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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八字缺兩撇 作者:葉起舞

八字缺兩撇 作者:葉起舞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1153個瀏覽者
為了生計,她行行出狀元的當運將,
但她沒想到當運將還可以載到帥哥,
真是卯死啊!
可運將跟小提琴家是兩個世界的人哪!
帥哥只能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她還是擦擦口水別作夢的回家去。
誰知道──
帥哥竟然拐她回家還對著她喊老婆?!
害她心花朵朵開的以為自己出頭天。
這美男子一天到晚跟她「勾勾迪」,
光是當她的男朋友還不夠,
鋼琴家教、顧客、金主通通兼去做。
還以為這種好日子可以繼續過下去,
卻忽然殺出一個只有八歲智商的未婚妻,
想跟她搶耐操好用的男朋友,
哼!下輩子投胎再來也沒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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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月天,艷陽天,一年之中最熱的一個月。

  對於太陽,多數人是能避就避,如果真的避不了,至少也希望在外面站不到兩分鐘,就能跳進一輛充滿冷氣的車子裡,到了目的地,又可以跳進另一間充滿冷氣的屋子內。這樣眺進跳出,也許可以忘掉酷暑帶給人的煩躁。

  下午五點半,機場裡的旅客與車輛川流不息,汽車排氣孔排出來的熱空氣使光影產生一陣陣波動。沒看到預期中的接駁車,幾乎所有人都遠遠躲在有遮避功能的騎樓下,誰也不願靠近熱到發燙的馬路一步。

  熱是正常的,熱是使人厭煩的,但更恐怖的是,今天竟然連一絲風都沒有,這時如果有人說他自願站在馬路邊超過兩分鐘,請服了他,直接叫他神吧!不過,應該是神經病的神。

  叩叩叩!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車旁輕敲著車窗,羅意晨按下電動車窗,有些抱歉的看著他--

  「不好意思……」她才說了這幾個字,突然就頓住了。

  天啊!好帥的男人!

  只是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與西裝褲,但他看起來可不像餐廳服務生。半長的淺棕色頭髮有些濃密,看起來十分有型,方正寬廣的前額使他多了幾分豪邁:挺直的鼻樑更添了幾分貴族的氣息;明亮有神的眼睛蘊涵著超強電力;豐潤的嘴角噙著溫雅的笑意,似乎很會甜言蜜語。

  這是個剛毅中帶著輕柔的男子,挺直的脊樑訴說著他的驕傲,有型的下巴傳達了他的堅持,修長優雅的手指告訴她--他是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這輩子大概什麼粗活都沒做過。

  好個得天獨厚的貴公子啊!這一生中大概沒什麼機會再遇上這樣的人了。

  男子看見司機是個年輕美眉,先是楞了一下,但隨即恢復正常,只是覺得奇怪的問:「為什麼鎖上門?」他退後半步,理所當然的道:「把後車箱打開吧!我有行李托運。」

  國際機場入境處,相信許多人都有行李托運,她又不是不知道,實在不用他來提醒。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怎會開始發花癡的,但她知道自己得立刻清醒過來,人家帥哥還等著她的解釋呢!

  「不好意思,剛才沒說清楚,我的車已經有人預訂了,請你找別的出租車好嗎?」剛才忙著看帥哥,當然說得不清不楚了。

  她,羅意晨,二十二歲,白天是出租車司機,晚上在餐廳端盤子,生活在有金錢壓力的家庭,每一份收入都必須把握,每一份支出都必須計較。

  要是情況允許,她也很想賺這個帥哥的錢啊!

  「剛才連續三架飛機落地,出租車全跑光了,只剩妳這一輛。」男子轉頭看了看後頭一整排的私人轎車,微微皺眉,似乎是對車子所排放的廢氣在抗議。炎炎夏日,又熱又不潔的汽車廢氣實在不受歡迎,更何況他現在還站在車外和這位秀麗的女出租車司機爭論呢!

  他,莊達彥,三十歲,音樂世界的寵兒,小提琴樂界的代表,從小接受音樂的熏陶,的確如意晨想像的沒幹過什麼粗重活,說得誇張一點,連比小提琴重的東西都沒拿過幾次。

  如今他長期住在德國授課,好不容易回來台灣,又是為了工作,真是一刻不得閒啊!

  「真的抱歉,再等一下應該會有車子進來,我朋友……」意晨再三解釋。

  「我可以出雙倍價錢。」達彥還沒放棄。

  「這是誠信問題。」意晨為難的看著他。

  「對不起,我想我太沒風度了。」他露出抱歉的笑容,本該就此別過,這時出現一個人,使他又重新燃起希望。

  「嗨!意晨,怎麼了?」一位俏麗的短髮女郎探頭問。

  「嗨!美夕,這位帥哥想坐我的車,我告訴他我有客人了。」意晨兩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

  「哦?」叫美夕的女子側頭一看,這才發現身旁真的站了個大帥哥,她連忙笑道:「不介意的話,一起坐好嗎,帥哥?我只有一個人,所佔空間不大。」

  「當然不介意,」達彥露齒一笑,看看意晨,再看看美夕,「能和兩位美女同車,是我的榮幸。」更何況能立即擺脫這種悶熱的天氣,何樂而不為呢?他可不想待會兒又要和別人搶奪出租車。

  意晨聽了他們的對話,反應靈敏的按了後車箱的按鍵。砰的一聲,後車蓋彈跳掀起,人也利落的下了車。

  「這就是你的行李?」下車後,她疑惑的看著他手中的「行李」問。依小東西的特殊外型看來,一般人皆能輕易的分辨出它是把小提琴。瞧他保護有加的樣子,直接拿進後座就好了呀!幹麼要她開後車箱?

  「抱歉,不只如此,我的行李還在那邊的推車上。」達彥笑笑,手指往不遠處一指,整整三大箱的東西堆在一台大推車上,像一座小山似的。

  「喔!幸好我的行李只有這麼一點。」一旁美夕做出一個咋舌的表情,提了提手中的小提包,順手丟進打開的前座車窗內,然後自行開車門進去,升起車窗,不讓冷空氣外流。外面的事,就留給那兩個人慢慢喬好了。

  意晨看看行李,再看看身邊的男子,苦笑道:「希望待會兒你給的小費夠多。」

  「我知道有點誇張,介意我用音樂來補償妳嗎?」他揚了揚手中的小提琴,幽默的道。

  「謝謝。不介意的話,我覺得小費實惠多了。」意晨瞟他一眼,自動自發的往行李小山走去。基於服務原則,她通常會幫客人將行李安頓好。

  「妳覺得音樂不能代替金錢?」達彥跟上她,心裡不知為何很在意她的答案。

  「這倒不是,我認為音樂太值錢了,一般老百姓根本玩不起。」她悵然若失的歎口氣。

  「妳不喜歡音樂?」他又問。

  「我喜歡音樂,只是沒錢玩!告訴你,我連正版CD都買不起!」她有些憤世嫉俗的回答。

  「妳在告訴我,妳買盜版CD?」達彥招手請一位機場人員過來搬行李。

  「NO!我在告訴你,我不買CD!反正依台灣音樂電台播歌的頻率看來,新歌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兩次以上,聽三天就厭倦了,沒什麼好買的。」意晨動手幫忙推行李,而他從頭到尾只是跟在旁邊而已。

  「妳喜新厭舊的速度可真快呀!」他沒有批評的意思。

  「如果一首歌的旋律聽一次就記住了,對它的熱情又能持續多久呢?」她從後車箱拿出固定行李的繩子,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聽一次就記住了?」達彥感覺神奇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吹牛。對於流行音樂,他本人也有同樣的能耐,不過對於另一種,就需要一點天賦了。「建議妳聽聽古典樂。」

  機場人員快速上好行李,意晨立刻動手綁牢。

  「你是指貝多芬、莫扎特之類的嗎?又不是沒聽過。」她邊工作邊回話,眼角餘光瞟見他付給機場人員一張一佰元的小費。嗯,這個有錢人不亂給小費,為人應該不至於太愛仗勢欺人。

  「妳不是在告訴我,妳聽一次就記住了吧?」達彥有趣的看著她問。

  「基本旋律是沒什麼問題,但如果要分清楚每種樂器在每個小節出現的時間,那就必須再聽一遍。」意晨完成固定的工作,拍拍手,神情仍然得意。畢竟一般人是沒辦法只聽兩遍就記住一首交響曲的。

  「吹牛。」看著她年輕俏皮的樣子,他突然很想撥亂她盤成髻的頭髮。這女孩有股不可思議的魔力,似乎能讓人永遠記住她,而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是不是吹牛,你大概也沒機會知道了。不過我告訴你,我很少說謊的。」

  「很少,表示偶爾也撒謊。」

  「你在猜我這次有沒有撒謊嗎?」

  「妳在等我給妳機會證實嗎?」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還不快上車,外面不熱嗎?」車內的美夕小姐等不到人上車,這會兒降下車窗探出頭來問了。

  這時達彥才發現,他竟然忘了酷暑帶給人的不適,只為了和這個年輕的女出租車司機多講兩句話!
  

  意晨身為司機,為了交通安全,總是盡量少說話,倒是身旁這位叫美夕的女孩對大帥哥似乎情有獨鍾,不斷找話題與達彥攀談,讓他對她的主動也是印象深刻。

  卓美夕是個留加學生,非常健談,尤其碰上大帥哥更是不會手軟。

  她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只告訴她英文名字尼爾。

  她問他做什麼的?他回答是拉小提琴的。

  她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回答今天沒有。

  她問他電話號碼幾號?他說他沒帶手機,不記得了。

  然後,一路上就聽美夕不斷吱吱喳喳的說著自己在加拿大有多無聊,每次一放假就巴不得能馬上飛回來,享受台灣的熱情與便利;她說加拿大除了風景美外,無一可取之處,以後要移民絕不要選加拿大。

  達彥去過加拿大,基於男人的風度,也和她聊了些加拿大的風上民情等等。其實和美夕說話並不無聊,只是他不習慣這麼多話的女人而已。

  半途,美夕先下車,臨行硬塞了張紙條給他,紙條上寫的當然是她的名字與電話。意外的是,上頭的附註更驚人--她說她不排斥一夜情!

  問題是,他不喜歡太主動的女人,而且排斥一夜情,這點和她完全相反,所以卓小姐若想等他打電話給她,還是別癡心妄想了!

  美夕下車後,出租車內突然變得安靜許多,達彥沒有主動和意晨聊些什麼,這時候,他才有空注意到她駕照上的名字。

  羅意晨,聽起來不像沒讀書的人取的名字,她看起來也滿聰明的,為什麼不繼續升學呢?看來又是經濟因素吧!

  「妳為什麼要選擇開出租車當作妳的職業?」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爸爸是出租車司機,可是他白天老是賴床偷懶,晚上又跑出去賭錢,賺的甚至不夠油錢,更不用說給家用了。反正車子已經租了,我就告訴我爸,白天讓我來開,晚上再輪他,這樣物盡其用,也減少他賭錢的時間,全家人都贊成,所以我就成為出租車司機了。」

  「幸好妳不開晚上,否則對妳這麼年輕的女孩來說太危險了!」出租車犯罪事件總是居高不下,他不禁為她的安危捏把冷汗。

  「在固定時間到固定的地點去,總會固定碰上某些人,所以我載的大部份都是熟客,沒什麼危險的。這是我自己發現的哦!」說著又是一陣得意。咦?奇怪,她為什麼老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有多聰慧呢?聰慧又不會讓她多賺他一分錢!

  「妳晚上不開車,都做些什麼?」這女孩引發他的好奇心,讓他不由自主的一步步追問下去。

  「我晚上到我叔叔的餐廳去端盤子,很累,但是小費很可觀,不去可惜。」

  「家裡這麼缺錢用嗎?為什麼不利用晚上的時間進修?」她不會是想開出租車過一輩子吧?

  「帥哥,你怎麼都問些讓我難堪的事呢?盡說家裡那些無聊的事,你不會有興趣的。」那些「無聊」的事,真的讓她覺得自己和他之間有如天壤之別,但即使只是萍水相逢,她也不想讓他更加瞧不起她。

  「怎麼會無聊咧!難道是妳有秘密?妳準備存錢開創自己的事業?快告訴我!我用我的秘密和妳做交換。」他慫恿道。

  「我沒什麼秘密啦!你不要把我的生活想得這麼精采。」意晨無奈的搖搖頭。

  「沒秘密幹麼不說?這種服務態度我可是要扣妳小費哦!」她越是不肯說,他就越想知道。

  「你確定要我說?我的無聊事可能要說上三小時,而你的目的地不到三分鐘就到了,你要我把車停在哪兒可得先說明。」她告訴他。

  達彥往外面一看,發現的確離目的地不遠了,只好打消要她說清楚的念頭,專心指路給她走。

  到了定點,他下車按電鈴,等著僕人過來搬行李,而意晨則下車解開後車箱的固定繩,並憑著長期勞動的蠻力將行李拖下車!

  「哇!原來妳的秘密就是想參加世界奧運的女子舉重個人項目!」達彥笑著揶揄道。他沒伸手幫忙,不僅因為他沒這習慣,也因為他怕扭傷了他吃飯的傢伙--他珍貴的手指。

  「是啊!我每餐都吃三碗大力丸配一碗白飯。」她喘了口氣,也幽他一默。

  「最後的機會,妳確定自己沒有秘密?」他玩心不改的問。

  「也許你可以先說一下你的秘密。」她笑著回道。

  「嗯,妳的秘密要說三小時,而我的秘密要說三天三夜,看來我們兩個都沒時間了,我還是乖乖的付錢了事吧!」他從皮夾裡挑出三張仟元大鈔給她。

  「不用那麼多,我都照表收費的。」意晨掏掏口袋,想要另外找零給他。

  「服務是無價的,妳的服務值得那麼多。」達彥誠懇的道。

  「那就謝謝惠顧了,希望下次還有機會為您服務。」沒錢的人,怎麼會和錢過不去呢?也許這會留給他一種小貪財的印象,但雨人也許沒機會再見了,這種小細節就別去理它了吧!

  意晨不想去高攀又帥又有錢的人家,而身為音樂家的達彥也不想和中下階層的出租車司機牽扯太深,所以即使兩人心中部略有所感,但也只能這樣了。

  僕人搬走了行李,意晨也上車揚長而去,本來事情合該到此為止的。

  可是在踏進自家上地的那一刻,達彥猛然轉身又追出去--

  天啊!他忘了他老婆了!
  

  最後一趟車了,意晨回到家準備和父親換班,於是前後稍微整理一下,保持車內的整潔。

  這時,她發現後座有樣東西,而且很眼熟。絕對是剛才那位帥哥掉的!

  看不出來他那麼粗心大意,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忘了提醒他……

  這是月老的惡作劇嗎?她很怕多看他一眼,就會多喜歡他一分啊!

  此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意晨,妳絕對想不到剛才誰打電給我!」電話另一頭,美夕興奮異常的說。

  「不會是剛才和妳同車的帥哥打的吧?」她試著平靜的回答。

  「妳怎麼那麼會猜?尼爾一直都表現得溫文有禮,我還以為沒希望了說。」

  「我剛才發現他心愛的小提琴掉在我車上,而我看見妳塞紙條給他,妳又認識我,妳說,我為什麼這麼會猜呢?」意晨小心翼翼的抱起小提琴,關上車門,邊講電話邊往住家電梯走去。

  「也是啦!不過他說明天中午請我吃飯謝謝我,妳說,我們有沒有可能發展成夏日戀人?」她的意思是,過完暑假,她又得回加拿大唸書了,無法掌握身在地球另一端的男友,尤其他是一個又帥又多金的男人。所以,她的戀情只能維繫一個夏天而已。

  「小姐,人家只是謝謝妳而已,妳別自作多情了!更何況他請妳吃的是午餐,又不是晚餐,分明是不想搞得太有氣氛啦!」意晨很實際的分析給她聽。她和美夕的交情,可以說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也許是因為她家貧,美夕富裕;她聰明,美夕憨直;她實際,美夕夢幻;這種互補的性格讓兩人更加契合。

  「說得也是。可是妳能不能不要這麼嘴賤?讓我作一夜美夢會死哦?」美夕翻翻白眼,連聲抱怨。

  「我當然不能阻止妳作夢,我還希望妳能分點好夢給我作呢!我這個人現實到連夢都不會作。」意晨羨慕的道。她說的是實話,因為她只會作一些關於生活瑣事,很無聊的夢。

  「改天送妳一顆我的枕頭吧!看看睡不一樣的枕頭會不會作不一樣的夢。」

  電梯來了,裡面一個人也沒有,意晨伸手按住上升鈕,最後又問了美夕最現實的一句。

  「帥哥尼爾有沒有說,要我怎麼歸還小提琴?口水流滿地的小姐?」

  「哦!對!」她這才想起打這通電話的首要目的,「尼爾說,要妳明天早上九點送到他下車的地點去。」

  「知道了,我要進電梯了,改天再聊。」

  意晨收了線,走進電梯,看著電梯門關上,緩緩往十三樓升去。

  電梯打開,迎面而來就是一陣吵鬧的聲音,連厚重的鐵門也掩蓋不住--一定又是父母親為了哥哥的事在吵架了。

  唉!真是個吵鬧的家啊!有時候真不想回來……

  手握鑰匙,意晨在門口靜靜的站了約一分鐘,這才開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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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隔天早上九點,意晨拿著小提琴重回達彥下車的地點--眾富豪居住的陽明山仰德大道。

  按了對講機,原以為僕人或帥哥會親自出來拿小提琴,想不到鐵門應聲而開,僕人說孫少爺請她自己把東西送進來。

  孫少爺?這麼說,這裡就是那位帥哥的家嘍?那為什麼他要騙她和美夕,他住在德國?真是個沒誠意的傢伙!

  不過算了,也許人家不想和她們這種階層的人打交道,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探頭看了下,發現門邊有個大石碑,上頭刻著「沁蓮香捨」斗大四個字。果然是豪宅,連房子都要特別命名。

  又等了會兒,四下無人,意晨心想是不會有人來帶路了。那要她怎麼進去呢?走進去,還是開車進去?

  昨天到這裡時,天色已經昏暗,看不太清楚,現在白天光線充足,她才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做有錢人的房子。

  有錢人的房子,就如同好萊塢電影裡演的,外面是一扇鏤空的漆黑色鐵門,周邊有大石塊砌成的圍牆,彷彿碉堡般固若金湯,進可攻,退可守。

  正對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條碎石子路,走起路來會沙沙作響的那種。旁邊有草皮、有林木,就是看不到邊際。碎石子路後面,隱約可以看見一座噴水池。而主屋呢,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到。

  這下,她終於可以體會什麼叫做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意境了,看來人家真正的大門,還要走上十幾分鐘才會到。

  既然走路太遠了,那就開車吧!

  意晨回到車上,重新發動引擎,緩緩沿著碎石子路開進去。

  到了噴水池時,她才知道這只是第一座,轉個彎再走一小段還有第二座,接連下來第三座是大型噴水池形成的圓環,圓環後面才是主屋。

  意外的,主屋看起來並不氣派,只是維多利亞式的房子,兩層樓高,大了點而已。

  不過裡面的裝潢就不那麼樸素了,古董、名畫、大理石地磚、水晶牆……

  天啊!牆裡面還有魚在游,這裡一定是異世界!

  本來以為把東西交給僕人就算完成任務了,想不到僕人領著她繞來繞去的,最後繞到一間房前,幫她開了門,又自行離去,害她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

  房門一開,一陣陣美妙的小提琴聲流洩出來,如果這是那位帥哥所演奏的,那他絕對是個大師級的人物。說他只是個拉小提琴的,實在太輕描淡寫了,他絕不只他自身形容的那麼簡單。

  意晨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生怕打斷了主人的雅興。待她走進一看,又是另一個天地。

  天啊!這問就是有錢人自設的樂室吧!簡直大得像一座小型音樂廳,只差沒有設置階梯式的座椅而已。室內場地呈半圓形,兩面牆均陳列各式樂器、樂譜,正後方是個舞台,舞台上有架平台式鋼琴,還有一位真正的琴師……

  老天保佑她的心臟別跳出來!因為受音樂包圍的他,看起來比昨天更帥、更魅惑人心!

  而樂聲在弧形建築的共鳴下,聽了讓人不禁起雞皮疙瘩、寒毛直豎的感動。

  多麼動人的旋律啊!現場聽到和電視、收音機裡聽到的果然不一樣,難怪那些有錢的紳士、淑女們老喜歡花重金聽現場演奏,花錢不是沒有道理的。

  達彥明知有人進來了,但仍沉醉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沒有停下來。他甚至直盯著意晨的眼睛,彷彿在催眠著她,蠱惑著她……

  意晨靜靜的站在舞台下欣賞,整個人浸淫在優美的音符裡。

  兩分鐘後,達彥做個Ending,將手上的小提琴往鋼琴上面一擺。

  他跳下舞台,劈頭就說:「對不起,老婆。」

  意晨還沒從迷離的音樂情境裡跳脫出來,聽到他的話,只是傻傻的看著他,好半天做不出回應。

  「你……剛才說什麼?」她不確定的問。

  「我在和我老婆說話呀!這是我第一次忘了它。」達彥笑著伸手拿回她手中的小提琴,拉開護套,打開琴盒,拿出琴身,愛不釋手的撥弄了兩下琴弦。

  「我聽說有人將車子當老婆,但卻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小提琴當老婆。」幸好他口中的老婆不是她,想把她嚇出心臟病來呀!但……有一瞬間,她真的作了那種不該作的夢了。

  「我不會開車。」他不在意的回道。

  「男人不會開車?」這倒少見。不過人家有的是錢,願意為錢開車的人多得是,不會開車也不怕出不了門。

  「女人也有不會生孩子的呀!男人不會開車不算新聞。」達彥不以為悔的坐在舞台上,抬頭細細的打量著她。這舞台高度約到膝蓋,當座椅剛好。

  今天的她和昨天沒兩樣,同樣梳著髮髻,穿著連身工作褲,臉上脂粉未施,怎麼看都只是個中等美女。可不知為什麼,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甚至為她遺忘了心愛的小提琴,真是生平頭一遭啊!

  「呃,那麼,物歸原主,我走了,再見。」意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說著退後半步。這次可能是真的再見了。

  「等一下!」他突然拉住她的手,不知道自己留住她幹什麼,但他克制不了那股衝動。

  「還有事嗎?」也許他需要她開車載他去約會。

  「妳上來。」達彥將她拉上舞台,安置在鋼琴椅上,拿起角弓,他隨便拉了個音。「妳說妳聽一次就能記住旋律,我想測試一下妳的聽力。」

  「我聽得出來你老婆的音色比剛才那支小提琴深得多,它的爆發力好比原子彈那樣驚人。」她說。

  「沒錯,我老婆是出自Stradivarius大師親手調製的美人,價值超過一百萬美金,剛才那支不過是普通意大利師父制的小提琴,三十幾萬美金就能買得到。」

  「是嗎?音樂真的是『無價之寶』。」意晨微諷的道。聽聽他口中的價格,都是以美金計價,好像不把錢當錢似的!而她剛才還將一百萬美金拿在手上,可是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想到他將一百萬美金提著在街上走,她實在無法瞭解有錢人都在想什麼?兩人生活的層次實在差太遠了!

  「妳好像不太開心。」他又拉了個音,尋找著不同音域的質感。

  「沒有,只是有些受驚嚇而已。」

  「受驚嚇?」

  「是啊!自從進入你家後,從頭到尾,我的腦子裡只有『天啊』兩個字可以形容。」她做出一個抓狂的表情及手勢。

  「嘿!別會錯意了,我暫時住在這裡,並不表示這裡就是我家。」達彥放下小提琴,提出反駁。

  「剛才那位僕人明明就喊你孫少爺。」意晨直言道。

  「因為這是我爺爺的家,下人當然喊我孫少爺。家的定義是住的地方,我在德國買了房子,住在那裡,當然那裡才是我家。」他不知道自己幹麼跟她解釋那麼清楚,但讓她誤解他覺得很不愉快。

  「哦。」她回了一聲,突然發覺自己怎麼把氣氛搞得這麼嚴肅。他們連朋友都稱不上,根本不需要跟對方解釋些什麼。「你剛才拉的是什麼曲子?」她問。

  「德布西的回憶。」

  「我以為小提琴只能用來拉韋瓦第的四季。」意晨以笑容化解尷尬。

  「因為那是小提琴的經典。」達彥也鬆懈一笑,將小提琴重新放回胸口。「妳聽過完整的四季嗎?」

  「完整的四季?」

  「完整的四季分春夏秋冬四首協奏曲,每首協奏曲分三個樂章,全部演奏完需要四十分鐘以上,我想在收音機裡是聽不到的。歡迎進入古典音樂的世界。」他說著一笑,搭上角弓,架式十足,開始演奏起來。

  他剛剛說要考她的聽力,難道真要她聽完四十幾分鐘的四季才肯放人?

  她不解的看著他,但見他如沐春風似的演奏著,竟情不自禁的,整個心情都跟著走入春天。

  不同的人,不同的琴,表現出的功力就是不同。尤其當一名擁有高超琴藝的大帥哥站在眼前,只為她一個人表演時,那令人陶醉的氛圍,比起音樂本身還要驚人。

  害怕他發現她眼裡的思慕,她悄然閉上眼,卻看到春雪融化,聞到了花香,聽見了鳥語。她想像自己和他一起躺在一片花海之中休憩,天神們坐在雲端彈奏神樂,世界彷彿變成一幅只有春季的美麗圖片。

  好一會兒,她以為自己會在他溫柔的臂彎中沉睡,他突然領著她跳起圓舞曲,熱鬧得像在開音樂茶會。

  驀地,樂風一轉,天空開始出現陣陣悶雷,氣壓低得連皮膚都能輕易感覺。

  夏天到了,熱空氣滯留不前。她像只小狗一樣張開嘴吐著熱氣,希望能驅走心頭的那股燥熱。可是這麼做根本沒用,因為那種純然的暑氣,就像她對他的渴望一樣,只有南極的冰山才能驅趕得了。

  暴風雨來了,非但沒帶走暑氣,反而讓她覺得像在洗三溫暖一樣,又熱又黏,直想將全身的衣服給脫掉,直接享受他和暴雨的洗禮。

  這時,樂聲戛然而止,她發現自己整個血液都沸騰了,氣息紊亂,嬌喘不已。

  張開眼,帥哥就在眼前,他的情況和她差不多,眼裡滿是情慾。

  原來音樂真的可以當催情劑,尤其是這樣的臨場表演,不受震撼的一定是木頭無異。

  「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帥哥尼爾。」意晨瞇起眼睛問,可以感覺自己的眼裡有水氣。

  「莊達彥。妳好,羅意晨。」

  當他正確的叫出她的名字,她便知道自己淪陷了。因為那表示彼此不再是陌生人,他們已經準備好接受這段非理性的感情了。

  他將手中的小提琴隨意往鋼琴上一擺,猛地抱起鋼琴椅上的她,攫獲她的唇,給她一個比夏日陽光更能灼傷人的吻。
  

  順從自己的渴望是人之常情吧!可是為什麼她感到微微的罪惡感呢?

  她應該拒絕他的逾越的,畢竟和自己的好朋友喜歡上同一個人壓力很大,現在也不知該如何向美夕說明,她應該繼續去當她的出租車司機的,待在他的身邊,她可能會少賺很多錢,家人勢必追問原因,她應該在物歸原主的那一刻就逃走的,她沒有時間談戀愛,尤其是這段戀情明顯的沒有結局。

  可是,她留下來了。

  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孩,有平凡人的嚮往,平凡人的慾望。

  而如今,兩人並坐於價值不菲的黑色大鋼琴前,她看著他,無法想像這樣不平凡的男人為什麼會看上自己。

  「妳確定自己沒學過鋼琴?」達彥不可思議的側頭看進意晨的眼睛。

  一吻之後,她害羞的轉移他的注意力,於是將目光調向這架大鋼琴,還問他會不會彈鋼琴。

  這不是廢話嗎?他當然會!出身音樂世家,家裡的樂器又不是擺著好看的,當然每一樣都會,而且不只會一點點。

  她又問他鋼琴和小提琴哪一種比較簡單。他回答以初學者來說是鋼琴,然後她便順理成章的要他坐下來教她彈琴。

  看她一臉熱衷的樣子,他實在不想潑她冷水,於是試著彈幾個音給她試試。只是他無論彈什麼音,她都能跟上,雖然只是基本指法,但說她沒摸過鋼琴實在無法令人信服。

  「我真的沒學過鋼琴。」意晨手在動,眼睛卻看著他。這種速度有那麼難嗎?何況他們一次才動一隻手而已呀!

  「妳的指法完全不像個初學者,難道搬行李和端盤子與彈鋼琴相差無幾?」這種實證方式也太另類了吧!

  「帥哥,你從頭到尾都在侮辱我的職業哦!」意晨皺皺眉,不甚高興的瞟他一眼。

  「抱歉。」他趁著貼身之便,傾身親了一下她的髮鬢表示懺悔。意晨的頭髮已經被他解開來了,長度比他想像中長,柔軟滑順的髮絲,泛著豐潤的光澤,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美的地方了。

  他喜歡她的長髮。

  「一般人大都會覺得鋼琴的音色美多了,為什麼你會選小提琴當作你的專業項目?」意晨看著樂譜,試著讓手指跟上眼睛的速度。雖然她沒正式學過彈琴,但感謝學校還有音樂課教她基本音符。

  「當然我也喜歡鋼琴,想當初選科時,我也是考慮了好久才決定走小提琴的路線。小提琴的表情非常豐富,不單單只是拉而已,撥、挑、敲、擦、滑,每一種聲音都有它不同的風韻,或輕或重都影響到一首曲子的成敗。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帶著它到處去,有需要時它都不會缺席。」達彥雙手聯彈,叮叮咚咚的從這頭彈到那頭,複雜的指法連用眼睛看都覺得眼花撩亂,更不同說跟著彈了。

  「你又在考我嗎?」意晨困惑的看著他有力的手指。

  達彥爆笑一聲,摟著她的肩寵愛的說:「妳不要被害意識這麼強好嗎?那只是隨性彈彈而已,沒特殊意義。」

  「隨性?像你這種隨性要學多久?」她羨慕的問。

  「經常練習的話,三年四個月吧!」三年四個月是一般人對出師的統稱。

  「你在ㄎㄨㄟ我?」她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達彥笑著捧住她的雙頰道:「妳認真的樣子真可愛!讓我忍不住想再親妳一下……」

  「啊!等一下!十一點多了,你不用準備去赴美夕的約嗎?」意晨羞紅著臉閃躲。他們才第二次見面就舌吻了,雖說剛才是因為被音樂挑動了情緒,但冷靜下來之後,她還是覺得太快了。

  「達彥!我還在想你怎麼在音樂室混了這麼久,原來是藏了個小妞!」

  這時,一聲宏量的男音穿越空曠的音樂室而來,一位白髮白鬍鬚的老翁手持手杖朝他們走近。他圓圓的身體,紅光滿面,顯然是個樂觀之人。

  「爺爺!」

  兩人同時轉過身來,但依然坐在鋼琴椅上沒起身。

  達彥並沒對自己和年輕女性的親密相處有任何解釋,只是滿臉笑容的回答老人,「我們剛才還談到你說,想不到你自投羅網來找罵挨。」

  「談到我什麼?我有什麼好罵的?」莊老爺故作生氣的問。

  他有兩道掃帚眉,年紀越大就越長,每次講話都會跟著動,看起來非常可愛。

  「談到你家有多誇張呀!我朋友第一次來,差點被你嚇死。」達彥朝爺爺做個鬼臉,就像個小頑童。

  「我家漂亮得很,應該說非常驚艷才對!」莊老爺不以為意的看向意晨,執起她的手親了下,笑問:「小子,你還沒介紹這個漂亮小妞給我認識呢!妳好,我是這壞小子的爺爺,不介意的話,妳可以叫我小歡歡。」

  他態度紳士,口氣卻那樣輕佻,好一個活力充沛的老人!意晨甜笑以對,準備響應自我介紹,結果--

  「這是羅意晨,我的新女朋友。」達彥拍掉爺爺的手,壞心的說:「怎樣?不服氣啊!自己去街上找一個呀!你這個沒人要的老滑頭!」

  「怕我搶你的女朋友啊?這麼快拍掉我的手,我還沒聽到小妞的回答呢!」莊老爺用手杖用力敲了孫子的小腿一下。這一下嬉鬧的成份居多,並未真的打痛他。

  意晨道:「我可以叫你小歡歡,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達彥和莊老爺同聲好奇的問。

  沒想到意晨會附和這個為老不尊的老人家,用那可笑的「小歡歡」來代替對他的稱謂。

  「你要叫我小晨晨才成。」她笑道。

  「嘔!好噁心哦!」達彥故作噁心的狂吐狀。

  「小晨晨,妳真是太合我的味了!」莊老爺感動的假裝拭淚。「乾脆妳嫁給我好了,我這個人沒什麼好的,就是有超多的土地和對妳的愛。」

  「嘔!嘔!快,快打電話叫下人端臉盆來給我吐。」達彥箝著她的手臂,腰彎得頭都快碰到地了。

  意晨看著他誇張的動作,拍拍他的背,回頭又笑道:「小歡歡,我這個人絕不是吹毛求庇,但是我結婚的對象必須得非常浪漫才行。」她覺得這老人實在很有意思,所以繼續配合他的演出。

  「我這個人最浪漫了,快把妳的生辰八字說給我聽。」這時莊老爺突然轉了個方向,當場殺得她錯愕不已。

  「爺爺,你喜歡算命的毛病又犯了!」達彥皺皺眉,不高興的拉起意晨,轉身就走。

  她回頭看看莊老爺,又看看身邊的他,不瞭解剛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提到她的生辰八字,他就突然間鬧起彆扭來了。

  「達彥小子,拜託你!我好久沒幫人家算命了,你讓我算一下啦!」莊老爺像個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小孩似的,從後面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

  「你算得還不夠嗎?我的一生,你已經算到九十八了。」達彥頭也不回的答,腳步也沒停。

  「你九十八就該死了,沒得算了,所以我需要新血啊!」莊老爺不放棄的說。

  「要新血,到肯德基找去!那裡常有外勞一堆,他們的血夠新!」

  「不要啦!我有種族歧視,不喜歡的人,我不幫他算啦!」言下之意,他只替看得順眼的人算命,而且他真的很喜歡意晨,所以才硬巴著孫子不放。

  「我說不行!」達彥斷然拉開爺爺的手,聽那冷硬的口吻,實在沒得商量。

  意晨只好回頭看了莊老爺一眼,笑著安慰他,「抱歉,小歡歡,我們正要去趕一個約會,下次有機會再說。」

  莊老爺看起來好像要哭了一樣,如果不是真的,就是太會演戲了。其實以一個有錢有地位的老人家而言,根本不需要這樣犧牲形象,那就算他半真半假好了。

  「我的求婚,妳要重新考慮哦!這個壞小子真的沒我浪漫,真的!」他站在原地目送他們,仍然不捨的向她揮揮手。

  「我會考慮。」意晨也好玩的朝他揮揮手。

  其實,每個人多少都對算命這種事有點好奇,而她也不例外,如果時間許可的話,她不排除聽聽莊老爺算了些什麼。

  達彥瞭解一般人雖然對算命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卻仍然願意花錢去當冤大頭,而他對此頗感不以為然。看出意晨不排斥算命,於是他一走出音樂室,便揚聲警告。

  「妳不會給我爺爺妳的生辰八字,答應我。」

  「幹麼這麼嚴肅啊?算命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意晨跨一大步,跟上他的腳步。

  「妳別管那麼多,答應我!」達彥霸道的說。

  「好吧。」她無奈的點點頭,不懂從出生被算到死亡的他,為什麼會這麼排斥算命。不過,被算多了也會煩的,也許這是物極必反吧!

  達彥聽到她首肯了,好像鬆了口氣似的,摟著她肩膀的手緊了緊。

  意晨越想越覺得奇怪,又問:「你爺爺算的很不准嗎?」

  「不准!非常不准!他都照著算命書念而已。」為了徹底打消她的念頭,他故意把爺爺的算命技術貶得一文不值。

  「說得也是,算命這種東西怎麼能信呢?我高中的時候有位同學在研究紫微斗數,他也是邊看書邊解答,還解出我十六歲就該結婚了。拜託!他算的時候我十七歲,不但還沒結婚,如今我二十二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意晨好笑的說。

  「對對對,算命這種東西千萬不要信。」達彥連忙順著她的語意道:「去問算過命的人,十個有八個會告訴妳,算過去准,算未來都不准。真是些怪胎!不懂怎麼有人那麼愛算命!」

  「哦,我大概就是你眼中的怪胎。」

  「啥?」他好像沒聽清楚。

  「我對自己的命運還是很有興趣。」她抬眼看看他的反應。

  「為什麼?妳不是也覺得不准嗎?」達彥不苟同的停下腳步。

  「這就是所謂的不認命吧!不相信自己這一輩子就這樣沒前途,所以希望找個敢胡說八道的人來告訴你未來有多精采。」

  「明知是胡說八道也愛聽?」

  「你這種有錢的公子是不會瞭解的。」意晨黯然的低頭。

  有錢有閒又有將來的人怎會瞭解,她只是個被困在鴿子籠裡的鴿子,就算主人放她出去飛,她一樣飛不遠,繞個兩圈又回來了。

  她其實很想逃走,但是責任與良心不允許,她很害怕自己將永遠待在她的鴿子籠裡。

  有錢人,他們不會瞭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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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意晨一向不是拖泥帶水之人,面對情字,當然也不適用拖字訣。何況三角習題最難解,處理不好,連好朋友都會翻臉。

  為了避免拖越久解釋起來越尷尬,她決定快刀斬亂麻,趁早向好友坦言,所以跟隨達彥一起赴美夕的午餐之約。

  而當美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現身,卻看見意晨也伴隨在側時,她的額頭開始冒出許多問號,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中學時,兩人靠著青春活力吸引異性,當時就常常有男同學看上她,結果卻愛上意晨的。看來畢業後,即使她打扮得再美艷,情況仍然沒有改變。

  「嗨!美夕,我也來了。」意晨率先舉手招呼友人,臉上的表情仍有些僵硬,可見心理準備還是不夠。

  「你們……」美夕小心的問:「不會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我沒指望了吧?」

  「呃,我們決定交往看看。」她微表歉意的點個頭。

  「厚!怎麼這樣!」將咖啡色馬鞍包往餐桌上一甩,她洩氣的嚷道:「意晨,妳跟我耍陰的啊?昨天妳還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結果今天一來,妳就說妳要和帥哥交往,害我根本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美夕,妳絕對是個美女。」達彥沉穩的說:「可當我第一眼看見意晨,」他溫柔的看了眼身邊的她,撥撥她額前的劉海,「我心想,如此特殊的女孩,她男朋友應該把她繫在褲腰帶上才對;當我第二次看見意晨,我告訴自己--就是她了!不管她有沒有男朋友,我都要把她搶過來!我一定是故意遺失了小提琴,要她自動送上門的。」

  「一見傾心,再見鍾情。」美夕喃喃念道。

  「正是。」這正是他對意晨的心意最佳的批注。

  美夕聽了垂下肩膀,重重歎了口氣,頹然坐下抱怨,「害我一大早就去做頭髮,挑衣服又挑了一個多鐘頭……早知道就多睡他三、四個鐘頭,我的時差還沒調過來耶!」

  她並不怪好友,只為自己錯失大帥哥而感到遺憾。可能是中學時代的經驗多了吧,習慣成自然。

  「對不起。」意晨感到抱歉的說:「這一切出乎我的意料,我想當面跟妳說比較清楚,所以沒有打電話通知妳。」

  「算了,本來就是妳先認識他,我才是來插花的。」美夕搖了搖手,不打算追究。「這樣吧,尼爾。我幫你追回小提琴,又幫你找到你的夢中情人,至少你也該幫我找個伴吧?我很怕無聊耶!不想這趟回來什麼都沒玩到。」

  「美夕小姐,敢情妳把我當成皮條客啦?」達彥調侃她。

  「你不當皮條客,難道叫意晨當嗎?我怕男方又看上介紹人了。」

  「我要是有對象,幹麼不留給自己用,還介紹給妳?」意晨學達彥調侃她。

  「當然要介紹給我!反正妳自己又不用,留著幹麼?何況我要的不一定是好對像啦!臨時男友而已,只要帥又好用就好了,對方有女朋友也沒關係。」

  「這種缺德事我幹不來,讓給你了。」她皺皺眉,將這苦差事往達彥身上推。

  「妳確定妳們是朋友?」他懷疑的問,兩個個性與觀念回異的女人,在一起時不知道都怎麼溝通?

  「我也不只一次這樣問自己。」意晨笑道。

  「你以自己的標準評斷我嗎,帥哥?」美夕不以為然的環住雙臂,做出防備姿態。

  「交朋友是個人自由,我還不夠瞭解妳,沒資格評斷。不過到目前為止,妳的表現的確惹人爭議。」達彥也環住雙臂,似有若無的與她對峙。

  現場有一小段時間的尷尬,突然,美夕啞然失笑。

  「尼爾,你很有個性,我喜歡。」她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在我認識的人當中,不論男女都虛偽得要命,沒人敢當面給我『吐槽』的。你夠真誠,交你這種朋友不會被暗算,希望你和意晨能有始有終,她有這個需要。」

  「我正努力中。」達彥玩弄了下餐巾,突然發覺坐了老半天,怎麼服務生還不過來點餐?大概午餐時間,忙了點。

  他看了下餐廳,此刻座無虛席。

  「對了,關於妳要的人選,只要帥就好了是嗎?」他剛想到了個人選。

  「帥、有時間約會,其它不是問題。」美夕高興的回答。

  「這家餐廳的二廚我認識,除了帥以外,大概沒什麼優點,老是被女人拋棄。我幫妳介紹!」他主動招手把服務生叫過來。

  「我以為你不想當皮條客!」意晨驚奇的道。

  「讓她有個男人也好,免得她無聊起來纏住妳,那我不是很吃虧?」達彥雖非為商,但還滿深謀遠慮的。

  「喂!意晨,這名帥哥很好詐ㄋㄟ!」美夕嘴裡罵,臉上的表情卻是欣喜的。她生平無大志,就是喜歡收集帥哥男友。

  「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三七仔。」意晨拍拍達彥的手臂,嘲笑道:「當皮條客的感覺好嗎?」

  

  「達彥。」

  莊老爺在書房找到孫子,這時他正在拆一些信件,整理一些數據。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爺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要攔我。」達彥頭也不抬的說。他知道爺爺是為意晨的事而來。

  「我不是攔你,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她?」莊老爺不解的問。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達彥淡淡的回。

  「可是不讓我看她的命理,卻是第一次發生。」走到酒櫃,他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找了沙發坐下,有長談的準備。

  「我不想節外生枝。」他的反應還是淡然。

  「就如你所說的,你已經節外生枝好幾次了,為什麼這次這麼在意?:壯老爺覺得有必要追根究底。

  「我不知道。」他閉了閉眼睛,好像這是個非常困難的問題。「她給我許多不可思議的感覺,就好像是為我而生的一樣。她恬靜的氣質非常適合我,她對音樂的敏感和熱情讓人激賞,還有她對鋼琴的天份吸引我去誘發她的潛能。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一直這樣下去。」

  「還沒結婚,你就已經打算養情婦了?」莊老爺面色凝重的問。

  「……」達彥沒有回答,因為這個答案比剛才那個更困難。

  「你怪我嗎?」喝了口酒,莊老爺問道。

  「不,我怎會怪爺爺呢?其實你算中了不少事,連我不會跟你住都算中了。」

  爺爺對命相的研究始於奶奶的死亡,那是他出生那年的事。後來爺爺對命理研究出興趣,還拜師學藝,花了許多時間和金錢投入其中,最後才斷定奶奶那年命該絕,無緣見到孫子的誕生。

  爺爺還陸續算出他的父母將於他五歲那年離異,即使父親隔年再娶,還是會離,父親命裡有四位妻子但都不會善終,母親再嫁,三十九歲死於意外……

  所有大事件都被爺爺說中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你命裡只有一位妻子。」莊老爺很肯定的告訴孫子。

  「我知道,但為什麼不是意晨呢?你怎能肯定這點?」達彥丟開一張邀請卡,頭痛的按按太陽穴。

  「因為我已經幫你找好妻子了,娶了別人,你還是會離的,最後走向和你爸相同的路。」

  命理是千變萬化的,有時候走錯一條路,往後的命運就全盤皆變,達彥的父親就是因為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娶了錯誤的人選,才會造成他一再犯錯,沒有一個終點。有時候,人就是不能太鐵齒!

  「也許我不在乎呢?我爸的人生過得多精采,帶著他心愛的薩克斯風到處去流浪,任意娶妻,不高興就離,不必受道德約束,多麼風流瀟灑!」他實在不願接受命運擺弄,說這種話感覺有些自暴自棄。

  「你爸要是真的不受道德約束,就不會因為和你媽離婚而浪跡天涯,你爸媽並不是沒有感情基礎的。」

  「我知道!」達彥充滿憤怒的大叫。

  他看過父母親重逢時那無奈又心痛的模樣,他不明白,既然他們是相愛的,為什麼連結婚都無法將他們永遠綁在一起?

  他問過父親原因,父親告訴他,他嚮往流浪,而母親太愛胡思亂想,所以無法在婚姻的約束下繼續生活下去。

  就像爺爺說的,這一切都是命啊!

  「所以即使我愛上意晨,硬娶了她,我們還是會離婚嗎?」達彥咬著右手食指指節,詢問的聲音無比鬱悶。

  「也許更嚴重,離婚並不是結束婚姻唯一的方法,死亡也是一種。」

  「去你的!爺爺,你是巫師嗎?還詛咒人家死!既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你明明也喜歡意晨,應該更支持我才對!」越說越嚴重,簡直就是在威脅他了嘛!

  「辦法當然有!找個生辰八字適合你的女人陪你女朋友嫁過來,又經過觀世音菩薩同意,大概可以多拖個十幾年。」

  「十幾年我又還沒死,還不是一樣不得善終!」廢話一大堆!

  「所以我勸你忘了這個念頭,跟以前一樣玩玩就算了。」

  達彥猶自掙扎的辯道:「哇!說這些幹麼?我又沒說我愛上意晨了,只要我沒愛上她,這些問題都不是煩惱,不是嗎?」老頭子杞人憂天!

  「有時候越不這麼想,事情往往越這麼發生。」莊老爺攤開手,只能說這非他能力所及。

  「拜託!你在暗指我一定會愛上她?」他不可思議的大喊。

  「你今年紅鸞星動了。」

  「Oh!God!」達彥無力的拿頭敲桌子。因為他也有預感會愛上她……不,他已經愛上那個有點靦腆的女孩了。

  老頭子千機算盡,怎麼可能沒算到這點呢?

  這出愛情悲喜劇,已經起了頭,免不了要一場革命的。

  

  決定交往後的兩天,意晨和達彥並沒有碰面,可以說是各忙各的。

  直到第四天,達彥打了通電話給她,叫她到莊宅來,說是有差事給她。當時意晨正在忙,於是回復他一小時後才有空。他說沒關係,完全配合她。

  可是等她到了莊宅,他卻這麼說:「從今天開始,妳就屬於我的,別擔心,我會付妳鐘點費。」

  他笑著說完,原本是一片好意,但意晨可不領情。

  「莊達彥,不是每個人的生活條件都像你這樣優渥,無憂無慮。我為了和你交往必須付出多少代價,你知道嗎?你沒權利隨便改變我的作息,傷害我的自尊!我知道你有錢,但我不是為了貪圖享樂才與你交往的!」

  進入莊宅,她仍是盤緊頭髮,身著連身工作服,感覺與這裡就是格格不入。

  一個人的自尊是不容許金錢來糟蹋的,家裡不富有,她就認了,但她絕不賤賣自尊。

  「妳在氣什麼?我只是想幫妳而已。幫了妳,等於幫我自己。我需要司機,而妳需要錢,咱們各取所需,沒什麼自尊與不自尊的!」達彥手插在口袋,對她所說的內容頗有微詞。

  怎麼這樣出師不利咧?剛見面就吵架。

  「話不能這樣說。你如今要我當你的專屬司機,這能當多久?我一旦與外界隔絕,將流失多少老顧客你知道嗎?那些老顧客是我長時間建立起來的,我不想等你離開後變得一無所有。」

  「離開?」達彥有聽沒有懂。

  「你不用回德國授課嗎?」簡直明知故問!

  「到時我仍然可以照顧妳。」

  「照顧我?話別說得這麼滿。我又不是什麼傾城美女,也沒什麼特殊才藝。你一旦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會忘了平凡的我,說不定不用兩天!」就說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嘛!連這種小事情他都想不通。

  「妳為什麼要預設立場?這樣活著不辛苦嗎?每天在倒數中度過,好比等著跳入火山口似的。」

  「我不想依賴任何人,尤其是你。你會讓我變懶惰,對未來充滿期待,等我們因距離而自然分開,到時我將失去自主的能力!」

  「所以妳為了保護自己原來的世界,必須提防我的入侵?」

  「我……必須這麼做。」

  達彥吐口長氣,無可奈何的看著意晨。她對兩人的發展是這樣沒有信心,他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獲得她的肯定呢?

  不過話說回來,他自己對未來又有多少肯定呢?眼前要面對的,不只是距離的問題呀!還有他的……

  卡嚓一聲,有人推門,原來是一名年輕的女僕進來打掃花廳。

  僕人紅著臉,對達彥點個頭,稱聲「孫少爺」,然後別彆扭扭的拿抹布擦著旁邊的花瓶,雙眼不時的偷瞄他,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個被他俊美外表所折服的花癡。

  「意晨。」達彥對她伸出手。

  她立即將小手放進他的手中,又回頭看了女僕一眼,然後跟著他走出花廳。

  「你在這裡一定有很多仰慕著吧!」意晨吃味的說。

  「再多的仰慕者也比不上妳一個。」這時候多說些甜言蜜語準沒錯。

  她臉紅了,雖然知道他只是撿好聽的說,但還滿受用的。女孩子就是喜歡這一套吧!

  在大宅裡拐來拐去,最後又拐進她所熟悉的路,這時意晨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到了--音樂室。

  也許兩人共同的嗜好,就是情緒最好的安慰劑吧!達彥能想到這一點,算他精明。

  「我不能待太久哦!」她看著他說。

  「那就同意我付妳鐘點費。一到妳有固定客戶的時間就告訴我,我不會整天霸著妳的。」他自然有折衷的辦法。

  「嗯。」意晨答應了,她沒那麼冥頑不靈。

  「想摸摸鋼琴嗎?」達彥打開樂室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知道意晨對鋼琴情有獨鍾。

  「想!」她興奮的點個頭。

  「請進吧!」

  他邀請她加入他的音樂世界。

  

  自從接觸到真正的古典音樂後,意晨立刻愛上它,並決定暫停端盤子的工作,用這些時間來完成自己的夢想。

  是的,從小她便很愛音樂,嘴裡老是哼哼唧唧的唱著歌,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為歌手或是音樂家;奈何家境不允許,使得她只能天天羨慕的看著別人家的小孩上才藝班學鋼琴、學小提琴。

  偏偏她曾親耳聽見有些小朋友說他們根本不想學,真是氣煞人也!她唯一接觸得到的樂器,是學校教室裡那台爛風琴耶!為什麼窮人就不能玩音樂?老天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小時候,她很任性,跟母親哭鬧了一整個月,也學會絕食抗議,但是沒錢就是沒錢,就算她餓死了,家裡同樣騰不出錢讓她學這種貴死人的玩意兒。於是,她慢慢學會接受現實,漸漸淡忘夢想,並試著告訴自己她只是個平凡人,而音樂是需要天賦的。

  達彥說她如果那麼想學琴,他可以教她。

  事隔這麼多年,有機會享受帥哥的免費教學,還可以使用名貴的樂器,怎叫人不雀躍呢?所以再怎麼困難,她也捨不得放棄這個機會。那是她深埋心中已久的種子啊!即使沒有機會開花結果,但也總算開始萌芽了。

  要讓夢想更加茁壯,她需要請人配合。

  叔叔開的是一間高檔的台菜飯店,生意不錯,服務人員老是不足,她還有個伯伯在開鐵工廠,家境也算富裕,是老闆級人物;同樣是父母生的,她的爸爸卻這麼不得志,難怪嘴裡抱怨連連,終日與酒精及賭博遊戲為伍,還以為有一天能靠賭致富,一步登天呢!

  唉!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不切實際,身為一家之主,誰能說得動他呢?

  意晨在櫃檯找到管事的嬸嬸,告訴她,她想先停一陣子,嬸嬸是個明理人,並沒有過問她的私事,反而擔心她收入減少,家裡那邊要怎麼交代。

  「我平常沒時間消費,存了一點錢,還可以撐一陣子。」她找了個理由。

  「真是難為妳了,那個家明明不是妳的責任,可是卻要妳一肩扛。」嬸嬸為她抱不平。

  「我不扛誰扛呢?我是長女啊!難道能一走了之嗎?」她有點落寞的說。

  「我實在不想說,妳那個哥哥啊……唉!他怎麼說也是長子,可是整日只會游手好閒、伸手要錢,都是妳媽慣壞了他。」

  「也許是他有個好榜樣啊!」她意有所指的道。這麼說實在很不尊重自己的父親,但事實就是如此。

  哥哥只大她一歲,高中畢業後,大學沒考上,不能辦緩徵,只好去當兵了。去年他退伍,什麼工作都看不上,說要重考,結果又拿著補習費和狐群狗黨去吃喝玩樂!

  啐!說起來就覺得可恨,她有義務照顧家裡,但可沒義務養替人養「兒子」啊!為什麼羅家的男人都這麼沒有擔當?小時候這個哥哥很乖的,長大了怎會變這樣呢?

  所以說什麼生兒子比生女兒好,都嘛是騙肖ㄟ!這種兒子待在家裡只會氣死家人而已!

  「可惜妳這麼聰明,是讀書的料,要不是妳爸爸反對,我早就借錢給妳讀大學了。」嬸嬸惋惜的說。

  「我只有文科好而已,我的數學很爛啦!」意晨笑道。

  「理科爛,用背的同樣拿得到分數,要考大學,妳絕對比妳哥哥強。」嬸嬸寵愛的拍拍她的肩,接著又問:「對了,妹妹今年不是考了大專,考得怎樣?」

  「還不錯,她說要讀夜校,半工半讀,爸媽沒理由反對。」羅家的女兒從高中起就得半工半讀,因為爸爸絕不會付錢給她們讀書的。只是妹妹把工作的時間和讀書的時間對調,好賺得更多。

  「最可惜就是妳了,妳要不要也向妳爸媽爭取一下半工半讀?」

  「算了,我志不在讀書,也不想隨便撿個科系混學分,目前只要生活安穩就好了。」

  「厚!妳才二十二歲,可是卻像五十二歲一樣沒遠志。拜託妳,別把我也變老了!」嬸嬸翻個白眼,呼天搶地的叫道。她才四十歲,覺得未來充滿希望,當然不喜歡意晨這種喪志的想法。

  「誰說妳老了啊?讓我賞他兩肘子!」叔叔拿著賬單走過來,一隻手臂作勢要K人的樣子。

  他是個標準好男人,非常疼老婆,也非常溺愛小孩;疼老婆也許天經地義,但被溺愛小孩長大怎會有前途咧,幸好老婆有遠見,所以小孩的教育方式由她決定。

  「誰敢說你老婆老了?餐廳裡所有客人幾乎都給你招待過了,總要給你幾分薄面吧!」嬸嬸瞟了老公一眼,嗔道。

  現代女人到了四十歲能老到哪兒去?只要稍微保養一下,到了六十歲看起來仍是風韻猶存。

  「嗯,這是二號桌的賬單,兩瓶啤酒算我的。」叔叔說著將賬單交給老婆,果然又招待客人喝涼的了。

  嬸嬸拿過賬單,在上面做了個記號,然後開始打收款機入賬。

  「意晨說要休息一陣子,我已經答應了。」她說。

  「哦?」叔叔靠在收銀台上,看了眼意晨,問:「要休多久?」

  「大概兩個月。」她估計達彥暑假結束後就得回德國,希望兩人的戀情至少能持續到暑假結束。

  「妳這丫頭,不會是偷偷交男朋友了吧?!不工作跑去約會ㄏㄡ!」叔叔拍了下桌面,充滿曖昧意味的道。

  「噓!不要跟我媽媽講哦!」意晨故意做個噤聲的手勢,讓人猜不透她說的是真是假。

  「妳要是真的交男朋友,我才放心咧!」這下叔叔反而不相信,興趣缺缺的說:「妳的生活一點也沒有年輕女孩該有的樣子。」況且交男朋友哪有休兩個月的道理,乾脆就辭了咀!免得日後無法回來上班,又要編一堆理由。

  「阿嬸!妳看阿叔他欺負我啦!竟然不相信我交男朋友了,我又不是醜得沒人要!」意晨不依,嬌聲抗議。

  「妳是沒有年輕女孩的樣嘛!成天只想著如何賺更多錢。」嬸嬸和叔叔果然是夫妻,一個鼻孔出氣的。

  「哼!我要去約會了,不跟瞧不起我的大人說話。」她揚著下巴,一臉神氣的走開。

  從頭到尾,這對夫妻還是不相信她交了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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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意晨幾乎整個月都在工作,唯有每個月的第二個禮拜天會放自己一天假,補充精神糧食--打打電話、看看電視,和家人聊聊天等。

  今天,她終於得以暫時忘卻追逐金錢的遊戲,擺脫過去的模式,與達彥相約前往花蓮海洋公園,享受魚兒般的自在優遊。

  要進莊家大門沒那麼簡單,她得按對講機,待主人家確認,然後站在門口等僕人開代步車(類似高爾夫球場的那種遊園車)來接她,再等僕人通報主人見客,前後花了約十五分鐘才能見到正主兒。

  呼!大房子真累人!

  想不到才踏進莊家大門,她就被莊老爺逮個正著。

  「小晨晨!」他一聽僕人通報,立即搶先來插花。

  「嘿!小歡歡!你起得真早。」意晨笑著寒暄。

  「是啊!老人家總是早了點,因為我虛弱的膀胱像定時鬧鐘一樣準確,想賴床都不可能。哪像達彥,妳按對講機時還沒醒呢!」莊老爺呵呵呵的笑著。

  「好哇!那只懶豬,要是錯過班機,我就要他扮海豚一整天!」她調皮的對他擠眉弄眼。

  「班機?你們要去哪?」他好奇的問。

  「去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意晨沒想過要隱瞞。

  「是哦!這麼說是不歡迎我這個電燈泡嘍?」他眼神閃爍,似乎在打著什麼壞主意。

  「怎麼會?至少我隨時歡迎小歡歡的加入。」她沒心防的張開手表示歡迎。

  意晨還滿瞭解老人心態的,因為她有個客人就是人老沒人陪,所以每天都準時叫她的車出門遊街,只因她會耐心的聽她嘮叨自己生活的種種。

  可是,莊老爺並非那種老人。

  「妳怎麼不反對呢?拜託妳反對一下啦!」他跺跺腳,哀求道。

  「咦?為什麼?你不是想去嗎?」這老頭又在表演了。

  「因為妳反對,我才能要挾妳吐出妳的生辰八字,幫妳批命啊!」

  「嘩!小歡歡,你很陰險哦!差點中你的計。」

  「妳才沒中計,妳是同情我老人家無處去。」

  「別這麼說嘛!我都叫你小歡歡了,怎會嫌你老咧!」

  「那把妳的生辰八字給我。」

  「不行,我答應過達彥的。」

  「那個小滑頭!」又被他搶先一步!

  「我答應過達彥不給你我的生辰八字,但沒答應不給你看手相及面相啊!除非你不懂這兩樣。」意晨用話激他。對不起,達彥,她還是很喜歡算命,尤其是免費的。

  「以為難倒我了嗎?我還懂易經卜卦呢!只是卜卦需要齋戒沐浴,準備起來比較麻煩,我有空才能幫妳做。」莊老爺果然中計,說著仔細端詳起她的相貌來。

  意晨雖是達彥眼中的中等美女,但卻是他眼中的奇相奇人。

  她的五官是真正的端正,眉宇之間的距離都相等,連鼻子嘴巴臉頰的寬度都是標準的一比一。

  總之,依她的面相看來,她應該是個很有福氣之人才對,怎麼到現在還在過為錢奔走的日子呢?也許是她大器晚成吧!

  「妳這輩子不愁吃穿。」他說道。

  「達彥說得一點也沒錯,你算的真的不准,我一天不賺錢,全家人都愁眉苦臉的。」意晨哈哈苦笑。

  「我只是照著面相書說。」莊老爺不怪她說他不准,因為命理這回事,還得搭配天時地利人和,光看面相是說不准的。

  「是啊!」照著書念,這點達彥也說過。

  「好吧,讓我再看看手相。」他拉起她的小手,更加仔細的端詳。「嗯,妳的手感非常好,飽滿、厚實、色澤紅潤,是有福之人,這點和面相不違背。妳的婚姻線非常明顯而乾淨,表示妳愛情專一,不會當人家小老婆,三年內就有姻緣……」

  莊老爺有些沉重的想。這絕對不是當小老婆的手相,如果自己沒看錯,它表示這可愛的女孩和達彥很快就會有個無言的結局了嗎?

  意晨看不出他心中的五味雜陳,只管笑道:「我愛情專一?而且三年內就有姻緣?小歡歡,你是推銷自己的孫子,還是自己想娶我入門?」

  「當然是我自己想娶妳入門嘍!今天要是妳甩了那小滑頭,我立刻抬八人大轎去娶妳!」莊老爺不忘逗逗她。

  「要是我真的答應了,你不逃到天山去才怪!」

  「嘿嘿!」他嘿笑兩聲,手指劃過她的生命線,續道:「妳小時候生過一次重病,其它都很平順,一直到……」尾音停了,他的手指停在一個點上。

  「我記得我一直都很健康哦!不過也許當時年紀太小記不得,我還是回去問我媽媽好了。」意晨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只是輕鬆的響應。

  「我覺得妳還是應該給我妳的八字。」他放開她的手,嚴肅的說。

  「怎麼了?我的姻緣被天狗吃了?」她奇怪的問。

  「妳生命線上有隻眼,而且附近都泛著紅色,恐怕近期內有變故。」

  「變故?」

  「就是會改變妳一生命運的事。」

  「變好還是變壞?」

  「我沒辦法肯定,所以更需要妳的八字。」

  「哈!又在騙拐我說八字了,我才不上當!」

  這件事,意晨本人不答應,莊老爺也愛莫能助了。

  只是她不知道,莊老爺心中非常擔心它會變壞,因為,他和達彥都深受這女孩的吸引而快樂啊!

  

  可能跟他從小接受音樂的熏陶有關吧,達彥是個懂情趣之人。

  他知道意晨白天要開出租車,而且有些固定客源,所以事先問過她,在哪些固定時間要去哪兒接客人,剩餘時間就是他的了。

  每次見面,他都送她一束香水百合,使得平常對花沒什麼感覺的意晨,不知不覺竟也愛上香水百合的嬌美與香氣。

  達彥請她當司機,載他去辦些公事、載他去欣賞美麗的風景,當然也載他去吃飯。

  這些行程,他照表付費,意晨偶爾全程陪伴。因為他說要介紹朋友給她認識,她沒理由說不要:他說要她陪他爬山練體力,她不敢說自己的體力比他好;而他說要吃飯,她更不可能說她不需要吃飯了。所以即使她忙,仍然有空陪他約個小會,還有額外收入,一舉兩得!

  另一方面,意晨停掉了晚上端盤子的工作,就只為了到莊家學琴……

  這點絕對是真的!

  達彥是為了開個人獨奏會回來台灣的,但為了她的興趣,他白天練習及處理雜務,晚上則將音樂室讓給她,好讓她有時間學習琴藝。

  學琴需要名師指導,要名師,莊家永遠不缺人才。莊老爺雖然是以土地買賣起家,但也從小就接受正規的音樂教育,要不是他後來不務正業?去從商,現在必定已成為成功的鋼琴家了。

  莊家的老管家也是個音樂老手,他從小跟在莊老爺身邊當伴讀,耳濡目染下,琴藝自然沒話說。

  達彥還有個弟弟是大提琴能手,鋼琴的功力也不錯,不過他現在還在美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現下,達彥既擔心爺爺會藉機要意晨的生辰八字,又怕他不小心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當然不准他太接近意晨。而老管家有他的工作要做,弟弟又不在台灣,能怎麼辦呢?達彥決定親自下海,反正情人間相處的時間永遠都不嫌多。

  他是個嚴格的老師,教學生的時候幾乎只有一號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到底覺得滿不滿意。

  而他想不到對於音樂,意晨所擁有的天賦遠比他想像的要多很多,讓他跌破不少眼鏡,只能點頭嘉許。

  一天,意晨開著出租車上路,沿路手指敲個不停,像在模擬彈鋼琴的指法。忽然,她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家樂器行,於是放慢車速聆聽。

  樂器行裡有位優雅的婦人和一名年輕女孩,兩人坐在一架鋼琴前,開心的玩那四手聯彈的遊戲,彷彿一幅活招牌一樣,吸引不少路人駐足。

  音樂是心靈的橋樑,深沉的音樂讓人悲傷落淚,活潑的音樂讓人心情愉悅。

  正式接觸到樂器的意晨,現在只要聽到鋼琴聲就覺得興奮無比!她將出租車停在樂器行的門口,放任自己奢侈的享受片刻音樂時光。

  曲子很快就結束了,這時,那婦人剛好把頭轉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意晨的腦中頓時出現一陣空白。

  什麼樣的悸動能讓兩個素昧平生的女人變得呆若木雞,只能遙遙對望著,彷彿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呢?是同樣對音樂的感動嗎?還是另一種莫名的牽絆?

  好半晌,意晨只能傻傻的看著那婦人,連微笑都不會。

  她是怎麼了?這種感覺之怪異,就像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呼喚著婦人靠近一樣。不會是她上輩子欠了她什麼吧?

  終於,那婦人離開鋼琴,走出那家樂器行,慢慢朝她走來。

  「小姐,坐車嗎?」意晨硬擠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台灣的女人不管多老、結婚了沒,一律稱呼為小姐準不會得罪人。

  「妳叫什麼名字?」婦人問。

  「羅意晨。」意晨將車上放大的駕照秀給她看,表示自己是合格的司機。「妳彈的是什麼曲子?很好聽。」

  「肖邦的小狗圓舞曲。」婦人答。

  「真希望自己有妳一成的功力。我正在學鋼琴,不過彈得不好。」

  「妳是個出租車司機。」婦人有些怔然的說。

  「我知道自己的起步慢了別人很多年,但能接觸到鋼琴,我已經很滿足了。」意晨微蹙眉心,不解在婦人眼中,出租車司機為什麼不能學鋼琴,難道真的只有那些有錢人才配玩音樂嗎?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妳等我一下!」婦人匆匆返回樂器行,取了幾個提袋,旋身又走回出租車,打開前車門,坐了進來。

  意晨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但仍然接下她的生意。

  婦人自稱楚太太,是名歸國華僑。

  怪了,她最近怎麼跟華僑特別有緣?達彥是,楚太太也是。

  其實當出租車司機,什麼樣的人都可能遇上,只是這兩人對她的興趣都不止於出租車司機而已,感覺起來就有點詭異了。

  楚太太一上車就問了她許多問題,包括她今年幾歲、出生日期、在哪家醫院出生、家裡有些什麼人、日子好不好過等等。

  問年齡,這很平常,畢竟女性出租車司機不多,加上她又太年輕,所以年齡成為她和乘客間最普遍的話題。問生日,也許人家喜歡聊星座,看性格。但是問哪家醫院出生就太超過了,更遑論她的家庭生活,所以除了年齡和生日以外,其它問題她都以顧左右而言他帶過。

  不是她認為楚太太會害她,而是總覺得這樣不妥。畢竟兩人只是陌生人啊!陌生人不該把一切都說得太明。

  這時,楚太太可能也認為自己太唐突,所以沒有追問下去,不過她的眼神比初見她時更熱切了,就好像看到多年不見的親人一樣,真是詭異到天涯海角!

  

  晚上,意晨照例又上莊家去學琴,並準備和達彥談談這件詭異的事件,想不到他也很詭異,不但說今天不上課,還神秘兮兮的將她帶進餐廳,然後請僕人開始上菜。

  「你不早說,我已經吃過了。」她環顧一下餐廳的擺設,笑著說。

  莊家的餐廳當然也不小,除了大之外,還相當豪華,牆上有許多銅飾擺設和浮雕,另外置放了鏤空高背椅,還有容得下二十人以上的長形餐桌;餐桌上鋪著蕾絲桌巾,上頭擺了好幾盆新鮮的香水百合,如今這種花儼然成為他們戀情的代號了。

  說來有些離譜,兩人至今認識也快兩個禮拜了,卻只有單獨吃過兩次午餐,浪漫的晚餐可是一次也沒有,時間全部用在上鋼琴課。

  達彥幫她拉開椅子,待她站定又服侍她坐好,慇勤得像在演愛情電影一樣。

  「跟妳說就不叫驚喜了呀!」

  「為什麼要給我驚喜?離七夕情人節還有半個多月呢。」她疑惑的看他一眼。

  「為什麼不能?完全沒有理由,這種驚喜才叫驚喜。如果真的需要理由,那就當作我們認識十二天的紀念日好了,十二天剛好一打,有特殊意義。」達彥風度翩翩的笑著,邊說邊快步走到她的對面坐下。

  「那我們不是每隔十二天就要慶祝一次?這會不會太頻繁了,而且已經不是驚喜了。」視線受到桌上擺飾物的影響,意晨把頭伸出去問。

  不把頭伸出去,看不到對方,這種說話方式也是詭異。

  這種長條形的餐桌是哪個笨蛋發明的啊?

  她心想:怎麼有人喜歡這麼遠的「隔空喊話」呢?洋人的腦子在想什麼?

  「驚喜是不定期的,如果每次都要等到特殊節日才有驚喜,生活不是太沒創意了嗎?」達彥笑笑,抖抖餐巾,放在自己腿上。

  「萬一碰上我家人生日怎麼辦?上次我忘了我妹的生日,要幫她補過,結果被我媽阻止,她說補過生日會折壽,是禁忌。」

  「聽說現代的年輕人都是百無禁忌的,怎麼妳的思想和別人不太一樣?」

  「是嗎?你這個三字頭的老人家,又長期住在海外,怎麼會知道現代台灣年輕人想些什麼?」意晨誇張的將頭歪向一邊,可愛的問。

  「我有個表妹,三不五時會從台灣打電話給我,我還知道現代台灣年輕人喜歡用些奇怪的詞來代替過去的語言,比如說……『炒飯』。」他也伸長了脖子,神情曖昧的對她眨眨眼。

  「這麼好的氣氛你竟然安排吃炒飯,太沒情調了吧!」她故意裝作聽不懂,不過由她臉上淡淡的紅暈看來,她只是不好意思罷了。

  僕人這時上了第一道菜,是菠蘿排骨苦瓜湯。

  「我們用的是西餐禮儀,吃的卻是台菜,不覺得很奇怪嗎?」意晨問。

  達彥因為長期在海外,所以更懷念台灣的美食,兩人在一起時,吃的通常都是台灣口味。

  「妳離我那麼遠,我也覺得很奇怪,要不要過來我這邊坐?」達彥好笑的拍拍自己的右手邊問。兩人在一起時,一向難得距離一步之遙,這是所有戀人的通病。

  「以為你沒發現呢!我正想像著吃完這一餐跑去看骨科,醫生扛起一千公斤的大鐵錘用力敲我的頭,才將我的脖子給喬回來。」她翻個白眼,假裝要昏倒。

  「OK,妳別動,我過去。」他伸出一根食指,做個警告手勢,接著很快起身往她的位子走來。

  意晨以為他又是來幫她拉椅子,好讓她移往他的座位旁邊,想不到他一過來就站在她身後,捧住她的頭,彎身盯著她線條柔美的脖子猛瞧。

  「幹麼?」今天他怎麼老是做些讓人意外的事?

  「我想我可以幫妳。」

  他說話的嗓音低了半度,聽起來異常性感,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張。

  「幫什麼?」意晨有些不知所措的問。看不到他的臉,可是卻可以感覺他呼吸的熱氣噴在她的頸間,加上他的語調,令她感覺自己好像全身赤裸似的。

  「幫妳喬妳的脖子啊!」他的手撫向她的頸項,所到之處,引起她陣陣戰慄。

  最近兩人之間的性張力增強了,意晨算是保守的,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很嚴肅的事,她已經盡量在拖延了,可是怎麼拖都好像不夠久似的。

  「我以為你學的是音樂,不是跌打損傷。」她正襟危坐的道。

  「童話世界裡,王子的吻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可以犧牲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妳的王子。」他說著將手慢慢游移到她的臉頰,他喜歡她的皮膚,摸起來好像剛洗完澡一樣,水水嫩嫩的。

  「呃,對了,你爺爺呢?出去了嗎?怎麼不用吃飯?」意晨突地轉頭問他。

  「羅意晨小姐,妳很會破壞氣氛吶!」達彥捏捏她的粉頰,歎口氣道:「每次我想吻妳,妳就給我來這套。」

  「是你自己選的場地不對嘛!待會兒要是僕人進來了怎麼辦?說不定就是你爺爺闖進來。」意晨咬咬下唇,為自己的薄臉皮感到愧疚。達彥已經算很有風度了,自從決定交往那天吻過她之後,一直都沒有進一步行動。

  「爺爺出門去了,僕人我也請他們等我搖鈴時才可以進來,我們保有絕對的隱私。」他拍拍她的肩膀,請她站起來。

  「你剛才又沒說。」她真的很怕受窘嘛!意晨咕噥一聲。

  達彥等她站穩了,拉開她的椅子,將她扳過身來面對著他。

  「意晨,我今天說過妳美呆了嗎?」他溫柔的笑著,怎麼看都帥。

  「才沒有,我和平常都一樣。」意晨聽到他的讚美又羞了一陣。今天她並沒有盛裝打扮,和平常一樣是普通的夏日亞麻洋裝,只是有別於白天的工作服而已。

  「那妳一定是平常就美呆了,我怎麼會到今天才告訴妳呢?真是笨!」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彷彿在苛責自己的失誤。

  「嘻嘻!你好像浪漫愛情喜劇裡的男主角哦!有夠誇張的。」她忍不住失笑。

  「被妳看出來了!」他順勢大驚小怪的表演著,並摀著臉彎腰大叫,「天啊!丟死人了,我白天猛K愛情電影,還以為自己的表現超無敵,想不到卻換來妳的恥笑!唔!我要向電影公司提出控訴,讓他們賠償我高貴自尊的損失。」

  這個愛現的傢伙,厚臉皮耍寶的程度簡直跟他爺爺一模一樣!

  「是啊!你從電影上學來的驚喜,只有你獨享的晚餐,這算什麼驚喜?」她都已經吃過了,當然只能陪他做做樣子而已。

  「寶貝,妳很沒有耐心哦!現在才上第一道湯而已,妳就以為沒有驚喜了,太小看我了吧!」達彥挑了挑眉,好像也在挑戰著意晨的浪漫之心。

  「這麼說,我只能張大眼睛,拭目以待?」她雙手合十,配合他的演出,表現出一臉期待的樣子。

  「沒錯。」他做個請的手勢,煩請她移駕。「下次我會先通知妳的,否則看不到妳享受美食的樣子,也是一種損失。」

  「我過來的時間都快七點半了,你會餓慘的!」意晨邊走邊說。

  「那我會增加一頓下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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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名婦人坐在房間的梳妝台前,兩手支著下巴,傻傻的盯著鏡子看,靜得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就好像時間暫時在這個空間凝結了一樣。

  她在照鏡子,可又不像在照鏡子,只是看著鏡子裡那張臉,想像著另一張臉,比較著兩人的相似與不相似之處。

  她還特地學那女孩將頭髮盤起來,左看右看,越看就越覺得兩人很像。

  沒錯,一定是她了!那女孩絕對是她的女兒,她差點就要放棄了的女兒!

  婦人微勾唇角,想像自己和女兒重逢相擁的場景,不由得露出夢幻般的微笑。

  這婦人,便是那行為怪異的楚太太。

  楚太太是位鋼琴家,三十歲才嫁給大她十三歲的生意人楚先生,兩人努力了兩年,好不容易才生下一個女兒,結果呢?竟抱回了一個錯誤。

  剛開始,她當然是疼女兒的,只是這女兒越大越不像她,而且一點音樂才華也沒有--她一直相信女兒會很像自己,不管是樣貌或才藝都是。

  也許是由於心理作用加上血緣的關係,楚太太始終覺得和女兒不親近,所以隱忍了十年之後,終於將女兒帶到醫院驗DNA,好求個心安。

  等到相驗結果真的不符時,這下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身邊的女兒不是她的骨肉,那她的女兒呢?流落到何方去了?有沒有好好被照顧?有沒有好好被栽培?錯誤的開端在哪裡呢?

  這打擊猶如一場青天霹靂,楚太太有一陣子都不願見到那個什麼都不知情的女兒。楚先生怕太太觸景傷情,一方面將女兒送到美國去讀書,另一方面則開始著手尋找自己的親生女兒。

  會抱錯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當年出生時,在醫院就搞錯了。可是楚太太是在大醫院生的,同一時期出生的孩子超過十個,要追查起來不容易,更何況有些人的地址電話都填得不清下楚,連名字都有假的!

  所以一直到現在,她還無緣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

  已經找了這麼多年,心想母女倆今生是無緣了,不然怎會打一落地就被迫分開呢?想不到老天還是有眼的,命運之神自有牠的安排,時間到了,該回來的還是要回來。

  她瞄了眼手上別緻的腕表。七點多了,老公怎麼還沒到家呢?她特別打電話叫他立刻回家,等著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啊!為了和老公分享她的喜悅,她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想直奔他的公司去了呢!

  八點了,房門外終於傳來開門聲,楚太太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迫下及待的去迎接心愛的老公。

  女傭才將楚先生的公文包接過手,楚太太就一個箭步衝進他的懷裡。

  「老公!我告訴你,我找到我們女兒了!我找到了!」她開心的說,笑容燦爛得像朵向日葵。

  「妳確定?不會是突然冒出個陌生人來和妳相認吧!」楚先生一把抱住老婆,皺皺眉,不怎麼相信的道。

  「是真的!我今天到汪太太的樂器行去,突然看見一個開出租車的女孩。記得我們幾年前在美國請朋友畫的圖像嗎?其中有一張跟她好像。」

  找女兒找了三年後,夫妻倆偶然在美國碰到一個朋友,朋友介紹他們一位計算機製圖工程師,用最先進的繪圖軟件為兩人的結晶做了多種結果預測,還為女兒印了十歲及二十歲的相片各五張。不過這些相片在三年前已經被萬念俱灰的楚太太撕毀了,只是相片中的容貌,她怎麼都忘不了。

  科技真是偉大,連未曾謀面的女兒都能模擬得出來。

  「妳怎能因為一張虛擬的相片就確定她是我們的女兒?」楚先生畢竟比較老成持重,這時候還沉得住氣,

  「當然!」她開心的猛點頭,「我問她今年幾歲,生日是哪一天,結果全部都和我們女兒符合,她一定是!」

  年齡生日都相同,又與美國專家預測的結果相符,這種巧合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那女孩是他們女兒的機會接近百分之百。

  「這麼說,我們女兒在當出租車司機?」對這未曾謀面的女兒,他不禁感到心疼。

  「嗯!她需要我們!我們的女兒正在為生活受苦,你要快點救她出來!」楚太太激動的揪緊老公的衣襟。

  「我馬上找人去調查。」楚先生堅決的說。

  

  晚餐上到第五道菜時,意晨收到除了晚餐之外的第一個驚喜。

  那是一雙灰藍色的高跟鞋,難怪前幾天達彥慫恿她蹺班陪他去冰宮溜了一小時的冰,原來是為了偷看她穿幾號鞋,真是個狡猾的狐……嗯,看在他這麼有心的份上,還是稱他為浪漫的情聖好了。

  為了這雙鞋,達彥特地要她立刻穿上,並請來老管家為他們拉琴助興,兩人現場跳了一場很不協調的舞--因為她根本就不會跳。所以跳不完一曲,達彥已經打消念頭,準備另外找一天教她跳舞了。

  最後一道甜點上來時,第二個驚喜出現了。達彥很慎重的自懷中掏出一隻小方盒,打開來,遞到她的面前。

  「這是……」意晨看著盒裡的東西,遲疑的問。

  「這是我奶奶的遺物,很舊了,不值什麼錢。」

  「你奶奶的遺物怎麼會不值錢呢?它代表的意義超過一切物質。我不能收!」她很堅持的看著他。

  小方盒裡躺著一條細緻的金鍊,鍊墜的部份是一顆六克拉左右的翠綠寶石,雖然舊了,但絕不是像達彥所說的不值錢。

  「過幾天就是我的獨奏會了,妳的脖子上需要一點東西來點綴。」他說。

  「不行!這不是理由!我相信只要我穿著整齊得宜,收票人員不會不讓我進去的。還是你以我的窮酸樣為恥?」她不高興的指控。

  「妳一點也不窮酸,妳擁有我見過最高貴的靈魂。妳負責、堅強、不隨便、有主見,妳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女人,也將成為唯一的一個。」

  「你……愛我?!」意晨不敢置信的問,差點沒跌下椅子。她知道他喜歡她,但愛,這個字是一種承諾耶!這表示他不會離開她嗎?他們會相守到永遠嗎?

  「我以為我第一天就告訴妳了。」達彥認真的說。

  「你才沒有,你只告訴美夕,你對我一見鍾情,我以為那只是應付的話。」她吸口氣,強忍住一陣哭意。天啊!她太幸福了!幸福得令人想哭!

  「我從來沒想過要應付妳。」

  「可是你住在德國,最多過完暑假就得回去了!」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我們可以通信,傳E-mail,我還可以傳影音檔給妳看,就像我一直在妳身邊一樣。」

  「我沒有計算機。」家裡唯一的計算機是她哥哥專屬的,別人休想碰。

  「我每天打電話給妳,一有連休就回來看妳,寒假很快就到了。」

  「你離開後,我又要恢復白天載客,晚上端盤子的生活,德國和台灣時差多久我根本不敢去想,這種通話品質能維繫我們的戀情嗎?」現實越來越殘酷了。

  「我先幫妳把項鏈戴起來好嗎?」達彥要求道。

  這個要求是一種妥協,彷彿意晨答應了,他才要往下談似的。

  其實在意晨心中,不管現實有多殘酷,她都會答應他的,只是沒討論出一個結果,只是就像吊了十五個水桶一樣,七上八下的,怎會心安呢?

  可是她仍背過身,伸長脖子,等待著。

  「妳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我沒信心?」他輕柔的將項鏈繞在她的頸上,質問的味道非常濃。

  意晨沒有回答,因為答案很明顯。

  「並不是所有有錢人家的公子都花心,更何況有錢的是我爺爺,我本身的收入只夠平衡而已。」他扣上勾環,親了下她肩部裸露的一小部份,然後從背後圈住她的肩膀,深情道:「相信我,我一直在努力清除我們之間的障礙,我是真心的。」

  「你長得太帥了,我才不相信你在德國沒女朋友。」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憂慮。

  「我走到哪裡都有人追求,」誰叫他既有好皮相又有高尚的職業呢?「但有人追求我,並不表示我和她們有關係,妳需要培養對我的信心。」

  真正和他有「關係」的那個女人,現在正在美國唸書。他故意不說他要回台灣開獨奏會的事,不過聽說她前天已經回來了,並吵著要見他,他都以太忙為由回絕了,在獨奏會之前,他是不會見她的。

  現在他只想自私的沉浸在自己和意晨的戀愛中,多一秒鐘都是撿來的。

  意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彷彿下定了決心般,慢慢的、穩穩的覆在圈住她的手臂上--

  「請你再說一次好嗎?」她夢囈般的說道。

  「請妳對我有信心。」他重複先前的話。

  「相你說愛我,增加我的信心。」可惡!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愛妳。」他笑笑,毫不猶豫的說了。

  「謝謝你。」她滿足了。在他懷裡的這一刻,突然覺得非常安心。

  「這個答案不對。」他捏捏她的下巴提醒她。

  「嗯,我也愛你。」她非常害羞且非常小聲的說。幸好現在不是面對著他,否則她一定羞到說不出話來。

  「有一天妳會坦白的大聲說出來。」

  達彥宣誓完,將意晨扳過身來,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熱吻。

  

  「唷!搶錢婆!妳放棄搶錢的時間來找我,有問題哦!」

  美夕坐進意晨的出租車,看起來既開心又滿足,可見達彥給她介紹的男人還不錯,不管他前面被多少女人甩過,至少這對她來說都不成問題。

  「妳別臭美了,現在是搶錢空檔,我認為妳應該想吃個飯,還可以順便探望一下妳的男人,所以才來接妳的。」意晨放開手煞車,上檔,腳踩油門,往上次一起午餐的餐廳駛去。

  「那也沒必要請我吃飯呀!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美夕眨眨眼,打心裡不相信她的動機就這麼簡單。

  「讓妳請多了,我也會不好意思吶!妳想我下輩子做牛做馬還妳這人情債嗎?再說,我還沒謝謝妳沒生我的氣呢!」

  「有什麼好生氣的。如果帥哥被別人搶走了,我也許要氣幾天,但妳呢?就算了!」她大方的說。

  「妳那口子怎樣?還好嗎?」意晨是沒話找話聊。

  「除了嘴巴笨了點,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我想,他以前被甩的原因就是不懂甜言蜜語,而且超不懂女人心思的。」

  「他就懂妳心思?」

  「還好啦!我這個人要什麼會自己開口,不用他猜,他說跟我在一起很輕鬆,第一次碰到我這種女生。」

  「思想前衛有思想前衛的好處。」

  「就是咩!妳呢?妳和帥哥尼爾交往得順不順利?」美夕輕鬆的反問。

  意晨本來就是想等美夕問起達彥,然後再順勢談下去的,但是問題來了,她反而不知如何開口了。

  車內寂靜了會兒,美夕正低頭檢視指甲有沒有刮花,沒聽到回答,這才抬頭。

  「怎麼了?不順利?還是已經分手了?」

  「都不是……」意晨吞吞吐吐的回道。

  「不是就好了。」

  又是一陣沉默。

  「呃,他……那個……」

  意晨支支吾吾的,感覺明明有話要說,但就是說不出來,真是急死美夕了。

  「有問題就說出來呀!妳不說的話,將來會變成大問題,然後你們鐵分手!」她不耐煩的罵道。

  「那個……唉,我不會說啦!」哎呀!她的問題真的太尷尬了嘛!談這種問題會不會害她出車禍?

  「幹麼吞吞吐吐的?該不會是帥哥尼爾不行?!」美夕大聲嚷道。

  「妳想到哪去了?別那麼大聲好嗎?想嚇死我呀!」意晨感覺方向盤打滑了下,於是伸手用力打了一下美夕。

  「妳才想嚇死我咧!那種大帥哥竟然不行,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妳不要胡說八道,才不是這樣。」意晨為達彥辯解。

  「哦,」美夕做個好險的表情,「那到底是怎樣?妳把話說清楚啊。」

  「就是……我……哎呀!」她真的說不出口。

  「還是他覺得妳不夠魅力,不想碰妳?」

  「不是,他有碰我啦!」

  「還是妳的現實個性跑出來搗亂,說了什麼冷場的話害他踩煞車?」她猛猜。

  「也不是。」踩煞車的人是她吧!總是緊張到不行……

  「這樣也不是,那樣也不是,話都不說清楚,妳來找我幹麼咧!小姐!」

  「我也不知道!我六神無主了啦!」

  看著吞吞吐吐的意晨,美夕心想,這麼難以啟齒--一定是他「不行」!

  

  意晨才花了兩個禮拜就學會肖邦的革命練習曲,還能以生疏的技法彈奏李斯特的愛之夢,實在讓人嘖嘖稱奇。

  達彥問她是否曾有家人出現這種音樂天份,意晨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個,所以她算是家族中第一個。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音樂天份根本不是來自羅家的遺傳。

  「要是妳從小就開始學琴,現在一定是個揚名國際的鋼琴家了。」達彥倚在鋼琴邊督導她,這是他對她音樂的評價。

  「要是我從小就開始學琴,也許我會更早認識你,真正成為你的學生了。」意晨頑皮的斜睨他一眼,很快又回到她的樂譜上。

  「這麼早認識我做什麼?」達彥在她身邊坐下,親暱的看著她,「以妳的天才程度,說不定我十四歲就認識妳,然後我就不能對妳這樣,」他以鼻尖輕輕摩挲她的後頸,火熱的唇吞噬了她的耳珠,「這樣,」靈活的舌尖流竄過她的耳廓,「還有這樣。」有力的右掌覆住她的渾圓。

  意晨悄悄縮起雙肩,並感覺指尖開始顫抖。

  她想了半天,終於歸納出一個結論--達彥一定是被她的緊張影響,才會放棄碰她,誰叫她被他一碰,老是抖得那麼厲害呢?簡直就像羊癇風發作嘛!

  可是達彥顯然並不氣餒,並急著再試一次。

  「達彥,你這樣我無法彈琴。」她紅著臉說。

  「別管琴了,難道妳不喜歡我的吻?」他沿著她的鬢角一路親吻到她的下顎。

  「我喜歡啊!」問題是她只喜歡他吻她的唇而已,其它地方則會引發一連串的雞皮疙瘩,這大概是不習慣使然。

  「妳的肩膀好僵硬。」他輕輕按摩她的雙肩。

  「不要這樣,要是有人進來了怎麼辦?」意晨一拍,抖落了他的雙手。

  達彥拍拍前額,歎口氣道:;思晨,我覺得妳不喜歡我碰妳。」

  「我才沒有!」她又開始為自己脫罪了。

  「妳逃避的態度只會讓我們的關係惡化而已,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這問題。」

  「我才沒有逃避什麼,誰叫你要在這種地方做這種動作[我敢打賭,你爺爺下一秒鐘就會衝進來。」意晨指著音樂室的門道。明知她臉皮薄,他還在這種自由空間挑逗她,分明是要她用力的反抗嘛!

  「昨天在我房裡,妳還不是僵硬得像塊木頭!」他不滿的說。

  「因為你的房門沒有鎖!」不但他的房門沒鎖,莊家上下所有的門都沒鎖,這大概是要方便僕人進出打掃吧!

  「那妳希望我們在哪裡親熱呢?躲到火星上去,那裡絕不會有人來。」

  「你不要諷刺我!」

  「我哪有諷刺妳?我只是想和妳談談這個問題而已。」

  「你是嫌我不夠熱情,是個冷感的女人?」

  「當我吻妳的時候,可不覺得妳是個冷感的女人。只是妳太容易緊張了,好像全世界都等著偷窺妳的一舉一動似的。」

  「你明知我緊張,就該有點耐心,而不是一味的指責我!」

  「我不是在指責妳,而是要妳說出妳的感受,告訴我,妳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我不喜歡你親我嘴唇以外的地方啦!」衝動之下,意晨喊出自己的心聲。

  一時間,鴉雀無聲,連根針掉下來都可清晰聽見。

  意晨不敢看達彥的表情,怕他生氣之下,毅然決然的將她趕出他的生命。

  這時,只聽音樂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走進來--

  「呵呵!我沒聽見音樂聲哦!你們……」莊老爺看見兩個面色凝重的年輕人同時瞪向他,反射性的閉了嘴。

  糟了!小兩口吵架,他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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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家人發現意晨端盤子的工作停了,她向他們解釋。不過,她的理由是要去學鋼琴,圓自己的夢……

  拜託!現實是很殘酷的,就算她學會了鋼琴,能靠它吃飯嗎?人家從三歲就開始學琴的也不敢這麼說吧!

  真以為人因夢想而偉大嗎?家裡的經濟本來就靠她在支撐,現在她不賺錢卻跑去學沒有未來的鋼琴,誰能接受得了?

  其中反對得最大聲的是她父親。收入短少,他伸手要錢的理由也就少了,就算要到了也為數不多,怎夠他當賭本呢?他當然要反對到底。

  其次是她大哥,因為家裡的收入少了,母親必然要他省吃儉用,甚至逼他去找工作,他還想游手好閒好幾年,不想那麼早扛起家庭責任,反對有理。

  再來是她母親。畢竟是以現實為考量,不切實際的夢想,他們羅家不適合做。

  不過,她母親有工作,只是收入不多而已,加上沒能力完成她小時候的心願,所以充其量只是不斷碎碎念罷了。

  唯一不反對的,就只有她妹妹了。妹妹和她感情好,並且認為她為家庭犧牲太多了,所以就算她想去學騎馬,她也舉雙手贊成!妹妹認為有夢想的人是幸福的,像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夢想,只能過一天算一天,期許自己活出一片光明。

  還好,反對歸反對,意晨還是有發言權。為了和達彥的戀情不受阻擾,她祭出殺手鍆,威脅要搬出去住。

  這下家人只好閉嘴了,因為他們可不想完全失去她的經濟支持。

  當然,如果坦白說她交了個音樂家當男友,家人也同樣反對吧!因為他們不會相信一個背景如此不同的貴公子,會拋棄成見和她終成眷屬。

  與其便宜了人家吃暗虧,還不如便宜自家人當奴工賺錢去!

  今天是達彥個人獨奏會的日子,意晨提早收工,回家打扮一番,好準備出門。

  自從和達彥交往以來,她將學生時代所買的裙子都翻出來穿了,為了他的獨奏會,她還特地買了件淡玫瑰色洋裝,如今戴上他送的金鍊,穿上他送的新鞋,任誰都看得出她待會兒有重大節目。

  這幾天,家人已經注意到她的穿著和以往不同,連臉色表情都很有戀愛的神韻,漸漸猜到她可能交男朋友了。

  尤其和她住同一間房的妹妹,更容易察覺她的異樣。

  「姊,妳今天有重要的約會ㄏㄡ?」晚餐前,羅意臻躺在床上看漫畫,兩眼卻不斷的偷瞄她的一舉一動。

  租屋房間小,兩姊妹只能睡這種兩層的鐵床。妹妹好動,睡上鋪,姊姊文靜,睡下鋪。

  「算是吧!」意晨故作神秘的道。一個人去看小提琴獨奏會,不算約會吧?!而會後呢?她還不知道見不見得到達彥呢!

  「妳少假仙了,每天笑嘻嘻的出門,還弄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一定是偷偷交了男朋友了。姊,如果對方是個好人,妳最好催他趕快結婚,這個家,沒什麼值得妳留戀的。」意臻有感而發。

  待在一個吵吵鬧鬧的家,有事沒事還要被伸手拿錢,實在太辛苦了。她一直覺得如果姊姊繼續忙下去,肯定會錯過姻緣,幸好姊姊去學琴了。

  「八字還沒一撇呢!我都不敢想到那麼遠。」意晨順順裙子,挑剔的檢視身上的每一處皺褶。

  「通常會說這句話的人,對對方都很有意思。姊,妳很喜歡他ㄏㄡ?」她興奮的將漫畫往旁邊一丟,充滿興趣的從床上坐起來。

  「爸媽叫妳來打聽的嗎?小麻煩精!」意晨笑問。

  「他們是有叫我打聽,但是我打聽到什麼都不會對他們說。他們想知道,自己來問妳呀!我才不幫他們做跑腿的。」她輕哼一聲,對父母把女兒當搖錢樹的做法非常不以為然。

  「我對他……呃,我們在『那方面』還有很大的問題沒解決啦!所以我說八字還沒一撇。」她試著以比較含蓄的方式告訴妹妹。

  個性靦腆的她,哪有勇氣在妹妹面前大聲發表愛的宣言咧!除非她在說夢話。

  「什麼『那方面』的問題這麼嚴重?他『不行』哦?」意臻的個性比姊姊大而化之,連男女關係都能大剌剌的拿出來討論。

  天啊!她才剛滿十八耶!

  「我不知道啦!」意晨嗔道,將注意力集中在頭髮上,努力盤出一個漂亮的髮型,「誰教妳講話這麼直接的?」

  上次達彥曾試著愛她,但因為她太緊張,搞得他氣餒放棄了,不知道這算不算「不行」哦?

  「我同學都嘛在說,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妳就是太保守了,要不然早就逃出生天了!」

  「妳別把我們家說得像地獄一樣,這樣妳會越待越難過。」意晨打開抽屜找髮夾,這時卻發現有某個地方不對勁。

  抽屜裡,理應躺著達彥送給她的獨奏會特別席的票,怎會不翼而飛了呢?她不是粗心之人,應該不至於掉在別的地方……難道是被人拿走了?

  意臻發現姊姊僵得跟木頭一樣,隨即跳下床,走到她身邊,探頭看了下抽屜,奇怪的問:「怎麼了?」

  意晨放開好不容易盤好的秀髮,連忙拉開另外一個抽屜,結果仍沒發現。

  「我音樂會的票呢?妳有看見嗎?」會不會是她放錯抽屜了?她連忙再拉開其它抽屜,翻箱倒櫃的找。

  「不是在抽屜裡嗎?」她前兩天的確有看見一張音樂會的票在裡面。

  「不見了!」意晨說著,擔心得快哭了。沒有票,就看不見達彥正式演奏時的丰采,也聽不到他高超的小提琴藝術,而達彥看不到她,不知會生氣還是失望?

  更糟糕的是,那天他們又吵了一架,已經很尷尬了,兩人以獨奏會為由,這兩天都沒見面,如果她再沒去參加他的獨奏會,他會不會誤會她在要脾氣,不甩他了?

  「會不會是哥?」意臻猜測道。

  她們的房間一向沒鎖,什麼人都可以進出,尤其缺錢用的大哥及父親,老是趁著兩人不在時溜進來找找有沒有私房錢可搜括,所以她這個懷疑很合理。

  「不要隨便懷疑家人,要懷疑也要有證據,妳不怕大哥惱羞成怒之下,揍妳一頓?」意晨將妹妹訓斥一頓,苦惱的皺著眉,低頭靠在梳妝台上,無聲的掉著淚。

  「要不然怎麼辦?音樂會幾點開始?現場還有賣票嗎?」哭哭啼啼的,真是沒用的傢伙!姊姊就是太軟弱,所以才被家人吃定了。

  「早就賣完了,有錢也買不到。」她沮喪到下巴都垂到胸口了。

  「這個音樂會真的那麼重要?」

  「是他的獨奏會。」

  「他?」

  「就是他咩!」意晨又羞又急的賞妹妹一記衛生眼。

  「就是他?!」姊姊的他是個音樂家?意臻有點意外。她抓抓頭皮,又道:「既、然妳這麼緊張他,那就買黃牛票吧!到了現場再四處問問。來,我幫妳梳頭髮,一起去問。」她的行動可比姊姊積極多了。

  「要是問不到呢?」意晨轉身面向梳妝台,讓妹妹任意在上面作文章。

  「問不到再想其它辦法嘍!要不然我幫妳擋著警衛,讓妳偷溜進去。」

  「妳這種體型怎麼擋得住?」簡直開玩笑!妹妹比她還瘦小呢!

  「那就色誘他!」

  

  意臻想色誘警衛,好讓姊姊溜進音樂會場,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

  雖然她長得精靈可愛,可惜扁平的身材,加上不懂賣弄風情,想色誘成功,可能還得再等個十年吧!

  不過黃牛票實在太難找了,不僅因為這場獨奏會是近年來最具看頭的音樂會,更因莊達彥這個名字代表了國人的驕傲,是享譽國際、難得一見的小提琴名師。

  況且這場音樂會雖名為獨奏會,卻邀請了許多當代大師做來賓,面子要夠大才行。能看到名師們的合奏,機會難得,絕對值回票價!

  看著現場的規模,聽著旁人興奮的耳語,一直到今天,意晨才知道原來達彥這麼有名,沒接觸到古典樂的人是不會明暸的。

  音樂會已經開始,現在暖場的是音樂系的學生,該進場得也都進得差不多,一旁枯等的意晨幾近絕望。

  那一頭,妹妹意臻真的拉著警衛開始胡謅起來,好像她真的有辦法似的。

  可是就算這樣,意晨也絕不可能溜得進去的。

  這時,她發現不遠處有個男人不斷的盯著她的胸口瞧。她連忙低下頭檢查一下自己的胸口,看看是否有什麼異樣或走光,可是除了一小片潔白的肌膚外,什麼都沒發現,於是她抬頭瞪了那男人一眼。

  看什麼?這樣盯著人家看未免太無禮了吧?

  男人似乎發現她也注意到他了,於是先點個頭,笑了笑,然後自信滿滿的朝她走來。

  她不是沒被男人搭訕過,在一般狀況下,她自認能輕鬆應付,但現下她心情糟得很,根本不想和任何陌生人說話,這男的最好是擦身而過就好!

  可是男人沒聽到她心中的祈願,仍然在她面前站定。

  意晨心想這男人要是膽敢口出妄言,肯定要給他一頓排頭吃!就算她不夠悍,還有小辣椒之稱的妹妹呀!雖然妹妹還在忙她的,不一定會注意到她。

  「沒有票?」男人問。

  「我有票,只是不見了。」意晨別開頭,要男人識趣的自動走開。

  「很特別的項鏈。」男人看著她胸口的金鍊道。

  「我男朋友送的。」這句話夠明顯了吧!她有男朋友,野草最好死心。

  「看起來像舊東西。

  「當然,因為它是古董。」怎麼還不走開?很煩耶!

  「我可以帶妳進去。」

  「嗄?」意晨終於回頭正視著他,充滿期待的問:「你有多餘的票?」

  「不,我是說,我能帶妳進去。」男人回應。

  「先生,你大概沒聽清楚,我說我有男朋友了,我只要你多出來的那一張票就好了。」基本上,意晨認為這只是男人搭訕的借口。

  「小姐,妳大概也沒聽清楚,我說我沒有票,我只能帶妳進去而已。」

  「沒票?」沒票也能進去?騙肖ㄟ!「對不起,請你不要煩我好嗎?」她不客氣的趕人。

  「看到我手上的東西了嗎?」男人將手中的龐然大物提高了些。

  那體積與形狀,一看就知道是大提琴。

  「帶著樂器就能當通行證嗎?早知道我就帶個小哨笛來了。」意晨不信,諷刺的回道。

  「我是協辦單位邀請的神秘嘉賓,我有特別通行證。」男人不以為侮,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護貝過的證件。

  意晨看不清楚上面寫些什麼,但這男人顯然信心十足。

  其實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找女人搭訕犯不著拖著一把大提琴,多礙手礙腳?如果不是要演奏,也沒必要拿著這麼大件的東西在這邊晃……

  那麼,他真的能帶她進去嗎?

  她有些無助的看了妹妹一眼。意臻好像還沒發現她被男人纏上,仍和中年警衛吱吱喳喳的說個沒完。

  似乎看出她的遲疑,男人隨她的目光也望過去,又道:「妳朋友?我可以一起帶進去。」

  「一起?」

  意晨心想,如果妹妹和她一起進去,不但可以壯壯膽,危險性也降低許多,至少他一個人要對付兩個女人,機會可就小多了。

  看她心情轉換如洗三溫暖似的,一下喜,一下憂,男人突然噗哧一聲,爆笑出來,「不逗妳了,我叫莊達佑,是莊達彥的弟弟,不會害妳的。」

  「那麼……你是認出我戴的這條項鏈,所以才……」意晨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臉。天啊!她一定從頭皮紅到腳指頭,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嘿!妳的反應很快耶!我哥沒交過這麼聰明的女朋友。」莊達佑讚許的道。

  「別再糗我了!」意晨紅著臉要求,連忙將焦點轉移到妹妹身上,「意臻,快過來。」

  聽到她的呼喚,意臻回過頭,看見一名高大的帥哥站在姊姊身邊,側頭打量一了會兒,才大步跨近。

  「你好。」她歪著頭,俏皮的對達佑欠了欠身。

  「妳好,小美眉。」

  

  達佑和哥哥達彥的長相拆開來看其實很接近,只是,組合起來就很難將兩人聯想在一起。達彥很有貴公子的氣息,像刊載在時代雜誌上的封面人物,而達佑卻有點粗枝大葉,講白一點,就是有點流氓味。

  同樣是父母生的,風格路線回異又是一例。不知道在愛批命的莊老爺眼中,這是否是命格影響了性格呢?

  意晨記得達彥曾提過他有個弟弟在美國國家樂團玩大提琴,其它便一無所知。以為不會有機會見到這人,想不到竟在這麼巧合的情況下巧遇,她和莊家的人也算有緣吧!

  進入後台,節目已經開演了,想來他真的是神秘嘉賓,連達彥自己都不知道。

  她站在舞台旁邊,從幕簾後觀賞他的表演,一臉心醉神迷的樣子,心中倍感驕傲。

  原來有個成就如此卓越的男友是這種感覺啊!那是全然的以他為傲,又有半點的虛榮,再加上一些些的不真實。

  這時候,她好想讓莊老爺算算她和達彥到底會不會有好結果啊!好想!

  難怪算命業歷久不衰,人只要一迷惘起來,總要問一問的。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達彥結束第一階段表演回到後台,看見意晨,露出又驚喜又擔憂的表情。這一刻,她知道他們已經沒事了。

  「妳搞什麼?我剛才往台下一看,看見妳的座位上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差點沒丟下演出去找妳!妳應該和爺爺坐在一起的。」他衝到她的面前,有點發怒的味道。

  意晨不怪他,要是換作她,她也會擔心的。

  「我想是我那個不良大哥拿著我的票上網拍賣了。」她抱歉的說。原來票真的被偷了,唉!家賊難防啊!

  「妳怎麼進到後台的?」達彥問。

  「你的神秘嘉賓帶我進來的,聽說連你都不知道是誰。」兄弟倆還講神秘,協辦單位可真有趣。

  「我的神秘嘉賓認識妳?」這點才奇怪。

  「待會兒讓他自己跟你解釋吧!對了,我妹妹……」意晨想將妹妹介紹給他,可是這個好動的女孩不知又摸到哪兒去了。

  這時工作人員出來阻撓,「莊先生,你還有兩分鐘。」

  達彥只好忙著喝水、擦汗、補妝、換衣服,一氣呵成,立刻重回舞台。

  那邊達彥前腳才走,這邊意臻隨即出現。

  「意臻,我剛才……」

  「姊,要不要吃?我到處去搜括的。」她嘴裡咬著一塊三明治,兩隻手上拿著零食與麵包,要姊姊自己挑選。

  「對了,妳還沒吃晚飯。」意晨歉然的說。不只她妹妹沒吃,連她自己都還沒吃!

  先前她心裡只想著買不到黃牛票怎麼辦,早忘了該買點東西填肚子。現在,她只要眼裡看著達彥的身影,耳裡聽著他的音樂,就滿足得什麼都不在乎了,連肚子都下覺得餓,難怪人家說,有情喝水飽。

  有了愛情的時候,大腦是不會去選麵包的。

  「謝謝妳,意臻。」意晨接下一塊麵包,雖然她仍沒有吃東西的慾望。

  「我們是親姊妹嘛!到死都有血緣關係的,將來我有困難,妳定會幫我的,對不對?」她理所當然的說。

  「嗯,沒錯。」意晨溫柔的笑了。

  這對自以為世上至親的姊妹怎麼也沒料到,血緣因子竟會自己找回頭路!不久的將來,即使她們感情再好,也要被拆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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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音樂會結束後有慶功宴,可是達彥沒讓意晨留下來,他的理由是記者和主辦單位都很煩人,如果她留下來,定會見識到他最惡劣的一面,他可不希望她嚇著了。

  反正意晨本來就不打算久留,剛好他又這麼說,她只覺樂得輕鬆,於是毫不遲疑的離開了。

  慶功宴之前,達彥躲進弟弟達佑的休息室,兩人聊了一下近況,達佑很快將焦點轉往意晨身上。

  「你和她來真的啊?」

  「你怎麼認識意晨的?」達彥反問。

  「我哪會認識那麼乖的女孩子,我是認識她脖子上掛的那條。」達佑動作誇張的在自己脖子上比劃著。

  「原來如此。」達彥笑了笑,「她是一個很特殊的女孩。」

  「我還以為你會照著老滑頭的指示,娶那個訂了一輩子婚的女娃兒進門,當我們這一房唯一的乖孩子呢!」

  「我們三位堂兄的妻子都是照他的指示娶的,也沒什麼不好啊!」

  爺爺家大業大,當然不只生了他的父親這麼一個兒子,他另外還有五個兒子加四個女兒,全都分得大量土地,搬出去住了。

  因為爺爺是那麼愛算命,當然要拿自己的兒孫做實驗,首當其衝的,就是比較年長的幾位堂兄,其中有三位聽他一陣仙言仙語後,娶了理想八字的女性,婚姻美滿,沒什麼好抱怨的。

  但那三位堂兄的配偶都是自己找的啊!只是多了拿八字讓爺爺合,等待最適當的時機娶進門這道手續而已。

  唉!誰叫他是爺爺最最最疼愛的一個孫子呢?而且命格又是其中最最最特殊的一位。

  「聽你這麼說,似乎還在猶豫。」達佑嘴裡叨著煙,雙手枕在腦後,身子往椅背一靠,一副狂放不羈的模樣。

  「我羨慕你,你有勇氣。」達彥閉了閉眼睛,真心嚮往弟弟的生活方式。

  「你也可以的,只是個性不適合,對吧?」他懶懶的抬起右腳,輕輕踩在哥哥的左肩上。

  「看到那麼多先例,你不覺得爺爺準得有點恐怖嗎?」達彥搬開弟弟的腳,輕輕拍掉襯衫上的塵土。

  「我才不管先例多麼血淋淋,活得精采才是我生命的目的。」達佑挑挑眉,用力將一口煙圈吐在哥哥臉上。

  「可是,你不怕傷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嗎?萬一她以付出生命做為代價呢?」他舉手搧掉一些煙霧,心中沒忘記爺爺的警告。

  「所以為了老滑頭的預言,你要娶那個沒有靈魂的女人,讓一生留下一個不確定的遺憾?荒謬!」達佑哼的一聲,用力捻熄手中的煙屁股。

  「所以說我羨慕你啊,你有勇氣挑戰命運。」

  爺爺曾預言達佑應該沒有藝術天份,適合四處漂泊。可是達佑偏偏花費大量的時間練習音樂,而且大部份時間都停留在美國,可見他有多麼固執,多麼不認輸。

  只是,在挑戰命運的歲月中,達佑還是時常尋找刺激,做一些在別人眼中很不可思議的冒險,生活並非枯燥乏味的。他的性向還是讓爺爺算中了。

  今年達佑二十九歲,也是爺爺預言中的一年,眼看他放浪不羈的性格越來越壓抑不住,達彥有預感他就快追隨父親的腳步流浪去了。

  「我真希望爸現在站在這裡,這樣你就可以親口問問他,有沒有後悔娶了我們親愛的母親了。」達佑重新點燃一根煙,煙癮還真大。

  「我想,他是不會後悔的。」達彥有感而發。

  「那你還等什麼?帶著你心愛的女人逃走好了!也許你才是應該四處流浪的那個,如果當年媽肯跟著爸一起去流浪,也許他們就不會以悲劇收場。」

  「我知道你不相信命運。」

  「這是我的選擇,我選擇不相信,你也可以。」

  「也許我可以。」

  也許,只是也許而已,因為這從天而降的愛情,不是所有人預期的。

  想解除婚約,影響的層面不可謂不大,他的特殊命格真的會傷了心愛的人嗎?

  他寧願自己空虛的活著,也不要意晨因他受災受難啊!

  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兩全其美呢?誰來告訴他?

  

  婚姻,不只是一張紙,而且是一種儀式。

  為什麼自古以來,人類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來籌備婚禮呢?當然是為了得到眾神的祝福及所有人的肯定。

  也許一些任性的現代男女不屑這種形式,因為即使結了婚還是有可能離異,離婚率還是高居不下就是最好的證明。但有些人的確是有這個需要的。

  據爺爺說,他雖是大富大貴之相,但他命帶一把鐮刀,專砍他身邊的女人。想要嫁給他,不但八字的韌性要夠,還要祭過神,完成一切繁瑣程序之後才能破解。

  簡單的說,他需要一個八字與他匹配的女人,和一個很麻煩的結婚儀式。所以在這之前,他和女人的關係都無法持續,即使能持續,女方也可能因長時間待在他身邊而耗費心神,進而影響身體健康。

  天啊!只因為八字不合就會傷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要是換成別人會怎麼做?以身試法,還是放棄這一生的最愛?

  楚湘琴是爺爺為他挑中的媳婦人選,她的母親是他父親的學妹,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她被帶到了爺爺的面前,爺爺立刻驚為天人的將她給訂下來。那年,他才十五歲。

  十五年了,這個婚約訂了十五年,他從來沒反對過什麼。奶奶在他未出生前就被他剋死,母親因為和他太親近,身體一直不好,後來還因開車出門看病而車禍死亡,父母結婚八年,沒避過孕,卻始終沒為莊家添過一個女孩,他們這一房一直都陽盛陰衰……為什麼?純屬巧合嗎?

  如果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會危害到自己的親人,那還願意冒險嗎?

  達彥一臉茫然的站在楚湘琴的面前,奇怪自己究竟在幹什麼。

  她明明是個美人,而且那樣溫馴,還深愛著他,完全一副願為他而死的姿態。為什麼自己就是無法愛上她呢?

  「妳……」他想問她為什麼願意接受家人的安排和他訂那麼長的婚約,但又覺得多此一問。

  這不是很明顯嗎?她從小就仰慕他,把他當成偶像崇拜,就算要她跪下來舔他的腳指頭,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照做!無怪乎達佑要戲稱她為沒有靈魂的女孩。

  慶功宴上,楚湘琴一見到未婚夫就黏在他身邊,只要他沒打算叫她離開,她也決心不離開他片刻。以往,達彥都是禮貌且帶著笑意的待她,可是這次不同,他一直微蹙著眉,好像有說不出的苦處似的。

  久等不到下文,她開口問:「達彥哥,你什麼時候回德國?我跟你一起去好嗎?我還沒參觀過你買的新家耶!」那天真的模樣,彷彿她是在玻璃屋裡面長大的,誰會將她和既現實又複雜的美國做聯想。

  「呃,湘琴……」達彥正想回拒,楚太太卻在這時機切入。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她就是意晨遇上的那位楚太太。

  「湘琴,妳去找朋友聊聊,我和達彥有重要的事要談。」她威嚴的說。

  「可是媽咪,我好不容易才見到達彥哥……」楚湘琴嬌聲抗議。

  「我說我有重要的事,妳沒聽到嗎?」楚太太本來就和這個冒牌的女兒不親,在得知尋回親生女兒有望後,說起話來更是嚴厲了。

  「好嘛。」她含著淚,一臉委屈的離開。

  以往見到這種情形,達彥總有些替她難過,因為她曾向他抱怨母親很少主動和她說話,母女相處時似乎有層無形的隔膜在中間,想不到這隔膜日趨嚴重,楚太太連正眼瞧女兒都懶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楚湘琴前腳才離開,楚太太就拉著他躲到人較少的角落。

  她神神秘秘的問道:「達彥,你愛湘琴嗎?」

  「我想,這個問題妳應該比我清楚。」達彥回道。

  這個問題真是「艱深」啊!如果他愛湘琴的話,早在去年就該把她娶進門了,因為爺爺曾說過去年有好契機,娶妻沒問題。

  當爺爺和他商討時,大概是料中他今年會紅鸞心動,所以想讓他早點完婚,以免節外生枝吧!結果他當然沒答應,於是爺爺便找楚家父母對他施壓,想不到楚家比他更下急,他才得以輕易的逃出生天。

  「如果我說,我還有另外一個女兒完全符合爺爺的條件,你覺得怎樣?」楚太太問。為了親生女兒的權益,她必須讓男方有心理準備。

  「符合條件?湘琴還有個雙胞胎姊妹?」這點他從來沒聽人家說過!達彥疑惑的問,眉頭皺得比剛才更深了。

  不過就算楚家還有另一個女兒又如何?他的心已經完全淪陷在意晨身上了。娶妻的條件原本該是愛情,可是發生在他身上,愛情似乎變成是次要的,八字才是重點。

  「不瞞你說,湘琴並不是我女兒。」楚太太爆出內幕。這幾天,她老公已經查到親生女兒的住址,還找到羅家愛賭博的父親,只差還沒驗DNA而已,不過她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湘琴不是妳女兒?」達彥不可思議的叫道。

  「說來話長,我女兒從小就被抱錯了,直到這幾天才有線索,如果你想解除婚約,我不會怪你。」

  「抱錯了?」那他十五年的婚約算什麼?只是一場騙局?「湘琴知道嗎?」

  解除婚約,對他來說應該是輕鬆的,就像拿了一手爛牌,突然有機會可以重新洗牌再玩一樣。但他還是擔心那個「沒靈魂」的女孩。

  「她一直都不知道。」楚太太有些煩躁的說。養了二十二年了,如果沒一點感覺的話,與木石何異?只是就目前來說,她更擔心自己親生女兒的反應。

  「怎麼會這樣。爺爺呢?爺爺怎麼說?」他有些亂了。原本適應了十五年的未婚妻,突然換成一個陌生人,叫他怎能不心慌呢?爺爺一定叫他照娶不誤。

  「爺爺還不知道,我第一個通知的是你,你的意願比較重要。」

  「是我會不會疼妳女兒比較重要吧!」這群人到底把重心放在哪兒了?

  「隨你怎麼說。」

  達彥看看她,歎了口氣,好一會兒不知該說些什麼。

  也許就這樣讓這場鬧劇結束吧!他的婚姻應該由自己決定,而這個烏龍事件,或許是上天給他的最好機會。

  正想下定決心解除婚約,這時又有人跑來插花--

  「莊先生,李老闆請你過去拍照。」一個工作人員匆匆忙忙尋來。

  「跟他說我等一下過去。」達彥回道。

  「不行啊!李老闆說你負責倒香檳座,你是主角,你不動,大家都不能動。」

  「嘿!尼爾!快!快過來喝一杯,主角怎麼可以躲在這邊呢?」又來一個插花的。

  唉!看來十五年的婚約一時間要解決沒那麼容易,他還是和爺爺商量一下退婚的後續處理問題再說吧!

  

  意晨和妹妹完美的結束音樂之旅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莫怪她對達彥的慶功宴沒什麼興趣,因為對她們這種有固定工作的人來說,真的太晚了。

  進了門,羅家的家長及哥哥都在。不知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他們怎會這家面色凝重的坐著等人,早在五英哩外就聽到他們的吵鬧聲了!

  「爸?你今天沒去開車啊?」意晨問。

  「意晨,坐下,我有話問妳。」羅爸爸指著一旁的籐椅。

  意晨心想,該來的還是會來,於是乖乖的坐下等著被質詢,意臻則順勢坐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形成一邊一國的局面。

  「意晨,妳最近是不是有載到一個叫楚太太的客人?」羅爸爸問。

  「嗯。」楚太太這兩天還有透過車行找她,但是她覺得這個人怪得很,所以叫車行推掉了。

  「以後如果楚太太再找妳,妳千萬不要跟她說話,聽到了沒有?」

  「咦?幹麼這樣?」也許這個楚太太真的有問題,但這樣也太矯枉過正了吧!,

  「聽爸的就對了,問這麼多幹什麼?」放炮的是羅家的兒子。

  意晨將眼前三個人都觀察過一遍,還是覺得奇怪,但終於應了聲,「好吧!」反正她本來也沒打算和楚太太見面,承諾起來並不困難。

  「還有,我們明天要搬家,妳明天不用去車行,就留在家裡幫忙。」羅爸爸再說。

  「搬家?」意晨與意臻同聲問。事情真是越來越詭異了,不知道爸媽他們在瞞著她們什麼?

  「沒錯,我們要搬家,而且不准對任何人提起。」

  「搬去哪裡?為什麼?」意臻搶著問。

  「別問那麼多,妳們只要照著做就好了。」

  「太不合理了!」

  「意晨,妳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最近老是春風滿面的樣子。」羅媽媽選在這時轉移她們的焦點。

  「這……是。」意晨腦子還停留在搬家的議題上,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不過她還是一貫的簡短回答問題。雖然她不主動提,但家人既然問了,就只好認了。

  「交什麼男朋友?!妳每天都這麼晚回來嗎?有沒有吃虧?」提到這個問題,羅爸爸的臉色跟語氣變得更差了。

  他平常這時候應該還在開車,而羅媽媽工作累,早就睡了,羅哥哥常常不在家,所以家人對意晨的行蹤並沒有十分清楚。

  說來說去,還是同房的妹妹最瞭解。

  「吃什麼虧呀!」坐在扶手上的意臻說:「有我跟著耶!要不要連我一起吃掉啊?」

  「小孩子有耳沒嘴,沒妳的事,妳進去啦!」羅哥哥大聲指揮著小妹。

  「幹麼聽你的?我偏要坐在這裡,我和姊是同一國的,哼!」意臻揚高下巴,一臉桀驁不馴的樣子。

  「總之妳現在還年輕,不用急著交男朋友,先擱下吧!」羅爸爸不耐煩的對意晨說。

  「先擱下?」她不悅的微微蹙眉,「什麼意思?我沒有交朋友的自由嗎?」為了達彥,乖巧的她再次動怒了。

  「現在沒有說不給妳交朋友的自由,只是要妳暫時擱下而已。」

  「為什麼?」怎麼越說越無法理解了?

  「就當有仇家找上門好了!」

  「仇家?什麼仇家?是債主吧!」意晨看看母親,再看看父親,試著把事情弄清楚。從前他們也曾經搬家躲債主,但沒這次那麼匆忙。

  「我一個做父親的,有必要事事對女兒說清楚嗎?只是要妳別那麼早談戀愛而已,妳就嘰嘰歪歪的吵個沒完,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爸?」

  「我已經二十二了,這種年齡談戀愛還算早,那是不是要等到年過三十才夠資格?」

  「就是咩!我在這裡慎重宣佈,我十八歲,我有男朋友。」意臻突然爆料。

  「耶?」

  這下所有人的焦點全都轉向她。

  「妳也太早熟了吧!妳今年幾歲?十三?十五?」羅爸爸錯愕的問。

  「我十八歲了!爸,你的生活中只有賭博和你的寶貝兒子,連女兒幾歲了都不知道!」意臻別開頭,嘴巴翹得半天高,表示她的不滿。

  「這兩個女兒是怎麼回事,媽媽?」羅爸爸轉頭詢問妻子,「我辛辛苦苦把她們養大,結果她們只知道忤逆我!」

  「別氣了,爸爸,少女情懷總是詩嘛!」羅媽媽安撫他。

  「哈哈!我有兩個浪女妹妹!如果她們每次張開腿我就有錢收,很快我就是好野人了!」羅哥哥涼涼的說。

  「你說什麼你!死豬頭!」意臻握緊拳頭,氣沖沖的罵著。

  「好了,我決定的事不會改變,意晨明天開始給我回去餐廳工作,那個什麼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就不要了。」羅爸爸道。

  「達彥才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我說過,不讓我學琴我就搬出去住,我說到做到!」意晨提高聲量,忍不住發威了。

  「妳要是真的搬出去,我就去告妳棄養妳的父母,別以為女兒就沒有養老子的責任!」

  「你才四十八歲,還有工作能力。再說,為什麼不叫你兒子養你?」意臻真的看不下去了,哪有這麼不負責任的家長的!

  「我有肝病,本來就不適合工作。要是意晨不愛做服務生,那開一整天的出租車也行。好!我決定從今天開始不出去當『運將』了。」羅爸爸任性的決定。

  「爸!你太過份了!」兩姊妹異口同聲的喊道。

  「晚了,我睡了。」他才不管女兒的抗議,反正他一向這麼自私慣了。

  羅哥哥眼看爸爸收兵了,他也咋咋舌,扮扮鬼臉,跟著一臉得意的回自己的房間,最後只剩下羅媽媽和她們大眼瞪小眼。

  「妳真的有男朋友了嗎?意臻。」羅媽媽問。

  「有啊!我幹麼騙妳?」意臻的眼睛還死瞪著哥哥的房門,好像要將房門燒個洞,直接用死光眼殺了哥哥一樣。

  「我知道了。」明理的媽媽就是不一樣,只有關心,沒有責備。可惜明理不見得就有權勢,她也只是問一問,就轉身回房了。

  看媽媽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有苦說不出。唉!嫁了一個這樣的老公,也難怪她苦在心裡口難開了。

  「妳真的有男朋友?」這次換意晨出口問。連她都看不出來,難怪大家都要質疑了。

  「真的!」意臻肯定的點個頭,滑下扶手,才道:「今天晚上認識的。」

  「今天晚上?不會吧!」這麼巧?

  「是啊!就是妳的他的弟弟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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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羅爸爸過份的不只是強迫大家一起搬家,還沒收意晨的手機,刪掉裡面所有電話簿內容,讓她暫時無法和朋友聯絡。

  還好意晨記性不差,而且比較舊的電話都有做紀錄,所以不至於損失些什麼。

  感覺越被壓抑,情緒的反彈越大。

  家人越不讓意晨交男朋友,她越想和達彥膩在一起,尤其在情路受阻時,她多希望他能抱抱她、安慰安慰她,讓她覺得未來是沒問題的啊!

  莫名其妙的幫忙搬了一天家,意晨打算隔天向達彥訴苦。

  選了和熟客最不衝突的上午時段,她驅車開往莊家,這時剛好又有客人上門,她只好先靠邊停車,心想等接完這一攤再說。

  可是這路越走,怎麼越往莊家大宅接近呢?

  她心想不會那麼巧吧?不過最近碰到的怪事實在太多了。

  「小姐,我最近常跑這一段,可是沒見過妳耶?妳是不是剛從國外回來的?」意晨問。

  「好神哦!妳怎麼知道?我是要去莊家的『沁蓮香捨』大宅,妳有沒有載過他們家的客人?」女客人興奮的反問。

  這名女客人,即是達彥的未婚妻楚湘琴。

  世界似乎一下子變小了許多,該遇上的都遇上了--尤其這兩個女人。

  「妳是想找莊老爺子算命嗎?」意晨好奇的問答。她是莊家的什麼人?是達彥曾提過的那個表妹嗎?

  「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夫。」楚湘琴滿臉幸福的回道。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妳是莊家的親戚。」意晨對達彥的操守太有信心,一下子還以為她找的是莊家的僕人。

  「是啊!我的未婚夫就是莊家孫少爺莊達彥。」楚湘琴毫不遲疑的道。

  「呃,我沒聽說他有未婚妻。」意晨將方向盤握個死緊,如不是手套遮住,必然可見她的指關節已經泛白。

  達彥有未婚妻?為什麼沒有人提過?是莊家的人聯合起來瞞騙她?還是這個女人一相情願的以為自己一定可以嫁給達彥?

  不過她到底瞭解達彥什麼呢?他們才認識兩個多禮拜而已啊!

  「呵!妳別以為達彥哥這個人看起來又帥又有型,其實他堅持得很。他不喜歡將自己的私生活亮在檯面上,所以知道他有未婚妻的人,就只有親戚和少數幾個朋友而已。」楚湘琴掩著嘴輕笑,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原來如此。」意晨由後照鏡瞄她一眼,只見她嬌羞的摀著嘴,完全智障少女的模樣。也許真的該怪達彥太迷人,連自己初見他時,都被他迷得變花癡了呢!

  「哎呀!我好像說太多了!達彥哥不喜歡我太多嘴。可是我一碰到沒什麼威脅性的人就會說個沒完,妳趕快忘了我說過什麼吧!」楚湘琴興奮得眉飛色舞,好像光提到達彥的名字就可以快樂一整天似的。

  看來她是一個完全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

  「我想他是比較潔身自愛吧!」意晨道。說她沒有威脅性!她真的和達彥這麼不登對嗎?

  「聽妳的語氣好像認識莊家人,妳見過達彥哥嗎?他是不是好帥?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全身充滿著帥勁的男人,他從小就是這樣了,好像生來就是要讓人仰慕一般。

  「幸好莊爺爺看中了我,否則我就算排隊也排不到當他的未婚妻呢!他很搶手哦!就我所知,在德國就有兩個女人在追他,在台灣還有超過三個女人在追他。不過我不擔心,因為莊爺爺說他一定會娶我的,而且就在明年春天。」楚湘琴滔滔不絕的說著,毫不在意別人有沒有聽進去。

  「達彥也答應了嗎?」意晨再次握緊方向盤。原來這一切都是莊老爺作主的。

  「咦?妳為什麼直呼達彥哥的名諱?妳不是也在追達彥哥吧?每次達彥哥出軌就被我撞見,怎麼這麼巧咧!不過妳應該不會吧,妳是出租車司機耶!」楚湘琴再次發揮滔滔不絕的本事,只是一連串的自問自答。

  「我當然不會。」她僵硬的笑笑。

  這個職業果然是被歧視的,達彥這樣,他的未婚妻也這樣。也許莊老爺將他們湊在一起有他的道理。

  到了莊宅,意晨按了對講機,過了一會兒,鐵門開了,這時楚湘琴還沒說什麼--正常的程序是代步車先來,鐵門才會打開。可是當意晨大剌剌的開著出租車進去,再笨的女人都會發現事有蹊蹺。

  哪有出租車司機那麼大膽隨便出入莊家大宅的?

  「喂!司機小姐,出租車是不能進來的。妳應該在門口放我下來,待會兒自然有代步車過來接我。」楚湘琴驚慌的說,彷彿在維護自家的安全。

  「沒關係,我進來好幾次了。」意晨回道。她人既然來了,當然要當面向達彥問清楚,不會因為一個未婚妻的出現而閃躲。

  「莊家的僕人幾時變得那麼沒規炬?妳到底認識誰呀?我要叫爺爺開除他!」

  就算她真的因為認識某個僕人而能自由出入莊宅,這時她會說嗎?說了豈不是害了人家!看來這女人的天真果然不是裝的。

  「待會兒妳就知道我認識誰了。」意晨回道。

  不一會兒,主屋到了,她讓乘客先下車,自己再下。

  這時楚湘琴又有話說了,「妳要找人不能從正門進來,要走側門。」

  意晨但笑不語,突然覺得心情好多了。因為這個完全在狀況外的嬌嬌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還敢狗眼看人低!待會兒見到達彥,最好讓她嚇到暈倒!

  不過首先嚇到的,應該是應門的老管家吧……

  門開了,老管家看到兩個不該碰面的女人站在一起,合該要替主子心驚的。

  

  兩個女人在花廳裡等候僕人通報,這時,楚湘琴終於發現意晨的目標和自己相同,於是開始以充滿敵意的目光瞪著她。

  「原來妳真的在追達彥哥,剛才又說沒有,真不要臉!」她一臉鄙夷的說。

  「男女交往,無所謂誰追誰,我和達彥是互相看對眼,自然就在一起了。」意晨似乎有與之一決高下的信心,表現得越來越冷靜。

  反正今天不是自己退讓,回歸平凡又無味的生活,就是叫這花癡女哭著回去,大獲全勝,她有什麼好怕的?

  再說她相信達彥是真心的。

  「妳這個人怎麼這樣?我這個正牌未婚妻站在這裡,妳還敢站得比我高,一點羞恥心也沒有。妳有沒有讀書?懂不懂禮義廉恥啊!」

  說來可笑,兩個女人都不肯坐下來好好等,就ㄍㄧㄥ在那邊,好像誰先坐下,誰就輸了一樣。

  而楚湘琴只比意晨矮三公分,但她穿著三吋高跟鞋,理應比意晨高出一些才對。可是她看意晨站得筆直,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覺得氣勢矮了一截。

  「我是沒讀什麼書,否則怎麼會跑去當出租車司機呢?不過這與愛何干?說不定達彥就是愛我身上的汽油味。」意晨看著花廳的門反譏道。

  「愛什麼愛?達彥哥才不會愛妳這個沒水準的出租車司機咧!妳要是不想顏面掃地,勸妳馬上離開,我會既往不咎的。」楚湘琴從頭到尾妳呀妳的,就是要將她的地位貶低。

  「那就謝謝妳嘍。」意晨轉頭給她一個假笑。哇!既什麼咎啊!這句成語是用在這裡嗎?真不知道是誰沒水準!

  楚湘琴見她無動於衷,又道:「妳是要錢對吧!妳們這種愛慕虛榮的女人最不要臉了!達彥哥只是和妳玩玩而已,妳就自以為擁有他了。這樣吧,我給妳一佰萬,妳立刻在我面前消失。」她驕傲的說。這是身為富家女的好處,只要有理由,叫父親開張支票不是問題。

  「一佰萬?美金嗎?妳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吧!尊貴的小姐。一佰萬我一年就賺起來了,不需要妳的施捨。」由於意晨很努力經營客源,加上日夜不休,每個月都有近十萬元入賬,所以說羅家真的是靠她在養。只不過父親實在太愛賭了,她常常被挖到口袋空空,無法存下來。

  「妳的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一個出租車司機哪能賺得了那麼多,還是個女的咧!」

  言下之意,她不只有職業歧視,還有性別上的歧視。

  「拜託妳閉嘴吧,沒大腦的小姐!」意晨終於受不了了。她憑什麼站在這裡侮辱人?這女人以為她是誰?國母嗎?

  「妳憑什麼說我沒大腦?我不是沒大腦!」楚湘琴眼眶含淚,眼看就要滴下來了。她最討厭人家說她沒大腦了,在美國,她曾當眾被老師這麼羞辱過,因為她擁有二十二歲的外表,十五歲的智商。

  「妳哭什麼?是要大家認為我欺負妳嗎?」拜託!她才應該哭咧!她和達彥的未來本來就不樂觀了,現在還跑出個未婚妻!要不是從不在陌生人面前哭泣,她還要哭得比她更大聲呢!

  達彥在搞什麼?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不會是夾著尾巴落跑了吧!

  「妳本來就在欺負我,我要讓達彥看到妳的真面目!」她一聽到意晨的說詞,哭得更勤了。因為她剛想到眼淚的確可以利用,如果達彥看到這個女人把她弄哭了,應該會心疼才對。

  「那妳在這裡慢慢哭吧。」意晨才不甩她,說著打開門,準備自己去找達彥。

  「妳去哪裡?」楚湘琴緊跟在她後頭。

  「去找人幫妳評理,妳要不要去啊?」意晨邊走邊嘲諷的問。

  「妳不要逃!我要達彥哥看見妳欺負我。」她還在鬧小孩子脾氣。

  「隨便妳了!」

  穿過長廊,意晨憑著記憶找尋達彥的房間。現在是下午兩點,不知道他是不是午睡還沒起床。

  不過她沒找到,於是隨便抓了個經過的僕人問,可惜這個僕人也不知道,看來只有老管家才知道正確的位置。

  繞啊繞的,每問房都打開來看了,就是沒見到達彥的蹤影,幸好廚房的僕人知道,好心的告訴她達彥在健身房,並且和莊老爺在一起。

  意晨不禁揣想--

  和莊老爺在一起?

  老管家應該已經把兩個女人來訪的消息通知達彥了,為什麼他還跟莊老爺待在健身房不見客?是在密商怎麼圓謊嗎?

  謝過僕人後,她又問了健身房的方向,沒打消自己找他的初衷。一轉身,楚湘琴還跟在後頭,兩條淚痕掛在白淨的臉上。

  意晨歎口氣,發誓從此絕不輕易掉淚。

  

  達彥第一次和爺爺商討他的終身大事並沒有成功,第二次,他們在健身房裡繼續為八字的議題爭論。

  「我不想你孤老一生,你不懂嗎?」莊老爺踩著跑步機,速度調到只能稱為快走的地步。畢竟年紀大了,不適合太激烈的運動。

  「問題是你看湘琴,她和她八歲時有何兩樣?永遠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達彥沒有跟著流汗,只是坐在一邊看而已。

  「湘琴也好,楚家的另一個女兒也罷,反正你一定要娶楚家的女兒。」莊老爺將頭一偏,一名僕人立刻上前為他擦汗。

  「你怎麼知道我對楚家的另一個女兒會有興趣?萬一她們全都是花癡呢?相同的八字,性格和智能不是應該一樣嗎?連命運也應該一樣才對!」達彥提出八字學裡面最引人爭議的地方。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行善五讀書,影響一個人的命運不只是八字而已,還有他家的風水、祖上積德,以及父母給予的教育。楚家的風水我看過,剛好和我們家合,而且楚家夫婦的八字眼你也合。」

  「樣樣都合,為什麼就是個性與我不合?再說命運如果是可以被影響的,為什麼我一定要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我只要找到影響命運的方法就好了!」

  「命是固定的,其它因素影響的只是程度的大小。既然我已幫你找到未來的妻子,你就一定會娶她,不管你如何反對都沒用。」

  「是嗎?要是我堅決退婚呢?」達彥挑挑眉,意圖挑戰權威。

  「你最後還是會娶的,你沒有喪妻格。而且我為了你的事特別卜了卦,卦象說你這兩天雖然有變化,但結果仍不會變。」莊老爺決定運動夠了,關掉跑步機,準備去洗個溫泉浴。

  「既然我沒有喪妻格,那我不就可以放心娶意晨了?」如果這是證明題,正正得正,負負還是得正,不是嗎?

  「那麼你會離婚,而且終身不再娶。」莊老爺道。

  「天啊!饒了我吧!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啊?」他感覺自己就快抓狂了。

  「你娶了楚家的女兒,破解你的鐮刀煞,然後就可以愛和幾個女人在一起,便和幾個女人在一起。雖然這樣做有點對不起意晨,但你可以說服她。」僕人再次為莊老爺擦過汗,他才舉步向外走。

  「意晨絕不會答應的,她有她的傲氣!」達彥緩步跟上。上次他想包下意晨的出租車,就被她訓了一頓,如果告訴她他得娶別人為妻,她不當場給他難看才怪!最怕她一氣之下,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這時上蠟的地板喀喀嚏嚏響,老管家走進來,鞠了個躬道:「孫少爺,楚小姐來訪。」

  「告訴她我在忙,不見客。」心中有了真愛,達彥對楚湘琴已經漸漸失去耐心了。

  「羅小姐也來了。」老管家又說。

  「什麼?!你沒把她們擺在一起吧?」千萬不要,這才真的叫節外生枝啊!

  「楚小姐和羅小姐是一起來的。」老管家無辜的回話。

  「喔哦,糟了!」莊老爺發出看好戲的呼聲。

  「天啊!意晨知道湘琴的身份了嗎?」達彥問得膽戰心驚。

  老管家想了一想,才回道:「看羅小姐的表情,應該是知道了。」

  「這下你不跟意晨好好解釋都不成了。」莊老爺揚揚下垂的長眉。

  「現在解釋有什麼用?我只能用實際行動證明我的真心!」

  「你會娶楚家的女兒的。」

  「爺爺!你沒有算不準過嗎?」他氣急敗壞的吼道。

  「你以為我拜師學了十幾年,花了一佰多萬,是為了什麼?」莊老爺反問。

  「早知道就不和你商量了,就算我的生命變得一塌糊塗,那也是我的選擇。我告訴你,我一定要解除婚約!」

  「卦象果然沒錯,你的婚約這兩天有變化。」莊老爺依然老神在在。


  莊老爺說他也想聽孫子和兩個女人說些什麼,但他得先沖個涼,於是達彥只好等他,祖孫倆耗費了些許時間。

  健身房離主屋有段距離,不過不像外圍大門那樣遠,走路只要三到五分鐘就到了,所以很少用代步車,只因莊老爺堅持人能動的時候就該盡量動。

  這段距離說短不短,尤其太陽高掛的時候,走起來還真是要人命,幸好草皮翠綠,濕軟的泥地吸收了大部份熱氣,沿路還有樹蔭可遮蔽,如果不去注意刺眼的太陽,也算一趟心曠神怡的休閒散步。

  這會兒,達彥和莊老爺還來不及回到主屋,就在半路上和兩個女人相遇了。

  「達彥哥!」楚湘琴遠遠看見他,立刻搶先一步向他奔來。

  達彥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在遠處的意晨身上,只見她安步當車,走路的神態簡直和莊老爺一樣,好像這是公園散步,兩派人馬在路上不期而遇而已。

  「達彥哥,她打我啦,她是壞蛋!」楚湘琴衝到達彥面前,一把抱住他,兩隻眼睛紅咚咚的。

  「打妳?」達彥並不相信意晨會打人,於是他推開她至一臂之遙,問道:「打妳哪裡?」

  「打……」沒腦子的她臨時還沒想到那麼遠,於是隨便指著左臉,「這裡!」

  「妳的臉並沒有紅。」

  「咦?」楚湘琴楞住了,好像他說的是外星人的話一樣。

  「湘琴,我以為妳是天真而已,沒想到妳根本是笨。」莊老爺看著她道。

  「爺爺,連你也這樣說!」她氣得跺腳,才收住的眼淚又開始浙瀝嘩啦的下。

  「算了,當我沒說過。」莊老爺皺了皺眉。這女孩果然沒什麼長進,小時候天真可以說她可愛,可是都二十幾歲了還這樣,那真的是智能不足了。

  「小歡歡、達彥。」意晨終於走到他們面前,見了面先打招呼,臉上是禮貌的笑。

  「小歡歡?」楚湘琴伸伸脖子,似乎沒聽清楚。

  「不就是我嘍!」莊老爺道。

  「好噁心!」她不經大腦的批評。

  「是我要她這麼叫的。」莊老爺大概已經對她的智障免疫,對她的批評已不以為意。

  「這個女的真是你未婚妻?」意晨看著達彥問。

  「是。」他沉著的看著她的反應。她在想什麼?為什麼這麼冷靜?

  「聽到了吧!出租車司機,妳沒資格在這裡說話。」楚湘琴神氣的說。

  「小歡歡、達彥,我想你們欠我一個道歉。」意晨深吸口氣,環住雙臂,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減少這個消息所帶來的衝擊。

  「我可以解釋。」達彥動了動雙腳,顯示他的不安。

  「未婚妻耶,先生,你如果想解釋,那就是在侮辱我的智慧,我要求道歉並不過份。」

  去他的爛男人!本來她還相信著這個婚約只是花癡女的一相情願,想不到會親耳聽到男主角的證實。

  「我不會為了愛上妳而道歉。」

  「我也不會因為你的愛而倍感榮幸的,莊少爺。」

  「好吧,我道歉!」這個道歉來自莊老爺。

  「我接受。」意晨放開雙臂,改將手放在背後,苦笑的朝他點個頭。連莊老爺都道歉了,表示這個婚約效力仍在,自己才是主動靠上來的那個大花癡!

  「意晨,事情不是妳想像的那樣,我正要解除婚約……」

  「不可以!我不要!」她還沒反應,楚湘琴的尖叫抗議聲首先響徹雲霄。

  「湘琴,這中間有非常錯綜複雜的關係,妳媽會跟妳解釋清楚的。我愛意晨,不能傷害她,就如同妳愛我,也不希望看到我痛苦一樣。」達彥回頭安撫歇斯底里的「前未婚妻」。

  「才不一樣!愛是佔有,愛是擁有,嫁給你才是愛的實現!」這是楚湘琴對愛的定義。

  「我很抱歉耽誤妳那麼多年,但這是不得已的,我已經決定了。」

  「我爸媽會告你毀婚!你不會希望莊家沾上這種醜聞的!」

  「是妳媽先徵求我同意的,這個婚約本來就是個錯誤。」

  「你胡說!我媽一直希望和莊家結親的,怎麼可能會主動解除婚約?你是騙我的!」楚湘琴緊握拳頭,一下跳腳,一下原地打轉,完全失去了冷靜。

  「戚管家,麻煩你幫她叫出租車。」達彥吩咐老管家。

  「我不要!我一離開,你就不會再見我了!我不要!」她用力抱住他,不肯放手。

  這時候她還滿聰明的,竟然警覺到達彥不會再見她,不過老管家已經去打電話叫出租車了。

  「放開我,湘琴,這樣是沒用的。」

  「不要啦!我不要!」

  達彥越是想掙脫她的擒抱,楚湘琴就越是抓個死緊。

  「我想……」意晨看到這情形,重整一下心情道:「我準備好聽你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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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事情就是這樣。」

  費了一番唇舌,達彥終於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意晨解釋清楚,包括莊老爺的批命、奶奶的去世、父母離異,到母親死亡等等。除了楚湘琴的身世必須留給她的父母自己去說,其它什麼都說了。

  這時候,他們還站在綠蔭走道上,楚湘琴猶抱著達彥,莊老爺仍由僕人服侍著,這會兒僕人已經開始幫他擦汗搧涼了。

  「所以你只是迷信而已?」意晨平鋪直敘的道。

  「如果可以換回親人的性命,你會願意相信一切。當父母離異、父親出走都被爺爺言中了,我不願母親真的英年早逝,於是答應了一切,包括和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訂婚。」達彥把命理的部份推給先知爺爺,「這部份讓我爺爺來解釋吧!」

  「達彥的母親命絕於三十九歲,這點我早就推算出來了。我告訴達彥可以靠沖喜幫母親避過難關,可是事實上訂婚是沒有用的,只有結婚才算名正言順。沒錯,當時是我騙了達彥,他才答應訂婚的,不過當他知道訂婚沒用後也沒急著退婚,就跟我預測的一樣。」莊老爺老謀深算,難怪孫子們要叫他老滑頭。

  「所以你們全都深信只有娶楚家的女兒,才能化解達彥的鐮刀煞?」意晨問。

  達彥不語。

  「的確。」莊老爺答得肯定。

  「那我還留在這裡幹麼?」意晨後退半步,一咬牙,甩頭離去。

  她還留在這裡幹麼?如果將來出了什麼事,他們都會怪她命格生得不好,不是嗎?她就是不符合莊家媳婦的條件!

  「等等,意晨。這些全都過去了,我絕不會娶楚家的女兒!」達彥想追上去,可是身上還掛著一個楚湘琴,只好又開始和她推拉起來。

  「話別說得太滿,達彥。」莊老爺警告他。

  「爺爺,你別在那邊幫倒忙!」他著急的大喊。

  終於推開楚湘琴,他追上意晨,轉過她的身子面對他。

  「妳……」哦!不!意晨哭了,不管他多麼不願意,還是將她弄哭了。

  這時,他只覺得自己罪大惡極,如果能以死謝罪,那他死不足惜!

  「你知道嗎?我本來只想和你交往一段時間而已。」意晨吸吸鼻子,仰頭看著心愛的他,又看了眼隨後巴上來的楚湘琴。

  楚湘琴從背後抱住達彥,滿心以為只要抱著他就不會失去他。這時老管家回來了,並帶了一名僕人幫忙,硬是將她扯離孫少爺,準備將她送進出租車。

  即使她沿路殺豬似的哭叫,仍無法改變什麼。

  唉!真是一個大悲哀!

  意晨用手背揮掉新湧出的淚水,又道:「畢竟世事難料,我不知道你會被我吸引多久,你這種富家子弟又能對我這個出租車司機保持多久的新鮮感?可是你說服我相信愛情,相信兩人有將來。現在呢?」

  現在是什麼情形?雙輸嗎?

  她才發誓不輕易掉淚的,結果還是哭了。

  「不是這樣的,意晨。如果妳願意,我可以立刻娶妳!」為了挽回她,即使這是錯誤的決定,他也拚了!

  「不。」她搖搖頭,溫柔的看進他的眼底。「親愛的達彥,你不用覺得抱歉,我本來就不該對童話故事抱期待的。即使我現在嫁給你,我也無法丟下家人,也很難適應你德國的生活……我只是一個出租車司機。」

  同樣是年輕女孩,眼看她將事情分析得這樣透徹,只會叫人更加心疼。

  「妳說過不可看輕自己的職業,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他漸漸感受到她深陷泥沼的絕望了。他想拉她出來,卻又發現自己力不從心。

  「因為事實就是事實,有些話不過是安慰自己而已。」意晨一笑,好像要藉此恢復自信。

  「妳現在已經不願相信有Happy  Ending了。」這是陳述,不是問句。

  「那是王子與公主的故事,你也許是王子,但我不是公主。」她又是一笑,不捨的輕撫著他俊美的臉,道了聲,「再見。」

  達彥看著她像分格動畫一樣慢慢轉過身去,彷彿體內的血液也正一滴滴從他的指尖流失。

  她就要從眼前消失了,快做點什麼啊!達彥催促自己。

  突然他扣住她的手,不管她臉皮多薄,現場有多少人,他硬是將她拉進懷裡,近乎絕望的吻住她。

  他吻她的唇,就像難民搶奪著最後一點食物,他吮她的舌,就像她是沙漠裡最後的一滴甘泉。

  他嘗到她的淚水,也嘗到彼此的無奈……

  他們兩人都不懂,明明已經愛了,為什麼還會走到這步田地?

  是不是早知如此,就不該空走一遭呢?

  許久之後,她退開了,不像往常那樣羞澀,因為悲傷早已填滿她的心。

  她緩緩解下頸上的金鍊。既是最後的道別,又何必留下紀念?

  「再見,我知道出去的路。」她的決心仍然不變。

  他沒有回她任何一句道別的話,因為不願相信這就是結束。

  窈窕的身形慢慢走遠了,纖細的背影在陽光下看起來格外鮮明,也格外寂寥。她在他的手心留下一條翠玉金鍊。

  「意晨!」他大聲嘶吼她的名字。

  她邊走邊回頭,他甚至可以看見她臉上每一滴淚珠。

  若這真是結束,他還想看她最後一眼,他最愛的如瀑長髮,將她的身影烙在心底。

  他指指自己的頭,她隨即意會的抽掉頭上的髮梳,讓亮麗的長髮披散在肩上。

  這是他們不用解說就能明白的語言啊!為什麼上天要嫉妒如此相知相愛的兩個人呢?

  「你明年三月要娶楚家的女兒。」莊老爺蒼老的聲音硬生生拉開兩人的距離。

  「又是你卜的卦嗎?」達彥頭也不回的問。

  「往好處想,也許你會愛上楚家另一個女兒。」莊老爺遺憾的道,因為他真的喜歡這個充滿知性的女孩。

  達彥苦笑一聲,看見意晨在揮手,她淚中帶笑,面容是那樣淒美,叫他不忍逼視。

  除了她,他怎麼可能再愛上別人呢?

  

  痛苦歸痛苦,日子還是要過。

  意晨重新投入工作,晚上再回餐廳端盤子,她讓自己忙到天昏地暗,沒時間去想痛苦的原因。

  在外人看來,她只是回到過去的生活而已,幾乎和原來一樣沒變。可是在明眼人看來,她消瘦了。

  失戀真是強力瘦身藥,短短一個禮拜,意晨已經狂瘦三公斤,叫人看了著實不忍。

  有一天,羅爸爸又溜出去賭博,羅哥哥也不知去向,羅媽媽偷偷跑到意晨房裡,關上門,彷彿下定決心般,一臉死灰。

  「媽,妳還沒睡?」意晨剛下班,洗完澡,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可是家裡的女人全都忙到現在還沒睡。

  她忙工作,妹妹忙約會,媽媽則忙著想心事。

  「媽,妳有什麼事嗎?」意臻也從床上坐起來問。她才剛躺下來看兩頁漫畫而已。

  「意晨,我受不了了,我要和妳爸離婚。」羅媽媽一開口,眼淚就滴下來了。

  「離婚?」意晨和意臻兩姊妹都不算過度震驚,好像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似的。

  女人最討厭沒出息的男人,爸爸老是找借口不工作,整天只知道喝酒賭錢,又愛壓搾家人的勞力,完全是個沒擔當的男人。久而久之,不要說做妻子的,連做子女的都想和他劃清界線了,所以媽媽想離婚,也不令人意外。

  只是,導火線是什麼呢?

  「意晨,妳最乖,我們家欠妳的實在太多了。」羅媽媽拉著她坐到床上,「本來妳是我的女兒,吃點苦可以說妳孝順,可是妳爸爸實在太過份了,為了讓妳繼續賺錢給他花,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聞不問!」

  「什麼叫『本來我是妳女兒』?」意晨奇怪的問。

  「前陣子妳碰見的那個楚太太,很可能是妳的親生母親。」

  「怎麼會?!」意臻不可思議的大叫一聲,從自己的床跳下,坐在媽媽的另一邊,將她夾在中間。

  意晨沒插嘴,好讓母親繼續說完。

  「上次有個律師說他是接受委託來找人的,因為他的委託人說他的女兒從小就在醫院被抱錯了,找了好些年都沒找到。那個楚太太自從見到妳後,驚喜不已,而且妳的歲數和生日都和她女兒一模一樣,所以認定妳就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樣也不能確定我就是她被抱錯的女兒呀!」那個楚太太果然有問題--精神有問題。

  「那個律師特地留下兩張在美國請人用專業繪圖模擬的相片,長得就和妳一個樣。他還有我親生女兒的相片……嗚……和我妹妹年輕時好像!」羅媽媽邊哭邊從口袋裡掏出所言的三張相片。

  意晨一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和姊好像!」意臻也是驚呼。

  模擬的相片雖然有點假,但其中一張和意晨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而另一張則和她現在十分相像。

  如果說長大的那張是那個楚太太想孩子想瘋了,特地請人偷拍她的相片再描繪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小時候的相片呢?這不是憑空想像的吧!再說,人家是有錢人家的太太,犯不著?來認她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女兒啊!

  還有這第三張相片……意晨不得下說上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了,她竟然就是達彥的未婚妻。

  「還有一張同一家醫院的出生證明。」羅媽媽翻開包在最底下的一張紙。「妳爸那個不要臉的男人,害怕自己會賺錢的女兒換回了一個嬌滴滴、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說什麼也不肯讓妳去驗DNA,還跟車行說,別對可疑的人透露妳的行蹤。他只想著每天花用的錢從哪裡來,可想過我那被人家忽視了二十幾年的女兒嗎?」羅媽媽說到激動處,差點泣不成聲。

  「別傷心了,媽,嫁給這種男人算妳衰。不過這已經不是什麼都要靠男人的時代了,如果妳真的要離婚,我也不會擋妳!」意臻說。

  「意臻!」意晨警告的看妹妹一眼。人家是勸合不勸離,哪有勸離不勸合的?何況這對是自己的父母耶!

  意臻吐吐舌頭,一點悔意也沒有,她覺得自己沒說錯。

  「意晨,妳會怪我和妳爸聯合起來騙妳嗎?」羅媽媽充滿懊悔的問。

  「我沒什麼好怪的。每個人都有維護生活條件的私心,妳若不是為了不想和爸爸吵架,還得擔心這個家的基本開銷,一定巴不得親自去接回女兒吧!」

  「我女兒一定也知道這件事了!她在那個家,一定沒什麼地位了。每天等著被趕出家門是什麼滋味呢?她那沒良心的爸爸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意晨想到在莊家一別,當時的楚湘琴已是那樣傷心欲絕。失去了仰慕多年的未婚夫已經夠可憐了,現在還會失去原本呵護她的雙親,這情景是如何悲涼呢?

  她這邊倒還好,因為從小就必須自立自強,沒什麼好失去的。頂多和媽媽、妹妹不能每天見面,分開後一定會想念,如此而已。至於那兩個臭男人就不必理了。

  而楚湘琴呢?

  她出國留學,嬌生慣養,可以一次出手一佰萬,父母一定是照顧有加的,如今什麼都沒了。意晨無法想像要是自己遭受這麼大的打擊,要如何站起來。

  「媽,妳希望我回親生父母的身邊嗎?」

  「當然不希望,否則當初就不會答應妳爸隱瞞這件事情。」

  「可是妳希望妳的親生女兒能回來看妳。」意晨無力的道。

  「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她是我懷胎十月生的啊!」羅媽媽又激動起來了。

  「天啊!這個姊姊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要是我們處不來,我一定要搬出去住!」意臻發誓道。粗枝大葉的她,完全沒想到媽媽聽在耳裡有什麼感想。

  「那律師有留下什麼聯絡方式嗎?」意晨再問。

  「聽妳爸說,有留下一張名片,不過被他藏起來了,我也找不到。」

  「這麼說,還是只能等嘍?」意晨下了定論。

  骨肉相認,只是時間的問題。她還在同一個生活圈裡,楚家遲早會查到她的下落。只不過,這後續的問題怎麼解決?

  她已經長大了,有自由選擇跟誰生活的權利,那麼,她該選擇回楚家去嗎?

  羅家的經濟重擔將她壓得死死的,她早就累了,累得想逃。可是在那個家能做什麼呢?開始讓有錢的父母豢養嗎?那多不像她呀!

  再說,從小就分開的親人,真的可以因為血緣而一拍即合嗎?

  要重新適應一對父母才是大問題。

  

  時間在等待與情傷中悄然流逝,有一天,意晨回車行報到的時候,遇到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心中立刻知道他就是羅媽媽所說的那名律師。

  律師帶她到醫院抽了血,但楚家夫婦並未同行,這是她的要求。

  因為她不想雙方都期望太高,到時候驗出來不如預期,反而不能接受。

  驗血報告需要等一個月,但楚家夫婦不願等,花了大筆金錢,三天後,熱呼呼的報告就出爐了。結果顯示脫氧核醣核酸吻合,是親子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簡直跟純金一樣--「系金ㄟ!」

  於是楚家夫婦立刻要求意晨搬進楚家,什麼都不必帶,只要她開心就好。

  楚家也算豪宅,只不過它是位於信義區,分層出售的那種。房子約一百坪,裝潢簡單高雅,和莊宅那種動輒一萬多坪的巨宅相比根本是小巫見大巫,沒得比的。

  難怪莊老爺抓著楚家八歲的小女兒說要她跟自己孫子訂婚,他們也欣然同意。

  這邊在歡天喜地的慶祝找回女兒,另外一邊呢?

  羅爸爸不肯承認一個沒利用價值的女兒,硬是不肯驗DNA。不過沒有爸爸,還有媽媽。羅媽媽倒是很樂意「滴血認親」,找回女兒。

  於是在等待報告出爐的這段期問,楚湘琴還住在楚家,兩個情敵碰了面,簡直尷尬到了極點。

  這一天,楚先生上班,楚太太外出,意晨坐在客廳裡彈琴,楚湘琴出現了。

  「我和達彥已經和好了。」她斜睨意晨一眼,高傲的說。

  「我很意外。。」意晨邊彈琴邊道。

  「有什麼好意外的?我和達彥哥有十五年的感情基礎,能說分就分嗎?」楚湘琴不容她反駁,說得鏗鏘有力。

  「十五年的感情,不是愛情。」她仍不看好他們,這大概是她的私心作祟吧!她如今沒有家累了,而且有好的家世,又可以學琴,如果適應良好,也許她和達彥還是有機會的。

  「妳好像不相信我的樣子。看,這是達彥哥送給我的。」她伸出左手,上面套著一隻鑲有珠寶的寬板金鐲。

  「很漂亮。」意晨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將樂譜翻到下一頁。送手鐲是代表想挽回嗎?為什麼達彥不送他奶奶留下來的金鍊呢?她心中還存有一絲希望。

  「我才不要去羅家那種破破爛爛的地方呢!只要嫁給達彥哥,爸媽就會承認我永遠是楚家的女兒。」楚湘琴打著這種如意算盤。

  「那妳可要說服他在一個月內娶妳才行,一個月後,妳就要回羅家了。」她不經心的道。

  「妳說什麼?!」

  這漫不經心的話讓楚湘琴抓狂了,她抓起意晨的頭髮,像瘋了一樣的將她拖下鋼琴椅,並抬腳用力踹向她的肚子。

  還好意晨反應快,順勢打了個滾,再隨手丟出鋼琴椅,這才將楚湘琴的腳給擋住。

  楚湘琴吃痛,這會兒坐在地上,又開始像個小孩似的哭鬧起來,傭人聽見吵鬧聲,連忙丟下工作循聲處理。

  鬧了十幾分鐘,楚太太回來了,對她只是不耐煩的道:「妳又在鬧什麼?每天這樣鬧,家裡還要不要安寧啊?」

  「這女的打我!她打我!她用鋼琴椅打我,阿桑可以證明!」楚湘琴指著站在一旁的意晨大聲嚷嚷。

  「這女的是我女兒,妳以後要叫她姊姊,我相信她不會打妳。對吧,意晨?」楚太太轉頭問意晨。

  「是她突然抓我頭髮,我才反擊的。」她伸手揉揉還有點疼痛的頭皮。

  「我的天!對不起,寶貝,我忘了告訴妳,湘琴最近情緒老是不穩定,沒抓傷妳吧?」楚太太心疼的摸摸女兒的頭。這個女兒,是她盼了十幾年才找回來的,當然要加倍疼惜。

  「媽,我受傷了,妳都不理我!」楚湘琴又哭鬧了。

  「能不能讓我住在別的地方?我想我和她無法和平共處。」意晨看著母親問。

  「當然不行!我女兒當然要留在我身邊,要說別的地方,這段時間就把湘琴暫時送去莊家好了,反正只有達彥制得住她。我去打電話拜託他。」

  楚太太的一番話讓楚湘琴閉了嘴,甚至露出明朗的笑容,而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微微皺起眉來了。

  這不能怪她,她根本不知道意晨和達彥也有一段,還滿心以為達彥既然退了婚,就欠她一個人情,趁現在還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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