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考慮之後的答案,蘇琴愫感到失望。
“講了這麼久,晚膳該準備好了,我們一起去用膳吧!”他起身後故意扔下她先離開。
自己的肚子也餓了,她也想起身跟著走,但腳被綁著,讓她連站都站不起來,更別提走路了。
“嗚、嗚——”怕他扔下她,她盡力地發出聲音喊住他。
“怎麼不走呢?難道你不餓嗎?”他轉回身,憋住笑意詢問。
她搖動著身子讓他知道,她正被綁著呢!
“真是的,我竟然忘了。”終於有求於他了,他還以為她能撐多久。
席尚錦一把抱起她,打算抱著她入賞蓮廳。
“嗚、嗚……”她不要他抱她,她在他的懷裡扭動示意。
“別動!當心我抱不穩,掉下去倒楣的、頭破血流的可都是你喔!”他威脅地說。
小人!在心中偷偷罵了聲後,她認命地任由他抱著她,不敢再掙紮。
第五章
賞蓮廳內七個經過精心打扮、濃妝豔抹、身著華服的美人正倚在門口等著迎接席向錦的到來,她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思,不外乎想在他的身邊占個好位置。
終於,在她們千盼萬盼之下,她們見到了席尚錦那英挺的身影穿過了月牙洞門,她們立即展開最嬌美的笑容,想贏得他的歡心。
“爺懷中抱的是什麼?”宋雨情首先注意到席尚錦與平日的不同。
“是那個又聾又啞的女人嗎?”萱娘不太確定地問。
經她這麼一說,眾人定睛一看,果真是她。大家原本甜美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不高興地扁起嘴。
就知道爺無緣無故找她們一起用膳准沒安好心眼。華芷苓在心中暗忖。
爺偏心!他何時這般抱過她們姐妹。文兒抱怨在心中。
“你們這麼快就到齊了啊!”見到她們一字排開站在門口,席尚錦頗感驚訝。
她們每次來見他時,一定要花時間好好打扮自己,常常會有人晚到。今日他匆促地吩咐,她們竟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準備好了,還等著他的到來,真讓他吃驚。
對於他的話,眾美人無暇理會,她們的目光緊盯著依偎在他懷裡、被人像捆粽子般綁住的蘇琴愫。
“既然你們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動吧!”無視她們的注目,他抱著蘇琴愫穿過她們形成的人牆。
她們縱使有千萬個疑問也不敢問出口,只得默默地跟在他身後魚貫而入。
席尚錦坐定位後將蘇琴愫放下,讓她坐在他隔壁的位置。
真是可恨!她竟不用經過爭取就能坐在爺的身邊。寶心恨得牙癢癢的。
其餘的人又何嘗不怨,但是,她們知道爺喜歡她們為他無傷大雅的爭風吃醋,但一旦太過分激怒了他,她們可就沒好日子過,甚至會被趕出莊。
席尚錦的侍妾們忍住滿腹的怨言,靜靜地坐下。
席尚錦首先動筷,一口接著一口,沒有理會身旁被綁著,只能動眼卻不能動手的蘇琴愫。
見他動筷,大家也跟著舉起筷子夾菜。
“爺,這是你最愛吃的翠玉丸。”坐在他另一旁的心柔為他夾菜。
“爺,嘗一嘗新鮮的清蒸魚肉。”汝伶也不甘示弱地為他夾菜。
見她們為席尚錦夾的菜全被他吃了下去,眾美人兒又立刻忙著為他夾菜,頓時場面熱鬧非凡,一掃先前的靜默。
蘇琴愫見大家吃得不亦樂乎,全然忘記坐在席上的她,臉色難看地晃晃身體,輕撞了下席尚錦的手臂。
席尚錦側首看了她一眼,了然於胸地夾了塊魚肉送到她的面前。
“來,張開嘴。”他打算親自喂她。
怕會被另外那七個女人圍攻,蘇琴愫不敢張開嘴,拒絕他的餵食。
“不吃啊?那就算了,你就準備餓肚子啦!”他將那塊鮮美的魚肉送進自己的口中。
“嗚、嗚!”她發出抗議的聲音。
“又怎麼了?”
她努了努小嘴兒,暗示他為她鬆綁。
“你答應留下來了嗎?”他再問一次。
“嗚……”她苦著一張小臉。
真的要答應留下來才能得到自由嗎?可是,他都已經有七個小妾了,還強留她這個又聾又啞的女人做什麼?蘇琴愫實在不懂他的心中打著什麼樣的算盤。
怕他發起狠來會讓她餓肚子,即使會被她們怨恨,她也要填飽肚皮。她張開嘴打算讓他喂她。
“真乖。”他夾了飯菜送進她的嘴裡。
她們全都看傻了眼,不相信這般體貼、柔情的男子是對她們極為冷情的席尚錦。
“爺,你不幫我們引見這位姑娘嗎?”寶心重重地放下碗筷,控制著心中的怒火,表情平靜地道。
“這位蘇姑娘想必你們已經見過了。”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她是我在杭州西湖不小心救下的人。”他原本就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會救她實在是純屬巧合。
和那時聾女告訴她們的吻合,表示她沒有欺騙她們。
“對了,我漏了告訴你們最重要的事。我要收她入房,以後你們要和她如同姐妹般的相處,好好照顧她。”他說這句話時故意面向著蘇琴愫,打算讓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的堅持。
“什麼?”七個女人不敢相信她們所聽到的事實,惡狠狠的目光直射向呆楞住的蘇琴愫身上。
她又沒同意,他怎麼能這麼告訴她們?她很想反駁席尚錦的話,但是,受陷於天生的殘缺及手被束縛住,她是有口難言。
受不了她們敵視的眼神,她起身想離開此地。
“你自己有辦法離開嗎?”沒有他的幫忙,她能走到哪裡?
真是瞧不起人!她無法用走的,可以用跳的啊!
打定主意,蘇琴愫就慢慢地跳出眾人的視線,打算就這樣由賞蓮廳跳回玉蓮閣。
這個固執的女人!席尚錦無奈地搖頭。
怕她在半途會跌倒,他顧不得自己尚未填飽的肚子,起身追她而去。
???
想不到她還真有兩下子,一路跳下來,不見她有絲毫的閃失。
席尚錦雖然對蘇琴愫的跳躍功力頗?讚賞,但是,他也被她的固執給磨去了耐心,他在後頭思量著是否該抱她走比較快。
忽見她要跳下臺階,他的心猛地一緊。
這個笨女人!逞強也該有個限度,下臺階用跳的可是相當危險,一個不小心會摔得鼻青臉腫,嚴重的可會摔斷了頸子。
他才剛在心中念完,想要將她抱起來,手還沒碰到她的人,就見她一失足,快要滾下臺階。
伸在半空中的手立即一撈,將她帶到他的懷中。
“嗚——”她嚇得可不輕,幸好他出手相救,否則,她以正面跌下去的姿勢可會毀了她的容貌。
“嚇到了吧!你下次要是敢再逞強,我不但不會出手救你,還會助你一臂之力,推你一把。”他威脅她。
這人還真狠!見死不救就算了,竟然還想加以傷害。
“在你想通之前,還是由我抱著你好了。”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他將她攔腰抱起。
???
“啊——”
“怎麼了?”
蘇琴愫沒有回應,一副坐立難安、很難受的樣子。
與她耗了這麼久的時間,沒見過這樣的她,席尚錦也開始心急了。
“你到底怎麼了?”
“嗚……”她痛苦地將螓首靠在桌上。
該死!平常沒事他都可以猜出她心中想說的話,偏偏現在有事情時,他對於她的異樣卻無從猜出。
要鬆綁嗎?席尚錦考慮著是否要解開她身上的束縛。
萬一……她是故意假裝來騙他的呢?他遲疑了。
他走到她的身旁,抓起她的手指放在他的手心上。
“把你想說的話寫在我的手心。”
不想為她鬆綁,只有這種方法能和她溝通。
唉,這種事要她怎麼告訴他!蘇琴愫感到羞赧。
她是怎麼了?為何不寫呢?是故意要急死他嗎?
“快寫啊!”他催促著。
“嗚、嗚……”
“別嗚了!你再怎麼嗚也說不出一個字,還不快用寫的告訴我。”他一急,全然沒有考慮說出的話是否會傷了蘇琴愫的心。
被他尖銳的話狠狠刺傷,她的眼神透露出哀傷,但一心?她著急的席尚錦?沒有發現。
“還不快寫!”他幾乎是用吼的。
蘇琴愫縱有滿腹的委屈也只得暗暗吞下,抖著手指寫下:
尿急!
看到她寫出的字,席尚錦真想發笑。
就為了這點小事,她就這樣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不過,為了達成威脅她點頭的目的,他忍住笑意,體貼地將她環腰抱起。
“啊!”他想做什麼?
“我這就帶你去茅廁讓你小解。”他好心地解答。
蘇琴愫拼了命地搖頭。“嗚——”
“你被綁成這個樣子,要如何褪下衣物呢?我只好委屈一點幫你脫下褻褲。”他說出驚世駭俗的話。
她的頭搖得更厲害了。
“不要啊?那你就再忍一忍吧!”他作勢要將她放下。
見狀,她繼續搖頭。
“你到底想怎樣?這不好、那也不好,你要我怎麼做?”
見他好像生氣了,蘇琴愫努了努嘴,暗示他解開她身上的麻繩。
“辦不到!除非你答應我的條件。”這麼好的機會,他要是不懂得把握、利用,他就是天字第一號的笨蛋。
他就非得這麼逼她嗎?蘇琴愫黯然地低下頭。
不讓她逃避,席尚錦以食指勾起她的下顎。
“我看還是照我剛剛的提議委屈我自己好了。”他抱著她就要往外走。
“嗚……”她努力地搖著頭。
自己是誤入賊窟,這下絕不可能逃離了。他逼她在留下及軟禁中選擇一樣,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無奈地點頭。
“你點頭是願意留下來並且當我的侍妾?”他的黑瞳中閃耀著光輝。
蘇琴愫認命地點頭。
想和他鬥,她還早得很呢!
席尚錦得逞地邪笑著,立即為她鬆綁,還她自由。
一解開身上的束縛,蘇琴愫幾乎是飛奔而去。
席尚錦知道她這麼慌張是要去哪裡,他沒有跟上去,嘴角微微上勾,等著她歸來。
過了一會兒,蘇琴愫垂著首,臉色不豫地慢步出現。
待她抬起頭時,席尚錦開口問:“你肚子餓了嗎?”她今晚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他怕她會餓壞了。
她搖搖頭。
“那你有沒有事想做的呢?”她既然點頭要當他的侍妾,他就該給她和另外那七個女人一樣的待遇。
蘇琴愫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在他的手上寫下“沐浴”二字。
她今天睡在地上,身體有點髒,再加上先前用跳的方式離開賞蓮廳時流了滿身大汗,身上的汗臭味令人不敢領教。
“我會要人倒熱水來房裡,另外會叫席福派兩個丫環供你使喚,明天再要人來幫你量身制衣及帶首飾、珠寶讓你挑選。你如果還有任何要求,統統可以跟我或者席福說,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我都會應允。”他將當他侍妾的好處全告訴她。
他給予侍妾物質上的東西幾乎是應有盡有,上一回萱娘開口跟他要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他眉頭皺都沒皺一下,就給了她好幾顆。
抓過他的手,蘇琴愫在他手上書寫。
我什麼都不要!
她會留下來不是出於自願,所以,她不要他任何東西。
原以為她會獅子大開口,沒想到她竟什麼都不要。
“隨你。”他話一說完即走到外面大喊:“席福!”
就見席福匆匆忙忙地出現在眼前。
“爺。”
“要人準備熱水,蘇夫人要沐浴。”
席尚錦以“蘇夫人”的稱謂告知席福,為的是讓他明白他已收她入房,要他以對待夫人之禮來對她。
席福聽到他的話,心中明瞭該如何安排,領命下去。
不一會兒,十來個男僕各提了桶冒著蒸氣的熱水進門,將置於屏風後的大木桶注滿熱水。
待他們離去,席向錦關上房門,並放下了窗櫺上的竹簾。
見他沒有離去的打算,蘇琴愫伸出手比著他。
“你已是我的人了,你得侍候我沐浴。”他打的是這樣的算盤。
“嗚——”她搖著頭往後退。
“你沒有拒絕的餘地!”當他的侍妾最重要的就是聽話,他能容忍她一次的反抗,但若是她再不知悔改,他不會給她好日子過的。
要她自願在他面前袒胸露乳,她做不到!
看來他該教會她何謂服從,也順便讓她知道他對於侍妾並沒有多大的耐心。
他朝她步步逼近,她一直退到身子抵住了牆。見她無法再退,他抓過了她的手。
“你只能聽從我的話,不能有所反抗。知道嗎?”他冷著聲說。
蘇琴愫看著判若兩人的他,不懂他的轉變。
“看來你是不懂,我就教教你吧!”
他抓住她兩邊的衣袖,一用力就將她身上的衣物撕成兩半。
“嗚——”
她想閃躲,卻躲不過他的魔手。
他三兩下就將她身上的衣物剝個精光,連胸前的肚兜也不放過。
蘇琴愫難為情地以手遮住胸前的春光,側著身閃躲他的目光。
她真是美!
對於昨晚所發生的事,他全都不記得,但是,他可以在今天重新回味。
抱起她,將她丟入浴桶之中,他隨之動手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
“嗚、嗚——”見他也跟著進入浴桶,她起身想逃離。
還想逃!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對她也就不用客氣。
知曉他想做什麼,蘇琴愫不停地掙紮,不想再經歷昨晚那恐怖的一切。
沒有給她任何前戲,他不帶一絲溫柔地進入她的身子。
痛!蘇琴愫咬牙忍住身子的疼痛。
昨晚他粗暴的佔有她,讓她的身子疼痛不已,現在他依然是沒有一絲溫柔的侵入,加重了她的不適。
“要當我的侍妾第一件事就是服從,今天你得學會,要是你一直學不會,就別怪我施予你殘忍的懲罰。”他明確地告訴她。
她又不是自願要當他的侍妾,他要是對她有所不滿,大可放了她,或者趕她出莊。
她不馴的神色讓他的怒火狂燃,更加使勁地挺進。
痛楚令她眉頭緊蹙。
“休想我會這麼輕易地放了你!”像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席尚錦立即付諸行動地懲罰她。“只要你乖乖聽話,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但要是你依然冥頑不靈,你就得受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懲罰。”
交合帶給她的不適他多多少少也猜得到。
他的強佔帶給她的不只有身體上的痛楚,最傷人的是他帶給她的羞辱及傷害她的自尊,她不想再經歷這樣不堪的懲罰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為了以後的日子能好過些,蘇琴愫知道自己已沒有退路,只能認命地點頭。
“很好!”
“啊!”
明知是懲罰,但她仍無法自主地輕吟。
這樣的結合是懲罰的歡愛,還是你情我願的交歡,在席尚錦一次次的深入之後已經變得不重要。
第六章
“這算什麼?一個又聾又啞的女人憑什麼和我們平起平坐?”寶心發出不平之鳴。
“對啊!我們哪一點輸給了那個聾女?”一想到爺的新寵是名殘缺之人,汝伶也是忿忿不平。
“她還騙我們說她是被爺所救,遲早都會離開木蓮山莊,結果,才不過短短的一天而已,爺就正式宣佈要收她入房。這女人的城府真是深,竟然把我們騙得團團轉。”想到自己被人三言兩語所騙,萱娘就止不住心中的氣憤。
“她的城府若是不深,爺又怎會輕易上勾?”文兒一想到爺現在的心都在那個女人身上,也是心有不甘。
“別再說了!要是讓爺知道我們在私底下詆毀蘇姑娘,我們的下場可不會好過。”心柔想勸大家別再發牢騷。
心柔的話引起方才說話那四個人的不滿。
“心柔,你說這是什麼話?這件事明明就是那個聾女的不是,你不但沒有怨言,反而還要我們別再說她的不是,你是站在哪一邊的?”寶心不滿地用力拍桌,站起身來逼問她。
“我說心柔妹妹,我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若是船沉了,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萱娘話中的意思是要她別向席尚錦嚼舌根。
“我……我沒有偏袒她,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心柔辯解。
“還說沒有!不知道她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對她這?袒護。”文兒可不相信有人會無緣無故地?一個情敵說話。
眼見雙方人馬將要開始一番激烈的唇槍舌戰,宋雨情受不了地打斷她們想說的話。
“吵死了,你們統統閉嘴!”宋雨情大聲地吼著。
“你憑什麼吼我們?”寶心相當的不滿。
再怎麼說她也是以大姐自居,今日被一個年紀比她小,還比她後到的人吼,她的臉要擺哪裡?
“你們繼續吵有什麼用?只會讓爺和她相處的時間更多。等到爺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時,我們不但會獨守空閨一輩子,說不定還會被趕出木蓮山莊,連榮華富貴都沒了。”宋雨情好心地提醒她們。
一提到自己的將來,每個人可關心極了,沒有人再有心思去理會身份大小的問題。
“你有什麼高見嗎?”文兒率先發問。
“我這顆腦袋可想不出什麼高見,大家要聽高見就問她吧!”宋雨情的手指著始終默默無語的華芷苓。
眾人順著她的手勢望向似在沉思的華芷苓。
“妹妹,不知你有何高見?”寶心走到她的身邊,輕拍她的肩。
華芷苓這才正眼看她們。“你們問我?”
“是啊!我們想聽聽你的看法。”萱娘也湊上前去。
大家私底下批評、詆毀又有什麼用?不管她們再不滿、再不願,爺?定的事不是她們所能改變的。
“爺要收她入房,這事木已成舟,沒有我們置喙的餘地;所以,大家還是省點力氣,心平氣和地接受這個事實吧!”華芷苓說出她的看法。
接受她?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甘心啊!”汝伶不甘心自己輸給了一個聾女。
“要我接受她,這是不可能的事。”寶心覺得自己的心胸沒有開闊到可以接受一個和她爭寵的女人。
“我們剛入木蓮山莊時,有哪一個能真心接受新人?還不是想辦法欺負她、用惡毒的言語來詆毀她。結果呢?到頭來還不是又聯手一起對付後來被爺收入房的人,由敵對變成了互相合作。”華芷苓道出事實。
她的話頗有道理,但眾人還是無法接受。
“爺如果是收個比我們美、比我們好的女人入房,我無話可說。但是,我絕對不接受一個聾女,要是爺繼續寵愛她,便表示身為正常人的我們輸給了一個殘疾之人,這要我們情何以堪?”萱娘無法認同一個身帶殘疾之人。
受到萱娘煽動,文兒、寶心、汝伶也同仇敵愾地打算給她一個顏色瞧瞧。
“我們一定不讓她有好日子過。”寶心下了決定。
“別這樣!”心柔想要平撫她們的怒火。
“算了!你們想怎麼做都不關我的事,只希望你們到時候別後悔才好。”不想再對這群笨牛彈琴,華芷苓起身走出房。
看了站在一起的四個人,宋雨情搖搖頭。“認不清事實的人是永遠的失敗者。”她也跟著走出去。
心柔不敢多說一聲,靜靜地跟在宋雨情的身旁。
雖然只剩下四個人願意合作,但是,她們仍不放棄對付蘇琴愫的念頭,非得讓她自慚形穢地自願離開。
???
是內疚?還是害怕面對她?
怕會看見蘇琴愫責備及怨恨的目光,席尚錦幾日來避不見她。
他再怎麼冰冷無情,也從沒對女人如此粗暴過,獨獨她的叛逆總是輕易地挑起他的征服欲,使他無法自主地以暴力的手法逼她屈服,他知道自己傷害了她。
頭一次強佔了她是由於自己酒後亂性,勉強來說還情有可原,但是,他不該在怒火攻心之際再次粗暴地佔有她。
後悔也改變不了他強佔的事實,所以,他選擇了逃避。
“爺。”門外傳來席緣的聲音。
“什麼事?”席尚錦冷冷地詢問。
“爺,是蘇夫人……”席緣考慮著該不該告訴他。
“你忘了我的規矩嗎?她們那群侍妾的事不必來向我稟報,用不著拿這種小事來煩我。”
硬生生壓下心中的擔憂,席尚錦堅持著往日的規矩,不想讓蘇琴愫在他的侍妾中有特別的待遇。
“是。”席緣知曉主子不想聽,他也只好不再開口。
她發生了什麼事嗎?席緣跟了他這麼久,必定相當瞭解他的性情,若不是很重要的事,他不會冒著被他訓斥的危險來告知他。
聽到席緣將要離去的腳步聲,席尚錦難以自製地開口喚住他。
“等等!她怎麼了?”
“爺,蘇夫人將自己關在房裡好多天,不吃也不喝,我怕她的身體會支撐不住。”席緣一五一十地報告。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想他們會不會是太大驚小怪了。
“從爺出了玉蓮閣之後。”
什麼?那不也快三天了?這麼久的時間沒有吃下東西,怕早已餓死在房裡。
“混帳!為何這麼晚才來稟告?”席尚錦怒氣衝衝地打開門,對著無辜的席緣咆哮。
他的怒火沒有嚇到席緣,席緣反而拿他方才所說的話來堵他的嘴。
“爺,你的規矩不是不管夫人們的事嗎?所以,我們不敢拿這種小事來煩爺。”
混帳東西!竟敢以他方才說過的話來堵他!
席尚錦即使心中有氣也沒臉再吭一聲,畢竟這是他說過的話。
“我去看看她。”他話一說完就拂袖而去。
爺何時對他的侍妾這麼關心過?席緣的眼中閃爍著耐人尋味的光輝。
???
來到玉蓮閣,席尚錦想要推開門,?發現門由裡頭落了閂,根本無法推開。他將內力聚集在手上,一個使勁就將門閂震碎。
看來又要找人修門閂了。
他進到房裡,就見蘇琴愫坐在床上,像蝦子般地蜷著身子,將頭埋在雙腿間。
席尚錦走到床畔,坐在她的身邊,靜靜地端詳她。
終於,他再也受不了她的忽視,伸出雙手抬起她的頭。
“為什麼要將自己不吃不喝地關起來?”他沉默了許久後開口問。
蘇琴愫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仿佛將他視為隱形人,沒有理睬他的問話。
“別逼我動怒,惹火我對你沒有什麼好處。”他挑著眉、冷著聲放話威脅。
等了許久,不見她有任何動作,在席尚錦打算要發火之際,蘇琴愫終於有所表示。
她虛弱地搖著頭。
“不想吃?吃不下?還是故意不吃?”他沒好氣地問。“你以為你有本事餓幾餐?我要是再晚些時候來,我見到的將是一堆白骨。”見她身子如此孱弱,他的胸口有一股怒火跳動。
如果能餓死就好了,她就不用再受他的淩辱。
“只要你在木蓮山莊的一天,就容不得你不吃不喝,我不要一個餓得將死的女人。”他專制地要她屈服,不得反抗他。
“來人啊!”席尚錦走到門口扯著嗓門大喊。
他的聲音一落,就見席緣來到他的面前。“爺。”
“去弄些飯菜來。”
“我已經要廚房的掌事準備些容易消化的清粥小菜。”席緣早就安排好一切。
“嗯。”席尚錦轉身打算進入房內,隨後又想起被他的內力震碎的門閂,他背著席緣說:“叫人來把門閂修好。”
“是。”
席尚錦走回蘇琴愫的面前,對著她說:“去椅子上坐好。”
她眼中的焦距像是不在他身上似的,視若無睹他的命令。
緊握住拳頭,席尚錦要自己心平氣和些,別動怒。
幾名丫環端著食盤進門,她們悄悄地放下食盤後無聲無息地退出,絲毫不敢打擾他。
明白她故意無視他的存在,他不再和她多說廢話,攔腰將她抱起,走到桌旁後再將她置於椅上。
“吃吧!”他將碗筷塞進她的手裡。
蘇琴愫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筷子,靜靜地坐著,遲遲沒有行動。
他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地要她進食了,她竟還拿喬不吃。
燃燒在席尚錦胸中的怒火因她的不為所動而更熾。
深深地吸了口氣,壓抑下怒氣,他接過她手上的碗,拿起一旁的調羹,舀了口清粥送至她的嘴邊。
“張嘴。”
像是和他作對似的,她的嘴閉得更緊。
“我叫你張嘴!”他怒不可遏地大聲咆哮。
蘇琴愫別開頭不再看他一眼,任由他的手高舉著。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就不信他拿她沒有辦法。
席尚錦扳過她的螓首,左手托住她的下顎,抓緊她的臉頰逼她張嘴,右手拿著盛粥的調羹要送往她的口中。
她都不想吃了,為何要逼她?
蘇琴愫用力揮開了他的右手,調羹也因而掉落地面。
“你!”席尚錦氣得渾身發抖。
既然她打算當個餓死鬼,他就成全她。
席尚錦放開在她臉上的手,怒火攻心之下掀翻了桌子,頓時,碗盤摔碎發出巨響,粥和菜灑了滿地,蘇琴愫的腳下一片狼藉。
他突如其來的掀桌動作嚇壞了她。
他生氣了!
蘇琴愫這時才感受到席尚錦的怒氣。
對於他的怒火,蘇琴愫只有恐懼,那不堪回首的一晚令人記憶猶新,仿佛歷歷在目。
害怕舊事重演,她倏地起身,不顧身上的疼痛逃到離他最遠的床角,緊揪著錦被,戒懼地盯著他。
席尚錦不察她眼中的懼怕,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緊抓住她的手,不讓她逃脫。
“你到底想怎樣?”他怒吼。
她沒有任何回應。
“說!”他扳正她的身子,讓她直視他。“你有什麼話就說啊,不要悶在心裡。將你的不滿、怨言、仇恨全都說出來,不要想以折磨自己來讓我屈服,即使你餓死自己、傷害自己,我也無動於衷。少了你,我大不了再找一個人來頂替你的位置。”
既然有沒有她都無所謂,為何要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留下?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她只想離開呀!
她多想對他說出埋怨的話,但是,她不敢表示自己的意見,怕再次惹惱他,怕他會再次不顧一切地傷害她的身、她的心。
她抿嘴縮著身子,害怕地閃躲,想避開他灼熱的視線。
席尚錦終於發現了她的恐懼。
該死的!她究竟在怕什麼?是自己的怒火嚇到她了嗎?
他收起熊熊怒火,放開她的手,坐在她的面前,緊咬著牙詢問:“你怕我嗎?”他抓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上,要她告訴他。
等了許久,她只是抖著手,怯懦地縮回。
“如果你真的怕我,你就點頭吧!”他捺著性子等待她的回答。
望了他一眼,蘇琴愫輕輕地點頭,表示她真的怕他。
“為什麼?”
他感到相當不解,他所有的侍妾們雖然對他也有所懼怕,但是,她們還是苦苦地巴著他,沒有人像她這樣怕到躲著他。
為什麼?在他那樣對她之後,他還問為什麼。
她閉上眼不想再提起,緩緩地搖頭。
“說!”她的無言反抗使他緊皺雙眉。
用力地抓起她的手腕,想要她在他的手心寫字,不料卻引來她的痛呼。
“嗚——”她痛得縮回手。
撩高她的衣袖,一圈圈青紫色的痕跡印在她白晰的肌膚上,而手腕則是擦破了皮,紅腫一片。
“你的手怎麼了?”
席尚錦細細地查看,發現這是瘀血形成的顏色。該不會是綁了她一整天所造成的吧?
他轉而掀開她的襦裙,拉高褻褲。如他所料,她的腿也如手一般有著青紫色的痕跡。
“上藥了嗎?”
蘇琴愫搖頭。
“你真是麻煩。”他抱怨地抱起她。
想要幫她上藥,又想到門閂壞了遮不住滿室春光,他只好將她帶到他的寢室。
???
一會兒後——
席尚錦將蘇琴愫置於床上,回身關上門落了閂,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瓶瓶的藥罐回到她的身邊。
“把衣服脫了!”
蘇琴愫看了他的嘴形後,不但沒有聽話地脫了衣服,反而將襟口握得更緊,生怕會再次在他面前裸裎。
見她不聽話,席尚錦乾脆出手粗魯地撕開她的衣衫,她全身大大小小的瘀痕頓時展現在他眼前。
天啊!她的身子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這個席福真是粗心大意,對一個弱女子竟然綁得那?緊,害她的肌膚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瘀痕。
他忽略了她身上有些紫色的痕跡是拜他那晚粗暴所賜。
他倒出瓷瓶中的藥液,輕輕地塗在青紫色的印記上。
身子沒了遮掩,再加上他的手指在她身上的塗抹動作像是愛撫,蘇琴愫羞紅著一張臉,垂首不敢看他。
當他的手滑到她的大腿時,她不知所措地夾緊雙腿。
“別動!”
他分開她的雙腿原是為了上藥,但當瞥見她的周圍淨是一片紅腫時,他鐵青著一張臉,責怪自己的粗暴。
“我……我那晚弄疼你了嗎?”他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詢問。
蘇琴愫偏過頭不敢看他。
她的沉默代表他猜對了,他用手指沾了些藥,小心翼翼地塗抹,怕弄疼她。
他的舉動讓蘇琴愫驚訝地回頭,雙眼緊盯著他無法移動。
為什麼他會這麼溫柔地替她上藥?是內疚?還是有別的原因?
粗暴及溫柔,哪一個才是他的本性?
此刻,她已經分不清了。
第七章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華芷苓手撥弄著古箏,小嘴隨著琴音輕吟。
“芷苓,唱得好!”她一曲唱罷,席尚錦開懷大笑,毫不吝嗇地給予讚賞的掌聲。
如此美好的夜晚,我竟然見到像你這麼好的一個人。
短短的幾句,就將她心底的愛慕表露無遺,這木蓮山莊內的才女她當之無愧。
宋雨情不甘讓華芷苓專美於前,她撥動懷中的琵琶唱和: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宋雨情藉著歌聲訴說她對席尚錦的思念,希望他能常常掛記著她,別讓她害相思。
“雨情,沒想到你的文采越來越好了。”
“爺,雨情沒你說的那麼好,是你不嫌棄妾身。”雖然心中暗自竊喜他的稱讚,但她表面上仍保持謙遜的態度。
眾美人見席尚錦今日反常的開心,為贏得他的歡心莫不使出渾身解數,希望自已能像華芷苓和宋雨情一般得到他的賞識。
席尚錦坐在首位上跟著絲樂聲打著節拍,眼珠子隨著底下盡情舞動的身影打轉。
他擁有這群能歌善舞的侍妾,比起那個擁有無數佳麗的石崇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比他有智慧多了,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失去所有的家產及性命。
他雖然愛美人,但是,他更愛自己的性命。
席尚錦嘴角微微勾起,環視大廳一周,發現了有個人過於安靜,和這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不悅地斂去笑意,眉尾上揚顯示他欲發怒。
她人是到了,不過,她的心卻不在這裡。
“琴愫、琴愫。”他喚著蘇琴愫的名,想拉回她的思緒。
蘇琴愫根本就沒有望向席尚錦,不知他正在喚她。
“琴愫!”他提高了聲量。
眾人因席尚錦的聲音而停下動作,見到他的怒容,她們等著看一出好戲,沒有人肯提醒蘇琴愫。
蘇琴愫原本專心欣賞著身影婀娜的舞姿,發現眾人停下了動作,感到怪異地將視線移到席尚錦的身上。
“很好,你終於知道了我的存在。”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
他知道她的耳朵聽不到聲音,但這不是她不知他喚她的主要原因,她會沒有發覺他的叫喚是因為她的注意力沒有放在他身上。
他的怒火正是因這一點而起。
不明白他為何這麼說,她呆楞地坐在位子上。
“你會什麼樣的表演?”知道她怕他發火,他強壓下即將爆發的怒火,面無表情地詢問。
寶心因席尚錦的問話而噗哧一笑。
她面向蘇琴愫取笑地說:“爺,你實在太瞧得起她了,一個又聾又啞的女人會有什麼才藝?比手畫?嗎?”
第八章
自萱娘被趕出木蓮山莊後,日子匆匆也過了兩個月。
在蘇琴愫的腦海中猶記得萱娘被迫墮胎的那一幕,不曾因為時間而沖淡記憶。
她一直祈求老天爺別讓她懷有他的孩子,但上天似乎沒有眷顧她,她的月信已經遲了二個月。
月信未來並非是因為懷孕,而是莫名其妙遲了,改明兒個就會來潮。她在心中一直這樣安慰自己。
不敢讓席緣把脈確定真相,她將這秘密埋藏在心底深處。
席尚錦一進房門就看見她眉頭深鎖的愁容,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她身旁。
這些日子以來,像是有煩惱困擾著她,愁思不時會爬上她的面容,他一直在等她開口告訴他她的困擾,但是,等了許久,她仍是不肯將她的煩惱告之,讓他想辦法解決。
他由後一把抱住她,打斷她的愁緒。
蘇琴愫知曉是席尚錦來了,隨即收起愁容,當她轉頭看他的那一刻,她的臉上掛著笑容。
“你剛剛在想什麼?”不想再等下去,席尚錦直接開口詢問。
他不知觀察了她多久,她若是說沒事,他鐵定不相信,反而還會認為她騙他,倒不如編個理由來敷衍他。
想家!蘇琴愫在他的手上寫下。
原來如此!是這個理由的話,難怪她不敢開口告訴他。
“你若是想家,我這回至關外回來後再帶你下江南一趟,讓你一解思鄉之苦。”
你又要出遠門了?多久才會回來呢?
“少說也要個把個月。”
他要到關外去查看及解決他新設立的商號及據點所面臨的困難,沒有一、兩個月是回不來的。
他原本想帶她一起前往,但是,怕這路途遙遠會讓她受苦,而且往關外的路上綠林大盜遍佈,他怕自己到時無法分心照料她。為了她的安危著想,他決定單獨前往,將她留在木蓮山莊。
你要我跟去嗎?她希望自己能不去。
“不,你留在莊內。”
幸好!蘇琴愫慶倖自己的好運。
“我要和你分開那麼久,你怎麼笑得出來?難道你希望我不要出現在你面前比較好?”她的笑臉惹得他不悅。
還沒分開,他就已經開始想念她的身體、她的才藝、她的一切,他實在不願和她別離。
你多心了。我笑是要讓你放心出門,難道你要我哭著送你嗎?
“算你有理。”
她雖然聽不見聲音也說不出話,不會像其他的侍妾們撒嬌以博取他的歡心,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會引誘他;但是,她的聰明才智、固執、叛逆卻令他一再傾心,他是再也無法放開她了。
他常在想,他若是石崇,那她一定是相伴在他左右的綠珠。
“我明天就要出門了,你是不是該喂飽我啊!”他的手探入她的襟口,撫觸著她胸前的一對渾圓。
蘇琴愫習慣了他的索愛,她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
“為我寬衣。”
蘇琴愫聽話地為他解開身上的衣物。
“你這迷人的小妖精!”
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引起他一陣陣的快感。
“啊……”
他將她放倒在床上,放下床帷遮住一室的春色。
“你今夜要負責滿足我。”
這一夜,他一次又一次地要著她的身子,直到天色泛白,才起身看著躺在床上因累壞而昏睡的蘇琴愫。
不忍心吵醒她,他的嘴角上掛著饜足的笑容,起身整衣離去。
???
撫著漸漸隆起的肚子,蘇琴愫憂鬱地倚窗而坐。
怕會讓人發現她懷有身孕,她足不出戶,整日將自己關在玉蓮閣。
幸好她的殘疾讓人很少主動來找她,讓她能夠躲在屋子裡不見外人。
當席尚錦出發到關外時,她著實松了一口氣,不用再提心吊膽地怕他會發現她有喜之事。再加上席福和席緣都跟著他出遠門,這些日子裡,她更可以高枕無憂。
她曾想過要逃跑,但大門、後門全有護衛守著,令她無法逃走。
離他說要歸來的日子漸漸接近,她的心就異常地忐忑不安。
他出現之日就是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分開之日,她甚至在心中祈禱他不要回來,或者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後再回來。
或許是她向上天的祈禱生效了,在他離去後的兩個月內,全然沒有席尚錦的任何消息。
他沒有回來她該高興才是,但為什麼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她不再擔憂肚子裡的孩子,反而掛慮著在外頭遲遲未歸的他呢?
三個月了!
自他出門至今已經整整三個月。
他發生了什麼事嗎?否則怎麼會一點消息也沒有?蘇琴愫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他遭逢危險的畫面。
老天爺啊!我之前祈求要他別回來是假的,事實上,我希望他能快點歸來。我求求你保佑他一路平安、一帆風順。
就在蘇琴愫祈求完、睜開雙眼時,她看見了她朝思暮想的人出現在屋外的花園中。
是他!那個匆匆奔來的身影是他。
蘇琴愫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最燦爛的笑容,立即起身走到外頭迎接他的歸來。
歷經三個月的分離,今日一見,他才知道自己多麼地想念她。
她飛奔至他的懷抱中,雙手環抱住他。
席尚錦緊緊地摟著她,低頭吻住她的唇,傾訴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
過了許久,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時才肯分開。
“想我嗎?”看她見到他時這麼開心的表情看來,她應該是相當想他,但自己就是堅持要她回答。
蘇琴愫輕輕地點頭後就害羞地靠在他的胸前,不敢多看他一眼。
席尚錦很滿意她的答案。那表示她的心中有他的存在,他不但得到了她的人,更得到她的心。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她執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寫著。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席尚錦摟著她邊說邊走進屋裡。“關外的盜匪比我想像中的還多,為了要鞏固商行及行旅的安全,我多費了些時間部署及訓練人馬。怕他們無法抵禦一些陣容較龐大的匪徒,所以我和席福、席緣出馬掃平了一些賊窟,也因此晚了些時候歸來。”
蘇琴愫倒了杯茶給他。
掃平賊窟?那不是很危險嗎?你們……
她還沒寫完就被他給打斷。
“沒事的!我不是好好的嗎?”他不希望她過於擔心。“至於你……我不在身邊時有沒有人來給你臉色看?”他反而比較擔心她。
他那群侍妾可不是省油的燈,鐵定會趁他不在時欺負她、嘲笑她、給她氣受。
蘇琴愫搖搖頭表示沒有。
“真的?”
他不相信她們會突然轉性。
是真的。在你出門的這些日子,根本沒有閒雜人等踏進玉蓮閣一步。
“你站起來讓我瞧瞧,看看你有沒有因被她們虐待而瘦了。”
他拉起她,左看右瞧地評估。
“不但沒有瘦了,反而還增胖了些。不錯!這侍候你飲食的廚子功不可沒,改天我可要好好嘉獎他。”
她這樣子比先前沒有幾兩肉時好看多了,早知道增胖後的她變得更加美麗動人,他就該先將她養胖。
聽了他的話,蘇琴愫臉色慘白,抖著身子不敢看他。
該告訴他嗎?說了,孩子會沒有;不說,他遲早也會發現。
說與不說都沒有差別,要是讓他自個兒發現,那她和肚子裡的孩子都逃不過他的懲罰。倒不如趁著他現在心情不錯時自動招供,說不定還會有一線生機。
我不是胖了。我是……
寫到這兒,最關鍵的兩個字她遲遲沒有寫出。
“是怎樣?”
我有喜了!
什麼?有喜了!?
席尚錦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望著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你有喜了?”他為求無誤地再次詢問。
蘇琴愫點頭。
看他的樣子似乎非常驚訝。他會讓她留下肚子裡的孩子嗎?還是逼她墮掉呢?她懸著一顆心等著他的反應。
乍聽到她懷了他的孩子,他有些許歡欣。但他向來不准侍妾懷他的孩子,因為,他席尚錦的子嗣要有高貴的血統,他的娘親絕對不能是一個小小的陪寢侍妾。
要讓孩子留下嗎?這樣會破壞自己所定下的規矩,更會顯得她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那她在他的侍妾裡的地位就會立即凸顯而出。好樣的!
一個聾女的城府還真是深,竟然想以孩子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一直沒有得到他的隻字片語,蘇琴愫著急不已。
我可以留下孩子嗎?
他眯起雙眼,想要看透她虛偽的純真假像。
“你看過我那時如何處置萱娘的嗎?”他寒著聲問。
看過。
他的話讓她不寒而慄,開始感到害怕,怕他會狠心地要人打掉她肚裡的孩子。
蠢女人!有了前車之鑒還敢自作主張地懷有他的孩子。
她是冀望他會應允她留下孩子,好證明她和萱娘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樣的嗎?他不會如她所願的。
他鐵青著一張臉站起身,走到門口大聲叫喊:“席緣!”
過了一會兒,席緣出現在他面前。
“爺。”
他感到相當奇怪,主子快馬加鞭趕路、一回莊就迫不及待地朝玉蓮閣狂奔。他以?主子現在應該正和蘇夫人互訴情衷、纏綿恩愛一番才是,怎麼會無故喚他呢?
“替蘇夫人把脈。”
把脈!席緣感到心驚。
通常主子要他幫夫人把脈都只為了一件事——診斷她們是否真的有孕,然後再要他調配打胎藥。
難不成蘇夫人有喜了,而主子不要她肚子裡的孩子?
“是。”
主子的決定他無法過問,只能依令行事。
見到席緣出現,蘇琴愫已經知道他的決定,她苦澀地伸出手,讓席緣把?。
席緣眉頭揪在一起,深思著該如何跟主子說明。
他放下她的手,走到席向錦的身邊,避開蘇琴愫的視線稟告。
“爺,蘇夫人確實懷有身孕。”
“打掉!”
他毫不猶豫地說出他老早就做好的?定。
“可是……可是……”席緣遲疑著該不該說。
“可是什麼?別吞吞吐吐的。”他不耐地低吼。
蘇琴愫想要看清他們說了什麼,但是,席緣一直背對著她,讓她無法看清他說了什麼。反倒是席尚錦面對著她,讓她將他說的話看得一清二楚。
“蘇夫人已經有喜五個多月,若是硬要打胎的話,可是相當危險,說不定會一屍兩命,希望爺好好考慮。”席緣將最壞的可能告訴他。一屍兩命?他不要孩子,但他要她啊!
這一刻,席尚錦真的認真考慮著是否要打胎,但一想到她的心機,他就無法留下孩子。
“打掉!”
“那蘇夫人的安危?”
“她竟然敢不吃避孕的菜汁而偷偷懷孕,就該有本事承擔這一切的後果,即使會沒命,那也是她的造化。”他這次是狠下了心。
“爺,讓蘇夫人留下胎兒吧!都已經五個月了,要打胎真的是太危險。”席緣不怕死地進言。
反了!連一向對他最忠心的席緣也反抗他的命令。
“我說打掉!”
“爺……”席緣還想要再勸說。
“別再說了!我不可能會留下那名胎兒。”他制止席緣再說下去。
“爺,蘇夫人並非出身青樓,她在跟你之前也是個清清白白的閨女,這樣的一個女人當未來少主人的娘親並不會讓未來的少主人蒙羞。爺,你再多加考慮吧!”席緣知道他的想法,他要讓爺知道蘇夫人和其他的夫人是不一樣的。
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清白,她的處子之身可是由他破的。
“她是一個聾子,誰知道她生出來的孩子會不會是正常的?若孩子出世後跟他的娘一樣又聾又啞,我不就還要費心去照顧一個小聾子?那倒不如在他未出世之前就扼殺他。”
這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這個孩子的存在並非是他心甘情願留下的結晶,他無法接受一個以算計而得到的新生命。
“既然爺已經考慮清楚,那我就下去調藥了。”席緣頗覺無奈地回頭看了蘇琴愫一眼後離去。
蘇琴愫當場呆楞住,她的淚水無法遏止地自她的眼眶淌下。
他嫌棄她是個聾女!他嫌棄她肚子裡的孩子會是個小聾子!
為什麼當他抱她、吻她、要她時從未說過一句嫌棄的話,或是以她的殘疾羞辱她,卻在現在才厭惡她天生的缺陷呢?
他對她的溫柔讓她以為他是不一樣的,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他根本沒有當她是正常人般看待過她。
她的心已經淪陷在他身上,現在知道自己錯了,會不會太遲?
第九章
抬眼與席尚錦冰冷的眼眸相對,蘇琴愫任由淚珠滑落,沒有伸手拭去。
她的淚水喚不回他的柔情,他對她的憐惜早就隨著她滿心的算計而消失殆盡。
該請求他放過孩子嗎?她抖著唇思索著。
那時他不管萱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仍然執意要打掉孩子。萱娘的條件比她好上幾百倍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而她是一個被他嫌惡的聾女,他絕不會允許她生下一個不正常的孩子。
他的鐵石心腸早已是人人皆知,她又何必去求一個沒有心的人呢?
無緣的孩子,是娘無能才無法保住你,但娘絕不曾讓你孤孤單單地離開,娘一定會去陪你的。蘇琴愫撫著微凸的小腹,對她肚子裡的孩子說。
他狠得下心扼殺自己的親骨肉,她無法眼睜睜地看孩子消失。
蘇琴愫偷偷下了個決定,若是孩子沒了,她也會隨著孩子共赴黃泉。
可惡!她到底要不要肚子裡的孩子?她不吵也不鬧,也沒有苦苦哀求他大發慈悲,只是靜靜地流淚,讓人猜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妳有沒有話要說?」席尚錦問。
蘇琴愫呆若木雞沒有反應。
事到如今還要她說什麼?她只想求他放過她肚子裡的孩子,但求會有用嗎?他會因她的哀求而高抬貴手給孩子一條生路嗎?
「妳……」她的靜默惹火了他,怒火再也無法抑制,他氣急敗壞地想要出口傷害她。
席緣恰好在此時進門,打斷了席尚錦的話。
「爺,我拿藥來了。」
見他來了,席尚錦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被她惹火的狼狽樣。
搶過席緣手上的藥碗,席尚錦陰鬱地朝蘇琴愫步步進逼。
他手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是道催命符,來取她肚子裡孩子的性命。
「喝下。」他將藥遞到她的面前。
這一刻,蘇琴愫反悔了,她不要孩子化成一灘血水後消失人間。
她跪地,不停地對著席尚錦磕頭,要他放過孩子。
「嗚--」
太遲了!藥都已經端到她的面前,她才知道她錯了,一切都太遲了。就算她現在肯認錯、悔改,他也無法放過她。
「明知我會打掉孩子,妳卻還故意要懷他,全是妳一手造成的,要怨就怨妳自己。」他不容自己心軟,抬起她的頭打算強灌。
當她的肩碰到藥碗時,她心驚地想要逃,她的人倒向後方,逃離了他的魔掌,身子退離他三大步。
明白他不曾動搖的決心,她知曉再求地也無濟於事,她只能逃。
要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她才能保住孩子。但……她要逃到哪裡呢?
見他又向她走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思考要逃向何處,目前最重要的是逃離他的視線。
蘇琴愫倏地起身,用盡全力往門口奔去。
想逃,沒那麼容易!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席尚錦一知道她的念頭,立即閃身擋在她的面前,讓只顧逃命的蘇琴愫撞進他的懷裡,自投羅網。
她要往後退,手卻先一步被他所擒。
「喝--」
不能喝!她閃躲著藥碗,甚至想要揮手打落他手中的藥。
席尚錦早就有預防,藥碗閃過了她揮來的手,直接貼上了她的唇。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桌上,以身子制住她的手腳,扳開她緊閉的口,一古腦兒地將藥汁倒入她的口中。
「嗚、嗚--」她不要喝!
即使她不想喝,但是,藥汁還是倒入她的口中,順著喉嚨滑落至她的腹中。
直到藥碗裡的藥汁一滴都不剩時,席尚錦才放開她。
「嗚……嗚……」
她的孩子!她放聲大哭,抱著肚子由桌上滑落至地面,彎著身倒在地上,充滿恨意的雙眼直瞪著席尚錦。
兇手!劊子手!我恨你!
「爺,你先下去吧!等孩子確定流掉後,我會將蘇夫人趕出莊。」席緣以為主子會照著以前對付懷孕侍妾的規矩來處理蘇琴愫,迫不及待地將她趕出莊。
「誰說我要將她趕出莊?孩子拿掉後,她仍是我的侍妾,沒有我的命令,什麼人也不許動她。」
他不要孩子,但是,他要她。
在他還沒對她感到厭倦之前,他是不會讓她離開的,更不會讓她逃離他的身邊。即使要用綁的才能留下她,地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她綁住。
「爺,這和以前的規矩不一樣。」慘了,若是她沒有離開,萬一東窗事發,地也會跟著遭殃。
以前他覺得席緣話不多,頗為穩重,怎麼今日他會反常地多話?
「規矩是我定的,你有意見嗎?」對於席緣的多嘴,他感到不悅。
「小的不敢。」
睨了他一眼,席尚錦偏過頭看著蘇琴愫,她眼中令人無法忽視的恨意使他心驚。
她恨他,她竟然恨他!席尚錦一刻也待不下去,急促地跨大步離去。
唉!該怎麼辦?席緣為自己一時的心軟感到後悔。
他該去想想辦法解決眼前的麻煩,否則,要是讓主子發現他動的手腳,他可慘了。
席緣立即轉身跟上了席尚錦的腳步,想要說服他放了蘇琴愫。
他真是自找麻煩,幹嘛多事地將打胎藥換成安胎藥。
※※※
孩子,你還在嗎?她絕望地撫著稍稍隆起的肚皮。
不,不行!她不能就這樣等著孩子流掉,她要想辦法救他,她不要和他分開。
那苦澀的藥汁方入口,說不定還沒有對孩子造成傷害。蘇琴愫懷有一絲希望地起身。
她將手探進喉嚨深處,試圖要催吐,她要將方才喝下的藥汁全吐出來。
經過她的掏弄,她感到一陣難受。
「嘔--」黑色的汁液自她的口中吐出。
吐出的汁液又苦又酸,但仍無法阻止蘇琴愫的動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自己嘔出藥汁。
直到她吐出的不再是苦苦的黑汁,而是令人難受的酸液時,她才罷休。
虛弱地癱軟在地上,她沒有多餘的體力移動身子。
她睜大著眼等待結果。
忽地,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她驚覺大事不妙。
她趕緊撩高裙褲,瞪大雙眼地望著被血染紅的褻褲。
「啊、啊--」她流著淚,心痛地哀號。
為什麼?為什麼?在地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之後,為什麼還要奪走她的孩子?為什麼?
「啊、啊--」令人聞之鼻酸的哀叫聲傳不出玉蓮閣。
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她強撐起身子,自櫃子中取出地做好的嬰兒服,緊緊地摟在懷裡。
這些衣服是她一針一線慢慢縫成,原本是打算孩子出世後給他穿的,現在他沒了,她要帶到陰曹地府給他,她不要他生時沒有爹爹疼,死後還要挨冷受凍。
她將小巧的衣衫一件件折好,排放在桌子上。
等等娘,娘馬上就到,你別走太快了……
她提起筆,沾了些墨,在大紅的桌巾上寫下她要交代的後事。
她環顧著四周,往事歷歷在目。
這兒是她的傷心地,是她一生苦難的源頭,她即使成了一縷孤魂,也不要和孩子留在這兒。
孩子,娘會帶你回西湖、回碧波摟,我們不要再見到你那心狠手辣的爹:
至櫃子取出一條長長的腰帶,她站到椅子上,將腰帶往上一扔,讓它越過屋樑,在兩頭打了個死結形成套環。
孩子,娘來了!
她躡起腳尖,將頭靠在帶子上,讓腰帶橫過她的玉頸,萬念俱灰地合上眼,踢落了她腳墊的椅子:
※ ※ ※
「爺,為什麼你不將蘇夫人逐出莊呢?」席緣跟在席尚錦身後,邊走邊間。
席尚錦回頭白了他一眼。
被他這麼一瞪,席緣覺得腳底開始發毛。
「我做事需要向你解釋嗎?」他臉色不豫地反問。
「不必、不必。」席緣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看來爺的心情不怎麼好,他還是不要花這時候將他方才的過錯招出比較好。
發覺席緣一直跟著他,他停下腳步,疑惑地詢問:「你這時不去照料蘇夫人,反而跟著我儆什麼?」
「這……」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席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你不是說五個月的身孕打掉是很危險的嗎?你不小心翼翼地隨侍在側,反倒跟著我,這不是很奇怪嗎?」
「嗯,我相信蘇夫人會沒事的。」
「這可是你說的,若她有任何的差池,我唯你是問。」
她當然會沒事,因為,他讓她喝的是安胎藥,而非打胎藥。
見他沒有退下的打算,席尚錦冷著聲說:「還不退下?」
「爺,我有一件事不懂想問爺。」
「什麼事?」席尚錦允許他問。
「爺不將蘇夫人趕出莊,想必是不捨得救她走,那她在爺的心中一定佔有特別的地位。那麼……為何爺要殘忍地打掉她肚裡的孩子?」
在關外時,爺不時發愣,心中想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爺是最重視工作的人,而這次在關外因停留的時間過久而史無前例地大發脾氣,為的是什麼?他可相當清楚。
馬不停蹄地趕路,一回莊不是如往常地進書房而是趕至玉蓮閣。這其中的原因,明眼人一看便知。
這種種的跡象顯示,爺是在乎蘇夫人的,但為何在得知她有喜之後反而大發雷霆,狠心地要打掉孩子?這其中緣故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是一向如此嗎?」他照前例而為,還需要理由嗎?
「爺一向是這樣沒錯,但……但這次是發生在爺寵愛的蘇夫人身上,而不是其他可有可無的夫人。」他不敢直接說出爺愛蘇夫人,怕會讓他惱羞成怒。
「寵愛」二字聽起來挺刺耳的。
「我並不寵愛她,她也是可有可無的。」他絕不承認他寵愛她。
「既然可有可無,為何不像對待從前的夫人們那樣將她趕出莊?」主子過於執迷不悟,席緣不怕他惱火,執意要點醒他。
為什麼?席尚錦也自問。
因為他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身邊,因為她和他的身體非常契合。他還要她的人,因為她的秘密他還沒發覺完、她的一顰一笑觸動了他的心弦、她的美讓他愛不釋手,因為…
有太多的因為讓他無法放開她。
「爺,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是愛她的,你難道還要繼續騙自己嗎?」他再下猛藥。
席緣的話讓席尚錦一驚。
「我愛她嗎?」他自己都不知道了,為何別人會知道?
「是的,爺是愛她的。」席緣給他肯定的答案。
覺得他的話很可笑,席尚錦想要哈哈大笑地嘲笑他的亂點鴛鴦譜,但不管他怎麼拉開嘴角,卻都笑不出來。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他狂吼地駁斥。「我擁有那麼多的侍妾,怎麼可能獨獨愛上她?」
「弱水三千,爺只取一瓢飲。」席緣不厭其煩地為他解答。
「你愛說笑。石崇擁有無數的侍妾、歌妓、舞妓,卻從沒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我只不過才擁有七個侍妾,怎麼可能會愛上其中一人?更遑論是愛上有殘疾的她。」
再和席緣說下去,他一定會因他的話而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席尚錦不想再理會席緣,轉身要避開他。
「爺,石崇最後還是愛上了綠珠!」席緣大聲地說,為的是讓主子聽個清楚。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他聽到的答案。
「石崇愛上綠珠,所以,他寧願被孫秀陷害而腰斬於東市,也不願為了苟活而獻出綠珠。」若不是至情至愛,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而選擇犧牲自己寶貴的性命。
「不,你說錯了,石崇不愛綠珠,他是愚蠢,為了不讓她去侍候別人而害了自己。」在他的眼中,石崇是個愚不可及的笨蛋。
「就是因為愛一個人才會想要獨佔她。愛是自私的,無法與人共享。」怕他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席緣好心地打個比方,讓他容易明白。「假如說某個位高權重的大官想要蘇夫人,若你不肯給他,爺的性命、家產全要受他的威脅,爺是讓或不讓?」
要他將琴愫送給別人,他絕對做不到。
「肯讓,那就表示爺根本不愛她,或是愛得不夠深;反之不讓,那定是極為愛她,將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她比他的性命重要!
「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城府極深的女人?」席尚錦恍惚地喃喃自語。
他的細語沒逃過席緣的耳朵。
「爺,你是不是誤會了?據我的觀察,蘇夫人毫無心機、極為單純,甚至可說是生性淡泊不懂得爭寵。這樣無邪的女人,爺怎麼還會說她的城府深呢?」席緣不知這話是從何而來。
「你被她的外貌給騙了。其實,她滿肚子壞水,以退為進來奪得我的注意,然後再趁我不備時故意不喝避孕藥汁以懷有我的子嗣,想以這來得到正室的地位。你說這樣的她還不夠心機深沉嗎?」
他原本是不想說的,但為了證明他不曾愛上她,他不惜將心底的話說出。
避孕藥汁?他從沒要人端去給蘇天人喝過啊!
「爺,不是蘇夫人故意不喝避孕藥汁。而是,我從沒要人端給她喝過。」
「你說什麼?」席尚錦激動地扯住席緣的襟口。
「她從沒喝過那種藥汁,所以,她會懷孕也是正常的。」見主子眉梢一挑,他知道主子生氣了。
沒喝過?這怎麼可能?
「明明每一位天人和我交歡過後,你都會命人熬煮避孕藥汁給她們服用的,為何她沒有喝?」他以為席緣是替她找推託之詞。
「爺,你忘了?你曾說過眾位夫人繼續或停止服用藥汁都需經過你的同意,蘇天人入莊之後,你從沒要我為她準備藥汁,我以為爺允許她受孕,所以,從沒給蘇天人喝過。」
該死的!他誤會她了!
「糟了!情愫喝下打胎藥,那她肚子裡的孩子……」一想到孩子可能沒了,席尚錦就心驚膽戰。
他拋下席緣,立即奔回玉蓮閣。
席緣想要告訴主子他讓蘇天人喝下的是安胎樂,但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主子早就跑得不見人影。
算了!反正他遲早都會知道,不急於這一時。
說不定爺還會獎勵他的自作聰明。第九章
抬眼與席尚錦冰冷的眼眸相對,蘇琴愫任由淚珠滑落,沒有伸手拭去。
她的淚水喚不回他的柔情,他對她的憐惜早就隨著她滿心的算計而消失殆盡。
該請求他放過孩子嗎?她抖著唇思索著。
那時他不管萱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仍然執意要打掉孩子。萱娘的條件比她好上幾百倍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而她是一個被他嫌惡的聾女,他絕不會允許她生下一個不正常的孩子。
他的鐵石心腸早已是人人皆知,她又何必去求一個沒有心的人呢?
無緣的孩子,是娘無能才無法保住你,但娘絕不曾讓你孤孤單單地離開,娘一定會去陪你的。蘇琴愫撫著微凸的小腹,對她肚子裡的孩子說。
他狠得下心扼殺自己的親骨肉,她無法眼睜睜地看孩子消失。
蘇琴愫偷偷下了個決定,若是孩子沒了,她也會隨著孩子共赴黃泉。
可惡!她到底要不要肚子裡的孩子?她不吵也不鬧,也沒有苦苦哀求他大發慈悲,只是靜靜地流淚,讓人猜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妳有沒有話要說?」席尚錦問。
蘇琴愫呆若木雞沒有反應。
事到如今還要她說什麼?她只想求他放過她肚子裡的孩子,但求會有用嗎?他會因她的哀求而高抬貴手給孩子一條生路嗎?
「妳……」她的靜默惹火了他,怒火再也無法抑制,他氣急敗壞地想要出口傷害她。
席緣恰好在此時進門,打斷了席尚錦的話。
「爺,我拿藥來了。」
見他來了,席尚錦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被她惹火的狼狽樣。
搶過席緣手上的藥碗,席尚錦陰鬱地朝蘇琴愫步步進逼。
他手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是道催命符,來取她肚子裡孩子的性命。
「喝下。」他將藥遞到她的面前。
這一刻,蘇琴愫反悔了,她不要孩子化成一灘血水後消失人間。
她跪地,不停地對著席尚錦磕頭,要他放過孩子。
「嗚--」
太遲了!藥都已經端到她的面前,她才知道她錯了,一切都太遲了。就算她現在肯認錯、悔改,他也無法放過她。
「明知我會打掉孩子,妳卻還故意要懷他,全是妳一手造成的,要怨就怨妳自己。」他不容自己心軟,抬起她的頭打算強灌。
當她的肩碰到藥碗時,她心驚地想要逃,她的人倒向後方,逃離了他的魔掌,身子退離他三大步。
明白他不曾動搖的決心,她知曉再求地也無濟於事,她只能逃。
要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她才能保住孩子。但……她要逃到哪裡呢?
見他又向她走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思考要逃向何處,目前最重要的是逃離他的視線。
蘇琴愫倏地起身,用盡全力往門口奔去。
想逃,沒那麼容易!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席尚錦一知道她的念頭,立即閃身擋在她的面前,讓只顧逃命的蘇琴愫撞進他的懷裡,自投羅網。
她要往後退,手卻先一步被他所擒。
「喝--」
不能喝!她閃躲著藥碗,甚至想要揮手打落他手中的藥。
席尚錦早就有預防,藥碗閃過了她揮來的手,直接貼上了她的唇。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桌上,以身子制住她的手腳,扳開她緊閉的口,一古腦兒地將藥汁倒入她的口中。
「嗚、嗚--」她不要喝!
即使她不想喝,但是,藥汁還是倒入她的口中,順著喉嚨滑落至她的腹中。
直到藥碗裡的藥汁一滴都不剩時,席尚錦才放開她。
「嗚……嗚……」
她的孩子!她放聲大哭,抱著肚子由桌上滑落至地面,彎著身倒在地上,充滿恨意的雙眼直瞪著席尚錦。
兇手!劊子手!我恨你!
「爺,你先下去吧!等孩子確定流掉後,我會將蘇夫人趕出莊。」席緣以為主子會照著以前對付懷孕侍妾的規矩來處理蘇琴愫,迫不及待地將她趕出莊。
「誰說我要將她趕出莊?孩子拿掉後,她仍是我的侍妾,沒有我的命令,什麼人也不許動她。」
他不要孩子,但是,他要她。
在他還沒對她感到厭倦之前,他是不會讓她離開的,更不會讓她逃離他的身邊。即使要用綁的才能留下她,地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她綁住。
「爺,這和以前的規矩不一樣。」慘了,若是她沒有離開,萬一東窗事發,地也會跟著遭殃。
以前他覺得席緣話不多,頗為穩重,怎麼今日他會反常地多話?
「規矩是我定的,你有意見嗎?」對於席緣的多嘴,他感到不悅。
「小的不敢。」
睨了他一眼,席尚錦偏過頭看著蘇琴愫,她眼中令人無法忽視的恨意使他心驚。
她恨他,她竟然恨他!席尚錦一刻也待不下去,急促地跨大步離去。
唉!該怎麼辦?席緣為自己一時的心軟感到後悔。
他該去想想辦法解決眼前的麻煩,否則,要是讓主子發現他動的手腳,他可慘了。
席緣立即轉身跟上了席尚錦的腳步,想要說服他放了蘇琴愫。
他真是自找麻煩,幹嘛多事地將打胎藥換成安胎藥。
※※※
孩子,你還在嗎?她絕望地撫著稍稍隆起的肚皮。
不,不行!她不能就這樣等著孩子流掉,她要想辦法救他,她不要和他分開。
那苦澀的藥汁方入口,說不定還沒有對孩子造成傷害。蘇琴愫懷有一絲希望地起身。
她將手探進喉嚨深處,試圖要催吐,她要將方才喝下的藥汁全吐出來。
經過她的掏弄,她感到一陣難受。
「嘔--」黑色的汁液自她的口中吐出。
吐出的汁液又苦又酸,但仍無法阻止蘇琴愫的動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自己嘔出藥汁。
直到她吐出的不再是苦苦的黑汁,而是令人難受的酸液時,她才罷休。
虛弱地癱軟在地上,她沒有多餘的體力移動身子。
她睜大著眼等待結果。
忽地,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她驚覺大事不妙。
她趕緊撩高裙褲,瞪大雙眼地望著被血染紅的褻褲。
「啊、啊--」她流著淚,心痛地哀號。
為什麼?為什麼?在地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之後,為什麼還要奪走她的孩子?為什麼?
「啊、啊--」令人聞之鼻酸的哀叫聲傳不出玉蓮閣。
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她強撐起身子,自櫃子中取出地做好的嬰兒服,緊緊地摟在懷裡。
這些衣服是她一針一線慢慢縫成,原本是打算孩子出世後給他穿的,現在他沒了,她要帶到陰曹地府給他,她不要他生時沒有爹爹疼,死後還要挨冷受凍。
她將小巧的衣衫一件件折好,排放在桌子上。
等等娘,娘馬上就到,你別走太快了……
她提起筆,沾了些墨,在大紅的桌巾上寫下她要交代的後事。
她環顧著四周,往事歷歷在目。
這兒是她的傷心地,是她一生苦難的源頭,她即使成了一縷孤魂,也不要和孩子留在這兒。
孩子,娘會帶你回西湖、回碧波摟,我們不要再見到你那心狠手辣的爹:
至櫃子取出一條長長的腰帶,她站到椅子上,將腰帶往上一扔,讓它越過屋樑,在兩頭打了個死結形成套環。
孩子,娘來了!
她躡起腳尖,將頭靠在帶子上,讓腰帶橫過她的玉頸,萬念俱灰地合上眼,踢落了她腳墊的椅子:
※ ※ ※
「爺,為什麼你不將蘇夫人逐出莊呢?」席緣跟在席尚錦身後,邊走邊間。
席尚錦回頭白了他一眼。
被他這麼一瞪,席緣覺得腳底開始發毛。
「我做事需要向你解釋嗎?」他臉色不豫地反問。
「不必、不必。」席緣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看來爺的心情不怎麼好,他還是不要花這時候將他方才的過錯招出比較好。
發覺席緣一直跟著他,他停下腳步,疑惑地詢問:「你這時不去照料蘇夫人,反而跟著我儆什麼?」
「這……」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席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你不是說五個月的身孕打掉是很危險的嗎?你不小心翼翼地隨侍在側,反倒跟著我,這不是很奇怪嗎?」
「嗯,我相信蘇夫人會沒事的。」
「這可是你說的,若她有任何的差池,我唯你是問。」
她當然會沒事,因為,他讓她喝的是安胎藥,而非打胎藥。
見他沒有退下的打算,席尚錦冷著聲說:「還不退下?」
「爺,我有一件事不懂想問爺。」
「什麼事?」席尚錦允許他問。
「爺不將蘇夫人趕出莊,想必是不捨得救她走,那她在爺的心中一定佔有特別的地位。那麼……為何爺要殘忍地打掉她肚裡的孩子?」
在關外時,爺不時發愣,心中想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爺是最重視工作的人,而這次在關外因停留的時間過久而史無前例地大發脾氣,為的是什麼?他可相當清楚。
馬不停蹄地趕路,一回莊不是如往常地進書房而是趕至玉蓮閣。這其中的原因,明眼人一看便知。
這種種的跡象顯示,爺是在乎蘇夫人的,但為何在得知她有喜之後反而大發雷霆,狠心地要打掉孩子?這其中緣故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是一向如此嗎?」他照前例而為,還需要理由嗎?
「爺一向是這樣沒錯,但……但這次是發生在爺寵愛的蘇夫人身上,而不是其他可有可無的夫人。」他不敢直接說出爺愛蘇夫人,怕會讓他惱羞成怒。
「寵愛」二字聽起來挺刺耳的。
「我並不寵愛她,她也是可有可無的。」他絕不承認他寵愛她。
「既然可有可無,為何不像對待從前的夫人們那樣將她趕出莊?」主子過於執迷不悟,席緣不怕他惱火,執意要點醒他。
為什麼?席尚錦也自問。
因為他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身邊,因為她和他的身體非常契合。他還要她的人,因為她的秘密他還沒發覺完、她的一顰一笑觸動了他的心弦、她的美讓他愛不釋手,因為…
有太多的因為讓他無法放開她。
「爺,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是愛她的,你難道還要繼續騙自己嗎?」他再下猛藥。
席緣的話讓席尚錦一驚。
「我愛她嗎?」他自己都不知道了,為何別人會知道?
「是的,爺是愛她的。」席緣給他肯定的答案。
覺得他的話很可笑,席尚錦想要哈哈大笑地嘲笑他的亂點鴛鴦譜,但不管他怎麼拉開嘴角,卻都笑不出來。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他狂吼地駁斥。「我擁有那麼多的侍妾,怎麼可能獨獨愛上她?」
「弱水三千,爺只取一瓢飲。」席緣不厭其煩地為他解答。
「你愛說笑。石崇擁有無數的侍妾、歌妓、舞妓,卻從沒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我只不過才擁有七個侍妾,怎麼可能會愛上其中一人?更遑論是愛上有殘疾的她。」
再和席緣說下去,他一定會因他的話而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席尚錦不想再理會席緣,轉身要避開他。
「爺,石崇最後還是愛上了綠珠!」席緣大聲地說,為的是讓主子聽個清楚。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他聽到的答案。
「石崇愛上綠珠,所以,他寧願被孫秀陷害而腰斬於東市,也不願為了苟活而獻出綠珠。」若不是至情至愛,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而選擇犧牲自己寶貴的性命。
「不,你說錯了,石崇不愛綠珠,他是愚蠢,為了不讓她去侍候別人而害了自己。」在他的眼中,石崇是個愚不可及的笨蛋。
「就是因為愛一個人才會想要獨佔她。愛是自私的,無法與人共享。」怕他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席緣好心地打個比方,讓他容易明白。「假如說某個位高權重的大官想要蘇夫人,若你不肯給他,爺的性命、家產全要受他的威脅,爺是讓或不讓?」
要他將琴愫送給別人,他絕對做不到。
「肯讓,那就表示爺根本不愛她,或是愛得不夠深;反之不讓,那定是極為愛她,將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她比他的性命重要!
「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城府極深的女人?」席尚錦恍惚地喃喃自語。
他的細語沒逃過席緣的耳朵。
「爺,你是不是誤會了?據我的觀察,蘇夫人毫無心機、極為單純,甚至可說是生性淡泊不懂得爭寵。這樣無邪的女人,爺怎麼還會說她的城府深呢?」席緣不知這話是從何而來。
「你被她的外貌給騙了。其實,她滿肚子壞水,以退為進來奪得我的注意,然後再趁我不備時故意不喝避孕藥汁以懷有我的子嗣,想以這來得到正室的地位。你說這樣的她還不夠心機深沉嗎?」
他原本是不想說的,但為了證明他不曾愛上她,他不惜將心底的話說出。
避孕藥汁?他從沒要人端去給蘇天人喝過啊!
「爺,不是蘇夫人故意不喝避孕藥汁。而是,我從沒要人端給她喝過。」
「你說什麼?」席尚錦激動地扯住席緣的襟口。
「她從沒喝過那種藥汁,所以,她會懷孕也是正常的。」見主子眉梢一挑,他知道主子生氣了。
沒喝過?這怎麼可能?
「明明每一位天人和我交歡過後,你都會命人熬煮避孕藥汁給她們服用的,為何她沒有喝?」他以為席緣是替她找推託之詞。
「爺,你忘了?你曾說過眾位夫人繼續或停止服用藥汁都需經過你的同意,蘇天人入莊之後,你從沒要我為她準備藥汁,我以為爺允許她受孕,所以,從沒給蘇天人喝過。」
該死的!他誤會她了!
「糟了!情愫喝下打胎藥,那她肚子裡的孩子……」一想到孩子可能沒了,席尚錦就心驚膽戰。
他拋下席緣,立即奔回玉蓮閣。
席緣想要告訴主子他讓蘇天人喝下的是安胎樂,但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主子早就跑得不見人影。
算了!反正他遲早都會知道,不急於這一時。
說不定爺還會獎勵他的自作聰明。第九章
抬眼與席尚錦冰冷的眼眸相對,蘇琴愫任由淚珠滑落,沒有伸手拭去。
她的淚水喚不回他的柔情,他對她的憐惜早就隨著她滿心的算計而消失殆盡。
該請求他放過孩子嗎?她抖著唇思索著。
那時他不管萱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求,仍然執意要打掉孩子。萱娘的條件比她好上幾百倍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而她是一個被他嫌惡的聾女,他絕不會允許她生下一個不正常的孩子。
他的鐵石心腸早已是人人皆知,她又何必去求一個沒有心的人呢?
無緣的孩子,是娘無能才無法保住你,但娘絕不曾讓你孤孤單單地離開,娘一定會去陪你的。蘇琴愫撫著微凸的小腹,對她肚子裡的孩子說。
他狠得下心扼殺自己的親骨肉,她無法眼睜睜地看孩子消失。
蘇琴愫偷偷下了個決定,若是孩子沒了,她也會隨著孩子共赴黃泉。
可惡!她到底要不要肚子裡的孩子?她不吵也不鬧,也沒有苦苦哀求他大發慈悲,只是靜靜地流淚,讓人猜不出她心中的想法。
「妳有沒有話要說?」席尚錦問。
蘇琴愫呆若木雞沒有反應。
事到如今還要她說什麼?她只想求他放過她肚子裡的孩子,但求會有用嗎?他會因她的哀求而高抬貴手給孩子一條生路嗎?
「妳……」她的靜默惹火了他,怒火再也無法抑制,他氣急敗壞地想要出口傷害她。
席緣恰好在此時進門,打斷了席尚錦的話。
「爺,我拿藥來了。」
見他來了,席尚錦強壓下心中的怒火,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被她惹火的狼狽樣。
搶過席緣手上的藥碗,席尚錦陰鬱地朝蘇琴愫步步進逼。
他手上那碗黑漆漆的藥汁是道催命符,來取她肚子裡孩子的性命。
「喝下。」他將藥遞到她的面前。
這一刻,蘇琴愫反悔了,她不要孩子化成一灘血水後消失人間。
她跪地,不停地對著席尚錦磕頭,要他放過孩子。
「嗚--」
太遲了!藥都已經端到她的面前,她才知道她錯了,一切都太遲了。就算她現在肯認錯、悔改,他也無法放過她。
「明知我會打掉孩子,妳卻還故意要懷他,全是妳一手造成的,要怨就怨妳自己。」他不容自己心軟,抬起她的頭打算強灌。
當她的肩碰到藥碗時,她心驚地想要逃,她的人倒向後方,逃離了他的魔掌,身子退離他三大步。
明白他不曾動搖的決心,她知曉再求地也無濟於事,她只能逃。
要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她才能保住孩子。但……她要逃到哪裡呢?
見他又向她走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思考要逃向何處,目前最重要的是逃離他的視線。
蘇琴愫倏地起身,用盡全力往門口奔去。
想逃,沒那麼容易!他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席尚錦一知道她的念頭,立即閃身擋在她的面前,讓只顧逃命的蘇琴愫撞進他的懷裡,自投羅網。
她要往後退,手卻先一步被他所擒。
「喝--」
不能喝!她閃躲著藥碗,甚至想要揮手打落他手中的藥。
席尚錦早就有預防,藥碗閃過了她揮來的手,直接貼上了她的唇。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桌上,以身子制住她的手腳,扳開她緊閉的口,一古腦兒地將藥汁倒入她的口中。
「嗚、嗚--」她不要喝!
即使她不想喝,但是,藥汁還是倒入她的口中,順著喉嚨滑落至她的腹中。
直到藥碗裡的藥汁一滴都不剩時,席尚錦才放開她。
「嗚……嗚……」
她的孩子!她放聲大哭,抱著肚子由桌上滑落至地面,彎著身倒在地上,充滿恨意的雙眼直瞪著席尚錦。
兇手!劊子手!我恨你!
「爺,你先下去吧!等孩子確定流掉後,我會將蘇夫人趕出莊。」席緣以為主子會照著以前對付懷孕侍妾的規矩來處理蘇琴愫,迫不及待地將她趕出莊。
「誰說我要將她趕出莊?孩子拿掉後,她仍是我的侍妾,沒有我的命令,什麼人也不許動她。」
他不要孩子,但是,他要她。
在他還沒對她感到厭倦之前,他是不會讓她離開的,更不會讓她逃離他的身邊。即使要用綁的才能留下她,地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她綁住。
「爺,這和以前的規矩不一樣。」慘了,若是她沒有離開,萬一東窗事發,地也會跟著遭殃。
以前他覺得席緣話不多,頗為穩重,怎麼今日他會反常地多話?
「規矩是我定的,你有意見嗎?」對於席緣的多嘴,他感到不悅。
「小的不敢。」
睨了他一眼,席尚錦偏過頭看著蘇琴愫,她眼中令人無法忽視的恨意使他心驚。
她恨他,她竟然恨他!席尚錦一刻也待不下去,急促地跨大步離去。
唉!該怎麼辦?席緣為自己一時的心軟感到後悔。
他該去想想辦法解決眼前的麻煩,否則,要是讓主子發現他動的手腳,他可慘了。
席緣立即轉身跟上了席尚錦的腳步,想要說服他放了蘇琴愫。
他真是自找麻煩,幹嘛多事地將打胎藥換成安胎藥。
※※※
孩子,你還在嗎?她絕望地撫著稍稍隆起的肚皮。
不,不行!她不能就這樣等著孩子流掉,她要想辦法救他,她不要和他分開。
那苦澀的藥汁方入口,說不定還沒有對孩子造成傷害。蘇琴愫懷有一絲希望地起身。
她將手探進喉嚨深處,試圖要催吐,她要將方才喝下的藥汁全吐出來。
經過她的掏弄,她感到一陣難受。
「嘔--」黑色的汁液自她的口中吐出。
吐出的汁液又苦又酸,但仍無法阻止蘇琴愫的動作,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自己嘔出藥汁。
直到她吐出的不再是苦苦的黑汁,而是令人難受的酸液時,她才罷休。
虛弱地癱軟在地上,她沒有多餘的體力移動身子。
她睜大著眼等待結果。
忽地,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她驚覺大事不妙。
她趕緊撩高裙褲,瞪大雙眼地望著被血染紅的褻褲。
「啊、啊--」她流著淚,心痛地哀號。
為什麼?為什麼?在地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之後,為什麼還要奪走她的孩子?為什麼?
「啊、啊--」令人聞之鼻酸的哀叫聲傳不出玉蓮閣。
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她強撐起身子,自櫃子中取出地做好的嬰兒服,緊緊地摟在懷裡。
這些衣服是她一針一線慢慢縫成,原本是打算孩子出世後給他穿的,現在他沒了,她要帶到陰曹地府給他,她不要他生時沒有爹爹疼,死後還要挨冷受凍。
她將小巧的衣衫一件件折好,排放在桌子上。
等等娘,娘馬上就到,你別走太快了……
她提起筆,沾了些墨,在大紅的桌巾上寫下她要交代的後事。
她環顧著四周,往事歷歷在目。
這兒是她的傷心地,是她一生苦難的源頭,她即使成了一縷孤魂,也不要和孩子留在這兒。
孩子,娘會帶你回西湖、回碧波摟,我們不要再見到你那心狠手辣的爹:
至櫃子取出一條長長的腰帶,她站到椅子上,將腰帶往上一扔,讓它越過屋樑,在兩頭打了個死結形成套環。
孩子,娘來了!
她躡起腳尖,將頭靠在帶子上,讓腰帶橫過她的玉頸,萬念俱灰地合上眼,踢落了她腳墊的椅子:
※ ※ ※
「爺,為什麼你不將蘇夫人逐出莊呢?」席緣跟在席尚錦身後,邊走邊間。
席尚錦回頭白了他一眼。
被他這麼一瞪,席緣覺得腳底開始發毛。
「我做事需要向你解釋嗎?」他臉色不豫地反問。
「不必、不必。」席緣不動聲色地拉開兩人的距離。
看來爺的心情不怎麼好,他還是不要花這時候將他方才的過錯招出比較好。
發覺席緣一直跟著他,他停下腳步,疑惑地詢問:「你這時不去照料蘇夫人,反而跟著我儆什麼?」
「這……」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席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你不是說五個月的身孕打掉是很危險的嗎?你不小心翼翼地隨侍在側,反倒跟著我,這不是很奇怪嗎?」
「嗯,我相信蘇夫人會沒事的。」
「這可是你說的,若她有任何的差池,我唯你是問。」
她當然會沒事,因為,他讓她喝的是安胎藥,而非打胎藥。
見他沒有退下的打算,席尚錦冷著聲說:「還不退下?」
「爺,我有一件事不懂想問爺。」
「什麼事?」席尚錦允許他問。
「爺不將蘇夫人趕出莊,想必是不捨得救她走,那她在爺的心中一定佔有特別的地位。那麼……為何爺要殘忍地打掉她肚裡的孩子?」
在關外時,爺不時發愣,心中想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爺是最重視工作的人,而這次在關外因停留的時間過久而史無前例地大發脾氣,為的是什麼?他可相當清楚。
馬不停蹄地趕路,一回莊不是如往常地進書房而是趕至玉蓮閣。這其中的原因,明眼人一看便知。
這種種的跡象顯示,爺是在乎蘇夫人的,但為何在得知她有喜之後反而大發雷霆,狠心地要打掉孩子?這其中緣故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是一向如此嗎?」他照前例而為,還需要理由嗎?
「爺一向是這樣沒錯,但……但這次是發生在爺寵愛的蘇夫人身上,而不是其他可有可無的夫人。」他不敢直接說出爺愛蘇夫人,怕會讓他惱羞成怒。
「寵愛」二字聽起來挺刺耳的。
「我並不寵愛她,她也是可有可無的。」他絕不承認他寵愛她。
「既然可有可無,為何不像對待從前的夫人們那樣將她趕出莊?」主子過於執迷不悟,席緣不怕他惱火,執意要點醒他。
為什麼?席尚錦也自問。
因為他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身邊,因為她和他的身體非常契合。他還要她的人,因為她的秘密他還沒發覺完、她的一顰一笑觸動了他的心弦、她的美讓他愛不釋手,因為…
有太多的因為讓他無法放開她。
「爺,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是愛她的,你難道還要繼續騙自己嗎?」他再下猛藥。
席緣的話讓席尚錦一驚。
「我愛她嗎?」他自己都不知道了,為何別人會知道?
「是的,爺是愛她的。」席緣給他肯定的答案。
覺得他的話很可笑,席尚錦想要哈哈大笑地嘲笑他的亂點鴛鴦譜,但不管他怎麼拉開嘴角,卻都笑不出來。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他狂吼地駁斥。「我擁有那麼多的侍妾,怎麼可能獨獨愛上她?」
「弱水三千,爺只取一瓢飲。」席緣不厭其煩地為他解答。
「你愛說笑。石崇擁有無數的侍妾、歌妓、舞妓,卻從沒愛上任何一個女人。我只不過才擁有七個侍妾,怎麼可能會愛上其中一人?更遑論是愛上有殘疾的她。」
再和席緣說下去,他一定會因他的話而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她。
席尚錦不想再理會席緣,轉身要避開他。
「爺,石崇最後還是愛上了綠珠!」席緣大聲地說,為的是讓主子聽個清楚。
「你說什麼?」他不敢置信他聽到的答案。
「石崇愛上綠珠,所以,他寧願被孫秀陷害而腰斬於東市,也不願為了苟活而獻出綠珠。」若不是至情至愛,沒有人會因為一個人而選擇犧牲自己寶貴的性命。
「不,你說錯了,石崇不愛綠珠,他是愚蠢,為了不讓她去侍候別人而害了自己。」在他的眼中,石崇是個愚不可及的笨蛋。
「就是因為愛一個人才會想要獨佔她。愛是自私的,無法與人共享。」怕他不懂這其中的道理,席緣好心地打個比方,讓他容易明白。「假如說某個位高權重的大官想要蘇夫人,若你不肯給他,爺的性命、家產全要受他的威脅,爺是讓或不讓?」
要他將琴愫送給別人,他絕對做不到。
「肯讓,那就表示爺根本不愛她,或是愛得不夠深;反之不讓,那定是極為愛她,將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她比他的性命重要!
「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城府極深的女人?」席尚錦恍惚地喃喃自語。
他的細語沒逃過席緣的耳朵。
「爺,你是不是誤會了?據我的觀察,蘇夫人毫無心機、極為單純,甚至可說是生性淡泊不懂得爭寵。這樣無邪的女人,爺怎麼還會說她的城府深呢?」席緣不知這話是從何而來。
「你被她的外貌給騙了。其實,她滿肚子壞水,以退為進來奪得我的注意,然後再趁我不備時故意不喝避孕藥汁以懷有我的子嗣,想以這來得到正室的地位。你說這樣的她還不夠心機深沉嗎?」
他原本是不想說的,但為了證明他不曾愛上她,他不惜將心底的話說出。
避孕藥汁?他從沒要人端去給蘇天人喝過啊!
「爺,不是蘇夫人故意不喝避孕藥汁。而是,我從沒要人端給她喝過。」
「你說什麼?」席尚錦激動地扯住席緣的襟口。
「她從沒喝過那種藥汁,所以,她會懷孕也是正常的。」見主子眉梢一挑,他知道主子生氣了。
沒喝過?這怎麼可能?
「明明每一位天人和我交歡過後,你都會命人熬煮避孕藥汁給她們服用的,為何她沒有喝?」他以為席緣是替她找推託之詞。
「爺,你忘了?你曾說過眾位夫人繼續或停止服用藥汁都需經過你的同意,蘇天人入莊之後,你從沒要我為她準備藥汁,我以為爺允許她受孕,所以,從沒給蘇天人喝過。」
該死的!他誤會她了!
「糟了!情愫喝下打胎藥,那她肚子裡的孩子……」一想到孩子可能沒了,席尚錦就心驚膽戰。
他拋下席緣,立即奔回玉蓮閣。
席緣想要告訴主子他讓蘇天人喝下的是安胎樂,但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主子早就跑得不見人影。
算了!反正他遲早都會知道,不急於這一時。
說不定爺還會獎勵他的自作聰明。
第十章
“不——琴愫——”一進門就見蘇琴愫的身子吊在半空中,席尚錦不敢相信她會尋短。
席尚錦立即將內力聚集在手心,發出如利刃般的氣削斷了垂掛在梁上的腰帶。
腰帶一斷,蘇琴愫的身子因失去支撐而下墜。席尚錦腳步輕點,在她掉落地面的前一刻接住了她。
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答案讓他失望,他抖著縮回手。
她已經沒氣了。
“琴愫,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
當他看到她懸樑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幹般,痛苦得像是失去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他知道他是愛她的,但,太遲了,她已經離他而去,永永遠遠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琴愫、琴愫——”他緊緊地抱著她的身子,哀慟地大喊。
“琴愫,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你快起來罵我、怪我、打我,我不要你離我遠去,我不要……”溫熱的液體順著他剛毅的線條滴下,落在她蒼白無血色的臉上。
“琴愫、琴愫……”
他寧願以自己的性命換回她的,他不要見她這樣死氣沉沉的模樣。
席緣一進門就見席尚錦悲痛地摟著蘇琴愫大哭大喊,他望向懸在梁上已斷了一半的長帶,立即明白發生了什?事。
他探探她的鼻息,已沒有一絲氣息,改抓起她的手腕把著脈。
幸好,還有微弱的脈動。
“爺,蘇夫人還有救。”他立即出聲告訴席尚錦。
“還有救?你確定嗎?”她明明已經沒氣了。
“她還有微弱的脈動,若是再不趕緊施救,就真的回天乏術了。”席緣提醒他別再無謂地傷心及懺悔。
“你快救她!”
“爺,只有你才有辦法救她。”他相信主子不會願意讓他碰蘇夫人。
“怎麼救?”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肯放棄。
“爺將內力凝聚在掌心,聚內力的手放至蘇夫人的心窩處,緩緩將內力送進她的心口刺激她的脈動。然後以口渡氣,將氣渡進她的體內,幫助她恢復氣息。”這是他在醫書上看到的救人方法,至於有沒有效就不得而知。
“不過,爺,你要是將內力過給蘇夫人,可會大大損失好不容易修練而成的深厚內力。而且,這個方法有沒有效還不一定,說不定你損耗了所有的內力還是挽回不了蘇夫人的命。”他希望主子能在深思熟慮之後而為。
“只要能救回她一條命,我連命也可以給她,更遑論是區區的內力。”只要能救她,就算傾他所有,他亦無悔。
席向錦照著席緣所說的方法而為,冀望能救回她的性命。
看著主子全身冒汗地耗損他的內力仍不停地低頭渡氣,他頗為感動。
想必爺這回是找到了他一生所愛的女人。
席緣靈機一動,走到門邊大叫:“阿福、阿福———”
不一會兒,席福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嘴上不悅地不停發著牢騷。
“叫魂啊!幹嘛這麼大聲地叫我,害我的瞌睡蟲全跑光了。若不是極為重要的事,我定跟你算擾我清夢的帳。”原本睡得好好的卻無緣無故被人吵醒,他心中著實不愉快。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淨想著睡?”席緣無奈地將主子和蘇夫人的事簡短地講述一遍。
“什麼?”席福一聽,可驚訝了。
“別什麼了,快幫爺救蘇夫人吧,否則,我怕爺會撐不下去。”叫他來就是這個用意。
“幫,當然要幫!”這是他表現的機會,他當然不肯放過。
席福和席緣在席向錦的身後盤腿坐下,兩人合力將內力輸入他的體內,讓他能減少消耗自己本身的內力,將三人的內力合而為一送進蘇琴愫的體內。
過了大半刻,席尚錦感到手下明顯的跳動,他的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抖著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她微弱的氣息噴在他的手指上。
“爺,該收起內力了。”知道她已有氣息,席緣提醒席尚錦。
“我怕她會撐不住,我再多送些內力給她。”
“爺,蘇夫人從未練過武,過多的內力反而是有害無利。”
“知道了。”
席尚錦和席福、席緣三人一同收掌,停止將內力送出。
抱起蘇琴愫輕盈的身軀,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當他要替她蓋上錦被時,發現她的下半身染上了鮮紅血跡。
孩子沒了,所以,她才會輕生尋短。
他實在真傻,以為打掉孩子後仍可以擁有她,沒想到,她寧願與孩子玉石俱焚、生死與共,害他差一點也失去她。
他輕輕地將被子蓋在她身上,大手難以遏制地撫上了她顯得憔悴的臉。
“她什麼時候會醒來?”他疲憊地問。
席緣上前將她的手自被中拉出,仔仔細細地為她把脈。
“三天之內。”她該是沒啥要緊,就看她什麼時候願意清醒。
“琴愫,你快點醒來。雖然我們失去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但是,醒來之後,不管你要幾個孩子我都依你。”他對著昏迷不醒的她道。
席緣聽了他的話之後覺得很奇怪,不免出聲詢問:“爺,蘇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明明很平安地依附在她的體內,為什麼爺會說你們失去了孩子?”
他的安胎藥不會對胎兒造成傷害,而且,他方才把脈時確定孩子還在啊!
“真的?”他的眼在瞬間亮了起來。
“是真的。”
幸好她和孩子都還活著,否則可是一屍兩命。
“可是……她的衣衫上明明沾上了血跡。”席尚錦掀開被子,讓席緣看清楚她身上的血漬。
“大概是因為過於激動而造成輕微的失血,只要吃帖安胎藥就沒事了。”
席間錦接受他的解釋。
“爺,你也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要看著她醒來。你們若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對了,你先去調配安胎藥,交代下麵的人熬一碗來,我要喂她喝下。”
知道勸不動他,席福和席緣就先退下。
琴愫,快點醒來,我有最重要的話還沒告訴你啊!
席尚錦在心中不停地呐喊,希望她睜開眼來看他。
???
“爺,藥來了。”席緣將剛熬好的藥端給他。
接過藥碗,席尚錦將藥吹冷,喝了一口藥,封住她的唇,一口一口地將藥送進她的嘴裡。
席緣回身想要下去,卻發現滿室的淩亂。
這阿福也真是的,竟然無視這一片髒亂而下去歇息,他真是服了他。
不好叫一堆僕役前來清掃,怕會擾了蘇夫人的休息,他只好認命地卷起衣袖動手清理。
突然,他發現地上的紅氈有著一片黑色的汙漬,而且還飄散著難聞的氣味。
這該不會是……他忍著令人作嘔的氣味用力聞著,果真,這其中還有草藥的味道,就像是他調的安胎藥。
蘇夫人真是要得,竟然有辦法將喝下的藥吐出來。
他認命地將這汙了的紅氈卷起,提到外頭扔了。
“席緣。”席尚錦喊他。
“爺,什麼事?”
席尚錦將空了的藥碗交給他。
接過藥碗,席緣走到桌旁,想將碗放至桌上,這才發現了桌上的小衣服及寫了字的桌巾。
大概方才他們都過於慌忙,所以,沒有人注意到桌上的東西。
他看了桌巾上寫的字,感到心驚。
“爺——”他大喊。
“什麼事?”見他如此的失常,席尚錦走到他的身邊。
“爺,你看!”席緣指向桌子要他觀看。
“這、這是……”他拿起桌上的小衣服,發覺那正是初生幼兒穿的衣衫,想必是她一針一線製成的。
原來,她是那麼歡欣於小生命的到來,而不是如他所猜測的一般,將孩子當成了跳板。
誰要他看小孩子的衣服!席緣拉著席尚錦的衣袖,指著紅巾上的字。
“爺,這是蘇夫人懸樑前所留下的遺言。”
遺言!
席尚錦心驚地彎下身,一字不露地看著她的遺言:
生時無緣,但願死後能相逢。
請將我的身體及孩子的衣物燒成灰燼,將我的骨灰撒在西湖,我生於西湖,葬於斯,盼望能讓我死得其所。
若問我此生有何怨恨?只恨親手殺兒之良人。
失兒之恨無絕期!
琴愫絕筆
恨!她恨我!席尚錦無力地轉頭望著始終不睜開眼的人兒。
“爺。”
“為什麼我這麼愛她,而她卻恨我?為什麼?”他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
“爺,你別激動啊!”席緣拉著他,生怕他會衝動地傷了自己。
“你愛蘇夫人,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你沉著點,待她清醒時你再告訴她。她若是知道了你的愛,定不會再恨你。”
“她會恨我也是人之常情,因為,那碗打胎藥是我親手強灌的。”他差點失手殺了自己的骨肉,也差點害死了他最心愛的人兒。
“爺,孩子還在,她又怎麼會恨你呢?”
他的話引起了席尚錦的疑問。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什?她喝下了打胎藥,肚子裡的孩子卻依然無事?”
糟了!爺開始追究了。
“爺,這就要問蘇夫人了。她竟厲害到有辦法將喝下去的藥全數吐了出來,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席緣決定隱瞞他換藥的事。
“真的?”
“是真的。我剛剛才把那被穢物弄髒的紅氈扔到外頭。”席緣舉證。
“若不是相當愛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一個人會做到這樣的地步。”席緣喃喃自語,話中全是對蘇琴愫的欽佩。
席尚錦掙開席緣的手,走到床畔,看著仍緊閉雙眼的蘇琴愫。
抓起她露在外頭的手,他的臉靠在她的手上。
她真是了不起!為了保護他們的孩子而做到這種地步。
“我愛你,我好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真的非常愛你!我愛……”席尚錦一遍遍說著不同的愛語,希望他的愛能傳達給她知曉。
只可惜,蘇琴愫無法聽到、看到他深情的愛語。
???
蘇琴愫人是醒了,但是,她不哭、不笑、不吵、不鬧、不吃、不喝,整日面無表情地呆坐在床頭,誰也不理,誰也不看。
“琴愫,你多少吃一點。”手裡端著鮮肉粥,席尚錦不停地誘哄著蘇琴愫張開口吃東西。
一見是他來到,蘇琴愫別過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自從她醒來之後,她就是這樣,一見到他就偏過頭不看他,害他有許多心裡話都說不出口。
“琴愫……”他有口難言啊!
不忍心見主子的感情路走得太辛苦,席緣好心地想要幫他一把。
“爺,還是讓我來吧!”他接過手將席尚錦推離床榻。
席緣將盛著粥的碗放至床邊的小幾上,取出紙、筆,立即揮毫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字,寫完後,將紙呈到蘇琴愫的面前。
她原本想別開眼,但當她看到上頭的字時,訝異地張大雙眼。
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夫人多少吃一點吧!
我肚子裡的孩子沒事?他還在?她取過紙筆寫下。
是的,他仍健健康康地在你的肚子裡。
蘇琴愫激動地撫著肚子,微微凸起的觸感還在。她以為孩子早就流掉了,沒想到他捨不得離開她。
我吃!
接過席緣遞給她的碗,她一口一口地吃下。
席尚錦不知席緣和她寫了些什麼,但看到她肯用膳,一顆懸著的心才能安然放下。
孩子還在,而爺很後悔他的所作所麼,你難道不能原諒他嗎?席緣趁著她進食時幫主子寫了些好話。
我無法忘記他逼我喝下打胎藥的那一刹那,我恨死他了。
別恨他!他只是沒有認清他愛你的心罷了。
這樣的愛,我不敢要。
如果這般的殘忍兇暴、讓對方遍體鱗傷、無情的揶揄諷刺是愛,她不認為自己有辦法一再承受這樣的愛。
別這麼快就拒絕,再給爺一次機會,我相信他以後會特別地珍惜你,不會再讓你受罪。
我要不起他的愛!
她現在一心只想恨他,不想再涉及這種令人心碎的愛戀。
席尚錦好奇地靠上前看他們在寫些什麼,當他看到她拒絕他的愛時,那一刻,他的心如被千根針紮、萬隻蟲咬般。
搶過席緣手上的紙、筆,席尚錦寫了三個字遞到她的面前。
我愛你!
蘇琴愫對他的愛不屑一顧,出手撕碎紙,將他破碎的愛扔回給他。
“我是真心愛你的,為什麼你不懂?”他在她的背後大聲呐喊,卻得不到她的回應。
席尚錦的眼中是滿滿的悲傷,他心力交瘁地沖出房門。
席緣實在看不慣她這般的絕情,這樣傷害主子對她有好處嗎?
你聽不到爺一直說著愛你嗎?
你忘了嗎?我是個聾子,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對他那一天嫌棄的話仍耿耿於懷,不相信在短短的幾天之內他會改了心性,她想這一定是他另一套騙她的把戲。
你錯了!你不是聽不見,而是你不用心去聽罷了。只要你肯用心去聽,一定能聽到那令人為之鼻酸的愛語。
席緣意有所指地留下話後離去,讓她一個人靜靜地去思索他的話。
只要想聽就聽得見嗎?
蘇琴愫難以理解地陷入深思。
???
又來了!自從席緣勸過她之後,蘇琴愫總覺得她聽到了席尚錦說“我愛你”的聲音。
認為這是自己心理作祟,因為,她根本不可能聽得見聲音。
她厭惡地拉起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包在被中,看是否能杜絕那聲音傳進她的腦海裡。
她是怎麼了,為何要將自己藏在被子中?
席尚錦擔憂她的情況,每一夜,他都會不放心地來到她的窗前,偷偷地看著她。
“琴愫,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什麼時候你才能正視我愛你的心,什麼時候你才能再次接受我的愛,才能再對我展現你那可人的笑容?”
每一夜,他都會在視窗說一遍同樣的話。
“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我好愛好愛你!你聽見了嗎?”明知她聽不見,他仍執意每天說一遍。
這一夜,他同樣落寞地轉身離去,讓月光灑上他孤寂的身影。
像又聽到他說“我愛你”,蘇琴愫揮開錦被,覺得外頭好像有黑影晃動,她起身走到窗邊,恰巧見到他離去的背影。
他來過?那他有對著她說“我愛你”嗎?
尾聲
席緣交代蘇琴愫要多多到外頭呼吸新鮮空氣,這樣她肚子裡的孩子才能健健康康,所以,她趁著今日天氣晴朗到外頭來曬曬太陽。
坐在花園的大石上,蘇琴愫仰頭看著一棵棵的木蓮樹。不知為何,滿園的花草樹木她特別喜愛木蓮,大概是因為它像是高聳入雲霄的蓮花吧!
自從那一夜見到席尚錦離開玉蓮閣後,她的恨就豁然消失,心中對他不再有怨、有恨,反而開始注意著他的行為。
她發覺他每晚都會來房外看她,但總是停留一會兒後便又離去。
好幾次,她想留住他,但礙於之前給他的難堪而作罷。
雖然她的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她的心卻能聽到他深情的說著“我愛你”的聲音。一想到他的表白愛語,她不禁樂得無法合上嘴。
如果容姨知曉她找到了能愛她一生的人,她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捺不住心中的擔憂及思念,席尚錦決定偷偷地來看蘇琴愫一眼,怎知在踏入花園時就見到他日思夜念的人兒正坐在大石上。
他停下腳步,看著她的背影。
她還好嗎?這樣踏出房門身體受得住嗎?他對她的關心似乎永遠無法停止。
若不是自己親手造成的錯傷了她,他今日就能將她摟在懷裡,光明正大地關心她,不用像現在這樣,再怎麼關心也得不到她的回應。
一步錯,步步錯。他再如何悔恨也挽不回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愛。
“琴愫,你幾時能再看我一眼?”他好希望她能看他一眼,別再無視他的存在。
蘇琴愫霎時僵直了身子。他在她後面!她能感覺得到他。
望著她的背影,席尚錦忍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
他不能再不顧她的意願去親近她,現在的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若是他的出現又驚擾了她,那他的心會比摸不到她還要痛。
既然他來了,為什麼不現身?為何要一直躲在她的身後?
“琴愫,幸好你聽不見,我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在你背後說話。”雖然心疼、憐惜她的殘缺,但是,他仍然感謝老天爺的賜予。若不是她的殘疾,說不定他一生都不會遇到她,那他就找不到他今生的所愛。
明知她不想接受他的愛,他卻能因她天生的殘缺而一次次地說著她根本不想聽也聽不到的真心話。
該回頭嗎?蘇琴愫猶豫著。
“琴愫,我愛你!我這一生絕對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愛意。”明白她聽不到,他放肆地大喊:“我、愛、你!”
又聽見了,她又聽見他說愛她了。
蘇琴愫不再遲疑地回頭,這一刻,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唇形正說著“我愛你”。
她忽然轉頭的舉動讓席尚錦呆楞住了。
兩人四目相交,沒有言語。
她終於肯看我了!他的心是雀躍的。
蘇琴愫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不好,她的頭又轉回。
見她又避開他,原本歡欣無比的心立即墜落無底深淵。她還是不肯見他,還是不肯原諒他,還是不接受他的愛。
笑啊!你不笑的話他會以為你不開心見到他。蘇琴愫在扯出個陽光般的笑容後,才緩緩地轉身。
原本想要離去的席尚錦在見到她的笑臉之後,整個人怔住了,無法舉步離去。
“琴愫……”他不知她現在心中在想什麼。
蘇琴愫張開雙手,等著他將她抱入懷。
席尚錦一見到她的動作,立即朝她奔去,用力地將她擁入懷中。
相擁了許久,他才放開她的身子,仍有些擔心地問:“你原諒我了嗎?”
蘇琴愫笑著點頭。
“為什麼?”
因為我聽見你說“我愛你”。她在他的手心寫下。
“真的?”這簡直是神話,天生耳聾的她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變成了正常人,還聽到了他的愛語?
是真的!
“為什麼你聽得見?”他仍有所懷疑。
她抓起他的手,覆上她的心窩處。
他霎時明白她所指為何——
只要有心,就能聽得見!
—本書完—
[ 本帖最後由 maisy929 於 2009-12-20 22:27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