。

  「監視器顯示薩德的車停在門口,想法子讓他進來。」烏尤爾交代完,掛斷電話。

  章蓉蓉霍然起身,在屋內不停地踱步,直到她想出如何自然出現的方法為止。

  薩德站在章蓉蓉的屋子前,看著二樓的燈光。晚上十一點,實在不是一個適合拜訪人的時間。何況,他現在正在發燒,最該做的事情,其實是回家休息。

  一個星期過去了,他特意控制自己不來找她。

  因為想起她的次數太多,而他極度不喜歡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

  再看二樓一眼,薩德準備要離開!陽台門被推開,章蓉蓉穿著白色睡袍走了出來,月光拂在她雪白小臉上,脂粉不施的她清麗不可方物。

  「你穿成這樣,會引來男人的側目。」薩德說道。

  章蓉蓉驚跳起身,低頭一望,目光頓時與他糾纏。

  「開門。」薩德命令道。

  「也許,我們應該保持這樣的距離說話。」她輕顫著說道。

  「我對這種羅密歐、朱麗葉陽台場景沒有耐心。」薩德一挑眉,作勢欲轉身。

  「別走!」章蓉蓉半邊身子探出陽台,一陣大風吹過,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地晃動了下。

  薩德皺起眉頭,粗聲一喝。「退回去!」

  她緊抓著欄杆,手指用力到像是要掐斷了一般。

  「你想清楚你留在這裡的目的了嗎?」他粗聲問道,不想再繞圈玩遊戲。

  「你……」她的低語飄在夜空裡。

  「叫人來開門。」他命令道。

  她用力點頭,迫不及待轉身往屋子跑。薩德看到她如此在意的神態,一股窩心感油然而生。女人都是在意他的,因為他的權勢。他對自己的男人魅力當然有信心,不過權勢像春藥,會讓動情的女人更加情不自禁。女人想要薩德這個男人,也要他身後的一切。

  只有小白花,傻傻地就喜歡上了,單純得不知道掩飾對他的動心。

  「請進。」僕人說道。

  薩德走進客廳裡,章蓉蓉正慌張地從樓上跑下來,然後又突然在樓梯口打停腳步。

  在他墨眸定定注視下,她緊拉著睡袍衣襟,覺得露出的頸部肌膚都在發燙。「我去換件衣服。」她說。

  「穿著。」

  薩德在客廳裡坐下,等待著她走向他。

  「你總是這麼習慣下令嗎?」她才在他身邊坐下,便被他拉近身側。

  「我更習慣不用下令,所有人就會聽話。」

  「因為你有錢有勢嗎?」她脫口說道,旋即咬住唇:「抱歉,這話很失禮。」

  「你家人把你教養得很好。」

  「他們很好。」結果看看她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了。一陣心酸讓章蓉蓉低頭,淚水在眼眶打轉。

  「怎麼哭了?」他抬起她的臉龐,拇指拂去一顆淚水。

  「沒事。」她拚命深呼吸,只怕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想家?」他撫著她白哲臉孔,低聲問道。

  她咬著唇,輕輕地點頭。

  「幹麼不回去?」

  章蓉蓉水眸一揚,瞥他一眼。那一眼有太多的愛恨情仇,絕艷得足以壓垮聖人的自制。

  薩德瞇起眼,眼裡閃過一絲對自己失控的憤怒,旋即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

  她僵著身子,在明知道客廳裡有監視器的狀況下,只能揪著他的衣服,整個人僵得像塊木板。幸好,他皮膚上異常灼燙的溫度,讓她有了推開人的理由。

  「你發燒了。」她驚呼一聲,推開他的肩,用手背測著他的溫度。

  「沒那麼嚴重。」他皺起眉,又想將她攬回懷裡。

  「很燙,你該去看醫生,該回去好好休息。」她超堅持。

  「你和我一起回去。」章蓉蓉愣住,不知道該對他的這句話做出什麼反應。跟他回去,什麼都能解決,也都什麼事都要發生了。

  她甚至不敢想像薩德知道她欺騙他時的反應。

  「小姐,有你的電話。」努爾美上前走入客廳。

  「誰准你進來打擾的。」薩德眼神銳利地瞪了僕人一眼。

  努爾美人一驚,連忙退下。

  「你不要這麼凶,我只是接個電話。」章蓉蓉撫著他的手臂,起身走向書房接起電話。

  「他的要求都照做。」烏尤爾在電話裡快速地說道。「薩德家會檢查,任何竊聽設備都不能進去,你盡量勾引他上床,我會再跟你聯絡。」

  「我該做到什麼程度,你才願意放我們走?」章蓉蓉低聲問道。

  「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她皺起眉,突然發現如果她姿態不能強硬一些,那麼她永遠不知道何時可以離開。「請你記住一件事,如果你到時候沒依約放我離開,你什麼也得不到。」她說。

  「你憑什麼威脅我?」

  「我不是威脅,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死掉的人,是顧慮不到另一個人的。」

  她的手心冒著汗,語氣卻盡可能地堅定。

  「你敢死,我就把珊米扔到風化區,讓她不分日夜地接客。」烏尤爾大聲地說道。

  「我如果一心想死,還需要顧慮那些嗎?」章蓉蓉不等待他的回應便掛斷電話,她將臉頰埋入手掌間,全身不停地抖得像即將凍斃的孤雁。

  「誰這麼晚打電話來?」

  「啊!」她尖叫出聲,嚇得往後撞到桌子。「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你把臉埋到手裡的時候。電話是誰打來的?」他握住她的手腕,鷹眸鎖著她驚慌臉龐。

  章蓉蓉的心臟暫停一拍,無力地垂眸,做了一個連她都覺得大膽的動作!她上前將臉龐埋入他的胸前,低喃地說道:「……家人打來,要我早點回去。」

  「告訴他們你即將要搬家了,而且還會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她看起來不想回去,他短期之內也不想讓她回去。

  「嗯。」她點頭。

  薩德撩起她絲緞般長髮,覺得她乖巧柔順得太不真實。

  「為何事事都依我?你對我有什麼目的?」

  「還能有什麼目的?」她強迫自己迎視他的眼睛,指尖卻深陷入掌間。「我不該跟你走的,我連你在做什麼都不清楚。」

  「你會慢慢知道我是誰,而你不會後悔的。我可以給你所想要的一切……」薩德望著她,發現他所有對於主動女人的不好印象,此時全都煙消雲散。

  他低頭在她粉嫩似花蕾的裸唇間留戀著,直到吮熱她的軟涼雙唇為止。

  「以後不許搽口紅。」他說。

  章蓉蓉的臉龐更加緋紅,玫瑰般光澤惹得他目不轉睛。

  「看來現在發燒的人似乎是你。」他以唇拂過她的面頰,笑著說道。

  「對了,你在發燒,你快點打電話給醫生……」她急得轉過身,揪著他衣襟催促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去看你,好不好?」「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看醫生。」他板著臉說道。

  他固執的神情讓章蓉蓉暫時忘卻不安,乍然失笑出聲。

  「你又不是小孩子,還怕看醫生嗎?」她眉眼盈盈,笑意若春風拂過唇角。

  「因為不是小孩子,所以才要你陪在身邊。」他的大掌搗住她的後背,讓她的曲線完全陷入他堅硬身軀裡。

  她低呼一聲,雙手撐在他肩膀上,臉蛋紅到不能再紅。

  他笑著攬住她腰一同走出書房,已經不知道上回他在女人身邊如此放鬆是何時之事。

  他知道能相信懷裡這個天使臉龐的女人,而他將會變成天下最幸運的男人-

  因為他即將擁有她。

  薩德從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不耐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他不喜歡被規定,因此痛恨吃藥。但是這一回生病,他倒是在床上多躺了幾日。因為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感覺,比他想像中的好上許多。

  薩德聽見她輕輕關上門,走進房間的聲音,他把手裡的數據往床邊一擱,閉上眼。

  三樓是他的私人空間,除了管家之外,誰都不許進來,重重的保密防備,讓竊賊及野心者就算想進入,也得花上一些時間。

  但她則不知情地便輕易進了這扇門。

  帶她回來的第一天,他就把她安頓在這裡。

  他看過太多謊言,直覺她就是他可以信任之人!

  他的直覺沒出過差錯。

  薩德聽見她在洗手間擰毛巾的聲響,聽見她羽毛般的足音朝他走近。然後,他知道她會用一種天使般的柔聲,輕喚著他!

  「起來工作了。」章蓉蓉把手置於他的額頭間,順手將他額上髮絲撥到耳後。

  他的氣色看起來不錯,不過他還在沉睡,可能還是不舒服吧……誰要這人連休息都不安分,仍然每天都工作超過八個小時。就像現在她雖然希望他多休息一些,但他吩咐過要叫他起來,她也不能違抗,畢竟他工作份量似乎很驚人。

  她用溫毛巾覆上他的臉龐,仔細地擦拭過他五官的每一處。

  拂過他寬闊前額後,從他棲息在深邃眼窩的濃黑睫毛,滑向他那道從雙眉間便直鋌而起的高鼻,到他剛毅的下顎。

  他有一張讓人心生敬畏的嚴厲臉龐,如果他知道她……

  「起來了。」她出聲喚道,不許自己多想。

  薩德睜開眼,定定看著她。

  她絲般長髮月光般地灑在身後,一身以金線刺繡的白色長袍讓她的五官顯得更加純淨。

  沒有任何妝彩,只在頸間繫了條他昨日給予的家傳紅寶石項鏈。光是這一抹紅,也足以襯得她明眸皓齒。

  「廚師準備好晚餐了。」章蓉蓉說道。

  「嗯。」他坐起身,幾日沒運動的肩頸有些僵硬,他皺起眉,聳了下肩膀想放鬆。她見狀上前,手放在他頸後風池穴上輕輕揉壓著。他閉眼呼吸著她身上馨香,眉宇間的那條長痕漸漸舒緩。

  「為什麼我覺得我們像是在一起很久似的。」他睜開眼,拉下她的手。

  「因為你對待我的方式,太理所當然。」她低聲說道。

  「因為你讓我覺得理當如此。」

  她跟著他回家,好像她天生就該在他身邊一樣。什麼也沒問,就擔起照顧他的責任。管他臉色多難看,吃藥時口氣多差,也仍然靜靜待在他身邊。

  她初來的第一晚,他沒交代她該睡哪裡,她就摟著披肩蜷在貴妃椅裡。

  是他不願她離得太遠,因此將她抱回房間,硬要她睡在他的懷裡。她累了,睡得像個嬰兒那麼沈,讓望著她睡容的他也不自覺地睡得沈熟,睡到連她隔日起身下床了,他都毫無所覺。

  她讓他感覺放鬆。他從不曾動念要像家族裡的男人一樣有著幾房妻子,但他想把她留在身邊。

  薩德握住她的下巴,想知道她天使般的臉龐下,對他究竟有何想法。

  章蓉蓉垂眸,臉頰靠到他的肩膀,盡可能地什麼也不想,免得讓他的利眼看出端倪。她告訴自己,既然什麼也不能做,那她就只好想著薩德、一直一直想著他。

  「收下這個,我今早讓人送來的。」薩德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黑絨珠寶盒,遞到她手裡。

  章蓉蓉看著那顆至少五克拉的裸鑽,一時之間傻眼到說不出話來。

  「太貴重了。」她驚慌失措地把東西推回他手邊。

  「錢能買到的東西都不算貴重。」

  「你昨天已經給了我這條項鏈。」一克拉紅寶石加上古董精緻手工,也是價值不菲。會收下的原因是因為他說她如果不收,他就拒絕吃藥。

  「項鏈是我家族的古董。這顆裸鑽,你可以依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訂做。」他輕觸她柔軟唇角,總覺得她不像他們初時在阿曼見面時的無憂無慮。

  「可我不知道要拿它做什麼?我沒有戴首飾的習慣。」

  「你可以用它來裝飾你的美貌、留著增值……送給你就是要讓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簡單地說道。

  「我還想不到要做什麼,先收起來,好嗎?」她詢問地看著他,把盒子放到桌上,喃喃地說道:「你不需要送我禮物。」

  「你為了我留下來,我能為你做的就是這些。」他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摟到身邊。

  「不用。」她搖頭,腦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薩德一出手便是好幾克拉的裸鑽,會不會他的權勢更甚於烏尤爾,會不會他可以救出珊米?可是,她能冒險嗎?

  「在想什麼?」他問。

  「想你為什麼這麼有錢。」她撫著他上揚的濃眉,輕聲問道。

  「我的家族原本就有錢,而我十二歲就開始學習如何管理財富,日以繼夜地工作,讓這個王國的勢力更加龐大。」他的眼直直望進她的眸裡。

  「所以,你無人可匹敵嗎……」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為什麼不問我會如何待你?」他打斷她的話,逼問著她。

  因為她別無選擇,至少薩德是她動心的人,她獻身不會勉強。章蓉蓉拉住他的手,無聲地輕歎了下。「我都住進來了,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否則……」

  「你連我做什麼、是正是邪,你都不清楚,怎麼有膽住進來?」薩德咄咄逼人,惱她根本不懂得保護自己。

  因為她沒有其它選擇啊!章蓉蓉不敢與他對望,她撲入他的懷裡,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如果你是壞人,你沒必要警告我。」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或者,我還是該警告你一些事。」他抬起她的下顎,把她眼裡的驚懼全都看在眼裡,忍不住心疼地把她納入懷裡。

  這個小東西什麼也不知情,就這麼傻傻地喜歡上他,笨笨地跟著他。如果是他的女兒,他一定會狠狠地教訓她,想盡法子阻止她這種不顧一切的行為。

  但是,她喜歡的男人是他,所以他什麼也不想阻止。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捨不得傷害她。

  薩德撫著她的臉頰,他張開嘴,卻又閉上嘴。

  章蓉蓉看著這個堅定男人難得遲疑,她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她小臉逐漸慘白,心跳得飛快。「我四個月後要訂婚。」他說。她望著他平靜得像是在述說天氣的面孔,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他的意思,直到他的話在腦中轉過一圈,她才算是真正瞭解了他的話。

  薩德要訂婚了。

  章蓉蓉握緊拳頭,兩行淚水奪眶而出,惹出滿臉淚痕。

  「對不起……」她搗住臉孔,淚水卻還是從她指間不停地滑落。

  「你對不起誰?」他望著她淚珠一顆顆地落下,胸腔裡有把火燒得他灼痛不已。

  他伸手想擁她入懷。

  她撥開他的手,一個勁地往後退。

  「對不起你的未婚妻……」她臉色蒼白,說話聲音氣若游絲。「我不知道你要訂婚了……這樣會傷害到她……」

  「你不會傷害到她,我也只和她見過三次面,那不過是策略婚姻,我想她也早有心理準備。」他的語氣沒有一絲熱情,如同他對未婚妻沙賓娜的態度一般。

  「沒有人會做好心理準備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那只是她們逼不得已的選擇。」章蓉蓉拳頭愈握愈緊,好氣自己為什麼沒有事先問清楚一切。如果她早知道他有未婚妻的話,她就不會傻傻地一股腦兒把自己投入。現在該怎麼辦?

  為了救珊米,箭已搭上弦,不得不發。而這箭一射出去,是會迥轉過來反噬她自己的啊。

  「我不愛她,她也一樣。」薩德大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手肘往前一扯,將她帶到面前。

  「但你們要訂婚了。」她虛弱地說道。

  「那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他要的只有她。

  「對你或者不會,但對我影響很大。」她再次激動地落下淚水,氣到忍不住伸手去推他。「你怎麼可以這樣!明明快要訂婚了,居然還帶我回家!你可惡可惡可惡……」

  薩德文風不動地站著,章蓉蓉則是被自己的激烈嚇了一跳,連退了三大步。

  「如果我早知道你會變得這麼重要……」薩德低語著,旋即閉上唇。她啾望著他,雙臂緊緊地環住自己顫抖的身子。

  「我……在等你把話說完。」她低聲說道。

  「那麼我不會招惹你。」他說。

  他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他都是要訂婚的。

  章蓉蓉被他的話狠狠甩了一巴掌,避開他又想碰觸她的雙手,她側身扶住牆壁支撐著自己。

  不可以因為他說「她重要」,她就心軟了。她是別無選擇,而他則是居心叵測地引誘啊。

  但是,她又比他高明多少?不是都在欺騙嗎?章蓉蓉的腦子裡閃過這句話時,她的唇邊浮現一抹苦笑,她甚至笑出聲來。

  那哭聲似的笑嚇得她搗住嘴,蜷縮在牆角,失神的眸子緊盯著地板。

  「家族大於我個人,我的婚姻也建立在家族利益之上,我不會為了任何女人,改變這一切。」薩德單膝落地在她面前,沈聲說道。

  章蓉蓉看了他一眼,旋即起身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出房間。

  砰!門被重重地甩上。薩德看著關上的門,他握緊拳頭,心像被刨空一樣地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許她離開。」他按下內線電話,對管家命令道。

  薩德煩躁地在房內踱步,掙扎著是否要追她回來。

  「該死……」

  他沒哄過女人,也不打算為此而開先例。反正,他們的家族及世界都不排斥同時擁有幾名妻子,他也不認為那有什麼大不了。況且,她該知道她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那又何必計較另一個女人呢?

  但她就是無法接受!

  也許他該換個角度想,如果是他必須與另一個男人共享她呢?

  「她是我的!」薩德一拳擊上牆壁。

  一個小時後,薩德仍然在猶豫不決著是否該將她帶回身邊。天知道他根本不想如此浪費時間,但他實在是心煩意亂到沒法子去做任何事。

  薩德忿忿地走向大門,準備去把罪魁禍首捉回來。

  他打開大門-小人兒正坐在樓梯口,低垂著頭,柔絲長髮披散一身,像個可憐乞兒。

  「我原本想走的。」但她不能走。

  薩德低吼一聲,下一秒便將她緊摟入懷,回到屋內。

  她一接觸到他的體溫,臉上那層勉強裝出的薄冰面具,霎時瓦解融化。

  她摟著他的頸子,崩潰地痛哭出聲,把她的心酸委屈及內疚全都流進他的胸膛裡。

  「我們之間就維持到你訂婚前為止。」她邊哭邊說道。

  「誰許你擅自決定的。」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怒目如火地狠瞪著她。「不許!」

  「難道你想要我現在就走嗎?」她仰起淚漣漣的小臉,雙唇甚至還在顫抖。

  「可惡。」意識到將會失去她,他威儀臉孔失去鎮定。他緊咬著牙關,眼色神態全都忿然得像是想撕裂全世界。

  她撫住他僵硬面頰,感受到掌心下他的怒氣有多張狂。

  「愛我。」她輕聲地說道。

  「這算什麼?給我甜頭好讓你自己可以輕易脫身?」他咆哮出聲,恨不得將她抓起來用力搖晃。

  「我不是你的誰,你明知我可以說走就走。」這話,她說得嘴裡發苦。於是,摟住他的頸子,在他唇間低喃著:「愛我。」

  「明知道要離開,你不該把自己給我。」他愈吼火氣愈大。

  「難道你想我把自己給別的男人……」

  「不許!」他狂亂的吻揉碎了她的話。

  「那就愛我。」她把手貼在他的胸口,堅定地說道。

  「你確定?」他瞇起眸,定定鎖住她的眼。

  他們之前自然有許多次意亂情迷時刻,只是她每次一躺到床上,就會緊張到臉色發白。他雖然想要她想到快被慾望燒成灰燼,但他不想在她緊張的狀況下,增加她的痛楚。所以總是強忍慾望之苦,只敢在每回的親熱時都增加一些試探,增加彼此親密程度。

  好不容易,她現在已經能在他的指尖下達到高潮,並躺在他懷裡放鬆地睡去了。可他卻萬萬想不到,她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提出愛她的要求。

  「我確定。」她摟住他的頸子,舌尖怯怯地撫過他的唇。薩德低咆一聲,打橫抱起她,大步走向那張雪白大床。知道他是不可能放手讓她離開的。章蓉蓉緊緊偎著他,知道這段關係的難度又增加了。原本就是初學者險走高空繩索了,現在還得在限制時間內走完全程。

  她該怎麼辦?

  當章蓉蓉在他的撫觸之下,拱身嬌喘出聲時,身心的煎熬與不曾經歷過的強烈快感,讓她決定什麼也不想,只沉浸在他放肆的愛戀裡,讓激情火焰焚去她一切的思考。

  至少,這一刻的她,是被薩德深深眷愛的女人啊。

TOP

  第四章

  薩德站在白色大床邊,看著卷在絲白被單裡睡得正熟的小女人。她強迫他在宴會前小睡片刻,說這樣才有精神,結果自己卻睡得比他還沈。他微笑地撫過她絲緞般及腰長髮,捨不得移開目光。

  三個月前,他和她有了親密關係,他以為應當不會再更眷戀她了。畢竟對他而言,以往的所有人事物在得到的那一刻時,情緒便達到了最高點。但這一次的情況卻是大不相同。

  他對這個小傢伙更加放不了手。

  他貪戀著她天使般笑容及純淨眼眸望著他的專一,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先看到她。

  除了認真地學習阿拉伯語和種花植草外,她在家向來沒什麼事。除了努爾美偶爾會過來和她說話之外,她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生活重心就只有他。對他而言,他心目中的好妻子形象是她,而不是那個家世顯赫,即將回國接掌電子公司執行長的准未婚妻沙賓娜。

  他已經請人在家為蓉蓉增蓋一座有著冷暖空調的園圃,屆時她想種多少花草,都可以隨心所欲。

  至於她說要在他訂婚前離開一事,他當然沒打算讓她如意。一個月前,他就開始不用保險套,也許她還來不及離開之前,就已經懷孕了。那她就得永久留在他身邊了……

  薩德強迫自己離開去梳洗、更衣。再回到床邊時,大掌卻依然蠱惑似地滑過她的雪肩。

  她敏感地輕顫了下,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窩去。

  他俯身以唇在她肌膚上滑動著,雙手也隨之撫過她柔軟似水的曲線。

  她的肌膚絲緞般完美地讓他愛不釋手,他可以貪戀地撫著她的肌膚,直到她在他指間因為慾望不得滿足而拱身以對。

  「啊……」章蓉蓉弓起身子,在他指尖撫弄之下發出一聲嬌吟。他低笑一聲,覆住她的唇,他的小天使被他寵成小惡魔了。想到今早她坐在他身上,長髮披肩,如夜櫻般清艷惑人姿態,他的慾望又不禁因她而蠢動。

  他不允許自己有弱點,但她毫無疑問地就是他的弱點。只是,他不介意讓大家知道她的存在,因為他要所有人都知道他對她的寵愛。

  他的唇落在她唇間,吻的力道稍重,正好喚醒她回應他。

  章蓉蓉攬住他的頸子,水眸半睜地嚶嚀了一聲。

  「該起來準備了,晚上還有宴會,沒忘記吧。」他坐在床邊,手背輕拂過她的臉頰。

  「薩德……」她喃喃喚他的名字,神志還不清醒地啾著他。

  那嬌憨模樣太可人,引得薩德再次低頭吻住睡美人的唇,直到她氣喘吁吁地完全清醒為止。

  「今天,我家族的人都會到。我母親,還有我父親的其它三個妻子。」他說。

  「那……你的未婚妻呢?」她懸著一顆心問道。

  「她在英國,下個月才會回國。」辦理他們的婚事。

  章蓉蓉望著他今天一身阿拉伯白袍,外覆金線編繡薄帛外衣的氣宇不幾模樣。每次當他穿上正式服裝時,她就覺得兩人之間有如天壤之別,即便他幾乎是什麼事情都無保留地對她傾訴。

  他說他父親十年前去世之後,他身為長子自然繼承了大權。事實上,他的兩個異母弟弟,一個不成氣候、一個年紀太小,他父親還特別在遺囑裡吩咐若薩德不能擔此大任,便要將集團大位交予董事會選出的人選。

  偏偏他的弟弟認為這是薩德為了獨攬權力而迷惑了父親,處處與他作對,兄弟間原不熱絡的親情,自然更加淡漠。

  而她呢?好幾次都想開口告訴薩德關於珊米的事,可是烏尤爾卻三番兩次地派努爾美來警告她,並不停地說著薩德近來的行蹤,要她知道他對薩德亦是瞭若指掌。她怎麼還敢輕舉妄動呢?

  「薩德……我…不該出席晚宴的……」她擁被坐起,寬鬆棉質睡衣滑落一邊,露出牛奶般白誓肌膚。

  他沒接話,低頭用下顎撫摩著她的裸膚。

  她身子微顫,因為癢而輕笑著,卻捧起他的臉,教訓孩子似地說道:「別鬧了。我在跟你談正經事。」

  「我父親有四個妻子,你無需擔心別人怎麼看你。」他說。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們,你還沒結婚,身邊卻先帶著我。」她輕歎了口氣,順著他的手勢,偎入他的懷裡。

  他撫著她的髮絲,堅定地說道:「你是我的女人,這件事不會改變。」他讓她出席這場家人都會出席的晚宴,所要傳達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章蓉蓉蹙著柳眉,卻沒再反駁他。

  他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她還不清楚這一點嗎?

  「幫我戴頭巾。」他拿起擱在床頭櫃的頭巾放到她手裡。

  章蓉蓉高跪於床間,要他彎下身來,好讓她先替他戴上帽子,再為他披上白色頭巾,最後才幫他繫上黑色頭箝。

  薩德感覺她身上淡淡茉莉香飄散在他的鼻尖,她的手肘輕觸他胸膛,長髮拂過他的肩膀,整個人就像是屬於他的一部分。

  其實,她的穿戴手法絕對沒他高明,但他總要她做,因為他喜歡她專心一意在他身上的表現。就像他若是在家,她就絕對不會離開他的視線一樣。他給了她一張信用卡,讓她可以無上限地去買喜歡的東西。結果,秘書告訴他,她選的東西都是買給他的。她自己除了些沐浴乳、保養品、花盆、園藝類的東西外,竟無一樣女人喜歡的名牌奢侈品。

  她為他調整好頭巾,卻還是捧著他的臉龐,傻傻地盯著他。

  「怎麼了?」他問。

  她咬了下唇,輕聲地說道:「如果……你的家人不喜歡我,你也不要勉強他們喔……」他有多強勢,她是見識過的。

  「他們會喜歡你的。」因為他喜歡。

  章蓉蓉沒有他那麼篤定,她只是淡淡一笑後下了床。

  才轉身,她唇邊的笑意便消失無蹤了。她目光茫然地往前走,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走。

  愈和薩德相處,她就對這個嚴以律己及他人的男人愈陷愈深。如果可以把她疼進心裡的話,他真的會這麼做的。

  努爾美前天來找過她,說烏尤爾下個月會給她最後指令,要她目前先繼續和薩德保持親近。章蓉蓉蹙起眉,不敢想像自己和珊米是否能夠順利脫身,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想不想從薩德身邊離開。

  但她是一定得離開的,因為她的家人必然正因為她而心急如焚,她一想到爸媽可能會有的著急,她就會紅了眼眶,尤其是爸爸……

  爸爸把她當成心頭寶貝,好不容易才克服心理障礙,讓她出來自助旅遊的,現在不知道有多自責啊。

  況且,薩德已經有未婚妻了,這裡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離開,是唯一的結果。

  晚宴的盛大,完全超乎章蓉蓉的想像。在以金銀雙色裝漬的歐式宴會廳裡,華麗衣香鬢影處處。婦人身上那些刺得她睜不開眼睛的珠寶,每一樣都足以上台灣電視被大幅報導,而這些人顯然都因為薩德攬著她入場的姿態而側目不已。但是每個人卻都力持鎮定,用一種好奇且恭敬的目光跟隨著她。薩德在這樣的場合裡,益發地像個國王,所有人對他的敬畏形成了一道光圈阻隔了他及大眾的距離。章蓉蓉只是萬萬沒想到,當她被薩德帶至他的家人面前時,這樣生疏的隔離情況卻完全毫無改變。

  「母親,這是章蓉蓉。」薩德以英文對母親說道,態度有禮卻不像家人。

  「您好。」章蓉蓉依著他的介紹,逐一問好。

  他的家人都說得一口不錯的英文。他的母親桑卓夫人只生了薩德一子,二媽珠曼麗夫人則有一兒兩女,身體虛弱未出席的三媽也育有一子。

  「現在是你在照顧薩德?」桑卓夫人的目光則在章蓉蓉頸間的紅寶石項鏈停留了一會兒後,才想起那是薩德祖母過世後指名留給他的禮物。

  「我只是陪伴他。」章蓉蓉望著讓她想到自己母親的高雅桑卓夫人。

  「這樣就夠了。」薩德低頭凝望著她,撩起她的髮絲放到唇邊一吻。

  章蓉蓉紅了臉、垂眸而下,因此沒看到他的家人全都因為他的舉動而倒抽一口氣。

  桑卓夫人望著兒子,薩德卻只是對她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反而是珠曼麗夫人馬上站到章蓉蓉身邊,用一種特意的熱絡,對她噓寒問暖了起來。「以後常到我那裡走走。」桑卓夫人淡淡說道。

  「是。」章蓉蓉柔順地點頭。

  這個小圈子的對話,很快地傳遍了屋內。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薩德的女人身上,已經有人在等待著一得空,便要上前自我介紹的時機。

  薩德是出了名的剛硬、不妥協,現在有了個紅粉知己,應該就是未來的二夫人,當然誰都想好好親近嘛。

  「我的寶貝兒子烏尤爾來了。」珠曼麗夫人驕傲地舉起滿是黃金首飾的手臂,興奮地揮舞著。

  章蓉蓉臉上霎時毫無血色,驀地低下頭,滿臉驚慌地看著地板。

  烏尤爾怎麼會是薩德的弟弟,既然是他的弟弟,為什麼又要陰謀地安排她在薩德身邊?

  因為烏尤爾對薩德不懷好意!

  當這個念頭進到章蓉蓉腦子裡時,她頭皮發麻,古兀全無法控制身子的顫抖。她知道薩德對這個二弟有多戚冒,如果知道她是烏尤爾派來的……「怎麼了?」薩德感覺到她的顫抖,將她攬到身側。「只是有點冷。」章蓉蓉又顫抖了下,因為烏尤爾已經走到她的面前。

  「大哥。」烏尤爾走到薩德面前,熱絡地說道。

  薩德漠然地對他點點頭,揮手讓管家去為章蓉蓉拿來披肩,顯而易見的寵愛讓烏尤爾眼裡閃過一絲狡詐。

  一直緊盯著烏尤爾的章蓉蓉,當然注意到他眼裡的異樣光采,臉色也就更蒼白了。

  烏尤爾把她安插在薩德身邊,顯然就是要對薩德不利,但她怎麼能夠讓他受到傷害。

  她挨近薩德,眼神防備地看著烏尤爾。

  「要不要回房休息?」薩德挑起她的下顎問道。

  「不用。」章蓉蓉揪住他的手臂,馬上搖頭。

  如果烏尤爾現在要做出什麼不軌舉動的話,她至少可以有所防備。若他敢在薩德面前搬弄是非的話,她也可以立刻替自己辯駁。薩德接過管家遞來的披肩,將她密密包裹住,呵護地將她攬在身側。

  「大哥,這位是……」烏尤爾問道。

  「我的女人。」薩德不想和烏尤爾多談,只低頭對她說道:「這麼怕冷,下回出席,還是穿著傳統服飾好了。」

  「大哥對她這麼呵護備至,難道不怕未來大嫂有意見?」烏尤爾說道。

  「都是我的女人,不該有意見。」

  章蓉蓉胸口一窒,連忙掩去她的心痛。她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他,而她也不認為另一個女人會想如此做,尤其是薩德原本只打算娶一個妻子。

  「沒意見嗎?我可不這麼認為。」烏尤爾嘿嘿地笑著。

  「這事,我沒問你的意見。」薩德眼神嚴厲地瞪著他。「我比較想知道你最近怎麼又和印度D黨有聯絡?不是叫你不准再跟他們有一丁點關係了嗎?」

  「我沒有。」烏尤爾沈下臉,粗聲說道。

  「沒有?待會兒到一樓小客廳,你可以跟我好好解釋一下,你跟他們核心人物見面的照片是怎麼一回事……」

  在薩德說話之際,烏尤爾很快地看了章蓉蓉一眼。那一眼讓她心有不安,她直覺地避開了眼。「阿布都來了,你過去找他聊聊吧。」薩德注意到她在烏尤爾面前不舒服的姿態,想她與自己心有靈犀,便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抱歉,我先告退。」

  薩德的話,章蓉蓉總是聽從的。於是,她和兩位夫人告別後,便轉身走向阿布都,所經之處,每個人都和善地對她微笑,並且紛紛讓路予她。

  「小白花。」阿布都一看到她來,馬上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真高興看到你。」她也笑著,覺得有朋友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看來薩德已經為你正名了。」阿布都說道。

  「什麼意思?」

  「就是他打算讓你在這裡留很久的意思。」阿布都笑著取過服務生手裡的椰棗放到她手邊。「吃吧,這樣大小的椰棗,外頭可吃不到。」

  章蓉蓉需要一點能量,便將手裡柿子般大小的椰棗,一整個全吃完。才咬下最後一口,馬上便有傭人為她遞上濕紙巾及一杯檸檬水。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阿布都看著她蹙眉神態,低聲問道。

  「一下子看到太多人,有些緊張。」她擠出一個笑容,很快地看了烏尤爾一眼。烏尤爾正和他的母親說話。

  章蓉蓉轉向薩德,目光卻落在他身邊一位她經常在當地電視看到的大人物。

  「那個該不會是……」她疑惑地轉頭問阿布都。

  「沒錯,那位正是你所想像的統理此處的偉大邦主。」阿布都說道。

  「他……怎麼會來?」而且還和薩德相談甚歡,一副很熟的模樣。

  「薩德的家族是數一數二的豪門,薩德又有經營天分,他擁有的財力甚至足夠一個國家的人用上一段時間。他們一同為這個城邦經濟做出貢獻,未來也會繼續合作,當然很熟。」阿布都說道。

  章蓉蓉聞言,心頭霎時冷熱交錯。她握緊拳頭,覺得她的困難處露出了曙光。

  如果她比烏尤爾早一步告知薩德真相的話,也許問題便可以容易得多。

  「所以,薩德比烏尤爾來得有辦法?」她問。

  「你幹麼問這種廢話?」阿布都摸著大鬍子笑了出來。

  「假如薩德想救一個人的話,會很困難嗎?」章蓉蓉力持鎮定問道。

  阿布都再次大笑出聲,這回笑到連鬍鬚都搖晃了起來。「這種小事對薩德來說,應該就像呼吸一樣簡單。不過,薩德不愛管閒事,但是,如果是你的事就另當別論了。」阿布都笑著對她眨眨眼。「他要我問你,想不想出國旅行、想去哪裡……」

  章蓉蓉望著阿布都,卻沒有法子專心地聽進他的話,因為她滿腦子都是待會兒要如何跟薩德開口說出-

  她的欺騙。

  夜裡十點,賓客散去之後。章蓉蓉回房沐浴完畢,換上家居服,坐在床邊等待著薩德回來。

  薩德和烏尤爾已經在書房待了一個小時了,怎麼還沒談完呢?

  章蓉蓉在屋裡不安地踱步著,直到她發酸的腳,提醒她別再走路了。

  她在沙發裡坐下,心裡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最多就是薩德將她當成垃圾扔擲出門罷了。只是,光想到要被他嫌惡一事,她就沒用的紅了眼眶。啪-門被打開的聲音嚇得章蓉蓉驚跳起身,她一回頭,馬上跑到薩德面前。

  薩德皺著眉,臉色十分陰沉。

  她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開口。

  「我……我有事……」她說。

  「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說。」薩德關上門,撫摸著她的發後,轉身走進浴室。

  章蓉蓉走到角落小吧檯,為他泡了一壺花草茶,然後便坐在沙發裡等待著他。

  十分鐘後,濕著發的薩德走出浴室。

  她急忙拿過干浴巾,拉著他的手要他坐在床沿。

  「頭髮要吹乾,不然會鬧頭疼的。」她柔聲叨念著,用浴巾按壓著他的發。

  等她將他的髮絲擦了半干,他順勢趴在她身邊。

  章蓉蓉取過按摩油,很自然地為他推撫著僵硬的肩頸。

  告訴過他好多次,該去找專業人士幫他抒解,偏偏這男人個性龜毛,不喜歡讓別人碰他。她只好研讀按摩書籍,找老師來教導,從什麼風池穴、肩井穴一路學到現在好不容易有點模樣。他也就習慣在每天沐浴後,讓她為他舒壓。只是,舒壓到最後的結果,通常都只有一個!

  就是他會扯她入懷,用另一種親密運動讓兩人累到沾枕即入眠……

  章蓉蓉側身去取一些按摩油,再回身時,他已經仰躺,長臂一伸,便把她摟了過來,坐在他腰間。

  「別鬧……手上還有油……」她倒抽一口氣,臉龐已經開始泛紅。

  他拉著她的手覆住他胸前,她緋紅了臉,努力維持著正經八百的按摩手勢,偏偏他粗重的呼吸及探入她睡袍內不安分的手掌,都讓她四肢無力,只能無助地貼近他的亢奮……

  「不行……我有事要說……啊啊……」她一手壓在他胸前,咬著唇說道。

  「我有更急的事。」他壓著她身子往下一沈,兩人最私密處於是親密地廝磨了一回,引來她一聲情不自禁的嬌吟。

  嘟嘟嘟……

  室內對講機響起,薩德瞄了一眼後,大掌繼續眷戀著她胸前的蓓蕾。

  嘟嘟嘟……

  章蓉蓉嬌喘出聲,在他身上撐起身,接起話筒。「喂。」

  「能否請先生聽電話。」管家說道。

  「管家請你聽電話。」她看向薩德。

  「問他什麼事?」他眼也不抬地褪去她的所有衣衫,只讓他的手掌佔據她白玉肌膚。

  「請問有什麼事嗎?他在休息。」她再次對著話筒說道,身子卻因為他覆在胸前的吮吻而動情地輕顫著。

  「沙賓娜小姐來拜訪。」管家說道。

  這麼晚?章蓉蓉看了一眼時鐘!十一點,柳眉微蹙了下。

  「有一位沙賓娜小姐來訪,可能有急事吧?」她拍拍薩德的肩,柔聲說道。

  薩德的身子瞬間硬如鋼鐵。章蓉蓉訝異地看著他在瞬間冷斂的表情,心裡頓時閃過一陣不安。

  「怎麼了?」她牢握著話筒,咬唇問道。

  「去換衣服。」他對她說完,側身接起電話,沈聲問道:「人在哪裡?」

  「小姐正和烏尤爾先生站在您房間門口。」管家說道。「知道了。」薩德掛斷電話,很快地至更衣室換上一襲長袍。

  而她已經換上刺繡衣服和牛仔褲,正坐在床沿,皙嫩臉龐擔憂地仰望著他。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握住她的雙肩,堅定地說道。

  「沙賓娜是誰?」她擰著眉問道。

  「我下個月後要訂婚的女人。」

  章蓉蓉閉上眼,雖然心裡已經約莫猜到這個結果,但胸口的嚴重悶窒讓她知道自己仍然不夠堅強。光是內疚這件事,就足以把她打得倒地不起。

  「沒事的。」薩德挑起她的下顎,眼神堅定地看著她。

  章蓉蓉凝望著他,甚至擠不出一個笑容,只能扯動了下唇角,輕聲說道:「走吧,別……別讓人等太久。」

  薩德攬住她的腰,將她扣在身側,兩人並肩大步走向門口,拉開房門!

  烏尤爾和一名身穿黑色套裝的瘦高女子正站在門口。

  章蓉蓉被動地迎向女子的幹練臉龐,又悄悄地垂眸而下。「有什麼事一定得這麼晚談嗎?」薩德板著臉問道。

  「我是來看看究竟是何等佳麗,能有魅力讓你將她帶到晚宴上介紹,還住進你的房間。」沙賓娜居高臨下地斜眼望著章蓉蓉,一看到她蜷在薩德身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聲音便不由自主地揚高。

  烏尤爾站在沙賓娜身邊,滿心期待地等待著他們攤牌。

  今晚在宴會上確定薩德對章蓉蓉的在意之後,他連打了好幾通電話,才說服沙賓娜搭飛機從印度回來。

  沙賓娜的金融家族需要和他們這個經營地產、貿易的「夏爾」家族聯婚,但是誰說對像一定得是老大呢?沙賓娜身為阿拉伯世界少見的女強人,怎麼會允許自己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嘛。

  如果他和沙賓娜結了婚,那些債務就不會是問題,地位也會提高,或者D黨還讓他再更親近高層,擁有更多呼風喚雨的動員能力。

  烏尤爾臉上不自覺的笑意,在薩德的目光冷冷地掃來時頓時凍結,連忙低頭裝出遺憾表情。

  薩德與沙賓娜怒眸相望,他往前跨了一步,沈聲說道:「我們到樓下談。」

  「在你這裡談就可以了。」沙賓娜往前跨了一步,轉身想走進室內。

  「這裡不讓外人進來。」薩德不讓步,山般高大身軀摟著章蓉蓉擋在門口。烏尤爾心裡大喜,章蓉蓉的臉色卻是更形慘白。

  她不該站在這裡的,她才是真正的外人!章蓉蓉全身每一寸都在顫抖,卻只能揪著薩德的衣袖,什麼也做不得。

  「我即將和你訂婚,你說我是外人?」沙賓娜瞇起眼,雙臂交握在胸前,瘦削臉龐上儘是談判神色。

  「我們還沒訂婚。」薩德沈聲說道。

  「誰都知道我們會如期訂婚。」沙賓娜不客氣地瞪著薩德懷裡的女人。「如果這樣的我都算外人,那她又算是什麼?」

  「她是我的女人。」

  薩德霸氣地宣示完畢之後,用力地關上房門,神態傲然地攬著章蓉蓉走進電梯,除了懷裡的人兒之外,誰也不瞧一眼。

  因為除了章蓉蓉之外,沒有誰該被他用心在意!

TOP

  第五章

  四人走進一樓交誼廳後,薩德先攬著章蓉蓉在沙發主位坐了下來。沙賓娜在他們對面落坐,烏尤爾則是離開了一會兒後才又回來。

  「你還是學生?」沙賓娜雙臂交握在胸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還在美國唸書。」章蓉蓉輕聲說道。

  「有什麼專長?計算機?營銷?公關?還是就靠著你的年輕美色、就認為自己可以橫行無阻這個世界?」沙賓娜咄咄逼人地說道。

  章蓉蓉垂眸,十指緊扣著,指節都在顫抖。

  好慘,她完全沒法子反駁對方的話,畢竟她確實沒有專長、也還不能獨當一面,因為所有一切,她都還在學習之中。

  「說啊……你憑什麼以為自己可以坐擁這一切?你付出了什麼努力?」沙賓娜坐直身子,要求一個答案。

  「對不起」三個字在章蓉蓉的喉嚨裡打轉。若不是她知道自己一旦道歉,就像在指責薩德對她的寵愛有錯的話,她會開口的。

  「夠了。」薩德粗聲一喝,橫眉怒目地看著沙賓娜。

  「夠了的人是你。還沒訂婚,你就帶女人進來。」沙賓娜仰起下顎,冷薄五官儘是不快。

  「除了她,不會有別人了。」薩德低頭望著章蓉蓉,牢握了下她的手。

  章蓉蓉紅了眼眶,咬住唇,怕自己哭出聲來。他待她如此,而她對他卻充滿了欺騙,萬一他知道真相的話……

  「我以為你和那些娶四個老婆的男人不同。」沙賓娜抿緊雙唇說道。

  「她是特別的。」薩德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冷靜神色看著沙賓娜。「我們把話先說清楚,如果你認為我們這段婚姻裡會有愛,你最好早點認清事實。」

  沙賓娜抬起下顎,幹練的臉上出現一抹嘲諷。

  「不用往你的臉上貼金,我們之間只是BUSINESS,以前到現在都一樣。我是怕你因為太寵愛這個女人,到時候會讓她生出來的孩子繼承你們家族,那會讓我的權益受損……」沙賓娜說道。

  「我不會生他的孩子。」章蓉蓉生平第一次打斷別人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她身上。

  薩德黑眸深黯如海,定定地瞪著她。

  章蓉蓉一語不發地低下頭。她知道他不高興,但她不會因此而改變心意,即便剛入門的烏尤爾在對她使眼色也一樣。

  「算你有自知之明。」沙賓娜臉色至此才稍微和緩一些。

  「我下個月便會離開,我不會干預你們的訂婚。」章蓉蓉誠心誠意地對沙賓娜說道。

  烏尤爾氣到臉色發青,想上前給她一巴掌。

  「最好是這樣。」沙賓娜冷哼一聲,得到了她要的答案之後,起身就要走人。

  「等等!再坐一下!我請管家送一壺花草茶給你,我記得你晚上不喝有咖啡因的飲料。」烏尤爾擋在沙賓娜面前,滿臉討好地說道。

  「不必了,我事情處理完,該走了。」沙賓娜回以一個禮貌微笑,對於這個不長進的男人,只勉強地維持著表面禮貌。

  「既然處理完畢,就代表沒事了,怎麼不多坐一……」烏尤爾極力挽留著。

  「你以為搞這些小動作,沙賓娜就會因此改變主意,和你結婚?」薩德不耐煩地面對烏尤爾說道。

  他現在只想趕走這些閒雜人等,他才能盡快跟蓉蓉把事情說清楚。她怎麼可以說走就走,除非!

  她對他根本毫不留戀。

  「我喜歡沙賓娜,不可以嗎?」烏尤爾突然大聲地說道,用一種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沙賓娜。

  「烏尤爾,我的婚姻與喜歡無關。我父親只有我一個獨生女,我要的是能夠撐起我家族重擔的男人。」沙賓娜直截了當地說道,臉上表情沒有任何喜悅或動搖。

  「你有自知之明的話,就快滾開。」薩德不耐煩地說道。

  烏尤爾面子掛不住,氣到滿臉通紅。不過,話已出口,那就大刀砍個痛快。

  他才不信沙賓娜對章蓉蓉真的毫無芥蒂!

  「沙賓娜,我之前或者不夠積極,但我願意為了你學習啊。我不懂你這麼一個聰明、有擔當的女人,為什麼要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你不知道他對這個台灣女人有多著迷,今天是我們的家族日,他卻一整晚都盯著這個女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有多寵愛她。有這樣的丈夫,你不覺得沒面子嗎?」

  「我會離開的。」章蓉蓉再次輕聲說道。

  薩德臉色一沈,起身大步走到弟弟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往上一提。

  「你怎麼知道她是從台灣來的?」薩德狠狠地問道。

  烏尤爾的臉部一僵,但他很快回過神,吶吶地說道:「我猜的。」

  章蓉蓉的腦中一片空白,全身溫度乍然降至冰點。

  薩德不客氣地將烏尤爾往後一推,轉身將章蓉蓉拉到身前,抬起她的下顎,盯住她的雙眸。

  「你們早就認識?」他語氣陰森地問道,厲眸似刀地刺入她的眼裡。

  章蓉蓉心被緊擰成一團,痛到她沒法子呼吸,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薩德的心被狠狠踐踏在地上,痛到他全身都在發抖。

  「說啊!你們早就認識嗎?」他要她親口承認。

  章蓉蓉打著哆嗦,沒法子在他銳利視線下說謊,只能!點頭。

  薩德神色一變,像暴戾的獸即將茹毛飲血、大開殺戒。他大掌揮開章蓉蓉,她沒站穩,摔落沙發裡,仍然嘗試著想解釋這一切。

  「事情不是你想……」

  「你安排她來接近我。」薩德瞪著弟弟,冷聲說道。

  「大哥,你冤枉我了,是她要求我給她機會親近你的,你也知道女人對你總是前仆後繼……」烏尤爾警告地看著她。

  「不是這樣……」章蓉蓉低喃一聲。

  「閉嘴!我沒問你!」薩德大喝一聲,一腳踹開離他最近的几案。

  上頭的青花瓷器古董摔飛出去,鏗地一聲在不遠處砸成碎爛。

  他失去冷靜的舉動讓所有人全都噤聲不語,不過他的失控也就是那麼一秒鐘。

  下一刻,他便鎮定地站在原地,凜著臉孔,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章蓉蓉望著他頸間因為強忍怒氣而浮出的青筋,她低頭不忍再看,眼淚也在同時落在地面上。

  她知道他現在心裡有多痛!因為他是那麼在意她、那麼地相信她是全心全意對他好啊!「你沒有好處,怎麼會無條件幫她接近我?」薩德瞪著烏尤爾,對章蓉蓉完全視若無睹。

  「我說過我喜歡沙賓娜,幫我自己創造機會有什麼不對?反正,你也很喜歡章蓉蓉。」烏尤爾狡辯道。

  「說得好聽,你無非是想沙賓娜不和我結婚,你好有機會乘虛而入,不是嗎?」薩德緩緩地朝他走近,眼裡嗜血神色讓烏尤爾馬上跑到離他最遠的角落。

  「烏尤爾,我選結婚對象,是以公事標準在處理,我再怎麼樣也不會選擇你的。」始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沙賓娜,眼神輕蔑地望了烏尤爾一眼。

  烏尤爾脹紅臉,如今是騎虎難下,進退都不得了。他以為一切計劃都會如意的,他以為他就要飛黃騰達了……

  「我只是看不過去我哥對待你的方式。」烏尤爾大聲地說道。

  「誰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薩德感覺到怒氣即將再次爆破,他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熔漿般怒焰。

  他這輩子比誰都實際,任何事情總是全盤考慮過才出手。唯一一次不按照計劃,任由心中渴望而做的事-就是將章蓉蓉帶在身邊。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她的騙局,所有她對他所表現出來的情不自禁都是偽裝。她根本不似她的外表般柔弱無助,因為連男人都不敢做出欺瞞他的事,她卻膽大包天地騙了他好幾個月。

  他根本是個被愛蠱惑的笨男人!

  「給我滾出去。」薩德厭惡地對烏尤爾說道。

  烏尤爾臉色難看,卻仍努力在沙賓娜面前擺出驕傲表情。

  「你也滾。」薩德轉身看向章蓉蓉,表情像望著陌生人。

  她面無血色地站在那裡,無辜地蜷縮著身子,恍若她不曾和烏尤爾聯合起來欺騙他一樣。

  他受夠了!

  「我……我……」章蓉蓉不想哭,偏偏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裡打轉著。

  「我不想聽你的任何理由。事實就是,如果不是烏尤爾說溜嘴,你會一直欺騙我下去。」薩德板著臉說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的,就能在這裡橫行無阻,就能隱瞞你和烏尤爾的合作,就能眼也不眨地對我說謊。你的戲演得實在太好!」薩德的嗓門一度提高,情緒再度片刻失控,但他很快地收斂好自己。

  他或者曾經笨到把自己的心交給這個擁有一雙無辜天使眼眸的叛徒!但是,他不會再犯第二次的錯。

  薩德強迫自己看清楚她小臉上每一處脆弱,冷冷地說道:「滾。」

  章蓉蓉從他臉上看不到她熟悉的薩德,眼前的這個男人眼裡的恨意如果能化成刀,她現在應該已經被劈得屍骨無存了。

  「你在留戀什麼?你的東西,我會讓人送到你住的地方。」薩德不屑地說道,

  認定她就是個貪財貨色。

  「我不需要……」

  「你現在還要演給誰看?」薩德譏諷地勾起唇角,轉身大步走出交誼廳。

  他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她!

  「原來你除了年輕貌美之外,心機也很重嘛,也算是另一種優點吧。只是,找了一個不怎麼高明的傢伙當搭檔。」沙賓娜冷笑地說完,也一塊走出房間。

  「混蛋!不過是說錯一句話而已,什麼東西都沒了。」烏尤爾靠在牆角,用阿拉伯語喃喃自語地說道,狂亂地捶打著自己的頭。

  少了沙賓娜當護身符後,他欠下的那些賭債該怎麼處理?D黨的人不會放過他的……

  章蓉蓉望著烏尤爾,在他如此激動時,她反而冷靜了。她冷眼旁觀著他的失態,忽然覺得生命其實比戲劇還戲劇。

  她放著在台灣安穩的生活不過,努力實現行走四方、見多識廣的夢想。現在,她確實嘗到現實的苦果了。

  真是太好了!

  一顆淚水迸出眼眶,她擦去淚水,不許自己再流淚。

  現在的她,沒資格用眼淚浪費時間。

  章蓉蓉握住頸間那條古董項鏈,大聲地對烏尤爾說道:「把我的護照和珊米還給我。」她要回家。

  「我幹麼要聽你的話?」他瞪著她。

  「因為我看清楚你的力量不及你大哥的十分之一,我很樂意把事情真相告訴你大哥。」章蓉蓉聽見自己用著她想像不到的嚴肅語氣說話。她望著烏尤爾臉色猙獰地瞪著人,卻不再有任何感覺。無所謂,她全都無所謂了。

  「賤女人,你現在被薩德玩弄過了,沒人要你了!」烏尤爾刻薄地說道。

  「那不關你的事,我要我的護照和珊米。」她堅定地說道。

  「走。」烏尤爾瞪她一眼,用力踢開門。

  章蓉蓉拖著顫抖到幾乎支撐不住她的雙腿,一抹遊魂似地跟在烏尤爾身後,走出薩德家,自始至終沒再回頭看一眼。

  不該有任何不捨的,早就知道薩德和她不會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傻子才會眷戀哪……

  隔天-

  章蓉蓉坐在咖啡廳裡,看著窗外,等待著她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薩德。先前,烏尤爾載著她離開薩德家,回到她居住過一段時間的地方,至少瘦了五公斤的珊米正在那裡等著她。章蓉蓉帶著珊米及兩人的護照住進飯店,原本是該一走了之,但她萬萬沒想到烏尤爾竟會拿出珊米的裸照威脅要她做最後一件事。

  「打電話給薩德約他出來見面,說一切都是你的錯,都與我無關,然後你就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離開。」烏尤爾說道。

  「你以為他會相信嗎?」章蓉蓉記得她是那樣回話的。

  但烏尤爾很堅持,所以她打了電話給薩德。

  她知道她願意撥電話的原因,不只是因為烏尤爾及珊米,也因為她無論如何都想再見薩德一面。

  他好不容易因為她打開了心防,她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又再度住回銅牆鐵壁裡,他是人不是機器。

  她會把所有事實都告訴薩德,包括烏尤爾現在又以裸照威脅人一事,她相信薩德會幫她取回珊米那些不堪的照片。

  等到事情全都解決後,她便要打電話給她及珊米的家人,然後她會回到台灣療傷,這輩子都不會再和阿拉伯世界有任何關係。章蓉蓉喝了一口紅茶,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她和薩德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事實上,她昨晚打去的電話,並沒有轉到薩德手上。管家淡淡地說,會幫她轉告薩德她所交代的事。

  章蓉蓉握著頸間那條項鏈,伸手把它解了下來,緊緊地握在掌中。

  他差人送來的行李,她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那麼就不該留戀著這條項鏈,欺騙已經夠糟了,她不想再被冠上一個貪心罪名。

  「刻意挑選我到的時間取下項鏈,又是哪種新伎倆?」薩德無情冷聲從她頭頂傳來。

  章蓉蓉驀抬頭,迎上薩德陌生人一樣的神態。

  她鼻尖一酸,卻強自鎮定心神,怕又被說成靠眼淚來騙取同情。

  「我並不確定你會不會來。」她低聲說道。

  薩德面無表情地在她面前坐下,兩名保鑣隨之在座位的鄰桌坐下。

  「到門口去。」薩德命令道。

  保鑣點頭,只留他們兩人坐著。薩德望著她憔悴臉孔,心臟狠狠抽抽了下,但他置之不理,只是用一種冷眼旁觀的神情望著她。他就是來看看這個騙子還想使出什麼花招,好讓自己徹底死心。但,該死的她如何有法子看來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有十分鐘的時間。」他粗聲說道。

  「對不起。」眼淚不請自來地在眼眶裡打轉著,她真氣自己的脆弱!

  「就只是為了這種事?你不用浪費時間了。」他冷笑一聲,漠然迎視著她的淚眼。「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說,因為我要回台灣了。」章蓉蓉把手裡的項鏈推到他手邊。「這個還你,謝謝……你這段期間的照顧。」

  薩德扣住她的手腕,視若無睹地望著她痛到發白的臉龐。

  連他給她的家傳項鏈都要退還,她又在故作什麼清高!

  「不屑拿我給你的東西,是因為從烏尤爾那裡得到了足夠的報酬,準備要光榮歸國了嗎?既然如此,又何必故作姿態地退回我給的這些東西?我不認為你和烏尤爾談好的條件會比我給你的多,你只是他計劃裡的一顆棋子!」而他則是把她當成了唯一珍寶在疼愛著!薩德又用了幾分力,恨不得折斷她纖細手腕,好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痛。

  「我不是為了錢。」她聲若游絲地說道,痛到額冒冷汗卻不出聲阻止他。

  「不為了錢,也不是為了成為我的另一個老婆?那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用力推開她,瞪著她眼眶那顆會讓人氣瘋的淚珠。

  「如果我說我是逼不得已,是烏尤爾逼迫我呢?」她問。

  「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薩德眼裡峻厲漸緩,他激動地傾身向前,粗聲說道:「你早該告訴我的!把真相說出來,我可以幫你處理一切。」

  他眼裡的渴望讓她身子一震,她緊握了他的手,再取過餐巾紙,用筆在上頭寫道:「我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安裝竊聽器,烏尤爾拍了我朋友的裸……」

  字還沒寫完,一名服務員用銀質托盤,端著水杯走近。

  「抱歉,打擾了。」

  章蓉蓉看了那張托盤一眼,上頭擺著咖啡和一迭厚厚的餐巾。

  「對不起,小姐的咖啡。」服務生說道。

  她不喝咖啡的,章蓉蓉抬頭對服務生搖頭,不意卻對上一雙沒有溫度的眼。

  「你送錯了。」她說,不期然地打了個冷顫。薩德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依照平常習慣,對旁人依然不多瞧上一眼。「我沒送錯,是這桌沒錯。」服務生微笑著,一手伸向餐巾,轉向薩德。

  章蓉蓉在餐巾下,看到了一管槍。

  「危險!」她整個人猛撞向服務生。

  所有的事都發生在一瞬間!

  砰!

  槍聲響起、章蓉蓉撲到薩德身上、薩德的保鑣衝到他們身邊、她的後背熱辣辣地痛著。

  薩德瞪著她背上汨汨流出的鮮血,腦子處於完全空白狀態。他以為中槍的人是自己,因為他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的保鑣已經制伏了開槍者,冷靜地問道:「要報警?要叫救護車嗎?」

  薩德摟著章蓉蓉,雙唇發白地說道:「叫救護車,聯絡秘書過來處理一切。」

  他身上白袍被她的血染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腥紅,她的身子抖得像秋葉。

  薩德扯下頭上布巾用力按壓在她背上,卻只能無助地看著鮮血很快地濕了整塊白巾,並將她柔順長髮黏成糾結。「撐著一點,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他聽見自己顫抖地說道。章蓉蓉緊揪住他的手臂,勉強抬起頭,眼神卻已渙散。

  「救珊米……烏尤爾拍了她的裸照……她在飯店40l號房,救她……」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別人!」

  「對不起。」章蓉蓉勉強扯動唇角,小臉垂在他的臂彎處,昏厥了過去。

  「醒來!給我醒來!」

  薩德大吼一聲,抱起她飛快地衝到飯店門口,在救護車抵達的瞬間,便將她送上車,用全副心神祈禱著她一定要平安無事。

  因為失去她,他會……

  遺憾終生。

  打中章蓉蓉的那顆子彈、僅差寸就正中心臟,造成她大量出血、昏迷指數只有十。國內最知名的外科大夫及鄰近幾個國家的醫學權威全都被召集過來,研討對策。在進入手術房六個小時之後,章蓉蓉才被推出病房。命,保住了。

  人則是昏迷不醒。

  半個月過去,她仍然沒有清醒跡象,像一朵離土的花朵,每天都在乾枯。

  身穿無菌衣的薩德站在加護病房裡,心如刀割地望著她身上維持著生命的點滴及各種管線。

  她的昏迷指數已經上升了一些,好不容易,前天也拔下呼吸器了,早該醒來了才對啊。

  薩德的下顎及雙頰蓄著多日不曾修剪的鬍髯,眼眸因為繁忙而充滿血絲。

  「為什麼不清醒?醫生說你應該是要醒來的,你怕面對我嗎?怕我罵你嗎?你早該跟我說實話,你應該相信我比烏尤爾更有辦法掌握住狀況的。」薩德將她冰冷的手包裹在大掌裡,卻因為她的體溫而驀打了個冷顫。

  「你的朋友珊米告訴我所有真相了,我現在安排她在醫院裡做心理治療,她拜託我先不要通知你們的家人。她說,她不想被家人看到她這麼落魄的樣子。」薩德望著病床上那張瘦到只剩巴掌大的小臉,啞聲說道:「我沒有通知你的家人,因為我知道他們會把你帶走。我不能為難他們,他們有帶走你的權利,但是,我自私地希望能再陪你一些時間。

  「事實上,我也不能留你太久,因為烏尤爾背後那群印度黑幫,認為只要除掉我,烏尤爾便能取而代之,掌握我們家族的事業,你留在這裡會有危險。」薩德撫著她的臉孔,眼裡閃過一層薄霧,卻很快地被他眨干。「況且,我還是會跟沙賓娜結婚,你也不會想留下來的,對嗎?

  「沙賓娜家族在印度勢力龐大,可以擺平一切。然後,我已經要烏尤爾簽下切結書,從此之後,他的債務與我們家族無關。一個想殺掉哥哥的人,不是我的家人。」薩德用力深吸一口氣,不高興自己居然還會因為烏尤爾而心痛。

  久遠久遠的記憶裡,在他還沒開始接受父親的精英教育時,他們兩兄弟也曾經有過兩小無猜的時刻。

  「你會懂得我的心情吧。」他低聲問道。

  她依然緊閉著雙眼,像是外在事物與她完全無關,像是想一輩子這麼沉睡下去似的。

  「快醒來!這裡的病房該死的難睡!」他火了,大吼了一聲。這段時間,他等同於住在醫院裡,就怕她夜裡醒來時,看不到他會驚慌。「醒來,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醫生說你早該醒了啊。」薩德將臉龐埋入她的掌心裡,雄壯身軀痙攣似地顫抖著,發出痛苦的喘息聲。

  他害怕失去她啊!

  薩德抬頭望著她,卻發現她的眼皮緩緩掀動了一下。

  他瞪大眼,生怕自己眼花了。

  幸好,她的眼睛又輕輕地眨動了一下,終於!

  她睜開眼看向他。

  「薩德……」她微聲說道。

  「你醒了!」薩德激動地喊出聲來,按下呼叫鈕。

  「珊米……她……」她虛弱地問道。

  「她沒事。」他握住她的手,激動得脹紅了臉。

  「我就知道你會……」她話沒說完,整個人便輕喘了起來。

  「不要說話。」薩德想緊緊地抱住她,但她像個玻璃娃娃,他只好用力握著她的手,熱切地望著她。「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病房門被打開,醫生、護士魚貫而入,站到病床邊,開始檢查她的瞳孔、心跳,並詢問種種問題,以確定她的意識是否已完全清醒。

  太多的陌生人讓章蓉蓉慌張地轉頭看向薩德。

  「我在。」薩德將她的手放至唇邊,深深地吻著。

  「現在一切指數都很穩定,過幾天體力好些之後,再進行一次詳細檢查。好好休息後,就可以回家。」醫生笑著對薩德說道。

  「她會不會又昏迷過去?」薩德神色緊繃地問道。

  「人體有很多奧妙,例如她早該醒來,卻拖了這麼久。不過,以一般正常情況而言,她現在應該只會愈來愈好。」醫生說完,和護士一同離開病房。

  薩德凝望著她,連眼都捨不得眨。他用指尖撫著她冰冷的面頰,想開口卻激動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章蓉蓉望著他顫抖的雙肩,從他疲憊及頹亂的臉上,知道他這陣子過得有多糟。

  她的心裡既安慰又難受,卻什麼也不能說。

  「我已經從珊米那邊知道所有事情了,這一切不是你的錯。」薩德撫著她的臉龐,已經管不了自己臉上的笑容是不是太過討好。

  「我想回家……」她眼眶泛紅,輕聲說道。

  「等你好一點之後,我們就回家。」

  「我要回台灣……」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流入唇間。

  薩德一顆心被狠狠掐住,他拭去她的眼淚,在病床邊佇立良久卻是始終不發一語。

  章蓉蓉當然看得出他的不捨及心疼,但她也知道除了他已經原諒她的欺騙一事之外,他們之間其實什麼也沒有改變。

  如果他已經決定要和沙賓娜解除婚約,他現在就會開口了,不是嗎?

  但他什麼也沒說。

  終於,他沈聲說道:「先把身體養好。」

  「我要打電話回家。」章蓉蓉閉上雙眼,怕自己會大哭出聲。「爸媽,還有哥哥……一定很擔心……」不聽話的淚水滑出眼眶,她卻虛弱到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讓淚水放肆地佈滿整張臉孔。

  「我會處理好的,你好好休息。」他吻去她的眼淚,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在顫抖。

  「我要回家……」她喃喃地說道。

  「留下來。」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揚眸看向他。

  薩德的黑眸定定看著她,眼裡有著她不曾見過的急切與眷戀。

  她沒聽錯,他方才確實是要她「留下來」

  「留下來,當你的第二個妻子?」她問。

  他說不出話,黑眸痛苦地望著她,只希望她能懂得他的兩難心情。

  「我累了。」章蓉蓉合上眼,在兩人的世界中築起一道牆。

  薩德望著她憔悴小臉,大掌貼在她冰冷面頰,感覺自己的體溫也正一點一滴地流失。

  是啊,他有什麼資格留她?他調查過她的家世背景,她原本就是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何必離鄉背井地屈就自己成為他的二分之一呢?

  他張開口,想說些緩和場面的話,但他的嘴裡像嚥入了一整片海水,苦澀地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難當。「好好休息,我會和你的家人聯絡。」他握著她的手,只能這麼說道。她微乎其微地點了點頭,佯裝熟睡,以免睜開眼看到他又忍不住流淚。

  而他握住她的手,直到她不敵虛弱地再次進入睡眠之後,他仍然坐在原地癡癡凝望著她。

  畢竟,這是他最後一次看著她的睡容了……

  兩天之後,章蓉蓉的家人抵達了杜拜,薩德則沒再出現過,只在她頸間留下那條他第一次送給她的紅寶石項鏈。

  離開杜拜之前,阿布都來看過章蓉蓉一次,告訴她薩德即將訂婚的消息。她要他代為轉告薩德,她的祝福。

  然後,她跟家人回到台灣,絕口不提這段時間裡所發生的事情。

  她與薩德之間,從此再無任何相關。

TOP

  第六章

  三年後!

  章蓉蓉坐在辦公室裡,一下子起身、一下子坐下,與她平時悠閒安適的模樣完全不同。她好緊張,緊張到一向很健康的胃都在抽筋。

  萬一英國「TEY」那邊派來的品牌董事不認同他們百貨公司的理念,認為他們的設計調性與本地不符,還是覺得她寫的企劃不夠周全,當面拒絕了設櫃提議怎麼辦?

  如果能成功地引進這個目前在歐美大受歡迎的服飾品牌,她有信心一定能創造出色的營業額。況且,這是她擔任特助以來,投入最多心血的一項企劃案,當然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啊。章蓉蓉從襯衫底下拉出頸間項鏈,放在掌心裡汲取著力量。她一定可以成功地在萬用手冊上「TEY專櫃進駐」那一欄打勾勾的。一定可以!

  「蓉蓉,他們已經到樓下了。」另一名特助麥楓衝進辦公室來。

  章蓉蓉點頭,立刻起身整理奶油白套裝,在將項鏈放入襯衫裡之前,又用力地緊握了一下。

  麥楓一見她神色緊繃,就像辦公室的其它人一樣,不自覺地想為「小公主」加油打氣一番。

  再怎麼說,小公主前陣子才幫他策劃了完美的求婚記,他女朋友感動到痛哭流涕,說他報恩也不為過。

  「放心放心,你做了那麼萬全的準備,沒人比你更瞭解『TEY』的屬性。況且,他們董事都親自來視察了,代表了我們希望很大。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就是亞洲第一個據點了。」麥楓愈說愈興奮了起來。

  「沒錯。」章蓉蓉點頭,盡可能用輕鬆語調說道:「就算沒成功的話,我也不用太擔心,在百貨界我還算新人,還有很大努力空間。」

  「你幹麼貶低自己?你進來公司一年,引進的那幾個專櫃,讓女性精品部門業績提升了一千多萬,就算你不是小公主,別人也會誇你幹得好。」麥楓對她豎起大拇指,真心誠意地說道。

  「謝謝。」章蓉蓉甜甜一笑,心情變好了一些。

  沒錯,她希望自己能夠表現得很好。

  她不希望老是被稱為董事長的「小公主」,好像她不曾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

  父親是百貨公司的董事長,她的陞遷當然比一般人順利,學習過程中,大家也都待她很好沒錯,但她還是希望能闖出一番事業。

  幸好,她在回台灣工作前,先在美國百貨公司擔任採購助理,歷練了一年。因為有了那段經歷,讓她知道自己在工作上,離完美還有一大段距離,所以她不會因為別人的掌聲就鬆懈。

  她知道自己每天都朝著她寫在萬用手冊上的「獨立自主女性」更進一步,她絕對不是沙賓娜口中那種徒有年輕貌美的女子!

  停-不許再想那段過去了,他們已經結婚,或者連孩子都生了也說不定。薩德的劍眉鷹目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她不自覺地緊握了下拳頭。

  停-

  現在她工作順利,還有一個正考慮要嘗試交往的對象皮仁傑。回憶往事對她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們走吧。出擊!」章蓉蓉挺直嬌小身軀,快步走出辦公室。

  「我有預感,你這回一定會大成功的。」麥楓說道。

  章蓉蓉回頭比了個勝利V字形,腳步也隨之輕快了起來。她也有預感,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章蓉蓉和企劃部人員站在會議室的右側,等待著「TEY」董事約翰史密斯先生的來訪。「史密斯先生,這邊請。」

  外頭傳來百貨公司總經理的聲音,章蓉蓉露出最親切的笑容,目光看向會議室大門,等待「TEY」董事的出現。

  終於,一個高大男人出現在門口,卻不是她所預期的金髮碧眼。他五官峻挺、雄健寬肩讓身邊的男人全都為之失色,一身合身西服挺拔出眾、氣勢不凡。而他那雙深邃黑眸,強勢地直接鎖住她的眼。

  那是薩德!

  章蓉蓉不能置信地望著他,心臟狠狠地被擠壓著。

  怎麼可能會是薩德!

  她屏住呼吸,目光卻沒法子從他臉上移開!

  他看起來是不是瘦削了一些?深眉間的擰皺是不是又加深了一點?沙賓娜沒有好好照顧他嗎?

  章蓉蓉臉色蒼白地後退一步,卻踩到麥楓的腳。

  「啊。」麥楓悶哼一聲。

  「抱歉。」章蓉蓉驀地低下頭,望著腳上白色高跟鞋,腦中完全一片空白。

  薩德怎麼會是約翰史密斯?因為他早有預謀、不想讓她有所防備,所以才會用了這麼一個普通到很虛假的名字嗎?

  但,他為何而來?章蓉蓉一開始思考時,手指便習慣性地就想去握住襯衫底下的項鏈。不,她不能這麼做!她很快地鬆開手,將手背到身後。一行人從她面前緩緩走過,一陣章蓉蓉以為她忘記的冷泉木香不期然地鑽入她的鼻間。

  章蓉蓉屏住呼吸,看見一雙深黑色牛皮手工皮鞋在她面前暫停一秒鐘,她的心臟也隨之窒息了一會兒。

  當黑色皮鞋大步地往前走,她這才鬆了口氣,偷偷摸摸地躲到人群最後方。

  只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她能喘氣的時間只有幾秒,因為她的座位離薩德不過是幾步的距離,終究還是得硬著頭皮坐上去。

  「我們非常開心能夠邀請到約翰史密斯先生來到台灣,給我們的企劃一些建議……」百貨公司總經理也是章蓉蓉的堂哥章向民,以英文開始進行會議。

  章蓉蓉佯裝無事人地抬頭,卻被薩德一瞬也不瞬的注視給嚇了一大跳。

  他的眼神那麼明目張膽地盯著她,擺明了根本不把其它人放在眼裡。

  她感覺到自己耳根在發燒,她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同事們是怎麼看待薩德對她的注目這回事。他這麼緊迫盯人是什麼意思!他和沙賓娜的婚姻如何?他怎麼會在三年之後,才突然想要挽回或追求?章蓉蓉互絞雙手,愈想就愈是坐立難安了起來。

  「可以開始簡報了。」薩德翻閱著資料,指尖拂過企劃者的名字!「章蓉蓉」。

  「章特助。」章向民望了她一眼。

  章蓉蓉擠出一個笑容,姿態僵直地起身。

  「加油,你沒問題的。」麥楓小聲地說道。

  章蓉蓉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覺到薩德的目光像兩道利箭刺著她的後背。

  「各位早安……」她清清喉嚨,目光不得不與薩德交會,盤著發髮而露出的雪白頸子,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再次代表所有的同仁,歡迎史密斯先生蒞臨指教。」

  薩德的表情沒變,照亮黑眸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章蓉蓉不得不移開眼,用一種百分百的專注開始對著投影屏幕做出簡報,從包裝營銷到未來櫃位陳設,全都鉅細靡遺地說明得一清二楚。薩德望著她的利落裝扮,從她盤起的長髮到她纖細身軀及都會麗人裝扮,目光最終停留在她上了薄妝的自信臉孔。他的小白花蛻變成一朵自信百合了,而他們終於-

  又見面了。

  「我們為了迎接『TEY』這個品牌,已經策劃了一系列時尚秀展活動,務求能在最短時間內打開它的市場。首先,國內接下來有幾場大型頒獎晚會,我們長期贊助的幾位女星……」

  章蓉蓉在敘說時,目光隨之望到薩德身邊的秘書哈里曼,她微微點頭算是招呼,又繼續恢復到永續經營的主題上。

  二十分鐘的簡報完畢後,哈里曼代表薩德發言幾個關於合約、活動及利潤問題。

  跟了薩德快十年的哈里曼,原本極度不解這種「夏爾」集團旗下一個小品牌設櫃的雞毛蒜皮小事,怎麼會勞動薩德先生大駕,還交代他要用假名出席。但當他看到章蓉蓉的那一刻,他就全明白了。

  薩德先生三年前的那段情史,至今還是大伙茶餘飯後的話題。沒人想得到薩德先生居然也會有柔情的一面,更沒人想到這個鐵漢居然會允許章蓉蓉離開身邊。薩德先生一直把章小姐當成心頭寶,大家也都很開心他終於有了好歸宿。更別提只要有章小姐在的場合,氣氛都會比較輕鬆,大伙也比較知道如何和嚴厲的薩德先生相處。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我們很希望能趁著『史密斯』先生在台灣的機會,簽訂這份合約。」章蓉蓉帶著控制過的淺笑,很快看了薩德一眼。

  薩德看了哈里曼一眼,以阿拉伯語說了幾句話。

  「史密斯先生有幾個問題想私下詢問一下章小姐。」哈里曼精神奕奕地以英文說道。

  章蓉蓉胸口一窒,再次不情願地看向薩德。他的眼眸讓人看不出想法,但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擺在她身上,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怕我才能不足,沒法子回復史密斯先生的問題,還是請他在相關人員都在場的時候,提出不清楚之處,我們才能給他最詳盡的回答。」章蓉蓉用最平穩的口氣說道,手心卻在流汗。

  薩德神色未變,高大身軀起身就往外走。

  「謝謝你們的簡報。」哈里曼急忙補充了一句,也隨著起身。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傻了眼,總經理章向民急忙走到章蓉蓉身邊,向她使了個眼色。

  「請留步。」章蓉蓉急急忙忙地衝到門口,擋住薩德的去路。

  薩德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濃眉疑問地一揚。

  「請回座,我先回辦公室拿一份文件之後,就會馬上過來會議室,回答『史密斯先生』……」章蓉蓉努力不要把這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偏偏還是脹紅了臉。

  「的問題。」

  「我拭目以待。」薩德勾唇揚起一個微笑,短暫得只讓她看見。

  章蓉蓉心神一亂,耳朵辣紅了起來。

  顧不得有一堆目光正打量著她,她小跑步地衝回她的辦公室。

  趁著四下無人時,她搗著胸口,用力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偏偏卻驚慌到連正常呼吸這件事都做不好,她洩氣地抓起萬用手冊,看著她寫在裡頭勉勵自己的話-

  不可被私人情緒影響工作。

  天知道,在沒遇到薩德前,她從不曾被私人情緒影響過工作。況且,現在是他故意用工作來干擾她的私人情緒啊!

  可惡!

  薩德站在空無一人的會議室,等待著章蓉蓉。三年前,在她離開他之後,他依照原訂計劃和沙賓娜結婚。沙賓娜依舊在國外工作,兩人一個月才碰面一次。他們最熱絡的時刻,便是討論雙方家族異業結盟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子嗣似乎是很正常的結果。

  因此,他母親不只一次地問過,為什麼不把章蓉蓉找回來,讓她幫他生個兒子。

  他不是不想,只是因為知道他的小白花沒法子在這種情況下存活。於是,他便刻意不許自己想起她,沒想到-

  很難……遇見她之前,他可以輕易用工作填滿所有的時間縫隙。她離開之後,她的身影卻總是在他來不及阻止前便佔領了他的思緒。兩年多過去了,他和沙賓娜家族的合作空前成功,家族事業版圖的擴大,並不能帶來任何滿足。金錢成了無意義的數字,夜深人靜時,想章蓉蓉想到心痛時,他甚至會後悔當初為何要和她有過那麼一段交集。把心交在別人手裡的感覺,脆弱得讓他幾乎不能承受。

  但這是他的選擇。

  直到三個月前,沙賓娜戀愛了,她要求離婚。

  他二話不說地同意了,前提是雙方家族的合作不得中斷。沙賓娜那方當然只能同意,因為是沙賓娜有所圖求於他。

  離婚的那一天起,他便讓人全力搜集著所有與章蓉蓉有關的消息……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來。

  「打擾了。」章蓉蓉走進來,刻意沒關門,大步走向會議桌。

  薩德望著她僵硬如木板的緊張姿態,他起身走向大門,啪地一聲關上門,再喀地一聲反鎖。她驚跳起身,直覺地用會議桌隔開彼此。

  「請問『史密斯』先生有何指教?」她客氣地問道。

  「你變得更有自信了。」薩德繞過會議桌,自信姿態像獵人追捕落網的小動物。

  她見狀,馬上又想繞到桌子另一邊。

  「或者,你根本都沒變,還是以前那朵小白花?」他揶揄著她逃走的舉動。

  章蓉蓉聞言,馬上站穩腳步,雙臂防備地交握在胸前。

  「我……如果這就是您要詢問的公事,恕我無可奉告。」她努力擺出最強硬的姿態,偏偏顫抖的聲音不怎麼有說服力。

  「咄咄逼人不適合你。」他傾身向前,近到能呼吸到她肌膚的味道。

  「公事公辦就是最適合我的態度。」她挺直背脊,要自己不許注意到他今天穿的墨色西裝有多能襯映他的深眸、剪裁又有多適合他的寬肩體格。

  「那麼我們就公事公辦吧,我會把這個案子交給你。還有,如果你對『SHAR集團』的其它品牌有興趣,我們也可以再談合作方案。」他說了一連串品牌名稱,滿意地發現她倒抽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這些公司也是你們家族的。」

  「SHAR集團」旗下有好幾個在好萊塢大受歡迎的設計師品牌,她確實很感興趣,「TRY」正是她投石問路的第一步。

  「夏爾家族集團涉獵很廣,『SHAR』集團,只是一小部分。」有些公司是他知道她感興趣之後,特別買下來的。

  章蓉蓉避開他炯亮黑眸,目光落在他肩膀上,故意不與他正面接觸。

  「為什麼來?」她問。

  「原因再清楚不過了。」薩德再逼近一步,朝她伸出手。

  她低喘一聲,轉身要走,卻閃躲不及他的快速拉扯,整個人飛撞而入他的懷裡。

  緊摟著她柔馥身子,他以唇輕觸著她的髮絲,手掌一揚,抽去上頭髮簪。

  她低呼一聲,抓住他的手腕,卻來不及阻止長髮流瀉一肩。

  他低頭望著她,胸口忽而一窒。

  「你剪短頭髮了。」他啞聲說道,撩起她如今只及肩的長髮。

  「這樣比較容易整理。」看他專注地撫摸她的髮絲,她鼻尖一酸,喉頭也哽咽了起來。他極愛她的長髮,以前總愛一邊看文件,一邊把她抱在腿間,撫著她的髮絲。她經常抗議她又不是他的寵物,但是每次卻總是對他屈服、乖乖地待在他懷裡,直到倦極了睡去為止。

  「再把它留長。」薩德攬住她的腰,用唇去熟悉著他想像了許久的面容-她的光潔前額、嬌俏鼻尖、她總是如花瓣般誘人的唇……

  「不可以,你結婚了!」章蓉蓉臉色蒼白地用手撐在他胸前,拚命地後退。

  「我離婚了。」

  章蓉蓉睜大眼,他勾唇一笑,吻住她訝異的唇。

  他的長指探入她的髮絲,引來指尖一陣酥顫。他想念她的頭髮、她的味道,還有她柔軟得像是要融化的芳唇。

  章蓉蓉沒法子閉眼,她盯著他黑黝深眸,呼吸著他的味道,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楚現實與夢境。

  「嚇傻了嗎?」他的唇吮著她毫無動靜的唇,低笑著問道。

  她的眼淚啪地流了下來,指尖倏地刺入他的手臂裡。

  她緊緊摟住他的頸子,在鹹鹹淚水裡回應著他的吻。兩人的擁抱愈來愈緊,像是下一刻就要將彼此融入體內一般。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會議室大門響起劇烈敲門聲。

  薩德詛咒一聲,勉強抬起頭,卻沒有放開她。

  章蓉蓉乍然清醒,她用力推開他,匆匆跑到門邊打開門,她的堂哥章向民正站在門口。

  章向民一看堂妹臉上還有淚痕,立刻關上門,轉身對罪魁禍首怒目相向。「你怎麼可以騷擾……」

  章蓉蓉連忙拉住堂哥手臂,低聲地說道:「他沒有勉強我。」

  「那你怎麼會哭?」章向民不客氣地問道。

  章蓉蓉回答不了這個有著太多愛怨情仇的問題,只好顧左右而言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他……我們……」

  「你忘了會議室裡有監視器嗎?我不放心,跑到安全室察看。」章向民說道,仍然沒給另一個男人好臉色。

  她怎麼忘了會議室有監視器!章蓉蓉倒抽一口氣,小臉乍然飛紅,恨不得找個地洞往下鑽。薩德望著她又窘又羞的模樣,一時沒法子移開目光。是因為心裡在意了,所以她的任何舉動都會讓他心疼嗎?

  「史密斯先生。」章向民一看到對方還不怕死地緊盯著小堂妹,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薩德濃眉一蹙,嚴眸瞪去!

  「我們公司正正當當地做生意,也希望你以同樣的尊重對待我們。」章向民努力地不在他的氣勢下退縮,大聲地說道。

  「我很欣賞你保護她的態度,但是,沒必要。」薩德神態未變地說道,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公事。

  章向民看著他一派自在的態度,還有蓉蓉滿臉通紅的姿態,心裡雖然不放心,多少也感覺到事有蹊蹺。

  「你們早認識了?」章向民低聲問道。

  章蓉蓉點頭。

  「那你之前怎麼不提?」章向民皺了下眉頭。

  「我不知道他會用約翰史密斯這種化名。」章蓉蓉微慍地看了薩德一眼。

  「但是,他還是不該乘機佔你便宜,你們畢竟不是男女朋友。」章向民不以為然地說道。

  「她是我的女人。」薩德簡單地說道。

  章蓉蓉原本就羞紅的小臉,此時像燙熟的蝦子一樣紅到她額頭冒汗。她拚命吞嚥著口水,連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你們……你們在交往。」章向民尷尬地說道。

  「我們沒有在交往。」章蓉蓉很快地否認。

  「我們曾經在一起過。」薩德補充說明。

  章蓉蓉的臉簡直快縮進衣領裡,但她告訴自己,她早不是當年那個怯怯的小女生,所以她抬頭盡可能大聲地說道:「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

  「我不擔心這種事,我們總是『一見如故』,不是嗎?」他眼神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她的紅唇。

  她倒抽一口氣,像是被火燙到似地猛低下了頭。

  章向民興致盎然地望著這兩人之間的火花,心裡有些發噱。

  「我接下來還有幾個行程要去。」薩德望了她一眼,大步走向門口。「送我下去。」

  「不要。」

  「這是你們公司應盡的禮貌,不是嗎?」他回頭冷靜地說道。

  章蓉蓉看到薩德已經一副生意人的嚴肅模樣,也只好裝出鎮定模樣說道:「史密斯先生,這邊請。」

  章向民還來不及阻止章蓉蓉,她已經陪著人走出會議室。

  會議室外的走道上,薩德的秘書哈里曼與百貨公司企劃部人員全都站在那裡。

  章蓉蓉從同事驚詫的眼神裡,赫然想起她的髮簪已被薩德解開,長髮落了一肩。

  「我……我的髮簪……髮簪……」她結結巴巴地想說謊,無奈這實在不是她的專長。

  「斷了。」麥楓很好心地幫她接下話。

  「面紙。」薩德對秘書哈里曼說道:「我想我唇上有口紅。」

  他說什麼!章蓉蓉抬頭茫然地看著薩德,等她意識到他的話代表了什麼涵義時,她只希望能有勇氣把長髮全都撥到臉上,好遮住她灼燙的臉。「還是這麼容易臉紅。」薩德經過她身邊,指尖畫過她發燙臉頰,輕聲地說道。

  章蓉蓉倒抽一口氣,拍開他的手。

  他一挑眉,附耳對她說道:「不過,爪子變利了。我期待下次的再見……」

  「我不會再和你再見。」她後退一步,大聲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合約不用談了嗎?」薩德輕鬆地問道。

  企劃人員全都倒抽一口氣。

  「當然不是。」章蓉蓉真的很想衝上去咬他一口。

  「我想也是,盤上你的頭髮。」薩德命令完畢,轉身大步走進電梯。

  章蓉蓉望著他的背影,心裡閃過一陣不捨,想追上前,卻又沒有理由。

  薩德每次出現都像颶風,殺得她不知如何反應。章蓉蓉無聲歎了口氣,緩緩地轉過身-

  赫!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在看她!她好不容易恢復一般溫度的臉龐,再次倏地飛紅,害她跑步衝回辦公室,縮頭烏龜一樣地縮在裡頭,直到下班前都沒再離開過。這下可好,她的良好名譽、專業形象全都毀了,

  都是薩德惹的禍啦!

TOP

  第七章

  乍見薩德,章蓉蓉有太多的心情想躲起來一個人沈澱。偏偏,這一晚是章蓉蓉的家族聚會日,她的爸媽,還有媽媽在前兩任婚姻生下的哥哥耿毅和齊威,都分別帶著他們的妻子來訪。

  她想躲都躲不掉!

  「今天合約談得怎麼樣?」晚餐後,章洪問著寶貝獨生女兒,嚴肅方臉上滿是關心神態。

  「還……算順利。」章蓉蓉吞吞吐吐地說道,不知道爸媽對於下午發生的事知道多少。

  「簽約了嗎?」程麗文問著女兒,高瘦的她保養得宜,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

  「應該是這幾天吧。」章蓉蓉吶吶地說道。

  「那麼我們何時可以看到這位行徑大膽、目中無人的『史密斯先生』?」章蓉蓉的二哥齊威挑眉問道。「你們……你們全都知道?」章蓉蓉這輩子臉紅的次數,加起來都沒今天多。

  「當然。你不會以為你今天在公司發生的事情是小事吧。」她的大哥耿毅推了推眼鏡,嚴肅地說道。

  「其實,他的本名叫薩德。」章蓉蓉老實地說道。

  「薩德?」最近剛在中東做了一些投資的齊威,對於這個名字有印象。

  「他和杜拜的『夏爾』集團的執行長薩德有沒有關係?」最近教授過一門中東投資課程的耿毅,也正襟危坐了起來。

  「你們怎麼都比我還清楚他啊。」章蓉蓉不可思議地瞪著眼。

  「因為他有錢到可以用鈔票活埋一個國家。」齊威說道。

  「聽起來不是狠角色。」章蓉蓉的大嫂白心蕾特意以一種專業口吻說道,只是身上的蕾絲襯衫破壞了效果。

  「薩德的出現,會不會影響你跟皮仁傑的『友誼』?」她的二嫂孟歡兒好奇地揚起杏眸問道。

  「我不知道,我還沒法子想那麼多。」章蓉蓉小臉滿是苦惱地說道。大夥兒一看她為情傷神的模樣,加上今天下午她居然沒有因為被強吻而給薩德一巴掌的默許舉動,讓所有人心裡都有了底。

  「這個男人和你在杜拜失蹤的那半年有關係嗎?」白心蕾扯著章蓉蓉的手,直接問出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他……我……」她的舌頭打結,拚命吞嚥著口水。

  「是他把你關起來半年?」齊威說完,和耿毅交換了一個眼神。

  最好是!因為他們會給那個傢伙一個難忘的教訓。

  章蓉蓉咬著唇,無助地望著家人,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他們在杜拜找到她時,她傷心欲絕加上身體虛弱,對於那段過去隻字不提。

  家人怕勾起她的傷心往事,全都不敢逼問,一徑地安排她做心理諮商,陪她到處散心,且確定她已經很平靜之後,才敢再讓她回到美國繼續讀完碩士。

  之後,她以為她與薩德不會再見面了,也就沒再想過要提起那段往事。

  「事情是這樣的……」章蓉蓉囁嚅地把所有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三個大男人臉色奇差無比。她的爸爸章洪甚至已經喝完了三杯水,好鎮定情緒。他們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居然差點被賣入風化區,而且還被迫和別人同居了好幾個月,或者他們該稱之為「情婦」?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章蓉蓉紅著眼眶說道。

  「謝天謝地,你沒事。」程麗文抱住女兒,臉色仍有些蒼白。

  「我想掐死薩德的弟弟烏尤爾。」白心蕾快人快語地說道,襯衫袖口的蕾絲激動地揮舞著。

  「算我一份。然後,我也想賞薩德一巴掌,太大男人了。」孟歡兒說道。

  「換個角度想,要不是烏尤爾或薩爾,你現在已經在我們找不到的地方了。」

  齊威一提到這事、還是忍不住臉色發青。

  「我希望你跟那個朋友珊米已經學到教訓了,你們當時實在是太過輕率衝動。」耿毅補充說道,眉頭揪得死緊。

  「我們的命都算撿回來的,會好好珍惜的。」章蓉蓉抱歉地一笑。「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程麗文見女兒神色頗平靜,便拉著女兒的手,問出當初怕女兒被二度傷害,而始終沒問出口的問題。「那段時間,他沒讓你受委屈吧?」程麗文輕聲地問道。

  「他其實待我很好。」章蓉蓉辣紅了臉,紅暈一直蔓延至頸間。

  「很好?」章洪提高音量,氣到滿臉通紅,額上青筋暴現。

  「很好會去娶別的女人?」齊威不可思議地說道,喉結激動地上下起伏著。

  「很好的人是你,他做了那麼多糟糕的事,你居然還願意原諒他。」耿毅板著臉接下話,利眸更冷。

  白心蕾看著老公耿毅怒火中燒的表情,開始替自己就讀幼兒園的小女兒擔心。這個老爸的保護欲似乎太過度了一些。

  「對不起……」章蓉蓉面對著爸爸、哥哥們的怒氣,她低下頭小聲地說道。

  「薩德這回過來是想要挽回嗎?他離婚了嗎?」白心蕾拍拍老公的肩膀,要他息怒並隨口問道。

  「他離婚了,看起來也確實像是來挽回的。」章蓉蓉輕聲說道,現在還是覺得這一切很不真實。

  「離過婚的,都不是好男人。」章洪說道。離過兩次婚的程麗文瞄了先生一眼。

  「女人不算,女人有選擇的權利。」章洪連忙補充,還陪上一個笑容。

  「看來在座男性都堅持反對薩德。」一手托腮的孟歡兒,回頭看著老公齊威,耳朵上尼泊爾銅片耳環叮叮噹噹地附和著她的話。

  「真金不怕火煉,想要抱得美人歸,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是嗎?」齊烏伊拉過孟歡兒入懷。

  「沒錯。」章洪大聲說道。

  章蓉蓉突然覺得很恐怖,爸爸和哥哥們怎麼一副要薩德跳火圈、爬刀山的模樣?

  薩德只不過是想重新追求她而已啊。

  天啊,薩德真的回到她身邊了。

  一忖及此,甜甜笑意不自覺地浮上章蓉蓉唇邊,但她很快地低下頭,怕太開心的模樣被父兄看見。

  「我倒是覺得薩德待蓉蓉還不錯,擺明了眼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三千寵愛集一身。」程麗文望著女兒害羞模樣,笑著說道。她的婚姻、戀愛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女兒心中小鹿亂撞了。

  「沒錯,阿拉伯王子和純情少女,好浪漫。」白心蕾滿臉的玫瑰夢幻神色。

  「見鬼了,可以娶四個老婆,哪裡浪漫了。」齊威馬上翻了個白眼。

  「你不懂啦。」孟歡兒杏眸瞥了老公一眼。

  章蓉蓉悄悄揚眸瞥向媽媽和嫂嫂們,感受到她們的支持,她回以一笑-雖然她還不確定自己和薩德之間會演變成何種結局。

  「總之,你明天就從『TEY』那個案子撤手。」章洪急忙說道,怕乖女兒被這群娘子軍洗腦。

  「不!」章蓉蓉一驚,馬上搖頭,一臉嚴肅地看著爸爸。「我不要撤手,我花了那麼多心血,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們的響應,我要把事情做好。」

  「你做得認真,但是對方動機不見得單純。」章洪氣急敗壞地說道。

  「如果他不能公事公辦的話,那麼我也不會再給他任何私下相處的機會。」章蓉蓉語氣堅定地說道。

  男人們滿意地點頭。

  娘子軍們一挑眉,對於男人們的健忘感到不可思議!這些男人根本忘了他們當初追求人的手段,是多麼無所不用其極。如今,竟然還會妄想薩德會公事公辦?真是可笑。

  章蓉蓉的宣言,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因為她現在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公事、哪些是私事,因為薩德根本不管那一套!

  百貨公司之前曾經聯絡過,但卻毫無響應的幾個世界品牌,在薩德拜訪過百貨公司之後,全都一窩蜂地湧向他們,好像他們百貨公司成了亞洲最讓人垂涎的一塊市場。

  然後,每個品牌都建議章蓉蓉可以直接找薩德先生做進一步的談判。

  章蓉蓉還能怎麼辦?

  當然只能找他「談一談」

  偏偏薩德這時候大人物的本色完全顯露,她和他的秘書哈里曼聯絡過幾次,哈里曼堅持薩德這幾日的行程滿檔,只能和她約在飯店房間-如果她不介意的話。她介意得要命,但是她能夠不去嗎?

  明明她去找他的原因就是希望他公私分明,偏偏還約在飯店談,連她自己都快分不清楚公與私了!

  就像她也不清楚自己心裡想要的是什麼一樣。

  她沒法子抗拒薩德,但她也很清楚薩德要找回的是以前那個百依百順的章蓉蓉。

  畢竟,她早就不是當年的她了。如同她知道他早晚會提出要她跟他一塊回杜拜的要求,但她實在不想離開台灣的左右為難心情一樣。但是,她真的很想他,好想讓他緊緊地擁抱啊……

  此時,章蓉蓉站在薩德飯店的房間,愣愣地看著門板已經有十分鐘,卻始終沒有勇氣按下門鈴。

  突然間,門被打開,薩德的臉赫然在目。

  「為什麼站了這麼久還不進來?」他說。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也沒移動身子,內心仍在抗拒。

  「樓梯間和電梯出口邊各有兩名保鑣。」薩德望著她臉上的猶豫,內心其實不晚。

  如今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擋他們了,她為何沒有馬上奔入他的懷裡?難道時間真的改變了他們對彼此的感覺?

  不,他不認為如此,更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薩德往前一步,注意到她握緊拳頭,且悄悄地飛紅了雙頰。他這才放下心!

  他對她顯然還是極具影響力的。

  「我……我……沒注意到有保鑣……」她結巴地說道,在他的大掌攬過她的腰時,倒抽了一口氣。

  「那不重要。」薩德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房裡。

  整間套房就只有他們兩人,昏暗燈光把氣氛氤氳成曖昧。

  薩德什麼話也沒說,只一徑用他那對黑眸蠱惑地盯著她,而章蓉蓉知道自己的耳朵又不爭氣地開始發熱了。

  她只好後退,盡可能用最嚴肅的口吻說道:「請將燈光打亮,我是來跟你談公事的。」

  薩德打開屋內所有燈,明亮光線下,她小臉上的緊張更是清楚可見。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與合身奶油色長褲,一條愛瑪仕絲巾繫在頸間,配上完美髮簪,乍看下竟顯得十分精練與……

  陌生。

  薩德欺前一步,攬住她的腰,不讓她後退。

  她身上淡雅的玫瑰香味飄入鼻尖,他皺起眉,有些不快。他的小白花真的變了嗎?連茉莉香味都不復得了嗎?

  他低頭審視著她,她正努力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放下頭髮。」他命令道。

  「不可能。」她說。

  見她今日頭髮盤得太仔細,無法輕易解開,他索性鬆開她,好整以暇地坐進沙發裡。

  「你不放下頭髮,我們就什麼也不用談。」他一聳肩,靠在椅背上,靜靜打量著她。章蓉蓉美目圓睜,不敢相信他居然會用這麼無賴的方式威脅人。

  「你先保證,我放下頭髮之後,你會認真地跟我談。」她已經改變了,不會每一次遇到他,都被蠶食鯨吞到片甲不留。

  薩德望著眼神堅定的她,挑眉說道:「時間果然會讓人改變,你變得比較有戰鬥力了。」

  「請保證。」她正經八百地說道。

  「保證。」他說。

  章蓉蓉歎了口氣,認真地一根一根拔去髮夾。

  就是怕他又隨便解開她的頭髮,她才特地請人幫她盤起髮髻,沒想到人算還是不如天算。

  章蓉蓉卸下一根又一根的髮夾,幾縷長髮開始流瀉在肩頭。

  不過,有幾根夾得死緊的髮夾一直不願離開,她擰著眉,費力地想扯開。

  痛!她扯下了幾根發。

  「我幫你。」他走到她身後。

  「不……用……」

  「你如果想拆到半夜十二點,順便在我這裡過夜,我可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章蓉蓉低下頭,乖乖地任由擺佈。

  他的身軀緊貼著她的後背,她的肌膚起了雞皮疙瘩,甚至必須咬住唇才能忍住輕顫。

  薩德解開那幾根髮夾後,順勢將她的長髮拂到同一側。

  「好了嗎?」她聲音微喘地問道。

  「還沒。」他低頭吮住她雪白頸子,一手扯開她頸間絲巾,悸動地看到她仍戴著那條紅寶石項鏈。

  他的唇像火融化她的肌膚,舌尖眷戀著她肌膚上的香味-這是她最敏感的部位,有時甚至容不得他指尖太過碰觸。

  「不要……」她雙膝發軟,忍住一聲呻吟。

  下一刻,她整個人被旋過身。

  她的聲音被他的唇吞沒,他的唇緊貼著她,壓得她發疼。他的指尖探入她的發間,扣住她的後頸,激切的深吻像是想將她吞入肚裡一般。

  「我想你。」薩德在她唇間低語著。

  「我也是。」她勾住他的頸子,緊緊地偎在他懷裡。「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因為那天會議室裡有攝影機,我們現在才算是真正地獨處。」

  章蓉蓉撫著他的臉頰,凝望著這個不讓旁人看出太多情緒的男人,此時臉上所流露的寵愛神色,心頭霎時一暖。

  見他眼神一定,生怕他就要開口要求她重新開始,她馬上轉移了話題。

  「我們可以談公事了嗎?你剛才答應過我的。」她擺出公事公辦姿態。

  「說吧。」他勾唇一笑。

  「請停止對你下面的公司施壓,我希望拿到這些案子是因為他們真心地認為我們公司適合和他們合作。」她說。

  「如果集團總公司對於你們百貨公司的評估極差,你認為我會強迫他們把案子交給你?」薩德好整以暇地反問道。

  「你會。」她用力地點頭,柳眉緊蹙地瞥他一眼。「然後,你會再去找人幫我把這個市場做起來。」

  「你怎麼這麼瞭解我?」薩德大笑出聲,摟過她的身子,拇指撫過她的臉頰。

  「我現在是很認真地在跟你討論這件事。」她不高興地瞪他一眼。

  「我承認我讓哈里曼打過電話去關照。但是他們給我的回復多半是,不景氣的狀況下不宜設據點。但是,我大略看過你的企劃案,也讓人評估過商圈利益,我認為你的做法是可行的。」薩德說道,大掌隨意一揮,認為事情就此定案。

  「真的嗎?」章蓉蓉的眼眸啪地亮了起來。

  「你懷疑我?」他一挑眉。

  她搖頭,整個人散發著光采。她開心到拉住他的手,一直笑一直笑。

  「我懷疑的是我自己。」她老實地說道,眉眼盈著笑意,水亮得像是月光。

  「我一直很認真地在做那些案子,每個專櫃我都當成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有著最好的出路……」

  「你做得不錯。」他說。

  「哇。」又被誇獎一次,她覺得自己簡直快飄飄然起來。

  薩德可不是個會因為喜歡誰,而在工作成績上胡亂稱讚的人呢!

  「這幾年,你看起來過得很好。」他挑起她的下巴,仔細地打量著她的每一寸面容。

  「我喜歡努力工作的感覺。」

  「我知道你很努力,你還一個人到美國讀書,不是嗎?只是,你的家人不放心,派了人暗中注意你。」

  「天啊,他們居然還派人跟著我……」章蓉蓉皺起眉頭,對於她總是保護過度的家人,也只能無奈地歎著氣。

  幸好,這一、兩年來,他們已經改變很多了。

  「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的擔心。」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怎麼知道他們派了人?」她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也派了人。」他淡淡地說道。

  「你沒必要這樣!」章蓉蓉大聲說道,急到猛跺了下腳,小臉焦慮地皺成一團。

  「我不能讓你再因為我而有任何危險,等到你求學完成回台灣之後,我就撒掉那些警備了。」薩德壓住她的肩膀,沈聲說道。

  「你不該在你還維持婚姻的狀況下,對另一個女人掛心……」她內疚地紅了眼眶,連看他一眼都覺得自己有罪。薩德將她的髮絲攏至耳後,捧住她比他的手掌還小的臉蛋,嘎聲說道:「我不敢看那些關於你的近況報告,因為只要看了一眼,我就會知道我為了家族與事業、責任,犧牲了什麼……」

  章蓉蓉承受不了他眼裡的深情,她驀低頭將臉頰埋在他胸口裡,聽著他激烈的心跳。

  隨著他手勢的摟近,她偎得更緊,整個人幾乎融化在他身上。

  她呼吸著他身上的木香,心跳從激烈緩緩地轉至平靜。一時之間仍沒法子適應,他與她居然也會有這麼一天,可以緊緊擁抱著,卻再也沒有什麼風浪與威脅橫亙於他們之間。

  「有時候,我會覺得那段時間像是一場夢,雖然我很難說是美夢還是惡夢居多……」章蓉蓉仰頭看他,小手貼在他臉上。「不過,我很慶幸沒真的被賣到風化區。」

  說完,她還是打了冷顫。

  「背上的傷,應該好了吧。」他的手撫住她受傷的部位,摸著她的發,像撫著一個嬰孩。

  「早就痊癒了。」被他的味道包圍著,她不自覺地閉上眼,躺入他的臂彎間,被他呵護地擁著。「你……為什麼離婚?」

  「沙賓娜有了喜歡的對象。」

  章蓉蓉鬆了一口氣,原本壓在胸口的大石瞬間被飛拋出去,輕盈到連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

  「你有沒有專心待她?」他醇厚聲音傳入她耳裡,她覺得自己正陷在一場美夢,根本不想醒來。

  「我待她和她待我的程度相同。」他撫著她的髮絲,凝望著這張美好得像夢的臉孔。

  「我一直害怕自己成為婚姻裡的第三者。」她睜開眼,望入他的眼裡。

  「除了你之外,我的心裡從來沒有第三者……」

  「不要說這種話。」她搗住他的唇,嚴肅地搖著頭。「再怎麼樣,你有將近三年的時間和沙賓娜維持著婚姻關係。」

  她掙扎地想坐起身,但他不允許。「難道你希望我心裡有沙賓娜?」他濃眉一皺,傾身向前,居高臨下地逼視著她。

  「當她還是你的妻子時,你就應該如此。」

  「我和沙賓娜都對婚姻盡了義務。」薩德不耐煩地說道,不想再為不能改變的過去浪費時間。他的大掌撐在她的後背,要她更靠近自己。「你呢?這些年有沒有其它男人曾經讓你動心?」

  「你早就調查清楚了,否則不會到我身邊,不是嗎?」她用了然眼神瞥他一眼。

  「我要知道你和那個皮仁傑交往到什麼程度了?」薩德腦子浮現照片裡,他們在書局裡相視而笑的一幕,麥色臉龐隨之變得緊繃。

  「怎麼不提我在公司的表現?」

  「你在公事上的表現不會讓我不舒服。」他老實說道。

  「你吃醋?」她的唇邊飛出小小笑花。

  「我沒把他看在眼裡。」冷哼一聲,臉色卻鐵青得足以讓人後退三丈。

  「如果我說,他才是最適合我的!」

  「不可能。」薩德打斷她的話,口氣嚴厲了起來。她跪坐在沙發上,用一種和他的視線平行的高度,啾著他臉上薄怒神態。「我和皮仁傑處在同一個世界,而你離得那麼遠……」她喉嚨乾澀地說道,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就因為我住在另一個國家,你就要把我撇除在你的世界之外?」他再次打斷她的話,這回連濃眉都狠擰了起來。

  「你希望我拋掉手邊一切到你身邊,不是嗎?」章蓉蓉望著他峻厲面容,痛苦地搖著頭。「但我不能。」

  薩德臉色更加冷凝、不快了起來,他以為這回再見她,她應該要迫不及待投入他的懷裡才對。

  「為什麼不能?」他沈聲問道。

  她的指尖陷入掌間,聲音微弱地說道:「經過這些年,我有我的事業與生活。台灣才是我想長住的地方……」

  「一點機會都不會給我,什麼都不嘗試改變,就把我判出局,就是你現在女強人的作風?」他握住她的肩膀,恨不得把她臉上的猶豫全搖到外層空間。誰反對他,他都可以無關痛癢地解決,但她怎麼可能會違逆他?她向來比誰都懂得他的心情,總是最懂得如何讓他感到平靜。更何況,他們現在終於能毫無顧忌地在一起了啊。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沒法子不在乎你,但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女生了,除了待在你身邊,我還有許多想做的事。」她撫著他的手臂,說著連自己聽了都會難過的話。

  「待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好?」他咄咄逼人的氣息直逼到她眼前。「你想要的事業、感情,我難道不能給……」

  「我不要人家給,我要的是自己雙手努力的成就感。」她打斷他的話,雙眸乞求地看著他。他一定能懂得她現在矛盾的痛苦心情,對嗎?對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跟我回去。」薩德冷冷地瞪著她不妥協的雙眸。

  「對。」她有她的生涯規劃。

  章蓉蓉表情很鎮定,眼眶卻含了太多的濕氣。

  他為什麼不站在她的立場想想?她只是想知道他在意的是她,而不是她的百依百順。她只是想要他告訴她,他願意妥協地找出最佳方法,好讓兩人重新開始。

  「你會跟我回去的。」他說。章蓉蓉望著他強硬神色,心情也隨之沉落谷底。她愛所有的他,但他愛的卻始終都是柔順的她,這樣好不公平……

  「我們早就沒有關係了。」她掉頭走人,生怕自己失控地痛哭出聲。

  但她只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拉入他的懷裡。

  「那我就重新開始我們之間的關係。」薩德不由分說地打橫抱起她,大跨步地走進臥室。

  她驚呼出聲,臉龐辣紅著,手腳拚命地想掙扎離開。

  「你……你不可以!」她心慌到落淚,偏偏手又要去推他,根本沒有空去抹眼淚。

  「不可以哪樣?」說話之間,薩德已經將她壓入床榻裡,黑眸逼到她眼前。

  「這樣。」她的眼淚拚命掉,覺得他就是會欺負人。

  他封住她的唇,指尖蓄意在同時撫上她細滑修頸。

  「不可以……」她說出口的話像呻吟。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這幾年來,我白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好讓自己不去想你,但你卻總是在夜裡不請自來地干擾我,你知道那些時間有多難熬嗎?我甚至希望你不曾走進我的生命……」薩德雙手撐在她臉龐兩側,用唇吻著她的淚水。章蓉蓉從模糊視線裡望著他的眼,總覺得他的眼裡也有淚光。

  她伸手去觸摸,他卻驀地低頭將吻落在她的肩頸。

  他在發抖。當他的身子與她相貼時,她清楚地感覺到這件事,淚水於是落得更凶了。

  「你想過我嗎?」他的吻灑落在她的肩頸,他的大掌解開她的襯衫,指尖蓄意挑弄著她的胸脯。

  「我從沒忘記過。」她低喘出聲,但卻緊抓著他的手,不許他再逾矩。「可是,我們不該這樣,我們甚至不確定還能不能在一起……」

  薩德的唇貼在她的唇間,呢喃地說道:「先別想那些事,至少我們現在在一起。」

  章蓉蓉撫著他的臉頰,望著他剛毅的臉龐,整顆心都失落了。

  她怎麼捨得推開他呢?她想了他好久好久好久啊。

  只要一夜,讓她再擁有他、也讓他再擁有她一夜,有什麼關係呢?章蓉蓉的意志力被拋到九霄雲外,她攬住他的頸子,芳唇怯怯地貼上了他的。他吻住她的唇,言語至此已是多餘。兩顆思念太久的心急著要合為一體,才是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啊……

TOP

  第八章

  叮咚、叮咚-

  沉睡間,薩德被門鈴吵醒,薄怒地看了一眼時鐘,訝異地發現居然已經是早上十點了。

  他從沒睡到這麼晚過。

  或者有過吧,在她當年還待在他身邊的某些早上,他總是會在睡醒後,驚詫於自己的沉睡時間,而她就會心疼地說他平時太累了,身體在呼喚他休息。

  其實,不是他的身體在呼喚他休息,而是因為有她在身邊,他覺得安心與放鬆,睡眠自然就深沉了些。

  叮咚叮咚-

  門鈴不死心地再度響起。

  「唔。」章蓉蓉抓著被子,直往他懷裡鑽。

  「你繼續睡。」他低頭在她發間印下一吻,起身穿上睡袍。小傢伙累壞了吧。

  昨晚,每當她想起身、或是接完家人電話之後,他就會纏著她直到她再沒法子思考,再度崩潰在他的懷裡為止。

  偏偏他愛得太放肆,竟讓她在最後一次縱情時,哭泣著昏倒在他的懷裡。他這才內疚地發現,他實在不該把這些時間的渴望,全都一股腦兒地強加在她身上。

  叮咚叮咚-

  薩德拿起視訊對講機,從門口看到了他在章蓉蓉的追蹤檔案照片上看過的兩男兩女-

  她的哥哥、嫂嫂們。

  薩德簡單整肅了下儀容,打開大門。

  「蓉蓉呢?」齊威劈頭問道,麥色臉龐染著火爆。

  「還在睡覺。」薩德沉穩地說道。

  耿毅單眼皮下黑眸帶著冷厲意味。要不是他們今早才從媽媽口裡,知道蓉蓉在薩德這裡,他們昨晚就殺過來了。

  「你們在一起了?」耿毅問道。

  「對。」

  齊威和耿毅同時上前一步。

  「這一拳是為了你之前輕薄了她。」齊威飛快往薩德臉上揮了一記直拳。

  「這一拳是為了這次。」耿毅上前加補了又狠又快的右勾拳,揮中薩德的肚子。

  薩德沒有閃躲,因為他可以理解這兩個傢伙對蓉蓉的保護心情。

  只是這兩拳未免下手太重,薩德被揍得後退一步,臉色慘白地撞到牆上。

  「你們再打他,我就跟他回杜拜。」章蓉蓉從房間衝出來,馬上抱住薩德的身子。

  薩德望了她的兩位兄長一眼,等著他們出手成全她。

  偏偏那兩位大哥現在反而很冷靜,只是雙臂交握在胸前,冷冷看著人。

  「你別怪他們,雖然,換作他們和你角色易位,和愛人久別重逢,也會做出一樣的事,但是他們現在一定不會承認啦。」白心蕾幫忙章蓉蓉扶起薩德,將他扶到沙發裡坐著。

  「而且你比較倒霉,因為當年我們都沒有哥哥會揍他們。」孟歡兒笑著說道,尋找著飯店房間裡是否有醫藥箱。

  「你們究竟是站在哪邊?」齊威挑眉瞥了老婆一眼。

  「希望蓉蓉幸福的這一邊。」白心蕾和孟歡兒異口同聲地說道。

  薩德沒聽到他們說什麼,他覺得臉龐痛到像折了骨頭,肚子痛得像被扯斷腸子,痛得他真的很想回揍章蓉蓉的兩個哥哥,但是他忍住了。

  因為他的女人急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只好一直抱著他-這不正是挨揍後的最好獎賞嗎?

  薩德強壓下一個勝利微笑,撫著她的臉龐,啞聲說道:「我沒事。」

  章蓉蓉聞言紅了眼眶。昨晚或者是他起的頭,但是事情會發生,也是因為她心甘情願啊。

  「對不起。」她跑進洗手間,擰了冷毛巾給他敷傷口。

  「你不用對不起,他對你做了只有丈夫才能有的親密,他活該。」耿毅冷冷地說道。

  「只有丈夫才能有的親密?」白心蕾揶揄著老公,畢竟她十八歲那年就跟他在一起了。

  「男人對待妹妹的標準不一樣。」齊威在一旁幫大哥說話。

  「我確實不甚清楚各位為何會對這事反應如此劇烈,畢竟……」薩德聲音沒有情緒,只是定定地凝望著章蓉蓉。「我和妹妹並不親近。」

  「太好了?你要我們把蓉蓉交給一個和自己家人不親近的男人。」齊威翻了個白眼,雙臂交握在胸前。

  「他父親從小給他的教育,不許他因為私人親情而動搖,而他也忙到沒有私人時間。因此,他和他爸爸的幾個妻子及異母兄妹其實沒有機會熟識。」章蓉蓉忍不住跳出來替薩德解釋,還緊緊握住他的手。

  「聽說你那邊可以娶四個妻子?」耿毅質問道。

  「我只要蓉蓉。」薩德堅定地說道。

  「所以你當初才和別的女人結婚又離婚?」耿毅冷哼一聲。

  「我和我前妻家族訂下的盟約,是在我認識蓉蓉之前就發生的事。我愛蓉蓉,但我身為男人,不可能放棄對家族的責任。」薩德對著她兩位兄長說道。

  耿毅和齊威心裡在點頭,臉上卻還是一副不以為然表情。「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白心蕾好奇地問道。

  「我要帶她回杜拜。」薩德執起她的手放到唇邊。

  「不可以!」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沒有要跟你回去。」章蓉蓉柳眉緊蹙著,用力推開他的手。

  「你的肚子裡可能已經有了我的孩子。」薩德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起身。

  章蓉蓉倒抽一口氣,望著他固執神態,她握緊拳頭,心臟陣陣抽痛著。

  他老是不懂得尊重她的意見,是該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放手。」她低聲說道,柔順眼神一變而為肅然。

  「不放。」他粗聲說道。

  「大哥、二哥。」章蓉蓉回頭看著他們。

  他們同時上前一步,薩德牙根一咬,也只好放人。他總不能跟他們打起來吧!

  章蓉蓉退到家人身邊,她揪著睡袍,全身血液都是冷的。

  「薩德,我在乎你,但是,我在台灣有一份喜歡的工作,我的家人、朋友也都在這裡,就算……」她嚥了一口口水,用力眨回眼裡淚光。「就算我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我也不一定要跟你回去。」

  薩德臉色一沈,君王般氣勢覆上一種狂暴,高壯身軀憤怒地緊繃著。章蓉蓉一時之間有種錯覺,覺得他可能會叫人把她拖出去斬了。

  薩德用力握緊拳頭,拚命控制自己不衝向前,把她扯回懷裡,好生理論一番。

  「蓉蓉說得沒錯,我們或者不是權傾半邊國土,不過,都還算有些臭錢,養幾個小公主、小王子還不是問題。」齊威摟住妹妹肩膀說道。

  「你想要我怎麼做?」薩德望著她淚光閃爍的水眸,他的心在淌血。「我後天就要回去了。」

  「如果你的事業那麼重要,你就該懂得我的心情,我也有屬於我的天地。」章蓉蓉輕聲說道。

  飯店房間裡一片空寂,薩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被家人以一種保護姿態,對峙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的家族及員工依賴我的判斷,你知道那些工作份量讓我已經多年沒休過假了嗎?」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連自己都覺自己可悲了起來。「十年了!十年來,我沒有一天沒處理過公事。」

  薩德的話像冷鋒吹過章蓉蓉的心,他每說一句,冷意就鑽進她的骨子裡,刺得她全身骨頭都發酸。一回想起她和他相處的時間,他確實不曾一日沒處理過公事,他工作得比誰都還刻苦,因為他的責任感押著他把事做好。

  「你應該要休息,為什麼要那麼苛刻自己?」她不自覺地上前一步。

  「因為我以為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薩德的怒聲像火山爆發一樣地轟灑在整個空間裡,整張臉龐處於火怒狀況下。

  「沒人要你過那樣的日子。」章蓉蓉走到他身邊,用力握住他的手。

  薩德別開眼不看她眼裡的同情。

  「在新的接班制度還未完全之前,我不可能撒手不管!」他粗聲說道。

  耿毅和齊威微乎其微地點頭,因為同樣具有工作狂基因,薩德此時的心情,他們都懂。

  「或者……你弟弟他……改邪歸正了嗎?也許,他可以幫上一點忙。」章蓉蓉抱著一絲希望地問道。

  「他死了。」薩德面無表情地說道。

  章蓉蓉傻了,怔怔看著他,一時之間還沒法子回過神。

  「他賭意太堅強,不僅把個人資產全輸光了,還因為過度想要成為幫派裡頭的要角,惹到不該惹的人,而被一槍斃命。」他聲調沒有起伏地說道。

  「我很遺憾。」她說。

  「沒必要,我一點都不遺憾,你不知道他給我惹了多少麻煩。」薩德冷冷地說道。

  在場的人除了章蓉蓉之外,全都皺起眉頭,因為薩德漠然的神情實在太冷血無情。

  章蓉蓉看著他頸間暴突的青筋,她上前一步,環抱住他的身子。

  他僵硬如木板,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盡量讓自己停留在一種不思考,所以不會有任何情緒出現的狀況裡。

  「你不遺憾才怪。」她把臉埋到他胸前,他的心跳急促到震得她耳疼,她只好將他愈抱愈緊。

  薩德低頭望著她的保護姿態,胸口有著一股針扎般的痛楚正沿著血液蔓延開來。

  「我以為我……會不在乎……」他閉上眼睛,垂下雙肩,將臉龐埋入她的發間。其它的人互看一眼後,決定無聲地離開房間,留給他們止痛的私人空間。

  「他離開的時候,痛苦嗎?」她心疼薩德的有苦難言,為他流下了淚。

  「醫生要我們到醫院時,他還有一絲氣息,他跟我說了……『對不起』。」薩德聲音哽咽了起來,但他很快地便控制好情緒。

  「他知道懺悔,不帶悔恨地離開,他在另一個世界會很好的。」她撫著他臉龐說道。「我很遺憾,這實在太突然了。」

  「就是因為突然,沒人能保證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我不想浪費時間,我要帶你回去。」薩德握住她的下顎,激動地說道。

  「我不能……」她眼眶含著淚,輕輕搖頭。

  「你忍心讓我一個人?」他吻去她的淚,輕聲問道:「沒有你的日子,我就像行屍走肉。」

  「你不能這樣突然出現,扔下一句話,就要我不顧一切地跟著你。」她愈說愈難過,哭到都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我人都到台灣了,這樣還不夠嗎?」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狂怒地嘶吼著。「難道要我……」求你嗎?他的驕傲讓他吞下後面幾個字。「我說過-我在乎你,但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我需要一些時間,我們就不能像一般人一樣交往……」

  「我們之間還需要像一般人一樣,手拉手逛公園、看電影,互相適應?」薩德濃眉一擰,惱了這樣的不幹不脆。

  他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他用盡才智、機關算盡,才成就而來的。原本以為在感情路上,他可以走得容易一些,畢竟他們之間相屬的感情太強烈,他甚至無法用理性去控制。

  沒想到這一回,理性的人卻是她。

  無所謂,他總之也習慣一個人了。

  太深的失望讓他胸口呼吸困難,薩德斂去臉上所有表情,鎮定地將她推到一臂之外。

  「薩德……」她望著他面具一樣的臉孔,心慌地發現她竟無法猜出他的心情。

  薩德又後退一步,此時臉上神色已是旁人慣見的公事公辦般漠然。「算了,你想怎樣就怎樣。」薩德轉過身,走進飯店的小型辦公室。「總之,我後天回國。」

  章蓉蓉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他關上房門完全阻隔了彼此,她臉色慘白地跌坐進沙發裡。

  他為什麼不能明白,她只是希望能多一點時間,至少讓她在愛人與愛自己間找到平衡。還是,她若不能如他所願,他就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她呢?

  章蓉蓉抱著雙膝,悶聲哭泣著,直到她再也掉不出眼淚,她才虛弱地撐持著自己離開這個房間。

  而薩德站在書房內,從悄悄打開的門縫間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痛到他以為自己會不支倒地。

  接下來的一整天,薩德甚至沒有力氣強迫自己專心地工作。

  他不相信沒有了彼此,他們的生命還能圓滿。

  但是,她堅持要在台灣保有她的獨立自主。而對他來說,最奢侈的東西則是時間,他們甚至沒法子互相配合生活型態。這樣的結局,究竟該如何改變呢?

  那天中午離開飯店之後,章蓉蓉回公司處理了一些事情,並一塊請了隔天的假。請假這天,她悲慘地發現家人對她顯然沒有信心,因為他們收起了她的護照。

  即便她很用力地解釋,她不會因為一時心軟就跟著薩德回到杜拜,但是他們仍然不相信她。

  她覺得很洩氣,好像她又回復成那個被家人保護得好好的小女孩。

  或者她自以為是的獨立都是一場笑話。畢竟,她到美國讀書,居然還有私人保鑣暗中保護著她,而且還是兩組人馬……

  章蓉蓉的想法太亂,亂到沒法子再待在家裡。所以她打了電話給皮仁傑,因為他向來沒把她當成大小姐,也不對她保護過度,只當她是個尋常人。

  所以,他們現在坐在皮仁傑任職的航空公司附近的飯店大廳咖啡座裡。

  「蓉蓉?」皮仁傑喚了她一聲。

  章蓉蓉眨眨眼,望著皮仁傑,花了一些時間才想起她正和他吃晚餐。而他剛才去洗手間時,她就神遊太空了起來。

  「看來我今天的話題太無趣。」皮仁傑笑著說。

  「對不起,我只是有點累。」她說。

  「簽約簽得還順利嗎?」

  「還可以。」章蓉蓉不想多提那件事情,急忙轉移了話題。「你呢?前陣子不是說新加坡航空來挖角嗎?」

  「沒錯。不過,杜拜那邊最近也提出了條件,說是想加開航班,所以需要幾名機師……」

  「杜拜。」她苦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話題。

  「是啊……」皮仁傑眼睛朝她肩後看去,表情突然正經了起來。「我好像看到我們董事長了,我過去打聲招呼。」

  皮仁傑立刻起身,朝著航空公司總理萬清走去。

  不料,董事長和旁邊男人說了幾句話後,便做了個要他站著的手勢,朝著他們這桌走來。

  「他們過來了。」皮仁傑壓低聲說道。

  章蓉蓉抬頭,露出禮貌性的微笑。然後,她看到!薩德。她的心跳倏地加快,跳得她雙頰泛紅,目光很困難地才從薩德臉上移開。

  「萬伯伯好。」章蓉蓉喚著父親的朋友。

  「蓉蓉,好久不見啊。」萬清笑著對她點點頭,轉頭對薩德詢問道:「你剛才說你認識蓉蓉嗎?」

  「沒錯,我們認識很久了。」薩德沒預料到會在離開前再見到她,更沒想到會見到情敵,於是不動聲色地往皮仁傑掃去一眼。

  「我以為執行長是第一次到台灣。」萬清好奇地看著薩德及章蓉蓉。

  「我們在杜拜認識的。」薩德微惱目光緊盯著她不安的面容。

  皮仁傑訝異地望著她,因為在他們談及旅遊時,她從沒提過她曾經去過杜拜。

  「你那天回去之後,家人沒為難你吧?」薩德不動聲色地問道。

  章蓉蓉搖頭,不自覺地抓住頸間項鏈,腦中盤旋著是否該開口要他留下來的念頭。

  薩德目光在她頸間項鏈停留著,眼裡閃過一道滿意光芒。他認為他們對彼此的感覺不會改變,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對於將來,他已有盤算。也正好藉這次必然的分開,給她時間想清楚,最該取捨的究竟是什麼!

  「你們在交往嗎?」向來直言快語的萬清問道。

  「我在追求她,我想你應該也是。」薩德看著皮仁傑,直截了當地說道。

  章蓉蓉咬住唇,突然間手足無措了起來。

  皮仁傑則在對方氣勢十足的注視下,努力挺直背脊,好讓自己不顯得太渺小。

  「小子,你志氣不小喔。」萬清哈哈大笑地拍了下這個優秀員工。「居然敢跟『夏爾集團』的執行長當情敵。你知不知道他彈個手指,就可以眼也不眨地買下好幾間航空公司。」

  皮仁傑一聽,整個人都僵硬起來,他完全沒想到對方勢力居然如此龐大。

  「我不知道她還有其它追求者。」皮仁傑力持鎮定地說道。

  「無所謂了,我明早就離開,你好好照顧她。不過……」薩德話說了一半,他傾身向前鎖住她的眼。

  章蓉蓉屏住呼吸,看著他朝自己探出手,感覺到他的指尖觸到她頸間的肌膚,她身子不禁輕顫了下。薩德從她的頸間解開項鏈,沈聲說道:「不過,你最好先取下這個。」大掌一放,項鏈落到桌上。

  章蓉蓉望著那條從不離身的項鏈,臉色霎時蒼白起來,一對黑眼珠更顯得幽深可憐了。

  她仰起小臉看著薩德,他眼裡的漠然讓她紅了眼眶,只好垂眸忍著淚水,不許自己在眾人面前失態。

  薩德沒有出聲安慰她,因為他就是要逼她正視她不能沒有他的事實。

  皮仁傑望著他們兩人,表情不自在起來。因為他知道這是蓉蓉最喜歡的項鏈,她沉思、開心時,總會不自覺地握著項鏈。

  原來,這是薩德送的。

  皮仁傑想替自己加油打氣,可望著他們之間那種旁人打不進去的私人氛圍,著實讓他的心一涼。

  「兩位慢聊。」薩德又望了章蓉蓉一眼之後,轉身離開。

  萬清看了章蓉蓉一眼後,自然也隨行離開了。章蓉蓉的指甲陷入掌間,目光追隨著薩德,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的黑色禮車裡,她才不捨地移回視線。

  「你們交往過,對不對?」皮仁傑問道。

  章蓉蓉沉默著,她凝望著桌上項鏈,卻沒有伸手去拿的勇氣。

  他真的就這麼毫不留戀地走了,狠心到連緬懷回憶的權利都不想給她……

  「三年前,交往過半年。」她輕聲說道。

  「很難想像你們會分手,他對你的態度勢在必得。」

  「我不是誰的所有物。」章蓉蓉緩緩地將項鏈用紙巾包起,放入皮包裡,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我和你相處時反而比較自在,因為你把我當成一般人,不會過度保護我。」

  「但是,你對我少了熱情。這才是戀愛的重要元素,不是嗎?」皮仁傑乾笑兩聲。

  章蓉蓉想不出任何話來反駁,只能低喃著:「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感情不能勉強。你好好想想吧,他明天才走,不是嗎?」皮仁傑輕握了下她的手,又很快地放開。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還是可以繼續,我願意等你對我動心。」

  章蓉蓉訝異地望著他,心頭雖然微暖卻也覺得慚愧。就算項鏈拔掉了,但是薩德仍然是她心裡永遠無法被取代的角色。

  「我也算大家口中的青年才俊,我該對自己有信心的,不是嗎?」皮仁傑自嘲地說道,斯文臉龐滿是溫柔地望著她。

  「謝謝你,我會認真考慮的。」章蓉蓉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

  那個下午,他們聊著她之前的杜拜行,談著杜拜非石油類的產值已超越石油,談著這個面積只佔阿拉伯大公國的百分之五、進出口貿易額卻是阿拉伯大公國百分之七十的驚人地區。談著杜拜航空增加的可能原因,說著台灣人在當地的投資其實還有很大空間……

  他們談了許多,也聊得非常愉快,但章蓉蓉的心思卻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薩德身上。

  她查過飛機班次,知道薩德搭乘的是明天下午兩點五十五分的飛機,也知道班機會在凌晨一點五十五分抵達杜拜。

  她只是不知道-

  她該安於現在的生活,還是該鼓起勇氣追上他,過著以他及感情為主的生活。畢竟,懸著一顆空心的她,就算如願過著自己所希望的「獨立自主」日子,也無法真正快樂啊,不是嗎?

TOP

  第九章

  終究,章蓉蓉還是沒去找薩德。她愛他,卻不能想像沒有工作、只是偎在他身邊過日子的生活。做出決定之後,章蓉蓉有好幾個晚上都不能安眠,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自然又掉了一、兩公斤,家人全都急得乾瞪眼,於是派了白心蕾與孟歡兒來詢問。

  章蓉蓉只是淡淡地說,她選擇留在台灣。其它的,再多說也是讓家人心疼、徒增煩惱而已,所以她不想提。

  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章蓉蓉除了很珍惜自己做決定的機會之外,更希望能夠不讓家人擔心,因為她知道家人們有多麼在乎她。

  為了不讓自己有太多空白時間,她努力地工作,大量地學習關於會計、物流等等對於工作有幫助的事情。只是,當她偶爾在半夜起床,與英國方面聯絡完設櫃細節,躺在床上卻沒能入睡的時候,以往的回憶便會伺機而入、盤據心頭。她心酸、瘋狂地想念著薩德的一切,想念他的認真、負責、想念他們專心愛著彼此的那段時間,想念到心如撕裂似地疼痛,卻只能無可奈何地流著淚……

  哭什麼呢!這是她的選擇啊!

  這天下午,章蓉蓉坐在辦公室裡,正在翻閱時尚雜誌做功課時,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沒顯示的號碼,直覺地屏住呼吸。

  「喂。」章蓉蓉接起電話。

  「我是薩德母親。」

  章蓉蓉不可能再更驚訝了,她習慣性握住頸間項鏈,努力平靜地說道:「你好。」

  「你好……薩德上個月到台灣,是想找你回來嗎?」桑卓夫人直率地問道。

  「對。」她咬住唇,喉嚨有些哽咽。

  「你為什麼不回來?」

  「因為我在這裡有自己的事業及生活。」她告訴自己,這樣才是對的。

  「薩德現在不好。」

  章蓉蓉鼻尖一酸,咬住手背,怕自己哭出聲來。他不好,而她又好到哪裡去呢?

  「他每天工作到半夜,早上七點就出門,除了公事之外,什麼事都不搭理、生病了也不休息,再這樣下去,他會累垮他自己。」桑卓夫人著急地說道。

  「你們該好好勸勸他,注意身體健康啊。」她抓緊手機,心痛到連呼吸都微喘了起來。

  「我們沒那麼親近。」

  「他是你兒子啊!」她激動地提高音調。

  「薩德從小聰明又是長子,他父親對他抱著很大期望,希望他要很獨立,所以他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住宿學校,大學則是在國外完成的。然後,他的寒暑假又都被他父親帶到辦公室繼續學習,我們一年見面時間不到十天,久了也就生疏了,加上他愈大愈嚴厲,我經常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你可以問問他身體好不好\最近好不好?讓他知道你們關心他啊。」她急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氣他為什麼從不曾告訴過她這些。

  「你走後,我嘗試過要和他保持好一點的關係,但是,他改變得很少。能夠勸得動他的人,只有你一個。」

  章蓉蓉接不了話,因為她現在什麼也不能做。

  「你願意再回來杜拜試試看嗎?」桑卓夫人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

  「我不知道……」

  「薩德畢竟不是他父親那麼鐵石心腸的人。當年我生薩德時難產,醫生要他選擇妻子或兒子,他毫不猶豫地選擇兒子,還說妻子不過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他對薩德也是一樣,有一回,薩德因為生病,課業沒達到標準,他的父親馬上把我趕到別院,並在那個月的家族聚會時把薩德叫上台,要他在幾百人面前說他自己有多差勁、多對不起父親……」

  章蓉蓉閉上眼睛,眼淚流下面頰,滴在項鏈上頭。

  「他那時候多大?」她哽咽地問道。

  「他那時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啊。」桑卓夫人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偏偏這個家裡又沒有一個能替他在事業、生活上分憂解勞的人……」

  「他父親這麼嚴格,烏尤爾怎麼會……」

  「他父親從沒正眼瞧過烏尤爾,他甚至會用錢打發烏尤爾,要他別去打擾薩德。所以,烏尤爾才會走偏了路。」

  「為什麼薩德從沒跟我說過這些。」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她會更加努力改變他的生活。

  因為她不忍心看著他痛苦地承擔一切!

  所以,她留他一個人在杜拜努力?章蓉蓉一忖及此,心頭一驚,她用力握住項煉,直到上頭花紋烙入手心為止。

  「也許他希望遺忘。」桑卓夫人又歎了口氣,再次試探地問道。「你……你在台灣的事業,不能在這裡重新開始嗎?」

  「我以為不能,但是我答應你,我這次會好好考慮的。」章蓉蓉用堅定的口氣回答道。

  掛上電話後,她望著攤開在桌上的萬用手冊。工作欄上的項目,幾乎都已經打勾了。

  只是,就在夢想字段那些寫滿了「獨立自主」、「見識擔當」的字眼裡,她卻看不到她現在最需要的快樂。因為她的心從他離開後,就已經不在她身上了。那她還在猶豫什麼呢?她的男人需要她啊!

  薩德坐在角落沙發裡,看著宴會廳裡的人來人往,眼眸半閉地望著手裡的黑咖。

  夏爾家的每月宴會,在此地十分出名,被邀請者無不是身份顯赫之人。大家也習慣在這樣的宴會裡,和同階層的人交換近況。薩德則習慣在餐後坐在他的老位子觀察著所有人,他可以看出誰近來春風得意,誰又是在苦撐面子,至於他自己嘛……

  有眼睛的人都應該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因此每個人跟他說話時,都特別地小心翼翼。

  公司賺錢,很好。但是,除了成就感之外,他無法雀躍。

  自台灣返回杜拜時,他心裡便已做好了短時間之內不與她聯絡的計劃。他打算給彼此一些時間!讓她在她的工作領域再闖一闖、好好想想他們的未來。而他則利用這段時間,加速進行集團新的接班計劃,以期未來能夠擁有更多私人時間。

  等到一切就緒後,他才有足夠的本錢去爭取她重回身邊。

  因此,這些時日,他一直忙著為未來事業型態轉變而佈局。與他同輩的家族第二代,有能力者皆已經被賦予重責大任。他預計再過一、兩年,他就可以有更多時間花在自己身上,或是她的身上。

  只是,他做這些有用嗎?她願意等他一年或兩年那麼久嗎?如果她不在身邊,他有再多的時間,也只是拿去工作吧。

  如同他在前往台灣與她重逢之前,還一廂情願地想加強兩地航班,並特別在新的購物商場裡撥出區塊成立台灣專區。他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希望她跟他回到杜拜後,能夠少點思鄉之苦。沒想到,他甚至還來不及讓她知道這一切用心良苦,就被判出局了。

  薩德將咖啡一飲而盡,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

  眼前的一切讓他感到厭煩,那些閃耀的珠光寶氣,都讓他想起他不需要珠寶妝點也一樣耀眼的小白花。腦中才閃過她的溫柔神態,薩德胸口忽而一窒。他想她想到快瘋狂,再也不想分別兩地!或者,他該直接跟她聯絡,而不是給她大把時間,等著她發現他的重要性。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薩德感覺喘不過氣,霍然起身,大步往前跨了一步。

  他週遭的人乍然停止交談,全都畢恭畢敬地等待著他的下一個動作。

  薩德臉龐緊繃,心裡有股怒氣讓他只想大吼大叫,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鐵青著臉,大步走向陽台。

  當陽台門關上的那一刻,宴會廳入口鋪著金色刺繡的華麗地毯上,走入一個嬌窈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到這個年輕女子身上。

  剛下飛機的章蓉蓉一進到宴會廳,馬上便後悔起自己不該因為急著想見薩德,而貿然出現的衝動舉止。

  白上衣和牛仔褲的裝扮,顯然極度不適合這樣衣香鬢影的場合。幾道目光投向她之後,幾名年長婦女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起她的面熟。

  「去給我拿一杯果汁。」身穿黑長袍,手指上掛滿幾個大寶石戒指的婦人尖聲對她說道。

  章蓉蓉抬頭一看,不料看到的卻是薩德的二媽珠曼麗夫人-她看起來更瘦削、眼眶也更凹陷了。

  是烏尤爾的過世,讓她如此憔悴吧。章蓉蓉在心裡忖道,猜想珠曼麗夫人應該已經忘記她是誰了。

  「抱歉,我不是服務生。」章蓉蓉有禮地說道。「我是來找薩德的。」

  「無名小卒也想見薩德,來人,叫她滾出去。」珠曼麗夫人大聲地叫來警衛。

  「我如果身份有問題,門口警衛豈會讓我進來。」章蓉蓉眼神堅定地說道。

  「她是我邀請來的客人。難道你不認得她了嗎?她是章蓉蓉,三年前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薩德母親桑卓夫人走到章蓉蓉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此話一出,幾名夏爾家常客恍然大悟地點頭,紛紛開始傳頌當年薩德對她的寵愛。

  「我需要記得嗎?」珠曼麗夫人不想承認她記得,冷哼了一聲。

  「你最好記得。」桑卓夫人說道,聲音清亮地傳遍四周。「因為她是我認可的媳婦。」人群開始喧嘩,開始朝著她們湊近。既是薩德所寵愛的女人,誰不想和她打好關係。

  「這個女人是煞星,如果不是因為她,薩德不會對烏尤爾那麼嚴厲,烏尤爾也不會為了想闖出一番事業而混進……」

  「你還敢翻什麼舊帳,烏尤爾是因為什麼過世,你自己最清楚。當初薩德差點命喪於烏尤爾的陰謀下,如果不是她替薩德擋住那一槍,你知道現在的後果是什麼嗎?」桑卓夫人嚴厲地說道。

  「對!只有薩德該活著,其它人都該為他犧牲。」珠曼麗夫人失去理智地大叫著。

  薩德才從陽台走進屋內,滿屋子喧鬧之聲讓他臉色更難看,他冷冷地低喝一聲:「吵什麼?!」

  所有的吵鬧頓時被凍結,人群主動為他分開一條路。

  路的盡頭,站著一身輕便裝扮的章蓉蓉。薩德不能置信地望著她,甚至還眨了幾下眼,怕是自己眼花。但她不但沒有消失,甚至還帶著她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及肩長髮朝著他走來,停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

  他掌間裡的小手微冷,讓他不由得握緊手掌,試圖想溫暖她。

  「你……」他的心跳停止,聲音沙啞地問道:「來這裡做什麼?」

  「來找你。」她說。

  「然後呢?」他緊盯著她的臉,聽見心臟開始重擊胸口的聲音。

  「等一下就告訴你。」

  章蓉蓉拉住他的手,轉身大步地跑出宴會廳。

  薩德看著在他面前髮絲飛揚的女子,仍然沒法子相信她竟然就站在他的面前。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他身邊了!

  章蓉蓉氣喘吁吁地跑到外頭長廊,覺得自己像闖入奇幻國度的艾麗斯。她望著四方金碧輝煌的牆壁,突然忘了該往哪個方向走,只好手足無措地停下腳步。

  「我忘了你房間該怎麼走。」她回頭望著他,不好意思地笑著。薩德攬過她的肩,右轉走進一座大理石電梯裡。電梯之中,沒人先開口。

  她默默地啾著他,而他則專注地看著她,專注到皺起濃眉,只想打量出她來此的目的。

  他凡事向來只做最壞打算,但是一遇見她,他卻總是會把一切想得太美好。

  電梯門滑開,他們一同走進他的房間。

  她在門口望著這個她曾經生活了好幾個月的廣大空間,那些細小的回憶一點一滴地回來。

  「我以前最喜歡坐在那裡看書。」她指著窗邊那處佈置著小茶几及鮮艷抱枕的波斯地毯區。

  「我現在要聽的,不是這個。」他握住她的下顎,凝視著她,等待著。

  「我來找工作的。」她說。

  「說清楚。」薩德的眉頭愈擰愈緊,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試著在杜拜生活……」薩德整張臉綻放出光亮,他開心到說不出話。

  「歡迎嗎?」她紅了眼眶,聲音顫抖地問道。薩德大笑出聲,抱起她在屋內瘋狂轉著圈圈。

  這種完全不薩德的歡樂舉動,讓章蓉蓉一怔,但她旋即摟著他的頸子,跟著他一起大笑出聲。

  終於又擁抱到彼此了!

  「我的頭好暈。」她笑到喘不過氣來,把臉埋在他頸間說道。

  薩德抱著她沉入沙發裡,卻仍然將她牢牢抱在自己懷抱中。

  「為什麼改變心意?」他在她耳邊問道,心臟仍在狂跳。

  「因為我想你。」她摟著他的腰,心滿意足地靠在他的肩上。

  「你用了快兩個月的時間才發現你想我?」他不快地問道。

  「你母親打過電話給我。」她說。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同情。」薩德推開她在一臂之外,臉色鐵青,冷肅五官染上一層怒氣。

  「同情不足以支撐我走到這裡。」她望著他漸漸和緩的神色,再度握住他的手。「你想想看,我要到你身邊來,要先說服我的家人、要替自己做心理建設、要捨得放下手邊一切到陌生環境從頭開始,怎麼不需要時間呢?」她認真的解釋換來了他的深吻,他將所有愛戀全都揉入這個吻裡,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地在彼此懷裡顫抖為止。

  「這一切都會值得的。」薩德將臉埋入她的發間。「把我秘書的電話給你家人,只要他們想過來,飛機就會為他們而飛。」

  「你不會也有航空公司吧?」她玩笑地問道。

  「當然有。」他眉也不動地說道,被她的目瞪口呆給逗笑了。「如果航班不能配合,我再派私人飛機去接他們。」

  「你如果再財大勢大一點,我可能會被嚇到頭皮發麻。搞不好,我打著你的名號,工作就會自己送上門。」

  「你想在杜拜生活,不需要找工作。」

  「不行,獨立生活的首項任務就是要工作。」她秀眉微擰,很嚴肅地看著他。

  「我馬上幫你安排。」先找間購物商場讓她管理,規模應該不會太小吧。

  「等一下。」章蓉蓉捧著他的臉,知道他們又要面對同樣的問題了。「我來到這裡,不代表我要完全放棄我的理想。如果不是靠我自己能力取得的工作,我不會接受。」這是她的堅持。

  「你來這裡的最大目的是為了我,工作是誰安排的,有什麼差別嗎?」他粗聲說道,不明白她為何有這麼多顧慮。

  「當然有,我不想認為自己是個沒用的人。」

  「你怎麼會是沒用的人,沒人像你一樣能讓我感到圓滿。」薩德不快地說道。

  「那是因為你在乎我。但是,我也需要用工作來認同自己。」她急得想跺腳,只希望他能體諒她的心情。

  「工作闖出一番成就,就是認可自己了嗎?我並不認為如此。」他望著這個讓他感覺生命圓滿的女子。

  「我從小被保護得很好,就連跌倒家人都會說是地板的錯。我需要親手做些事情來證明自己值得他們疼愛。」她輕啄了下他的唇,滿意地看到他神色軟化了些。

  「你的善良就足夠我們愛你一輩子了……」他撫著她的髮絲,腦子卻自有意志地談起了自己。「我小時候如果犯了錯,會被父親罰站在原地。就算是跌倒也不被允許,總是要站到我知道我為何跌倒,並保證下回絕對不會再犯為止。」

  她撫開他擰皺的眉心,溫柔地注視著他。「你母親跟我說過,你父親相當嚴格,但你該為自己感到驕傲,有人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你的成就。你母親說你甚至比你父親還優秀,也比他更懂得如何關心家人。」

  薩德聞言,心裡閃過一陣對母親的疚意。「我是個只懂得在物質上滿足母親的兒子。」

  「不是的。你對家族付出了關心,而不是只照顧有能力的人。就像烏尤爾與人合謀槍擊你之後,你不也是盡力為他脫罪,還給了他一筆錢離開,並且繼續照顧他媽媽及妹妹嗎?」章蓉蓉說著桑卓夫人後來陸續告知的事情,只希望他不要覺得自己那麼冷漠。

  「那是我應該做的事。」

  「你最應該做的事是,喜歡你的人生,因為生命裡除了工作,還有其它重要的事情。」她正經八百地說道。

  薩德沒接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我很開心你決定陪在我身邊。」有她在,他便心安。心安了,他相信他什麼都會很好。

  「我現在還沒開始適應新生活,我不保證會陪你多久。」雖然她會用盡一切努力,但她不想給他過多期待。

  「我不會讓你離開。」薩德緊扣住她的肩膀,口氣嚴厲了起來。

  「我不是你的職員,你不可以對我下令,你應該要陪著我一塊適應。」她像媽媽教導幼齡孩子一樣地慢慢說道。

  「怎麼陪你適應?你又不讓我替你找工作。」他不喜歡被排除在她的決定之外。

  「我需要你和我分享工作的喜怒哀樂,我需要你陪我走過難關,這和你替我找工作是兩回事。我要你保證絕對不會干預我的工作,否則我會離開。」她大聲地說道。

  薩德望著她急切眼神,想到她拋下一切,千里迢迢地飛到他身邊,為的就是與他長相廝守,他還能說什麼。

  「我也要你保證,遇到困難時,會找我商量,不會什麼徵兆都沒有,就決定回台灣。」他捏住她的手,嚴正地聲明。

  「我保證。」

  「那麼我也保證。」

  章蓉蓉開心地笑著,窩進他的懷裡。一顆不安定的心,至此才算真正安穩了下來。她如果不是那麼堅持要自立的話,有這麼一個男人想無微不至地保護她,她可以一輩子都當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女人。

  但她不想不知民間疾苦,也想為生命付出,因為那是她對自己的期許。

  腦子雖然這麼想,可是現在呼吸他身上的木質香氣,她卻眷戀得連動都不想動,只能傻傻地望著他。

  「你想找哪一類的工作?」他撫著她的長髮問道。

  「我看了你們這裡的職缺,應該還是會回到採購助理的老工作。」

  「那不是又要飛來飛去?」他強壓下否定的衝動,只是皺起眉頭。

  「總會飛回你身邊的。」她一徑盈盈地笑著,笑得他忍不住親了她的唇。

  「我明天讓人在這裡多加一張工作桌。」

  「我沒說要和你住一起啊。」她坐起身,一提到這事就忍不住興奮了起來。

  「我從沒有自己一個人找房子、租房子過,我聽同事們提過,說找房子要注意很多事情……」

  「你要租房子住?」薩德額冒青筋地看著她。

  「對。」她注意到他臉色僵凝,情緒瞬間直落而下。「你不是要阻止我吧,一個人生活比較容易融入當地環境。」

  他望著她臉上的難受,內心左右為難著。

  若依照他真正的想法,他會將她緊握在手心裡,哪也不准她去。但是,她是一隻想飛翔的小鳥,他不想讓她失望。

  不過,前提是她得安全。

  「你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你和我關係密切,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外面。況且,你好不容易到我身邊,一天卻只能見面一、兩個小時,這對於你融入我的家庭生活,或者我適應你的職業生涯,也不是個好主意吧。」他決定和她講道理。

  章蓉蓉聽他說得有道理,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方式,只得洩氣地放棄她單身公寓的幻想。

  「好吧。」她勉強同意,但卻不甘心完全妥協。「但是我想擁有自己的空間。」

  「我這層樓空間是別人住屋的幾倍大,要隔出一個區域給你,難道會是什麼難事?」她原本就該跟他待在同一個地方。章蓉蓉揪起眉,一人居一室的第二步計劃再度落空。

  「這和我想像中的獨立根本不一樣。」她喃喃自語著,嘟了下唇。

  「何必把獨立想得那麼狹隘,能夠照顧好自己就是一種獨立。」

  「可我還想照顧你。」她拉著他的手,嚴肅地說道。

  「那有什麼問題,我現在就很需要你的照顧。」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將她摟近自己。

  「你怎麼了?又太累了,對不對?你的臉色真的不好,是不是都沒有正常吃正常睡。」她心急他的身體狀況,說話速度也急促了起來。「我請管家送些水果上來,你多少吃一點,然後早點休息,我陪你好不好?」

  「我需要照顧的不是那些地方。」薩德摟過她腰,讓兩人身子緊密相貼著,黑眸如火地緊盯著她。

  章蓉蓉臉頰飛紅一片,清楚地感覺到他男性烙鐵火灼地貼在她的敏感之處。

  她輕顫了下身子,摟住他的頸子,羞澀地閉上眼,任由他將她推躺在大床之間,恣意地放縱彼此的愛戀。

  那一晚,他們都沒睡。總是纏綿之後,便偎在彼此懷裡低語著心情,直到四目交接,再度動情地擁抱了對方,直到他們在極致高潮間再也分不出彼此,再也沒有力氣分開為止……

  隔天,薩德請假一日。

  秘書接完他的電話後,驚慌失措到整整半個小時都說不出話來,還不安地打開窗戶,看看窗外是否下起紅雨。

  因為就連看病時都在處理公事的薩德先生從來不曾-

  請-過-假!

TOP

 12 12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6 02:38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141917 秒, 數據庫查詢 8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