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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忘情狂愛BY白暮霖

忘情狂愛BY白暮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月秋 您是第1471個瀏覽者
前言:

她是前世欠情不還這世才要受他折磨嗎?為了他,她甘願放棄學業賺錢供他唸書,為了他,她四處托人引薦他進大企業,無怨的付出卻換來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他甚至一聲不響的拋下她遠赴外國,一場車禍讓她出現記憶衰退的後遺症,以為日子將在逐漸遺忘中慢慢渡過,不料他的回來牽起兩人未竟的情緣,他無視已有未婚妻執意要與她復合,但她用盡各種借口像駝鳥般的逃避,只因她害怕自己會忘記愛上他的原因……


楔子

  我從來沒想過要將筆記整理成小說的形式,更沒料到會獲得出版社的青睞。

  當記憶慢慢隨著時間消逝在我的生命中,可以感動的事變少,可以讓我懷念的事也日漸減少,翻開徐滿色筆的筆記本,我無法克制自己搖起筆桿重新整理的衝動。

  每刻畫出一字一語,當時情景彷彿再現。

  我想,我是用跟淚洗滌出這篇文章。

  關於我們故事。回首,怎麼會是無盡的傻。

  多傻嗎?你曾說過、做過……

  我好想要天上的星星,你摘給我!

  「好!」結果用力一跳,你居然滾下山坡,笨蛋!

  「心心」受傷了!

  只是,我記著的,你卻可能忘記了!
人愈大 卻總想念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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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談戀愛,甫進大學的新鮮人,每個人躍躍欲試,準備要好好修這門戀愛學分。

  當然也有人八風吹不動,紀曉茹就是一個特例。

  在高中時期,父母車禍俱亡,她看遍人情冷暖,親戚問無言的排擠,迫使她在一夜之間長大成人。

  大學聯考時,她考上台北的學校,獨自生活的經濟壓力迫使她比任何人都還要務實。

  「紀曉茹,你星期六下午有空嗎,我們要和T大的企管系聯誼。」

  「我不參加沒有經濟報酬的無意義活動。」收著書包,紀曉茹決定回宿舍補眠:昨晚為了貪一小時一百二的值班費,她一直到凌晨四點才收工,睡不到三小時就趕來上課,累死了!

  「T大耶!如果可以釣上一個『錢』途光明的男朋友,好好培養,你將來就不用拚死拼灑的賺錢了!」號稱聯誼女王的陳情如,單手撐著下巴,內八字的站姿,加上一整套白色的蓬蓬裙,不明白的人會以為格林先生太沒品,放著恐怖的白雪公主四處嚇人。

  「錢還是自己賺用得比較安心。」

  「這樣好了,我出每小時三百元的價碼,你陪我們去聯誼。」

  「三百元?」紀曉茹狐疑的抬頭,像T大這各好的科系,不需要淒人數,只要放出風聲,怕不踩壞了她們教室的大門,「先把原因說清楚。」

  「可以,」陳倩如站起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不想找太多人,因為聽說T大會來參加的不多,可是我們需要一個長相有口碑的人,總不能讓那群男生回去宣傳我們學校沒有美女吧!」

  「你拿我的照片去……」

  「我花了五百塊錢買你這位系花的照片。」

  「一小時五百。」

  「五百?你就不能看在同學分上打個折嗎,」

  「我不記得我有發什麼同學卡,照片一張五百,本尊也收五百,對你來說算便宜了。」

  「真是上了賊船!五百就五百啦!記得,我們說好下午兩點,在學校門口集合,不見不散!」

  紀曉茹點頭,看著陳情如花蝴蝶似的飛離,不必用膝蓋猜,她相信陳倩如八成是去弄頭髮、塗牆……嗯,是化妝。

  聯誼?哼:無聊的男女……不行,紀曉茹,你不能這麼看不起聯誼,你應該慶幸有這種活動的存在。一小時五百,三小時就有一千五!

  不用說,陳情如那票人一定會在三小時後自動幫她找借口,暗示性的強迫她離開。

  ***************

  下午兩點,紀曉茹一邊走一邊咕噥。

  真不曉得陳倩如那幫女生是不是讓費洛蒙入侵腦細胞,居然約下午兩點,日正當中,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沸騰起來。

  平常看她們一罐一罐的防曬油、隔離霜,不用錢似的往身上、臉上抹,怎麼一聽到要和男生聯誼,嬌弱無力蒼白美少女馬上變成陽光少女?

  咦,沒半個人?

  偌大的校園就只有她和兩三隻經過的小貓。

  不是約好在這裡嗎?

  學校門口,她沒有記錯啊!

  陳情如她們八成在玩遲到遊戲,根據她們的理論,遲到是美女的專利,耐心是男人必備的條件。不過,用遲到來自抬身價會不會太好笑。

  咦,有個男的坐在那裡,大熱天的,除了一群思春男女外,正常人是不會約在這個時候,那只有一個原因--聯誼。

  居然連男生都只來一個。

  時間不曉得過了多久,久到她的淑女站姿變成三七步,酷熱的天氣讓人的耐性流失速度加快。

  忍不住了,紀曉茹朝那男生的方向走去。

  「喂!你在等人嗎?」

  柳承業嚇一跳,怎麼也沒想到十二尺遠的女生,突然衝到他面前問出這句話。

  「哇!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怎麼都是紅色的腫痕啊?」

  柳承業瞪了她一眼,責難她的魯莽,「沒見過人皮膚過敏嗎?」

  「沒見過這麼嚴重,你看起來幾乎快毀容了!頂著這副尊容,你還敢出來聯誼啊?勇氣可佳。不過你這樣有損校譽,小心網絡上出現一篇文章叫T大無帥哥。」

  「你說話怎麼這麼失禮,」柳承業當慣了校園風雲人物,男生唯他馬首是瞻,女生則是愛摹在心,沒見過這麼……大刺刺的個性,虧老天還給她一張美麗的臉孔。

  「誠實是失禮?沒想到你也挺膚淺的。」紀曉茹不屑的別開臉。

  「膚淺?」

  「我知道T大招牌了不起,像你們這種人就喜歡扛著校名到處招攬女生的注意力。」

  「你是什麼意思,說得好俾我用T大的校名招搖擅騙似的。」

  「沒嗎?」紀曉茹腕了他一跟,「沒誠意,我不參加了!」

  「喂!你站住。」

  紀曉茹慢慢回頭。「做什麼?」

  「你答應要付的錢呢?」

  「錢?什麼錢?」說到錢可是踩到她的痛處,等了將近一小時,結果呢?浪費她寶貴的睡眠時間,連鐘點費都不曉得要向誰要,管他的!她決定星期一要向陳倩如索賠,不給就翻腔,多少也要點來安慰受傷的心吧!

  「你自己答應我若來,就付我一小時一千元。」該死的!想不認賬嗎,早就覺得阿裕不可靠,說得天花亂墜,什麼這女孩自從看過他在企研賽上的表現,三魂掉了七魄,拜託他來了結她最後的心願…」說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話,最後看在一小時一千元的打賞上,他才勉強應允。

  「你這副德行一小時一千。」

  「是你自己說要給的。」

  「我說的?我不曉得從剛才到現在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再說,我左看右看覺得你壓根不值得一小時一千元。」紀曉茹低聲咕噥,「我一小時才五百,他居然要一千,我是不是開價太便宜了?」

  「你一小時五百?一巴掌的五百嗎,說得也是,若我是那個出錢的人,光你這種內涵不足、氣質欠佳的女人,別說五百,兩千都有可能。」

  紀曉茹咬牙切齒,「那你這種口德不足、臉孔欠佳的呢,一千,我呸!」

  「你除了會人身攻擊還會什麼嗎?」氣死你最好!柳承業看著她俏臉漲紅,總算有點滿意。

  「我還會這種『人身攻擊』!」紀曉茹腿一抬,準確的蹋中他的腳腔骨。

  「啊!」柳承業發出一聲慘叫。

  紀曉茹達到報復效果,腳底抹油,開溜;

  該死的,沒教養的野丫頭,居然說不過就動手動腳。

  「你最好別再讓我碰見!」他發誓再見面,不能她好看他就不叫柳承業。

  ***************

  第一節下課,紀曉茹就按捺不住滿腹怒氣,找上陳倩如算賬。

  「星期六為什麼放我鴿子?」一照面,兩人異口同聲的指著對方鼻頭嚷道。

  「我放你鴿子?」又是同一句。

  「你別跟著我說!」

  「你別搶我的台詞!」

  同時間說的話,根本聽不清楚:

  「我約你兩點在T大校門口見。」

  「我兩點在我們校門口等。」

  唉!終於瞭解這是個烏龍事件。

  「我不管,你害我在太陽底下曬這麼久,怎麼說也要給我一個賠償!」

  「我還沒怪你咧,對方沒有見著你,居然說我們騙他們,說什麼其貌不揚不是錯,刊登不實廣告就是沒道德的行為,他們有權要求退貨,我們被他們奚落到丟光學校的面子了。」

  「什麼啊,又是一群『外貌協會』的豬會員。結果呢?」

  「結果當然是一拍兩散,他們說再也不會找我們學校這種劣等女人聯誼,我們也罵回去說再無聊,也不會我他們學校那種爛東西當遊戲,無趣!」

  「你也不吃虧嘛!那我的錢呢?」

  「你又沒有幫我達到目的。」

  「所以只收訂金啊!五百元。」紀曉茹伸出白哲的纖指在她面前晃啊晃。

  「你搶人啊!」

  「我搶人,我只收五百耶!那天我在校門口遇上一個男的,他居然說有個女生約他出來要給一千元,那傢伙整張臉紅通通的,出來毀壞市容兼嚇人,居然還付一千元!我只收五百元,清麗臉孔、魔鬼身材.多少人搶著要,他一定是賣身。」

  「臉紅通通的?」

  「對啊!還騙我說是皮膚過敏。」

  「你八成是遇上柳承業,他上個星期才參加全國企管比賽,一路過關斬將,勢如破竹,連幾個來觀摩的企業家都很欣賞他,我一直希望他那天會來參加聯誼。」

  「柳承業?」

  「他是T大的風雲人物耶!聽說他和你一樣,都是搶錢怪客。當初會參加企管比賽是看中了獎金。然後呢,你和他說了什麼?」

  「想知道?」

  陳情如拚命點頭。

  「要我說可以,五百,想聽的人再各繳聽課費兩百。」

  「太貴了!」

  「為什麼我要五百?」

  一串串抗議聲壓過上課的鐘聲。

  最後到底有沒有收到錢?看下午紀曉茹眉開眼笑的就知道了。

  當然,為了滿足聽眾的做夢權利,她加了不少油、添了不少醋,口水也浪費不少。

  柳承業,只要再讓我碰到你,你這個財神爺若是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就跟你姓,紀曉茹在心裡發誓。

  ***************

  冤家路窄!紀曉茹從來沒這麼感謝過這句話,她居然在打工的餐廳瞧見他。

  不對,不該說冤家,看見他就像看見鈔票在路上跑;依上次列席聽講的人,連別系都來捧場,如果再拐他說些比較私人的事……削海了!

  咦,他對面坐的女生,該不會是他女朋友?糟糕,偶像最忌緯就是交了女朋友,這樣會讓幻想破滅,滅有光環加身,平凡人誰會甩你?

  不行、不行,事關錢途,她一定要弄清楚。

  「你有什麼話快點說!我等一下還要去打工。」

  「學長,你等一下可以陪我去逛街嗎?」瞧見柳承業的臉一沉,她立刻補充道:「我可以一小時算你八百,好不好?」

  該死!他不錯過任何可以賺錢的機會,但最討厭的委託案就是這種,總以為拿錢就可以砸人,買別人自尊的千金小姐。更該死的是,為了錢,他必須低頭。

  「我只賣一個小時,就這樣。」

  「不然這樣,這星期六我出一小時一千二,我全買了。」

  「請問,你們要點餐了嗎?」紀曉茹拉長耳朵,雖然只聽見幾句,前拼後淒,經過腦袋重新組識一番,大概也猜得出來。這位神經超大條的千金小姐,難道她沒有發現眼前的白馬王子快要變噴火恐龍了嗎,尤其她提「買」的時候。

  「瑪奇朵。」柳承業冷冷的說。

  「我和他一樣。」

  「還需要什麼嗎?」

  「什麼都不要,你快點走吧。」女孩揮揮手,有點不耐煩的要她離開。

  如果紀曉茹識相的話,當然會走,可她就是不識相加上有點壞心,只見她故作驚訝道:「咦,承業,好巧!」

  柳承業這才抬頭看她,「是你。」

  「對啊,是我。自從那天後,我一直忘不了你,沒想到在這裡不期而遇,我們真有緣分。我告訴你哦,我已經賺了六千元,下星期可以包你六小時,你會再送我一小時對不對?」紀曉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全餐廳的人都聽見了。

  「你--」

  唉!男人真好,還可以靠賣臉蛋生活。「我怎麼了?難道你不願意嗎?」

  「我出一千三,我包你下星期六和日。」女孩心急的提高價碼,盡力表現出自己的忠心,卻忘了控制聲量,導致全餐廳的人,紛紛好奇的看過來。

  該死!一堆人眼神從探索到明瞭,到最後的鄙視幾乎將他淹沒。

  砰!柳承業突的站起身,椅子往後倒發出巨響,然後他往紀曉茹的方向跨前一步。

  紀曉茹沒料到他會這麼貼近,來不及退後,就讓他的雙臂鉗住纖腰,動彈不得。

  「你……」

  話來不及說出口,眼前一陣昏黑,霎時,嘴唇上軟軟熱熱的……他居然吻她。

  沒有小說寫的天雷勾動地火,也沒有出現任何暈陶陶的感覺,紀曉茹只聽見抽氣聲及竊竊私語。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得以脫離他的魔掌。老天,難道他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嗎?她的嘴唇一定又紅又腫,痛死了,還有手臂,她低頭審視。該死的豬頭,居然把她掐得又紅又腫。

  紀曉茹惡狠狠的瞪著他,發現他嘴角微微上楊,他是故意的。

  「你早說愛我不就好了!我就不會利用學妹來惹你生氣。別氣好嗎?」柳承業扯著她的手臀,輕輕的晃著。

  「誰愛你?」

  「這裡的人都有看見,你在吃醋,從我進門,你就開始發酵、溢酸。」要玩是嗎?我柳承業豈會輔給你。

  「我--」

  「學長,騙人,你怎麼可能愛上這種要臉蛋、像無鹽;要身材、像機場的女人?她一點都沒有女人味。」

  這……怎樣,現在是紅衛兵批鬥大會嗎?耍嘴皮子,她還沒輸過。

  紀曉茹伸手勾著他的臂膀,「原來,你這種要臉蛋,像天使;要身材,像魔鬼的女人輸給一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人啊!雖然說我應該要同情你,可是你也不要這麼大聲的說出來:俗話說:『上帝為一個人關上一扇門,一定會留下一扇窗。』我的窗明顯是在腦袋裡,你的門嘛……」她上下打量著女孩,其中的意思,不言可喻。

  「你侮辱我!」

  「侮辱你?我從頭到尾都一直侮辱我自己耶!你有沒有搞錯,還是你聽不懂中文?」

  「算了,別再欺負學妹;你啊,如果早點承認對我不是這麼不在乎,我會這麼做嗎?」柳承業用力擰著她的鼻頭,笑容含著寵溺,天曉得在力道上,他絲毫不保留。

  紀曉茹也回以狠招,用力圈住他的腰時,藉機在他腰上用力一掐。「你既然明白,為什麼不知道女生是要用哄的響!」

  「紀曉茹,你是來工作還是來打搞罵俏的,」領班不悅的喝問。

  糟糕!居然被素有大白鯊之稱的李領班給捉個正著。

  「這份工作你不想要了是嗎?廚房忙著很,你不趕快去幫忙,在這裡哈啦想領乾薪嗎?」李領班控制自己的聲量,只容她聽見。

  「李領班,你剛剛瞧見了吧,怎麼做你明白嗎?」女孩嘎咽著聲音說。

  「小姐,我知道了!」李授班朝她鞠躬哈腰,轉向紀曉茹時,回復一張銳齒的鯊魚臉,「紀曉茹,你去找會計把今天的薪水領一領,我們小姐不希望你再出現在店裡,降低我們店的水準。」

  「小姐?」

  「我們老闆姓朱,這位小姐也姓朱,我們店叫玫瑰,這位小姐也叫玫瑰,你說呢?」

  「朱玫瑰?農委會新噱頭嗎?有經過CAS的檢驗標準嗎?」

  「李領班!」朱玫瑰怒喝道。

  「紀曉茹,你馬上出去:薪水我會請會計匯給你。」

  「哼!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阿娜達!我們走。」紀曉茹丟下MENU,雙手扯著柳承業往外走,要死大家一起死。

  「學長,我沒有要你走啊!學長!」

  走了三條街,紀曉茹甩開他的手。

  「你幹嘛跟著我出來,」她雙手盤在胸前,上下打量他,惡狠狠的目光在審視要由哪裡先拆骨入腹好。

  「應該要問你為什麼一直拉著我吧,」

  「你一個大男人,如果真有心要掙扎,我一個纖弱小女子能奈你何?」

  「現在就承認自己柔弱?你會不會轉變得太快?」

  「滾開!別惹我!可惡,都快放暑假,臨時叫我上哪去找打工的機會。朱玫瑰,長得像豬的烏龜,家裡開店了不起嗎?」紀曉茹往反方向走,重重的腳步像是把馬路當成是那傢伙。

  「你幹嘛整我?」聲音由她背後傳來。

  「你是背後靈嗎?跟著我幹嘛,不要貼這麼近講話。」被他吹氣的耳朵有點癢,紀曉茹用力推開他,「整你,我吃飽沒事就看你不順眼可以嗎?」

  「你脾氣不好。」

  「如果你沒了收入,下一餐不曉得在哪裡,我看你脾氣會好到哪裡去。」

  「浪費你一張長得挺好看的臉。」

  紀曉茹瞪了他一眼,「干你屁事!」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放鬆心情。」柳承業拉起她的手臂快步注前走。

  紀曉茹幾乎是被他拖著走.這情景慷主人牽著不情願的狗兒上街。

  「你要帶我去嚼裡?我有說我要去嗎?放開我!」可惡!這傢伙的力氣怎麼這麼大,甩都甩不掉。

  來到公車站牌前,他迅速上了一輛正巧到站的公車。

  「放開我!」紀曉茹扭著手臂。

  「別再掙扎了,小心受傷。」

  「我的手臂都紅了,你沒有瞧見嗎?」

  柳承業低頭一瞧,真的,又紅又腫,他連忙放手。

  她邊揉著手邊問:「你要帶我去哪?」

  「去一個放鬆心情的地方,到了你就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下車了,終點站是一座高爾夫球場。

  「你耍我當白癡嗎?來高爾夫球場?你以為我玩得起這種貴死人的運動嗎9」

  「現在是黃昏,沒有人會在黃昏打高爾夫球。」拉起她的手,他如老馬識途,翻過圍牆,找到小門,捉起一旁草叢內的鑰匙,打開小門。

  「你怎麼會對這裡這麼熟?」

  「我偶爾來當桿弟賺學費。進來吧。」

  「我們這樣算非法闖人嗎?我不想吃牢飯。」

  「你怕了嗎?」

  「這種激將法對我沒有用,我壓根就不想來。」

  「好,那你想體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嗎?」

  「打高爾夫肆,」

  「想嗎?」

  當然想,紀曉茹簡直是躍躍欲試,這種高級運動她只在電視中看過。每當她努力賺錢時,就發誓總有一天她要做所有有錢人會做的事,她要體驗有錢人的生活。

  ***************

  「我不要玩了!」紀曉茹狠狠的丟掉手中的高爾夫球桿,連同手電筒也扔在草皮上。

  「我這樣哪叫玩高爾夫球,根本是被球玩嘛!找得滿頭大汗,結果球根本不曉得跑哪去。」

  她大刺刺的躺在草皮上,呼!好累。

  「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

  「這也是我第一次陪人家瘋,居然在晚上九點閒著無事在這裡找球。」柳承業也跟著在一旁躺下來,仰望著天空。

  「我沒想過有錢人居然喜歡玩這種找球遊戲,無聊!」

  「那是你打得爛,失了準頭。」

  「你又好到哪裡,半斤八兩,你少在那裡大哥笑二哥。」

  「星星很美。」

  「咦?」紀曉茹隨著他仰望天空。「有什麼美,星星就是星星啊!」

  「你真的不像女孩子,很多女孩子都喜歡看星星。」

  「你又多瞭解女孩子,你知道女孩子為什麼喜歡看星星嗎?」

  「不就因為浪漫嗎?」

  「星星離地球少說有好幾十億光年,遙遠,美麗,它其實代表女孩子潛意識裡一種遙不可及的夢想,只要伸出手,以四十五度的角度將手掌向上。」紀曉茹邊說邊示範,「瞧!這樣看過去。星星好像就落在手掌上。可是,當合上手掌時,你會發現其實什麼都捉不到。這種騙人的安慰,我才不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握住真正屬於我的發光星星,你等著瞻廠

  在這瞬間,她眼中進發的光彩閒著純然的自信,微揚的嘴角彷彿獲得了勝利,一種莫名的興奮溢滿了柳承業的心房。

  這種興奮,讓他慚漸認同自己,不再茫然。沒有人知道其實在令人欣羨的外表下,他有著探深的自卑,因為孤兒的身份,他用層層的保護網將自己圍起來,同時也禁止別人越雷池-步。

  他痛恨自己必須漢汲營營的想著賺錢,以錢為行為最高準則讓他覺得自己出賣人格;可是一樣是賺錢,為什麼她樂在其中,「你好像時時刻刻都是生氣勃勃。」

  紀曉茹瞪了他一眼,「有哪個老闆喜歡看員工死氣沉沉,再說,快樂是一天,愁眉苦臉是一天,為什麼要為難別人也苦了自己?」

  「你不覺得表現得這樣愛錢,讓人覺得……」

  「覺得你是個有錢就好辦事的人,久了還會認為有錢就可以買到你的人格?拜託!一個人的價值是自己賦與的,需要別人來評論,那和商店裡待售的商品有什麼兩樣?只要我覺得獨一無二,只要我認為好就好,為什麼要在乎別人的觀點?我不想活得這麼辛苦。」紀曉茹撇撇嘴,小手扯起一把綠草,開始繞著成圈再打結。

  「你是不是被這個問題困擾?想不想找我當心理咨詢師?我收費很便宜哦。」「可能免費嗎?」

  「啐!你想得美。」

  「你當我女朋友不就得了。」

  「你神經病啊!」紀曉茹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當我女朋友有什麼不好,我是T大企皆系的高材生,很多女孩都想當我女朋友。」

  「那你去找那些女孩啊,我不希罕。」

  「我只要你。」「是只要我免費當你的心理咨詢師吧!」她捉起一旁的手電簡,照向他的臉。「奇怪,你的臉色很正常,沒有發燒,你該不會是沒有按時吃什麼藥吧!」

  「我很正常,這輩子沒有這麼正常過。」

  「你若正常,就不會找我當你女朋友,我可沒有能耐讓你少奮鬥二十年。」

  「可是你有能耐給我奮鬥二十年的鬥志啊!」

  「惡!我要吐了!」

  「我是說真的,我喜歡你的人生觀。」

  「當朋友也可以。」

  「好東西我一定占為已有。」

  「神經!」紀曉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匆匆的往來的方向走。「紀曉茹,你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柳承業跟著站起身,朝她的背影大喊。

  「你神經病!我不和神經病有任何牽扯。」咦,怎麼嘴巴上這麼說,嘴角卻克制不住的往上揚呢?這也難怪,生平第一次有人這樣示愛。凡是人,總有虛榮心。

  「紀曉茹,你當我的女朋友,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誰和你說定,我--」

  「你們是誰,怎麼在晚上闖進私人高爾夫場球?」

  糟糕,忘記晚上九點半的時候,會有管理人員來巡視球場。柳承業向前衝,拉起紀曉茹就往小門跑去。

  「喂!你們別跑啊!是誰?」管理人員緊迫在後。

  「答應當我的女朋友,不然就把你留在這裡。」

  「你敢!」紀曉茹跑得氣喘吁吁,不敢相信他居然起火打劫。

  「你要試嗎?」柳承業漸漸鬆開手。

  「我答應:我答應你!」她緊緊捉住他的手。

  「那麼就好好捉住我的手哦!」

  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汗水不停滑落雙頰,但他們死也不承認,這種味道叫幸福。

  只是,這種味道可以留在嘴裡多久?學著像牛一樣反芻,是否就可以保留到永遠?
人愈大 卻總想念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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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一生若可以選擇,你希望忘記什麼?又希望記住什麼?

  這兩個問題你能在多久的時間內回答?紀曉茹可以在三秒內告訴你她的希望。

  FoRGET,最好是這一刻之後,她希望永遠沒有認識過柳承業。

  「承業,我聽說你又和老闆吵架?」紀曉茹將手中的PRADA皮包丟在抄發上,手揉著大陽穴,企圖撫干抽動的神經。老天,聽到這個消息讓她幾乎快尖叫。

  「你知不知道楊董是業界中,人人稱讀的笑彌勒,這代表他的脾氣溫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鬧,在這圈子傳開會有多難混下去?你這樣叫我怎麼幫你向那些老闆推薦,難道你就不能學習控制自己的脾氣嗎?」

  柳承業冷眼的看著她,任由她氣沖牛斗。

  紀曉茹來回踱步,「明天你去上班,記得向楊董去示歉意,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幫你壓下來-下個星期楊董會偕夫人出席慈善珠寶拍賣會,到時候我會安排他們和揚洲集團的亞洲執行總裁坐在一起,你們公司不是一立想和揚洲合作好進軍新加坡?這個企劃案你一定要多花心思--」

  「我辭職了。」

  「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畢竟你拿過全國企管--你剛剛說什麼?」紀曉茹瞠大明眸,不敢置信。

  「我辭職了。」

  「你辭職?!」紀曉茹衝向廚房,打開冰箱拿下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了一口,冰涼的水卻冷卻不了滾沸的血液。

  SHIT!她換了海尼根,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她轉過頭,狠狠的瞪著他說:「你知道這是第幾次嗎?第-次,你告訴我海明山太小,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你辭職,我無話可說,確實要委屈你在僅有十幾個人的公司是人材小用。第二次,你批評奧明是家族企業,無法忍受外戚干政,躍不上國際舞台,我欣賞你的卓見,囚為奧明確實是家族企業。第三次,你進了明豐,才一天就和經理吵架,原因是上司眼紅無法忍受你功高震主,我相信你,縱使外界開始傳你是恃才而驕,目中無人,我依然相信你。現在,連業界口評一等一的好老闆楊董,你都能和他槓上。這次呢?你的理由是什麼,」

  「你夠了嗎?」柳承業依舊冷服看著。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夠了嗎?錯的人是你!我花這麼多心思,想盡辦法向那些老闆推薦你的才能,想盡辦法讓他們延攬你、重用你。我一直希望有一天遇上他們時,他們之中會有人感謝我,謝謝我介紹千里馬給他們,結果現在呢?」

  「現在我柳承業在他們口中是個靠女人吃飯的傢伙,沒有辦法行銷自己的行銷經理人,好笑嗎?」

  「你在怪我?是你當完兵時,無措的告訴我,你對未來的茫然。」

  「我只是要求你陪我走過無措,不是帶領著我,更不是操控我今天做這,明天做那!紀曉茹,你搞清楚,你的工作是公關,我的專長領域可不是賣笑。」

  紀曉茹蹙起柳眉,倔強的看他一眼:「對,你行!台大企研所碩士,而我只是一個私立大學肄業生,怎麼敢要你賣笑。可是你別忘了,外界形容你是靠女人吃飯的傢伙有說錯嗎?你不是靠我去餐廳服務生的錢唸書的嗎?當初要不是我休學去打工,你能有現在的學歷嗎?」

  「我有求你休學去打工嗎?我拿刀還是事槍叫你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白以為是的對我奸,讓我快要窒息?你止我覺得自己欠你越來越多,你讓我覺得自己像你養的一條狗,該死的沒有尊嚴!」柳承業轉過頭,不願看她,但她那副強忍淚水的表情卻無法由腦海中抹去,他握手成拳。

  「你覺得你欠我?所以你這麼做是還債嗎,」不准哭!紀曉茹眨著眼,企圖克制即將崩潰的淚腺。

  「我不是在還債嗎?你什麼事情都沒有和我商量,休學是這樣,幫我找工作也是,甚至在我畢業的前夕就告訴我的:貸款買了這間公寓,你連我們五年後在我生日那天要結婚都說好了,這不是討債嗎?」

  「你認為我這是在討債?」她今天才知道,原來她對未來規劃的幸福藍圖是他眼中的討債信。

  「你有和我討論過嗎?」

  「你從來沒說你不願意,你從來就沒說。」

  「那是因為你不斷的提醒我,要不是當初你休學、要不是當初你辛苦,一堆要不是!你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你的犧牲!早知道如此,我希望當初我沒有念下去,省得今天當條狗。」

  她的淚水終於潰堤,「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希望當初沒有認識我嗎?」

  「我原本可以到美國聯固集團,他們早就和我接洽,等一畢業就去,先熱悉公司流程再安排進入管理階層工作。聯固,世界最大的晶體製造廠,我可以當個管理者,但在這裡,我卻要鞠躬哈腰。」

  「我懂了。」紀曉茹抿著唇,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我想要安靜一會兒。」拿起皮包,她走向自己的房間。

  雖然同居,但他們擁有各自的獨立空間。

  「我今天答應聯固,等聘書下來,我就要到美國。」

  紀曉茹沉默了半晌,才回道:「恭喜你!」

  她一步步走向房間方向,一直到關上房門,寂靜始終沒有被打破。

  紀曉茹靠著門板慢慢滑坐在地上.淚水不斷的滑落。

  他沒有開口,沒有開口邀她同行,什麼都沒有。

  站在門外的柳承業,伸手握著她房門上的門把,他考慮再三,算了,等他在美國的生活、工作都上軌道後,再接她過去吧。

  或許,這段時間的分開可以讓他們好好想想彼此的未來,究竟適不適合在一起。

  ***************

  叩叩叩!

  「進來。」紀曉茹簽下TRADE核准單。「郭秘書,你來得剛好,這些拿出去給K/A組,告訴他們促銷活動就照他們所請。」

  「oK!」郭秘書嘴裡回答,手上卻忙著將一束高雅的白色百合放進花瓶裡。

  「我的?」在昨晚的爭執後,這代表歉意嗎?

  郭秘書笑得暖昧,「經理,品容的高總對你昨天的表現為之驚艷,被小麗說中了,他真的是看上你噦!」

  「高總送的?」紀曉茹蹙著眉,不是柳承業?哈!說得也是,除了第一次約會,他曾帶著一朵玫瑰花送給她外,接下來就不曾送過花了。

  「好啦!經理,我們都知道你是貞節烈女,這輩於就只愛你的五柳先生一人。」郭秘書拿起桌上的卷宗,「不過,經理命真好,五柳先生是三高條件的佼佼者,以後會自行創業吧?」

  「這要看他的決定。」紀曉茹笑得有點尷尬,憶起昨晚的爭執。

  「郎才女貌,真好:經理,你會不會擔心他這張後勢看漲的績優股被搶走啊?」

  「感情的事誰說得準?你還是多放些心思在工作上吧。」

  「好,我這就出去。」

  「對了,幫我挑一樣東西送給高總,謝謝他的花。」

  「是!禮尚往來,我知道。」

  待郭秘書一離開,她往後靠著椅背,輕輕的歎了口氣。

  紀曉茹,你真的有像自己所講得灑脫嗎?

  沒有!學歷上的不足,所以她拚命在工作上力求表現,為的就是讓自己成為配得上他的女人。

  擔心會失去他嗎?  

  當然,她不是沒有見過他在全國企研會上意氣風發的模樣,讓多少芳心為之顫動,她怎麼可能不但心。

  她一直怕跟不上他的腳步,或許也是這份心思,所以她會情不自禁的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向前邁進,害怕他在職場上的成就超越自己時,那麼她將沒有任何留下他的誘因。

  愛情啊!有時候是非常現實殘酷的一種比較考驗。

  愛上她或他,必定是因為對方有種自己欠缺的氣質,才能在熱情褪去後,仍舊綿延不斷。

  當她越明白這個道理時,手中的線便拉得越緊,縱使明白該適時的放鬆,卻……捨不得。

  他會明白嗎?

  其實,她一直有個疑惑,他不是一個行事衝動的人,怎會在他們第二次面見面,就要求她當他的女朋友?追根究柢,他愛上的是不是她樂天的性格?

  因為相信近朱者赤,所以他努力在她身上學習這種生活態度。

  若他學會了呢?

  所以,她習慣住一起卻擁有獨立的空間,只為不讓他窺見她也有努力、挫敗的一面,在他面前,她總是精神奕奕的模樣,不曾變過。

  ***************

  紀曉茹躲著柳承業,所以她自願到高雄籌備精英集團在此地的飯店開幕事宜,馬不停蹄的代替精英對外造勢,手不停筆的疾書公關稿,腦不停歇的轉著各種細節是否有遺漏的地方。

  十天過去了,她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台北的家。

  分開的日子裡,忙碌填滿她的每分每秒,卻沒有讓她忘記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打開門後,看見他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這十天,你過得好嗎,很陌生。

  這十天真是把我累壞了!她的音調無法假裝雲淡風清,只會讓這句開場白變得突兀。

  你什麼時候要去美國?

  嗯,就這句話。十天的緩衝期,說不定彼此的脾氣都平靜下來,他也會順著她的話開口問她什麼時候要到美國和他會合。

  他是獅干座的男人,總是不習慣處於弱勢嘛!說這句話也可以讓他有個台階下。

  紀曉茹拿出鑰匙,輕快的打開門。

  室內一片黑暗,她打開燈,客廳沒有人。

  或許在書房。

  她拿出在高雄買的禮物,是一套白色的休閒服,雖然不是什麼名牌,卻和她的同款。泡了一杯咖啡,紀曉茹抱著愉快的心情,幻想著雨過天晴,嘴角不禁揚起一抹笑靨,她悄然的推開門。

  一片黑暗……不在家?

  出去嗎?她打開書房的燈,將手中的袋子及咖啡杯放在桌上,隨即轉入屬於他的房司。

  她敲了敲門,沒任何回音。

  打開門的同時,她也順手撳下電燈的開燈。

  整齊的床鋪,看不見夏被,連他向來習慣丟在床頭的手機充電器、領帶也不見蹤影,乾淨得像不曾有人住過。

  紀曉茹心慌的拉開衣櫃,衣服還在.正當她鬆口氣時,卻發觀角落的PVC行李箱不見了。

  和她同牌卻不同色的深藍PVC行李箱不見了!環顧各個角落,全都不見蹤影。

  床頭的白色信封吸引她的目光,顫抖的指尖,透露她心中的不安。

  她抽出信紙,一張支票隨著信紙飄落在地板上。

  紀曉茄沒有彎身去撿,她的注意力被他蒼勁的筆跡吸引。

  在你離開的第三天,美國方面捎來消息,要我立刻赴任,這張支票是公司給我的無息借款,你拿去把房貸繳清。

  她翻過信紙深怕遺漏,沒有。再重看一次他的字語,簡短,不帶任何情感。

  只交代繳清房貸,這代表什麼?

  他們之間六年的感情,就結束在房貸的繳清嗎?

  圮曉茹跌坐在床上,將臉埋進他的枕頭……沒有……怎麼會沒有?

  她倏的站起身,拉開衣櫃,隨手捉了一件衣服,將臉蛋埋入其中……沒有!

  轉身,她衝向床頭,打開櫃子……沒有!

  什麼都沒有,他的氣味一絲不留,床、被、衣……全是乾淨的肥皂味道。

  對了!香水--他平常最愛用的是ALLURE。

  她捉起皮包就衝出去,現在才八點半,趕快一點可以到百貨公司買那個牌子的香水。

  紀曉茹慌忙的衝出公寓,忘了換鞋,柔軟的拖鞋在奔跑時,不慎掉落-只,她半跳著蹲下來撿鞋。

  當她站起身時,車子的遠光燈打在臉上,刺目的讓她睜不開。

  砰!

  她覺得身子輕飄飄飛在半空中。

  她看見觸目驚心的血染紅了馬路,她看見自己重重的摔在馬路上.卻一點都不覺得痛……

  不會痛啊!

  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夢。

  睡吧,當再醒來時,她會發現柳承業仍然睡在身旁。

  這只是一個惡夢而已!

  ***************

  救護車在大馬路上疾速前進,最後是停在醫院的大門口,紀曉茹躺在救護擔架上被送進急診室。

  一旁的醫護人員訓練有素的為她罩上氧氣罩,裝上心脈掃瞄器。

  「確定她的血壓、心跳。」

  「病人曾受過嚴重撞擊,準備強心劑,馬上驗血,先補充二百五十CC的血液。對光的反應……昏迷指數三,馬上送人加護病房,先做腦部掃瞄,我懷疑她腦部受創。」

  「要動腦部手術嗎?」

  「有可能。」

  「聯絡她的家人了嗎,」

  「打電話沒有人接聽;」

  好吵!紀曉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不停的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

  昏迷指數?這名詞她曾在電視新聞中聽過。

  聽說……人在彌留期間,最後失去的感官是聽覺。

  呸呸呸!她還沒和承業結婚,還沒有為他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屜重要的是,他們還沒有牽手說要一起到老。

  這個夢真爛。

  以前的人不都說物極必反嗎,

  他們會幸福……這只是夢嘛!

  ***************

  嘟……嘟……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有節奏的聲音,第四十二聲。

  沒有人接。

  柳承業掛上電話。來到美國之初,一切有些慌亂,在慢慢熟悉後,他打了好幾次電話回台灣,怕台詢和美國之間有時差,他曾在晚上三點連CALL了一個小時的電話,但無論是手機還是家中電話,都無人接聽。

  他開始懷疑曉茹是不晝還在生氣?氣這麼久,

  「承業,一起去吃午飯好嗎?」公司同事探頭進門問。

  柳承業笑著點頭。「我請你,謝謝你這陣子幫我熱悉公司的環境。」

  「你真要請我?我很會吃哦!我不是那種在男人面前裝淑女的人,你不怕被我吃垮嗎?」左素蘋是華僑第三代,她除了保有東方女性的細膩巧心,也有西方人的直率、獨立。

  這和曉茹大大不同,曉茹舉手投足間仍帶著依賴。

  「麥當勞可以把我吃垮,我還沒有這麼不濟吧。」

  「什麼,請我麥當勞?不是西雅法式餐嗎?」左素蘋佯裝生氣的瞪著他。

  「你在我心中屬於麥當勞等級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別走,我要和你決鬥,誰准你這麼污蔑我的獨特氣質。」

  「哈哈哈!」柳承業大笑出聲,「要用什麼武器,你先挑吧。」

  「麥當勞香辣大雞腿。」

  兩人嘻鬧的離開辦公室,壓根不知外貌及個性都很登對的他們被公司的人當成佳偶。

  ***************

  「唉!都一個多門了,怎麼還沒醒,學姐,你說她會不會醒啊?」

  「少胡說八道,幫她換好點滴就出去。」另一名護士低頭寫著海日例行檢查表。

  「人家只是好奇嘛!她已經住了一個多月,可是都沒有看見有人來看她耶。」

  白衣護士填好檢表查,「嗯,派出所查出她是孤兒。」

  「她長這麼漂亮.應該有男朋友或朋友吧。」

  「你這麼好奇多話,要不然派你去慢性病治療科好了。」

  「學姐,你不要這樣嘛!」小護土跺跺腳,不依的噘起唇;

  「點滴換好了嗎?」

  「換--學姐,她的手在動耶!」小護士瞪著床上的病人緩緩動著手指。「她是不是要醒了?」

  「快!叫醫生。」白衣護士撳下呼救鈴。

  半晌,一名醫生快步的走進來。「Miss吳,怎麼了?」

  「病人有反應了!」
人愈大 卻總想念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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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原來不是夢……

  「紀小姐,我想和你談一下關於你的病情,可以嗎?」醫生嚴肅的語氣,讓人無來由的心情沉重。

  紀曉茹輕輕頷首。張醫生的國字臉是她張開眼,第一個看見的臉孔。

  」你還記得你澶車子正面撞擊嗎?」

  紀曉茹依舊點頭。

  「你沒有家屑,所以我必須和你親自談談。」

  醫生緊張的櫻樣似乎怕她會受不了打擊……她不久人世?現在是迴光反照?

  「據目擊者表示,你遭汽車撞擊後,飛寓地面數十尺,腦部著地。造成嚴重的腦震盪。人的腦部就像一部超精密的機器,任何傷害就算修復,也無法還原到最佳的狀況。」

  意料之中呵!

  「日後你的記憶力可能會有點衰退,這是後遺症,我們已經盡力了。」

  「衰退?」好沙啞的聲音,這是她嗎?

  「你不必害怕,只是會記憶力減退,要記住東西的速度會比忘記慢。」

  「可以告訴我最糟的狀況嗎?」

  「我沒有辦法很確切的告訴你最糟的狀況是什麼,每個人的生活環境和生活作習都會影響身體。」

  「那……我的工作呢?」

  「我只能建議你未來最好從事越簡單的工作越好,太繁瑣的工作對你的腦部來說是一種壓力。」

  「謝謝。」紀曉茹目光直視白色的牆壁,就連醫生離開,門輕輕的合上,也無所覺。

  夢境才不會這麼殘酷。

  承業、承業—…紀曉茹提起被子的一角塞進嘴裡,不讓自己哭出聲,任由淚水滑落蒼白的臉龐。

  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如果你知道我變成這樣,你會不會心疼?

  你為什麼不回來看我?

  當初我為什麼和你吵架?

  為什麼這麼多年來的相處,你還不明白我的個性?

  你……好多的為什麼,我卻再也無法問你為什麼。

  ***************

  身體上的傷,紀曉茹一直努力做復建,可是心理上的傷呢?

  將枴杖放在身旁,她坐在咖啡廳裡,透過玻璃看著街上三三兩兩的人們。

  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是在車禍後才變成習慣。

  後座有個女生.雖然壓低聲音,但仍然可以聽見她的哽咽;空氣裡除了咖啡香味,又多了一股愁味。

  「……如果可以忘記該有多好!」

  這句話清晰的傳進耳朵,紀曉茹顫了一下手。

  人一生若可以選擇,你希望忘記什麼?又希望記住什麼,

  這兩個問題你能在多久的時間內回答?

  FoRGET,最好是這一刻之後,她希望永遠沒有認識過柳承業。

  突如其來的記憶片段湧入腦海,這是她在和承業吵架時所想的事。

  呵,冥冥中,這是什麼樣的安排?

  如願以償嗎』她諷刺的一笑。

  紀曉茹提起枴杖,不熟練的慢慢走出咖啡廳,目的地是隔壁的書局。

  她買了一本筆記本,還有一組隨身攜帶的三色簽字筆。

  人,可以選擇忘記什麼、記住什麼。

  她也一樣可以!

  你可以的!紀曉茹。她只能這樣幫自己打氣、加油。

  在同一時間,紀曉茹和柳承業曾經一起稱為家的公寓,茶几上的橘色電話不停閃著橘燈。

  嘟……嘟……電話仍然沒有人接聽。

  柳承業掛上電話,轉撥內線。

  或許對於打電話的結果,他已經開始慢慢變得麻木,所以失落感也逐漸消失。

  「素蘋,你晚上有空嗎?」

  「當然有空,柳經理。今天是你當經理的第一天,感覺如何?」話筒另一端傳來的聲音清脆。

  柳承業無法克制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這種無法克制的行為樣式,又叫做傻;

  「好還要更好。」

  「野心很大哦!」

  「這叫適者生存。」

  「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一點,永遠精力旺盛,永遠自信滿清。」

  永遠自信滿滿?不,在紀曉茹面前,他曾跌倒,所以他非常珍惜這個機會。

  「謝謝你的誇獎,我會努力保持這個形象。」

  「我知道你在台灣有個女朋友,你覺得我有機會嗎?」

  柳承業一怔,知道她對自己有好感是一回事,聽到這麼直接的告白又是另一回事。

  沉默、寂靜。

  「我收到你的回答了。」左索蘋先開口。

  「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答案,因為未來要經過時間的考驗。」

  「我會努力,」

  「也不用太努力,一分耕耘不一定就會有一分收穫。」

  「如果有那一天,我會重新申請農業補償。」

  ***************

  當時間無法停止,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彈指之間,人們的生活就變戍環環相扣的故事片段,喜、怒、哀、樂連番上陣,一直到合上眼睛為止。

  這就是人生。

  紀曉茹用黃色筆在記事奉上畫上句點;黃色代表一種體驗、心情的感受。

  三年了,柳承業離開身邊三年紀念日。

  每到這種特別的日子,她總會循著僅存無幾的記憶,刻意走過他們曾牽手漫步過的地方。

  兩年前,她曾經在他生日時,努力的回憶,卻發現自己開始喪失那些甜蜜的汜憶。

  所以她更加努力製作記事本,甚至開始利用照相機,將每年來看過的晨色拍下來。

  為了如果還有的未來做規劃。

  透過鏡頭,喀喳一聲,她按下快門,拍下淡水的落日;

  捷運的完成讓這塊淨地變好多,人潮多點,人工造景多點,攤販多點,加起來就是面目全非,至少和以前的照片比對起來是如此。

  紀曉茹退後數步,打算把新建的眺望平台拍下來,留下見證。

  擺好相機,適過鏡頭、調整焦距,有對情侶走過鏡頭前,男人不曉得在女人耳邊說什麼,惹得女人嬌嗔的掄起拳頭落在他的肩膀上,她笑得好美……眉和眼都帶著幸福,這幅景象不自覺的吸引地的眸光,透過鏡頭,她注視他們的笑鬧、

  背對鏡頭的男人有一副寬鬧的肩膀,風吹散黑髮,尾角可爰的翹起來。她發現他不停用左手想要撫平,最後索性將兩手交叉放在頭頂,十指相扣的樣子……好熟悉。

  當他們轉身要離開時,夕陽的橙黃光線落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

  是他!他回來了。淚水開始在眼眶中凝聚,紀曉茹維持同樣姿勢。

  他慢慢的走過來,透過鏡頭,她仔細梭巡他最細微的變化。

  —樣頎長的身材,她明白依偎的滋味;一樣厚實的胸膛,她瞭解枕靠其上的溫暖;—樣大大的手掌,她明白十指相扣的甜蜜。

  當那女人被絆了一下時,他的於握住下她……便沒有再放開了。

  他們牽手走出鏡頭範圍,紀曉茹僵直身子,顫抖的手緊抓著相機。

  熟悉的ALLVRE香味,和三年前一樣的牌子。

  「你的腳還好吧?」

  「大驚小怪!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

  聲音一樣的溫柔……只是對像不再是她。

  當香味越來越淡,就一如三年前,他們早就背道而馳了。

  這是最好的結果。

  既然是最好,你為什麼要哭?

  噓!不要哭,紀曉茹,不要哭!

  ***************

  坐上BMW23,柳承業不停環顧窗外,四處打量。

  左素蘋盯著他怪異的行為,忍不住開口問:「你掉了什麼東西嗎?還是你看見熟人了?」

  「我總覺得有人一直在看我們。」

  「拜託,你的自戀性格別在這個時候又冒出頭。你已經是老帥哥了,這裡到處都是年輕的小帥哥。」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真的覺得有人在看我。」那種感覺……只有「她」才能帶給他這種特殊的感應。可是,會是她嗎?

  「你會不會神經錯覺了?」左裹蘋學他四處張望,嗯,是有幾道目光朝這邊看來,只不過……「我覺得那些看我們的人,比較像在研究這輛車子。」

  「我不是指那種看。」

  「那是哪種看?」左素蘋對上他的眸。

  四目相覷,半晌,柳承業決定放棄這個沒有答案的話題。

  不可能是她。一回台灣他就去公寓找過她,可是她在三年前就將公寓轉手賣掉了。

  這代表的意義很明白了,不是嗎?

  柳承業,你就別庸人自擾,別再想了;

  「你打算要住哪裡了嗎』

  「就我們上星期看的公寓。」柳承業發動引擊,將車子駛入車道。

  左素蘋不贊同的捂著頭,「你是聯固在亞洲的執行總裁,我記得公司在天母幫你準備一棟別墅—…」

  「我拒絕了,我喜歡上星期看到的那間公寓。」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曾經有個女孩子在那裡為他帶來溫暖,雖然也有挫折。

  「看對眼還能有什麼解釋嗎?」柳承業只是簡單的回答。

  「我永遠也搞不懂你!你向來食衣住行都堅持自己的品味,怎麼現在回台灣改變了?」

  「我沒有變,還是堅持自己的品味。」

  「只是不再非名牌不用,」

  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狗改不了吃什麼的,三年的習慣說變就變?

  「我先送你回去。」

  「我可以住你那邊。」

  「我那裡還沒有裝潢,你還是睡自己的窩比較舒服。」柳承業傾身在她頰上印上一個吻安撫。

  「那你來住我那裡,反正我們都已經訂婚了,我早有心理準備要把自己送給你。」

  「我堅持留到新婚之夜。」

  「你……你對我可真放心,難道你不怕我慾求不滿爬牆嗎?」

  柳承業笑著聳聳肩,不置可否。

  「可惡,我現在開始討厭你這種信心滿滿的笑容了。」左素蘋挫敗的嚷道;

  柳承業送她回到住處後,並沒有馬卜回去,反而循著原路再回到淡水。

  當他把車子停在先前的地方,走著先前走過的路,看到燈光映照的淡水……那種感覺消失了。

  這次不用再環顧四周,他知道自己的直覺沒有錯。

  她一定有看見他,一定有!

  這次回來台灣,他另一件要事就是確認自己的心。

  紀曉茹,我對你究竟剩下什麼感覺?在這三年裡,他非常迷惘。

  你為什麼要賣掉公寓,為什麼?

  ***************

  紀曉茹坐在陽台,用書蓋住臉,任由淚水奔洩。

  他回來了!

  等了三年,再見面的時候。我們都發現對方不再熟悉,這就是時間帶來的變化。

  還愛嗎?她捫心自問,卻發現自己的淚水嘗起來鹹鹹的。不知不覺中,她居然淚濕了臉龐。

  這淚水是哀悼失去的愛情嗎?是否等到淚干了,才代表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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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見不如懷念,懷念不如……忘念。

  紀曉茹明白有一天她會忘記柳承業曾經在她心中造成的傷,至於這一天的來臨,她相信會很快。

  當然,前提是她認為淡水將是他們最後一次相遇。

  可是她忘了,老天總愛跟她開玩笑,從車禍開始,不曾間斷。

  今晚的慈善晚會,她代表罕見疾病基金會出席。一襲簡單的米色亞麻紗上衣,搭上一串土耳其寶石,簡單的黑色散裙,尾端的水鑽熠熠閃亮,輕便卻不失莊重。

  「……在這裡,我僅代表本基金會歡迎各位來賓蒞臨,當然,我更希望各位不吝拋磚引玉,謝謝!」簡單的演講,她沒有太多贅言。

  下了台,紀曉茹與來賓們寒暄聊天,除了善盡主辦人的責任外,另一任務就是募捐。

  好不容易喘口氣,她端了一杯礦泉水輕啜。突然,有人點點她的肩膀。

  她轉過身,是同事淑華。

  「曉茹,我看你忙了一整天,也累了,你要不要早點回去休豈,剩下的就由我和台玲打理善後?」

  「可以嗎?」說實在話,記牢這些商界名流,已經造成她腦部不小負擔,更別提這場宴會的其他瑣碎事情。

  「當然可以,這是董事長交代的,他也知道你身體狀況。」

  「謝謝。」紀曉茹扯起一抹虛弱的微笑。自從車禍離開公關公司後,她毫不掩飾的讓面試她的公司明白,他們未來的員工身體狀況。

  「你臉色真的不太好看,早點回去休息吧。」

  紀曉茹輕輕頷首,將杯子放在餐桌上,轉身往門口走去。

  其實,她的身體她自己最明白,不是嗎,

  有大部分原因是他;從那天見到他後,她幾乎難以入睡;

  無助的任由他的臉孔在眼前來去……就像現在。

  好像真的,尤其他濃黑的眉毛開始緊蹙。他似乎也嚇一跳,卻在下一秒收拾好情緒。

  唉!紀曉茹等著他開始模糊、消失。

  等了三秒、五秒……十秒。

  人還是在原地,甚至在她尚來不及反應時,便被他給捉住手臂……手臂?

  溫熱的觸感,熟悉的香味又飄散在空氣中。

  唉——

  「為什麼歎氣?」柳承業帶她到飯店的咖啡廳。

  「好久不見。」紀曉茹扯起一抹微笑。

  「你笑得好醜。」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不洩漏任何情緒。

  「我只是想表現出對你的歡迎。」丑嗎?她知道自己只是扯動嘴角,或許吧。

  「由你的行為裡,我感覺不出來任何歡迎的意味。」他別具深意的打量她一眼。

  紀曉茹迴避他的打量,低頭拉起白色綴著蕾絲的桌巾把玩。「這三年來,你過得好嗎?」

  這個話題應該是最安全的才對。

  「抱歉,打擾,請問你們要點些什麼嗎?」

  服務生適時的插入並不能緩和他們之間的緊繃氣氛。

  「Moet  &  Chandon兩杯。」沒有看MENU,柳承業的視線一直盯著她。

  「好的,請稍候。」

  Moet  &  Chandon?頂級的皇家香檳。他們的社會地位真的開始產生距離了,紀曉茹暢起一抹發白內心的笑容。他終於達到他一直期許自己的未來,站在高處,帶著脾睨的眸光環顧世界……他的未來和她的呈現平行線。

  「你在笑什麼?」

  「為你高興,你達到你所要求的目標,不是嗎?」

  「你不是問我這三年來過得好不好嗎?我訂婚了,未婚妻是華裔第三代,名字叫左素蘋,」一時衝動,他就這麼脫口而出,一雙眼睛絲毫不放過梭巡她臉部最細微的表情。

  「恭喜你!」她的嘴角依然微揚,把玩桌巾的手仍保持原有節奏的一鬆一緊。

  什麼都沒有,她完全不受影響。「你呢?過得好嗎?」難道她已經結婚了?柳承業發現自己厭惡這個答案,忍不住蹙起濃眉。

  「很好。」

  「你結婚了?」見她無意詳盡回答,他忍不住脫口問出他最在意的問題。

  紀曉茹嚇了一跳,為他突來的激動。她抬起頭,發現他表情十分緊繃,轉而一想,她明白了。

  「你覺得內疚嗎?你以為我沒有結婚是為了等你?」

  「那是因為你音訊全無。」柳承業為自己辯解。他有找過她,打了好幾次的電話,還曾在半夜撥她的手機,幾乎整夜無眠。

  當時,她在做復建吧,只是現在解釋有用嗎?時間過了有效期限,便再也來不及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你沒接我的電話.我打了手機和家裡的電話。」柳承業話氣裡帶著埋怨,還有更多的質問。

  「我忘了,可能當時在忙吧。你有打很多通嗎?」話一出口,紀曉茹發現自己錯了。不是說何必嗎,怎麼一眨眼又忘了。

  低頭的她,沒發現柳承業臉上一閃即逝的無措。

  從第一次整夜無眠的撥電話後,再來,幾乎不曾。柳承業倏的發現,當時電話沒接通,他居然有種喘息的慶幸。

  「你為什麼突然音訊全無?」他試著轉移話題。

  紀曉茹晶瑩的眸子轉向窗外,輕輕的開口,「因為當初你離開,什麼承諾都沒有留下啊!這不是表示我們分手了嗎?」

  「你沒有問過我,為什麼不問我?」

  「三年前我們為這吵過架,現在不要好嗎?」紀曉茹笑著請求,眸中閃亮,分不清是燈光或淚水的折射。

  「我有權利知道!」她不該這麼平靜,難道她不知道今天的他不再是三年前沒沒無名的柳承業嗎?他成功了!只要說出他的名字,會有一堆公司老闆哈腰求她當介紹人。錯過他,她應該無比懊悔。

  這答案關係他的自尊。

  「我知道你無法給承諾,因為你怕到了美國,我們會再起爭執,你怕極了我不停的索討你的承諾。這樣平靜的分手不是最好的結果嗎?沒有惡言相向,沒有不歡而散。」

  「看來我們是最佳的分手典範。」柳承業譏誚的說。

  「難道你想復合嗎?」

  復合?柳承業一怔,他根本沒想過這件事。

  他的表情全落入她的眼裡,心一酸,她只能用力呼吸來克制即將墜落的淚珠。

  「我差點忘了,你已經有未婚妻了。」

  紀曉茹慢慢的低頭,沉默等著他的反應。

  幸好服務生迭來丁香檳,緩和了氣氛。

  當服務生離開後,她依然保持沉默,看著窗外的夜景,喝著香檳,這種相遇她會永遠記住。

  當心動那一刻消逝,人在清醒時總是特別無情。

  柳承業等著她反駁,明白以她的脾氣會怒蹬他,措辭強烈的指責他;或許睽連三年,她會更咄咄逼人,這樣可以緩和他的……內疚。

  「你相信嗎?我真的沒有等你。」當一個人沒有了回憶,思念要依附什麼而存在呢?只要將那個時期的筆記本束之高閣,不再反覆閱讀,就沒有當時的心痛。或許記憶衰退的後遺症,不是上天給的惡耗。

  柳承業仔細梭巡她的表情,「你是為了減少我的心理壓力嗎?」

  紀曉茹搖頭,啜了一口香檳,「時間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你……我們就不要說再見了。」站起身,她轉身離開。

  柳承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飄然的不帶任何眷戀。

  三年前聲聲說著愛他的女人,怎麼可能說變就變,沒有一絲怨懟,沒有任何指責?她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我們……就不要說再見了?

  不,他一定要證明一件事,這件事還沒有證明前,絕不能讓她如此輕易抽身。

  他還沒有證明白己對她,一如她一樣,心湖不起波瀾。

  在他未抽身之前,她不能抽身。

  「我們一定會再見。」他一口飲盡香檳,低喃的話語消散在薩克斯風的獨奏中。

  ***************

  紀曉茹一回到淡水的公寓,便拖出貼著柳承業名字的紙箱,整整十二本記事本,每頁都寫滿關於他的生活小細節。從好習慣到怪癖,兩人相處的甜蜜到最後的吵架,常常拿出來複習的結果,讓記事本的紙角有些破損。

  她將兩人一起選購的老公公、老婆婆杯子,連同他曾經送的小禮物,包括用到表面已磨損的隨身手冊,全部打包整理。環顧四周,還有隨風的吹動而搖擺的風鈴,綴飾是她用粉紅色的麥克筆寫著這是柳承業送的。

  她將風鈐由窗台上取下來,小心翼翼的放進紙箱。

  床頭的天使魚也是,她還用紅色麥克筆寫了藍色粉紙,註明柳承業欠了一對活生生的天使魚的證據。這也是要收進紙箱。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後,紀曉茹香汗淋漓的坐在蘭蘋坐墊上,收拾完畢是多了四個紙箱。

  整個房子陳了傢俱外,沒有任何代表私人個性的裝飾物品。

  原來,那些擺飾全是他送的。紀曉茹現在才發現這個事實。

  心,好像也變褥空空洞洞。

  她拿出黑色的簽字筆.在心情記事本上寫著——

  努力記住承業的點點滴滴是以前的生活目標,未來呢,我還有什麼需要努力記住的嗎?

  她特空白處畫滿問號。

  ***************

  日子還是要繼續過,時間不會因為她的難過而停止,她還是膽往常上班,忙著處理公關事宜,忙著告知大眾基金會需要大家的善心捐助。

  「紀姐。早上你不在的時候,有一位陳小姐打電話來,她說她是聯固的公關部經理秘書,針對聯固集團每年的慈善捐款,她有意評估我們基金會。聯固耶!世界最大的晶體製造廠,聽說他們每年的捐款都有上千萬美金,如果我們能得到他們長期捐助,想想,有多少家庭可以受惠!」台鉗規劃著美好遠景,眸子熠熠閃亮。

  聯固集團?好熱的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但紀曉茹已經習慣不再勉強自己的腦子去做無謂的努力,反正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何必呢?

  她揚起一抹笑,「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希望你在明天早上十一點半到他們那裡,最好能帶一份基金會的簡介,如果有營運狀況表更好,他們需要評估捐款的金額。」

  「太棒了!我今天會留下來加班,把他們需要的東西準備齊全。」這對基金會日漸捉襟見肘的財務,是個叫人振奮的好消息。

  經濟不氯氣,人們除了對自己節儉外,連愛心的付出也變得節儉。近來善心捐款變少,昨天的慈善勸募雖然進賬不少,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如果能夠獲得知名企業長期捐助,對基金會的運作無疑是一大助力,就像台鈴說的,有更多家庭可以受惠。

  「紀姐,需要我留下來幫你嗎?」

  「不用了,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生日快樂!」

  台鈐笑得開心,「過了今天,我就十八歲了耶!」

  紀曉茹揉揉她的頭髮,「快去吧,你不是和朋友約好要慶祝?」

  她也曾十八歲,當時的生日她是怎麼慶祝的?紀曉茹忘了。

  望著台鉗興奮的離開,她輕歎一聲。

  年輕,真好!

  ***************

  柳承業佇立在落地窗前,輕吸一口手中的龍舌蘭酒,享受濃烈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跳動。

  他不再是三年前一無所有的柳承業,可是看著眼前的景色,為什麼無法帶給他滿足?升上亞洲區總裁的激動,打從踏上台灣的那一刻便蕩然無存。

  他深深明白,再次遇見紀曉茹後,她對待他的態度是他心情低落的主要原因。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柳承業回頭,來人已自動打開門。

  左素蘋探頭進來,嬌俏的問:「你找我?」

  「我有事和你談談。」

  左素蘋盯著他嚴肅的表情,收起輕鬆,正色道:「你終於決定為我解開謎底了?」

  「謎底?」

  「對啊!打從回來台灣後,你的行為模式都脫離常軌:我知道除非你肯說,不然任我怎麼追問,你也不會洩漏—絲口風;」說到這裡,她皺皺鼻頭,「有時候我不禁懷疑我們這樣像未婚夫妻嗎?夫妻應該要在人生路上互相扶持,有事情可以互相傾吐,可是我發現你可以讓我陪你一起享受升職的榮耀,卻無法讓我陪你分析挫敗的原因,你從來沒在我面前表現出懦弱的一面。」

  是嗎,柳承業不置可否的揚眉,「男人在女人面前示弱,不是會讓女人失去安全感嗎,我以為女人喜歡比自己強的男人。」

  「男人也是人啊,我很懷疑你遇到挫折時,怎麼去釋放壓力?難道你這幾年來都不曾遇到那種想提起勁,卻又找不到施力點的感覺嗎?」

  當然有!他一直告訴自己要努力,他會成功。他會讓紀曉茹說;原來那些老闆沒有慧眼,所以不具伯樂的識人能力。紀曉茹再見他時,會明白他的能力不亞於她。

  她……柳承業赫然驚覺,原來他一直在追著她。

  「你在想什麼?不是說有事告訴我嗎?」左素蘋打量慌了神色的柳承業。真稀奇,這是他第一次出現無措的表情,如果這個世界有透視鏡,她真的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可惜沒有,所以她只能用問。

  柳承業迴避她探尋的目光,有點狼狽,但更多的自我厭惡。

  追她?怎麼會用這種字眼?

  這不是代表自己承認輸給她嗎?

  「你知道我曾經有一個愛人在台灣嗎?」

  「你一直很誠實。你見過她了嗎?」左素蘋輕聲的問。

  她是女人,如果在三年前她會醋意橫生,接著大吵大鬧,做出每個女人都會有的無理取鬧行為。可是認識他的三年後,她剩下的只是冷靜。

  左素蘋和柳承業是同種人,他們自信、驕傲,永不示弱,就算輸了,也會找個重新出發的方式。像她,總是裝傻,所以明知他心裡有別人,還是裝傻。

  火焰需要氧氣助燃,愛情也是。一個人的熱情分給兩個人使用,火焰會熄得快。

  這是她三年來學到的教訓。

  「見過。」

  「你還愛她嗎?」

  「我告訴她我訂婚了,也有提到你的名字。」

  「然後呢?」

  「她說恭喜。」

  「就這樣?」

  「她說我們不要說再見。」

  「柳承業,別一直她說、她說,你要給我一個你、自、己、的、答、案,我要知道你怎麼說。」

  「我沒有對她說什麼。」

  「可是你還是不能下定決心要娶我。」左贏蘋走到他的面前,「我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不是三歲小孩。我也曾經談過戀愛,情人間的耳鬢廝磨,床上歡愛,我都曾經有過。沒有一對未婚夫妻像我們這樣,約會是討論公事,假日一起看影碟。你很殘忍,不說,卻用行動打破我對你的愛戀。我更傻,我一直以為如果堅持久了,就會有希望。」

  「素蘋,你……你真的——」

  左京蘋搖撂手,苦笑道:「拜託,別說出那套陳腔爛調,什麼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別讓這一切變得更像荒謬劇,這對我很諷刺。」

  「我……」柳承業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他選擇沉默。

  和左素蘋談開,是為了給她安心?還是心理準備?他真的無法回答。

  或許,對紀曉茹,他一直欺騙自己。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還愛著她嗎?」

  「她表現得有我沒我都無所謂。」

  左素蘋搖搖頭。「你還是這麼好強。難道一定要她先說愛你,你才能說愛她嗎?我現在更正,我對你總是自信滿滿的樣子感到可悲,因為一旦少了自信的盾牌,你就什麼都不是。」她不再執意瞭解答案,轉身離開辦公室。

  或許Pub是另一個重新我愛的好地方。唉!慶祝今天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單身女子……不對,該舉杯稱慶的是,她的領悟來得還不晚。

  左素蘋的話,留給柳承業無盡的思索空間。

  他這輩子不是沒示弱過。

  他在紀曉茹面前曾經沮喪到幾乎歇斯底里,他曾經對紀曉茹撒過嬌,吵著她要早點下斑,他還命令過紀曉茹回家不准帶任何公司文件……
人愈大 卻總想念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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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紀曉茹準時來到聯固的亞洲總部,在電梯裡,她最後一次審視自己的衣著,身上那襲米色亞麻裁質的套裝,她特地燙得筆直無皺褶。

  不明白為什麼,她一直忐忑不安,可能是第一次接獲這種大型企業的捐贈吧。

  經過重重關卡,她見到左素蘋。

  「你是紀曉茹?歡迎,請坐。」左素蘋一襲DIOR淺粉裙夏裝,綴著典雅的山茶花胸飾,顯得柔美又不失利落。

  「謝謝!」紀曉茹看著她,怔了一會兒,她似乎在哪見過?

  「你要喝茶或咖啡?」左京蘋發現紀曉茹直盯著她,不由得挑高一眉,「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紀小姐。」

  紀曉茹連忙回過神,「白開水就好。」

  左素蘋打了內線電話向秘書交代後,才起身坐到沙發椅上。「臨時通知要你過來一趟,打亂了你的行程表吧。」

  「這沒什麼。你看看,這是你要的一些簡介,我們目前需要幫助的個案共有三十六個,還有一些需要長期捐助的對象都在這份報表裡。至於支出賬目,我們每年都會寄一份收支明細給捐贈者。」紀曉茹將準備好的資料遞給她。

  她看著左素蘋微側低垂的臉龐,專注的審視賬冊。好熟悉……腦中靈光一閃,她是那天陪在柳承業身邊的女孩。

  原來,柳承業的未婚妻就是她!

  「貴基金會處理遠方面非常謹慎,你們也記錄了受贈者的病況。」

  「基金會是慈善團體,我們一直以人道的立場來經營,對於這些受贈者,我們都把他們當親人看待。」紀曉茹揚起一抹笑靨回答。

  「我們總裁的指示是將善款直接撥給貴公司,但基於公司內部政策規定,我仍然需要看過這份報表。」左素蘋合上資料夾,發現紀曉茹一直盯著她,眼神裡有著明顯的探索。「你有問題想問嗎?」

  紀曉茹搖頭,只是淡笑.「我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你。」

  「是嗎?我——」

  叩叩叩舊門聲打斷左素蘋的回話,推門而入的人是柳承業。」總裁,有事嗎?」

  「我來看你忙完沒有,一起用午餐。」柳承業一入門便發現背對門口的米色身影,在聽見他聲音時,肩膀明顯一怔,變得僵硬。

  左家蘋盯著柳承業研究。雖然他問話的對象是她,但目光卻落在紀曉茹身上,加上他先前指示要捐助罕見疾病基金會,她迅速聯想到其中的牽扯。

  這位紀小姐是他之前的女朋友?

  他是來向前戀人炫耀自己的成就嗎,還是依他說的,他還處在那種混沌不明中?

  老天!他未免也太看得起她的度量。她瀟灑的說分手,只因不想讓自己變得歇斯底里,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嫉妒心。

  最後白馬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她怎麼吞得下心頭的不甘。

  她姑起身,走向柳承業,拉著他來到紀曉茹面前。

  「紀小姐,這位就是我們亞洲區的總裁,柳承業,他也是我的現任男朋友。承業,這位就是罕見疾病基金會的紀小姐。」

  柳承業伸出手指,輕彈一下她的額頭:「我不是說過在別人面前別太放肆嗎?」

  左素蘋有些訝異,她沒有料到柳承業居然如此配合……他雖然語帶親暱,但目光仍舊落在紀曉茹身上。

  「你好,柳總裁。」紀曉茹微微頷首,始終迴避與他正面相視。

  柳承業微微一扯嘴角,「紀小姐—直不抬頭,是有什麼問題困擾你嗎?還是你認為和我說話是件折騰人的苦差事。」

  他是故意的!左素蘋肯定的暗忖。

  「沒有,你誤會了。」她的聲音有點虛弱。紀曉茹緩緩抬起頭,剛巧與他四目相接。

  「原來是你啊。」

  「業,你認識地?」左素蘋故作天真的仰起頭問,嬌柔的聲音幾乎掐得出水,既然你要演戲,我就順水推舟。

  「她是我的『前任』女友。」柳承業故意強調前任兩字。

  「你是業的前女友』?」左素蘋睜大眼看她。

  「那是過去的事了,我們很久沒有見面。」紀曉茹不明白柳承業在想什麼,介紹前女友和現任女友認識?這種尷尬的情況,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居然不介意的說出口,難道他對自己的條件太有信心?或許吧。

  「我聽業說,你曾經陪他走過最困苦的日子。我一直很羨慕你,你比我早知道業的好。」

  「傻瓜!」柳承業伸手揉亂她的秀髮。

  紀曉茹笑得有點僵硬。心中低咒自己爛得可以的記憶力,否則她早該想起聯固這個名字為什麼這麼熟悉。

  「我聽業說,他喜歡你做的三色蒸蛋。在美國我也有做過,那是我唯一的拿手萊,他卻嫌口味不道地,你可以抽空教我嗎?」左素蘋故意這麼說。

  「我……我不會做這道菜。」紀曉茹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曾經為他下過廚。

  「哦,你騙我!拐我下廚。」左隸蘋嬌嗔的回頭捶了下他的手臂。

  「我只是想看你在廚房忙碌嘛。」

  「等一下,那你會織毛衣嗎,」左素蘋突然冒出這句話。

  「我……不會。」紀曉茹的臉色漸漸蒼白。箱子裡是有毛線與棒針,但複雜的毛線編織花紋,早就不再是她閒暇時的活動。

  「你連這個也騙我啊!」

  「女孩子多學一點才藝是好事啊,這樣你才不會胡思亂想;」

  「那你也不用每次都用這個來拐我,害我以為……」

  「以為你配不上我?」柳承業腔上笑得開心,眼裡卻毫無笑意。她明明會織毛衣,以前他的冬衣都是她照著一本編織雜誌,一針一線織出來的。

  「用餐時間到了,我想,我不打擾你們了。」紀曉茄拿起皮包,匆匆的離開,不待他們有任何反應,動作之快,稱得上落荒而逃吧。柳承業走到沙發坐下,只手放在椅臂上撐著下顎。

  「你為什麼要順著我的劇本走?」

  「我知道在感情上我對你很不公平,你想報復無可厚非。」

  「你對別人可不是這麼慷慨,我開始懷疑你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

  柳承業瞇著眼,注視著桌角某一點,良久,才開口。

  「我們有一點很相像,就是我們永遠不會讓負我們的人稱心如意。就算我仍心儀她,也不打算在毫無勝算的時候讓她知道,更何況我連對她是否有心都還不知道。」

  左素蘋睥著他,「幸好,我們只當朋友。」

  「未來誰曉得。」

  「她說她不會織毛衣,你當初騙我,光這一點我們就不再有未來。」

  柳承業蹙起眉,「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否認,可能是不想讓你誤會吧。」

  「她真的會?」

  「嗯,你以前在我櫃子裡看到的那些毛衣,全是她織的。」

  「連我說花紋非常獨特,拚命問你在哪買的那件淺藍色毛衣也是?」

  「對,她花了半年才織完。」

  「她茫然的表情不像是說謊。」

  「所以我說她的演技很好。」好到該死,雖然她臉色微微泛白,但他發現她的眸光中有著述惘,而這代表了——

  她根本忘了這件事!

  「你在生氣?」左素蘋的聲音有些高昂,親眼瞧見他的臉扭曲,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她見過他最生氣的狀況是冷凝的聲音,僅此而已。

  「我回辦公室。」柳承業起身離去。

  「你不是來找我吃飯的嗎?」

  「你可以簽我的賬,一樣是我請客。」話說完,人也消失在門板後。

  唉!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左京蘋承認自己幸災樂禍。

  既然她還沒有找到幸福,他怎麼可以比她先找到。

  壞心嗎,她是壞心啊!

  ***************

  紀曉茹走出聯圊集團大樓,日正當中,她漫步在太陽底下,此刻的她極需要熱氣以驅散全身的冷。

  看著他們打情罵俏對她是種傷害,但更大的刺激在於連筆記也漸漸無法提醒她曾經有過的幸福。

  她曾經織過毛衣能他嗎?

  他喜歡的菜真的是三色蒸蛋嗎?

  無止境的絕望包圍著她,連最愛的人都忘記,她無法想像在未來的一年——或許只需要半年,柳承業將僅是筆記奉上的一個陌生的名字,對她不再造成任何影響。

  這該是好事啊!她不需要努力遺忘便能輕易忘了他。

  可是……她無法抑制身體的顫抖,索性蹲在人行道上,將臉埋進膝蓋間。

  如果,上天肯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不貪心,只祈望再次出遊。

  他們好久、好久沒有一起到郊外遊玩……他們應該沒有到過郊外吧?

  」小姐,你怎麼了?」一名熱心的路人上前詢問。

  紀曉茹緩緩抬起頭,白花花的太陽刺眼,蔚藍的天空突然變黑……

  「啊!小姐——」隨著熱心人士的驚呼,她昏了過去。

  」她怎麼了?快點叫救護車啊!」悄悄尾隨在後觀察她的柳承業,一發覺不對勁,迅速的衝向前,正巧接住她倒下的纖弱身子。

  「我只是好意問她怎麼了,誰曉得她突然暈倒,這不關我的事!」那名路人拚命揮著手解釋,企圖平息柳承業殺人似的眸光。

  柳承業將她抱到比較陰涼的騎校,厲眼環顧一圈,驚人的氣勢,嚇走不少看熱鬧的人。

  ***************

  該死,原本想借此觀察她的反應,誰知道她居然在大街上暈倒。

  柳承業蹬著白色的牆壁,成拳的手掌鬆了又緊。

  過了一會兒,淺米色的門打開,醫生和護士出來了,他立刻迎向前。

  「她的情況如何?」

  「她是疲勞過度才會暈倒,最好多休息:還有,她有點營養不良,我幫她打了一針營善劑。」接著,醫生有些不贊同的說:「你女朋友的身材剛好,別再讓她減肥了。你可以進去看她。」說完,不等柳承業有任何回應,便離開了。

  柳承業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深怕吵醒她。靠近床沿,想起醫生的警告,他仔細的打量她,濃密的睫毛在她眼下形成陰影,她的黑眼圈好深,深到他開始懷疑她晚上到底有沒有睡覺。

  她原本豐潤的雙頰變得消瘦,也失去光澤。

  他無法想像當她睜開眼時,原本黑白分明的純淨眸子,會溢滿什麼?

  猛然發覺,他真的就像左素蘋形容的自私,再次見面,他一直不停的檢視她對自己的表現,要求她該有什麼反應才符合他的想像,卻忘了體會她的感受。

  擺在櫃子上的皮包吸引他的目光,不,應改說是紅色書皮的一角勾起他的好奇。

  是行事歷嗎?

  他無法阻止自己的動作,抽出那本筆記本,他想瞭解她的生活步調究竟有多緊湊。

  翻開行事歷……娟秀的筆跡寫著「曉茹」兩字。

  這不是行事歷,這是生活手札。

  淡水河畔,我和他擦肩而過,他回來了!

  應該要高興,透過相機的鏡頭,我卻流下眼淚。

  運算是喜極而泣嗎?

  我想,我又得悲慘不是喜,而且我踏不出腳步也擾罷了,連喊他的名字,都只能在心底產生回音。

  原來她在淡水。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那天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存在。

  既然她有看見,為什麼不肯叫他?

  他順勢翻下去,借此走進她的內心。

  不知過了多久,柳承業合上筆記本,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床上的人兒,她不知夢到什麼,口裡喃哺囈諾。

  他輕柔的撥開她頰邊的髮絲,帶著眷戀,他的手指流連在她的眉,滑過眼,來到紅艷的唇。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有了!他拿出筆在筆記本上寫著……他們接下來的故事情節應該如何發展呢?

  ***************

  紀曉茹猛地睜開跟,白色的天花板令人陌生……她慌亂的坐起身。

  「你別亂動啊!」一名護士連忙將她壓回床上。「我剛幫你打點滴,你這樣亂動,小心弄掉針頭。」

  「這裡是醫院,」

  「對,你在路上暈倒,讓人送來醫院。醫生幫你檢查過,他說你疲勞過度,最好多吃點營養的食物。你別再亂動哦!」護士叮嚀完後才離開病房。紀曉茹躺在淺綠色的床上,盯著天花板。

  剛剛那種感覺,好像真的。

  她輕輕撫過自己的臉頰,是夢吧!

  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癡心妄想。

  就算出現……紀曉茹,你就別再繼續假設任何問題來為難自己了。她揚起一抹苦笑,伸出另一隻沒有吊點滴的手,想要章皮包裡的紅色筆紀本。

  沒有?難道她沒有帶出門嗎?

  這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紀曉茹習慣性的認定是自己遺忘在某個地方。

  ***************

  柳承業回到住處,將自己拋進沙發裡,重新翻閱她的筆記本。

  他逃難似的離開醫院,只因幾乎克制不住心中的澎湃情緒。若不趕快離開,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緊緊抱住她。

  這就是為什麼今天,當他提起毛衣和廚藝時,她臉上茫然的原因嗎?

  她已經將這些事遺忘了?

  紅色筆記本中,寫著她生活上的紀事,簡單敘述自己的心境,深怕自己台迷失在滾滾紅塵中,所以她必須提點自己生活的重心是什麼。

  她用黑色的筆寫著:未來的生活重心不再是努力記住柳承業。眼眶有些灼熱,他命令自己不准表現出懦弱的一面,縱使沒有人看見,他也不允許自己……

  他怎麼能輸給她的堅強!

  明天,明天一定會是嶄新的開始。

  他提起筆在紙上寫下——

  我一直很喜歡木棉花,

  帶著暗暗的紅色花辮,像你給我的感覺,沉鬱——

  擁有鮮紅的蕊心,和我跳動的心臟多麼像。

  握在手中時,嘿!我捉住你的心了!

  這只是筆記的另一個開始而已。

  ***************

  紀曉茹拗不過董事長的堅持,只好在家裡休息一天。

  但老躺在床上實在無聊得發慌,所以她決定到外面散散步。

  她穿著簡便的淺藍色運動服,打開門,不禁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會有人站在門外,還是她最意想不到的人。

  柳承業!

  「早。」他笑容可掏,抬起右手,紅色的塑膠袋裡裝著食物,空氣中飄著燒餅油條的香氣。「一起用早餐好嗎?我有件事想和你談。」

  領教過他昨天的忽視,她實在設有心理準備會在一早看見他,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在上班才對。

  「我們要繼續隔著鐵門對望嗎,」

  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她有些尷尬,開門的手指卻有點不聽使喚。「對不起!」

  紀曉茹讓他進門,待他在沙發上落坐後,她才緩緩開口,「你這麼早來,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你還沒吃吧,先吃完早餐再說。」

  「我不餓。」不曉得謎底,時間拖得越長對她來說是種折磨。

  「我餓!你陪我吃,一個人吃總是食不下嚥。」他邊說邊從塑膠袋中,拿出熱騰騰的食物,有燒餅油條、杏仁茶……擺滿一張桌子。「你會不會買太多了?」

  「所以我才說我一個人食不下哦啊!」他將煎餃遞給她,「我記得你喜歡吃有點焦酥的煎餃,你吃吃看。」

  紀曉茹不解的看著他,他怎麼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她想詢問,又無從問起。

  她拿著煎餃,秀氣的吃,儘管滿腹的好奇,仍然不敢隨意開口。或許等他吃飽,自然就會公佈謎底。

  果不其然,當桌上的食物掃空近三分之二後,柳承業清清嗓子開口。「為慶祝聯固二十週年慶,聯固各分公司將拍攝一連串電視廣告來宣揚品牌,井加深顧客對名牌的忠誠度,我打算推出一系列強調公司營利不忘回饋社會的廣告,營造出取之社會用之社會的印象,我知道你很擅長用這種宣傳手法。」

  「你希望由我來操刀?」

  「當然,我不會忘記對貴基金會的承諾。」

  「可是要代表貴公司,這是大工程,我——」

  「雖然說是由各區的執行總裁決定廣告方向,但同一時間進行,難免會起一種比較的心態,我不想輸給歐洲及美洲區的執行總裁。」

  原來如此,紀曉茹恍然大悟。要答應嗎?這對基金會而言是一個免費的宣傳機會,就像他說的,這可以營造出雙贏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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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去日本?!

  紀曉茹手中的話筒差點滑落,她連忙捉緊。「對不起,我剛剛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

  「下星期我們到日本。」

  「為什麼要去日本?」她直覺話筒另一端的柳承業是在開玩笑,昨天才來她家邀她參與公司形象廣告的拍攝,今天就說要去日本?「你不會忘記昨天我和你說過的事吧,你不也答應了?想反悔嗎?」話筒另一端的聲音變得低沉。

  「我當然記得,要一起做形象廣告嘛!但這和去日本有什麼關係?」「整個形象廣告是針對亞洲地區.日本也在亞洲吧,之後我們還將陸續到韓國、香港、新加坡,以及馬來西亞。」

  「可是我還沒有任何頭緒,我們也沒有開過任何討論會議,怎麼會突然要到日本,去日本做什麼,」幸好是透過電話,紀曉茹相信若是面對面,她一定會在他專注的眸光中,不知不覺的點頭答應。

  「聯固是此次世界盃足球賽的贊助商之一,出席世界盃的開幕會,可以增加曝光率,對我們將來的廣告推出是種有利的造勢活動。」「我也需要去?」

  「當然,我們要取景,在當地會開小組討論會議。」

  「那,好吧。」紀曉茹答應得有些遲疑。

  掛上電話,她仍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唉!別想了,先去告訴董事長這件事並請假。

  ***************

  柳承業掛上電話,忍不住嘴角揚起的微笑。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來的是HR部門的經理及左素蘋。

  「什麼事?」

  「總裁,這是你要的機票和行程表,我已經遵照你的要求,通知東京方面的分公司著手安排。」

  柳承業翻了下卷宗,點點頭,「鄭經理,你辦得很好。」

  「總裁如果沒有什麼事交代.我就先離開了。」

  「嗯。」柳承業頷首,低著頭審視行程表。

  待鄭經理離開,左素蘋才開口,「你對這次到東京巡視業務的行程似乎特別要求。」

  「事前準備比事後彌補好。有事嗎,」柳承業抬頭看著她。

  「找聽說你要求奧美廣告在東京的分公司接手我們這一季的形象廣告,你還決定在東京開小組討論會議。」

  「不是聽說,是事實。這次公司的形象廣告,我決定由日本的攝影製作群當固定班底。」

  「關於這方面,應該是由我來決定。」

  「你是來質問我?」「當然不是,我只是認為總裁日理萬機,獨獨對這件事特別的關心有些意外,是不是我之前處理的方式你不滿意?」「你也知道我們合作對像改成罕見疾病基金會?」

  「總公司長期捐助的對象是世界兒童福利聯盟,我以為你挑選的對象也應該是他們才對。」

  「我的決定應該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吧?」

  「我只是提供意見。你有私心。」左素蘋的聲音略顯尖銳,顯示她心中有著不滿。

  柳承業挑挑眉,「我是有私心。』

  左素蘋沒有料到他會輕易承認,怔了一會兒。

  「我想通了。」

  「想通,」她訥訥的問。

  「愛情的基本成立條件是兩人都感同身受,既然我和曉茹都可以達到這個基本條件,為什麼不能是愛人?」柳承業看向放在桌子左側的照片,放柔了神情。

  「你……」左京蘋苦笑一聲,「你真的好殘忍!」

  「我只能說抱歉。」

  「我可以請調回美國嗎?」

  「我給你時間考慮,等我回台灣,如果你仍然堅持,我會向總公司力薦。」「謝謝。」

  聰穎的人明白愛情強求不來,懷恨在心,不,聰慧的人懂得利用對方的愧疚來進一步達成對自己更有利的事。

  左素蘋突然發現,或許她沒有愛上他吧,所以才能想到這種現實面。

  ***************

  在柳承業的堅持下,紀曉茹和他的在捷運的民權西路站見面。「你等很久嗎?」步出捷運站,她看見他倚著凱迪拉克,戴著GUCCI墨鏡,英挺的模樣,吸引眾多注目。

  「你的旅行箱還是這個啊。」柳承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示意司機打開行李廂,將她PVC深藍色的旅行箱放入,裡頭有一個同色、同款……

  砰!不待她仔細觀察,他已經關上行李廂。

  為什麼不由司機來服務?為什麼他還要鄉此一舉的下車等她?紀曉茹忐忑的心,試圖忽視這個問題。

  「三點多的飛機到日本不是傍晚了嗎?公司應該下班了吧。」

  「嗯哼。」他低頭翻著卷宗,輕應一聲。

  「這樣不是浪費一天的公夫嗎,」她以輕鬆的口吻詢問。

  柳承業抬起頭,「我早上必須和亞洲各區的業務代表開視訊會議。」

  「哦。」糟糕!他是不是以為她在暗諷他就是那個浪費的人?扭著手指,她有點不自在的瞄向窗外。

  「到了日本,我必須先處理一些事,所以——」

  「我不會煩你的。」察覺到自己回答得太快,她揚起嘴角試圖解釋,「我想要瞭解一下日本的社會福利。」

  「我會幫你安排。」

  「謝謝!」看他低頭繼續研究卷宗,紀曉茹鬆了一口氣。

  她在躲他。他絕對沒有看錯,她剛剛的表情代表如釋重負。

  柳承業悄然的抬頭,她的注意力不曉得枝窗外的什麼事物吸引,或者……發呆,這倒是個新發現,曾經她忙到沒有時間發呆。她發呆時紅艷的小嘴不自覺的一開一合,這是他沒見過的另一面。沒見過嗎?他擰著眉頭,或許有,只是他沒耐心去認真觀察吧。

  順著她的眸光,他看見一對異國戀人大膽的在街頭表演KISS。「我們好像沒做過這種事。」

  設料到他會突然出聲,更設想到他居然提起……紀曉茹反射性的回頭,一股熱潮湧上臉頰,她知道自己的臉頰肯定比番茄還要紅。

  對於她突然別開視線,他有點不悅,但在發現她羞紅的臉後,心情才稍微舒坦。

  接下來,不只沉默,紀曉茹更是避免和他有任何言語、身體上的接觸。

  柳承業則是不動聲色,只是加快處理手中的公事。

  抵達東京後,他們先到飯店,柳承業讓一群嘴巴說著中日文的高階經理人簇擁至飯店的會議室開會。

  紀曉茹有些驚訝,原來時間早晚並不影響他的工作量。

  本來她想在附近隨便逛逛,東京她也來過幾次。

  但在地陪鈴木小姐的堅持下,拉著她走遍銀座,天曉得她根本不是來觀光旅遊,沒有多餘的閒錢,不可能為日本日漸衰退的經濟貢獻一己之力。

  可是她就是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意。

  「紀小姐,這麼同有點冒昧,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和我們總裁是什麼關係啊,」

  紀曉茹有點愕然,打探私事是最不禮貌的行為,顯然她的好奇心讓她拋開這個顧忌。

  「我們只是朋友。」

  「那你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噦!」

  鈴木特別加重「很好」兩字,讓一句話顯得暖昧。

  「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事實上,這句話最好別讓左小姐聽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你說的左小姐是我們公司的公關經理?」

  「嗯,她是柳總裁的未婚妻。」原來他們之間早已是公開的關係。鈴木蹙起眉,「可是……」總裁也曾和左小姐來過東京,卻從沒殷切叮嚀要她好好照顧啊!

  「別可是了,前面那個是什麼?」

  「哦,那是銀座的地標……」

  紀曉茹只是純粹想轉移鈐木的注意力,至於鈴木說的話,她壓根聽而不聞。

  ***************

  紀曉茹慵懶的伸直腰肩,隨意的瞄一B8腕表。

  十一點,這麼晚了。

  她匆匆的起身,梳洗。再站在全身鏡前打量自己時,才花不到二十分鐘。唇瓣抹上淺淺的粉紅唇膏,對著鏡子頑皮的抿了又抿,嘴角的笑意怎麼也關不住,心情無來由的飛揚,連她也說不出原因。若真要探究,她有點怕。

  她走出房間,發現客廳沒入,再推開其他的門,是會議室。

  在她房門的左側,金色的龍形門把和她的風形門把不同,帶著兩分忐忑,八分不安,她緩緩打開門。

  果不其然,床鋪中央隆起的絲被明顯裹著人。

  她躡手躡腳的進去。

  散落在床沿的文件,上面有著龍飛風舞的字跡,寫著英文、日文和她不認得的文字,她一一撿齊成疊。

  她的目光落在被他壓在臉下的信紙,上頭有聯固字樣,代表著正式發文,應該是最重要的吧。

  她小心的扯動信紙的一端。真是糟糕!文風不動。

  沒轍下,她伸出另一隻柔荑,試圖扳開他的臉頰,突然,古銅色的手掌覆住她的。

  她驚呼出聲,古銅色的手掌將她的纖指進到唇邊輕吻,她的心開始不聽使喚的狂跳。

  「我只是……我只是想幫你整理.這有點亂……」她拿過放在床櫃上,先前整理好的一疊文件,沒想到手指一滑,紙洩成河,散落在地毯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別撿了。」剛睡醒的柳承業,聲音低沉沙啞。

  「你可以放開——」

  「不可以!」

  咦,紀曉茹沒想到他會直截了當的拒絕,彷彿這一切原本就是歸他所有一般。

  柳承業輕輕咬了下她的食指才緩緩放開,「開玩笑的。」說完,他自床上起身,赤身裸體的下床。

  難道喝了洋墨水回來,行為也會變得開放?紀曉茹尷尬的別開頭。「你不喜歡你看到的嗎?」

  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她下意識的回頭,剛好對上他昂藏的雄性,一柱擎天,僅離她的唇瓣幾寸。

  慧星擅地球的爆炸威力在腦中產生,血管爆裂,耳朵蜂鳴。

  「這樣的問題似乎太刺激了點,先這樣就好。」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唇。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紀曉茹一直處於怔愣狀態,久久回不了神。

  ***************

  紀曉茹狐疑的盯著柳承業,東京最著名的應該是淺草、銀座、原宿,但他卻帶她到郊外。

  像現在,他們來到一間寺廟,他虔誠的斂眉合掌,不好意思打擾他,她只能環顧四周古色古香的擺設。

  紀曉茹心一動,拿出照相機,調好焦距,輕按下快門。

  「你專心點。」他突然出聲。

  「你對這座廟情有獨鍾哦!我一直以為你是無神論者。」放下相機,她乖乖站在他身邊,想研究佛像的不同點,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概念。在最困難的時候,陪她度過的,一直是他的影像。

  「聽說心誠則靈,姑且一試。」

  「權傾在握,你還有做不到的事嗎?」

  柳承業伸出手,輕輕撥開她頰畔的髮絲,「當然有!人嘛,總是貪心。」「你冀望未來更有權勢?」

  他搖搖頭,「再猜。」

  紀曉茹側著俏臉思索,跟著他走出寺廟,來到寺旁的公園,園裡的池塘養著許多魚。「不猜了,我幫你拍照好不好?」

  「好啊。」柳承業大方的坐在池邊的玄武石上。

  喀喳,喀喳,喀喳:她連照三張才罷手。

  「你身上有日幣嗎?」「有啊。」他掏出皮夾遞給她。

  紀曉茹抽了一張千元鈔票,然後把皮夾還給他,接著往廟旁的雜貨鋪飛奔而去。剛剛的動作如此熟稔,彷彿天經地義,不用加以思考,她或許沒有感覺,對他卻是一種感動。

  曾經,她抽出自己的皮夾拿零用錢給他,當時他只覺得難受,現在卻是一種深深的悸動。

  養老婆是不是就是這樣?

  而她之前幫他完成學業,是不是也充滿這種悸動,所以才願意付出?片刻後,紀曉茹氣喘吁吁的章著一包吐司回來。「老婆婆說這裡的魚可以餵這種吐司。」她打開包裝紙,撕了幾小塊扔進池塘裡,不一會兒,便叫一群鯉魚搶食光了。

  「你要喂嗎?」柳承業搖搖頭,輕笑遭:「原來就是你們這種觀光客,才會把這群魚給養得毫無教養,搶得這麼難看。」

  「這是給人借鏡啊!人為財亡,也很難看。」

  柳承業睨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你在影射我嗎?」

  紀曉茹皺皺鼻,「你要對號入座我也不反對。」

  「你一直都是單身一個人嗎?」

  她停下手邊的動作,「一個人比較自由自在啊!」

  「你有沒有想過破鏡重圓?」

  紀曉茹收起笑容,轉頭看著他,「有和沒有之間的差別在哪裡?」晃晃腦袋,她踢著地上的石頭,半晌才繼續說:「破鏡,不可能再圓,和覆水難收的意思是一樣的。」拋個燦爛的笑後給他,她繼續專心的餵魚。「我有想過,到現在仍是。」

  「我沒想過,到現在仍是。你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嗎?」

  柳承業瞧著她堅決的瞼鹿,「我留給時間來決定。」

  接下來的行程,每到一個地方,紀曉茹就吵著要拍照,鏡頭下的主角永遠是柳承業。—天的時間,就用了三卷底片。

  柳承業提議去餐廳用晚餐,卻讓紀曉茹拒絕。

  「我累得無法遵守餐桌上的禮儀,就叫客房服務好嗎?」

  「當然好。」柳承業跟在她身後回房。

  「你忙,我去梳洗,你可以不用再關照我,我會自己叫晚餐。」說完,她一溜煙的回自個兒房間。

  柳承業注視著她,直到門合上為止,嘴角克制不住的揚起一抹笑。逃嗎?沒關係,這只是獵心行動的開端而已。
人愈大 卻總想念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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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其實,要忘記他們到日本的目的,對紀曉茹而言,是一件簡單不過的事。

  享受完泡泡浴,穿上白色浴袍,她躺在舒適的大床上,涼涼的空調降低余留在肌膚上的熱氣,兩頰紅撲撲,身體粉墩嫩,宛如初生嬰兒。

  她在床上滾來滾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玩興大起。

  她站起身,腳踩著床,奮力往上跳。

  「哇!」她笑得開心極了。

  這床彈性極好,她伸出手,再一點點就可以摸到天花板。

  再一點點……摸到了!

  「哈!我摸到了,摸到天花板了。」

  呼!好好玩。如果有錢.紀曉茹決定在家換上相同的六床。

  柳承業叫了客房服務,為她點了精緻的懷石料理,卻久候不見她出現。聽到異樣的聲音從她房裡傳來,越來越清晰,但他聽不出是什麼東西製造出來的聲音。

  他開始擔心,敲了門,卻沒有人應門。

  轉了門把,沒鎖,輕輕一椎,門開了。

  人眼的情景,讓他先是一愣,接著寵溺的微笑。

  她像個小孩子,大玩跳彈簧床的遊戲,雙眼專注的盯著伸直的手臂,直到碰到天花板後,她滿足的漾起笑容,就像沒有翅膀的凡間天使。

  激烈的動作,使她的雙頰艷紅,隨著跳躍的動作,浴袍掀起,春光外洩,白皙修長的腿……他無法克制的吞嚥口水。

  老天!這簡直就是撒旦的誘惑。

  去國多年,他不否認有過一夜情,卻每每在歡愛時,仍可保持理智凌駕在慾望之上,總在緊要關頭時,仍以安全為量重要考量。

  唯有她,該死的讓他失控,甚至……

  如果再不離開,他怕自己會當場出糗。

  可是雙腿彷彿擁有自我意識.堅持不肯邁開步伐。

  血液開始往小腹集中,他必須用盡所有自制力命令自己不准伸出魔爪,不准靠近她香馥的身子。

  她的笑聲聽起來像銀鈐,清脆悅耳。

  紀曉茹發覺兩道炙人的視線,轉頭望去,赫然是他。

  她緩了身體的律動,有些尷尬被他發現自己在玩這種幼稚的遊戲。

  「對不起!我沒有把床跳壞。」見他仍是注視著她,目光無比專注,她連忙補充道:「真的,沒跳壞,如果壞了我會賠。

  哦!他的黑昨閃著點點金芒,空氣變得稀薄,彷彿有一盆爐火在燒,她覺得呼吸困難。

  「我很久沒玩這種遊戲了。」他慢慢走向床。

  「你要玩嗎?」老天,這是什麼問題,「我開玩笑的;你用晚餐了嗎?」

  「我是很想玩。」說完,不待她有任何反應,柳承業一腳踩上床面,伸臂摟著她的腰,開始輕輕晃起身體。

  他的手好熱,害她的心被燙了一下,還來不及揮開,他的臉突然埋進她的頸項。

  「你好香。」他的聲音悶悶的傳來。

  她的耳朵有點癢癢的,心也跟著騷動起來。

  「我……剛剛洗操嘛!你要不要回你房間玩?」

  「我喜歡跟你一起。」

  「這樣子很危險。」太靠近了,她怕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被他聽見。

  「我不會讓你受傷。」柳承業用鼻子磨蹭著她的頸部肌膚。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習慣動作,原來在不自覺中,他愛上這種絲滑般的觸感,所以一直在尋找。

  細嫩、光滑,他用牙齒輕輕嚙咬.留下紅痕。

  「你……」讓他突來的輕薄動作嚇了一跳,紀曉茹來不及脫身,就讓他給撲在床上。

  艷艷的紅唇變成獵人的戰利品。

  三年的思念決堤後,僅是親吻怎能足以撫慰。

  柳承業侵入她的檀口,勾起她的丁香舌慢慢起舞,燃起的火焰企圖毀滅殘餘的理智。

  由唇到鼻,由眼到額,再轉而輕舔著她的手心,陣陣酥麻,她只能虛軟的靠著他。

  他粗重的喘息不停在她耳邊迴響,「如果不要,快點推開我。」

  這話脫口而出時,他真恨死自己。

  紀曉茹看著他,氤氳的眸子閃著媚人的波光,清楚看見他因強忍慾望而變深的瞳心。

  她沒有回答,只是攬著他的頸,再次送上自己的唇。

  不用更多言話,他熱切的回應。

  「我不會再放手!」

  是激情的後遺症吧,所以產生幻聽,這不是他會說出口的話。

  ***************

  紀曉茹端起桌上變溫的咖啡,輕啜一口。全身筋骨幾乎快散了,她應該躺在床上補眠才對。

  但是看見他熟睡的臉龐,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

  所以地逃了!

  寧願坐在太陽下打瞳睡,虐待自己的身體也比待在他身邊好。

  她應該懊悔才對,在道德的束縛下,她如果覺得慚愧,或許還比較能平撫自己的心情,可是她非但沒有,甚至……有點高興,所以她才罰自己在這裡。

  「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跑來這裡。」她身後傳來柳承業的聲音。

  紀曉茹僵直著身體,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能玩著手裡的杯子。

  「不熱嗎?你額頭都開始沁汗了。」柳承業拿起一旁的手巾,輕柔的為她拭著薄汗。

  「怎麼不說話?」直到為她擦掉汗水,他才再次打破沉默。

  「我……」

  「不知道說什麼?那我們來談談昨晚的事,你覺得如何?」他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的竹籐椅上,井將椅子拉靠近她,膝抵著膝。

  「我們……」紀曉茹迴避他的眸光,轉移話題道:「我們去看世界盃。」

  「你什麼時候對這種運動感興趣?」

  「去看看嘛!」她事先站起身,迅速離開空中花園,衝回樓下的房間。

  只要不談昨晚的事,帶她去看人唸經頌佛,她都可以津津有味。

  ***************

  尚未進入球場,僅在人口處,便聽見歡聲雷動,似乎連地板都為之撼動起來。

  終於來到入口,旗幟飄揚,萬頭鑽動,紀曉茹看見為數不少的男女在臉上塗滿顏料,人們的情緒都讓球場中的戰況牽著。

  「你支持哪一隊?」

  「英格蘭。」她唯—認識的球員就是貝克漢。

  「你喜歡貝克漢,他有什麼好?」

  「看來我們支持不同隊,那你去坐那邊,我坐這邊。」不待他有任何回應,她轉頭衝向支持英格蘭的球迷聚集處。

  在這時刻,就暫時放過你好了。柳承業難得聽話的轉向另一邊,他找了一個可以看見她的位置坐下。

  紀曉茹坐在陌生人旁邊,剛開始是鬆一口氣終於可以暫時脫離他,之後,在比賽進行到緊張處時,她也會跟著大聲加油。

  哇!進球、進球,射門,卻讓守門員擋個正著。

  她發出失望的歎息。

  柳承業坐在另一邊,他迎著陽光,瞇著眼,仍堅持守著她的身影。

  她笑得越來越開心!

  甚至,開心到讓他嫉妒。

  她的注意力怎麼可以全在球場上?她的笑容怎麼可以這麼燦爛?最可惡的是,她怎麼可以不知道她這副模樣應該屬於他。

  他後悔剛剛為什麼要放任她坐到那邊。

  如果他也跟著過去,或許在英格蘭隊贏球時,她興奮之餘,會主動送上香吻。越想,越叫人扼腕。

  比賽進入最後十分鐘,戰況越來越激烈,英格蘭情況告急。

  柳承業站起身,努力越過人牆,擠到她的身邊。

  就這樣看著她,從欣喜、期盼,到失落。

  時間到!英格蘭以一分之差飲恨。

  紀曉茹的淚水滑落頰邊,卻努力揚起笑容,雙手拚命鼓掌。

  一種其名的悸動撼動柳承業,無法克制那股感動,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哺語:「我愛你!」

  紀曉茹一驚,這聲音……好熟,她緩慢的轉過頭。

  「法國隊,我永遠支持你!加油!」

  只見柳承業激動的跳上椅子,大聲吼著。

  紀曉茹無法置信,怔愣的看著他失控的舉動。這場比賽,有法國隊嗎?

  她忍不住環顧四周,有人聽得懂中文嗎?她不想被人開扁。

  那句我愛你,應該是誤會吧。

  柳承業心如擂鼓,她有聽見吧,她會感動嗎?

  老天!真不敢相情,他居然會被催情,在這種一點都不浪漫的地方示愛。

  ***************

  世足賽後,他們的感情在暖昧中徘徊,誰也不願先開口說個明白。

  他們到過新加坡、澳門,馬來西亞是行程的最後一站。

  在雲頂高原,他們走在街上,感受黃昏的涼爽微風。

  「我幫你拍一張照片。」

  「還要怕啊!你一路過來已經拍不少了。」

  「去嘛!」

  柳承業拗不過紀曉茹的耍賴,只好乖乖的入鏡。

  喀喳!喀喳!

  紀曉茹不停要求他變換動作,直到滿意為止。

  「好了!」她朝他大聲囑著,揮手示意他可以繼續往前走。

  誰曉得柳承業走到她身邊時,卻伸手抽走她的相機。

  「啊!你幹什麼啊?」

  「我也幫你拍一張。」

  「不行,我不要,相機還給我啦,」紀曉茹踮起腳尖,想搶回他手中的相機。

  柳承業突然順勢低頭,吻住她的唇時,用眼角瞄準相機,然後按下快門。

  「拍一張我們親密照為證,這樣你才賴不掉。」

  「你有病啊!拍這種照片做什麼?」終於拉回相機,她抱在懷裡,防賊似的盯著他。

  「我怕你回台灣後死不承認我們的關係啊!」

  「我們——」她底下的話讓他用手給摀住了。

  「別說出我不愛聽的話,不然我就綁你回飯店,在床上說服你到承認為止。」說完這警告意味極濃的話後,他才放開手。「你還想說什麼?」

  「小人!」

  「你說什麼?」

  「沒有。」抱著相機,她退了好幾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為什麼突然變得愛拍照?」柳承業指指她懷裡的黑色相機,「你不管上哪兒都拍,連飯店、會議室都不放過,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是哪裡振來的商業間諜。」說完,他輕捏了下她的鼻子。

  看著她嬌嗔的抬起手,示威的揍一下他的胸膛,呵!他似乎愛上惹她嬌嗔的遊戲。

  「你別老是對人家動手動腳,尤其是女生的五官,這樣不禮貌耶!」看他不正經的嘻笑,紀曉茹對他沒轍。

  「我在幫你把塌一點的鼻子弄挺。」

  「不勞你費心。」

  「你還沒說為什麼每到一個地方就拍照?」

  「我怕自己會忘記啊!所以拍照留念。」

  「忘記,又不是不會再來,你若想來,我們可以再來啊。」

  「那不一樣。」我怕忘的是這一刻!這話紀曉茹沒有說出口。「何況,我打算將來要開攝影展,你可是我號召門票的主要來源,當然要多拍幾張。」

  「你當我是模特兒,那我可以要一點酬勞吧。」

  「酬勞?好朋友談這個傷感情啦!」突然,她指著前方造形特殊的房子,「我去拍那個,你在這邊等著。」

  「別以為這樣就能轉移我的注意力,親兄弟也是要明算賬的!」柳承業朝著她飛奔離去的背影大喊。

  「我沒聽見!」她早跑遠了。

  還是不肯說!他試探了好幾次,一直給她機會向他坦白,坦白自己的病情,可是她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願面對,甚至是耍賴的落跑。

  這表示她尚未鬆懈心防嗎?

  ***************

  「好快,明天我們要回台灣了。」雙手圈著小腿,紀曉茹將下顎頂在膝蓋上,仰頭遙望遠方星子,想牢牢記住方位,或許,回台灣再看見時,心情已不同。

  「捨不得嗎?」柳承業坐在她身旁。「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再一起來。」

  她漾著笑,「好啊!明年相同時間,再來這裡。」只是沒有一起這兩個字罷了。

  明年,她還會記得今年這個時候講過的這句話嗎?想到這裡,她有點悵然。

  「你是不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告訴我?」

  紀曉茹挑挑眉,「有嗎?」

  「你想要逃避到什麼時候?」柳承業歎了一口氣,帶著絲絲無奈,堅定的眸子鎖住她。

  「逃避?我有欠錢不還嗎?」她皺著眉,沒有向人借錢的記憶啊!

  「你是欠情不還。」

  「欠情?」

  「我們之間你打算怎麼處理?」

  「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你的順其自然指的是回台灣就不再聯絡嗎?你一直迴避我,不願意談任何會觸及未來的話題。」柳承業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願意放開。

  「你……想要從我這裡獲得未來?」紀曉茹掙脫不開他的制鉗,只好放棄。

  「相戀到一定的程度不就是承諾嗎?」

  「我們沒有相戀,上床只是一種生理需求,你不需要——」

  「你的觀念沒有這麼開放,別把自己形容得太隨便。」聲音一沉,他的眼神變得銳利。

  他生氣了。紀曉茹樂得回歸沉默。

  「我沒有放棄過要你回來的念頭。」

  「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非常明白自己要什麼。」

  「你不明白。」

  「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不明白?」

  「在你離開沒多久,我出了場車禍。」紀曉茹決定把一切全告訴他。「聽護士說,我昏迷了一個多月,如果再不醒來就有變成植物人的可能。」

  她的眉頭緊皺,因為手被人給捉痛了。他難道沒有發現自己力道過大嗎?想練習握力也別拿她的手當彈簧握吧。

  柳承業注意到她臉色乍變,連忙鬆了手勁。「結果呢?」

  「我醒來啦!」

  「就這樣?」

  「醫生宣佈我——」

  「怎樣?」他連忙追問。

  「醫生說我腦部受到重擊,記憶方面會漸漸衰退。」她抬頭看著他,突然發現他蒼白的臉色有點好笑。

  哈!她不知道自己真的笑出聲,甚至笑到流眼淚。

  這真的很好笑嘛!

  因為他總是自信滿滿,彷彿全世界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此自負的人,怎麼會出現脆弱的一面?

  女人最怕男人偶爾為之的軟弱,這樣會勾起莫名的同情心。

  「其實,我一直怕有一天醒來會忘記你,尤其我發現自己忘記好多事,當我越想要記住就越容易遺忘。我需要不停安慰自己,忘記對別人是一種奢侈,我可以輕易就忘記不愉快的事,我很幸福,不費吹力之力就享受了眾人希冀不得的奢侈。只是偶爾貪心想記住一些事,所以用彩色的筆記下。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你認為慢慢忘記我也是種幸福嗎?」

  沉默半晌,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告訴你這件事,不是為了博取任何同情。」

  「該死的你!仔細看著我的眼睛!」柳承業捧著她的臉龐,強迫她直視他的眼。「你真的認為我有這麼多同情心嗎?無商不奸,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難道你看不出來這一切就只因為你是你嗎?」他狠狠吻上她的唇,帶著瘋狂的吻席捲她的身、心,甚至靈魂。

  一直到氧氣缺乏,他才放開她。

  「你還認為這是同情嗎?」

  「我……」紀曉茹試著平息急促的心跳。

  「說啊!你還認為這是同情嗎?」

  「你能接受未來某一天,我開始忘記你是誰,甚至在外迷路嗎?當你步步高開,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在事業上,到時我只會變成負擔。我們別為了一時的情感氾濫就嚷著要廝守一生好嗎?」紀曉茹眨著淚光的眸,無力的望著他。

  「你是這樣看得我們之間?」柳承業降下聲音,「你為什麼不努力?你該死的為什麼不說我們要一起努力讓對方幸福?」

  紀曉茹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他。

  「你根本就沒有心!你在那場車禍喪失的不只是記憶功能,還有心!」丟下這句話,他毅然的離開。

  你根本就沒心……

  這句話不停在她的耳邊迴響,毀了她慢慢拾起的信心。

  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迅速佈滿整個臉龐。

  一千多個日子以來,她努力修補心中的傷,好不容才結痂,卻輕易的讓他再次扯破。

  她沒有心?

  她善意的為他著想被稱做沒有心?

  誰不想要緊緊捉住屬於自己的幸福,她也想過再見到他時要展現出柔媚萬千,甚至大聲說愛啊!

  三年來,她一直命令自己不准哭,一旦為自己而哭就表示她輸給命運。

  她不想可憐自己啊!

  努力?他以為她沒有努力嗎?

  她一直努力的想各種方法來記住他不是嗎?用各種筆記,用各種色筆,甚至用照相機……他嘗過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痛苦嗎?

  她不停的遺忘,有時候她甚至叫不出辦公室助理的名字。

  就像現在,離開台灣兩個星期,她已經忘記當初離開台灣跟著他四處走的原因。

  怎麼想,腦中總是空白一片,想捉住什麼,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

  當話脫口而出,她的悲傷化成利箭直射進他的胸口,柳承業明白自己要求的腳步太快,但是心底的渴望無法慢啊!

  他希望回到以前,兩人喝著廉價的氣泡香檳,吹著自然的晚風,伴著滿天的星子,他傾訴著對未來所做的藍圖,她則像以前一樣要求他慢下腳步,而他會告訴她,要她明白自己的愛人不是池中物。

  他是這麼強烈渴望,尤其在他成功時,最有資格與他共享的,應該是她!

  明明他們這麼接近,為什麼她還要顧前思後,只要回答:我願意,就可以幸福美滿到永遠。

  而她的遲疑一再提醒他,他曾背棄過她。

  難道她不明白幸福稍縱即逝嗎?

  為什麼她總是不明白?

  難道是他的努力不夠嗎?

  仰望著星空,他開始自省。

  放棄嗎?

  不,沒有人可以強迫他放棄未來的幸福。

  回台灣或許可以成為轉機,熟悉的土地對喪失的記憶是種助力。
人愈大 卻總想念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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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柳承業明白人承受壓力的理論和橡皮筋原理一樣,過大,會造成彈性鬆弛;但過松,她可能感受不到。

  「總裁,廣告已經送到各電視台,準備七點五十七分同時播映。」

  「嗯,你辛苦了,先回去吧,明天中午十二點以前別讓我看見你進辦公室。」

  「謝謝總裁!」秘書主任開心的離開。

  柳承業深得人心,是因為瞭解人心。

  曉茹,我們整整三天沒見了,你會想我嗎?不知道這個方法用在你身上究竟有沒有效?

  柳承業按下搖控器,前方的牆慢慢滑開,液晶螢幕上正在播放新聞。

  七點五十七分嗎?

  還有三分鐘。

  柳承業另一手拿起電話,按下熟悉的號碼。

  「你在哪裡,」電話一接通,他劈頭就問。

  另一端的人,愣了一會兒,沒有想到居然是他,反射性乖乖的回答,「我在醫院。」

  「醫院,」柳承業心一慌,急聲問:「你怎麼會在醫院?身體不舒服嗎?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

  「不用了,我只是例行的回醫院做腦波斷層掃瞄,你不需要來。」紀曉茹頓了一會兒,續道:「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當初洽談要拍的聯固形象廣告,今晚首播,我是打電話通知你看。」

  「提到這個,本來說好我要幫忙,結果什麼事也沒做,我正打算向你道歉。」

  「你幫了最大的忙啊!應該是我要向你道謝才對。」

  「最大的忙?」

  「你那裡有電視嗎?」

  「有啊,在播新聞。」

  「你看了就會明白。」

  他話說完,電視新聞恰巧播完,螢幕上的畫面一跳,地球的地平面、時鐘指針不停的迅速轉動,暗示著時光倒流?抑或前進?

  耀眼的白芒佔據著熒暮,產生無數的光點。

  笑聲,在跳躍的光點之後,越來越近,然後一名女孩的容貌漸漸清晰。

  老天!是她……是三年前或者更久之前的自己。

  螢幕中的她笑得好燦爛、好幸福,在海邊追逐著白浪,身上穿著一點都不浪漫的男用大T恤,刷白的牛仔褲。

  「你知道幸福是什麼嗎?」混著海浪的聲音,她大聲的朝岸上喊道。

  「啊!你不知道?你的幸福就是我永遠會在你身邊啊!大笨蛋!」她的手圈做擴音器,聲音大到蓋住海浪。

  鏡頭開始晃動,畫畫開始搖擺,最後攝影機似掉落地上,螢幕出現短暫的無汛息狀態。

  片刻後,螢幕出現模糊的影像,焦距變清晰時,出現的赫然是一雙空洞的眸子,直到鏡頭拉出適當的距離,她看見的是自己……是她在醫院拍來供醫生教學研究病情的錄影帶,錄影帶記錄醫生的治療過程。

  它用最直接的影像刺激她的感官神經,空洞、絕望,直到她慢慢接受記憶的缺憾,造成她在生活上的不便。她必須接受心理醫生的輔導,她開始用寫作記錄她選擇不要忘記的事情。

  她慢慢用照片來記住每個相處過的人。

  「你知道幸福是什麼嗎,」

  「啊,你忘記了?」

  接下來的是,他們在日本看世界盃、在新加坡的碼頭、在馬來西亞的雲頂高原,種種畫面不斷閃過。

  你的幸福,我會永遠提醒你。

  最後,以聯固集體的雙獅標誌做為結尾。

  「你看見了嗎?」

  遙遠的聲音由電話另一端傳來,紀曉茹的反應是掛斷電話。

  一切,這樣就夠了!

  柳承業瞪著電話,不敢置信,她不但沒有任何感動,甚至掛了電話。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他絞盡腦汁後,所想起來的……他甚至讓私事凌駕在公事之上,想像當她看見這支廣告時是何等的感動,結果呢?

  想哭的人是他!

  女人不是世上最浪漫到無可救藥的動物嗎?當他將愛情公告全世界,她竟然無動於衷,甚至還掛他電話。

  難道記憶衰退會影響一個人在情感上的反應嗎?

  柳承業伸手爬過頭髮。

  他不會承認自己失敗,也不會因此受挫放棄。

  這只是開始而已。

  ***************

  「紀姐,今天是紫色鬱金香哦,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大束的鬱金香。」

  「呃……早安。」紀曉茹笑容可掬,對於工讀小妹的興奮,視若無睹。任由挫敗爬上心頭,又忘記了;她忘記工讀小妹的名字。最近不曉得怎麼搞的,要記住事情變得好困難。

  「紀姐,對面的廣告牆又出現你的名字,今天是『紀曉茹,我答應你,三十歲若還沒有結婚,就把你撿回家,離我三十歲的日子過了一年,你準備好讓我撿回家了嗎?』好浪漫哦!」工讀小妹趴在紀曉茹的桌子上。「紀姐,你真的有答應這件事嗎?」

  紀曉茹挑挑眉,「你不覺得這話有點老套嗎?」

  「紀姐,陳腔爛調之所以陳腔爛調,是因為說者加了不同的誠意,所以才能永垂不朽。」

  「你可以感覺到他的誠意?」

  「紀姐,在現代沒有男人願意為女人做這種事。」

  「什麼事?」

  「花大錢,做廣告又送花,連續十天了耶!」工讀小妹伸出十根白淨的手指。

  「你別把這件事想的太偉大,人一生如果可以活到七十歲,十天連百分之一的生命都不到。」

  「紀姐,愛情和生命的長短無關,而且稍縱即逝,誰曉得能愛多久,今天愛得你死我活,說不定明天就會因為一根頭髮而吵架。只要捉住,用心感受,將來忘記了也無所謂,反正身體和歲月會記住你走過這一遭。」

  「有人請你當說客?」

  工讀小妹笑得尷尬,「王姐交代我去銀行拿對賬單,我走了。」說完,她連忙衝出去,以迴避這個問題。

  呼!終於清靜,可以好好工作了。

  不過,他居然請小妹當說客。

  如果是在三年前,她會感動到無以復加啊!

  或許,她該找個時間的他出來談開,要他別再花這種無意義的冤枉錢了。

  動心嗎?她捫心自問,答案是肯定的。

  但她必須要堅定自己的心,要強迫啊!

  為什麼?她必須要翻翻她寫的答案才能想起來。

  ***************

  手機鈴聲響起,柳承業沒有馬上接起來,他緩緩揚起一抹笑,讓他等了足足十天。

  論耐心,他自認絕不輸入。

  「我是柳承業。」

  「是我。」

  不是紀曉茹,是左隸蘋。「怎麼沒有打公司電話?」

  「我打擾你了嗎?你在等人?」

  「沒什麼,你有什麼事?」

  「只是打電話來關心,看來你進行的並不順利。」

  「說到不順利,你的聲音聽起來特別高昂。」

  「沒錯,我有點幸災樂禍。你要不要說來聽聽?」

  「不了,我怕你過度興奮。」柳承業的諳氣中飽含饑消。

  「你的個性越來越討人厭。」

  「我從來沒說自己是小天使。你打這通電話到底有什麼事,」

  「我聽說你最近陷入固戰。公司內傳言紛紛,說你借公司資源進行追妻計劃,嚴重的公器私用。」

  他蹙起眉,「誰說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身為亞洲區總裁,不會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想把你拉下來吧,」

  「哼,沒想到這麼久了,他們還沒有放棄。」

  「他們已經在華特面前提了兩次你公器私用,包括亞洲區的形象廣告,以及你做的廣告看板,你應該很清楚。不過,那廣告拍得真的沒有話說,撇開你的私心不說,從公事角度來看,大眾的幸福,只要有聯固的存在,就會一直提醒,這和某手機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有異曲同工之妙。」

  「謝謝你的公正。」

  「不用客氣。你自己小心,總公司這邊打算派人過去視察業務,當然,這是他們的說法。」

  「你的好意我會銘記在心。」

  「BYe!」

  掛了手機,柳承業往後靠著椅背。要派人來是嗎?哼!

  這種扯後腿的小動作,打從他在聯固的地位越高時,便成正比的增加,有時候甚至出現因反對而反對的情形,所以他申請到亞洲,或許曉茹也是促成他回台灣的原因之一。

  當他投人大量心力想挽回她的,沒有任何事可以移轉他的注意力。孤注一擲,他不能接受失敗的結果。

  紀曉茹放下電話,他的電話一直占線,可能是公事吧。

  晚一點再打吧!

  這一晚,就晚了好幾天。
人愈大 卻總想念着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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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十五天。

  柳承業不得不承認,紀曉茹的耐心級數比他高段,在經歷第十五天沒有見她的日子,他承認自己輸了。

  「柳總裁,我必須詢問你在營收的預測上,為什麼趨於保守?」

  眼前這位總公司派來的傢伙,想把他拉下台的意圖已經非常明顯。

  「基於全球經濟不景氣,財測向下修正是正常的。」

  「柳總裁,你一開始就看壞景氣是否會影響員工的士氣,」

  「一開始就看壞只是讓公司股價回復正常,這也是財務槓桿的操作政策之一。這件事,是我和全球總裁華特先生的一致認為。你還想更清楚瞭解嗎?涉及業務機密,恐怕超過你這個職務應該瞭解的事。」柳承業意有所指他的冒犯,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如果你認為有問題的疑點都是繞在這上頭,我可能要請你去請教華特先生,看他是否認為該讓你知道。」

  「我很抱歉——」

  「下午我有事,你自己看看吧,如果有任何疑問,你可以去問財務部經理。」柳承業站起身,決定白己不需要繼續忍受這種無意義的質詢。

  老天!全身的毛細孔都吶喊著:他需要呼吸,尤其是有專屬蛙的桅子香空氣。

  砰!門大力的合上。

  留下來的專員傻眼,這份財測還有些不明白的問題還沒有問,他在報告上要寫些什麼?

  擅離職守?

  這可以嗎?足以讓柳承業下台嗎?

  ***************

  柳承業知道離她下班的時間還有半小時,站在騎樓等候,是浪費時間的作法,就是無法克制……

  思念如潮水!

  他期盼有一個救生員,能夠拯救他離開這種快讓思念溺斃的困境。

  他想,他看見救星了。

  「你……找我有事嗎?」紀曉茹顯然沒有料到他會出現,不禁嚇了—跳。

  「你收到我的花、看見那則廣告,難道都沒有話要跟我講嗎?」柳承業開門見山的問道。

  「有,我有活要告訴你,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好嗎?對面可以嗎?」她指著對面一家平價咖啡店說。

  那種地方適合浪漫的談情嗎?柳承業本來想否決,但轉念—想,反正未來時間多得是。「好。」

  點了咖啡後,他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你想說什麼?」

  紀曉茹低頭拿出一本筆記本,喝了口咖啡後,才徐緩的開口說:「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們不適合的原因,除了——」

  「你怕我將來會後悔,怕我為了面子,開始否認你的存在,你怕太多太多東西。可是,我想聽的並不是這個。」柳承業爬爬頭髮,快拿她沒轍了。

  「那你想聽什麼?」

  「我們真的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你可以慢慢忘記我呢,你有沒有為我想過?當我決定回來,就發誓一定要贏回你,不論付出多少代價。你怕我的社會地位太高?行,我可以辭掉聯日亞洲總裁的職務。你怕會慢慢忘記我?那我每天在你身邊繞來繞去,一直到把你煩死,OK?你還怕什麼,講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紀曉茹用手摀住臉,沉默不語。

  「你怎麼了?」他橫過桌子,握住她的手臂,輕輕的拍著。「你在哭嗎?」

  「這給你看,看完後,你就明白了。」紀曉茹丟下筆記本,不待他反應便匆匆離開。

  柳承業沒有料到她會臨陣脫逃,手一鬆,輕易的讓她離開。

  他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筆記本上,伸手翻開——

  為什麼不能再愛?

  理由一:我怕自己會忘記愛上你的原因,我無法忍受這種結局,太諷刺了。

  理由二:當我對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瞭解時,我開始害怕,總有一天會讓無助給淹沒,最後我們會同歸於盡。當我開始自憐,我相信你也不會好過,留個最美的我在你心中吧!

  理由三:我發現原來我還有虛榮,看著你送的花,我買了一本植物全集,將你送過的花都剪下來,一個星期後,我必須看圖才知道,你送的第一束花是向日葵,我甚至忘了除了這段時間,你有送過我花嗎?

  理由四:我開始覺得悲衷,我居然要看這本筆記,才能提醒自己拒絕你的理由。

  理由五:若是愛我,就別讓這事件成為我的冉持之一。

  SHIT!這是什麼爛理由,這樣就想打發他嗎?

  什麼鬼揣摩心理策略,追求她該死的不需要任何策略;她不依正常的反應軌道行徑.反而顯得他俾個大白癡。

  追她,唯心嘛!

  那麼就唯心好了!

  ***************

  將筆記本丟給他後,紀曉茹只能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回到住處,她洗完澡,呆愣的坐在貴妃椅上,眼睛盯著電視新聞,卻不曉得新聞在說什麼。

  他看了會有什麼反應,

  可以成功阻止他吧?

  如果成功的打消他追求她的執念,今天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她拿出洗好的照片,排序整齊,照片後娟秀的字跡寫著拍攝地點,有些還附上一張粉紅色紙,寫著當時的趣事。

  一一的翻閱,嘴角掛著笑,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滑落,她,有點心酸。

  ***************

  昨晚在貴妃椅上睡著了,紀曉茹今天早上一醒來,全身骨頭僵硬,每當她跨出一步,不禁懷疑自己全身會四分五裂。

  她好不容易才穿好衣服,抹上淡談的口紅,她打開鐵門,卻讓門外站著的人嚇了一跳:

  「你……」

  「早,我來接你去上班。」

  「不用,我搭捷運——」

  「那你陪我一起搭捷運。」完全不等她把話說完,柳承業打斷她話的同時,手接過她握在手中的鑰匙,幫她鎖上快門。

  「你不用陪我搭捷運。」

  「可是我需要你陪我搭啊!因為我不會坐。」

  紀曉茹愕然,陪他搭,這是什麼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嗎?「你的車子呢?」

  「停在它該待的地方。」

  「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我循著你思念我的呼喚來的。」

  「你把我搞糊塗了。」

  「那就別想太多。淡水捷運站到了,然後呢?」

  「我們坐到台北車站後,再挨板南線,坐到忠孝復興站下車。」

  「好。」柳承業在售票機前買了票。

  「你真的要坐捷運?」

  「我們現在不是在月台了嗎,」柳承業挑挑眉,帶著惡作劇,故意揉亂她的頭髮。

  紀曉茹躲開他的手,「別這樣玩!」

  這時,車子進站了,在眾人的擁擠下,把她送進他的懷裡,真是謝天謝地,他越來越愛台灣人爭先恐後的個性,也決定從明天起,風雨無阻,他都要陪著她上下班。

  其一,是這個絕佳的福利;其二,他無法忍受今天若是換作別的男人……

  ***************

  幸福真的握在手中了嗎?

  每天在他的接送下,紀曉茹不禁有種錯覺,彷彿他從未離開過。

  「你在發呆哦!」

  紀曉茹側過頭,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在想什麼?想我嗎?」

  她輕輕頡首。「在想你怎麼還不膩?每天從市區開車到淡水,再和我一起坐捷運,不累嗎?」

  「當然會累,瞧見沒?我黑眼圈都冒出來了。」他指著自己的眼睛說。

  「你可以不要來。」

  「我也不想來啊!可是每當腦海浮上你的臉孔,我就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像這樣抱著你.我就覺得好幸福哦!」柳承業伸臂攬住她,將臉埋進她的頸項裡。

  她的嘴角不停的拄上揚,心梅經過他的晃動,冒出來的袍泡把她灌醉了。

  「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你不會習慣,我住得簡陋。」

  「你又不是我,怎麼可以替我決定,我今天中午就收拾行李搬過去。」

  紀曉茹無浯,住在一起好嗎?被他纏上的這段日子,她獨處的時間變少了。

  有他陪在身邊,讓她沒有思考的時間,也沒有時間複習禁條,她漸漸忘了筆記本中的堅持。

  有他的日子太容易叫人沉醉了。

  「不回答就表示答應噦!」

  他親親她的臉頰,同居就這樣決定了。

  ***************

  柳承業搬進她的小窩第一天,巡視著地盤,買下風鈴掛在窗邊,在電視與茶几間,他鋪上地毯,並散著兩三個色調柔和的抱枕。

  收起她放在廚房慣用的微波爐專用水杯,他放了一對馬克杯,杯沿一個是畫滿了愛心,另一個是紅箭。

  在電視櫃下,他發現她幫他拍的照片,翻看著她寫的註解,他當然明白她的用意為何。

  學著她,他也拿出不褪色的油性筆,在一旁寫上註解。

  這種幸福的感覺會一直延續到永遠嗎?尤其是一起逛著超市的時候,最幸福。

  「我不喜歡吃青椒,你拿這麼多。」柳承業蹙眉,看著推車裡放了四、五盒,她居然還沒有停手的意思。

  紀曉茹回過神,臉一紅,忙將青椒放回櫃子裡。「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

  柳承業一怔,沒料到她……「怎麼辦?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你在說什麼啊!」紀曉茹白了他一眼,快步的往前走。

  呼!心跳得好快。

  柳承業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低首攫住她發出驚呼的唇。

  不知過了多久,他依依不捨的放開。

  看著她嬌俏的臉蛋染上一層淡撰的紅霞,這是他的傑作。掩不住心中的得意,他恨不得將她揉入懷裡,時時刻刻放在掌心上呵護。

  「你以後不可以在我面前這麼可愛。」

  「神經病!」輕斥一聲,紀曉茹步快的離開,不敢再與他並肩而行。

  老天!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這種親熱戲,丟臉死了!

  難道他沒發現週遭有一堆觀眾嗎?

  柳承業一直懷疑上天有沒有憐惜過他們的愛情,如果有,他會讓他們白頭到老!

  可是……他偶爾喜歡惡作劇,尤其是喜歡考驗戀人對愛情忠貞與否。

  ***************

  柳承業疾步走進公司,今天是星期天,寧靜的大廳,迴盪著他的腳步聲。

  「到底發生什麼事?」柳承業問著迎上來的研發部協理。

  他非常不悅,昨晚是和曉茹再次住在一起的第一晚,他原本期盼能和她一起睜開跟迎接陽光。

  「總裁,是關於我們將在下個月推出的pX200晶體。」

  「不是已經進行量產了嗎?我記得行銷和業務部門都準備好前置作業。」該死的,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英達集團今天的新品發表和我們的PX200一樣,只是他們取名為STl990。」

  「這怎麼可能!我們研發了近三年的碳化合晶……劉協理,這件事在公司傳開了嗎?」

  「還沒,今天只有我去參加英達的新晶發表會,但在經過媒體報導後,這消息不用多久就會傳遍整個公司。」

  「你馬上停止PX200的相關恬動,放出風聲,PX200只是雛形,真正研發的產品仍然保密。」

  「總裁,我們目前耗費掉的企劃支出加上已量產的產品,如果全部報廢,我們損失會高達三億兩千萬,這很難向上級解釋。」

  「我自有打算,我想會發生這種事只有一個原因,公司出現內奸。」劉協理噤若寒蟬。

  「你查過了嗎?」「我是過濾了一些人,但是……」劉協理有些遲疑:「你說說看沒關係。」

  「技術部的工經理,他近來迷上玩股票,聽說之前虧了不少,卻沒聽過他手頭緊,還有錢請同事上PX200喝酒、去唱KTV。另外,研發本部的王課長,他家裡的環境有點複雜,母親喜歡賭博……」柳承業不發一語的聽,思忖半晌才開口。

  「你把我剛剛說的事做完就回去休息,明天一早,研發部門在六級以上的主管,全部出席開會:」

  「是。」劉協理離開後,柳承業目光直視前方,腦中思緒翻騰。

  哼!相信那群傢伙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可以渲染他辦事不力的絕佳借口。

  或許……他的眸光一閃,伸手拿起電話,撥了熟悉的號碼:

  「是我,柳承業。有件事想拜託你……對!我要你還我欠我的人情債。」

  ***************

  紀曉茹在柳承業帶著歉意說要出門一會兒時,不但不介意,甚至有點興奮能擁有一段獨處的時間。

  隨著時間的消逝,禁不起雙腿的抗議,她找了一間咖啡店休憩。望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彩霞染紅了天際,為即將到來的黑幕鋪上紅毯。

  靜寂帶來孤獨,隔壁桌一群女生的嘻笑談話聲,和她形成強烈的對比。突然,紀曉茹發現自己幾乎役有稱得上的死黨。

  為什麼她沒有比較要好的女性朋友?

  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柳承業陪在旁邊的感覺。

  回家好了,說不定他已經回家了。

  ***************

  紀曉茹才將鑰匙插入鐵門鎖孔,倏地鐵門就被打開,她不禁嚇了一跳,「你……」

  「你跑哪裡去了?」柳承業一手拉她進屋,另一手則關上鐵門。「我不停打你的手機,結果你居然沒有帶手機出門。我本來想問你在哪,要去接你一起吃飯,你吃晚餐了嗎?」他倒了一杯橙汁給她。「我不餓。」紀曉茹接過他遞過來的橙汁,輕啜一口試一下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好喝。

  「怎麼可以因為不餓就不吃飯,我們出去吃。」

  紀曉茹癱坐進沙發,在外面逛了一整天,她不想動。

  「我說不想吃就是不想吃嘛!」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嬌嗔。柳承業將額頂著她的,挺鼻磨蹭著她的臉頰,「是不想吃還是不想動?」「人家在外面走了一天,腿好酸。」

  「傻瓜!」

  「你罵我傻瓜!」紀曉茹蹙著眉,伸手扯著他的雙頰報復。

  「不然你喜歡什麼?笨蛋?」被扯到變形的臉孔,口齒有些不清晰。「得寸進尺哦!」她放開手,索性往他背上一趴,「因為你出言不遜,我要罰你背我出去吃飯。」

  「你確定?」柳承業背對著她,笑意盎然的表情沒叫她發現。

  「怎麼,堂堂聯固集團亞洲區的執行總裁,背著沒沒無名的小女子覺得丟臉是嗎?只要你道歉,我就下來。」

  「我不道歉。」「不道歉?那我就不下來……啊!」

  紀曉茹發出一聲驚呼,沒料到他會突然站起身,並往門口走去。「你要做什麼?」「背你去吃飯啊!」

  「啊!不要,這樣好丟臉。」她掙扎著要滑下他的背,但他雙手緊鉗住她的大腿,讓她動彈不得。「你快點放開我啦!」

  「別亂動,把鐵門拉上。」

  紀曉茹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只好乖乖的拉上鐵門。「你快點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啦!」「你不是腿疲嗎?」

  「這樣太引人注目了。」

  「有什麼關係?」他不以為意的緩步下樓。

  「我很重耶!」「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知道。」他的語氣有些詫異。「知道什麼?」他成功的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是甜蜜的負荷啊!」他頓了頓,又說:「我不會嫌你重,雖然你真的不輕。」

  「柳承業!」紀曉茹不悅的蹬了兩下腿,賭著氣,她貼近他的耳朵大聲吼道:「我要拚命、死命的吃,重死你這傢伙!」

  「哈哈哈!」他爽朗的笑聲散在空氣中,涼涼的夜晚,秋天……似乎近了。經過這一笑,愁緒漸淡。

  曉茹不會明白,當他回到家,在屋於裡遍尋不著她熟悉的身影時,對他來說是多麼嚴重的失落。

  他真正體會到當初他離開台灣時,她會有的悵然。

  尤其他當時的逃避心情……是多麼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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