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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夫君壞壞【金•小氣家族外傳】 作者:典心

夫君壞壞【金•小氣家族外傳】 作者: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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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身為錢金金的丫鬟,朱小紅向來忠心耿耿,
當主子遭遇惡人圍攻時,嬌甜可人的她,
即使舍出小命,也要保護主子。

誰曉得,此舉卻惹得蒙面惡人大發雷霆,
不但綁走了她,還霸道邪惡的輕薄她,
逼她“親手”確認他的雄壯威武,
她又羞又氣,恨極了這個大壞蛋,
卻又赫然發現,這個男人竟是她早已芳心暗許的耿武!
天啊,這是個惡夢嗎?她心愛的男人,
竟正在圖謀毀掉她的主子,嗚嗚嗚,
忠心與情愛,簡直教她左右為難,
為了阻止耿武的惡行,她決定“以身相許”,
希望能夠“感化”這個壞壞夫君……



楔子

隆冬。

寒意漸濃,就連南方的天際,也飄落皚皚白雪。

因為年關將近,大運河上商船來往,較平時更密集。但是,這一晚,靜謐的大運河上,卻傳來巨大的撞擊聲,驚動四周。

黑船趁夜撞上一艘精緻絕倫的畫舫,數十個黑衣人,個個蒙面持刀,矯健的攀上畫舫,手中的鋼刀,在雪夜裡,閃著駭人的光芒。

「有強盜!」

畫舫震盪不已,船夫們大聲喊叫示警,紛紛抽出刀劍迎敵。

雪下得更急,而甲板上到處都是人,船尾已經被點了火,熊熊的火光照亮夜空,燒得天際一片通紅。

一個絕色女子從船艙奔出,揮刀加入戰局,一刀解決一個,轉眼間就傷了不少黑衣人。

跟在她身後,慌忙鑽出船艙的,是個清麗靈秀的少女。她身穿白衣,腰間纏著紅色流蘇穗兒,烏黑的發盤成兩個圓髻,那雙烏黑的眸子,緊張的盯著手持雙刀,正在抵禦黑衣人的主子,心中擔憂不已。

嗚嗚,每每遇到這種時候,朱小紅就痛恨自己沒用,沒有一身好武藝,不能保護主子!

驀地,一聲森冷沙啞的號令響起。

「退下!」

黑衣人們立刻退讓,小紅聞聲望去,看見了黑衣人們的首領。

那人身材高大,雖然沒有蒙面,卻戴了一張銀面具,在火光之中,那張銀面具看起來詭異到極點,讓她心頭一顫。

「報上名來!」她聽見主子喝令說道。

銀面人卻一言不發,揮刀就砍。

鏘!

小紅眼睜睜看著,主子手裡的雙刀被震飛了一把,嚇得發出驚叫。

銀面人攻勢未停,舉刀再砍。

又是鏘的一聲,一截斷刃飛了出去,咚的插入船桅,刀尾顫動不已。留在主子手中的,只剩一柄斷刀。

旁觀的小紅,連心都涼了。她驚駭的看著,主子被刀勢震得往後摔跌,重重摔在甲板上。

伺候主子多年,她從未遇上這生死一瞬的危機。但是,她早有心理準備,甚至早已作了決定。

只見刀光又閃,銀面人不肯善罷干休,舉刀又揮砍過來——

小紅想也不想,冒死闖到刀下,伸手擋在主子面前。

「住手,別傷我家大姑娘!」她喊著。

原本俐落的刀勢,猛地一頓,驚險的停在小紅的頭頂,銳利的刀刃,還削落了她幾絲頭髮。她只覺得頭皮發麻,幾乎能感覺得到,刀刃上的寒意。

銀面具後的黑眼,危險的一瞇,那人冷聲開口。

「讓開。」他警告。

瞧著那近在眼前亮晃晃的刀尖,小紅頻頻吸氣,雖嚇出一身冷汗,仍不肯離開半步,挺起纖細的肩膀,怒瞪著銀面具後,那雙灼人的黑眸。

「要殺就先殺我,我來替我家大姑娘!」她心裡頭怕,卻仍不肯退讓,站在原地的身子,顫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握刀的大手一緊,瞪著她的目光更為淩厲。銀面人原本滿身的殺氣,不知為何,竟轉為濃濃的怒氣,面具後的眸光比先前更加駭人。

森冷的聲音裡,有怒極的咆哮。

「好,就拿你來替!」

她咬緊了唇,緊閉雙眼,顫抖的等待著,鋒利的大刀揮下——

「小紅,讓開!」

預期中的劇痛,並沒有發生。她先聽見主子驚慌的嚷叫,接著下一瞬間,她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拎得雙腿離地,整個人往船外飛。

「哇啊——」

完蛋了,船外可是黑漆漆的,又冷又深的河水啊,嗚嗚,她要淹死了!她要淹死了!她要——

咚!

「咦?」

停止飛行的小紅,困惑的睜開眼睛,納悶自個兒究竟是被摔到哪裡了。一抬起頭來,她才赫然發現,自己沒摔進河裡,反倒落在一艘黑船上,被另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接個正著。

「放、放開我!」她掙扎著,心裡還掛念著主子的安危。

火光沖天,照得水面上也一片明亮,她瞪大眼睛,瞧著火光裡的人影,一再看見主子驚險避開大刀,眼看就要被劈著——

在最危急的時刻,火光中竄出一個男人,上前護住主子。長劍與鋼刀,霎時間迎面交擊,難分上下。

小紅用手撫著胸口,總算鬆了一口氣。

啊,救兵來了!

就在她信心滿滿,以為主子可以安然無恙時,卻親眼看見,銀面人手裡的大刀,狠狠的砍中了那個匆忙趕到,以長劍抗敵、以身子保護懷中女子的男人。

鮮血,在火光中飛散。

小紅驚愕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然後,她再度張開小嘴——放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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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風呼嘯。

被刻意用黑漆塗抹掩蓋,便於在黑夜中隱匿形跡的黑船,用極快的速度,迅速駛離了方才大舉肆虐過的河面。

很快的,那照亮天際的火光,已經被遠遠拋在後方。

黑衣人們沉默不語,只有船行時,桅桿移動、絞盤轉動發出的聲響,在夜裡迴盪著。從那些聲音就可以聽出,這群人個個不慌不亂,各司其職,並不是胡亂拼湊的盜匪集團,而是經過精良訓練的隊伍。

而這趟出擊,不但大獲全勝,還帶回了一個戰利品。

那個衣衫全濕、顫抖不已的清麗少女,就在黑衣人們手中,像貨物似的,一個拋過一個的傳遞,轉眼之間就被推進船艙。

船艙裡頭,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寂靜的艙房裡頭,只有朱小紅顫抖的喘息,以及紊亂的心跳。

當艙門關上時,她發軟的雙腿再也撐不住身子,只能貼著艙門,癱軟的跌坐在地上。

她全身的衣裳早已被雪浸濕,寒意滲透肌膚,冷得刺骨。然而,恐懼與驚駭,卻充塞在她心頭,比寒冷還要難受。

小紅坐在原處,視而不見的望著眼前的黑暗,但腦子裡頭,卻還不斷重複上演著,不久之前,在那火光沖天的河面上,所發生的駭人景況……

刀光。

武師們的咆哮。

大雪中的火焰。

詭異的銀面具。

還有,豔紅的鮮血。

想到那陣在銀面人刀下如雨灑落的血花,小紅捏緊拳頭,全身顫抖著,美麗的小臉,慘白得不剩半點血色,向來聰明伶俐的小腦袋,這會兒紊亂得根本沒了主意。

船艙之外,運河的流水,反覆拍擊著船身。

這條大運河修築不易,成功的化水患為水利,連接富裕的京城,以及豐饒的南方,開通之後,沿岸商家百姓無不蒙受其利。

大運河沿岸,都有官府派兵駐守,豪門商家們也僱用壯丁,保護商船與貨物的安全,盜匪們都忌憚三分,不敢靠近,運河上向來治安良好。

沒人料想得到,運河上會出現匪徒,而且行徑還如此兇殘。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但是慌亂的情緒卻緊緊揪著她的心口,教她難以喘息。這場意外,實在太出人意料……

驀地,緊貼在她背後的艙門,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動了。

有人要進來!

小紅搶在那個人把門整個推開之前,就迅速的跳開,躲避到艙房的另一端,一雙烏溜溜的大眼,警戒的盯著那個打開艙門的男人。

那男人高大得像是能填滿門框,那寬闊的肩膀完全遮蔽了門外的所有景物。雖然他還沒踏進艙房裡,卻已經帶來強大的壓迫感,逼得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他仍舊穿著黑衣,戴著銀面具,而面具後的黑眸,透出灼亮的光芒。

有半晌的時間,他始終不言不語,只是站在那兒,默默盯著她,像是剛捕獲了獵物的獵人,正在思索著,該如何處置獵物。

小紅咬著唇瓣,強撐著不肯示弱。她握緊了小拳頭,也回瞪著他。

「你到底是誰?」

沉默。

男人沒有回答。

她鼓起勇氣,繼續追問:「你為什麼要襲擊畫舫?」

仍舊是沉默。

男人對她的提問,完全充耳不聞,反倒踏進了船艙,還反手將門關上。

這個動作,讓她不由自主的再度咚咚咚的退了數步,竭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親眼見過他的所作所為後,在她心裡頭,早已認定了這個男人絕非善類。

不同於小紅的慌亂,戴著銀面具的男人,好整以暇的點亮了油燈。燈光雖然微弱,但還是照亮了船艙裡簡單的擺設,以及角落的少女那張精緻清麗的小臉。

銀面具下的視線,掃過她的臉兒,輕而易舉的看穿她藏在心裡的恐懼,以及她的微微戰慄。

這個小女人,明明就怕極了,但是那張小臉上,卻還有著倔強,以及掩蓋不了的勇氣。暈黃的燈光,讓她白皙的肌膚,顯得更是細緻如玉,清麗的五官,雖不是美若天仙,卻是清純秀雅,另有一番可人風情。

銀面具下的黑眸,閃過幽暗的光芒,深沉得教人猜不出情緒。他非常緩慢的抽出腰背後那把闊刃的鋼刀,擱置在四腳固定的桌上。

鋼刀上頭雖然看不見血跡,但銀色的刀光,仍顯得那麼刺眼。

小紅的視線,刻意避開桌上的鋼刀。她咬了咬粉嫩的唇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死心的再度開口,試圖替這沒長眼的兇惡匪徒分析情勢。

「你知不知道,剛剛所襲擊的,是京城的錢家?」她警告著。

京城的錢家,是名滿天下的富貴商家,長女錢金金商謀巧妙,數年來縱橫商場,將錢家的商業版圖拓展了數倍,自然也得罪過不少人。

雖然,偶爾遇上商家報復,或是盜匪妄想劫人勒索贖款,但是憑藉著錢家武師的高超武藝,跟嚴家的適時支持,每每遇著危機,都能化險為夷——

直到今夜!

那男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所以呢?」低沈沙啞的聲音,迴盪在船艙中。

她瞪著他,對他的冷靜感到錯愕與意外,她原本還以為,只要聽見錢家的名號,這傢伙就算沒有馬上跪地求饒,也會嚇得手腳發軟。

「犯下這樁大案,你是逃不遠的。」她注視著那張在燈光下,銀光熠熠的面具。「不只是錢家會傾力追捕你,就連嚴家也會——」

他打斷了她的話。

「嚴家?」那沙啞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嚴家現在說不定正忙著在替嚴耀玉發喪。」

小紅倒抽了一口氣,只覺得暈眩得幾乎就要站不住。除了嚴耀玉傷重瀕死的打擊外,另一件事情更讓她難以置信。

「你知道?」她難以置信。「你知道我們的身份?」

銀面人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對。」

這不是噁心突發的劫掠,而是經過計畫的襲擊。這個男人不但知道,他所襲擊的人是誰,甚至還知道,那個前來救援卻被他一刀砍中的男人,就是嚴家少主。

小紅顫抖著。

她壓根兒就無法想像,天底下竟會有人膽敢與嚴、錢兩家為敵。就像是她始終以為,沒有盜匪會愚昧到對錢家出手;她更以為,沒有盜匪能強悍到足以傷了嚴耀玉。

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教她不得不信。

罔顧她的震驚,那男人當她不存在似的,逕自解開衣衫,褪下濕淋淋的黑衣,露出黝黑結實的寬大背部。一陣濃濃的血腥味,隨著被扔在地上的黑衣,飄散在空氣中。

潮濕的黑衣上,沾著大量的血,甚至染紅了船板。

小紅瞪著那件黑衣,心頭猛地一顫。

她火速抬起頭來,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男人,直瞪著他半裸的身子。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瞧見男人的裸身,但是震驚的情緒,早已經讓她忘記了少女的羞怯。

在微弱的燈光下,她親眼確認,男人的身上並沒有任何正在冒血的傷口。也就是說,那件黑衣上的血,全是在先前那場激戰之中,砍殺別人時所沾染上的。

那很可能是嚴耀玉的血——甚至是——甚至是——甚至是大姑娘的血!

小紅只覺得,全身竄過一陣冰冷徹骨的寒顫。

那場激戰,她並沒能看到最後。她只看見嚴耀玉被砍,之後驚恐不已的她,就被黑衣人們輪流拋送,扔進了船艙,再也看不見,火光似血的河面上,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更教她驚駭碎魂的事。

桌上的鋼刀是那麼的鋒利。連武功高強的嚴耀玉,都敗在這把鋼刀下,要是這鋒利的刀刃,也朝著大姑娘砍去,那麼……

腦海裡閃過的畫面,讓小紅顫抖著。她膽怯得不敢追問,卻又擔憂得不得不問。

「除了……除了傷了嚴公子外,你還做了什麼?」她的聲音顫抖著。

男人正用一塊幹布抹擦著健壯的身軀,強壯的肌理隨著他的動作而起伏,彪悍得像猛獸。聽見她的追問,他的動作略略一停,卻還是背對著她,沒有轉過身來,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焦急的小紅,一顆心活像是被扔在鐵鍋裡,被人火烤油煎似的,哪裡還耐得住眼前這傢伙的沉默與冷淡。

她衝動的上前,用顫抖的雙手,抓住沉重的鋼刀,用盡全力舉了起來,抵住銀面人的背部。

「你說話啊,回答我!」她心急的質問,銳利的刀鋒,因為她的顫抖,在那黝黑的肌膚上,劃出深淺不一的血痕。

男人稍稍偏過頭來,暈黃的燈光照亮了他方正的下顎,以及薄唇上諷刺的淺笑。他的笑容,從容得彷彿此刻抵在背上的,不是一把足以致命的鋼刀,而是只毫無威脅的小蟲子。

「我還做了什麼?」他側著頭,目光冷冽。「我能做什麼?我留在那裡的時間,只夠我殺人。」那沙啞的語音,彷彿在暗示著,要是時間充裕,他將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小紅單薄的雙肩,微微瑟縮了一下,但憑著一片忠心,擔憂不已的她,把手裡的刀握得更緊。

「那、那我家大姑娘呢?」

他不答反笑。

「你真是忠心耿耿。」

「少囉唆!」她咬緊了唇。「快說!」

儘管鋼刀的刀尖仍抵在皮膚上,那個男人仍舊以極為緩慢的速度轉過身來,絲毫不在意,刀尖就在他身上劃出半圈的血痕,最後還直直抵住了他赤裸裸的胸膛。

他看著她,簡單的回答:「我殺了她。」

小紅瞬間還反應不過來。

什麼?

他說了什麼?是她聽錯了吧?這個男人說……他剛剛說……說……

她呆若木雞,只覺得自己的心痛得像是被人徒手挖了出來。「不、不會的,不可能……不可能……」她顫抖著搖頭,語音破碎。

自從踏入錢家,成為錢金金的貼身丫鬟之後,她心裡想的、手裡做的、嘴上說的,樁樁件件都是把錢金金放在第一位,甚至老早就忘記,該要為自己設想任何事情。

姿容絕豔、聰明過人的錢金金,不但是她的主子,更是她心裡最崇拜、最敬愛的人。

然而,這個人竟然殺了大姑娘!

轟!

她的天地,像是驟然毀滅了。

熱淚驀地湧進眼中,迷濛了小紅的視線。炙熱的怒火,更是瞬間燎燃,燒得她腦中一片空白,讓她完全失去理智,今生第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

小紅髮出一聲惱怒而絕望的尖叫,握緊了鋼刀,奮力往前刺去,一心只想剖開這惡徒的胸膛,再把他千刀萬剮。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要替大姑娘報仇!

那男人的動作卻快似鬼魅。強而有力的大手,閃電般擊出,敲中了那雙握刀的小手,輕易就打掉那把抖個不停的鋼刀。

啷一聲,鋼刀落地,雙手發麻的小紅,還來不及拿回武器,一股強大的力量,就獲住她的雙手,猛地往上一扯。她被扯得重心不穩,不受控制的往前摔跌,重重的撞進男性的堅實胸膛。

「放開我!」她用力掙扎,紅著雙眼,仰頭瞪著銀面人。

「你拿刀做什麼?」

「我要替大姑娘報仇!」她嬌小的身軀不斷扭動著。復仇的熱切,讓她沒有發覺,激烈的掙扎扭動,等於是在對方赤裸的胸膛上摩擦。

銀面人冷笑一聲。

「你連刀都握不住,要怎麼報仇?」

「就算用咬的,我也要咬死你!」她恨恨的說。

銀面人把她抓得更緊,銳利的黑眸,掃過她淚濕的臉蛋。「錢金金那女人,值得你連命都不要嗎?」

小紅泣嚷著。「當然值得!」

黑眸瞇起,閃爍過一抹危險的光芒。銀面人僅用單手,就將手裡氣怒不已的小女人緩緩抓舉到眼前,而那雙漆黑的眸子,就充滿難言的惡意,無禮的上下打量著她。

幽暗的黑眸,滑過她秀麗的五官、粉嫩的頸項,以及被濕透的衣衫,緊緊包裹住的胸前圓潤。她的怒氣、她的淚水,都無損於那份純女性化的青澀誘人,甚至更能激起男人的劣根性,想佔有她、蹂躪她……

詭異的沉默,還有銀面人那雙像能穿透衣裳的眸光,讓恨怒中的小紅,也本能的察覺出,這與她緊緊相貼的男人,正肆無忌憚的散發著比殺意還教她恐懼的鮮濃慾望。

「你、你……放手!」她怒叫出聲,這才發現,雙腳已經沾不到地面,只能無助的揮動著。

強而有力的大手,非但沒有鬆開她,反而將她抓得更緊。

明知道她的恐懼,他卻還是冷酷的緊貼她的身子,甚至用衣衫下的堅硬慾望,放肆的隔著潮濕的布料,摩擦她腿間的柔軟。

「與其替死人擔心,你倒不如先擔心自己的處境。」他靠在她耳畔,呼吸灼燙,還張口輕咬她白嫩的耳。

她戰慄著,卻還要嘴硬。

「我會怎麼樣都不重要。」她仍在逞強。

銀面人嘴角的笑意,驀地變得扭曲。

「是嗎?」他的笑容更接近於狂怒。「那我可不能辜負你的忠心,得要如你所願,讓你犧牲得徹徹底底。」

「你在胡說——唔……」小紅的話被截斷了。

搶在她開口的時候,銀面人突然低頭,以薄唇封印了她紅嫩的小嘴,狂肆的吮嘗著她甜美青澀的滋味。

小紅驚嚇得連魂都飛了,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但是,當那粗糙的薄唇擦痛了她細緻的唇瓣時,她才有了動作——

她用力的咬了那人一口。

那一瞬間,銀面人所發出的聲音,比起痛呼,反倒更接近於笑聲。

暈黃的燈光之下,他抬起手來,擦掉嘴邊的血跡,完全不在意薄唇上的傷口。「你倒還曉得要反抗?」

「廢話!」

銀面人彎著嘴角,用染血的那隻手,抓住她冰冷的小手,強迫她接觸他赤裸的胸膛。他手上的血跡,染紅了她的手,又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辨的血痕。

熱燙粗糙的肌膚、結實寬闊的胸膛、強而有力的心跳,對小紅來說,都是太過強烈的刺激。她被迫一寸寸的擦撫過陌生男人溫熱的身體,隨著他強握她的手,持續往下,她手心下的溫度愈來愈是炙人。

小紅顫抖著,掄著沒被握住的手,拚命扑打銀面人的肩膀,妄想阻止他的可怕行徑。

「你這不要臉的惡徒,放開、放開放開……」

他沒有放開她,但卻停下手來,黑眸在銀面具後微微瞇起。

「你不是說,你要替她嗎?」他緩聲提醒。

「沒錯,我、我願意替大姑娘死!」

「那別的事呢?」他握著她的手,再度往下撫去,直到那軟嫩的小手,幾乎就要碰觸到他剛烈飽滿的男性。

「你……」

「除了死之外,我有更多折磨女人的手法。」他語氣平淡的說道,端詳著她慘白的小臉上再也藏不住的恐懼。

小紅原本以為,對她來說,這世上除了大姑娘的死訊外,再沒有更可怕的事情了。但是,迫在眼前的威脅,卻讓她醒悟,在她單純的想法之外,男人其實還有更多能讓她生不如死的手段。

「你、你不會得逞的!」她的聲音,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他鬆開了握住她的那隻手,用粗糙的指尖,在她白嫩的臉兒上,不懷好意的遊走著。

「是嗎?」他徐聲問道,用呼吸撩撫過他指尖畫過的痕跡。「你就在我手裡,我能對你為所欲為,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得逞的?」

倏地,寬厚的大手,扣住她的下巴。

銀面人再度吻住了她。

因為下巴被扣住,小紅連嘴兒都閉不上,更別說是咬人了。她只能緊閉著雙眼,無法反抗的任由他輕咬著她的唇瓣,再以舌尖舔過她唇內的軟嫩,而後火熱的探入,糾纏她甜潤的舌。

恐懼、憤怒,以及某種她不曾體驗過陌生而熱烈的感官刺激,徹底淹沒了她。她掙扎著、掙扎著,但隨著熱吻的深入,她的力量卻愈來愈軟弱。

這個霸道的吻中,有著讓她似曾相識的暈眩、以及意亂情迷的酥軟。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她私心愛慕,曾深深吻過她的男人,就像是——就像是——

小紅驀地睜開雙眼。

可惡!

這個惡毒的男人,竟玷污了她心中最珍貴的回憶。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為吻住她的人,就是她的心上人。

怒火中燒的小紅,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的伸手一揮。直到揮出手的瞬間,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早已重獲自由。

天哪,她竟然因為這個男人的吻而失神?!

羞愧與憤怒,同時湧上心頭,而罪魁禍首毫無疑問就是眼前的銀面人。她抬起頭來,準備用她所聽過最嚴厲的字眼咒罵,但卻在下一瞬間,赫然發現自己先前的動作,剛好打掉了那張銀面具。

男人的五官,暴露在燈光下,也展露在她的眼前。

那濃如墨染的眉睫、銳利如鷹的雙眸,以及始終緊抿著,彷彿從來不曾微笑過的薄唇。

這是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耿武!

銀面人居然就是耿武?!

小紅目瞪口呆。

這怎麼可能呢?耿武是嚴耀玉的護衛,任何人都知道,他忠心耿耿,絕對不可能做出不忠於嚴家的事情。

但是,她分明就親眼瞧見,他一刀砍了嚴耀玉……

小紅錯愕的看著面無表情的耿武,深深的懷疑,自己其實是在作夢,作一個可怕的惡夢。

在搖曳的燈光中,黑髮披散的耿武低下頭來,將她圈抱得更緊,然後把冷峻的臉龐湊到她的眼前,嘶聲低語著。

「我早就警告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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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個月前

下雨了。

素雅的繡鞋,踏出茶行的門檻,小紅拿出早出門時就備好的油紙傘。

輕輕的打開。繪著精緻花草圖樣的傘面,在濛濛秋雨中,更顯雅致。只是,她開了傘,卻不是替自己遮雨,而是將傘挪到一旁,遮蔽了茶行門外,那一小塊地方。

茶行裡頭,傳來老闆爽朗的聲音,語氣畢恭畢敬。「大姑娘,您慢走。」老闆說著,招呼得格外慇勤。「您儘管放心,只要貨一到,我立刻派人送到錢府的商行去,絕不延遲。」

「那就勞煩於老爺子了。」錢金金回眸一笑,在門前停下腳步。「您別多禮,快回屋裡去吧。」

「我這就進去、這就進去……」嘴上這樣說,老闆還是送到了茶行外的階梯旁。

金金剛踏出茶行,小紅就送上了傘,沒讓一絲秋雨沾著主子。她一邊撐著傘,一邊還伸手,讓嬌美的主子搭著,不忘輕聲提醒。

「大姑娘,小心地滑。」

「嗯。」

金金輕搭著她的手,才走沒幾步路,身子卻倏地一僵。

身為丫鬟的小紅,望見主子臉色一沉,直瞪著對街,立刻察覺不對。她抬頭看去,瞧見那迎面而來的主僕時,心中不禁暗暗叫糟。這可好了,哪個不遇,偏偏就遇上了嚴家公子。嚴、錢兩家的『交情』匪淺,這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嚴公子對大姑娘心懷不軌!呃,不不不,是關愛有加。而大姑娘對嚴公子,則是又愛又恨!啊,不對不對,是恨之入骨。

總之,兩人一見面,若是不吵上一吵,那肯定是老天要下紅雨了。

「金金姑娘。」

「嚴公子。」

兩人表面上客客氣氣,禮數周到,但一等打完招呼,金金就轉過身,頭也不回的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嚴耀玉卻亦步亦趨,踏步跟了上來。

而在他身後,那多年來如影子般隨侍在側的耿武,同樣也是無聲無息的,跟在幾步開外的後方。

「金金姑娘是來向於老闆進貨的嗎?」嚴耀玉笑容可掬的問。「你已經將今年最好的春茶全數包下了,這一回,是來進秋茶的嗎?」

「是呀。」金金皮笑肉不笑,瞇了他一眼。「真不好意思,春茶時搶先了一步,今兒個又快了一點,晚點兒貨到,我再請人送一些去嚴府。」

「是嗎?那可真不好意思了。不過,我剛從南方回來,跟當地的茶商,打了契約,從明年開始,就換我送茶去錢府了。」

「什麼?」金金臉色一變。「你怎麼可以……」

開始了。

小紅心裡,才剛剛迸出這三個字,眼前這對樣貌頂尖、聰明過人的男女,已經展開了第無數次的唇槍舌戰。

唉,打從十年前,兩家的鬥酒事件後,嚴耀玉跟錢金金的不合,早已廣為人知。

每一回,只要是提到嚴耀玉,主子總會恨得牙癢癢的。但是相對的,也只有嚴耀玉,能讓冷靜的大姑娘,轉眼就忘了理智為何物。秋雨綿綿,如絲一般。嚴耀玉毫不介意。而那高大沉默的護衛,也不為所動。但是,大姑娘可不比他們,嬌貴得很呢!

怕主子淋到雨,小紅撐著傘,辛苦的跟在一旁,隨著主子的腳步或快或慢,她隨時都得停下,或是追上。她只顧著要替主子遮雨,自個兒卻暴露在雨中,烏黑的髮絲,漸漸被秋雨染得濕了。

那雙俊男美女,就這麼一邊鬥嘴,一邊往前走,字字句句針鋒相對。

小紅老早習慣了眼前這景況。

她連歎氣的時間都沒有,仔細的撐著傘,跟著主子走過濕滑的石橋。

「嚴、耀、玉--」

聽見金金的怒喊,小紅連忙回頭,就怕主子氣壞了。只是,這麼一回頭,她沒注意著腳下的一灘雨水,瞬間絆了一下。

「哇!」她低叫一聲,身子一歪,就要摔倒。驀地,一隻大手探來,在最驚險的一刻,及時拉住了她。好險、好險!驚嚇過度的小紅,伸手猛拍著心口,直到緩過氣來,才回過頭,感激的想找人道謝。清澈如水的眸子,在回頭的那刻,跟一雙黝黑的雙眸對上了眼。

那是嚴耀玉的護衛。

他低著頭,那張嚴峻的臉龐正望著她,寬厚的大手箝握著她瘦弱的手臂。暖燙的熱度,隨著他掌心的貼握,透過了微濕衣衫,熨燙在她的肌膚上。

小紅的臉兒立刻羞得紅潤潤的。她想要開口道謝,卻又突然間,嗓子熱得說不出話來,不知所措的她,只能無助的看著他。

那寬厚的大手,只短暫圈握住她,一等到她站穩之後,就放開了。

瞬間,讓她動彈不得的魔咒,似乎也跟著解除。

小紅咬著唇瓣,朝著他點點頭,算是致謝,接著轉過身,又抓著油紙傘,匆匆的往前追去,直跑到主子身旁,遮蔽漫天的細雨。那個高大的身影,也悄無聲息的,靜靜中了過去。雖然,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知道,他已經走了過來。他的靠近,讓她的耳根子都不禁有些發熱。

她緊握著傘把,盡力不讓主子淋到雨。但是她的心思卻有些兒分散,甚至還不由自主的,偷偷往旁瞄去,看著那健碩的男人。

他站得筆直,正望著前方,那對針鋒相對、興致高昂,不知要吵到何年何月的男女。

那嚴酷的側臉,閃過某種神情!某種極度厭煩、不耐的表情。只是,那表情消失得太快,快得她幾乎要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唔,是她看錯了吧!

小紅歪著小腦袋,努力回想剛剛所瞧見的,那轉眼即逝的神情。

倏忽間,那雙深幽的黑眸突然朝她掃來。

那炯炯有神的瞳眸,像烈火一般,直視著她,彷彿能輕而易舉的看穿她正在想些什麼。粉嫩的小臉,再度紅燙了起來。心虛的小紅,差點把手裡的傘掉了,她慌慌忙忙的,把視線轉了回來,直盯著前方,心兒卻撲通撲通的猛跳。

他正在看她。

最近,她不時會發現,他筆直欲穿的視線。

那是因為,她也時常偷偷的,小心翼翼的,偷瞧著他。

這幾年,因為兩家主子鬥得凶,她常常會遇見他。她許多年前就知道,他姓耿,單名一個武。

這男人沉默寡言,武功高強,每每有人意圖對嚴耀玉行兇時,都得先過他這一關。而這麼多年來,前來尋仇的人,全都敗在他的手下,沒有一個例外。

起初,小紅可是怕極了長相嚴峻、樣貌冷酷的耿武。但是偏偏兩家主子互不相讓,她遇見他的機會,多得不勝枚舉。

她對耿武的印象,直到三年前的某個春日,才有了轉變。

那日,她出門辦事,在不經意中撞見了耿武在大街上抓住一個因為偷了包子,正被人們追打的乞兒。那乞兒瘦得皮包骨,被抓住的時候,害怕得直發抖。

耿武沒有責打那個飢餓的孩子,反而掏出錢,替乞兒付了帳,還賠償了店家。

當追打的人群都散去之後,他低下頭來,對著那孩子說話。

相隔太遠,小紅聽不見耿武究竟說了什麼,但是她卻是親眼看見,那孩子的表情,從驚恐害怕變為警戒不安,再轉為好奇。

之後,當小紅再度看見那個孩子的時候,他已經進了嚴家,成了嚴家的家僕。

她心裡知曉,這一切肯定都是耿武的安排。

看似冷漠的他,費心的替那乞兒找了一份可以溫飽的工作。

其實,

他並不是個冷酷的人—

跟在主子身旁,來到一間古董鋪子前頭。

大姑娘氣衝衝的,甩頭走了進去,而嚴公子帶著微笑,也追了進去。古董鋪子裡頭,堆著不少東西,大大小小的木箱子,都迭得老高,再加上走道狹小,能容納的人本來就不多,眼看「名額」已滿,她只能收起傘,乖乖站在屋簷下等著。

耿武也沒進去,隔著古董鋪子的大門,她站在門的這一邊,他則站在門的那一邊。

門外,雨水順著凹下的屋瓦,彙聚而下,像串了銀珠子的絲線垂簾。門內,主子們競價的聲音,隱約傳了出來,被雨聲稀釋。

偷偷的,小紅忍不住又瞄了耿武一眼。

穿著黑衫的他,負手而立,一臉淡漠,看著遠方的街市。高大健壯的他,對這秋風冷雨似乎半點都不在乎。

反觀衣衫微濕的她,可是兩手冷到都快凍僵了。她把傘放在一旁,靠牆擱著,抬起冰冷的小手,圍在手邊輕輕呵氣,摩擦著兩隻快凍壞的小手。

秋風又起,她只差牙齒沒打起顫來。天啊,好冷。小紅朝手裡再呵了兩口氣,在屋簷下瑟縮著。濛濛的細雨,無聲的飄著,讓週遭的景物,都顯得有些朦朧,只有她和他前方的銀簾特別的清晰。

然後,不知不覺的,雨水慢慢停了。

雨水串成的銀珠子,變得愈來愈細,終至斷了線,叮叮噹噹的打在大街的石板上,最後完全停了下來。

不過,雨雖然停了,秋風卻似乎變得更冷。

小紅站在原處,只覺得有些微微的暈眩,前方的景物,好似都糊成了一片。她正在納悶,雨明明就停了,為什麼她望出去,四周仍是有些朦朧?

她想了一想,心裡開始不安起來。

不好,該不是著涼了吧?

正這麼想著,細碎的腳步聲已經從後方傳來。大姑娘;臉色難看、氣憤難平的走出古董鋪子。「小紅,我們走!」

「來了。」

她趕緊抓起傘,忽略自個兒的不適,快步跟了上去。但是,她走沒幾步,還沒能追上主子,整個人已經頭暈目眩,腿軟得幾乎要倒下。

再一次的耿武拉住了她。

「你怎麼了?」

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抬起頭,努力想站穩,卻只覺得一陣難受,眼前的景物,都在轉啊轉,轉得她開始想吐。

摹地,寬厚的大手探向她的額。他的手有些涼,感覺好舒服,她一時之間忘了該要閃躲,甚至想貼上去。

「該死,你發燒了。」

他咒罵出聲,一臉兇惡。發燒?誰?她嗎?

「對……對不起……」小紅瞧著耿武那兇神惡煞的模樣,心裡怕怕,道歉不自覺溜出了小嘴。

誰知道,聽見她的道歉,他卻擰起眉頭,直瞪著她,看起來好生氣好生氣的樣子。

啊,他真的生氣了。

好難得呢,這是她第一次瞧見他生氣的樣子。平時,他總是冷冷淡淡的,面無表情,即便是在不慎受傷時,他也是如常的冷酷。

小紅看著他,不明白自個兒是什麼地方惹惱了他。她心一揪,不禁結巴了起來,再次溜出小嘴的,又是一串道歉。

「對對對…對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好介意好介意他的情緒。但是,雖然她已經盡力道歉,他卻看起來更惱火。他看了看她,然後抬起頭,惱怒的瞪著前方,開口就要喊人。

小紅大驚失色,搶在他開口前,匆忙抓住他的衣襟。

「等等、等等,別叫,你別叫,我沒事…」她努力站直身子,緊張的忙搖頭。

「真的,你別擾大姑娘——…」說完,她轉過身,又想追上去。

可是,耿武再次抓住了她。

「啊!」

小紅輕呼出聲,回過頭來,就瞧見那灼人的黑瞳直瞪著她的臉。而他的大手,更是像鐵箍一般,緊緊扣著她的手腕。

耿武瞇起眼,滿眼怒火。

「你站都站不穩了,還想去哪裡?」

她小臉火燙,困惑的瞧著他,滿心不安。「我、我得跟著……跟著大姑娘啊……」他

眉頭緊擰,薄唇死抿著,神色更顯不悅。情況就這麼僵著。

小紅不安極了,心裡滿是不安與無助,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錢金金的聲音響起。

「喂!你對我家小紅做什麼?」匆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耿、耿爺?」小紅微啟紅唇,怯怯的、惶惑不安輕問。她不明白,眼前的耿武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樣望著她?為什麼不放開她?

「怎麼回事?」嚴耀玉的聲音跟著傳來。

直到這時,耿武才鬆開了手,冷冷的說道:「她發燒了。」

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到她身上來。

「小紅?」金金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還好嗎?」

「我沒事……真的……」她微弱的辯駁著,卻閃不過大姑娘探來貼撫她額頭的小手。「怎麼這麼燙?」金金皺眉。

「呃,我……」

小紅還沒能擠出回答,主子卻已經下了決定。

「算了,我們別逛了,先送你回府。」

這寥寥幾句話,卻嚇得小紅雙手亂搖,不斷搖頭。「大姑娘,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別壞了您逛街的興致。」

「放心,今天壞我興致的,絕不會是你。」金金瞥了嚴耀玉一眼,接著轉過身,朝市街盡頭,微微揚起手來。

訓練有素的轎夫們,老早就等在那兒,隨時都提高警覺,等著主子的召喚。一瞧見了信號,他們扛起精緻華麗的暖轎,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停在金金的面前。

「咱們走。」金金拉著小紅,一塊兒上了寬闊舒適的暖轎,完全不理會站在一旁的嚴耀玉。上轎之前,小紅還有些惶惶不安,她擔憂的回過頭,只見耿武又站回了嚴耀玉身後,那張嚴酷的臉上,已經看不見任何表情。

她應該要和他道謝的。

可是,主人拉著她上轎,她身不由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坐上暖轎後,小紅實在忍不住,小臉兒貼上窗花,偷偷往外看去。在那短暫的瞬間,她毫無準備的又與耿武對上了眼。

心兒,怦怦亂跳著,直教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在瞧她呢,她知道,他其實是擔心她的。

小紅的臉兒,變得熱烘烘的。只有她知道,臉色紅暈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高燒,而是為了暖轎外頭,那個高大沉默的男人。

但是,當轎夫扛著暖轎,往錢府移動時,就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了。眼裡看不見了,但她的心裡,卻將他記憶得一清二楚。不自覺的,小紅低下頭來看著剛剛被耿武抓握過的手腕。輕撫著他曾圈握過的那處肌膚,彷彿那裡還殘留著他手上一餘溫……

連綿的秋雨,下下停停的有月餘了。

本來染了風寒的人,只有小紅,但是過沒幾日,秋風秋雨更沁冷,四周的咳嗽聲就逐漸多了起來。

前兩天開始,連錢金金都咳了起來。

小紅一想到這個,心裡就要歎氣。毫無疑問的,她的主子絕對是最不合作的病人,每日照舊都要折騰到半夜三更,才熄燈就寢。

到了昨日,大姑娘終於體力不支,病倒在榻上。

年老的大夫前來看診,特別交代,得讓病人多多休息,仔細開了藥方後才收了診金,在侍童的攙扶下離去。

然後,一如往常,嚴耀玉也來登門拜訪。跟著前來的,還有甲乙丙丁四個睡眼猛打呵欠的小婢女—

以及耿武。

小紅的心口,雖然像有只小鹿正在亂蹦,但她仍勉強維持鎮定,接下嚴耀玉特地送來的一些補氣去寒的珍品,還有溫暖的皮襖。

當嚴耀玉進了珍珠閣後,小紅就在門外等著,豎起耳朵傾聽門裡的動靜,一等到聽見了嚴耀玉的叫喚,她立刻捧起溫熱的湯藥,用最快的速度送進去,再用最快的速度逃出來。

唉,她這名滿京城的主子有個不為人知的弱點,就是怕喝苦藥,不論她怎麼勸,主子不喝就是不喝。好在,嚴公子總會適時出現,接下餵藥的艱難任務,要不然小紅真的就束手無策了。為了讓主子的病快快好起來,她只能硬著頭皮,暫時對不起大姑娘了。

出了珍珠閣,就是溫暖的花廳。

四個胖乎乎的小丫頭,早就熟門熟路的,各自在花廳裡找了張椅子窩著,不一會兒就打起瞌睡,貪暖的睡起回頭覺。

花廳裡頭,瞧不見她心心唸唸的身影。她知道,這是耿武的習慣,從來不進花廳,只會留在門外守著。

一想到耿武,小紅的臉不由得又燃燒起來,心裡緊張極了。

以前,她在他面前緊張,是因為怕他;可是如今,她在他面前緊張,卻不再是因為害怕,而…而是…

前不久,是耿武發現了她正在發燒。而幾日之前,她為了去取大姑娘的冬衣,失足摔進河裡時,也是他出手相救的。他不但用內力為她暖了身子,還抱著她走過市街,送到嚴府的商行裡,命人替她找衣裳換上。

她對耿武的惦念又深重了些許。尤其是他那雙黑眸,以及他抱著她穿過大街的景象,怎樣也揮之不去,不斷不斷的偷偷冒出來,讓她這幾日來,一而再、再而三的羞紅了臉。

咬著嫩唇,那潮紅的熱燙又上了她的臉兒。

小紅走進偏室,生火煮了水,打開茶罐,舀了些上好的烏龍入壺,然後以最適當的溫度,小心翼翼的沖泡那碗茶。

她知道耿武愛喝上好的烏龍,這是她幾年下來,偷偷觀察的心得。

水一觸到茶葉,茶香就飄了一室,琥珀色的液體,清透澄澈,飄著宜人的淡淡清香。

小紅端著白瓷茶碗,走出了偏室。她緊張的推開門。跨出門檻,果然看見耿武就站在門外。他還是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掛著一把劍,沉默的站在那兒。見她出來。他眉也沒抬,只是垂眼瞧著她。

那灼熱的目光,教她更緊張了。

「耿、耿爺……」她努力克制雙手的顫抖,抬眼瞧著他,把茶碗朝他遞了過去,羞怯的低語道:「天、天冷了,喝些熱茶吧。」

淡幽的茶香,飄散在冷秋的空氣中。

耿武將她的羞怯,全看進了眼裡。他知道,她很用心在泡這碗茶。這些年來,她不論做任何事情,都是盡心盡力的。

小紅站在原處,心裡冒著無數問號。

是他不想喝茶?還是她泡的茶,有什麼地方不如他的意?以往,他都會無言的接過茶碗,默默喝盡熱茶。她心裡惴惴不安,更被那灼熱的視線瞧得嫩臉酡紅。害羞不已的她,不知所措的調開了視線。終於,耿武有了動作,朝她伸出手來。

他注視著她,穩穩托住了她捧著茶碗的小手。

這、這這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震驚的小紅,沒有半點反抗,只能無助的看著耿武,慢慢抬高她奉茶的雙手,然後低下頭,直接從她端茶的手裡,輕啜那碗熱茶。

天啊、天啊、天啊……

在他的凝視下,她又羞又窘,卻移不開視線,更抽不回手。她全身發熱,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將茶碗捧得高高的,讓他喝茶。

白煙嫋嫋氤氳,卻模糊不了耿武的視線。

他清楚的瞧見,紅暈從眼前少女的小臉上,蔓延至耳際。

羞赧不已的小紅,只能愣愣的望著他,甚至忘了該要呼吸,捧著茶碗的小手,更是微微的顫抖著。她的心跳如雷,像是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那黝黑的大手在冷秋中,顯得特別的溫熱。小紅羞得想抽回手,但耿武仍在喝著茶,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從她捧著的瓷碗中,喝著她所泡的熱茶。

被秋風染紅的葉,在半空中翻飛。清茶的香,包圍著她與他。

她可以感覺得到,耿武手上的溫度,感覺到他的指腹、他的手掌,穩穩的包覆著她的雙手。

那親密的衝擊,讓她身子一顫,差點打翻了茶碗。

但耿武張開大手,穩住了她的雙手,仍舊好整以暇的喝著茶。

時間,似乎就此停了下來。

她的心跳,撲通撲通直響著,聲音大得彷彿連十條街都能聽到。嗚嗚,討厭,他肯定也聽見了她紊亂的心跳。

從頭到尾,耿武都盯著她瞧,那雙黑眸連眨也沒眨一下。當他終於喝完了那碗茶,收回手時,小紅已經手腳發軟,全身紅得像一尾煮熟的蝦。

她抖顫的捧著那空碗,滿臉紅通通的,還想維持禮教,朝他福一下身子,卻腿軟的踉蹌了一下。

「啊。」她輕呼出聲。

他再次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

「小心。」他的手熱得像燒紅的鐵。

「謝……謝耿爺……」道謝之後,她像是被逼急的兔子,慌忙站直了身子,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小紅再也不敢久留。等到他鬆開手,她就回身進門,當場落荒而逃。

偏偏,愈是心急她就愈是笨拙。

過門檻時,小紅還差點被絆倒。幸好,她及時伸手扶住了門,才穩住身子,沒有跌趴在地上。但是,她知道他在看。她可以感覺到,他迫人的視線。天啊,好丟臉!小紅尷尬不已,撐著顫抖的雙腿,匆匆的離開。

秋風輕拂,吹起了耿武的衣角。

他持續注視著那逐漸遠去的嬌小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的,他微微揚起薄唇,露出這些年來難得一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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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寒風漸濃。透過馬車的窗櫺,往外看去,天空滿佈陰霾。雖然南方的天際還沒有飄雪,但寒意已深,拉著馬車賓士的駿馬,呼出的氣息都化為白霧。

只是,儘管外頭寒凍,但馬車裡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人稱軟黃金的珍貴羊絨,被織成厚厚的毯子,鋪滿馬車之內。再加上馬車四周,還用鋪棉的厚錦,仔細的包裹住,外頭的寒風根本半點兒都滲不進來。

馬車內的角落,有著舒適柔軟的靠枕,錢金金就斜倚著嬌軀,正在讀著手裡的帳冊。

心細手巧的小紅,在一旁仔細伺候著,她手腳輕巧,即使在行進的馬車中,也能仔細張羅。端上一碗甘美的香茗。

錢金金讚許的點了點頭。她一邊啜著澄澈的熱茶,一邊垂下視線,注意力又再度轉移到手裡的帳冊上。一旁的小紅,也不再開口。她低下頭來,將裝了茶葉的精緻銀罐,轉身擱回牆邊的珍玩木格裡。

木格裡的各撿器物,都是她親手整理,為了這趟南下之行所特別準備,以便在顛簸的長途上,也能將主子伺候得舒服的必需品。

其實,除了她之外,沒有人其它人知道,木格裡頭,其實還有著另一罐茶,跟另一個小木盒子。

茶罐裡裝的,不是君山銀針,而是烏龍。

至於小木盒子嘛……

小紅偷偷的回頭覦了大姑娘一眼確定主子的心思都放在帳冊上,這才偷偷摸摸的拿出了那個小木盒子,解開盒子上的紅穗繫帶。她的臉兒殷紅,輕咬著指尖,注視著盒子裡的東西。

那是一個式樣簡單的茶碗。比起錢金金所用的那個青花瓷茶碗,眼前這個茶碗,太過簡單而平凡,兩者的價值,更是天差地遠。但是……但是……

粉嫩的小臉,更紅潤了些。

這是耿武用過的茶碗呢!

對小紅來說,這茶碗的貴重,是任何金銀珠寶都比不上的,她愛慕的那個男人,不但用了這個茶碗,喝了她所泡的茶,而且還是握著她的手,低頭就著茶碗,在她臉紅心跳的注視下,喝盡了那碗茶。

那幕景象,深深烙進了她心裡,教她連夢裡都會不時想起,他是大手上傳來的溫度、他粗糙待繭的指、他看著她時,那灼熱的視線……

她愈想愈是羞赧,心兒更怦怦亂跳,完全不受控制。

大姑娘這一趟舟車勞頓的南下,為的是要搶下鹽商的生意。按照以往的例子,嚴耀玉肯定會出面,與大姑娘共同競爭。既然,嚴耀玉會來,那麼身為護衛的耿武,也一定會出現。所以,小紅才偷偷帶了他愛喝的茶。只要見了面,或許她還有機會能泡他愛喝的烏龍,親手端剛給他喝—…

這次,他會如何喝她端上的茶?

啊。好羞人啊!

小紅咬著紅唇,嚥下羞恥的呻吟。糟糕,她真是個壞姑娘,居然這麼不知羞,滿腦子想的,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壓根兒不該知道、更不該去想的事。

嗚嗚,都是因為跟著大姑娘,這些年來,偶爾撞見嚴耀玉對大姑娘做的「壞事」,她才不小心知道的啦!

當天耿武回去後,她就鼓起勇氣,用自個兒的薪資,跟總管買下茶碗後,再仔細洗淨收妥。

只要看著茶碗,她的心頭就覺得好暖好甜。

白嫩的小手,怯怯的、有些顫抖的探出,輕觸碗緣。明明是洗淨的茶碗,她卻覺得,碗緣仍留有他唇上的微溫。她清楚的記得,他的薄唇是觸及了碗緣的哪處。當他吞嚥時,喉結的起伏,一滴熱茶滴落方正的下顎,落在他的胸膛上……

太過鮮明的回憶,教小紅羞得全身發燙,她火速抽回小手,幾乎想衝出去,到外頭冷靜冷靜。

「小紅。」

喔,她在想什麼啊?

「小紅。」

她絕對沒有在想,那滴熱茶會流到哪裡去。

「小紅。」

喔、喔,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倚坐在角落的錢金金,看著貼身丫鬟就坐在一旁,捧著個小木盒子,又是臉紅、又是搖頭,忙了老半天,甚至連她開口連喚了幾次,小紅卻仍沒聽見,還在那兒臉兒紅得快冒煙了。這丫頭心細手巧,都跟了她十多年了,從來也沒有怠慢過。這還是她第一次,瞧見小紅失常的模樣。

這倒是引起了錢金金的好奇。

她挪了挪身子,離開那堆帳冊,無聲無息靠了過去,在小紅的肩膀後探頭,順著丫鬟的視線,往那個木盒裡瞧去。

「那是什麼?」

哇啊!

陷溺在胡思亂想裡的小紅,被近在咫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匆匆轉過頭去,看見錢金金不知何時,已經靠到身旁來時,她更是嚇得連魂兒都要飛了,連忙把木盒子往行李裡塞。

「大姑娘!」她驚呼。

金金睨了她一眼。

「嚷嚷什麼?我聽得見。」

察覺到自己失態,小紅掩著嘴兒,窘迫得有些手足無措。「大姑娘,您、您有什麼吩咐?」

「還有茶嗎?」她的茶碗空很久了。

「有有有,我這就替您添茶。」小紅連忙回答,轉身去拿被擱在帳冊旁的青花瓷茶碗,小心翼翼的添入熱茶。

「我剛剛喚了你幾回,都不見你答聲。」金金接過茶碗,瞧著丫鬟的臉兒,有趣的發現,她愈是瞧得仔細,小紅的表情就愈是羞紅,活像是做了壞事,當場被人活逮似的。小紅雙肩一縮,臉兒垂得低低的。

「嗯」

「我、我—…」

「你剛才在想什麼,想得都出神了。」想什麼?一張嚴峻的男性臉龐,閃過小紅腦海,她連忙用力甩頭,把那影像甩開。這下子不只是臉了,她從腳趾到髮根,全都紅透了。

「小紅。」

「啊?」

「你很熱嗎?」

「熱?」她有些莫名其妙。「有一點:—…」怪了,大姑娘怎麼會知道?

金金皺了皺眉,伸出手來。

「是又發燒了嗎?」

眼看主子的手就快貼到自己額頭上了,小紅

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有些悶著了,等會兒出去透透氣,就沒事了。」

「是嗎?」金金有些懷疑。小紅用力的點頭,努力要讓主子安心。「真的沒事,大姑娘別替我擔心。」

「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可別又藏著不說。」

「是。」

金金點點頭,這才收回了手。

等到主子低頭,重新沉浸在茶香中時,小紅才鬆了一口氣,慶倖一時的失態,沒被大姑娘瞧出什麼端倪。她坐在原處,一邊暗暗責怪自己,竟然疏忽了伺候,一邊也感激著,大姑娘對她的關心。

旁人都說,大姑娘心狠手辣,商場上多少男人敗在她手上後,哭得像是三歲的娃。天下人爭相傳聞,說大姑娘見縫插針、遇洞灌水,為了錢家的利益,甚至連妹妹們的婚姻,也拿來當成交易的籌碼。

小紅這些年來,聽著、看著,都替主子心疼。那些傳言,並非都是事實,而大姑娘待她恩重如山,兩人雖是主僕,但情如姊妹……

「小紅。」軟甜的嗓音響起。

這次,她迅速湊上前。「大姑娘,還要添茶嗎?」她慇勤的問。

「嗯。」

小紅提著用厚布裹著的壺,為主子添茶。芬芳的茶香,再度充盈在馬車內,青花瓷茶碗上,騰起淡淡的白霧,茶水漸漸注滿茶碗。

「我說,小紅。」

「嗯?」

「盒子裡是什麼東西?」

唔啊!

提著壺的小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驚險的抖顫了一下,差點就要把熱騰騰的茶湯,灑在金金的身上。慌亂中的小紅,連忙將仍有六分滿的壺提開,這才鬆了一口氣。呼,好險好險!

「大姑娘,你怎麼會問這個?」她眨著無辜雙眼,驚慌得像只小鹿。

「瞧你慌的。」金金笑著。「還不快說。」

小紅雙手揪著衣裙,回答得吞吞吐吐。

「那是…那是:—…」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金金豎起耳朵,還是聽不清楚。

「是什麼?」

小紅的聲音更小了點。「碗。」

「什麼碗?」

「喝茶的碗。」

「不是拿來喝茶,難道是拿來種菜的嗎?」金金翻了翻白眼。「我是問你,為什麼特地帶著這個茶碗?」從京城到南方,路途可是遠得很呢!

揪在衣裙上的小手,幾乎都快把布料扯破了。最後,小紅實在想不出法子了,只能鼓起勇氣,期期艾艾的望著主子。「大姑娘!」

「怎麼樣?」

「請你不要問了嘛!」她哀求著。

金金故意逗她。

「不行。」

「大姑娘!」

「我一定要知道。」她太好奇了。

「啊……」小紅把臉埋進小手裡,困窘的呻吟著。「我、我不能說啦!」她害羞得無法說出那日發生的事。

「有什麼事情,是你不能告訴我的?」金金追問。

小紅靜了一會兒,才又小聲地說:「現在還不能告訴大姑娘。」

「那麼,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告訴我?」主子會繼續追問。

「人家不知道。」

「不行,非有個期限。」

看著興致滿滿的主子,羞急得都快哭了。躊躇半晌之後,走投無路的小紅,她才輕聲細語的說道。

「那就等到回京城的時候……我就告訴大姑娘……」她使出拖延戰術,滿心希望到那個時候,主子已經把這件事情忘了。

「好!」

金金倒也爽快,一口就答應。她雖然心裡好奇,但是也不想真的把小紅弄哭了。瞧這丫頭忸忸怩怩,羞人答答的,肯定是有了心上人,而且還思念得緊,才會只看著茶碗,就要羞得臉紅。

「那麼,大姑娘,我去外頭吹吹風。」小紅咬著唇,急忙想要躲開。

「去吧。」

車外寒風陣陣,卻仍無法馬上冷卻她紅燙燙的雙頰。

她真的有勇氣把一切都告訴大姑娘嗎?嗚啊,大姑娘真要問起,她又不能不說,嗚嗚嗚。

小紅再度把臉兒埋進手心裡,努力壓抑著呻吟的衝動。嗚嗚,誰來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討厭討厭,她怎麼、怎麼辦?怎麼辦?

當耿武追上錢家車隊時,峽谷內的兩派人馬,早已展開廝殺,刀劍相擊的聲音,即使在幾里外都能夠聽得見。

他低聲咒罵,站在山崖上,審視著戰況。錢金金不顧警告,強行南下,老早被盜匪給盯上。嚴耀玉雖然用最快的速度,集結了官兵與商行聘雇的傭兵,卻還是遲了一步,沒能搶在盜匪出手之前趕到。比起大隊兵馬,耿武輕功迅捷,在嚴耀玉的指令下,他搶先來到峽谷之上的山崖旁。

只是,連他都沒察覺,自己動作之快,已經稍稍洩漏了心中的焦急。不同於嚴耀玉,耿武根本不在乎錢金金那女人的安危,他不想為那個邪惡可怕的女人加入戰局。

但是,他所在乎的人,偏偏就跟在錢金金身旁!

「小姐,小心!」驚慌的呼喊響起,小紅眼看戰況危急,急忙衝出馬車。

眼看著那嬌小的身軀,不要命的往刀劍上擋,耿武一陣怒上心頭,額角的青筋隱隱抽動著。

「別過來!」錢金金警告著。

盜匪冷笑一聲,嗜血的長劍直襲小紅,眼看著下一瞬間,這莽撞小丫頭就要被刺成串燒----

「啊……」她惶恐的大叫……

當!就聽得一聲金石交鳴,一把飛刀叢旁射來,神准無比,及時打偏了長劍。

小紅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一道黑影撲面而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抓住了她的身子,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被挾持得騰空而起。

她本能的環住對方的頸項,就怕會跌下去,摔得四分五裂,直到雙腳踏上山崖的頂端,才敢抬頭。

一雙冷戾眸子,正狠狠的瞪著她。

是耿武。看著那張呆茫茫的小臉,他一想到剛才若不是他出手,這笨女人極可能就會被當場刺死,狂炙的怒火,就燒得他臉色鐵青。

撿回一條小明的小紅,幾乎想捏捏自個兒的大腿,看看眼前的耿武,是不是她緊張過度才瞧見的幻覺。

唔,不對,幻覺不會有溫度,更不會有這麼結實的臂膀!自己的雙手還抱著耿武不放,她這時才醒悟,一張小臉羞成了紅蘋果,簡直想挖個洞當場鑽進去。

她正嬌羞不已,心兒怦怦跳,卻聽見頭頂上傳來怒極的責罵。「不懂武還衝出去,你是不要命了?」她的心頭縮了一下,只覺得莫名委屈。她是這麼想念他,但是才剛見面,他居然就這麼凶的罵她。

不過耿武這一罵,倒把她罵回魂了,一顆心又飛回戰場上。

「只要能保護大姑娘,我的命算什麼?」她跳下地,笨手笨腳的就要爬下山崖,急著再趕回去。

只是,她才移動不到半尺,耿武大手一探,又把她撈了上來



「那種女人,不值得你用性命保護。」他冷聲說道。

轟!小紅氣壞了。她不允許任何人說大姑娘的壞話,就連她愛慕的耿武也不行!氣憤掩蓋了羞怯,她想也不想,憤怒的揪著他的衣領,對著那張嚴酷的臉龐喊:「不許你侮辱大姑娘!」她叫囂著,眼角瞄到下方戰況又有變,連忙收回小手,又要往下爬。

這回,耿武乾脆將她扛上肩頭。「用不著你下去攪和,那女人自會有別人去救。」他簡單說道,罔顧她的掙扎,縱身就往莽林間竄去。

小紅不斷掙扎,雙手胡亂槌著那寬闊的背,卻收不到任何成效,只能任由耿武扛著,逐漸遠離戰場。

「放手啊!我要去救大姑娘,啊,放開啊,大姑娘...」她反覆尖叫著,一路上也不知道叫了多少聲大姑娘,卻只覺得耿武扛著她,離戰場愈來愈遠,那刀劍交鳴的聲音,終於再也聽不見了。

她尖叫得累了,終於沉默了。

然後,當她再度出聲時,傳來的是嚶嚶的啜泣。

耿武擰起濃眉,竟突然覺得不知所措起來,他這時才發覺,原來,剛強如他,自己能夠忍受最血腥的疼痛,卻無法忍受她讓人心疼的小聲啜泣,他的心口像是突然被千萬根小針戳刺。

當他意識到,她已經長大,從黃毛丫頭蛻變成懂事少女時,他的視線就再也離不開她了。

「不要哭了。」他擰眉說道。

啜泣聲沒有停止,仍是那麼教人心憐。

「我說,別哭了!」他用更嚴厲的口氣說道。

靜。啜泣聲停了,小紅的雙肩顫抖著,

因為強忍著,嘴裡只能發出類似小動物的鳴叫,直到她再也忍不住的時候,她開始嚎啕大哭。「哇……」耿武有生以來,頭一次感覺到驚慌失措的滋味。健碩矯健的身軀,在莽林間停步,他抱著哭泣不已的小紅,感覺到她的淚水,都沾濕了他的衣裳,一顆顆淌下他的背。

耿武咬了咬牙,來到莽林深處,靠著敏銳的聽力,在她的哭聲之中,還聽辨出了流水聲,循聲找到了一處從山壁湧出的清澈流泉,這才把哭泣不已的小紅放下。

她還哭個不停,一雙眼兒已經腫得像是核桃。

他很想多吼幾聲,叫她快點停止那一陣又一陣,讓他心情惡劣的哭泣。但是又想到,先前要她噤聲,卻只是換來她更傷心的大哭,他心頭一悶,只能把那些到嘴邊的咒罵,全都嚥了回去。

小紅哭了又哭,直到嗓子都啞了,眼睛也又酸又澀時,她才稍稍喘了口氣,不再哭得那麼賣力。

一方乾淨的手帕,沾了冰涼的泉水,遞到她的面前。

她原本不想接,但那方手帕卻固執的愈靠愈近,眼看就要蓋到她臉上來。

她別無選擇,只能接下手帕。

「謝謝。」她小聲地說。

「把臉擦一擦。」他雙手插腰,居高臨下的睨著。

她抽噎著,雖然不甘願,但還是乖乖聽話,用濕涼的手帕擦去一臉的淚,泉水冰冷舒服,的確讓她舒服了許多。

低沉的男性嗓音,在上方響起。「為什麼要哭?」

她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哀怨極了。「我擔心大姑娘。」

又是錢金金!耿武眼角一抽,咬牙說道:「別擔心,有人去救她了。」

小紅抬起頭來,雙眼中綻放希望。「是嚴公子嗎?」耿武點頭。有了嚴耀玉相助,主子肯定就能安然無恙。想到這裡,小紅鬆了一口氣,眼淚才真的止住,不再像斷線珍珠似的直掉。

「那女人真的對你這麼重要?」他眉頭緊鎖。他能夠理解小紅對錢金金的忠心,但是忠心到連命都不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當然!」

「那也不值得你把命都賠上。」

「我心甘情願的,大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我!」發覺耿武臉色陰沉,她收住了聲,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才問:「難道,你不也是嗎?」

他一臉冷淡。

「不是。」

小紅倒抽了一口氣,彷彿他剛剛說了什麼天地難容的可怕話語。「那你為什麼要護衛著嚴公子?」

「我欠他的。」

「我也是啊,我--」

「你欠那女人什麼?」耿武問得一針見血。

「我...我...我...」小紅結結巴巴,我了幾次,還是我不出個下文來。她單純而善良,不懂得該計較什麼,更不曾去計算金金對她有哪些好,值得她賣命守護。

「你是她的丫頭沒錯,但是,你不欠她什麼。」耿武徐聲說道,注視著那雙清澈的眼兒。「所以,留著你的小命,別再搶著為那種女人送死。」那只會讓他,必須忙著一次又一次的,把她從鬼門關前救回來。

那、種、女、人

哪種?哪種?

不論耿武指的是哪種女人,但是她一聽也知道,那不會是什麼讚美的詞句,反而是充滿了厭惡與詆毀。小紅嚥不下這口氣,猛地抓住他的衣襟,再度把他揪到眼前。她太憤怒了,反而把害羞得情緒,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許你用那種口氣,說我家大姑娘!」她警告著。

耿武絲毫不為所動,他反倒利用她的主動接近,大手一伸,輕易就將她圈入懷抱中,逼得她只能更貼近他。

「啊!」小紅這才回神,驚得嬌呼出聲,瞬間火氣全滅。「耿、耿爺……」那張近在眼前的俊臉,讓她把到了嘴邊的話,全忘得一乾二淨。怦怦跳的芳心,只剩嬌怯與慌亂。

「耿武。」他更正,靠得更近。

她無法動彈,只能感覺到他暖燙的呼吸,吹拂著她突然乾澀的唇。她本能的用舌尖潤了潤唇瓣。

耿武的手臂,將懷裡的小女人圈得更緊。她那無心的天真誘惑,已經將他的理智全數摧毀殆盡。「把我的話,記到心裡。」這是他最後的警告了。「別在為了錢金金捨命。」然後,他低下頭來,吻住了那張紅嫩的小嘴,深深吮嘗著他渴望已久的甜美滋味。

小紅的回答全化為一聲嬌吟。

她該要反駁他,但是她做不到,只能融化在他的熱吻中,笨拙的回應著他,以剛剛學到的生澀方式,用舌尖摩擦著他的唇,直到聽見他喉間歡愉的低吼。

她暈眩的倒在耿武的懷中,顫抖的握住他的衣襟,而嫩嫩的嘴角滿是嬌羞的甜笑,心裡更暗暗下了決定。

今生今世,她是非他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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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今生,她是非他不嫁了。這內心的誓言,才在耳邊,還刻在心上啊……但是,這個男人,竟然就是砍殺了嚴耀玉的銀面人。

「怎麼會是你?」

「是我又如何?」他冷聲開口。

「可哥可、可你是嚴公子的、的的護衛……」她仰望著他,驚嚇得反應不過來。「你應該要保護他……」

耿武在搖曳的燈火下,凝視著她。「那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那就是說,從今以後,他將不再忠於嚴家?小紅的心裡,驀地一冷,只能震懾的看著耿武。

他武功高強,沉默寡言,但是她始終以為,他是個好人,是個一言九鼎的漢子,但是如今……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敲門的聲音。

耿武到這時才鬆手,回身打開艙門。

門外,有兩名大漢,正抬了一桶冒煙的熱水。他們無聲的走進來,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放下大浴桶,立刻轉身就走,還順便帶上了門。

耿武不再理會呆站在一旁的小紅,逕自脫掉了髒兮兮的靴子,跟身上僅剩的長褲。

雖然燈光昏暗,但是能看見的,她可是全都看見了!

而且而且、而且當耿武走向浴桶,抬起腳來時,她連不該看見的東西,也看得清清楚楚--

小紅慢了半拍,才慌忙的伸手遮住燙紅的臉。只是,當她聽見水聲時,卻又忍不住,偷偷從指縫中瞧了一下。

只見赤裸的耿武,已經跨進了熱水中,當他坐下時,桶裡的熱水,幾乎就要滿了出來。

他旁若無人似的,坐躺在浴桶裡,甚至還閉上了眼。

熱氣氤氳。

透過指縫,她還能瞧見,水珠反映著燈火,閃閃發亮,順著那強壯的肌肉,蜿蜒下滑,他偉岸結實的胸膛上兩隻閃著水光的結實臂膀,就放鬆的擱在浴桶的邊緣。

天啊!這太羞人了!

她不敢再看,更在心裡,狠狠的責罵自己,竟然一時之間見色忘『主』。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瞪著他發呆!趁著耿武躺在浴桶裡,閉著雙眼休憩,她得把握機會快點逃走,她剛剛留意過了,那兩個大漢離開時,雖然關上了門,卻沒有再把門鎖上。

打定主意後,她躡手躡腳的,悄悄的、安靜的,往緊閉的門口移去。

一尺。

兩尺。

三尺。

噢噢噢,她快到了,就要到了!

終於,小紅的手摸到了門閂。

下一瞬間,低沉的警告,突然從後方傳出。

「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她嚇得慌忙回頭,只見耿武仍躺在熱水裡,連動也沒動一下,甚至沒有睜開眼睛。

「門外有人守著。」他挑明瞭說道。

「我我我……我可以泅水!」

耿武冷冷的戳破她蹩腳的謊言。「你不會游泳,上一回,還是我把你拉上岸的。」

太、太過分了!

小紅惱羞成怒,氣得猛跺著腳。「可惡,你到底想怎麼樣?」

耿武薄唇一抿,突然無預警的起身,熱水從他矯健的身體傾瀉而下,滑落他挺翹的臀部。

再一次的,小紅杏眼圓睜,看得目瞪口呆。

當他轉過身來,她再叫了一聲,羞窘的也跟著立刻轉身,害怕再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她心跳飛快,卻聽到身後先是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接著就變得安安靜靜。

再也沒半點聲音。咦?她好奇的偷看,卻看見耿武,竟然和衣躺上了床。這男人,真當她不存在嗎?

小紅看著耿武,再瞧瞧門。她可以推開門,試著逃走,但他說的沒錯,她根本不會游泳,就算想逃,也逃不了,只是自找麻煩而已。

躊躇了一會兒,她終於轉過了身來,找了個離他最遠的角落,慢慢坐下,還戒備地盯著他。

滿室沉寂之中,她的心裡比之前更亂了。

半晌之後,小紅咬了咬嫩唇,才小小聲的喚道。

「耿武?」

「什麼事?」

「你、你真的……真的殺了大姑娘嗎?」嬌嫩的語音微微顫抖,還帶著些許哭音。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沒有。」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小紅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她搗住了小嘴,壓住一聲幾乎脫口的哽咽。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剛剛屏住了呼吸。

在這之前,她好怕好怕耿武真的已經殺了大姑娘。她怕他真的如此狠心,怕自己心儀的男人,竟然殺了這世上她最尊敬的人。

幸好沒有……幸好沒有……

淚水撲簌簌的滑落臉頰,小紅將臉埋進膝頭,小小聲啜泣著,直到許久之後,才因為倦意,而昏昏睡去。

夜深人靜,耿武躺在床板上,一動也不動,靜靜傾聽著她的微聲啜泣。

每一聲小小的抽泣,其實都扯緊了他的神經。

當他砍殺了嚴耀玉,回到船上時,老五湊了過來,眼裡有些不安。

「爺,俘虜人質,不在計畫之內。」

「我知道。」

「這姑娘她……」

「她不會壞事。你去找輛馬車來。」他低沉的嗓音,在暗夜之中傳進每個人耳裡。「如果出了事,我會負責。」

擄走小紅,的確不在計畫之中。但是,當他看見她再度擋在錢金金面前,搶著要『殉職』時,憤怒就壓過了理智,他在衝動之下,將她帶了回來。

身後的啜泣聲,終於慢慢停了下來,耿武又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確定她已經累得睡去,這才慢慢的坐起身來。那個小女人,蜷縮在牆角,睡著了。耿武無聲的下了床,朝她走去。

因為冷,她整個人縮成一團。微弱的燈火,映照在她淚猶未幹的小臉上。

小小的她,哭得眼紅紅、鼻也紅紅,像只可憐落難的小白兔一般,雖然已經睡著了,卻還擰著眉,不時會因為畏冷而發抖。

耿武蹲下身,將熟睡的小紅,從牆邊抱了起來。她沒有醒過來,這一夜的折騰,已經讓她累壞了。

他將她放在床板上,還拉過羊毛毯,替她蓋上。

在睡夢之中,小紅不自覺地緊揪著柔軟的羊毛毯,將它拉到脖子下。只是,溫暖的羊毛毯,舒開了她緊蹙的眉頭,但一滴餘淚,卻又流下了她的粉頰。

耿武的心頭,因為那滴淚,微微的抽緊。

當他發現時,他已經伸出手抹去了那滴淚。他無法克制的,覆住了手下那柔嫩細緻的小臉。睡夢中的小紅,她將臉轉了過來,信任地摩擦著他的掌心,然後偎進了他的大掌中,本能的尋找那溫暖的來源。

這無心的舉止,深深撼動了耿武心中,從未被人觸及的角落。他無言的望著她,知道自己該放她走,但是她已經知道了他就是銀面人,放她回去,只會壞了整個佈局。事到如今,他只能將她帶在身邊,確保一切都能順利進行下去。

深深的吸了口氣,耿武強迫自己抽回手,轉身離開艙房。

幾名手下,在甲板上警戒著。

他已經忍了十年。為了這一切,這一次,他一定要讓所有事情,就此結束。

耿武走到船頭,看著遠方的夜色,任由冷風吹。

馬車在車道上,急速前行著。五天之前,當小紅醒來時,她就已經發現,自個兒正躺在這輛黑漆漆的馬車裡了。

外頭那行人,全都騎馬,卻把她關在馬車裡。

雖然說車子裡,有軟墊、有羊毛毯,還有糕點盒,但卻連一扇窗戶都沒有,這一路之上,又是用最快的速度狂奔前行,顛簸得讓她在馬車裡也被拋來拋去,暈得快吐出來了。

這些挾持她的人,小心得很。

他們日夜兼程的趕著路,停車休息用餐時,絕不停在有人的地方,讓她想呼救也沒有辦法。

只有在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他們才會停下來休息,耿武則會走過來,打開車門,遞茶水給她。直到今日,當耿武開門時,小紅正虛弱的偎靠在車門上。當門被打開時,暈眩的她差點掉下馬車。他迅速地接住了她。

「你還好嗎?」瞧見她臉色慘白、氣若遊絲的模樣,他的心頭又是一緊。

當然不好!

她很想大喊,但是她辦不到。才剛張開嘴,她就覺得一陣反胃,慌得她連忙搗住了嘴。

耿武擰著眉頭,連同羊毛毯,一塊兒將她抱起來。

「你做什!唔!」話只說了一半,她又閉上了嘴,忙著應付另一次來勢洶洶的反胃。

直到確定,自個兒張嘴不再有危險後,她環顧四周,這才赫然發現,馬車並不是停在曠野中,而是在一座宏偉的宅子前。

宅子有著朱紅大門、綠瓦白牆,往兩旁伸展綿延,幾乎看不見盡頭。大門的前方,還擺放著兩尊雕功精細、威嚴靈動的石獅子,一左一右的分在兩旁。這屋子的氣勢,完全不輸給嚴、錢兩家。然後,那扇朱紅大門緩緩被人完全打開了。

門內,沿著中間的青石板道,左右兩旁,站了個三排超過上百個青衣奴僕,全都畢恭畢敬的垂首等著。

當耿武抱著她,跨進那深門大院時,站在最前面那唯一穿著較為華貴,看似總管身份的中年男人,朝前踏了一步,帶頭彎腰鞠躬。

「恭迎爺回府。」

話聲一落,所有人整齊地劃一躬身,百人同聲跟著開口。「恭迎爺回府。」

耿武神色自若,逕自抱著小紅,三步並作兩步的踏上石階,走進挑高的大廳堂裡,一邊繼續往屋子更深處走,一邊交代。

「派人幫他們把那輛馬車處理掉,不要留下痕跡,一個時辰後,讓所有人到議事堂集合。」

「是。」總管點頭應聲,這才離開。

小紅額冒冷汗,忍著暈眩和嘔欲,只能任由耿武抱著。穿過一進又一進的院落,走過以楠木建構的迴廊,迴廊有頂,遮擋著開始落下的白雪。

每一個院落,都打掃得十分整潔。

一路之上,僕傭見著了耿武,都會避到一旁,躬身垂首等他走過。最後,他終於抱著她,踏入一間溫暖雅致的屋舍中。

有人早已經把窗戶關上,並且生起了爐火,八角桌上茶壺壺嘴,還冒著嫋嫋的白煙。

輕輕的,她被放到床上,那動作格外的輕柔。

門外,僕人已經趕到。

「爺,這是酸梅湯,能緩解姑娘的不適。」穿著青衣的僕人,將溫熱的布巾跟酸梅湯一起送上。

「放桌上就好。」耿武脫下牛皮手套,吩咐著。

「是。」擱下東西後,僕人恭敬的退出,還不忘帶上了門。小紅半閉著眼,突然感覺到,溫熱的布料正觸著她的臉,擦去了冷汗。她嚇了一跳,瑟縮了一下,同時驚慌的睜開了眼。

這近乎恐懼的反應,讓耿武的眼裡浮現濃濃的陰霾。他沒有停下動作,仍是持續著,將那溫熱的布巾輕壓在她的額上、臉上。

驚慌的情緒,直到這個時候,才慢慢的沉澱下來。小紅睜著眼,愣愣的望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那一瞬間,她清楚地感覺到,他還是關心她的。

當耿武擱下布巾,端過那盅酸梅湯,掀開厚重的陶蓋,還拿起湯匙,一副打算親手餵她的時候,小紅這才連忙坐直身子。

「我可以自己來。」

耿武沒有堅持,讓她自己接手。

酸酸甜甜的溫熱液體,緩緩入了喉,慢慢鎮定了胃,捧著那盅酸梅湯,她更加確定了一件事情。

這屋子裡的僕人,訓練非常良好,絕非是臨時找來的。

但讓小紅不解的是,這些奴僕是舊的,但是這佔地極廣的宅子,卻是新建的。

大廳的樑柱是新的,窗門是新的,桌椅是新的,甚至這些床被、靠墊,都是嶄新的。她可以聞到那種新蓋好的屋子才會有的氣息。

小紅迷惘的抬首,看著脫去擋風雪的披風,正掛到一旁衣帽架上的耿武。「我以為,你只是個護衛。」她突然發現,其實,她並不清楚耿武的真正來歷。他冷著臉,抿著薄唇,保持著沉默。

「耿武,你到底是什麼人?」小紅追問著。

這幾天在馬車上,她想了很多,卻怎麼也想不出個頭緒來。每回,耿武開門,讓她下車透氣時,四周總是有著旁人,她也沒機會問。

原本,她以為,他襲擊畫舫,是為了錢。

但是來到了這裡,她卻又想到,如果這一切都是屬於耿武的,那麼他顯然並不怎麼缺錢。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跟嚴公子難道有什麼仇怨?是因為如此,你才要隱身在嚴家,當他的護衛?還是說,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小妮子才稍微好一點,就這般咄咄逼人。

耿武把腰上的大刀解下,砰的一聲放在大桌上,臉色鐵青,「就算有,那也不關你的事。」

那張稍微恢復血色的俏臉,又變得有些蒼白。

那雙大眼睛裡閃爍的淚光,讓他以為,她會就此退縮,但是,她咬著嘴唇,忍住了淚水,反倒是氣惱的喊著:「如果不關我的事,那就放我回去啊!」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說不行!」

小紅驚得一縮,小手捂著胸口,一滴懸在她睫毛上的淚,被震出了眼眶。

無法忍受看她再哭泣,他屏住了呼吸,握緊拳頭,轉身就要走,但她卻不放棄的追了上來。

「等等!」她追在他後面,「你別走---是不是因為你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所以不得不做這些事?」

耿武腳下一停,轉過身來。「你沒有否認這兩個。」她看著他,一臉倔強。

這小女人太機靈了。

「如果我說,是為了錢呢?」他逼靠了過去。

那嚴峻的臉龐上,野蠻的表情有些嚇著她了。小紅忍不住退了一步,惶惶不安的囁嚅。

「但是,你不缺錢,不是嗎?」

「錢這種東西,是永遠不會有人嫌多的。」

他再度進逼,薄唇上有著譏諷的笑容。「錢金金的錢夠多了,但是她整天汲汲營營的,又是為了什麼?不也是為錢嗎?」

「大姑娘她!」小紅仰望著,眼前這個過於高大的男人,膽怯的退了一步,卻還是忍不住替主子辯駁:「她才不只是為了錢!」

「她連親姐妹都可以拿來賣,你說,她不是為了錢?」

聽到這裡,小紅可惱了,一時忘了害怕,義憤填膺的伸出手指,一下又一下,猛戳著他的胸膛說道:「賺錢只是大姑娘的興趣!而且她才沒有賣姐妹,她只是要她們去談生意。不准你說大姑娘的壞話,你這個外人,根本什麼都不懂!」

這個女人,滿腦子都是她的大姑娘!

這連番的護衛之詞,再加上『外人』那兩字,讓耿武臉色愀變,一把無名火倏然上湧。他閃電般伸出手,抓住了氣惱的小紅,將她帶進懷裡,低頭堵住那粉嫩的小嘴。

「啊……」小紅又羞又氣,在他懷中掙扎著。「你...可惡……」

她吐出口的每個字,都被他吞沒了。

熱燙的男性氣息,徹底包圍著她。寬厚有力的大手,箝制著她的身體,她伸手推著他的肩頭,卻推不動他。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覺到他的體熱,還有他那得寸進尺的唇舌。

起初,他是如此強勢,但在過程中,慢慢卻變得溫柔。

他舔吻她的唇、逗弄她的舌,捶打他的小手,不自覺停了下來,改為抓著他的衣襟。

他的唇好熱,手好熱。不知何時,他的手探進了她的衣襟裡,鑽進了她最貼身的薄薄肚兜,握住了豐盈敏感的酥胸。

小紅微顫著,一陣顫慄,竄過全身,她不自覺往後一縮,嚶嚀出聲。「啊……」

聽到那聲從自己口中逸出,過於撩人的嬌喘,她羞得一驚,慌忙的咬住唇,卻還是壓不住聲聲喘息。耿武不肯放過她,或輕或重的吻吮著她敏感的耳垂,溫熱的拇指掃過她的乳,直到她全身酥麻發軟,雙手緊緊攀著他的頸項,雖然明知該退開,卻做不到,反而想更貼近他,更靠近他邪惡的大手。

這麼一來,主動的耿武,反而深深淪陷在她嬌澀的反應,無法自拔。一開始,她只是想嚇嚇她,轉移她的注意力,但她的反應是如此甜美,他感覺得到她羞怯的慾望,感覺到她的手無助的收緊,感覺得到她不自覺更貼近,感覺得到她粉嫩的蓓蕾,在他掌下綻放挺立,彷彿在邀請他的品嚐。

他無法抗拒。

黝黑的大手,拉開了繡花衣襟,扯掉薄薄的肚兜。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胡亂伸出小手,想遮住羞人的赤裸,但耿武卻拉住了她的手,她雪嫩的圓潤再也毫無遮掩。

這、這太過羞人了,他不該……不該……

小紅心頭正慌,卻眼睜睜看見,耿武低下頭來,用那濕熱的唇舌,含住她敏感的粉紅嫩蕾。

他品嚐著她,舔著她,輕咬吸吮著。

「啊...」小紅顫慄著,叫出聲來。

「外人?」他抬起頭,箝握著她的腰,用那炯炯發亮的黑眸盯著她,啞聲逼問:「原來,你認為我是外人?你不喜歡我?」她嬌軀顫抖著,臉兒更紅潤。

「我...我才沒有!我才不喜歡你!」

「沒有?」耿武瞇起眼,大手往下,溜進了她的裙底。

「啊,你做什麼?不……啊……耿、耿武……不行……」她滿臉通紅,慌忙抓住他強壯的手臂。「不要……不可以……」

女人微弱的力道,根本阻止不了別有企圖的男人。她夾緊雙腿的動作,只是將他入侵的大手,夾得更緊。

啊,不……

邪惡的手指,揉探進她的褻褲裡,反覆揉搓著最敏感的花蕊。

耿武灼熱的視線,如火一般緊盯著那酷紅的小臉。他看著她,不錯過她任何反應,看著驚嚇和慾望同時在她純潔的臉上交替。

小紅顫抖著,完全不知所措,嬌泣的感覺著,他粗糙的手指一再無情的揉捏著她。

「再說一次,你不喜歡我。」他的嗓音格外沙啞。

「我...我不……啊...」她才吐出兩個字,粗糙的手指,已經探了進來,她輕抽口氣,緊咬著粉嫩的唇。「不,你別……別……」她吐著破碎的字句,但軟弱的身子,卻不由自主的隨著他殘酷的手指起舞……

耿武難耐的感受,堆疊再堆疊,最後,強烈的快感,如箭一般穿透了她,她再也承受不住,緊緊攀住他健壯的身軀,顫抖吶喊著。

她是個敏感、純潔的小東西。

他不該這麼對待她,但是,他失去了控制,太想看見她為了他而火熱,把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忘了那個該死的錢金金。然而,當他放肆撩撥她的時候,自己也備受慾望的折磨。他想要她,想完全佔有她,將堅硬疼痛的慾望,深埋進她的身子裡,讓她永遠都屬於他。這是他頭一次,這麼強烈的想留住一個女人,而且永永遠遠,絕不放手。

耿武深吸一口氣,將臉埋在她頸邊,感覺到她小小的心跳,貼著他的胸膛,快速的跳動著。淋漓的香汗,從她的額際滑落臉龐,然後滴落在他的頸項,與他的汗水交融。

過了半晌,重拾自製的他,終於放開了她,轉身走出門外。

屋子裡頭,只剩虛軟無力的小紅,羞紅了雙頰,緊閉著雙眼蜷縮在大床的角落,獨自懊悔著自己先前在耿武懷中,毫不抗拒,甚至隨著他的指尖起舞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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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來,被人細心伺候是這麼累的事。

小紅縮在牆角,坐在樹蔭的遮蔽下,雙手抱住膝蓋,疲憊的歎了一口氣。她正深深懷念著以往的丫頭生涯。

伺候大姑娘時,她只要謹慎小心,日子就能平安順適。現在,她才被僕傭們包圍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覺得日子難熬。

每天早上,只要她一醒來,第一批丫鬟就會入內請安,伺候著她梳洗,然後,第二批丫鬟就會送上豐盛的早膳,站在一旁等待著,直到她用餐完畢,才撤下碗盤。但是,她老是在意著屋外那些丫鬟,懷疑她們是站在門外等了多久,才等到她起床。害怕讓人久等的她,愈來愈早起,但那些丫頭像是存心跟她比賽似的,永遠比她早醒早到。

她甚至開始懷疑,那些丫鬟根本就沒睡。

而用餐的時候,旁人的注視,也讓她感受到龐大的壓力。她努力的想吃快一點,讓久站的丫鬟可以快快去歇息,但愈是這麼想,她就愈是沒胃口,不論是什麼佳餚珍饈,她全都食不下嚥。

不僅如此,丫鬟們為她穿上的衣裳,雖然華美絕倫,卻遠不如她以往的裝束來的方便,她實在不習慣,往往走沒幾步,就會絆著腳下的綾羅綢緞。

為了躲避丫鬟們的過渡關心,小紅一吃完早膳,就會用盡辦法,突破『包圍』,找個僻靜的地方,喘口氣兒。

還好,這屋宅大得很,能躲得地方多得是。

小紅仰起頭來,用小手半遮著眼,透過重重綠蔭,看著冬日的陽光。唉,大姑娘還好嗎?有吃飽嗎?有穿暖嗎?

別人的伺候,大姑娘能習慣嗎?

這屋子裡的人們,雖然對她畢恭畢敬,但是不論她怎麼詢問,眾人一提到嚴、錢兩家,就會通通閉嘴不提。

至於耿武!

小紅臉兒倏地泛紅。

自從那一晚,耿武對她『壞』過後,她就處處避著他。好在他似乎也忙碌得很,不曾再跟她獨處。

但是,那晚的點點滴滴,早就烙進她心裡。她無法忘記他欺負她時的眼神、他熱燙的嘴、強壯蠻橫的手臂,以及邪惡的手指,揉撚著她最軟嫩的那一處,讓她顫抖、讓她泣嚷……天啊!小紅明知道自個兒不該去想,但卻又無法控制那太過鮮明的回憶,不論白晝或黑夜,甚至在夢裡,都會清晰浮現。

那時的神秘浪潮,在她回想時總會再度來襲。她緊閉著眼,蜷縮著身子,彷彿又回到耿武的懷抱中,而他正霸道的、專注的,對她使壞……

「我說的,你都明白了?」

男人的聲音,由遠而近。

「嗯。」

僅僅一個字,卻讓小紅猛地回神。她已經太熟悉那低沉渾厚的語音,僅從一個字,就認出了那是耿武的聲音。

她像是被燙著似的,迅速跳了起來,擺好預備逃跑的姿勢,還緊張的左看右看,只看見滿園的奇花異草,卻沒看見半個人影。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那聲音很近,而且,也很耳熟。「另外,在錢金金出發,前往南方之前,我已經按照吩咐,陸續虧空了嚴家超過百萬兩銀子。」

百萬兩銀子?

小紅的臉色,轉眼就變的慘白。

那可是好大的一筆錢跋,就算對於嚴家來說,也會是一大打擊。她心慌意亂的想著,直到抬起頭後,才發現身後的白牆上,有個鏤空的大圓窗,聲音就是從那兒傳出的。

「這是我私下記錄的帳冊,至於嚴家的帳面上,所能看見的都是我做出的假記錄。」聽起來那男人頗得意,甚至還呵呵笑了幾聲。

「其餘的事情呢?」耿武問。

「都安排好了。」

「錢金金的繡球招親,又是怎麼回事?」

啊,大姑娘聽見主子的名字,小紅再也忍不住,偷偷直起身子,趴在圓窗外頭,飛快的朝裡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可教她嚇得連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

那個正在跟耿武對談,虧空了嚴家,還做了假帳的人,居然是劉廣!

劉廣可是嚴家的帳房,看來圓胖敦厚,但其實老謀深算,腦子清楚的很。嚴家的商行,每日進出的帳目,比天上的星星還多,他卻記得清清楚楚,從來不出錯。

如同耿武,劉廣也是嚴耀玉最信任、最倚重的人,絕對沒有人會懷疑他會背叛嚴家。

小紅震懾得非要用雙手搗住小嘴兒,才沒有叫出聲來。

要不是她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她只怕作夢也不敢相信,這兩個人會聯手,一個砍殺了嚴耀玉,另一個則虧空嚴家百萬兩銀子。

屋裡的男人,還在商議著。「誰敢家錢金金的繡球?到了最後,她還是會嫁入嚴家,到時候整個計畫,就算是成功了一半。」耿武的語氣裡有著不耐。「這件事情,還要耗上多久?」

劉廣笑了幾聲,極力安撫著。「很快的很快的

,到時候只要再來個致命一擊,連錢金金也會!」

小紅再也聽不下去了!

「你們想對大姑娘做什麼?」她攀住圓窗,瞪著屋裡的男人,憤怒的大聲質盼著。

兩個男人同時抬起頭,劉廣的胖臉上流露出詫異,而耿武卻仍舊是那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即使被發現正在籌謀惡事,也還面不改色。

怒氣衝衝的小紅,沿著牆壁繞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入屋的大門,她推開半掩的大門,拉著礙手礙腳是絲綢披肩,咚咚咚的跑了進去。

「你們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她痛心疾首,猜想這個計畫肯定比她想像中,更為龐大可怕。

「到底還有誰是你們的同謀?」她追問著。嚴府之中,肯定還有別的人與他們共謀,否則精明如嚴耀玉,雖然信任部署,但也會很快的就察覺出事有蹊蹺。

劉廣胖胖的身軀,一步步的往後退,包子似的胖臉上,佈滿了汗珠。他拿出手帕,擦拭著汗水,嘴角還勉強維持笑容。

「啊,小紅姑娘。」他討好的說著。

「這打扮真適合你。」

這誇讚的話語對護住心切的小紅,可一點用處都沒有。她逼上前去,急切的警告著:「你要是圖謀不軌,想傷害本姑娘,我絕對不會饒過你的!」

「呃,怎麼會呢,我怎麼會對大姑娘!」

「我全都聽見了。」

劉廣嘴巴開開,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耿汶。「那個,是誤會、誤會。」

「難道,你虧空嚴家也是誤會?」她伸出小手,義憤填膺的指著桌上的一迭帳薄。糟糕,罪證確鑿!既然解釋無用,劉廣立刻決定走為上策。「我說,耿武……」他愈推愈遠,眼看已經到了門邊。「我先出去,剩下的事情,咱們到城東去時再說。」說完,他轉過身,胖嘟嘟的身子像皮球一樣,迅速的滾進了屋子。

偌的屋子裡頭,轉眼之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焦慮不已的小紅,只能望向耿武,急切的想知道內情。「你們的計畫到底是什麼?」

他淡淡的回答。「我不能透露。」

她深吸一口氣,捏緊了拳頭。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這是她多年來細心觀察下來的結果。「我不相信你是自願做這些事情的。」在她心裡,還保留著一絲的希望。

他曾救過她,他曾關心她是否著涼,他曾幫過那個飢餓的孩子,小紅的眼前,彷彿閃過多年以來,她羞澀的視線,曾追隨他、注視他時所看見的一切。一個罪大惡極、見財忘義的惡人,不應該會有那麼善良溫柔的舉止。

他看著她,半晌之後,才徐聲問道:「如果,我說,我是自願的呢?」

「不,」小紅的眼裡,充滿了信任。「你一定是被逼的。」那些人是如何指使他的?是利誘?還是威逼?

在他輕薄她之後,她怎麼還能這麼信任他?

聽著那堅定的語氣,耿武黑眸的深處閃過深濃的眸光,他嚴酷的面容,因為她毫無保留的任任,稍稍的、稍稍的柔軟了一些。

那些許的改變,沒有逃過小紅的眼睛,她大受鼓勵,走到他和身邊,甚至還鼓起勇氣,輕觸了觸他寬厚粗糙的大手。

「告訴我,是誰要你做這些事的?」高大的身軀又變得僵硬了。他緊抿著嘴角,先前的軟化彷彿曇花一現,他再度擰起濃眉,用冷酷的表情面對她充滿希望的眼神。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她的語氣近乎哀求,因為他的停手與否,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命運,也將與她的未來相關。「不要一錯再錯,我們……我們……我跟你……」

她話裡的某個詞彙,像是刺著了他。

耿武眼神一黯,不再看她,大步走向屋外。

「別走。」懇求的語音裡,有著濃濃的泣音。大顆顆的淚珠,沿著粉嫩的臉兒,滾滾而下。

他背對著她,寬闊的肩膀,略略一僵,卻沒有回頭。

「耿武!」

這次,他像是完全不受影響,逕自走遠了。

小紅淚眼汪汪的,注視著那高大的背影。耿武一次都沒有回過頭來。

他走了。

傷心不已的小紅,跌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默默哭了好一會,當她好不容易爬出沮喪絕望的深淵時,好賭淚眼矇矓的視線,落到桌上那迭約有三、四薄本的帳冊上頭。

這是我記下記錄的帳冊。

剛剛,是她親耳偷聽到劉廣親口承認的。

那些帳簿裡頭,記載著虧空嚴府的紀錄,劉廣還說,要等到大姑娘嫁理嚴家,他們的計畫才算成功一半,可見得那樁陰謀,還沒進展到無法挽回的程度。

小紅站起身來,走近桌子,拿起一本帳冊。

既然如此,讓大姑娘過目,事情說不定還有挽回的餘地。就能查清那些被虧空的帳目,問題是她該怎麼把這些帳冊送到大姑娘手上?

小紅環顧四周,這些日子以來,耿武將她軟禁在這兒,當她靠近任何出入口時,都會有奴僕出現,有禮但是堅定的請她止步。

她所能行走的範圍,只在這廣闊的屋子。

只要她能夠將帳冊成功的送回錢家,揭發劉廣中飽私囊的惡行。

但是,為了大姑娘,為了大姑娘將來的夫家,小紅下定決心,就算是飛天鑽地,也要逃出去通風報信。

除此之外,這也是為了耿武,縱然他的沉默深深傷害了她,但是她還是堅決信任他不會是個惡人,猜測他真的被人威脅,她痛恨自己的沒用,大姑娘跟她不同,絕對有能力,可以幫助耿武……

細碎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了進來:「小紅姑娘?」一個清秀的丫環端著茶盤,微笑走了進來。「原來您在這裡啊,我四處都找不著你呢。」

小紅下意識的抓起那迭帳冊,全往腰後塞去,再用累贅的絲綢披肩,遮蓋帳冊的痕跡,這是她第一次發現這種裝束,原來也不一點用處。

丫環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碎步走到桌面,才把茶盤小心的擱下。

「這是剛煮好的桂花銀耳蓮子湯,您快趁熱喝下吧!」

小紅咬著唇瓣,只是看著那碗清香四溢的甜湯,卻沒有伸手去碰,雖然她在早膳時就吃得不多,但是這會兒,受到情緒影響,她更是半點胃口也沒有。

「我吃不下。」

「那麼,小紅姑娘想吃什麼?」丫環不肯放棄。「您儘管說,就算府裡沒有,我也能出去買。」

出去?這兩個字,成功的吸引了小紅的注意力,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呢?她這個被軟禁的明顯目標,處處都惹眼,當然出不了大門,但是丫賓僕傭們,要進出宅子,根本就輕面易舉。

一個念頭,悄悄在她腦子裡成形。

小紅慢條斯理的,單手端起了甜湯,先低頭喝了一口,她的另一手,則是探向那個黑檀木所造、又厚又硬的茶盤。

然後,她擱下甜湯,緊張的清了清喉嚨。

「呃!」

丫環立刻關心的湊了過來。

「嗯?」

「對、對不起!」小紅低喊,同時揚手,舉起茶盤往下敲。

咚!

丫環應聲倒地,吭也沒吭一聲,就這麼昏過去了。小紅連忙跳起來,充滿罪惡感的,用小手揉了揉了丫環的腦袋,摸索了一會兒,確定那兒沒有流血,她一邊喃聲道歉,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換穿了丫環的衣裳,同時也改變了髮型,怕事蹟太早敗露,她還將丫環搬到了屋子角落,較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這麼一來,在丫環醒來前,她還能爭取到一些時間,那些時間,或許就足夠她逃出這裡。

確定帳冊被妥善的藏進衣裳裡頭後,小紅深吸一口氣,先用力拍了拍自個兒的臉蛋,鼓足了勇氣之後,才邁步走了出去。

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要放鬆,什麼也別去想,就當這一趟,只是出個門去,就像她這麼多年來,最習慣的事情一樣,去替大姑娘拿點東西,或是辦件事情。

或許,是她的姿態實在太過自然,也或許是她的裝扮瞞過了守衛的耳目。

總之,小紅就這麼在光天化日下,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那間軟禁她長達半個多月的宅子,出了宅子之後,她又沿著僻靜的街道,慢慢的走了一會兒,直到看見了不遠處的熱鬧街市,她認出了自己剛剛走出的地方,屬於京城城西的威德坊。原來,耿武真的將她帶回了京城。

直到走進熱鬧的街市,小紅才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開始拔腿跑了起來。

街上人來人往,愈是靠近玄武大街,市街兩旁就愈是熱鬧,她雙手緊抱著藏在胸前的帳冊,用最快的速度,飛快的奔跑著。

有好幾次,她撞著了行人,卻連道歉的時間都沒有,只能再往前奔跑。

拜託、拜託,她不能停下來!

小紅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她跑得胸口灼脹,腰側劇痛,卻還是不肯停下來,最後當她終於到達玄武大街上,一間熱鬧無比的商行時,她才頹然軟倒。

商行前的年輕夥計,立刻迎了上來,將喘息不已,幾乎沒力氣動彈的小紅,扶進了商行裡頭:「姑娘?姑娘?你還好嗎?」「快、快替我通知陳掌櫃!」她喘息著,話還沒說完,頭髮花白的陳掌櫃倒是先出現了,一瞧見是她,掌櫃訝異的喊了出來。

「小紅?」

「陳掌櫃。」她像是在溺水時發現了浮木般,緊緊的抓住那人的衣袖:「我有要緊的事情,立刻要通知大姑娘。」

京城太過廣闊,她知道自己就算是跑斷了雙腿,也跑不回錢家,所以只能改而選擇錢家所屬的商行之一,找尋能夠信任的人,先將她逃出來的消息,快點傳給大姑娘。

這間商行是距離最近的一間,而陳掌櫃打從錢家上一代就效力至今,是所有商行掌櫃中,最年高德助的一位。

「好好好,你別急,先喘口氣。」

「謝、謝謝陳掌櫃。」陳掌櫃扶起她,往裡頭走去,每間錢家的商行裡,都備有一間舒適雅致的書房,只供錢金金來巡視時,可以休憩或用膳。

「來,我倒杯茶給你。」陳掌櫃說道,先替她倒了一杯熱茶,才和善的問道:「小紅,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這清麗的小丫頭,被銀面人擄走的事情,早已傳遍京城。

「這不重要,我、我得先見大姑娘……」

「你別擔心。」他溫聲說著。「我會派輛車送你回去。」

「謝謝陳掌櫃。」緊繃的情緒突然間鬆懈後,小紅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在發痛,她坐在椅子上,覺得自己再也動不了了。

「別這麼說。」陳掌櫃歎了一口氣,神態有著難掩的疲憊,「錢家上上下下,都忙著準備大姑娘要拋繡球招親的事,所以忙亂了些。」

「大姑娘,真要拋繡球?」小紅難以置信。

「還假得了嗎?」

「那嚴公子呢?他不是受傷了嗎?」

「是啊,身子受傷,連心也給大姑娘傷透嘍!」陳掌櫃惋惜的搖了搖頭,走了出去,還關上了門。

小紅癱坐在椅子裡,抬起微微發顫的雙手喝完了手裡的熱茶,小紅拿出了藏在衣裳裡頭的帳冊,就像是捧著最珍貴的寶物。

有了這些證據,就能夠讓耿武回頭。

不論之後會發生任何事情,她都會為了他,向大姑娘或嚴公子求情,他犯下的罪刑太重,就演算法外開恩,也躲不過牢獄之災,但是她會等他,即使等到白髮蒼蒼,她也絕不後悔,一滴眼淚落到了帳冊上,稍稍模糊了字跡。

這時,外頭卻傳來了聲音,她以為是陳掌櫃終於要來喚她上車,連忙擦乾了淚水。

蒼老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逐漸靠近了門邊。

「人就在裡頭。」陳掌櫃說著。

小紅嚇了跳。

啊!該不會是,大姑娘知道她逃回來的消息,立刻擱下籌備招親的事,親自趕過來了吧?

大受感動的小紅,連忙撐起酸痛的雙腿,跑到了門邊,匆匆打開了門。

「大姑娘,我!」

粉臉上那期待與驚喜的表情,在看清門外那個站在陳掌櫃身旁的人時,轉為驚恐。

來的人不是錢金金,是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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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冬日雖冷,但錢家的商行裡,從早到晚都有火爐烘著,商行裡頭一年四季,都是舒適宜人的溫度,此時此刻,小紅卻覺得像是跌進冷水裡般,全身寒透。

「陳掌櫃,你不是說……」她大受打擊。

老人家的臉上有一絲不安,但最後還是狠下心腸,避開了她的視線,朝耿武微微躬身:「耿爺,小紅就交給你了。」

「其它人呢?」

「我都打點過了,小紅姑娘到這兒的事,不會洩漏出去的。」

「勞煩你了。」

「耿爺客氣了,是計畫周延,才算著了這一層,讓我這老頭子還有點用處,能夠幫上這點忙。」陳掌櫃點了點頭,徐徐後退。「車子已經到了,就在外頭等著,我先去把閒人支開。」說完,他轉身踏出了內院。

小紅還維持著開門時的姿勢,錯愕得無法動彈,她聽著兩人的對話,愈聽愈是心寒,連擱在門上的小手,也冷得像冰塊。

原來,那個可怕的計畫,遠比她所想像的,更為龐大周密,就連錢家裡頭,也有人共同參與。

很明顯的,劉廣那些人,想吞吃的不只是嚴家,就連錢家,他們也不打算放過。而大姑娘最信任、最倚重的陳掌櫃,連年高德助的陳掌櫃都能夠被說動,還有多少人也參與了這縝密又邪惡的計畫?一想到大姑娘的身旁,環伺著不知有多少預備對她不利的人,小紅的頭皮就一陣的發麻,擱在門上的小手,緊緊的握成拳頭,連指尖都陷入了柔嫩的掌心裡,這可能是大姑娘接掌錢家以來,所遇上的最大危機,而她這個貼身丫環,卻不能在一旁分憂解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一步步的算計大姑娘。

如果,在這段時間裡,大姑娘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小紅心思正亂,一旁臉色鐵青的耿武,冷冷瞪著那顆低垂的小腦袋,他強忍著怒氣,好一會兒之後,才沈聲開口。

「你逃不了的。」他殘酷的點明。

她努力克制著,不要顫抖,不要哭泣,堅定的抬起頭來,勇敢的面對一切。

「錢家裡頭,還有多少人參與了這件事?」

耿武沒有回答她,而是跨步逼上前來,他的腳步沉穩,強悍的氣勢格外的壓迫人心,足以逼得最勇敢的男人也要讓路,不知不覺的,小紅也避開了那步步進逼的強壯身軀,她半貼在門上,儘量拉開兩人的距離,卻還是清楚的感覺到,兩人的肌膚,在幾層的衣衫之下,親密的摩擦過彼此。

那夜的點滴,又湧上心頭。

她粉臉一紅,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對自己感覺到憤怒。

都到了這緊要關頭,她居然還眷戀著兒女私情!事態已經如此嚴重,她就算逃跑不成,也得再接再厲,繼續努力。

「你……你真的不肯放我走?」她再次確定。

正伸手拿起帳冊的耿武,緩慢的回過頭來,直視著那雙充滿了熱烈期待的清澈眼兒,清清楚楚的吐出一個字。

「不。」

看著他那森冷的視線,以及緊繃的下顎,她清楚的感覺到,他正因為她的逃走而憤怒不已。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個兒必須說些什麼。

「耿武。」她低喚著。

他連頭也不抬,正在低頭確認著帳冊的數量,是否與劉廣留下的相同,另外,確定裡頭的內容並沒有被偷天換日。

軟軟的嗓音,又喚了一句:「耿武。」

他克制著,不回過頭去。

該死!他應該要更小心的,但是,小紅毫無保留的信任,以及她的淚水,危險的動搖了他的理智。他疏忽的留下帳冊,而她竟逮住機會,就偷了帳冊逃走,一心一意的想逃回錢家。

在她的心裡頭,錢金金的份量,還是遠比他來得重要嗎?

陌生的酸澀情緒,湧上了喉間,教他更厭惡起那個肆意妄為,任性蠻橫,害的所有人大費周章,又獨佔了小紅的錢金金。事實上,他還妒忌她…….

一旁的小紅,不知道耿武正惱怒得咬牙切齒,還用軟軟的嗓音,火上加油似的,又說了一句。

「為了大姑娘,我非走不可。」

耿武深吸了一口氣,高大的身軀,因為嫉妒壓抑而微微顫抖著。

「我不打女人。」

小紅愣了一下:「哦,我知道啊!」她深深相信,他連對小乞丐都能那麼溫柔,怎麼可能會打女人呢?

幽暗的黑眸,調轉到那張小臉上,他的視線像火焰般灼人,頭上更是氣得快要冒出煙來了:「但是,你在試探我的極限。」

「我?我哪有……」小紅只覺得無辜極了,她先是慌忙否認,接著想了一會兒,又怯怯的問了一句。「你想打我?」

「不是。」他想揍的人是錢金金。

呼!

小紅這才鬆了一口氣。

低沈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會用另一種方式懲罰你。」

「什麼方式?」她追問著。

耿武瞇起眼:「你想知道?」

「呃……」她無法決定,咬著唇瓣陷入思考,側頭思索的模樣,嬌如不知險惡的小鹿,更有一番誘人之處。

慾望的火苗,再度灼燙著耿武。他已經淺嘗過她青澀的甜美,但是那美好卻短暫的廝摩,非但無法滿足他心中積壓數年的渴望,反倒更增強了慾望的兇猛。他多麼想再次重溫她的溫潤甜美,讓她再度緊抱著他,慌亂的嬌泣,在他的身下、指下,無助的踢蹬著白嫩的腿兒,啜泣著惶惶相迎…

銳利的視線,掃過書房的內部。

該死!

耿武無聲的咒罵著。

時機不對。

雖然有了陳掌櫃在最短的時間內,就派人通知他,沒讓小紅的形跡暴露,但是不能保證,這一路之上沒有任何人認出她來。為了安全起見,他得馬上帶她離開,讓這個食物的影響降到最低的程度。

地點也不對。

書房裡頭雖然舒適溫暖,但是只有桌椅,並沒有地方能讓他恣意妄為,好好『懲罰』她。更糟糕的是,這裡還是錢金金專用的書房!想到這裡,耿武突然覺得,再也沒辦法忍受繼續待在這裡。他把帳冊塞入懷中,探手往小紅伸去。「走!」

「啊啊啊,」她急忙躲著。「我不能走。」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就算要走,我也是要回大姑娘身邊。」

「你做夢。」他言簡意賅。

小紅一路退退退,知道縮到了牆角,躲到了書櫃後頭,再也無路可退時,她才深吸了一口氣,隔著大大的書櫃,從珍玩之間,望著他那嚴峻的臉龐,作出最悲壯的決定。

「只要你肯放我回去,我一…我……我……」她直視著耿武,縱然聲音抖得厲害,卻還是堅持要把話說完。「我什麼都願意做……」

原本逼近書櫃的高大身軀,像是被下了咒語,僵硬得彷彿是石像。那雙無底的深眸,瞬間變得異常冰冷,銳利的視線比刀刃更教人膽寒。「為了錢金金,你願意犧牲到這種程度?」他的語氣是全所未有的溫柔,卻也是前所未有的危險。

小紅不安的更往後挪了挪身子,但是,想起主子正處於危難中,她決定忽視心裡噹噹噹噹拚命響個不停的警鐘,徹底的豁出去了。

「我必須去保護大姑娘。」她小小聲的說道。在耿武銳利的注視下,怯懦的避開了視線。

「所以,你願意做任何事情?」冷淡的語氣裡,聽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小紅咬著牙,點了點頭。「任何事情。」

「如果我說,我要你呢?」

突然,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要我?」她懷疑的抬起頭來,愣愣的重複這兩個字。

耿武的薄唇,微微上揚,但那只是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加的森冷駭人。「你懂的。」他點明。

「你的身子。」

粉嫩的小臉,因為他一針見血的話語,立刻變得火燙,那酷紅的色澤,像染了幾層的胭脂。

不知為什麼,雖然她心裡頭早已經認定了耿武,但是他這麼赤裸裸的,需索她的身子,她的心裡頭卻覺得好難受、好難受。

瞧見他仍繃著臉,冷冷的等著,她艱難的張了張口,過了一會兒之後,吐出一個字。

「好。」她的聲音,好小好小。

他故意逼問。「你說什麼?」

小紅有些動氣了。討厭,她知道,他明明就聽見了!

「我說好!」她直視著耿武,有些賭氣的說。「我答應你。」

耿武的笑容,瞬間猙獰如獸.

「只要是為了錢金金,換做是別的男人,你也願意把自己的身子給出去?」他幽暗的黑眸裡,像是能凍結他所看見的任何東西。

那露骨的話語,再度刺痛了她的心。

不是的,不是的,倘若不是耿武,她絕對不會答應……

小紅想要解釋,但是他卻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大手一探,就揪出了躲藏在書櫃後頭的她,直接將她甩上了肩頭,大步往外走去。

「啊!」她驚慌的低叫著。

「走吧!」耿武罔顧她的慌亂,逕自往前走去,他的笑聲,迴盪在商行之內,格外的刺耳。

「咱們去找個地方,讓你好好表現。」

耿武的態度,讓小紅不安極了。

他並沒有咆哮,也沒有出口咒罵。但是他的眼神、他的舉止,都冷淡得像是毫無感情,他對待她的態度,完全變了一個樣兒,看著她的表情像是看著陌生人。紊亂的情緒,讓她即使發現耿武是帶著她,回到了她幾個時辰前才逃出的寬闊再低時,也不敢出聲抗議。

他的抓握比先前用力,甚至微微的弄疼了她。她不敢出聲,只能忍著。

直到走進一處氣派恢宏的院落。穿過擺設佈置明顯是身份高貴的男人所居住的書房與花廳,入了臥房之後,耿武才停下腳步,在桌邊坐下。

「脫。」他說。

站在臥房中央的小紅,連環顧四周的勇氣也沒有。她不安而無助,只覺得眼前的耿武,變得陌生極了。

「什麼?」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冷淡。「你的衣服。」

這下子,小紅完全明白了。她緊咬著唇瓣,身子輕輕顫抖,因為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以及近乎羞辱的命令而難受不已。沒錯,這是她親口允諾的,但是她原本根本無法想像,他會用這種態度對待她。白嫩的小手,緩慢的、怯懦的,一個又一個的,解開了衣裳上的結扣,漸漸暴露出白皙嫩軟的肌膚。

小紅忍著羞意,僵硬的褪下了上衫後,就用雙手遮著胸口,壓住肚兜的上緣,低頭不敢望向坐在桌邊,只用銳利的目光嚴厲審視她的耿武。

「全部。」他又下令。

較小的身子,激烈的一顫,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耿武……」她抬起頭來,眼中淚光閃閃,不由自主的,想向他尋求一點點的溫柔,至少別再讓她覺得如此孤立無援。

但是,一接觸到那冷硬的黑眸時,她就退縮了。

那雙眼睛裡頭,沒有半點溫柔,有的只是濃濃的諷刺,以及冰冷的怒意。

於是,小紅只能輕顫著,繼續寬衣解帶。她儘量放慢速度,想延緩最後的赤裸,卻又讓此時此刻的折磨,變得格外漫長。解開腰間那圈了圈的繫帶後,柔軟的布料軟墜在她腿邊。她跨了出來,又腿了兩層內裙,直到嬌軀上只剩肚兜與褻褲遮掩時,她還是喪失了勇氣,無法再繼續下去。

見她久久不動,耿武半瞇著眼,殘酷的逼問。「怎麼了?」

「我、我做不來……」

「你敢做的,就只是這種程度?」他冷笑了一聲。「你信誓旦旦的忠心,甚至不夠支撐你把衣裳全脫了?」

「這是兩回事!」

「所以,你敢做的,只是嘴上說說?」

「不!」她否認。

「為了大姑娘!」

小紅沒有機會把話說完,轉眼之間,耿武已經像是被觸怒的猛獸,猛地抓住了她,將她重重的壓上床鋪,居高臨下的獰笑著。「那麼,我來替你代勞吧!」他惡意的揪住那件薄薄的肚兜,粗魯的扯裂,就連她貼身的褻褲,也在他粗野的動作下,很快的就揉為碎片。小紅只覺得,自己像是陷入狂風暴雨之中。他粗暴撕扯的,不只是她的貼身衣物,還有她的心,她的衣裳被剝光了,而她的自尊也半點不剩。

一滴眼淚,從眼角無聲滑落。

耿武正無禮的打量著她赤裸的身子,但是那嚴酷的表情,卻在見到那滴淚水時,有了些微動搖。

因為氣急了,所以他很下心來,可以羞辱她,但是,一見著她的淚,他的怒火竟漸漸的滅了。

看著那一顆又一顆滾落她臉兒的淚滴,他突然厭惡起這種羞辱她的手段,更深深厭惡起這麼對待她的自己。

他情緒上的轉變,一定也出現在他的表情上。

小紅察覺到了,那令人恐懼的氛圍,已經從耿武身上褪去。她注視著他,眼淚滾滾而落。之後,她哇的一聲,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將所有的害怕跟委屈,都化為淚水,扯著他的衣襟,哭得彷彿是,剛剛才承受過被最心愛的人拋棄的女人。

「你欺負我!」她抽噎著指控,卻又依戀著這個傷害她的惡徒。

耿武抱住她,重重的歎息。

「別哭了。」

小小的拳頭落在他的肩上,用力扑打著。「你欺負我!你欺負我!」她苦笑著,嚴懲他的惡行。

他任由她打著,只是低聲安撫。

「噓,別再哭了。」他擁抱著她,仔細貼放在心口,像是擁抱著今生都會以命珍惜的寶物。

小紅仍是哭個不停,哭得嗓子都有些啞了。無可奈何的,耿武低下頭來,問上了那張紅潤的小嘴。他並未深入,只是淺淺的、無限憐惜的輕啄著她嫩嫩的唇瓣。她的哭聲,慢慢停了下來。

耿武溫柔的再三淺吻,教小紅有些暈然,她睜著淚濕的眸子,在他耐心的安撫與誘哄下,從無助的被動,逐漸被喚醒,甚至還怯怯的探出粉紅色的小小舌頭,輕添他的薄唇。

他收緊雙臂,因為那天真的誘惑而發出難耐的低咆。

那樣的聲音,卻沒有嚇著她,她反而想要聽到更多更多。原本讓她覺得屈辱的赤裸,這會兒仍讓她感到羞怯,但卻沒有半點的恐懼。

小紅主動伸出手,圈住耿武強壯的頸項,學著他教導她的方式,貼著那溫熱的薄唇,笨拙而害羞的吻著他。她的嬌小與他的龐大,形成強烈的對比。

黝黑寬厚的大手,覆上她渾圓雪嫩,逗惹著紅嫩的蓓蕾,在她嬌美的身軀上,重溫那日夜折磨他的甜美。

「你是我的。」耿武蠻橫的說著,以熱燙的唇舌舔吻著過她的每一處,以綿密的熱吻烙下屬於他的痕跡。

那陌生又熟悉的氣息,籠罩了她的器官,她輕咬著唇,顫抖著、昏沉著,只能任他為所欲為,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粗糙的大手,分開他粉嫩的腿兒。

「啊…」她想要制止這太過親密的接觸,但他已經傾身,深深吻住了她。

當耿武起身,褪下衣衫,再回到她身上來時,她只能睜著淒迷的眸子,迎接他沉重而堅硬的身軀、熱燙的體溫、以及那灼熱巨大的男性慾望--…痛楚,教她的淚水,又落了下來。耿武文區那些淚,在她的耳畔,溫柔的、耐心的誘哄著,直到疼痛逐漸消失後,他才在她的溫潤中,擠探得更深更深,完全佔有了她。

當他開始拿錢而有力的律動時,她激烈喘息著,在他強烈的衝刺下,婉轉嬌吟,白嫩的肌膚上,也伸出薄薄的汗珠,她難耐的仰身,卻讓他腿間的粗糙,更用力的摩擦著她的柔嫩。

「小紅。」意亂情迷時,耿武低喚著。

「嗯?」她已經被擺佈得眸中帶淚,嬌軟的身軀,在他的衝刺下,愈來愈是緊繃。

強烈的衝刺,瞢地停了下來。

她不知所措的望著他,淒茫的眸子,又嬌又怨。

耿武注視著身下的小女人,將慾望緩緩的後撤,直到幾乎要離開她時,才又以更強的節奏在她身上低吼起伏。

「我還是外人嗎?」他啞著聲問。

小紅的回答,是一聲嬌吟。她拱起纖細的腰,將他容納得更深,一寸一寸的深入到了她的最深處。

他們都遺忘了屋外寒冷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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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薄薄的晨光,透過雕工精緻的窗花,灑落如屋。原本在睡夢中的小紅,因為感覺到了那些微的光線,也從香甜的夢鄉裡醒轉了過來。這些年來,她總醒的很早,只要感覺到晨光,就會自動醒來。

只是,不同於以往,今早醒來,她睜開惺忪睡眼時,男人解釋的胸膛竟赫然就出現在眼前,還跟她的臉兒貼的好近好近。

啊!

小紅瞪大眼兒,在那一瞬間,僅存的瞌睡蟲,全都被洶湧澎湃的羞人回憶,淹沒的半隻不剩,全數斃命。她偷偷抬起頭來,看見了身旁沉睡中的耿武。昨夜的點滴,像是他對她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所有的細節與過程,就像是走馬燈似的,在她腦子裡重複了一次又一次。

原來,男女之間,竟會是那麼親暱。

她曾經從錢家裡較年長的夫人,或是一些已經出嫁的婢女那兒,聽說過男女之事,但是旁人只能說得輕描淡寫,耿武卻是用它的身體,對她實行得無比的「深入」

小紅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夥兒,只要一談到這件事,都會臉兒紅紅了。

瞧著耿武的睡臉,她心頭暖暖的,悄悄地伸出手來,想要描繪他深刻俄五官,但是嫩嫩的指尖,還沒碰著他的臉,就遲疑的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她非但沒有觸摸他,反倒還縮回了手。

耿武說得沒錯。

她是喜歡他的,否則,也不會答應將身子給了他。偏偏,他一意孤行,聽不進她的勸,無論如何,她都得先回錢家一趟。雖然說,不可能帶回帳冊作證,但是大姑娘一定會相信她的。大姑娘跟嚴公子,兩人不但聰明,而且口才都那麼好,不像她的嘴那麼笨,一定能讓耿武回頭的。

然後,或許……或許他能懂得,她是真的為了他好。或許。她與他之間還是有希望的。

小紅咬了咬唇,依戀的再看了耿武一眼,才坐起身來,想下床去撿拾被扔的滿地的衣裙。只是,白嫩的足尖才剛下了地,一隻強壯的大手,卻猛地抓住她的手臂。

耿武醒了!

「你想去哪裡?」他擰眉坐起身來,毛毯滑落腰間,露出強壯結實的胸肌和腹肌,一下子就吸引了小紅的眼光。

昨夜,她就是在那兒,不知羞得磨蹭著,不但深受亂摸,意亂情迷時,還被他誘哄著一口一口輕咬著他,上頭甚至還留有,淺淺的牙痕……唉啊,討厭討厭,好羞人啊!她手裡抓著衣裙,遮住赤裸的身子,還羞得垂下眼,不敢再盯著他的胸膛猛看,呼吸有些紊亂的低語。

「我要走了。」她提醒著。「你答應過,要放我走的。」

「我沒有。」

什麼?

小紅倏地抬起頭來。

「你明明答應了!」不會是想出爾反爾吧。

耿武卻面不改色,再度重複了一次。「我沒有。」

她靈光一閃,表情變得認真無比。「別擔心,我會替你去求情的,你就算進了大牢,也能少待個三五年。」

耿武的眼角無聲的抽措著。他壓抑著怒氣,沉著臉鬆開手,跨下了床鋪,抓起衣衫套上。「我不需要你去求情。」

「那麼,你為什麼要反悔?」

「我沒有反悔。」

「可是昨天,你明明答應我!只要、只要我願意……」她滿臉通紅,又羞又急,說不出自個兒許下的條件,只能繼續往下說。「你說,『那樣』就會放我走的。」

「不,是你自己說,願意做任何事,求我放你走。」耿武看著她,直到這時才能點出關鍵。「但是,我並沒有答應。」

已經被「那樣」了的小紅都傻了。

回想昨日,他的確沒有答應任何事情。他只說了他要她。

「可是,你已經跟我……你把我……我們已經……」她羞惱不已,漲紅了臉,卻還是說不出口,只能慌慌的職責。「你、你不守信用!」「不,我只是誤導了你。」這一點,他倒是很樂意承認。

「你……你……」罔顧眼前這個連罵都罵不出聲的小女人,耿武裝束整齊後,才轉身直視著半響都說不出話來的她。

「年後,我就娶你為妻。」

昨日,當她答應,為了錢金金願意把身子獻上時,耿武氣得眼前發黑,嫉妒的情緒,烤得他腦子裡的理智全都焦得滋滋作響,他差點就要衝出去,把那個罪魁禍首活活掐死!

該死,礙於計畫,他必須等到年後才能娶小紅入門。這段時間裡,他決定好好看著她,免得她又有機會去找別的男人以身相許。

小紅還傻在那兒。

什麼?他說了什麼?

他說--要娶她?倘若,耿武是在出事之前就說出這句話來,她肯定會喜極而泣。但是,事到如今,她壓根兒就高興不起來,只覺得他此時此刻,說要娶她,跟要把她推進河裡沒兩樣。

「壞事」做盡的耿武,繼續冷著臉,毫不留情的命令道:「在成親之前,你還是得留在這裡。」接著,他拿起桌上的配刀,收起貼身的匕首,轉向就走出了臥房。

直到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小紅才猛然回過神來。她焦急的跑上前,穿過花廳,拉開了門,氣惱不已的大喊。

「耿武,我不嫁!」她氣得猛跺腳,決定反抗到底。「你聽到了沒?我不嫁!我才不嫁你……」

他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停下腳步。

「你這個食言而肥的王八蛋!」小紅大嚷著。這是她所會的詞彙裡,最惡毒的一句話了。惱怒的叫聲,一次次迴盪在庭院裡。

「耿武!」

小紅不敢相信,自己竟會看錯人。這麼多年來,她跟在大姑娘身邊,陪著大姑娘談生意,若是聰明些的,一定會試圖從她這貼身丫環下手,送禮打探消息的多,威脅利誘的也不少久而久之,她也練就了一套識人的方法。

就因為如此,她始終相信,耿武不是壞人,他的惡行背後,一定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即使他砍傷了嚴公子、即使他與劉廣聯手,虧空嚴家一筆鉅款,她還是認為,他是說一不二的漢子,他做那些事是有苦衷的。

但是,到了如今,太多的事實,證明了她先前的認知極可能是錯誤的。自從被耿武抓回來之後,他就加派了人手,她不論走到哪裡,身後都結著一大串粽子,丫環們亦步亦趨,還不敢落單,都怕會被她敲昏。小紅不論醒著、睡著,都在擔憂著,所謂的計畫到底是進行到哪裡了?但是唯一能夠替她解答的耿武,卻始終不見人影。

她告訴每一個來伺候她的丫環,說她要見耿武,但是每個丫環都說,話已經傳達出去了,之後就沒了下文。

難道,他是在避著她嗎?

這件事情跟不能離開這兒,同樣讓小紅難過。她思前想後,在某天早膳時,終於下定決心。

「我不吃。」

此說不出,所有丫環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小紅姑娘?」

「去告訴耿武,除非他放我出去,否則我不會再吃一口飯菜。」她撇過頭去,努力不去看桌上的豐盛佳餚。「但是,不吃東西,您的身子會受不了的。」丫環苦苦勸著。這回,小紅索性閉上了眼。

「我不會吃的」她強調著。

丫環們束手無策,只能在一旁苦勸,但是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桌上的菜餚全都涼透了,小紅卻還是不肯張口,最後只能無奈的撤下菜餚。

為了讓她進食,丫環與廚師聯手,從下一餐開始,展開色香味俱全的攻擊,送來的膳食愈來愈是教人難以抵抗。

從烤乳鴿、脆皮雞,到紅燒牛肉、清蒸黃魚,再到冰糖蓮子羹、梅子糕,跟著是麻婆豆腐、酸菜鴨、佛跳牆,那些好菜多到連桌子都快擺不下了。

每一道菜,光是看著都能讓人口水直流,而飢腸漉漉的小紅,卻還是忍耐著,不肯動一下筷子。

見她意志堅定,機靈的丫環們,開始換了法子,朝她善良的性子下手。「小紅姑娘,求求您,吃點東西吧!」

「是啊!」

「要不然,也喝口茶?」

「您不吃,我們都會受罰的。」

「您忍心看著我們受罰嗎?」

「小紅姑娘?求求你了。」

她也是個丫環,當然知道丫環難為。但是,事關大局,她只能背負著心中濃濃的罪惡感,狠下心來,繼續進行絕食抗議。

三天過去了,小紅滴水未進。

那些丫環們不死心,勸她出了房門,到大庭院裡散心,又送來了些許清粥擱在桌上,但是她餓到胃疼,早已完全沒了食慾。

雪花,片片落下。

小紅披著溫暖的大氅,坐在亭子裡的椅子上,看著亭外被白雪覆蓋成銀白色的庭院。肚子裡傳來咕嚕咕嚕的叫聲,她心頭亂糟糟的,不由自主的想起耿武,眼圈兒就默默的紅了。

第三天了,他還是沒有出現。

她肚子愈是餓,就愈是胡思亂想得厲害。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是不是該對耿武死心了呢?莫非,他寧願她餓死,也不願放她走嗎?

雖然說,他曾說過要娶她,可是那說不定只是隨口說說,他的心裡頭,其實還是嫌她麻煩囉唆吧?

他會不會覺得,她真的餓死了,也是省了一樁麻煩?

他、他他他他他,其實,他的心裡頭,一點兒也不在乎她吧?

想著,想著,小紅的眼裡漸漸泛出淚光。

亭子外的雪花,仍無聲飄落著。天氣好冷好冷,冷到連我呼出的氣息都化為陣陣白霧。瞧著那白霧,她不知怎麼地,竟想起了那日在珍珠閣門外,端茶給耿武喝的舊事來。

那時,她還偷偷戀慕著他。

那時,他捧著她的手,喝盡那碗茶。

那時,她悄悄的以為,他也該是中意她的,還為此欣喜了好一陣子,在不留神的時候,總會心頭甜甜的笑著。

溫熱的淚水,毫無預警的滑下了蒼白的臉龐。

那藏在心頭的甜甜的滋味,何時開始已經變得苦澀不已。不僅如此,她的心口還覺得好疼好疼,像是有人持續的、用力的,打擊著她的心口最脆弱的那個地方。

她渾身發軟的,搗著發疼的胸口,抬起小小的手想拭去臉上的淚水,卻發現自個兒的手,竟無力到無法舉到臉旁。

丫環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小紅姑娘,你還好吧?」

「我……我沒事……」她逞強的說著,不想在丫環面前繼續哭個不停。但是,當她試圖起身,走回屋子裡時,黑暗迎面而來,如惡獸般撲向她。

下一瞬間,小紅在驚呼聲中昏倒了。

「為什麼沒人通知我?」

聽到小紅餓昏的消息,耿武在最短的時間內匆匆趕了回來。

眼看主子臉色鐵青,總管跟在後頭,連連擦著滿額的汗。

「是丫環們自作主張,以為姑娘餓久了,自然會吃。她們擔心事事都通報,會打擾了爺的正事。」

耿武額角一抽,握緊了拳。該死,他受夠了那該死的「正事」!「之後,只要是關於她的,無論大事小事,都要告訴我!」總管慌忙點頭。「是、是,我一定派人通報,一定。」

耿武腳步不停。「大夫呢?」

「已經來看過了。」總管快步跟上。「大夫說,小紅姑娘久未進食,必須好好調養。但是,小紅姑娘仍是不肯進食,連藥也不肯喝。」

他偷偷瞧了瞧主子的臉色,硬著頭皮把話一口氣說完。

「她說,除非主子放了她,否則寧可餓死。」

耿武咬緊了牙。

「她幾天沒吃了?」

「到了今日,已經是第三天。」

該死,那個小女人就是這麼倔強!

「叫廚房弄些清粥,立刻送來。」

「是。」總管答道,親自奔去廚房。耿武快步穿過迴廊,踏進了恢弘的院落。幾個丫頭們一瞧見他出現,知道闖了大禍,個個嚇得臉色發青,顫抖不已。

「出去。」他冷聲下令。

所有的丫環,如獲大赦,個個爭先恐後,搶著逃了出去。

耿武脫去手套,走進臥房裡,隔著朦朧的紗帳,隱約能夠看見小紅躺在裡頭的身影。

他走上前去,掀起紗帳。

躺在床上的嬌小少女,雙眼輕合著,小臉蒼白如雪。

才短短幾天,她竟瘦了這麼多。

耿武在床邊坐下,伸手探向她的頸側,確定她的脈搏雖然微弱,但仍在跳動中,這才鬆了一口氣。

躺在那兒的她,看起來又小又柔弱,雪白臉上的粉唇,更是因為不曾喝水而顯得乾澀。這樣瘦弱的身子,怎麼禁得起三日滴水未進?這一陣子,他忙著那該死的「正事」,為的就是希望事情能儘早解決,讓小紅能早日入門,誰知道她竟會做出這種傻事。

有些冰涼的大手,撫上她蒼白的臉兒,無限憐惜、無限不捨。

那溫暖的觸感,讓睡夢中的小紅緩緩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見床畔的耿武時,還恍惚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

「耿……耿武?」她滿眼迷惘,連聲音都好虛弱。

他擰著濃眉,沒縮回手,溫柔的以姆指輕撫她的小臉。

「為什麼不吃飯?」

小紅閉上眼睛,之後再睜開眼,確定眼前的他,不是她過於想念而產生的幻覺。他真的回來了,而且就坐在她的床邊。

她眨了眨眼,鼻頭一酸。

「你不是不在乎嗎?你不是扔著我不管嗎?」

她撇過臉去,不肯看他。「現在為什麼又要來問這個?」

大大的手,把她的臉兒轉回來。「我在忙。」他的眼裡有著深深的無奈。

沒有力氣反抗的小紅,抿著蒼白的小嘴,幾近怨惹的瞧著耿武,心裡不但氣他,也好氣自己。

明明早就想好,他若是來了,她就要重申非走不可的決心。但是,如今見著了他,她最先脫口而出的,卻是抱怨他的不聞不問。

淚水,從眼角悄悄滑落。

耿武伸出手,拭去那一滴讓他心口發疼的淚。

「他們沒有告訴我。」

所以,他是在乎她的?

小紅咬著唇,含淚瞅著他,小小的希望又悄悄升起。「所以,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聽到這一句,她的心口微暖。誰知道,下一瞬間,他再說出口的話,就像是一桶冷水迎面潑來。「這樣做,真的很蠢。」耿武殘酷的評斷,黑眸幽暗的看著他。「絕食並不能讓我放你走,必要時,我會用灌的,讓你把東西吃下去。」

「你這可惡的--」

小紅氣惱的坐起身,想要推開他,卻因為起身太快,眼前再度一黑,整個人暈眩不已,差點又要昏倒。

耿武接住她,順勢帶入懷中,才沒讓她跌下床去。

「放開我---…」她嘴唇發白,癱在他懷中,卻還要反抗。無奈她全身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她的虛弱讓耿武心驚氣惱。她甚至沒有力氣推他。

「你可惡。」她懊惱的,氣悶又虛弱,含著淚咒罵。

不理那虛弱的抗議,耿武將瘦弱的她一把抱起,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偎靠著他的胸膛。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進來。」他揚聲道。

聽到有人要進來,小紅有些慌張,害羞的情緒又冒出了頭。她掙扎著,想從他的腿上下來,卻沒有力氣。

「你站都站不穩了,還想去哪裡?」他坐在床上,一手攬著她的腰。

「拜託,讓我下去……」她羞紅了臉,緊張的要求。「我不會逃走的,這樣……這樣不成體統……」

「你活該。」他圈抱得更緊,還靠在她紅透的耳邊,惱火又惡意的說:「這就是你不吃飯的後果。」

戒慎恐懼的丫環,已經端著清粥,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小紅尷尬不已,實在是羞於見人,只好把燒紅的臉蛋埋進耿武的懷中,不敢抬頭多看一眼。他一手接過丫環送上來的清粥,也不顧有外人在,就這麼用鐵臂環著她,一手抓著碗,一手拿著調羹,舀了一口清粥,親自餵她。「快吃,不然別怪我用灌的。」

小紅咬著唇,惱怒的瞪著他,嘴邊的調羹卻又湊得更近。

「你不吃最好,我多的是方法讓你開口。」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一旁的丫環,早已識相的退了出去。

小紅又氣又窘,可是瞧著他霸道的神情,心中卻又莫名一動。「你為什麼要在乎我吃不吃飯?」

耿武黑瞳一黯,握著調羹的大手,略略一緊。

仰望著他的那張小臉,是如此忐忑不安、如此憂慮。雖然,他不能向她擔承一切,但是最起碼,他可以讓她知道一件事。

他凝望著她,啞聲說道:「因為我就是在乎。」

小紅輕喘了口氣,攀住他的衣襟,顫顫的含淚確認。「真的?」

「真的。」

他的聲音,意外的沙啞。

調羹再度湊到了她的嘴邊。耿武望著她,說出有生以來最接近懇求的話語。

「所以,把粥吃了,好不好?」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他眼裡的神情卻有掩不住的擔憂。

小紅以為自己快要哭了出來。事實上,淚水早已滑落了粉頰。

他的溫柔,以及他所承認的事,讓她願意軟化,不再堅持以自個兒的健康,逼迫他放她離開。在這一刻,其它的事情,都變得不重要了。

這一次,她再無反抗的,張開了小嘴,嚥下那口清粥。

只是,久未進食,食物一入了口,她竟忍不住想吐。她用手搗住嘴,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將那一小口清粥嚥了下去。「對不起。」怕他以為她是反悔不吃,她慌忙的抬頭,努力解釋著。

「我沒辦法控制:-…」

「你空腹太久了,一開始都是這樣的。」耿武安撫著,眼裡只有溫柔,沒有責備。「不急,一、兩口之後,就會好點了。」

「嗯。」

她乖馴的,從他的手裡嚥下第二口清粥,反胃的感覺果然不再那麼強烈。他慢慢的餵著她,當她吞嚥之後,才又舀起另一調羹的清粥,不給她帶來壓力。直到耿武手中的碗裡已經空了一半,她才抬起頭來,羞赧的望著他。

「我吃不下了。」小紅輕聲說著,怕他不信,還強調著。「真的。」

「我知道。」

他把剩下的清粥放到床旁的小几上,抬手以拇指,輕柔的替她擦去唇邊沾到的米湯。

小紅臉兒羞紅,瞧著眼前這男人,心頭一陣暖熱。任由他撫著她乾澀的唇,抬起她的下巴,低頭親吻她。她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中迴響。原本,小紅還以為,耿武又要對她做出那種羞人的事。但是,他卻只是蜻蜓點水似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然後踢掉了靴子,抱著她躺回床上。

他讓她偎在懷中,寬厚的大手,憐惜的撫著她單薄的背。她閉上了眼,喉頭和心口卻微微緊縮著。

耿武的心跳,就在耳邊規律的跳動著,像最溫柔的安眠曲。

她太累了,想不起來要抗議什麼,也不想再跟他起爭執,破壞這難得的溫暖幸福的氛圍。

他在這裡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小紅逃避著現實,傾聽著他那沉穩的心跳,沉溺在他安穩的懷抱中,不再去多想其它。

沒有多久這一次,她再次進入了夢鄉耿武始終陪伴著她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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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浴池裡,白霧氤氳。

全身放鬆的小紅,泡在漂著花瓣的熱水裡,這浴池極為寬大,大到她能在裡頭來回走上好幾步,深到水要是放滿,幾乎要淹到她的肩上,像個池子。是他特別命人從南方運來的。

那一天之後,耿武就寸步不離,在一旁照顧著她,親自餵她吃飯、喝藥,不顧她抗議的,抱著她入睡,甚至……甚至還說,要幫她洗澡……她羞得無以復加,再三保證,絕不會在浴池裡昏倒,而且只要有事,絕對會出聲求救,他才不情願的等在了門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絕食太傷身,她的身體始終無法完全恢復,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她還是常常覺得不適,體力更是只復原了六、七成。

雖然,這些夜裡,耿武都與她共眠,但是他卻不曾再對她「那樣」……

熱水中的小紅,輕輕喘了一口氣。

她時常能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甚至感覺到,他腿間硬挺的慾望。

耿武不再對她使壞,但是在吻他的時候,卻愈來愈是炎熱,把持不住的人反而是她,每每陷溺其中,在他停下來時,幾乎要不知羞的抗議他的殘忍,要求他繼續。

他對她,很好很好,好到她常常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溫熱的水,讓她放鬆下來,昏昏欲睡。大浴池入口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小紅嚇了一跳,忙抓起池畔的布巾,遮住胸前豐潤的渾圓。她匆匆回頭,發現來人果然是耿武。

「你、你怎麼可以跑進來?」她羞得滿臉通紅。

「你泡太久了,我沒聽到水聲,以為你昏倒了。」他眼也不眨的繼續朝她走來。「這池子太大,你可能會溺死在裡面。」

「才不會…我:-…我很小心的……」那灼熱的視線太過羞人,小紅心跳飛快,結結巴巴、面紅耳赤的說:「我、我已經要起來了,你你你快出去……我馬上就……啊……」

耿武竟在浴池邊蹲了下來。

她羞窘不已,在及肩的熱水中慌忙往後退,卻失足滑了一下,忍不住驚叫出聲。

「啊!」耿武快速伸出手,抓住了她滑嫩的手臂,順勢將她拉出了水面,扣在懷中。小紅倒抽口氣,又叫了一聲。「看,你滑倒了。」他面不改色的說。

嗚嗚,都是他害的啦,他還有臉說!

「快、快放開我。」拿來遮胸的布巾掉了,小紅臉上的紅暈迅速擴散至全身,她縮在他懷中,以手遮胸,害躁的小聲嚷著。「我全身都濕濕的,會弄濕你的。」

耿武低頭,瞧著這嬌嫩的小女人,眼神灼亮。

「我不介意。」

小紅仰望著耿武,因為他過於火熱的視線,害得她再度想起了那恣意歡愛的火辣回憶,她低吟一聲,全身酥麻,雙腿一陣發軟。

「討厭:-…你……你別這樣……」她咬著唇,臉紅的顫聲道。

「別怎樣?」他問。

「這樣……看著我…」小紅小小聲,害羞的說。她看起來是如此柔弱嬌羞,他真想一口吃了她。但是她依然贏弱,身體尚未完全好,耿武深吸口氣,再度咬牙,控制自己的慾望。他後退一步,抓起木架上的布巾。

「轉過去。」他語音嘎啞的開口。

擔心看著她的臉,他就會忍不住吻她,而她赤裸嬌紅的身子,已經讓他的自製岌岌可危。

小紅的聲音小到有如蚊蚋。

「你…你轉過去就好了……我我可以自己來。」

建議駁回,耿武只是再說了一次。「轉過去。」

她羞窘的咬著唇,知道再堅持也沒用,只能乖乖轉過身去。

乾燥的布巾擦上了小紅的背,敏感的她,因為那鮮明的觸覺,而輕輕顫抖著,對身後的動靜更為在意。

耿武就站在她身後,溫柔的、緩慢的,擦拭著她身上的水珠,一次又一次的用布巾輕輕的印在她身上,吸去那些濕氣。從頭到腳,由後至前,他都沒有放過。小紅的氣息微微急促了起來。

當耿武蹲下身,擦拭她的雙腿時,她忍不住又想閃躲。

「別動。」他說,嗓音有些濃濁。

她不敢亂動,雙腿微微顫抖。

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背,然後回到了她的頸邊,開始擦拭她濕透的長髮。

浴室的溫暖又潮濕,但她的乳尖已經挺立,小紅好羞好羞,用手遮著自己的雙峰,咬著軟嫩的粉唇,死命的忍住幾乎要脫口的呻吟。

然後,耿武拿著布巾的大手,終於離開了她。

小紅怯怯回頭,無助的看著身後的男人,不知道是該覺得鬆口氣,還是覺得失望。

跟著,耿武拿起了她的單衣,親手為她穿上衣裳。「把手抬起來。」他說。雖然,小紅尷尬得很想挖個地洞躲起來,但是又怕開口抗議,只會延長他為她穿衣的時間,為求速戰速決,她只能乖乖把手抬起來,穿過那單薄單衣的衣袖。

耿武靈活的大手從她身後繞到身前,綁好了衣帶,又拿來一支髮簪,攏起她豐厚的長髮。

當他以雙手為她盤發的時候,她能感覺得到,他熾熱的氣息就灑落在她敏感的後頸上。

她好想好想,往後靠進他懷中,求他親吻她。

耿武所受的煎熬,遠比小紅更難忍。

身前的小女人,微微輕顫著,剛泡完澡的她,全身都是粉紅色的,彷彿最嬌嫩的花朵。他想親吻她,將自己的剛硬埋進她溫暖的深處,感覺她無法自己的緊裹著他,感覺她對他無法控制的需要。但是,她還太虛弱,無法承受他生猛的慾望。親自照顧小紅是最可怕的誘惑。他喜歡感覺她,依偎在他懷裡的柔軟;喜歡看著她臉上那羞澀的表情;他喜歡照顧她,即使這會引發彷彿淩遲般的痛苦。

深深的,他再吸一口氣,抓住殘餘的理智,才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她的臉兒紅得像黃昏天邊的彩霞,靈動的眼兒,此時低垂著,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一般,遮住了她眼裡害羞的情緒。

耿武抱著她,穿過門廊,走回臥室,然後小心的將她放到床榻上。

屋子裡維持著他要求的溫度,舒適而宜人。她心裡知道,他對這一點格外要求,就是怕身子虛弱的她,會因寒冷而著涼。

小紅偷偷抬眼,瞧著那個站在桌邊,把湯藥從壺中倒進碗裡的男人,一顆心為之牽動。

她不是金枝玉葉,但耿武對待她的方式,卻彷彿她是最珍貴的珍珠寶貝般,細心的呵護照料著。如果,你肯對嚴家抽手就好了……心口微微一揪,難受的抽疼著。耿武倒好了湯藥,放下藥壺。拿起小碗,朝她走來。

「來,把藥喝了。」

「你的衣裳濕了。」小紅提醒他,他連衣裳都沒換,就先替她端藥來。「你先去把衣換了,不要著涼了。」

耿武嚴酷的臉,似乎在瞬間,變得柔軟了些。

「你先把藥喝了。」他說。

小紅知道,他是真的在乎她的。

這些日子以來,她清楚的感覺到,耿武正用行動,無言的在宣告著,他對她的在乎有多深。

知道耿武看著她喝下藥,才會願意去換衣,小紅伸出雙手,接過湯藥,捧著溫熱的碗,靠在最邊慢慢嚥下。

湯藥是溫熱的,剛剛好能入口。她的眼角微微濕了,在她洗澡前,丫實就將這藥送來了,她不小心在浴池裡待了太久,這段時間內,是他一直小心的維持著這湯的溫度,不讓她變涼。

瞧見她眼角的淚光,他開口詢問:「太苦了嗎?」

「不苦。」小紅搖了搖頭,瞧著這個高大細心的男人,感動的說:「一點都不苦。」

耿武抬起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柔聲說道。「別哭。」

他的表情好溫柔好溫柔。最近,在每一個小地方,她處處都能感受到他的珍惜和呵護。對他的情意,一點一滴的加深,她完全無法掌控。

在他深情的注視下,耿武把藥碗放回桌上。

她喝完最後一口藥,這才準備脫下身上濕掉的衣衫。

小紅瞧著他,悄悄下了床塌,走到他面前,握住他正欲解開腰帶的手,粉臉通紅的仰望著他。

「請讓我來。」

耿武低首,凝望著她,半響之後,才移開了大手。小紅羞赧的垂首,替他解開腰帶,脫下了外衣,然後拿來一旁替換的衣衫,幫他穿上。

他一直盯著她瞧。她以柔軟的小手,順著他的衣襟,拉好他的衣袖,再替他綁上腰帶,整理好衣服上的皺折,她羞答答的,依依不捨,就像個小妻子,正為心愛的丈夫穿衣,直到離開他健壯的身軀。

「好了。」她說。

耿武抬手,撫著她柔嫩的小臉,他想吻她,但他知道若是起了頭,他一定會忍不住衝動。

所以,他只是輕撫著她的臉,愛憐的以指腹摩擦她柔軟的唇瓣,將她的柔嫩美好放進心中收藏,然後菜啞聲交代著,「我必須出去一陣子,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就回來。」

「嗯。」她點頭,甚至露出一抹小小的、幾不可見的微笑。

他想念她

的笑,在出事之前,她總是會對他露出羞怯的笑。

雖然這陣子,她沒有說出口,但她並不快樂。,他清楚曉得她的憂慮、她的掙扎。

他想念著她曾對他露出的笑,那羞怯的、喜悅的,總是讓心口也為之怦然緊縮的笑容。

她很久沒有真心的笑了。

耿武在心中暗暗發誓。

他會盡全力贏回她那美好的笑容。

日子悄悄的,又溜走了一些,不知為什麼,小紅依然虛弱,常常吃著飯菜,就覺得胃裡翻滾,一陣的想吐,好像吃什麼都不對。

也許,是那次絕食傷到腸胃了。

這個可能性,讓小紅有些沮喪。

今兒個一早,耿武陪她吃完早膳,就到前面去忙了。她就怕他會擔心,一直強忍到他離開後,才把早膳吃的食物,全都吐了出來。

幾位丫頭們嚇得團團轉,忙要去通知耿武,是小紅拉住了她們,好說歹說,才說服對方相信她只是一時反胃。

其中一個丫頭,貼心的送來一壺熱茶,給她清口。

那是一壺香片,入口帶著茉莉的清香。她喝了幾口後,果然稍微覺得好些了。

瞧著那壺茶,小紅忍不住問:「這耳有烏龍嗎?」

「有啊,小紅姑娘想喝烏龍嗎?我這就去泡一壺。」

「不,不是。」她搖著頭,小臉微紅,「不是我要喝的。」這些日子,耿武總是在照顧著她讓她時時總想著要為他做些什麼。

「那麼,小紅姑娘要烏龍做什麼?」丫頭好奇的問。

「我……」她渾身燥熱,雖然有些害羞,但仍鼓起勇氣,瞧著那些丫鬟說:「我想泡給他喝。:

不用明講,丫頭們也知道,小紅嘴裡說的「他」是誰。她們相視而笑,不敢怠慢,紛紛忙了起來。

「我馬上去拿烏龍過來。」

「我去廚房提熱水。」

「我去拿壺和杯。」

她們分頭去拿各種泡茶時所需要的東西,一會兒之後,才各自奔了回來。

「小紅姑娘,來,這是上好的烏龍。」「水來了、水來了。」

「來,壺和杯都到齊了。」這些丫頭瞧著她,每一個臉上都帶著興奮的表情,還頻頻催促著她。

「快快快,我剛剛問過廚房的大娘,爺此刻正在前廳待客,一會兒您親自送去,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小紅心兒羞羞、臉兒燙燙,雖然羞怯,卻還是在丫頭們的注視下,親手慢慢的照著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的,泡了一壺烏龍。

這些烏龍茶葉的等級極好,不輸之前她為他珍藏

那那一罐。

熱水一沖入壺,溫人的茶香一時充盈在空氣中,她想著對她的好,仔細小心的為他泡一壺好茶。

這是現在的她,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小紅快速的用第一泡去茶的澀味,然後注入第二壺熱水,沖好粗更細膩的茶香,這才端起茶盤。

「小紅姑娘,我們來端就好了,前廳有點距離呢。」

「沒關係,請讓我自己來。」她微笑著,婉拒了丫頭們的好意,堅持要自己端著茶盤,送去前廳給他。茶盤是真的有些重,但這是她的心意,若讓別人拿去了,好像會減損什麼。「那您小心點,若是累了,可得和我們說,別逞強。」

「我會的。」小紅點了點頭,丫頭們這才個個帶著笑,興高采烈的簇擁著她,一同往前廳走去。

臨到了門外,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些熱新的丫頭們。

「抱歉,可以讓我自己進去嗎?」

「當然。」

她們實在好想跟進去瞧瞧,但是又怕極了平日不苟言笑的主子,她們只得紛紛站定,不敢再踏前一步。

確定身後無人,小紅才從偏廳走進去。她先把茶盤擱在偏廳桌上,偷偷從布簾縫中瞧了前廳坐在主位上,還有一個她不曾見過的胖男人,小紅回到桌旁,把倒扣的杯子一個一個在茶盤上翻轉過來擺好,拿起茶壺,一杯一半倒上八分滿。

男人談話的聲音從簾後傳來。

她並沒有注意去聽,只是專心的倒著茶,然後把茶壺放好,才端起了茶盤。

「恭喜耿爺,賀喜耿爺,當初您來找我談這事時,我還真的有些遲疑,沒想到這事還真的成了。」

「王老闆,您好說,以後還得請你多多照料。」是別的人代替耿武回答的。聽那聲音小紅身子微僵。

是劉廣!

「別這麼說,別這麼說,沒想到耿爺竟是四川耿家的獨子,先前我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耿爺大人不計小人過。」

劉廣笑呵呵的說。「王老闆您放心,耿爺不會放在心上的。」

「說的是、說的是,哈哈哈哈……」

小紅端著茶盤,躊躇的走進門簾邊,掀起了布簾。就見那胖男人正在比首劃腳,說得口沫橫飛。

「嚴耀玉那廝,平常總一副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模樣,這會栽到耿爺您手上,真是的大快人心!」

咦!

嚴公子栽到耿武手上?

小紅的心,猛地一緊,之前所聽見的劉廣與耿武的對話,在此刻浮上腦海。

到了最後,她還是會嫁入嚴家的,到時候整個計畫,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這件事情,還要耗上多久?

很快的很快的,到時候只要,再來個致命的一擊,連錢金金也會——…她心頭正亂,卻又聽見那胖男人興高采烈的說著,「咱啊,以往好幾回被嚴家惡意砍價,卻還是不得不和他做生意,這下子您可大大的替我出了口氣,瞧他連嚴家老宅都賠得一乾二淨,昨兒個我見您將他趕出嚴府,讓他落魄街頭,真是讓我痛快不已!」他喘了一口氣,接著又問:「不知耿爺準備何時搬入嚴府?」

小紅一時白了臉,整個人都嚇傻了!

她原本以為,憑著嚴公子的聰敏、大姑娘的聰慧,怎樣也不該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怎麼會……怎麼會弄到這種地步,竟連嚴府都賠掉了?這……這不是真的!

她驚慌失措的,看向坐在主位的耿武,以為他會否認,誰知道卻聽見他開口說道:「下月初一。」

「啊,那可是好日子,我一定帶著內人出席。」沒等別人邀請,王老闆已經搶先說。

聽到耿武毫不遲疑的說出,她手一軟,茶盤哐唧一聲掉落地。

耿武回過頭來,「小紅?」

該死,她還是聽見了!他原本以為,能夠徹底的隱瞞她,直到這件事情劃下句點。但是,她卻在這關鍵時刻闖入,聽見了他最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臉色慘白,大眼盈滿著淚水。她顫抖的瞧著他,無法置信的問:「他說的你真的把嚴公子趕了出去?……是真的嗎?」

耿武看著她,臉色鐵青。廳裡的人並非全是自己人,還有特地前來恭賀的王老闆。

王老闆雖然話多,但是接下來,他還得靠這人辦事,不能在這時為了她壞了一切。

耿武握緊了拳頭,半晌之後,才沉聲開口:「沒錯。」

小紅頓時涼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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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空氣彷彿在那一刻凝結。所有人都噤聲,不敢言語,注視著廳堂上的耿武與偏廳門邊的小紅。他幽黑的眸子,緊盯著她蒼白的臉兒,以及摔落在她腳邊一地的碎瓷,依稀還聞到烏龍茶特有香氣。

坐在廳堂裡的陳掌櫃瞧著小紅慘白的臉色,心裡實在是不忍,老臉上滿是愧疚。他老早聽說她這陣子身子極差,就怕春寒料峭的,會凍壞了她,忍不住開口說道:

「小紅,偏廳冷,前廳這兒暖些,你先進來吧!」老人和善的勸說像是陡然驚醒了她。她這才發現,背對她的人之一,竟是錢家商行的陳掌櫃。她嬌小的身軀搖搖欲墜的一動,卻不是踏進廳堂中,而是往後退了一步。她的步履不穩,彷彿隨時都會跌倒。

廳堂上的耿武,握緊了拳頭,同時起身,健壯的身子僵如硬石。

小紅又退了一步。

她的眼裡,滿是傷心以及絕望。

接著,她啜泣出聲,轉身往後就跑。

她一跑,耿武正想追上,卻聽王老闆開口詢問:「咦,這姑娘好生眼熟,敢問是?」

「她是內人,才剛從南方來。」他煞住了腳步,開口消除對方的懷疑,冷著臉道:「抱歉,她有點不太舒服,我去看看。王老闆,恕我不送了。」

「咦?」王老闆呆了一呆,還要再說什麼,但陳掌櫃已經起身,幫忙送客,「王老闆,來,這邊請。」耿武沒有理會身後的互動,快步從偏廳走了出去,一待出了門,立刻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小紅已經穿過了偏廳,衝出了門,差點撞著了等在門邊的丫環。

「啊!小紅姑娘,怎麼了?小紅姑娘?您要去哪?「

雖然聽見丫環們的叫喚,她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小小的步伐,在堅硬的石板地上跑得歪歪倒倒,幾次都差點跌倒,滾燙的淚水散落在空中。

耿武在她跑出月洞門前,及時趕在她摔跌前仆的那瞬間,抓住了她。他擒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入懷裡,那淚濕的小臉,貼進他的心口,哭得教他心痛。

「放開我!」小紅掙扎著。

「不行,」他不肯鬆手,反倒抱得更緊,「你會跌傷自己的。」

她淚容慘白,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用微弱的聲音,像小動物試探刀鋒似的,惶惶低問:「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怎能趕嚴公子出去?」耿武咬著牙,想要否認,卻又不能否認。

他的沉默像毒藥般腐蝕著她的心,讓她的心瀕臨粉碎。她低下頭來,眼神空洞,惶恐的喃喃自語。

「你要大姑娘怎麼辦?嚴公子怎麼辦?」她小小聲的低語,身子無助的顫抖著。他們甚至已經在打算要搬進嚴家大宅了!

耿武想要安慰她,但是一聽見她提起那兩個人,他的臉色就變了。他咬牙切齒,狠聲說道:「不用擔心他們!」

那粗暴的語氣,讓小紅肩頭一縮,再度抬頭時,淚水又已滿眶。她注視著他,用一種飽受摧殘的聲音,輕聲低問:「難道,你就不能停手嗎?」

耿武狠狠的閉上眼,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情,彷彿她所說的每個字,都像是刀刃一樣,深深戳進他的胸口。「我不能。」他睜開眼,眼裡盛滿痛苦。她抽了一口氣,絕望得眼前發黑。

抱著最後的一點點希望,她顫抖的冰冷小手,擱上了他的心口,感覺著強健的胸膛下,那強而有力的心跳。有多少個夜裡,當他擁抱著她入睡時,她的手心就這麼緊貼著他的心。

那些夜裡,她深深覺得,今生的幸福,就是依偎在他懷中。

「求求你,就算是為了我。」她懇求著,眼角淚滴盈盈,「放過嚴家,也放過錢家,別再去做那些事了。」

耿武的回答,卻徹底扼殺了她對幸福的希冀。

「這件事情,我非做不可。」

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在他的身邊,她曾作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想著他會停手、夢想著他不是個惡人,而他們終將能珍惜彼此,共度一生。然而,夢醒了、碎了,事實證明,她只是在欺騙自己。淚水停了,像是終於哭幹。

小紅用雙手推開那個她這段日子以來,最是眷戀的胸膛,心裡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那麼,我也必須回去,陪在大姑娘身邊,照顧她一輩子。」如此一來,她或許能夠稍稍為他贖罪。

耿武低吼一聲,被重重的痛苦與太多的束縛逼迫得再也沒有了耐性。他氣惱得張牙舞爪,額冒青筋,像是要噬人的野獸。

「說到底,你就是要走!」他怒叫著,聲動四周,連鳥兒也被驚飛,「你的心裡,永遠都只有那個該死的錢金金!」他已經受夠了,他竟然淪落到只能一再跟個女人「爭寵」。

「難道,你不能為了我而留下來嗎?」

「就是為了你,我才要走。」小紅訴說著埋藏在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得去補償,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造成的傷害。」

他雙瞳一黯,「你不需要那麼做。「

「不,我必須這麼做。」她再也毫無保留,清澈的雙眸,純摯得容不下一丁點兒的虛假。

那雙眸子裡毫無保留的情緒,深深震撼了耿武。他的喉間驀地像是吞了滿口沙,幹得說不出話來。今生今世,他見過多少風浪、多少血腥,如今卻在這個小女人面前,嘗到情怯的滋味,薄唇幾度張合,才啞聲開口。

「為什麼?」他迫切的,像渴極的人渴望著水泉一般,渴望著她的回答。

小紅輕聲坦承,

「因為,我愛你。」

直到她說出了那三個字,僵硬如石的耿武才能夠再度動彈。在這之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竟會在這麼在意她未曾親口吐露過,對他的情意。

軟軟的嗓音,持續說著能教他心甘情願,為她粉身碎骨的話語。

「因為愛你,認定你,我才把身子給了你。」她望著他,想要去撩開他額前的一縷發,卻強忍著不伸出手。

「你錯了,我會答應,是因為你,並不是任何男人都可以的。」

耿武的心頭一抽,想撫向她的臉兒,卻被她轉過頭去,無聲的拒絕。

她哀傷的表情,讓他心痛不已。

「如果,你不能抽手,那就讓我走吧!」她已經數不清楚這是第幾次,哀求他放手,讓她離開這裡了。

耿武的雙眼裡,苦苦壓抑著,萬千的情緒。

「再給我一點時間。」

小紅搖頭。

下一瞬間,她從他的衣襟裡搶出一把銳利的匕首。這些日子以來,她日日都看著他自行更衣,有的時候,還是她萬分羞怯的,替他褪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她早已知道,他胸前總是貼身藏著一把匕首。怕刀鋒銳利會割傷了小紅,耿武動作一慢,反倒讓她有機會,反轉了刀鋒,直抵住白嫩的頸項。

「小紅!」她怒嚷。

「請你放手。」

耿武別無選擇,只能鬆開雙臂,看著她緩緩退後。

在春陽之下,刀鋒上的銀光,映著她的臉兒,將那雙眸子映得更為明亮,閃爍一如晨星。

「把刀放下。」

「不。」

「別做傻事。」

雪白的刀刃,往前又抵進了些許。「我做過最傻的事,就是以為你一定會罷手。」

耿武捏緊拳頭,往前跨了一步。「別過來!」小紅警告著,匕首刺破了肌膚,白嫩的頸間,已經看得見鮮豔的血滴,沿著刀刃滴下。

「你都受傷了!」他心疼又慌急的低咆著。

「那就放我走。」傷口在刺痛著,但是她的心更痛。「我不能再看著你繼續為惡,那比死更讓我難受。」

「小紅,聽我說。」

「不,我不聽,不聽。不聽……」

兩人的爭執,已經吸引了不少的圍觀群眾。廳堂裡頭等著商議事情的『共犯』,還有丫環們,奴僕們,全都跑了過來,卻沒有一個人膽敢靠近,只能圍在一旁觀望著。

見小紅的雙手跟衣領都被染上點點血花,有人也急了,忙著開口勸著。「小紅姑娘!」

「請您別衝動啊!」

「是啊,聽聽爺的話吧!」

匆匆送走了王老闆,阿掌櫃也跟了過來,他花白的腦袋從人群裡鑽了出來,一瞧見了血,嚇了好大一跳。「小紅,聽話,快把刀放下。」他忙嚷嚷著。

「不,我要回大姑娘身邊。」她心意已決。

「你別!別!」陳掌櫃還想再勸,但是滿佈皺紋的老臉,卻陡然變白。他搗著胸口,發出痛苦的呻吟,雙手猛顫,接著再也站不住,咚的一聲倒下。

「陳掌櫃!」

「快,快叫大夫!」

所有人都嚇著了,個個驚聲尖叫,手忙腳亂。包括握著匕首的小紅,也擔心得閃了神,注意力全被拉了過去。

耿武搶在這個時候,足尖一點,欺身上前,順手的搶下匕首,將她嬌軟的身子,再度扯入懷中。他揚起手,將那該死的匕首遠遠扔了出去。「拿帕子來,替她止血!」他吼叫著,大手按住那冒血的傷口。小紅掙扎著,縱然不甘心,但是卻還掛念著年長的老者。她匆匆轉過頭,對周圍的人喊:「別理我,先照顧陳掌櫃,他!」然後,她看見了!

原本氣喘吁吁,倒在地上的陳掌櫃,這會兒竟然已經坐了起來,正睜眼往這裡瞧,觸著小紅的視線時,他還老臉微紅,尷尬的一笑。

她這才醒覺過來。

「你們,你們都騙我!」她被氣哭了,小拳頭奮力扑打著耿武的胸膛。這激烈的動作,牽扯了傷口,失血更多。

「不要激動。」

「你管不著!」她嚷著,下手更重。

耿武忍無可忍,只能握住她的肩頭,強迫她靜止不動。

「小紅!」他直視著她。

「你懷孕了。」轟!她覺得像是被雷劈著了,懷孕?

她懷孕了?

震驚不已的小紅,愣愣的看著神情嚴肅的耿武,有好一段時間,都說不出半句話來。白嫩的小手有些顫抖的。

「你在騙我?」她不確定的問。

「是真的。」耿武收緊雙手,低聲說著。「我一直照顧著你,我知道你的習慣變了,口味變了,還有晨吐,這都是因為害喜的緣故。」

他說的都對,但是她原本以為,那都是因為絕食之後,她元氣大傷,才會不舒服了這麼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懷了身孕。

她有些茫然,仍不敢置信。

她懷孕了,懷了耿武的孩子。他們的孩子,就在她的肚子裡,慢慢的長大,過了幾個月後,就會出世,然後,小紅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耿武。然後,他們的孩子,也將被耿武的為惡所拖累,永遠不能擺脫。

懷孕的衝擊,以及失血,已經教她無法應付。而這強烈的打擊,更讓她心口發疼,眼前發黑,再也支撐不住。

小紅腿兒一軟,就這麼昏了過去。

在陷入昏迷前,她還聽見了耿武焦急的怒吼。

「快叫大夫!」

黑暗,冉冉褪去。

當小紅再度睜眼時,她已經回到了耿武所居住的院落裡。這段時日以來,她都住在這兒。

她還有些昏然,才稍稍轉頭,就覺得頸間一疼。她困惑的伸手,直到摸索到了頸間包紮好的棉布,仍是那麼舒適寬闊的床榻。

臥房裡頭,有人影晃動,那是大夫的身影。

「您還好嗎?」

大夫又開口了。

「除了頸上的傷口外,您還覺得有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大夫滿意的點頭。「那就好,我已經診過,您雖然受了傷,但是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耿爺不放心,非要我留著,直到你醒來。」

那麼,耿武人呢?

小紅嚥下已經到了嘴邊的問題,陡然又想起了另一個更教她掛心的事來。

「大夫,那孩子呢?我傷著了孩子嗎?」她心急的問著。

「請放心,胎兒沒事,只是這段時間裡,您最好能夠靜養。」大夫微笑著,打開了藥箱,取出筆墨,當場寫下藥方子。「我這就開些安胎的藥,您可得按時服用。」

「好的。」

大夫寫完了藥方,朝紙上吹了一吹,直到墨蹟幹透,才交給丫頭。他提起藥箱,站起身來。

「那麼,我就不打擾您歇息了。」大夫前腳剛走,拿了藥方的丫頭,後腳也跟著離開,咚咚咚的跑向廚房,忙著要人抓藥煎藥去了。不過屋裡倒不是沒人,臥房外頭還留著兩個丫頭,隨時在留意著小紅。

失血的倦意,令她再度暈暈睡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黑了。

小紅是因為聞見了藥的氣味,才醒了過來的。她掙扎著,想要坐起身來,但頸間的疼痛,卻讓她忍不住發出呻吟。

「啊,躺著躺著,千萬別動!」少年朗朗的嗓音迴盪在屋內,一張俊俏非凡的臉龐,驀地出現在床畔。

少年面如冠玉,頭戴紫緞頂冠,身穿藍底綺羅,一身衣著打扮,用的都是最上好的料子。就連隨身帶的金邊摺扇,都是名家真跡,價值連城。

他笑咪咪的,拉過了椅子,還朝丫鬟們說道:「把藥端過來。」

丫鬟們見著他,全都難敵魅力,盯著他傻笑不已。一聽他開口,就個個爭先,搶著為他服務。

剛煎好好的湯藥還有些兒燙,他還慇勤的吹涼了,才送到小紅的嘴邊。

小紅傻傻的瞪著他,下意識的張嘴,嚥下了一口藥。藥有些苦,但是錯愕的小紅這會兒根本意識不到。她食不知味,心裡的困惑,多到快要滿出來了,她甚至還伸手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個兒不是眼花了。

少年確實興高采烈,又舀了一調羹的湯藥。

「來,再喝一口。」

她再嚥了那口湯藥,「您、您怎麼會來這裡?」

照道理說,這俊俏的少年,是全天下最不可能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的人之一!

他是京城裡頭,大名鼎鼎的人物,是錢家的么兒,錢金金的弟弟——

第十章

「旭日公子,你是怎麼來的?」震驚的小紅,瞧著眼前的俊美少年,眼裡都是迷惘。「是我找他來的。」男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笑意。

這耳熟的聲音,嚇得小紅更是差點跌下床來。她轉過頭去,瞧著那正走入房內的男人,再度遲了一驚,小嘴微張,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眼前這高大俊朗、從容自若的男人,正是那個被京城商家們熱烈討論著,遭到手下奪產,賠掉了生意與宅子,還給趕出家門的嚴耀玉!

小紅撫著胸口,擔心的傾身,連忙問著:「嚴、嚴公子,你還好吧?我聽說你被耿武……」她的語音微弱了下來。因為,耿武就在這時也走進了臥房。小紅臉色一變,才見到他,就覺得心口抽疼。疑惑不已的她,先是看看耿武,接著轉過頭去,再瞧著嚴耀玉和旭日,小臉驀地一白,又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難道,你把他們都抓來了?」嗚嗚,他到底還要做多少壞事?

耿武渾身一僵。

「他們是自願來的。」

她明顯不相信。顯然,在她心目中,他這個惡人的頭銜,可沒這麼容易摘除。

耿武的心裡,縱然明明知道,是他親手扼殺了她對他的信任,但是見到她如此堅定的認定他有罪,還是讓她心頭一痛。

一旁的嚴耀玉,男的的良心發現,微笑說道:「小紅,耿武說得沒錯,我們是自願來的。」

旭日興沖沖的跟在一旁幫腔。「沒錯沒錯,我是自願來的,絕對不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硬逼我來的。」這話,又讓小紅的臉色,更慘白了幾分。她懷玉的目光,不安的望著耿武,擔心他真的是拿著刀,把這兩人逼來的。

瞧她那模樣,耿武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鐵青著臉,低咆出聲。

「我沒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該死,他要掐死那個小王八蛋!

那聲咆哮,嚇得小紅縮了縮。她不再看著耿武,而是垂眼咬唇,心裡還是懷疑,他是以刀逼人。

直到這時候,旭日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他笑容一僵,又舀了一湯匙,湊到小紅嘴邊。「真的,我是自願來的。來,你寬寬心,再喝一口藥。」

見旭日對小紅那般慇勤,耿武只覺得更加惱怒,恨不得扭斷他的脖子。

啊啊啊,糟糕,脖子後面責罵麼還是涼颼颼的啊?

旭日心驚不已,偷偷回頭,果然見到耿武還在瞪他,你別這般瞧我啊,嚴耀玉笑著直歎氣--

這小子:「旭日,把藥放下。」

「可是,小紅還沒把藥喝完啊!」

「你就把藥放下吧,耿武會親自確認小紅有沒喝完藥的!」

孺子不可教也!嚴耀玉只能直接點醒旭日。

小紅也曉得了耿武是在介意什麼,羞得幾乎想躲回被窩裡去。

旭日瞧著嬌羞不已的她,再瞧瞧悶不吭聲,臉色愈顯難看的耿武,這才恍然大悟,像是發現什麼有趣事,愉快的嚷嚷:「唉呀,你該不會是在吃...!」

耿武的雙眼,倏然一瞇,那冰冷的視線有如鋒利的大刀,揮掃過來,旭日心頭一驚,硬生生把最後一個字,吞吃回肚子裡,還差點咬到了舌頭。

他拿著扇子,遮住口無遮攔的嘴,迅速放下湯藥,飛快閃到一旁,還驚得喃喃直道:「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說!」

不理會旭日,嚴耀玉走近了幾步,步履平穩,小紅還有些擔憂:「嚴公子,您的傷還好嗎?」

「早就沒事了。」

「但是,我親眼看見,他...他....他砍得好重....」她小小聲的說。

嚴耀玉又是一笑:「那是安排好的。」

小紅心裡的疑惑愈來愈深了,她不安的看了看兩人,又怯怯的偷望了耿武一眼,站在一旁的他,神情顯得有些惱怒與不耐,但是,注視著她的眼裡,卻又有著難以抹滅的深情。

「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場戲。」耿武看著床上心愛的小女人,終於能夠對她坦承。

「我是砍傷了他,但那都是在計畫之中,早早設計好的。」

她無法置信,直瞪著耿武:「計畫?」

罪魁禍首出面自首了。

「是我要耿武砍的。」嚴耀玉說。

這、這這這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小紅不敢相信,哪裡會有人,會平白要人狠狠砍自己一刀?

「為什麼?」她追問著。

「我就知道你會不信,所以當耿武要我來向你解釋時,我才把旭日也帶來。」

「解釋?」小紅有些迷惑,滿腦子疑惑。「解釋什麼?」

「解釋你對他的誤會啊!」

旭日用扇子朝著她額頭一點,再朝著耿武,遠遠的、小心的一點。

誤會,這真的是誤會嗎?眼看嚴耀玉與旭日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樣,實在不像是遭受了耿武的威脅,她漸漸撒下以防,聽進這些男人們所說的,那些難以置信的話語。

瞧她仍是茫然不解,旭日主動說道:「嚴大哥如此煞費苦心,其實都是為了要博得大姊的同情。」小紅瞪大了眼。

「而耿大哥武功高強,出刀的時候,已經避開了所有要害。」旭日一臉驕傲,彷彿這一切全是他想出來的,還得意洋洋的替她開解。「這個呢,就叫做苦肉計。」直到這會兒,小紅才有些懂了。

「但是,為什麼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她不明白,這種作法簡直是拿性命來做賭注。

嚴耀玉歎了一口氣:「小紅,如果我不設下這個局,金兒永遠不會承認她對我的感情,她也永遠不會有嫁給我的一日。」

「當年,我年少氣盛,她又太過驕傲,我沒料到她會對那場鬥酒,如此的介懷。」他難得的露出苦笑。「所以,我布下這一切,讓耿武砍傷我,讓他與劉廣做出假像,密謀奪取嚴家,讓我落得一無所有,才能逼出她的心裡話。」

所以,表面上看來是受害者的嚴耀玉,根本就是幕後真正的主使者!

「但是,這是在設計大姑娘……」

「我只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嚴耀玉微笑,坦然道:「若不這麼做,她恐怕還會再和我拖上另一個十年。」

關於這一點,小紅就不得不同意了。

呃,這麼說也沒錯啦。依大姑娘的性子,的確很有可能再和嚴公子拖上十年。

甚至二十年。旭日也在一旁幫腔,「小紅,你要知道,這普、天、之、下!」他一邊說,一邊漫天抖著扇子,慎重強調,「可沒人像嚴大哥這麼勇敢、這麼深愛著大姊這顆燙手山芋,為了大姊的終身幸福,我和二姊當然是兩肋插刀,在所不惜呀!」

「什麼?連銀銀姑娘都參與了?」

她又吃一驚,這才想到,難怪錢家裡頭,有那麼多管事、掌櫃也陷在其中,倘若內奸只有旭日,是不可能讓那麼多忠心耿耿的人都變節,更別提是要對大姑娘瞞天過海了。

「沒錯、沒錯,這事若沒二姊,可真成不了呢。」旭日笑咪咪的說著,「所以,你大可放心,耿武只是聽命行事。」

小紅還有些遲疑,她看著耿武,覺得有些受傷,低聲問道:「那麼,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我?」為此,她都數不清自個兒哭過幾次了。

「因為我知道,你對那個女人有多忠心。」耿武沉聲說道。

「我必須防止所有壞了大局的可能。」嚴耀玉補充,嘴角含笑的瞥了一眼耿武。

「但是,有人一時衝動,才帶走了你。」

「你對金兒如此忠心,定會比較偏向她那兒。就算你願意幫我,一日一回去,怕也瞞不住她,遲早會讓她看穿我布下的這個局。」

最後,嚴耀玉歎了口氣,瞧著小紅說:「誰知道我千算萬算,就沒算到你的死心眼,跟耿武對你的情意。」

此話一出,就連耿武冷硬的臉上,也難得的浮現一抹可疑的暗紅。

小紅心頭一羞,紅著臉垂下小腦袋。

「所以,耿大哥不說,是不得已的。」因為剛才說錯話,旭日這會兒努力想要彌補,「上午,是那多嘴多舌的王老闆在,我們還得靠他把消息散佈出去,耿大哥才無法對你坦白。」

小紅咬咬唇,瞧著耿武,「既然之前不行,那、那現在,為什麼又把一切都告訴我?」

耿武凝望著她,嚴峻的臉龐閃過濃烈的心疼,「你懷孕了,我不能再冒險,讓你傷到自己的危險。」他再也無法忍受,看見他傷心的模樣。

「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撫著心口,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看著他,「你並不是壞人,你沒有侵吞嚴家,也不是強盜?」

終於!

他能夠坦言自己的清白!

耿武深吸了口氣,慎重的說道:「不是。」

淚水,倏然上湧。

「真的?」她顫聲問。

「真的。」

小紅抬起輕顫的雙手,搗住了口鼻,淚汪汪的瞧著他,卻壓不住喉間釋然的哽咽。

耿武再也無法忍耐,快步走上前去,坐到了床邊,將淚流滿面的她,擁入懷中,「對不起,你別哭了、別哭了……」雖然,嚴公子和旭日仍站在一旁,但是小紅還是忍不住,縮在耿武懷中,緊緊揪著他的衣衫,放聲哭了出來。

太好了,他不是壞人,她沒有看走眼。

太好了,他並沒有做出會後悔終生的惡事。

真的是太好了

月上枝頭。

嚴公子和旭日公子,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走了。

耿武無言的擁著她,以他的方式安慰著她。小紅抽泣著,過了好半響,才慢慢停了下來。寬厚的大手,拿起一旁的手絹,擦去了粉臉上的淚。他低下頭來,在她額上溫柔的印下吻,「我很抱歉。」

小紅吸著鼻子,靠在他胸膛上,聽著那規律的心跳。

耿武的聲音,格外的沙啞,「我一直很想告訴你,但是,我欠了嚴耀玉一份人情。」

她好奇的抬起頭,靜靜聆聽著。

「多年前,嚴耀玉南下治水時,巧遇我娘遇運劫,出手救了我娘一命。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娘要我跟在他身邊,報了恩情後,才能回去。」

耿武深吸了口氣,語氣之中透著深深的疲憊,以及無奈。「直到這次,他說,只要幫了他這一次,就算是還了恩情。」

「我還以為,你不信任我。」她咬著唇,悄聲說。

他撫著她的小臉,抬起那小巧下巴,啞聲坦承:「如果,我在這世上還有能夠徹底信任的人,那個人,一定是你。」小紅感動的得喉頭一梗,淚水又迸了出來。「我很抱歉,傷了你的心。」他沙啞的道歉。

她搖著頭,知道他是為了信守諾言,為了要替娘親報恩,才會這麼做。

他就是這樣一板一眼的人。所以,才會守在嚴公子身邊,一待就是十年,只為了回報當年恩情。

「所以,你並不是嚴公子的護衛?」

「不是。」他問,「你介意我的身份?」

小紅再度搖了搖了頭,「只要你不是壞人就好。」

他注視著她,「我不是。」

小紅認真的仰望著他,含淚露出羞怯、甜美的微笑,「那麼,無論你是誰,那都不重要。」

他喉頭一梗,低下頭,一顆心因她而緊縮發熱。

悄聲詢問:「那麼,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垂下頭來,羞紅了臉,一會兒才開了口,「我……我……」

「你說什麼?」耿武忍不住問。

懷抱著那嬌羞可愛的小女人,耿武屏息等著。偷偷的,她又飛快抬眼,瞧了他一眼。見他正熱切的等著,「人家……,人家都已經把自己——……」她愈說愈是害羞,話尾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我說人家……都已經把自己給了你了……怎麼可能會不願意——……」耿武伸出手,端起小巧的下巴。而她臉兒紅紅的,烏黑的雙眸依然低垂著,瞧瞧左邊、瞧瞧右邊,甚至瞧著自己的小手,就是羞得不肯瞧他。

「小紅,看著我。」他開口要求,執意要問個清楚。

知道自個兒若是不抬頭,耿武絕對會一直等下去,小紅只好抬起眼,聽話的、害羞的看著他。

一接觸到那雙熾熱的黑瞳,她的一顆心就不由自主的跳得更快,臉也更紅。

「所以,你願意嫁給我?」他問。

瞧著眼前這個男人,小紅羞怯的點了點頭,小小的應了一聲。

「嗯。」

但是,他仍不滿意,啞聲要求,「說出來。」

好、好羞人嘛,她說不出口啦!

小紅全身都羞到紅通通的,但見耿武一副倘若她不說,就打算和她在這裡耗到天荒地老的模樣,小紅才結結巴巴的,張開小嘴,羞怯的說:「我……我願意……」

「還有呢?」他一定要聽到全部。

「我……我願意嫁給你……」

真到她說出口,他這才完完全全的鬆了口氣。

耿武伸手將她攬進懷中,低頭親吻著她。

小紅被吻得暈陶陶的,差點忘了今夕是何夕。

「我們明天就成親。」

「什麼?!」她一驚,問:「明天,會不會太快了?」

「再拖下去,你孩子都要生出來了。」

討厭,他怎麼這樣說啦!

她嗔他一眼,臉又紅了起來。

「以後,你再也不許碰刀。」他再也不想看到她拿著那危險的東西。「好。」「不許再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威脅我。」「嗯。」她再點頭,「我不會了。」

「也不許走路時東張西望的。」他堅持。

「我哪有走路東張西望。」小紅抗議。

「沒有的話,你怎會老是跌倒。」

她嘟嚷著。「那是意外嘛……」

「還有,你不准再替錢金金擋刀。」這一點最為重要,他以後絕對要讓她遠離那女人,不過還是趁她乖乖的時候要個承諾,比較保險。

小紅張嘴又想抗議,但見他緊繃著臉,知道他是打從心裡真的擔心,她倏地把抗議收回肚裡,認真的看著他,點頭承諾。

「好。」

「好不准替我擋。也不能替任何人擋刀。」

「可是-」

「沒有可是,只要有人拔刀出來,你要保證第一時間就躲在我身後。」耿武說得斬釘截鐵。

他求婚的條件,會不會太多了一點啊?

他太瞭解她了。

小紅瞧著眼前的男人,心口莫名的甜暖。她知道,他會說這麼多,完全只是因為不想再看到她受傷。她舉起小手,覆在他心口上。

「我答應你,以後絕對不會替任何人擋刀,也不會對你發刀相脅,只要有人拔刀,我一定第一個躲到你身後。」

聽到她這麼說,他緊繃的表情才稍稍和緩了些,卻聽到她也加上但是。

「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小紅說。

「什麼事?」

「以後,你也不許再瞞我任何事情。」「好。」他毫不遲疑的答應。

「我愛你。」她的唇,說了一句話。

小紅露出開心的笑容,一時衝動,捧著他的臉傾身吻了他,但是一吻了他,她才開始害羞,慌忙想要退開。

耿武不肯鬆手,堅持將她扣留在懷中。他摩擦著她的唇,舔吻著,深情的貼著。

熱淚,再一次盈滿眼眶。她又哭又笑的,羞怯的鼓起勇氣,再次告白。

「我也愛你。」

他們的唇,緊緊貼著彼此,用這溫柔的一吻,印下了今生相許的承諾。

尾聲

當嚴耀玉的計謀終於得逞,讓心高氣傲的錢金金,願意承認即使他千金散盡、一文不名,她仍願意做他的妻。這場縝密而龐大,幾乎把所有人全都拖下水,還差點賠上嚴家信譽,令人難以置信的鬧劇,總算落幕了。而成親之後,小紅也才發現,耿武的家世驚人,竟是四川耿家的長子。

事後,她也如願的又見著了大姑娘。錢金金瞧見她時,一時又驚又喜,但卻對耿武沒半點好臉色,甚至大聲怒叱,是嚴耀玉把她扛進房裡,用一對一的方法『詳盡』解說,才讓她明白,耿武的所作所為也是他所指使的。錢金金因為沒能參加小紅的婚禮,還惱怒了好一陣子,直到氣消了後,才派人送去了一份豐厚無比、不輸給錢家幾位姊妹的嫁妝。小紅感動極了。大姑娘是真的待她很好啊!

耿武卻高興不起來,他不想領情,但是見到小紅那高興的模樣,他愛妻心切,只能默默忍耐,沒教人把那些嫁妝全都扔出門去。

除了嫁妝之外,錢金金還派人送來了一個精巧的小木盒。

見到那小木盒,小紅又羞又喜,伸手搶過懷裡,匆匆的就想拿去藏起來。

耿武卻逮住了她。

「那是什麼?」他睨著木盒。

「呃……-……」

「我要看。」

小紅羞紅了臉,伸手拚命揮趕丈夫。「不行啦,走開、走開!」

愈是這樣,耿武就愈是想看。他板起了臉,裝出不高興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不能讓我看?」小紅羞羞的抱著木盒?這才小聲的說:「是、是茶碗啦!」

「那女人為什麼要送個茶碗給你?」

「因為……因為……-……」她的聲音愈來愈小。「這是你喝過的茶碗。」大姑娘知道,這茶碗對她意義重大,才特地為她送來。

嚴酷的面容因為她的話而變得有些柔和。他伸出手來,將嬌羞的小妻子拉入懷抱之中,輕輕吻著她的發。

「我想喝你親手泡的茶。」他低語著。

「好。」

「一輩子。」

她依偎在他胸口,心中溢滿了甜蜜。

「好。」

春日的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帶來舒適的曖意。屋外,春暖花開,處處都是美景,而他們的眼裡,卻只有彼此。

幸福,已經降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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