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空下,一艘私人頂級郵輪在太平洋上迎風緩駛。
郵輪上正在舉行結婚儀式,新郎與新娘的外型都很平凡,但他們滿溢的笑容說明瞭此刻的幸福。
「接吻!接吻!接吻!」
在紅玫瑰和氣球的襯托下,賓客紛紛鼓掌起哄,新郎、新娘也大方的順應觀眾要求,深深的熱吻起來。
「我什麼時候才能像姐姐們和表姐一樣穿上美麗的婚紗結婚呢?」
靠在圓柱旁,左紫萄對這場別開生面的郵輪婚禮有感而發。
她今年剛滿二十,三個姐姐都在二十歲前找到了如意郎君,就只有她,都二十歲了,一次戀愛也沒談過。
為什麼?她長得不夠漂亮?
不是。
左夫人生的女兒都擁有優良遺傳,左家四千金都美麗不可方物,尤其是她,越大五官越出落得精緻無比。
彎彎的柳葉眉,連修剪一下都不必,大大的眼眸在眨動之間恍如會發出寶石般的光芒,挺直的秀鼻不管從正面看、側面看都美得叫人讚歎,形狀優美的菱唇不必上唇膏就很漂亮,大家都說她像芭比娃娃。
那麼是因為她很笨,功課不夠好,所以都沒有人追嘍?
也不是,她功課頂尖,因為愛書成癡,連教科書都K得津津有味,是教授眼中的寵兒,才二十歲就已經跳級完成大學學業了,說她是天才少女絕不為過。
那麼,就是她脾氣刁蠻得令人無法忍受啦?
更不是了,她雖然不是個溫文有禮的端莊淑女,但也絕不是那種被寵壞的富家千金。
她很平凡,過去二十年來,該上學的時候上學,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唯一熱愛的消遣是看書,連什麼是LV 都不知道,天天搭公車去學校,所有的衣物都是撿姐姐們汰舊的。
甚至,她平常還幫教授整理報告當打工,除了學費外,已經不向父母拿零用錢了。
那到底為什麼如此完美的少女會乏人問津?
說穿了,都因為紫萄太不像個女人了。
如果她像別的女人一樣,把時間、金錢花在美容保養和打扮上,又或者,她肯學學怎麼撒嬌,學習一個標準淑女的進退禮儀,不要那麼「隨興」,常常邊走邊吃、對男同學們有話直說,那麼憑她過人的容貌和傲人的家世,她肯定會是夏威夷討論最熱烈的一朵花。
然而她的時間都花在圖書館裡了,導致她空有對愛情的無限幻想卻連一次也沒能付諸行動,只是她本人至今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都沒人追,眼看姐姐們一個個的嫁人了,她希望自己也能有她們的好運。
她是個書癡,什麼書都愛,也什麼書都看,自然吸收了不少書裡的「教義」,書上都說,幸福的婚姻基礎是愛情,如果沒有愛情,那就什麼都甭談。
沒有戀愛經驗的她,當然不可能直接跳過戀愛結婚去,所以想也知道,她想結婚還早。
而且,據某個蒙古算命仙的說法,她和姐姐們都會嫁給世界第一等的男人,事實證明,那算命仙似乎所言不假。
喏,她大姐青檸嫁給普斯國王,二姐白梨嫁給俄羅斯首富,三姐紅莓嫁給佩羅王子,而她,左家最小的小千金,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等著看,看她會嫁給什麼樣的絕品男人。
噢,她壓力超大的說,如果她對個乞丐一見鍾情、墜入愛河怎麼辦?預言真是會害死人耶,害她想談戀愛又怕受傷害,心情真是矛盾。
「小姐,我能和你做個朋友嗎?」
年輕的男性嗓音在紫萄耳邊揚起,她一轉眸,看到手執香檳杯的年輕小夥子,穿著時髦亮眼的西裝,頭髮也弄得相常有型帥氣。
見宛如芭比娃娃般精緻的美少女注意到他了,淩子恩隨即綻放一記迷人的微笑,露出一口潔淨的燦燦白牙。
紫萄瞬了瞬瞳眸,小巧的菱唇拒絕得相當清楚。「不能。」
不是他,不是這個還算好看的小夥子。
她不知道所謂的愛情應該是什麼面貌,她只知道,雖然這小子頗為帥氣,可是卻讓她沒有感覺。
感覺是微妙的一種東西,三姐紅莓告訴她,當她看見一個男人會瞬間心跳加速的時候,那麼就是愛情來臨的時候。
三姐第一眼看見三姐夫藍斯王子時,就有心跳加速的感覺,所以在那一瞬間,她決定了藍斯王於是她的真命天子,後來就努力的給他追追追嘍。
現在,站在眼前的這個小夥子沒有讓她心跳加速的感覺,所以他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為什麼?」淩子恩很不服氣,他可是從來沒有被女人拒絕過。「如果你是擔心我來歷不明,那麼你該知道,這條郵輪上的賓客非富即貴,我是萬達企業的小開,我父親是淩宗南,在政治上很有影響力。」
紫萄眼底浮起了一抹疑惑。
看著眼前的小夥子,心裡對他的感覺從不來電變成了反感。
不知道他在炫耀什麼?家世嗎?又不是他努力得來的,她三姐夫是王子,未來是佩羅的國王,都沒見他炫耀過了,不過是一個企業的小開,不知道有什麼好得意揚揚?
「你是女方的親友還是男方的?」淩子恩以為她不說話是代表心動了,他繼續壯大自己的「聲勢」。「我父親是男女雙方家長的好友,我跟新郎也見過幾次面,待會兒的舞會,我想邀請你做我的舞伴。」
紫萄又眨了眨大大的眼眸。「我不會跳舞。」
她是跟爹地、媽咪一起來的,表姐是媽咪的乾女兒,所以媽咪今天忙得很,忙著跟親友們敘舊,而不太會跟長輩們應對進退的她就落單了。
「不會跳舞?」她的話讓人錯愕不已,淩子恩揚起了眉,俊帥地笑了笑,知道女人通常抗拒不了他的笑容。「你在開玩笑嗎?這裡的淑女沒有一個不會跳舞。」
台灣電子業的龍頭──賀家向親近的友人借了艘頂級郵輪迎娶媳婦,每一位上郵輪的賓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那些上流社會的貴婦名媛,更是卯足了勁爭奇鬥艷,巴不得能在舞會上一展優雅舞技。
「反正我就是不會跳。」紫萄想走了,她連告辭這種基本禮儀也沒說,撩起裙角,轉身快速往甲板上走。
淩子恩又結結實實的錯愕了一下。
她的性格好特別,一股征服的慾望湧起,他追上去,在迎風的甲板上拉住她的傢夥。
「你幹什麼?」紫萄渾身的細胞都在瞬間武裝防備,她瞳眸圓睜地瞪著他,準備這一有個什麼不軌就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身為皇家帆登飯店的總裁千金,她爹地很寶貝她們姐妹四人,請了兩組保鏢,一共八個人負責保護她們的安全。
從小她就愛跟保鏢們學功夫,十幾歲時,常把叫她書獃子的女同學海K一頓,還自以為功夫了得,讓她爹地很抓狂。
現在她當然已經不隨便K人了,可是她的功夫很好,絕對足夠保護自己,也絕對可以把眼前這個沒禮貌又很白目的小夥子過肩摔。
「只是跳支舞,為什麼拒人千里?」淩子恩還是不死心,硬是想跟她跳舞。
「我不是說我不會跳舞嗎?」紫萄蹙起柳眉。
「那我們聊聊天,我叫淩子恩,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他不停追問,因為她越是拒絕,他越覺得她像團謎,引人探索。
「你好煩!」紫萄失去耐性了,她不喜歡這個人!
她驀地反扣住他的手,虎口一縮,簡直要捏碎他的手骨。
「啊──」淩子恩不相信這個美少女是個大力士。
「哼!讓你知道我的厲害,以後不要煩我!」她又抬起腳,猛踹了他小腿骨一下。
「啊──」淩子恩痛得抱住小腿亂跳,好狠的女人!
紫萄飛快從另一邊跑下樓,鵝黃色的裙角消失在樓梯口。
月色灑落,甲板的另一頭站著一名年輕俊美的男子,他幾乎看傻了眼,深邃的目光直視著那消失的嫩色身影,俊容難得的顯現驚訝之色。
她好強悍,但也很美麗……
看著自作自受、像只活蝦般抱腳亂跳的小夥子,須臾,他優美的唇畔不自覺染上一抹笑意,心頭有股微妙的變化。
她真不是個淑女。
紫萄嬌喘著回到房間,確定那個小夥子沒有追上來後,她砰地一聲關上門,雙頰湧現運動後的天然潤紅,髮絲有些淩亂,但是她看起來卻更加嬌艷、更加吸引人。
「怎麼了?」奶媽奇怪的問她。「今晚不是表小姐的結婚舞會嗎?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紫萄一腳踢開一隻高跟鞋,如果不是高跟鞋綁住她,她可以跑得更快。「有個混小子邀請我跳舞,我K了他跑回來。」
奶媽驚訝得摀住嘴。「天吶!我的好小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要知道,這艘郵輪上的賓客都大有來頭,無論她K的是誰,若人家追究起來,都不會善了。
「誰叫他要抓住我的手,我一時情急才會K他嘛。」紫萄把美背向著奶媽。「別說那麼多了,先幫我把這件洋裝脫下來,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這是唯一一件屬於她的洋裝,若不是媽咪堅持要替她買新的來參加表姐的婚禮,她還想穿姐姐們的舊洋裝來就好,畢竟那些都還又美又新,沒人穿太可惜了。
「你喲,再不淑女一點就快嫁不出去了。」奶媽小心翼翼地替她鬆開洋裝密密麻麻的細扣子,嘴裡邊叨念。
紫萄眨動眼臉,揚起了眉梢。「意思是,如果我裝成淑女就嫁得出去嘍?」
她當然渴望戀愛,可是要違背自己的本性那麼做作,她寧可做個老姑婆,更何況她也學不來怎麼嬌滴滴。
「起碼不會嚇跑男人。」奶媽沒好氣的答。
「嚇跑男人豈不很好,那我就可以陪你一輩子了,奶媽。」紫萄嘴甜地說。
奶媽雖然是她們姐妹共有的,可是她最小,奶媽也就最疼,嘴裡老是罵她念她,但遇到事情,總會替她擋著先,所以她覺得自己有兩個媽,一個是她媽咪,一個是奶媽。
「我才不要你陪我一輩子呢,我要看你有個好歸宿,等生了孩子,我再替你帶孩子。」奶媽臉上浮起笑容,好像已經看到一個新生命誕生。
「哈!我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還生孩子,會笑掉人家大牙的!」紫萄脫下累贅的長洋裝,穿著絲綢連身短襯裙往床上一跳。「累死我了,奶媽,我要泡澡!」
「知道了。」奶媽走進浴室放水,從冰箱端出一盤水果拿到床上給她的心肝寶貝。
「哇!葡萄好甜哦。」她一顆接一顆的吃著最喜歡的葡萄,或許是因為她的名字吧,所以葡萄就變成她最愛的水果了。
「奶媽,我還要熱牛奶。」紫萄在床上滾來滾去,柔柔亮亮的髮絲全往上撥,就像幅潑墨畫。
紫萄有一頭漂亮的黑髮,所以奶媽從來不許她染或燙,她也樂得清湯掛面好整理,因為她實在弄不懂那些造型發雕之類的。
「知道、知道,老早準備好了。」奶媽從微波爐裡取出一杯熱牛奶。「就知道你去宴會什麼都不會吃,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放著山珍海味不會享受,就愛喝牛奶吃葡萄。」
紫萄淘氣一笑。「人家喜歡嘛。」
其實她沒那麼嬌,只是知道奶媽年紀大了,時常認為自己沒用,所以就故意裝小裝懶,凡事要奶媽照顧她,這也是一種「孝順」的表現哦。
「奶媽,這艘郵輪真舒服,什麼都有,難怪表姐的結婚派對要舉行個六天六夜了,就算在這裡住一個月也不會悶。」
她一想到郵輪上居然還有間藏書豐富的圖書室就樂歪了,不愁無聊。
「那是表小姐對你們特別。」奶媽把紫萄隨意扔在地上的昂貴洋裝整理起來掛好。「你和總裁、夫人的房間就跟咱們飯店的總統套房差不多了,應有盡有,表小姐這次的婚禮肯定花了不少錢。」
「表姐穿上婚紗好美,你應該去看看的,奶媽。」她腦海裡都是新娘,至於她的表姐夫──新郎倌長得怎麼樣,抱歉,她沒注意。
「我的寶貝將來穿上婚紗肯定更美。」奶媽說得斬釘截鐵。
紫萄噗哧一笑。「奶媽,我在你眼中什麼都好。」
就算嫁不出去也沒關係,有這麼多人愛她,已經很幸福了。
郵輪的頭等艙就宛如度假飯店的頂級套房,長方形的餐桌上,頭尾有一男一女對坐著用餐,他們享用的是西餐,旁邊另有兩名侍者在服侍他們。
金皓月一向不習慣和閒雜人等一起吃飯,而王茜柔是他的未婚妻,自然有資格可以跟他同桌用餐。
然而,這是令人窒息的。
茜柔在心裡第一百次歎息,如果婚後也要過這種生活,和丈夫相敬如冰,她會很埋怨父母為何要擅自為她指腹為婚,讓她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終身伴侶。
金皓月是個很俊美的男人,只要他出現的地方,總能吸引眾人的目光,他有一股很特殊的氣質,就像黑暗中的寶石,自然會聚焦。
但是除此之外呢?
對她而言,看他就像霧裡看花,總是看不清,如果這男人能親切點多好,她需要的是一個能陪她談心、陪她分享的老公,而不是一個連一起吃飯都如坐針氈的老公。
「這裡的牛排很鮮嫩,龍蝦湯也很入味。」茜柔努力尋找話題聊天,她的願望很小,只希望他給一點回應。
很多時候,她覺得自己比金家的寵物還不如,好多次看到他在跟他的寵物講話,就像一個極有耐心的男朋友。
唉,多希望他那雙修長好看的手也能揉揉她的頭,就像他在摸寵物一樣,那時的他是有溫度的,面對外人時,卻又自動降溫了。
「我沒什麼胃口,你多吃一點。」金皓月優雅如常的切著牛排,連抬眼看一下未婚妻也沒有。
金家跟王家是世交,兩家的女主人是手帕交,所以不難想像,這段指腹為婚的婚姻是怎麼來的了。
他在兩歲時就已經有未婚妻了,就是當時在王夫人肚子裡的小茜柔,一知道好友懷的是女兒,金夫人就立即決定了這門婚事,他才兩歲,當然連反對的餘地也沒有。
他並不是嫌茜柔不好,而是認為自己無法給茜柔幸福,他不是一個體貼的男人,也不會把時間花在另一半身上,所以她會很辛苦,也會很寂寞,這些都是可以預知的結果。
「皓月,待會兒吃完飯,我們去甲板上散步好不好?外頭的星星好漂亮。」他的回應著實令人失望,但她想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她可以在婚前走進他的心裡嗎?他是那麼俊美,如果他能再平凡一點就好了,但頂著金氏集團的光環,他註定是不凡的。
「我想休息。」即使知道茜柔渴望他的溫柔,但他沒有心,一個沒有心的人要怎麼給別人溫柔?
「喔……」茜柔黯然的垂下眸子,他不知道給她碰過多少釘子了,到底還要折磨她多久?
難道自己只能望著他的背影,等待奇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