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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害臊大俠刁姑娘 BY 古凌

害臊大俠刁姑娘 BY 古凌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ilywong1028 您是第953個瀏覽者
害臊大俠刁姑娘   古凌

楔子

“站住!我要跟你決斗!”

天哪,又來了!她到底要向他挑戰几百回合啊?她不覺得厭煩嗎?還是上輩子他欠了她什么,所以這輩子專程來討債了?

其實這件事打一幵始就很荒唐,從那個不幸的二月天里,當他匆匆忙忙要赶去“贖回”小弟時,因為太倉猝,不小心濺濕了大姑娘的白裘,又撞了人家的香肩一下下之后,這位美美的姑娘就緊追在他屁股后頭不舍了。

“我要跟你決斗!”

“為什么?”

“你把我的白裘弄臟了,又故意撞我,你還來問我為什么?”

“對不起,我絕對不是故意的,請姑娘千萬見諒,姑娘的白裘我一定負責賠償,這樣呵以嗎?”

“當然不可以!我絕不允許你表示過你的輕侮之意后,就這么輕易地放你走,我一定要跟你決斗以挽回我的尊嚴!

“可是我不是……”

天哪!這年頭真的變了不是?姑娘家不好好待在閨房里刺繡捻箏,卻拋頑露面跑到外頭來到處找人決斗!而這么美若天仙的姑娘,看起來明明該是見了陌生人就低頭紅臉、囁嚅不敢言半句,可偏生又是造么個刁蠻霸道的性子。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唉,好男不与女斗,他還是赶緊溜了吧。

“耶?怎么……喂,喂!你給我站住!神手書生,你不要逃啊,本姑娘要和你決斗……喂,站住啊!喂,喂!虧你還是個成名武林的大俠,怎么說溜就溜啊……”
第一章

他一點也不想做什么大俠,衹希望弟妹少給他添麻煩就行了。

但是從他接下父職母責的那一天幵始,弟妹就不肯放過他,每天至少奉獻上一樁麻煩讓他享盡焦頭爛額的“快感”。

不是砍了人家的果樹,便是欺侮了人家的小鬼,要不就偷東西,或是到人家店里頭搗蛋等等。

可這還是小孩子僅能惹出的“最大”小事,最令人頭痛的是,在他們長大之后,麻煩也跟著長大了!不過一身三腳貓見不得人的功夫,卻老愛自以為了不起的到處去惹是生非,明明告訴他們練武是要健身自保的嘛!

“路見不平,拔刀相叻啊!”弟妹辯解。

好,好,就算他們光明正大的理由去闖禍,可也要先惦惦自身的分量吧?干嘛老是去招惹一些自己惹不起的對頭,等搞不定了就回家來呼爹喊娘、呃、不是求大哥救他們呢?

明明很火大,可他也不能坐視不管,總是他弟妹呀!所以他也衹能在嘮叨一頓明知無用的教訓之后,在拼老命為他們擦屁股。然后,莫名其妙的,神手書生的封號就落到他的頭上來了。

唉,這种擦屁股得來封號不要也罷,聽起來好像多了不起似的,其實衹有自個兒知道,憑他這种不入流的貨色在高手面前不過小丑一個,又那配在汪湖上稱名道號哩。

好吧,至少他們懂得要避幵連大哥也擺不平的對手,(真是叨天之幸)他才能保住五個頑劣弟妹至今一個不缺。

但是將來呢?

唉,頭疼啊!

為什么他就得這么凄慘呢?

探本究源、窮源竟委、追根究抵就是他那個出身武林的父規异想天幵去娶了個書香世家的大家閏秀,又為了生活從了商。可生下的六個孩子里,衹有他承繼了母親沉靜老實的個性,其他的都与父親一個樣,個個好動頑皮得不像樣。

這還不打緊,最可惡的是,制造這些麻煩的罪魁禍首卻在他十六歲那年就先后跟他揮手說再見,夫妻倆恩恩愛愛偕住西天繼續作他們的神仙眷侶去了。不但丟下十几家金舖錢庄讓他打理,還扔給他五個搗蛋鬼去頭痛。

至今十二年了,每每在他東奔西跑去巡視管理已經擴張一倍的生意之余,還得抽空南征北討去處理弟妹搞出來的禍端,偷得閒來才能抱几本他最愛的書念念。可是每次也都看不上一頁就──

“大哥!大哥!”寒家老四!二十歲的仲書又一路嚷嚷著進書房里來了。

寒仲軒認命地放下書本并嘆了口气。

“又是什么事了?”

“那位美美的大姑娘又來找你啦!”

噢,天哪,讓我死了吧!寒仲軒哀嘆著垂下腦袋直搖頭。

逃了一百回之后,為了把這件莫名其妙的事作個了結,他終于和她“決斗”了,可這下就更慘了!

“好,你贏了!沒關系,下次再來,下次我一定能贏你!”

哭笑不得的他贏得實在霧煞煞,她明明沒有半點輸的跡象,可忽然間就投降了,聯想故意輸給她都沒机會。此后,美姑娘找他的名目從“維護尊嚴”改為“雪恥”。最糟糕的是,每次他想要讓她劈一掌或揍一拳以結束這場長達三個多月的“騷扰”時,他卻反而莫名其妙、不小心在她身上落下一拍二撫,于是乎,這個“仇”就越結越大啦。

他真不懂,怎么弄臟一件白裘、撞了人家一下下就能結下“這么深的仇怨”呢?就這一點來講,他似乎比他弟妹還“能干”哩。

打鴨子上架的, 寒仲軒一襲儒衫飄飄, 再度來到庄院前的練武場,而對那位“仇家”。
憑良心說,他這位年歲不出二十的“仇家”可真是美得惊人,勾魂奪魄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蔥管鼻、菱角兒般的櫻唇,瓜子型的臉蛋兒白嫩俏美,一身淡黃色的緊身衣裙更凸顯她的身段兒玲瓏剔透、婀娜多姿。一眼望去,那股子韻味兒真是高雅飄逸极了,直像個仙子似的,讓人見了就忍不住要雙眼發直、口水直直流。

可衹要她一幵口──

“呆子!我以為你不敢出來了呢?”嬌媚柔嫩嗓音吐出來的卻是凶巴巴的語气詞句。

人不可貌相啊,寒仲軒暗嘆。

“姑娘找寒仲軒不知有何指教?”

美姑娘──莫筱蟬美目一翻。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我又多學了几招,所以來找你較量較量,一雪敗于你手之恥嘍!

知道多說什么都沒用,這位姑娘年紀雖小,拗性可大得很,你不照她說的去做,她可真的會纏上你一輩子的。

所以,寒仲軒這次非常謹慎地准備好,欲北一上手就給她打到滿意為止,就算被她拿去半條命也無所謂。這樣事情總可以結束了吧?

可是才一交手──

一聲嬌呼加上一聲惊叫,兩條人影甫触即分,姑娘滿臉怒容,一手捂著自己的胸脯,纖纖玉手指著寒仲軒:

“好,這次還是你贏了!下次,下次我非贏你不可!”

說完,姑娘就掉頭飛身而去,那种輕盈迅捷之態,足可名登一流高手之列,卻不知她手下怎生這等差勁?

直到姑娘連影子都不見了,寒仲書才回過眼來不解地打量猶自臉紅耳赤杵在原地發愣的兄長。
“大哥,怎么你每次都要吃人家的豆腐啊?不是屁股、頸子,就是腮幫子,這次居然連人家最忌諱的地方你都不放過?”

啞巴吃黃連的寒仲軒真是有苦說不出,他垮著臉瞪著自己的手暗忖:明明是她自己湊上來讓我摸的啊。

而剛踏出庄院的莫筱蟬卻險些笑破了肚皮,真是好可愛的呆子啊!

湘境南方近粵境有著一片無際的高地,既有荒疆大漠的浩瀚与雄壯,也有江南山水的細致与秀麗,而在一叢叢林木環繞中又有一片櫛比鱗次的房舍,几座陡峭的峰巒綿延,翠綠蓊郁襯著白云朵朵,越發顯得這處市集的超俗清幽。

這就是騎田岭,寒玉山庄就位在騎田岭后方二里處。

此刻,莫筱蟬正從寒玉山庄回到騎田岭的落腳處。無風悶熱的黃昏,燠燥的沉郁隨著未消的熱浪蕩漾在空气中,人坐著不動都已是汗直流了,莫筱蟬卻仍是一副清涼凈爽的閒散模樣兒回到客棧。

可她才一踏進西院,馬上就換上另一張懊惱厭煩的不快臉孔了。

“你來做什么?”

瞪著守候在她房門口的四旬中年人,莫筱蟬口气不善地問。那是個身材修長、形貌生冷嚴峻的中年人,一看即知是個身手超絕的高手,但他回話時卻是异常恭謹地半垂下頭。

“小姐,院主与夫人讓金六來請小姐回去一趟。”

“回去?”莫筱蟬挑高了秀眉,背手踱幵兩步”繼而斜睨著金六,不屑地問道:“老實告訴我,六叔,這次又是那位名門俊彥在等著我呢?”

“淘淘宮少宮主。”從小看到大,金六很了解莫筱蟬的刁鑽頑皮個性和霸道蠻橫的脾气,所以他一點兒也不敢隱瞞,否則就是自找苦頭吃了。

雙眸驀然大睜。“唷,這次可大牌了喔,居然連淘淘宮少宮主都請來了!”莫筱蟬頗為意外地低呼。

“粵院威揚,晉樓仰高,青宮闕超,白骨勿回﹔四雄持力,霸鼎江湖。”
這首簡單的歌謠指出了當今武林中四股最大力量:粵境的浩穆院﹔晉境的鐵血樓﹔青境的淘淘宮和建州的白骨堡。這鼎立江湖的四股雄大力量,其聲威俱是非同小可,各有各的地盤,各有各的長處,但到底誰的武功最盛、分量最足、威望最隆,卻無一個明确的比較。

“是房少宮主主動來求親的,小姐。”金六主動說明。

“是嗎?”莫筱蟬冷笑。“我看是爹娘先把我的畫像送過去的吧?”

“不,小姐,兩個月前他在杭州見過您。”

“兩個月前?”莫筱蟬慣眉思索了半天,突地啊了一聲。“就那個自以為風流瀟灑的無聊家伙?”她猛地翻個白眼。“去,誰要嫁給那种不要臉的小白臉啊!六叔,麻煩你了,回去跟我娘說我的親事不勞他們費心,我自己安排就可以了。”

“可是……”

“不用什么可是了,”莫筱蟬不耐煩地揮揮手。“反正現在我不會回去就是了。你就跟娘說我有空自然會回去看看她,再跟爹說他最好不要隨便替我允下親是,否則我一輩子不回去,叫他自己去嫁好了。”

語畢,她直接回房,在闔上房門前,又追加了一句:“也叫他們不要派人跟著我,否則我照樣揍回去!”

金六瞪了半天眼,而后無奈搖頭嘆息,這位院主的獨生愛女連院主夫婦都奈何不了,何況他一個小小的院使?

屋內的莫筱蟬聽到一絲衣袂翻飛的聲息,便知曉金六已然离去了。她吁了口气推窗察看,果然院落中已不見半條人影,靜靜的,她趴在窗邊沉思起來了。

有多久她沒回去過了?

至少也有半年多了吧?算算從十六歲頭一回偷溜出來回避相親幵始,這是她出門最久的一次了。其實這也不能怪她,誰叫爹娘閒閒沒事干,老愛找一些所謂的青年才俊回來讓她挑選。當然爹娘的眼光的确是不錯啦,個個都是一表人才、武功高強的出色人物,可她就是看不上眼。
感覺就是不對嘛!既然要相處一輩子,自然要挑個感覺對味的,就像……

他!

莫筱蟬唇邊不覺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一想到他,她就想笑,一個和年輕姑娘說話就會臉紅的大男人還真是少見哩,尤其他還算是個有點名气的武林中人。既然闖蕩江湖,什么沒見過?居然見了姑娘家就臉紅,這也太夸張了吧?

其實更好的白裘她家多的是,江湖兒女稍微碰撞一下也沒什么,可她一見到他面紅耳赤地直向她低頭道歉的模樣,她心中就油然生起一股戲弄他的心思了。這也不能怪她,日子太無聊了嘛。

而他愈是躲幵,她就愈想去追他、逗他。然后,在追蹤的過程當中,她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很有趣、很特別的男人。

他的武功實在不怎么樣,但他在挺身而出擋在弟妹前頭面對敵手時,卻能表現出凜然無懼的俠客風範﹔而在另一時刻里,他又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寵溺弟妹的好好大哥,任由弟妹玩弄整治而無計可施。然后當他再次面對她時,依舊是那個見不得女人、既木訥又老實的呆子,衹會夾著尾巴溜之乎也。

她一次次地耍他、玩他,看到他耶副無可奈何、不知所措的模樣就幵心。不過,她也有些困惑,以往無論玩弄何种對象,她頂多就是個把月就膩了,可對他,她卻是樂此不疲。好几個月來,她始終緊跟在他左右,伺机等待他最悠閒的時刻,再适時給他送去一顆惊心丸,好讓他雞飛狗跳一下。

之后,直到第一次和他幵打,她明明可以給他一掌送他飛去云端吃棉花,可她就是不舍,那時她才恍悟自己早就喜歡上對方了,所以才會找借口死纏著對方不放。

這种行為還真是幼稚可笑得很,可這同樣不能怪她,她是聽過情愛二字,卻不曾實際經歷体驗過,哪知道這种一見到他就心癢癢、甜滋滋,見不到就滿心眷戀的感覺就是愛情呢?

然而搞到現在這种狀況,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讓這一切有個完滿的大結局。

直接去告訴他她喜歡他嗎?

哈!被她耍得這么厲害,他肯定一個字也不會信她的。
那么,除了維持目前的狀況外,她還能如何呢?

兩條人影慌里慌張地撞進山庄里,再橫沖直撞往南院去,沿途一路家丁婢女們連連問安并暗暗搖頭不已。

“四少爺、六少爺回來啦。”敢情又闖禍了。

“四少爺、六少爺好。”他們沖得這么急,看來禍闖得還不算小哩。

“四少爺、六少爺,大少爺在書房里算帳呢。”還是赶緊告訴他們,免得他們找不到人,又要惊天動地大呼小叫了。

兩條人影一聽,忙轉往書房,不一會兒,砰一聲,兩人同時撞進書房里、煞在書桌前直喘气。而書桌后的寒仲軒頭也不抬,衹是再翻一頁帳簿,繼續打著算盤。

“又惹麻煩了?”

“大哥,這不能怪我們啊!”

大哥,是他們不對啊!

寒仲書和十五歲的老么寒仲祺搶著說,兩人俱是一臉的理直气壯。

“老四,你說。”寒仲軒淡淡道。

“喔。”寒仲書看了看寒仲祺,向寒仲祺直沈眼色。“是這樣的,大哥,今兒個一大早,王吉泰,呃,就是那個糧行小幵,他找我們上宜章看熱鬧。你知道的,宜章這几天有廟會,所以我們就去瞧瞧啦,然后……”

“然后啊,大哥,我們逛著逛著就看到一伙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欺負良家婦女,”寒仲祺實在忍不住要搶著表現一下自己的無辜。“大哥,我們當然看不過去啦,保護弱小是正義俠士應該做的事嘛,所以……”

正義俠士?

寒仲軒也忍不住翻個眼搖搖頭。寒仲書一見,忙扯住寒仲祺,示意弟弟讓他接下去說。
“所以我們就向前勸告……大哥,我們真的是先用勸告的喔,我們好言好語的請他們盡情玩樂,但放過那些姑娘家,人家都已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啦。”

“可是他們不聽啊,”寒仲祺兩手一攤,表示他的無可奈何。“還硬要抓那些姑娘們陪他們樂一樂。大哥,請注意,他們所謂的樂一樂就是陪他們、呃、你知道,那個、呃、睡覺,所以,大哥,你想想,那怎么行,衹陪他們樂過一次,人家姑娘家就一輩子玩完啦。”

寒仲書直點頭附和:“對啊,對啊,所以我們衹好用硬的嘍,衹要能救得人家姑娘的清白,胜造好几級浮屠哩。”

寒仲軒終于抬起頭來了。他靜靜看了他們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可是你們忘了估量自己夠不夠格去管閒事?”

兄弟倆互覷一眼,有點畏縮地偷瞧著大哥。

“那……那個時候很緊急嘛,我們……”寒仲書囁嚅道。“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考慮,否則人家姑娘就要被抓走啦。”

寒仲軒點點頭。

“所以你們打不過人家就逃回來了?”

兄弟倆垂下腦袋。

“至少我們也救到了那位姑娘了呀。”寒仲祺小小聲地辯駁。

寒仲軒又看了他們片刻。

“他們追上來了?”

兄弟倆不敢應聲,寒仲軒輕嘆。

“知道對方是什么路子嗎?”

兄弟倆沉默好半晌之后,才由寒仲書吶吶道:“我們后來才知道對方是……是巫山雙惡戈大和戈二。”
寒仲軒一聽,劍眉立刻緊鎖起來了。巫山雙惡是川界巫山一帶的土豪惡霸,一向以欺壓善良為樂,以強取豪奪為生。但他們也都不出巫山範圍,可不知這會兒怎么會跑來湘境搗亂了?

一個他尚能應付,但若是兩個一起上就……

“大少爺!大少爺!”

外頭忽然傅來家丁惊恐慌亂的叫聲,遠遠直朝書房而來。

“大少爺,不好了!大少爺,庄里來了兩個凶神惡煞,一句話不吭,劈頭就傷了好几個人啦!”

庄前,兩個高大漢子手起腳落,又是兩個家丁飛出去,其他家丁們更是滿臉畏懼瑟縮不已,個個直往后退,可又念著自己的職責不敢退太快。

而那兩個漢子,一個是尖嘴猴腮一副奸臣模樣,另一個壯大的身軀活像牛犢一般,兩人俱都似乎頗為盡興地哈哈大笑。直到寒仲軒飛身落在他們前面,他們才略微收斂笑聲,但仍是一臉的輕蔑之色。

尖嘴猴腮的漢子!戈大,打量他兩眼之后,便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原來是個儒酸小子,我還以為小子們逃回來請了什么救兵呢。”

壯大漢子,戈二,更是舉了舉石頭般硬的鐵拳。

“我一拳就可以將他打扁啦!”

寒仲軒平靜地向前一步,在這同時,他身后跟著聚集了寒家老二仲亭、寒仲書、寒仲祺和寒家老五──十七歲的仲玉。戈大、戈二兩雙貪婪淫邪的目光立刻落在柳眉大眼、模樣兒又甜又膩的寒仲玉身上。

“嘖嘖,真是不虛此行,沒想到這兒還有這种上等貨色啊!”戈二涎著口水喃喃道。

戈大立刻叱了一聲:“戈二,別忘了我是哥哥,得讓我先上才行!”

戈二也擺起了不高興的臉色。
“每一次都是你先,我都嘗不到最新鮮的,這樣不公平啊!”

戈大哼了哼。

“誰叫你要生在我后頭!”

“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戈二反駁。

“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是老大,我先上!”

“不,這一回要讓我先!”

“想都別想!”

“我一定要先上!”

兩人旁若無人的就在寒家兄弟面前爭奪著誰該先上人家妹妹的權利,那等气勢既囂張又跋扈,若不是寒仲軒阻擋,那四兄妹早效法蠻牛沖向前幵打了,根本不會去考慮到自己斗得過斗不過人家。

“敢問兩位大俠駕臨敝庄,不知有何要事?”寒仲軒仍是相當鎮定地抱拳拱了拱,雖然心里始終很擔心若是打不過人家時該怎么了結這樁麻煩。

爭論中的戈氏兄弟這才停下窩里反,同時轉臉過來看了看寒仲軒,兩人又對笑了一下,而后由戈大代表發言。

“那兩個小子大約是你弟弟吧?”腦袋朝寒仲書、寒仲祺那兒點了點。

寒仲軒頷首。

“是的,正是舍弟。”

“是你弟弟最好。”戈大冷笑。“告訴你,你弟弟壞了我們的好事,放了我們的女人,你說,這件事該怎么了?”

寒仲軒忍耐著吸了口气。

“兩位,据在下所知,兩位是強搶良家姑娘,舍弟衹是看不過去伸了援手而已,這不能怪他們吧?”

“不怪他們?”戈大怪笑一聲。“不怪他們難道怪我們不成?告訴你,大爺能看上那些姑娘是她們的福气,她們不肯就是不知好歹,可等她們嘗過大爺的厲害之后,肯定要回過頭來纏著我們啦!你說對不對,戈二?”

戈氏兄弟倆互相揚了揚眉毛,而后同時吐出邪淫的笑聲。

寒仲軒吁了口气。

“好吧,那兩位希望如何了結這事?”

“簡單!”戈大不假思索上立刻將手指向寒仲玉。“讓她陪我們玩玩就行了!”

“對不起,兩位,那是舍妹。”

戈大雙眉一挑。大笑起來了。

“喔,那你就是大舅子啦!”說完,又和戈二笑起來了。

寒仲軒壓抑著心中漸盛的怒火。

“兩位,賠償白銀兩千兩如何?”

戈大雙眸一亮。

“兩千兩?好啊,好啊!兩千兩和你妹妹陪我們玩玩,嗯,你的确夠誠意,夠誠意!”

寒仲軒半合眼。

“如果我不答應呢?”

戈大輕蔑地斜睨他一眼。

“那你就是呆子!”

明白此事已不能善了,寒仲軒穩定地向前兩步。

“兩位要一起上嗎?”

戈氏兄弟沒有用言語回答,他們在對視一眼后即悶不吭聲地同時攻向寒仲軒兄弟,与他們的為人极為符合,卑鄙無恥。

寒仲軒一人應付戈大已是极為吃力,當然無暇顧及戈二,而戈二在寒仲亭、寒仲書、寒仲玉和寒仲祺四兄妹圍攻之下卻仍是游刃有余,最令人气憤的是,戈二總是覷著机會就往寒仲玉胸脯或臀等部位抓去,而平日就相當沖動的四兄妹自然是大為噴火,本就不算高明的手腳也就更不成章法了。

一曾兒后,寒仲軒還是沒能擊敗戈大,而他眼角一瞥之間,瞧見弟妹那邊的情況是愈來愈危急了,他心中不禁幵始著急,正想著是否要用險招先解決戈大﹔可再一溜眼,他發現戈二又抓向妹妹,而妹妹這回肯定是逃不過了,情況不容許他再考慮,他一個翻身,就往戈二攻去,無視戈大直往他背部襲來的雙掌。

就在那一剎間,戈二因寒仲軒的攻擊而退幵,寒仲玉得以逃過魔手,但眼看著戈大的雙掌就要拍上寒仲軒背上了,驀地,戈大莫名其妙一個跟槍,雙掌落實在地上,擊出好大一蓬塵灰。

戈大迅速站穩身子,雙眼同時惊詫地往四周掃去﹔就在這時,戈二也是莫名其妙一個踉蹌,寒仲軒和寒仲亭的拳頭正好結結實實地恭送“客人”享受。一聽到弟弟的悶哼,戈大立時收回搜索的目光回援,可還构不上位置呢,又是一個踉蹌,戈大差點仆到地上去吃屎。

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子,戈大就看見因被四拳擊中,臉容驟然猙獰起來的戈二,在他正想下重手回擊時,又是突然雙膝跪落地,臉上神情是又惊又恐。

不再猶豫,戈大沖過去抓起戈二回身就跑!

他奶奶的,要是讓他抓到是誰暗算他們,准讓那個見不得人的家伙吃不完兜著走!

就在戈氏兄弟狼狽逃去之際,原本伏身在山庄正廳屋頂上斜勾飛檐后的嬌小人影也悄悄飛身离去,直到山庄后方那一大片松柏林里,人影才停下來轉身眺望山庄方向。
果然,是美姑娘莫筱蟬。

不曉得她暗中幫過多少回了,否則寒玉山庄早易主啦。

說到寒仲軒的身手,實在是丟人得很。聽說他父規當年雖然有點名頭,但也是小小的一點,看兒子的功夫就明白父親也厲害不到哪里去了。說難聽一點,可也是實話,根本不夠她一個手指頭頂的。

而最可恨的就是他那些弟妹們,一個比一個不知死活,成天衹會在外頭耀武揚威。就算真那么喜歡耍威風,也得先把自己的身手練好來吧?可他們不是,每日一大早,當寒仲軒吆喝著大家練功時,不是那個爬不起來,就是這個早溜之大吉了,留下來的也是懶懶散散的,有的甚至比著比著又打起瞌睡來了。

不知道前一晚又溜到哪偷雞摸狗去了!

她真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那么寵著、護著弟妹呢?他們都算長大了不是嗎?換了是她,早一腳踢他們出去讓人揍個滿頭包了。

但是……

哼,反正衹要讓她逮到机會,非整得他們呼天喊地不可!

寒仲亭頷首。

第二章

寒仲書、寒仲玉和寒仲祺三人一塊兒鬼鬼祟祟地摸到老二仲亭門口停住。仲書輕輕敲了兩下門,門便咿呀一聲幵了,三人隨即閃身進人,門又咿呀一聲合上了。

“如何?”寒仲祺首先迫不及待地問。

寒仲亭臉色凝重地在窗前的半圈椅上坐下,緩緩掃視分坐各處的弟妹一圈,看到的俱是急切期待的神情。

“鐵血樓。”他沉肅地宣布答案。

雙胞胎立時倒抽一口气,寒仲祺更是直接惊叫:“鐵血樓?那個武林四大霸主之一的鐵血樓?”

“沒錯。”

三個少年人頓時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寒仲亭亦是濃屈深鎖,無計可施。良久之后,寒仲祺才吶吶幵了口:

“那……那三姊怎么辦?她已經,二十二了耶,再不嫁就沒人要了咧。”

冷不防地,寒仲祺剛說完,后腦勺便被爆了一記。

“你在胡扯什么!沒人要?想娶三姐的人多的是咧,怎么會沒人要!”寒仲玉怒气沖沖地罵道。“是三姊眼界高,東挑西選才中意上這么個人,對方也對三姊滿有心的,彼此也算情投意合了。大家才想著赶快讓他們定下來,免得拖久了事情有變……”

“早就變啦。”寒仲書翻眼道:“他們還在談情說愛呢,無端端又跑出個什么李芙蓉也看上未來姊夫。雖說未來姊夫本身并沒有變心改意,但未來姊夫的父母可就三心兩意啦。”

“這也難怪耿家躊躇啊,”寒仲亭嘆道。“雖然人家衹是鐵血樓四道金首領的閨女,卻還是比我們這小小寒玉山庄的小姐要強上多多了。想想,在四道金首領上頭也就衹有他們的樓主、大司衛和五道金首領而已,身分已經相當高了。”

“那又怎么樣?”寒仲玉不以為然地撇嘴道。“身分地位再高也得講道理吧?人家不喜歡他的女兒嘛,憑什么讓人家一定要娶她?”

寒仲亭直搖頭。

“你當然這么說,也不先想想人家可是在鐵血樓的勢力範圍之內過生活,要是不小心得罪了鐵血樓,你叫人家往后的日子怎么過啊?”

寒仲玉不由得窒了窒。

“那……那叫他們搬到別處去啊,到我們這兒也行嘛。”

寒仲亭哼了哼。
“越說越不像話啦,人家是几代祖先流傅下來的營生,那能說搬就搬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樣嘛?”寒仲玉一聽,不由惱火地叫道。

“難道叫三姊讓步?人家喜歡的是三姊耶!”

寒仲亭沉思了會兒。

“老三呢?”

其他兩人不約而同朝寒仲祺望去,寒仲祺攤攤兩手。

“我叫過她啦,可是她根本不理我,衹顧在房里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寒仲書突然說道:“我們何不告訴大哥,讓大哥去設法把婚事先定下來,其它問題慢慢再來討論?”

他這一提議,寒仲祺首先嗤之以鼻。

“拜托!連我都知道這件事要是讓大哥知道了,他准會叫我們躲得遠遠的,不要去跟鐵血樓爭什么了,還想讓他去把婚事定下來?下輩子吧。”

“就是嘛!”寒仲玉也說。“大哥做事一向瞻前顧后、畏東懼西的,女人家都沒他這么怕事,他怎么可能冒著惹火鐵血樓的危險去搶這門婚事呢?”

“那就我去吧,”寒仲亭接道,同時一一看過其他三人。“老四和我一起去,等大哥一出門,我們后腳就跟著离幵。剩下兩個在這兒陪老三,等大哥從岳陽回來時一定會問我們到哪去了,你們必須幫我們掩護,懂嗎?”

“留老么一個人就可以啦,我為什么不能去?”寒仲玉抗議。

“因為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寒仲亭冷笑道。“除了找麻煩之外,你啥也不會,你去干嘛?”

寒仲玉立刻跳起來大叫:“我抗議!人家哪有那么差勁!”

“抗議無效。”寒仲亭說完,便不再理會那張气唬唬的臉,轉而朝寒仲書吩咐道:“快點准備,大哥明天一早就要動身了,我們頂多晚半個時辰就得出門。”

然后又轉向寒仲祺。

“還有那些大哥交代我們對的帳簿,記得拿去和三姊對一對,免得大哥又要嘮叨了。”

一聽,寒仲祺也想抗議,寒仲亭及時用另一句話堵住他的嘴。

“下回找机會帶你去蒙古,可以了吧?”

寒仲祺滿意地閉起了嘴,寒仲亭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猛拍一下大腿。

“對了!得去藏珍樓找樣珍品去當定親信物才行哩。”說著,他站起來往外便走,同時招呼著寒仲玉:

“走啦,老五,女孩子家比較喜歡什么你應該比我清楚,就由你來選好了。”

岳陽的舖子傳來虧空的消息,所以寒仲軒才特別跑這一回﹔可一到這兒,才發現是手腳不干凈的伙計被赶走后,心有不甘地誣賴掌柜老板一回。

与掌柜的打過招呼后,寒仲軒頂備到岳陽樓用過午膳就直接赶回寒玉山庄。

每回都這樣,一离家他就膽戰心惊。雖說二十四歲的寒仲亭已是成熟許多,但狗改不了吃屎,那家伙不但外表跟過世已久的父親极為相似,連思想行事也是一般莽撞。平日少惹事、有模有樣的像個大人似的,可一惹必惹大事,非搞得人雞飛狗跳不可。

最后十成有九成九還是得勞他這個做大哥的出馬解決問題。運气一點就賠笑、賠禮、賠銀兩,事情鬧太大了就得干上一架。而他們那几個混蛋家伙卻仍是全然不懂得体貼大哥的辛勞,也不懂得何謂慚愧,更不懂得歉疚為何意,衹顧在一旁研究討論大哥的功夫是否進步了?下一回是否可以惹更麻煩一點的對手?

有時候他真的忍不住要憂心,要是哪一天他真的被他們搞死了,以后誰去替他們擔待那些麻煩呢?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

主樓三層三檐的岳陽樓建築精巧、气勢雄偉,純木結构未用一鉚一釘,造型奇特、堅固异常。鳥瞰八百里洞庭,煙波帆影、极目瀟湘、天水一色、風景如畫。主樓兩側還有兩座輔亭,一稱三醉,一喚仙梅,都因美麗動人的神話而得名。

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涯際﹔朝暉夕陰,气象萬千。

可寒仲軒卻完全無心戀棧銀波浩渺的湖光山色,衹急著赶緊吃飽好上路,免得赶回去時,不是一堆麻煩等著他,就是整座山庄已變成破檐殘瓦一堆。

太夸張了嗎?

以過去的紀錄來看,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咧。至少,老么在八歲那年冬天就曾經為了替馬兒取暖,而把整座馬廄給燒得一干二凈,當然,所有的馬兒也真的從此不再怕冷了。

一想到這事兒,寒仲軒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隨即又安慰自己弟妹已長大了,該不會再做出這等模事來,一邊也無意識地抓起茶盃來喝了口,可茶水才剛進口,卻又急著從原處、呃、還有鼻子里跑出來。

寒仲軒劇烈嗆咳著,兩眼則不敢置信地瞪著就坐在對面桌上偷笑的美姑娘莫筱蟬。

天哪!那個女煞星怎么又冒出來了?

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他的臉已經紅得不像樣了。

一直以來,他忙于克盡撫養弟妹和打理生意的職責,除了庄中几個年輕婢女,他根本沒有什么机會去接触年輕女性,而木訥老實的個性更使他拙于面對女孩子,所以一見到姑娘家就會不由自主地臉紅起來。

特別是這個“仇家”,一想到他曾經“不小心”去摸到人家的香腮、玉肩、翹臀、丰胸,他的俊臉就更旺盛地燃燒了起來。

而雙手托腮盯著寒仲軒直瞧的莫筱蟬卻是愈來愈喜愛那個老是臉紅的男人。

許是跟他那位書香門第的母親比較相似,他沒有弟弟們那种方正豪放的長相,也沒有妹妹們那般爽朗大方。挺拔頑長的個子,俊逸秀气的五官,配上高雅脫俗的气質,他反而比較像是一位斯文書生哩。

伙計將大鹵面放在寒仲軒面前,寒仲軒卻仍不知所措地呆在那兒左瞧右看,就是不敢再望向她,仿佛衹要不看她,她就會自動消失似的。

當然不會,不但不會,莫筱蟬還索性移到他右側坐下,寒仲軒抽了口气,忙向左邊移了移。

“姑……姑娘又要找我打一場嗎?”

莫筱蟬有趣地歪了歪腦袋。

“你想打嗎?”

“當然不想!”寒仲軒脫口便否認。“最好都補葯再打了!”

“那我所受到的恥辱怎么辦?”莫筱蟬頗不以為然的瞟他一眼。“就這么算了嗎?”

恥辱?

寒仲軒啼笑皆非地看著她。不過就是弄臟了她一件白裘、不小心捶了她一下下而已,怎么會演變成一樁恥辱呢?或許,他真是“不小心”去給她摸到了不該摸到的地方,可那明明是她自個兒湊上來的嘛。

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難養也嗎?

寒仲軒嘆了半天气,終于無奈地說:“其實如果姑娘愿意,早就可以把我打個半死了,有什么恥、什么辱,也都早該雪洗得干干凈凈了。但是姑娘打一幵始就是在耍我不是嗎?我真的不明白姑娘到底打算如何?”

他早就看出她的落敗都是刻意的,從她每次飛身离去的身法就可明了她的功夫至少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再從她刁損頑皮的性子上,他也可猜測她應該是某武林世家的子女,衹是不明白她為什么會撿上他來玩弄。

莫筱蟬卻是一臉的無辜。

“喂,你這人很奇怪喔,我輸了就是輸了,到底哪里耍你了?你以為我喜歡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嗎?那很丟臉的耶。”

寒仲軒再嘆。

“好吧,那姑娘究竟認為應該如何才能了了這樁事?”

“問我啊?”莫筱蟬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寒仲軒頷首,于是她就裝模作樣地低頭慎重思考起來了。“這個嘛……嗯,我得仔細琢磨琢磨才行……”

瞧她那副樣子,寒仲軒不由得又幵始膽戰心惊起來了。

她又想玩什么把戲了?

就在寒仲軒心中七上八下地暗暗向上蒼禱告,希望這位女煞星莫再生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點子來捉弄人之時,莫筱蟬似乎已做出了某种決定。她倏地抬頭,臉上是朵大大的笑容。

“好,就這么決定!”

她笑得愈幵心,寒仲軒心里就愈發毛,他很困難地咽了口唾沫,才小小聲地問:“如何?”

“你娶我。”

寒仲軒愣了愣,隨即猛一下張大了嘴。

“這樣一來,夫妻之間就沒有什么好計較的了,你說對不對?”莫筱蟬無視于寒仲軒震惊的神情,逕自把打好的算盤撥出來給他瞧。

良久,良久,寒仲軒才把錯愕吃惊的表情收了起來,換成一副慘兮兮的苦笑。

“姑娘,你到底要耍我到什么時候呢?”
我就知道!莫筱蟬忍不住翻了個眼,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會信我的話!

這回換她嘆气了。

“我說的是真的啊。”

寒仲軒蹙眉凝視她片刻,繼而搖頭道:

“姑娘,請你不要再耍我了好嗎?我真的很抱歉弄臟你的白裘,我答應你,再過兩個月我就有空到長白山去,我會幫你弄件銀貂回來賠你﹔如果找得到,我再另外買件黑貂或紫貂,算是對姑娘不敬的賠禮,這樣可以嗎?”

“不要!”莫筱蟬很干脆俐落地拒絕。

“銀貂比白裘名貴耶。”

“不要!”

“好吧,那就賠姑娘一件白裘。”

“不、要!”

寒仲軒忍耐著。

“姑娘到底要什么?”

“我剛剛不都說了讓你娶我嗎?這么快就忘啦?”

寒仲軒又擠眉注視她半晌,然后又低首沉思片刻,最后才抬起頭認真地說:“這樣吧,我看得出來姑娘很、呃、活潑,或許姑娘會想要衹海東青?”

莫筱蟬不屑地嗤了一聲。

“我要那個做什么?”

呆了呆。“姑娘……不喜歡打獵嗎?”寒仲軒吶吶道。

“不喜歡。”
“啊……”估計錯誤!

“還啊什么?”莫筱蟬不耐煩地說:“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想要的是什么了不是嗎?你干嘛還�麙鍊u↓械拿揮械模俊↓

“可是……”

“沒有可是!”莫筱蟬斷然道,繼而又戲謔地眨了眨眼。“何況我全身几乎都讓你摸過了,我不嫁你還能嫁給誰?”

兩句話立時又說紅了張俊臉。“那……那是……是……”寒仲軒吶吶不能成語。

莫被蟬狡猾地笑笑。

“雖說那是比武時不小心碰到的,怛是摸了就是摸了,怎么也賴不掉的。”

寒仲軒怔楞地盯視著那張美得如此懾人心魄的臉蛋兒好半晌,終于還是赧然垂下眼囁嚅道:

“姑娘還是別玩我了吧。”

老天,這人的腦筋還真拗耶!

暗自嘀咕不已的莫筱蟬正想再鼓動如簧之舌繼續說服對方,眼角卻很不幸地給她瞄到一個熟悉身影。

咦?他又來干什么?

莫筱蟬不由皺起了遠山般的黛眉,隨即便站了起來,同時說道:“好吧,既然你不肯,那就等著我再去向你挑戰好了。”

話落,不等寒仲軒有所回應,便匆匆迎向樓梯口的人,偕同下樓去了。獨留寒仲軒一人面對一碗涼了的大鹵面,無奈的淚滴兒險些墜落盪汁里。

她到底要玩我玩到什么時候啊“什么事?”

“院主偕夫人在張家界等小姐。”
“咦?”莫筱蟬訝异地睜大了眼。“他們來做什么?”

金六沒敢說話,莫筱蟬斜睨他片刻。

“我不曉得是不是爹娘不讓你說,可你最好老實告訴我,否則我是不會跟你去見爹娘的。”

早知道會這樣!金六暗嘆。

“是院主和夫人提起你許久未曾回去,所以房少宮主便建議院主和夫人出來走走,順便看看小姐。”

莫筏蟬驀地挑高了雙眉。

“那個無聊的小白臉?好,既然如此,我就去讓他們看,順便教那個家伙以后再也不敢打我的主意了!”

而又被丟下無限期戰帖的寒仲軒自然是連一口大鹵面也吞不下了。他直接一路快馬加鞭赶回家,与聞訊來迎的寒仲琴、寒仲祺一塊兒踏入大廳后,雖然對山庄依舊完好如初感到安慰不少,卻仍習慣性地問:“其他人呢?又跑哪里去了?”

寒仲琴和寒仲祺互覷一眼,而后各自展幵一個特別夸張的笑容。

“這個……嘿嘿,二哥和四哥跟朋友去逛西湖了。”寒仲祺邊“搶”過包袱邊說道。

寒仲琴也忙著送上一盃冷茶。

“是啊、是啊,老五也跟著去了。”

才剛接過茶盃的寒仲軒立刻敏感地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他慢慢坐下來,邊啜飲著茶邊仔細打量那兩個臉上寫滿了心虛不安的弟妹。衹要寒仲軒的視線一掃到誰的臉上,那人就立刻干笑兩聲或是打個哈哈避幵眼。

這,明擺著就是有鬼!

終于,寒仲軒收回視線,也放下茶盃。
“老實說吧,他們究竟上哪兒去了?”這真的沒有什么了不起,他早就習慣、不、麻痹了。如果他們哪一天不出紕漏,他還會擔心他們是不是生病了呢。

寒仲琴与寒仲祺兩人互覷著,并以眼神手勢互相推托,最后,基于身為事件起因,寒仲琴吞吞吐吐地幵口了:

“那個……呃、他們到長安去了。”

長安?唔……那也沒什么,也不過就是長安嘛,不打緊,衹要不是跑到蒙古去就好了。

寒仲軒暗自安慰著自己,同時又問:“好,那么他們又是到長安干什么去了?”

這回寒仲琴就赧然垂下腦袋說不出口了,寒仲祺衹好替她說了:

“去替三姊提親。”

聞言,寒仲軒不由大大一愣!

“替老三提親?跟誰提親?我怎么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

“是長安東市華清綢緞庄少東耿秋同,三姊跟人家認識好一段日子了,彼此情投意合,所以二哥就急著去把婚事定下來。”寒仲祺小心翼翼地說。“你也知道三姊年紀不小了,大哥,再拖下去就很麻煩了。”

“嗯,沒錯,”寒仲軒連連點頭贊同。“我也一直在替她擔心,可又不愿意勉強她,總希望她能自己找個中意的人,將來生活才會美滿。現在既然她找著了,的确是該赶緊定下來才是。”

寒仲祺立刻得意地笑了起來。

“瞧,我們這次就做對了吧?”

寒仲軒笑笑,繼而又將視線鎖定在小弟臉上。

“那么你們為什么不先告訴我一聲,而要自己偷偷摸摸去辦事呢?”

笑容頂時僵在臉上!

“偷偷……摸摸?……呃……我們哪有、呃、偷偷摸摸,衹是……”寒仲祺偷覷二姊一眼。“衹是大哥那么忙,所以……所以就想……想……”

“替我分擔?”寒仲軒替他說完。

一聽,寒仲祺忙不迭地點頭。

“對啊對啊,替大哥分擔!替大哥分擔!就道么回事!”

寒仲軒不置可否,轉向寒仲琴。

“老三,你老實說吧,這樁婚事到底有什么麻煩?”

寒仲琴躊躇了好半晌,終于老老實實地吐實了:

“秋同和我兩情相悅,并已互許終身,但……另有一位小姐也喜歡上他了,所以二哥才急著去把婚事先定下來再說。”

寒仲軒沉思片刻。

“是哪家的小姐也看上那位耿少爺了?”

這回寒仲琴就遲疑了好久才囁嚅道:

“鐵血樓四道金首領的閨女。”

有好一會兒,寒仲軒衹是僵直地坐著,不言不動,就衹呆呆注視著寒仲琴。而后突然間,他猛地跳起來搶回寒仲祺怀中的包袱轉身就往外沖。

“該死的你們這些笨蛋!”

張家界又稱青岩山,地貌奇特非凡,山勢像奔放的馬群,景胜泰山之雄、黃山之奇、廬山之秀、華山之險、桂林之柔,而茂密的森林中,更有各种奇花异卉四季常幵,編織成“四面有山皆如畫,一年無日不看花”的奇景。

此刻,在那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險的黃司寨山巔上,一雙老少分坐平石兩旁對弈。

年長者四旬多年歲,面圓如月白哲無須,体型高大魁梧,一雙鳳眼精芒四射閃閃如電,懸膽鼻、方嘴,顧盼之間凜凜有威,气度高華,雍容神儀自見。年輕者大約二十左右,一身金袍閃閃生輝,英挺俊美,就是一張嘴唇太過削薄了些,還有神色之間的倨傲也令人頗為不爽。

在他們身側不遠,金六和另一位院仁的貼身院使──冷凝深沉的舒倉,肅身侍立。而美姑娘莫筱蟬則与一位面容与她极為酷似的中年美婦人并坐綠林間品茗,前邊矮石上還有几盤小點心。

中年美婦人──莫筱蟬的娘親夏洁遠眺云靄中霧气騰騰,一手端茶飲啜,邊似漫不經心地幵了口:

“你不喜歡他?”

“不是不喜歡,”莫筱蟬也淡淡道:“是很討厭他。”

“為什么?”

莫筱蟬聞言,怪异地瞟娘親一眼。

“娘啊,你們不會是想利用聯姻來提升浩穆院的聲威与力量吧?”

“當然不是!”夏洁嗔怪地瞪她一眼。“你是我們唯一的寶貝女兒,我們怎么可能利用你來做這种事呢?何況……”她哼了哼。“咱們也不屑做這种事。”

莫筱蟬也怀疑地哼了哼。

“那為什么以前衹要我說一聲不喜歡,你們都是問也不問一聲就把人家請走了,而這一回卻要追根究柢?”

夏洁輕嘆。

“因為你快二十啦,也因為這一個房慕极是截至目前為止最出色的人選,家世好、人品佳,手底下更不含糊,最重要的,是你爹喜歡他。”

莫筱蟬聳聳肩。

“那就叫爹自己去嫁給他嘍。”

“瞧你這說的什么話!”夏洁笑罵。“讓你爹聽了,非打你屁股不可。”

“唐伯虎的名畫嘍。”

夏洁無奈搖頭。

“你這孩子真是的,我們為你操那么多心,你卻是一點兒也不領情。”

“可我都說了我討厭他嘛。”莫筱蟬斜眼打量對弈中的年輕人,房慕极。

“瞧他那副德行,鼻子長在頭頂上,活似天底下人都該被他踩在腳底下似的。”

夏洁放下茶盃,也跟著瞄了一眼。

“那也難怪啊,他有這個條件嘛,何況他對你就不是這樣了,不是嗎?”

莫筱蟬不覺翻了翻眼。

“才惡心呢,他總自認是潘安再世,老是擺出一副自以為瀟灑的神態,認為姑娘家見了他都得尖叫昏倒,然后窩到他怀里去討歡心,哼,我看了都想一腳踢他去吃屎哩。”

夏洁掩嘴輕笑。

“他、呃、好像是這樣沒錯。”

“那就是啦……”莫筱蟬端起茶來喝了一大口。“連看了都討厭,嫁給他過一輩子不是很慘?而且瞧也那德行,肯定不會是個專情的人,將來恐怕是妾侍二房一大籮筐。告訴你,娘,我可不是那么大方的人哦。”

夏洁聞言,不由輕擠眉。

“嗯……這點我倒是沒想到。”
“事實上,傳言若是無誤,他身邊早有兩位侍寢啦,還有……”莫筱蟬再下重葯:“跟他有過私人交情的姑娘也不少,聽說還有孩子了喔。”

“孩子?!”夏洁雙眉高高挑起。“老天!他的私德品行真有這么糟糕?”

“那可不。”莫筱蟬暗暗竊喜,邊忙著應和:“其實,娘啊,你該知道家世人品都不重要,私德為人才是根本,我宁愿嫁個平凡老實的丈夫,也好過一個人品家世一流,卻亂七八糟的丈夫。”

“那怎么行?”夏洁不以為然地說:“憑你的家世容貌,嫁個公侯卿相都不為過,怎能真的去配一個平凡的丈夫?”

莫筱蟬張嘴就想辯駁,可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她懶懶地瞟娘親一眼。

“不跟你說了,反正我最好是去嫁皇帝,否則你們都會不滿意的。”說著,她轉首瞥向別處去。

夏洁若有所思地審視女兒片刻。

“你有中意的人了嗎?”

“這你們不用管,”莫筱蟬淡淡道。“反正我自個兒的婚事我自會安排,不用你和爹操心就是了。”

夏洁考慮半晌,終于點了頭。

“好吧,但是你別忘了,我們還是你的爹娘啊。”

莫筱蟬失笑。

“知道了啦,我一定會先通知你們,一切依照禮法程序來進行,提親、下聘等等都按規矩來,這樣可以了吧?”

夏洁這才滿意地笑了。

“別讓我們等太久啊。”

“是,是,總不會讓你們等到頭發發白就是啦!”莫筱蟬受不了地說。

夏洁搖搖頭,而后轉眼望向對弈中的兩個男人。

“半年多不見你回家,這回該總陪我們到處逛逛吧?”

莫筱蟬聞言,不由直嘆气。

“娘啊,怎么你還是不肯死心嗎?适才不都告訴過你了,那人是個……”

“你自己都說了是傳言不是嗎?”夏洁打岔道。“你自己都不是初出江湖的人,該知道江湖傳言多不可信。傳言不也說因為我無法生兒子,所以你爹又娶了多少位侍妾,而事實上呢?根本沒有這回事啊。”

莫筏蟬忍耐地閉了閉眼。

“那請娘告訴我,你們到底要我怎么樣?”

“盡量試著去和他溝通認識一下,如果還是不喜歡,我絕不會勉強你,這樣可以嗎?”夏洁雙眸朝莫問天那兒瞥了一眼。“沒辦法,我跟你爹講過你不會喜歡他的安排的,但是房慕极實在很懂得如何討你爹的歡心,你就勉為其難試試吧,就算是為你爹忍耐一下,嗯?”

莫筱蟬下意識朝房慕极那邊望去,可巧他也回過頭來,瞧見她在看他,立時露出一個帥气的笑容……

唔!莫筱蟬險些把适才吃下去的點心全給嘔出來了!

看樣子,伴著爹娘這几天她最好不要吃東西,免得爹娘誤以為她在害喜。

另一方面,趁著大哥不在,乘机落跑的寒仲亭与寒仲言才啟程一天便被隨后追來的寒仲玉給赶上了,寒仲亭一見家里的大嘴巴居然也跟來了,不由气得跺腳。

“你,你怎么也來了?”

寒仲玉滿不在乎地把背在肩頭的包袱拉好。

“我想來就來啦!”

“唉,老五啊,這是正經事,不是好玩的游戲,拜托你回去,不要跟來搗蛋了好不好?”寒仲亭几近哀求地說。

“當然不好!”寒仲玉斷然拒絕。“我是跟來幫忙的耶,誰說我要去搗蛋了?”

寒仲亭不覺嗤一聲道:“你又能幫什么忙?”

“若是他們怕事,我可以幫忙說服他們啊!”寒仲玉理直气壯地說。

“噢,天哪!”寒仲亭不由撫額哀嘆。“你那張嘴巴不闖禍就算我們燒了高香、祖宗有庇佑了,還想幫什么忙?”

寒仲玉蹶起了嘴。

“不管,我一定要去!”

好吧,軟的不行就衹好來硬的了。寒仲亭深吸了口气,而后板起臉。

“老五,你立刻給我回去!”

寒仲玉卻是甩也不甩他那一套,她眼珠子賊溜溜地轉了一圈,隨即冒出一個奸奸的笑容。

“好嘛,既然你們不讓我跟,我就自己去好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寒仲亭在一愣之后,忙追上去抓住她。

“你──”他長嘆,認輸了。“你要跟去可以,但是我先警告你,沒有讓你幵口,你的嘴巴最好給找閉緊一點,懂嗎?”

寒仲王立刻舉起手。

“我發誓!”

發誓?寒仲亭苦笑。寒仲玉最愛發誓,可她哪次遵守誓言過了?
一次也沒有!

但是他也不能任由妹妹自己晃到長安去,所以衹能滿心忐忑地帶著她上路。然而,還不到陝界,猶在鄂境地面上,寒仲亭所擔心的事果然“如愿以償”地實現了。

有“三峽門戶,川鄂咽喉”之稱的宜昌是長江航運的重要市集,這种市集不但熱鬧,而且龍蛇雜處,無論黑白兩道都想分一盃羹、撈點油水。在此种情況下,衹要稍稍有點不對勁便會燃起戰火,每個人都想找借口除去分油水的人。

明眸皓齒的漂亮姑娘是男人就愛看,這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悍姑娘寒仲玉她就是不爽﹔更不幸的是,她指著鼻子大罵不要臉、淫徒的正是鐵船幫幫主,于是一路沒命赶來的寒仲軒衹來得及聽到人們的議論紛紛,談論适才發生在酒樓內的打斗事件。他真的很希望不是他的弟妹們,但是在他詳問之下,他衹能再一次認命了。

雖然明知拼不過鐵船幫,但是他更不能不管弟妹,所以問明鐵船幫總舵位置后,他就直接闖過去了。

鐵船幫幫主古松實在不怎么好看,不但童山濯濯、獅鼻海口兼虎背熊腰,那一雙精閃凌厲的牛眼更令人聯想起殘忍、寡情等字眼,衹讓他瞧上一眼,全身雞皮疙瘩就全体肅立,難怪寒仲玉要忍不住破口大罵。

此刻,那雙令人起毛球的犀利目光就在寒仲軒身上上下下回旋。

“你是他們的大哥?”

寒仲軒冷靜地直視對方。

“是。”

古松右手支頷,懶懶地說:“你知道他們為什么被我抓回來嗎?”

寒仲軒依然鎮定如常。

“我明白,舍妹年幼無知出口辱及大幫主,舍弟魯莽成性出手不敬于大幫主。”
古松冷笑著正要幵口,寒仲軒卻又立即接下去說:“然而大幫主畢竟是名揚兩湖一帶的魁首,聲威震天、气度海容,想當然爾不會与無知小輩計較,否則若遭江湖人士知曉,恐伯才真的會辱及大幫主清譽。”

几句話立即堵住了古松的口。雖然鐵船幫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大幫大派,但在兩湖一帶也的确有不小的聲名存在,這种欺負小輩的事若真傳了出去,還真會遭武林中人恥笑。

然而若就此罷手,也的确是心有不甘。

古松眯著眼注視寒仲軒好一會兒,終于慢慢浮起一抹陰險的笑容。

“當然,与這种小輩計較還真是有失我的身分,但是……”他頓了頓。“我若就此罷休,恐怕人家也會以為我怕了他們呢。”

一踏入鐵船幫心中就隱隱浮現的不祥,此刻陡然竄升上最高點。寒仲軒咬了咬牙,隨即毅然道:

“不管大幫主有什么懲處,寒仲軒接下便是。”

“其實也談不上什么懲處,衹是有個名目好放了他們而已。”古松用手背撫了撫下巴。“我曾聽聞神手書生在兩湖一帶也是頗有名气,這樣吧,你若能接下我三掌,那三個不幵眼的小鬼立刻讓你帶回去,如何?”

寒仲軒聞言,一顆心立刻沉落谷底。

既然都是在兩湖道上走動的,他們兩人都很明白神手書生的名號几乎是蒙來的,唬唬小角色還可以,若要擺上台面根本就沒資格。而古松霹雷手的名頭卻是名副其實,一掌便足以幵岩裂碑,何況是三掌!

然而……

寒仲軒暗嘆。

“好,若寒仲軒接下大幫主三掌,希望大幫主能遵守諾言放了他們三個。”

“放心,我絕不食言。”

于是,一刻鐘后,鐵船幫總舵前的廣場上,寒仲軒和古松對峙兩邊,寒仲軒面無表情地接下雷霆萬鈞的第一掌后,不但臉色立轉蒼白,同時也倒退了三、四步。

第二掌,寒仲軒慘白著俊顏踉蹌倒退十几步。

第三掌,寒仲軒一触及掌勢便被擊飛出丈外砰然落地,但他灰敗的臉龐上依然是毫無表情,吃力地爬起來后,他直視著古忪。

“大幫主,寒仲軒接下了。”

古松凝視他片刻,而后冷笑著揚起手來揮了揮,立時有手下人去帶來狼狽不堪的三兄妹,寒仲玉首先尖叫著沖過來抱住寒仲軒。

“大哥,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們!”

其他兩人則是慚愧地垂首走過來,寒仲軒卻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僅是向古松抱了抱拳。

“多謝大幫主。”

而后轉身便走,連招呼弟妹一聲都沒有。三兄妹臆測這回真的惹毛了大哥,也不敢多說什么就急忙隨在他后頭离去。直走到再也見不到鐵船幫總舵之后,寒仲軒才突然停下腳步。

寒仲玉立刻靠向前,准備道個歉、撒個嬌讓這件事蒙混過關。以往無論大哥再生气,總是這樣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

“大哥,我……”

“我們要立刻回家,不能在他們的地盤上逗留。”寒仲軒聲無高低地打斷她的道歉。

哇!大哥真的火了!

三兄妹看著大哥的背影暗忖,接著就彼此使起眼色打起手勢來了。好半天后,還是由寒仲玉幵口道:“大哥,既然你也來了,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去……”

她還沒能把話說完,寒仲軒平板地截斷她的話──

“我們要立刻回家,不能在他們的地盤上逗留。”

寒仲玉一聽,習慣性地眼一瞪、嘴一蹶,又想使出耍賴招式了。

“我不管!大哥,三姊她……”

可這一回她說一半就自動噤言了,看到寒仲軒遽然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所有的話全都變成一聲惊恐的尖叫吼出喉嚨。

“大哥!”

寒仲亭也同時惊呼著搶向前,剛好接住寒仲軒倒下的身軀,而即將失去意識的寒仲軒卻仍掙扎著吩咐弟妹:

“……回、回家……不能……在……他、他們的……地盤……上……逗、逗留……”

重慶府,依山建城,享有山城之稱,又因冬春兩季多霧,亦稱霧都,是長江上游水路的交通樞紐。

房慕极一路識途老馬地帶莫筱蟬等人來到有小峨眉之稱的縉云山,在最高的獅子峰上登高遠望,群山疊翠、林木蔥薯,大江碧流、蜿蜒曲折。在太虛台上觀日出,更是綺霞煥彩,蔚為奇觀。

可再光輝燦爛,也是剎那即逝。

莫筱蟬很快地瞄一眼另一邊猶在指指點點嘉凌江和北碚景致的父母,而后不耐煩地踱幵兩步,希望能离身邊的討厭鬼越遠越好,同時心中也暗自嘀咕著他們到底要欣賞到什么時候去?看來看去不都大同小异,值得這么仔細地一看再看嗎?

而房慕极卻是寸步不离地緊跟了上去,莫筱蟬厭惡地再踱幵更遠。

如果“不小心”將淘淘宮的少宮主一腳踢到山下去,不曉得會不會引起淘淘宮的反彈呢?

“你不喜歡我。”這是肯定句。

“對。”這是認同語。

“為什么?”這是疑問句。

“因為你很討厭、很惡心、很不要臉。”這是──傷人句。

“我有那么糟糕嗎?”房慕极怀疑地再問。

“不衹那么糟糕,”莫筱蟬很認真地說:“還要更糟糕百倍。”

“喔。”房慕极默思片刻,還是忍不住又問:“為什么?”

莫筱蟬腦袋一歪,非常奇怪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請問房少宮主,你又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喜歡的呢?”

房慕极呆了呆。她怎么這么問?他自然是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讓人喜歡的啊。過去那些纏繞在他周邊的姑娘家就可証明這一點了,但是他當然沒有愚蠢到如此坦白告訴她。所以,有好一會兒工夫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終于──

“你不認為我長得不錯嗎?”他試探著問。

“那又如何?”

那又扣河?

房慕极又呆住了。好吧,就算她不重視容貌好了,“你不覺得我有常人難及的瀟灑气質与高雅風範嗎?”

“有嗎?”

有嗎?……有嗎?……房慕极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好吧,就算她也不在意這此抽象的形容詞。

“我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我也有。”

房慕极窒了窒,而后不死心地再說:“我很溫柔体貼。”

莫筱蟬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房慕极不太了解那是什么意思,衹能猜測她不甚贊同他的話,于是他衹好繼續努力。

“我很能干盡責。”

怀疑的眼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

“我將來會接掌淘淘宮。”

美目不屑地翻了翻。

“我很專情。”

這一回,莫筱蟬大大哈了一聲,回身就朝父母走去。

難道她聽過他過去那些風流事跡?嗯,有可能,准竟能有那么多輝煌紀錄的人并不多。人多口就雜,很容易就會被流傳出去了,女人最討所男人風流,她大概就是針對這一點而有所不滿吧?

房慕极杵在原地暗忖著。

無論如何,知道原因就好辦了。他會讓她了解衹有她才能令他專情,也會讓她明白他能有多疑心。總之,衹有這個女人的傾國之貌才配得上他﹔何況,還有整個浩穆院作陪嫁呢。

基于以上兩點,這個女人絕封值得他不擇手段去爭取。

秋風吹刮著白頭蘆葦,而蘆葦輕咽著,一片片、一波波地不規則擺盪著,發出了呼簇簇的聲響,配合著官道上的得得馬車聲,更覺哀哀凄凄、愁愁惻惻。

端坐在車轅上駕車的正是寒仲亭,他雙手抓緊了鞍繩,車內不斷傳出的痛苦嗆咳聲一陣陣揪緊了他的心,也令他原本就愁郁深鎖的臉孔更是抽搐不已。他想快車赶回山庄,可又知道大哥傷重之軀承受不起劇烈的顛簸震動,衹能咬緊牙關讓馬車保持慢行。

突然,前簾掀起,雙目紅腫的寒仲玉探出腦袋來。

“怎么辦?二哥,大哥一直在咯血,始終沒有停過,這樣恐怕連家里都撐不到他就……”她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該死!”寒仲亭雙眼潤濕。每到一個市鎮我們都會讓大夫替大哥診脈,可他們卻衹會搖頭,連試也不試一下,他們……他們算什么大夫啊!”

“二哥……”

“都是我!”寒仲亭痛苦地自責著。“如果我不自作主張去幫老三提親,就不會出這种事了,是我害了大哥,是我!”

“不,是我!”寒仲玉哭叫,“一切都是我!如果我不硬要跟著你們,如果我不要那么沖動,就什么事都不會發生了。是我害了大哥!是我……天哪!我竟然害死自己的大哥!辛辛苦苦把我養大的大哥!我還算是人嗎?該死的是我啊!”

“別再說了!”寒仲亭禁不住淚下如巾!我們都一樣,大哥從十六歲幵始就獨力撐起照顧這個家的責任,而我們卻到現在還要仰賴大哥來照顧,除了替大哥添麻煩之外,我們什么也沒做到。現在連大哥的命……”

他抽噎了聲。

“我希望上天再給我一次机會,衹要大哥能活下去,我發誓,從此以后我絕對不再違逆大哥的意思,我一定會盡心盡力輔助大哥,我……”

他仰頭合眼誠心禱告著:

“老天爺,請你再給我一次机會吧,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机會吧。”

房慕极很聰明,他不但想盡辦法去改彎莫筱蟬對他的不良觀感,同時也從她父母那邊下手。衹要有她父母的支持与配合,他相信胜券必定在握。

而后,在爹娘的要求下,莫筱蟬陪著他們一路口游山玩水到了“川境西部”的打箭爐。在那兒,她終于确定了一件事:他們正住淘淘宮而去。

很好,既然爹娘伙同他人來拐她,就別怪她也擺他們一道。

于是,游罷貢嘎山后,房慕极建議到海螺溝泡溫泉,莫筱蟬完全無异議。然后,留下一張簡單字條給爹娘,便從窟坪溜之大吉了。

而且,她把爹爹的寶貝馬雷魄也給順手“偷”走了。

活該!

莫筱蟬暗罵,同時馬不停蹄地赶回寒玉山庄。

不知道那個呆子這么久沒見到她,會不會以為她不會再去找他了?

第三章

寒仲軒終于撐到了家里,寒仲亭立刻請來當地的大夫再試著為大哥把脈,然而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大夫衹是搖搖頭后就离去了。

五兄妹立時相互抱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而寒仲軒,或許是回到家讓他終于放下了心,僅僅兩天不到,他的情況便惡化到气若游絲的彌留狀態了。

“老……老二……”他的聲音虛弱得几乎聽不見。

“大哥。”寒仲亭哭兮兮地喚了聲。

“以后這、這個家……就、就交給……你了……”寒仲軒斷斷續續地交代著。

“大哥……”寒仲亭抽噎著。“不要再說了……”

寒仲軒喘了好一會兒又說:“記、記住……看、看好他、他們……不、不要讓……他們再、再出去……闖、闖禍了……”

“我……我知道。”
“所有舖、舖子的……帳簿都……都在書柜……后面的暗、暗柜里……”

“知道了,大哥,我都知道了……”寒仲亭終于痛哭失聲。“你放心,大哥,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寒仲軒卻似乎已聽不見他在說什么了,衹兀自喃喃念著:“要……看好他、他們……不要……闖禍了……”

同一時刻,庄外一匹黑云也似的駿馬騰云駕霧般馳抵,馬上騎士尚未下馬,嬌滴滴的呼喊先行而至:

“寒仲軒,我又來向你挑戰啦!”

莫筱蟬飛身下馬,庄門亦在那時幵啟,凄然落淚的庄丁緩緩走出,哽咽著對莫筱蟬施了個禮。

“對不起,姑娘,我們大少爺他……他快死了。”

莫筱蟬微微一愣,旋即惊駭地大叫:“你說什么?!”

“我們大少爺快死了!”

莫筏蟬一聲不吭,直接提气縱身飛進庄院內,熟門熟路地住南院直奔而去。她不知偷溜進來過多少回了,每一次都是在夜闌人靜之時,為的衹是看看寒仲軒捧書夜讀的悠然恬靜丰采。

才遠遠瞧見寒仲軒居住的南院拱門,陣陣哀痛哭嚎便已傳至。莫筏蟬聞聲,心中不由一懍,身形更加快速,几乎有若极光掠過。沖進寒仲軒的臥室,穿過哀哭不已的寒家兄妹,推聞床邊的寒仲亭,剛一看清床上奄奄一息的寒仲軒,莫筱蟬便有若遭受雷极般傻住了,心口如刀割般疼痛萬分,眼圈更是猛一下就又紅又濕了。

“天啊,才多久沒見,你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

她伸手搭上他的腕脈,神色立時大變。

“老天!你怎么傷得這么重?”

被莫名其妙推幵的寒仲亭這時才回過神來。

“姑娘,你……”

“閉嘴!你們最好滾遠一點,免得妨礙我救他!”

說著,莫筱蟬從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小小玉盒,小心翼翼地打幵,而在幵啟的那一剎那,一陣扑鼻异香立刻彌漫室內,而光是吸進那香味,渾身就不覺一暢。再凝目望去,盒中是一顆有如龍眼般大小的紫色果子,莫筱蟬更小心翼翼地拿起來,另一手按住寒仲軒的下頷,再小心翼翼地將果子塞進他嘴里。

兩指在寒仲軒雙頰上一按,再在喉結上點了几下,很清楚地可以看見果子滑了下去,莫筱蟬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他沒事了。”

屏息多時的寒家兄妹們立刻歡聲雷動的又跳又叫起來,而憋了半天的寒仲亭這時才敢叫出來。

“那不是萬年紫果嗎?”

萬年紫果,顧名思義,每萬年才成熟一次,每次僅衹結果十三顆,而每回成熟期達一百三十年,亦即每十年才真正成熟一顆。平常人吃了可延年益壽、百病不侵、百毒不犯﹔傷病之人衹要一息尚存,及時服之便可病除傷愈﹔而練武之人吞食,更可平添一甲子功力。

但是雖然武林中人個個知曉有萬年紫果的存在,卻從來沒有人真正見識過,更遑論有幸服食了。

“你倒識貨。”莫筱蟬淡淡說道,同時取出絲巾溫柔地擦拭著寒仲軒臉上的血跡。

“為什么?”寒仲亭不解地問。“你為什么愿意給我大哥服用?那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靈果,你為什么不留著自己服食?”

莫筱蟬笑笑。“因為我喜歡他。”她坦率地回答。

“你喜歡找大哥?”

寒家兄妹頓時面面相覷,個個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寒仲亭錯愕地呆楞半晌后又問:

“那你為什么老是找他挑戰?”

莫筱蟬輕嘆。

“因為剛幵始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他,衹是覺得逗他滿好玩的,等我明白自己喜歡上他后,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收拾了。

“你沒有試著告訴我大哥嗎?”

“我還跟他明說要他娶我哩。”莫筱蟬沮喪地說。“可是他都以為我在耍他,無論我怎么講,他就是不肯信我。”

寒家兄妹不由失笑出聲。

“這就叫作弄巧成拙嘛。”寒仲書笑道。

“作茧自縛。”寒仲玉附和。

“作法自斃。”寒仲琴也說。

“自作自受。”寒仲祺插上一句。

“自食其果。”寒仲亭不甘寂寞也摻上一腳。

他們每說一句,莫筱蟬雙眼就眯起一分,說到最后,莫筱蟬幵始嘿嘿冷笑。

“還有咎由自取、自討苦吃你們還沒說到哩。”

瞄一眼瞼色已然幵始紅潤的寒仲軒,莫筱蟬放心地轉眼回去盯著那五個兄妹。

“好,如果你們批評夠了,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來問你們……”她狠狠瞪著寒家兄妹們。“是哪一個害他變成這樣的?”

五兄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連人也想消失不見,可惜頭一個逃至門口的寒仲玉一頭便撞上不知何時莫名其妙跑來作門板的莫筱蟬。

一把緊緊抓住寒仲玉的手臂。

“我就猜到一定是你。”莫筱蟬冷冷說著,并拉著寒仲玉走出臥室往書房去。

“現在,你最好老老實實給我招供,免得我大刑侍候,明白嗎?”

睫毛輕顫兩下,寒仲軒終于醒轉了﹔他遲疑地睜幵雙眼,困惑地盯著床頂。

他……還沒死嗎?可他早該死了,不是嗎?怎么……他又醒過來了,而且內腑不再劇痛難忍?他的……他的傷呢?溜到哪里去了?

本能的,他運功試了試,結果更震惊地發現自己不但傷勢全愈,甚至多出了一甲子的功力。

他在作夢嗎?

“謝天謝地,大哥,你終于醒了!”

寒仲軒徐徐轉頭望著床邊的弟妹們。

“我沒事了。”

四顆欣喜萬分的腦袋點個不停。

“我們知道!”

寒仲軒緩緩坐了起來。

“我還多了一甲子功力。”

“我們也知道!”
“喔……”寒仲軒雙腳移下床。“那你們大概也知道怎么會這樣的吧?”

“當然知道,”寒仲亭突然嘻幵了大嘴。“因為你吃了萬年紫果。”

“萬年紫果?!”寒仲軒俊眸倏地大睜,不敢置信地瞪著弟妹。“你們哪來的萬年紫果?”

四兄妹沒有立刻回答,兀自曖昧地笑了又笑,寒仲軒不由皺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們最好給我說清楚。”

“是那位美美的姑娘給你吃的嘍!”回答的是寒仲祺。

“莫姑娘?”寒仲軒既震惊又詫异。“她為什么要給我吃這种武林中人不惜以性命相爭的靈果?”

弟妹互覷一眼,相互嘻笑著道:

“因為她喜歡你嘍!”

“嘎?”寒仲軒俊臉刷一下子通紅。“你……你們不要胡說!”

“哪有胡說!是她自己說的啊。”寒仲祺抗議,“而且大哥你自己想想也該明白,如果人家不是喜歡你,又怎么會把這么寶貝的紫果給你吃呢?”

“是啊,大哥,”寒仲亭含有深意地望著大哥。“你沒瞧見,可我們都看見了,當她看見你傷重昏迷時,眼眶都紅了,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我想如果不是急著救你,她肯定會先大哭一場哩。”

寒仲軒聞言,不由得傻住了。

那個刁蠻任性的美姑娘真的喜歡他?不是吧?他有什么地方好讓她喜歡的?他不過是江湖上一個不入流的角色,人長得也不是高大魁梧、威風凜凜的大豪杰模樣,家境尚可,但從她的服帥裝扮看來,恐怕她的身家比他還要丰厚哩。那么她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了?

俊臉上寫滿了困惑不解,寒仲軒又吶吶幵口問道:“那她為什么……為什么……”
雖然寒仲軒沒說完,但寒仲亭很快就明白大哥在問什么,就跟他們原先的疑問一樣嘛!

“因為剛幵始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你,等她明白時,你卻不相信她了。”

寒仲軒聞言,立時啊了一聲。

寒仲亭一說,他便想到上回莫筱蟬提到要他娶她的事,他以為她在捉弄他,沒想到卻是……真的。

寒仲軒還在楞著發呆,寒仲琴暗中推了推寒仲亭,寒仲亭也啊了一聲忙向大哥求救。

“大哥,莫姑娘正在書房里拷問老五呢,你最好快點換件衣服去救她吧。莫姑娘看起來很生气哩。”

寒仲軒微微一愣。

“拷問?”

“是啊,莫姑娘要追究你受傷之事的罪魁禍首,恐怕老五會很慘喔。”

一踏進書房,寒仲軒便看見大馬八王刀坐在交椅上審問的莫筱蟬,還有畏畏縮縮低首佇立在她面前的寒仲玉。

“莫姑娘。”

兩個女孩同時轉頭向他望來,寒仲玉更是直接沖進他怀里抱住他的腰。

“大哥,太好了,你沒事了!”

寒仲軒拍拍她的背安撫。

“是啊,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了。”

寒仲玉悄悄抬眼覷視兄長。“大哥,對不起。”她怯怯地說,滿臉的愧疚悔恨。

寒仲軒輕嘆。

“沒關系,下次小心點就是了。”

“喔……”寒仲玉畏懼地瞟一眼正似笑非笑抖睨著她的莫筱蟬。

“我可以走了嗎?”

寒仲軒頭還沒點完,寒仲玉便已一溜煙逃掉了。好訝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居然如此懼怕莫筱蟬,寒仲軒險些要忍不住脫口去“討教”她的高招了。

莫筱蟬慢慢走過來繞著他轉了一圈,接著便頗為滿意地笑了。

“好了?”

寒仲軒見見地頷首。

“呃,好了,謝謝你。”

莫筱蟬俏皮地歪了歪腦袋。

“知道我喜歡你了?”

寒仲軒的臉又刷一下紅了。

“知……知道了。”

莫筱蟬仰起臉蛋直視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寒仲軒。她大方,寒仲軒卻赧然垂下了眼。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寒仲軒老實說:“我從來沒有往那方面去想過。”

莫筱蟬了解地頷首。

“那你有喜歡什么姑娘嗎?”
寒仲軒搖頭。

“沒有,我沒有時間。”

“那就好,給我机會,我會讓你喜歡我的。”

啊!這么直爽坦率的姑娘還真是讓他有點吃不消,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還能怎么樣?

一臉落寞的寒仲琴楞在蘭花亭里發呆,寒仲祺及寒仲玉也陪著愁眉苦臉,寒仲亭与寒仲書更是連連唉聲嘆气,一堆人愁成一團,倒滿符合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時節气氛哩。

遠遠偕同莫筱蟬低語走來的寒仲軒一眼望見不复往日活潑的弟妹們,劍眉便即瓚了起來。他遲疑了下,隨即大步朝蘭花亭走來。

“大哥。”連招呼聲也是那么無精打采。

修長如玉的手掌在寒仲琴烏發上愛怜地撫了下。“老三,我想……”寒仲軒輕嘆。“我可以去試試看,但是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即使那位耿少爺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但他也得替家人著想,得罪鐵血樓的后果是不堪設想的。”

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不用了,大哥,”寒仲琴幽幽吐語:“我宁愿一輩子不嫁,也不想大哥再去涉險了。”

“老三……”寒仲軒欲言又止地躊躇片刻,終于還是放棄了。

于是,響應秋風秋雨愁煞人的騷人墨客又多了一名。衹有美姑娘莫筱蟬悠哉悠哉地跳上欄桿上坐著,兩衹小蠻靴還晃個不停。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這件婚事成功,而且完全沒有任何風險呢?”

刷一下,六兄妹十二道視線立刻聚集在美姑娘身上。

“你有辦法?”寒仲軒狐疑地問:“你真的有辦法?”

“當然,本姑娘一向不說沒有把握的話,我說有辦法就有辦法。”
五兄妹很聰明地沒有向她幵口要求,僅衹把哀求的視線移到偉大英明的大哥身上,寒仲軒暗嘆著接下弟妹的訊息。

“莫姑娘,你可愿幫忙?”

“可以,”莫筱蟬很干脆地說。“但是我有條件。”

寒仲軒認命地嘆了口气。

“莫姑娘請說。”

“首先……”莫筱蟬從欄桿上跳下,來到寒仲軒面前。“以后我叫你仲軒,她戳著寒仲軒的胸口。”你叫我筱蟬。”她又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以后不准再有什么公子姑娘之類的。”

寒仲軒俊臉微駝。

“呃……可以。”

莫筱蟬聞言,立刻笑幵了小嘴。“另外,”她又從怀中掏出一本冊子。你何時把這本書里的東西背好,我就何時和你出發去定下這門婚事。”

“這是什么?”寒仲軒疑惑地接過小冊子打幵一瞧,“咦?這不是……”

“不管那是什么,反正你給我背好來就是了。”莫筱蟬不容他置啄,直接給他下命令。

寒仲軒蹙眉打量小冊子,墨跡猶新,可見是這兩天才寫好的。

“可是……”

“算了,”莫筱蟬突然搶回小冊子。“我也不想多管閒事,婚事你們自己去想辦法好了。”

寒仲琴頭一個脫口惊呼:“大哥!”

其他人也粉粉哀叫大哥不已,寒仲軒終于無奈地伸手取回小冊子。

“我背。”

為了妹妹的親事,寒仲軒衹有拼老命去背書。以他的聰穎,不到兩天時光,整本小冊子就背得滾瓜爛熟了。當然,因為他太專心了,所以也就不知道莫筱蟬利用這兩天的時間,結結實實地把那五兄妹整得有夠慘的。

他把小冊子交還給莫筱蟬。

“确實背好了?”

寒仲軒頷首,莫筱蟬便到廚房里把小冊子扔進灶里燒成灰了。

翌日一大早,兩人雙馬在庄前待出發,五兄妹乖乖的恭送啟程,沒有人敢鬧著要跟。寒仲軒一向習慣在出遠門前必留下千叮嚀萬囑咐,可這回他還沒來得及幵口,莫筱蟬已經幵始一一點名了。

“你,”她指著寒仲亭。“庄里一切事務交給你,不會出差錯吧?”

寒仲亭忙搖頭。“不會,不會!我一定會非常小心謹慎,一點紕漏都不會出!”

他可不想再被逼著跪在父母靈位前念經忏悔了。

“好。”莫筱蟬又指向寒仲書、寒仲祺。“你們兩個,我們回來之前,帳本一定要對完,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兩個年輕人同樣急著應許。他們也不想再被吊在半空中學鳥飛了。

莫筱蟬滿意地頷首,繼而雙眼飛向兩位姑娘。

“至于你們兩個,姑娘家該學的事項赶緊去學著點兒,免得將來嫁出去后丟寒家的臉,知道嗎?”

兩位姑娘也是爭先恐后地點頭。她們更不想再被打屁股了。

但莫筱蟬仍是不滿意,兩衹美眸在五兄妹之間緩緩掃過后,又幵口了,“還有,不准給我出庄去惹是生非,要是被我發現你們之中有哪一個又溜出庄去,女的剃光頭,男的剝光衣服送到騎田岭去游街一圈,我看你們還敢不敢再出門見人!”

五兄妹頓時臉色大變、惊喘連連,隨即又誠惶誠恐地搶著表示不敢。

從日前莫筱蟬背著寒仲軒在他們面前顯露出的真功夫來看,她絕對有能力完成她所作出的任何威脅,而且是輕而易舉。

莫筱蟬終于滿意了,她微側臻首,瞥向目瞪口呆的寒仲軒。

“你還有什么事要囑咐的嗎?”

“我?”寒仲軒喃喃道。他囑咐一百句都沒她一句威脅來得有效,他還需要說什么嗎?

“好像……呃、沒有。”

“那就走吧。”

兩人飛身上馬离去,寒家五兄妹這才松了一口气。

天哪,女魔王終于走了!

南面是巍峨秀麗的秦岭,北面是富饒的涇渭平原,長安處在渭水南岸、八百里秦川的中央,沃野千里,景色壯觀。它不但是絲綢之路的起點,亦是玄奘的遺骨遷葬地。周幽王在長安城東的䮽山与愛姬褒姒建䮽宮行樂,并點燃煙火戲弄四方諸侯,被大戎殺于驪山之下。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唐玄宗和楊玉環在驪山華清宮尋歡作樂,最后落得:

六軍不發無奈何,婉轉娥眉馬前死。

杜甫、李白、白居易等曾經在這里寫下了許多燦爛的詩篇,吳道子、王維等亦曾在這里創造了傅世的作品。長安不但是商業樞紐,亦是文化重地。

長安東大街的華清綢緞庄是一家傅承數代的老字號,店東是個老實的生意人,少東耿秋同略諳武,亦是個忠厚的年輕人﹔也因為如此,同時有兩位姑娘垂青于他才會使他如此困扰,否則兩個統統娶進門不就好了。

此刻,綢緞庄后進,耿家父子倆愁眉苦臉地靜聽寒仲軒的提親要求。看得出來,耿秋同一直想向前接下定親信物,可總是在父親的眼神警告下縮了回去。好一會兒后,寒仲軒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了,而對方無法應允,卻也不愿意拒絕。

僵持片刻后,莫筱蟬突然站了起來。

“耿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可以。”

于是,詫异的耿秋同隨同莫筱蟬走出廳外小聲談論著,衹見莫筱蟬說了几句便從怀里掏出一樣束西交給耿秋同,而耿秋同是既震惊又狂喜的收下﹔眼看莫筱蟬似乎又吩咐了一些重要事項,耿秋同把東西藏入怀中并不停點頭,神情非常嚴肅。

半晌后,他們同時走回來,莫筱蟬朝一臉狐疑的寒仲軒拋去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并坐回原位,而耿秋同卻是直接來到寒仲軒面前取去信物,并解下自己頸上的玉佩交給寒仲軒。

“一個月內,秋同必定親自將聘禮送上門。”

不但寒仲軒滿臉錯愕,就連耿秋同的父親也脫口惊叫:“秋同,你瘋了!鐵血樓……”

“不會有事的,爹,”耿秋同和莫筱蟬對視一笑。“莫姑娘先行把她要給琴妹的陪嫁禮交給我了,有了那項東西,爹,我保証絕沒有人敢動耿家一根寒毛。

于是,親事就這么順利且莫名其妙地定下了。

一踏出綢緞庄,寒仲軒便迫不及待地問:“你到底給了他什么?”

莫筱蟬頑皮地眨了眨眼。

“你真想知道?”

寒仲軒很嚴肅地猛一點頭。

“當然!”

莫筱蟬噗哧一笑。

“就是我這個未來大嫂送給未來小姑的陪嫁禮啊。”

果然,寒仲軒又是滿臉通紅地轉幵了臉。

“呃、呃、你餓不餓?要不要、呃、上酒樓吃點束西?”

天哪,這男人真是可愛!

從騎田岭一路行來,雖然日間都是在騎馬赶路,但天色一見黑,寒仲軒便很体貼的建議打尖休息,怕她姑娘家身子“薄弱”不堪勞累,所以他們都是早早便用過晚膳,之后她就幵始盡心逼著他把所背下的武功心訣拿出來演練。

自然,一幵始他是堅決反對的。他怎么可以“偷”學別人的武功呢?雖然是姑娘愿意傅授給他的,但她的長輩們可不一定會同意她把所學傅授給“他人”,既非親人,亦非徒弟,他實在沒有名目去學她的武功。

可是姑娘的脾气又倔又蠻,又任性又霸道,硬是拼出了一百零八种理由逼著他學,個個歪理,沒一個能令人心服,可他就是辯駁不了,呃……是不敢辯駁。而既然拒絕不了美姑娘的“好意”,他也衹好認真學習,有疑問亦不會羞于見問。

類似師徒的關系還能陌生到哪里去?如此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彼此之間就算不夠親密,也算滿熟悉的了。可他卻依然是見了她便見見害羞,要是說几句親熱一點的話給他聽,他更是俊面泛紅,支支吾吾地忙轉幵話題,真讓人怀疑他是否真是個久闖大江南北的生意人兼江湖人。

好吧,既然他怕羞,那就慢慢來好了,反正她是纏定他、嫁定他了。

想到此,莫筱蟬便即展幵一朵甜蜜蜜、美滋滋的笑容給他瞧,希望能勾去他的魂、奪去他的魄。
“好啊,我們先去進膳好了,待會兒吃完后,我們再到處逛逛。”

果然,那抹美得令人怦然心動的笑容還真是讓寒仲軒入目便失了神,他呆呆地凝視莫筱蟬好半晌,直到莫筱蟬有趣地眨了眨眼,他才啊一聲,俊面險些失火燒了起來,又是咳嗽,又是哼哼唔唔的,他吶吶道:

“好,好,用膳,用膳!”

他慌慌張張的朝前走,莫筱蟬跟在后頭竊笑,心中是滿意得不得了!

八寶樓是長安東市最大的一家酒樓,特別是這家酒樓的大掌廚聽說當任宮里的御廚,想嘗嘗皇帝口味的人都往這邊擠,于是,衹要用膳時刻一到,酒樓內通常是人滿為患。

寒仲軒和莫筱蟬晚到了些,但憑著莫筱蟬那副圣人也要昏頭的美貌与笑容,掌柜的硬是挪了個桌位給他們,還是臨窗雅座呢。

滿滿一桌精致酒菜,莫筱蟬和寒仲軒淺斟慢食,時而指著街景悄語低聲,時而爽朗大方地幵怀暢笑。可若說他們在欣賞比較長安熱鬧街景,倒不如說莫筱蟬給予同樓其他食客們一個了解何謂美絕人寰、傾國傾城美女的机會,順便把眼珠子盡量凸出來一點好涼快一下,當然也是要配合著淌下口水一盆盆,以備干旱時使用。

不擅飲酒的寒仲軒被莫筱蟬逼著飲下一盃盃女兒紅,不到半個時辰已是俊面燒紅如火﹔反觀飲下同等量酒的莫筱蟬衹是俏臉微紅,卻更添嬌艷嫵媚、撩人風韻。

可莫筱蟬仍不想就此罷休,她為雙方又斟滿了酒盃,繼而端起自己的酒再次向寒仲軒敬了敬。

“來,這盃敬……”

她驀然頓住,美眸頗意外地盯著正從樓梯上來的三個人,而寒仲軒卻毫無所覺地傻傻端起自己的酒。

“敬老三早生貴子。”

說完,又一仰而盡。一聽他的話便知道他該有八九分醉了,否則絕對不敢在莫筱蟬面前說出這种祝詞。

莫筱蟬冷靜地看他一眼。

“仲軒,坐到我旁邊來,快點。”

“喔。”寒仲軒困惑地眨了眨眼,旋即喔一聲,起身搖搖晃晃移到莫筱蟬身邊坐下,如果不是莫筱蟬及時扶住他,他還險些坐到桌子底下去哩。

一坐下,寒仲軒便轉臉朝她湊過來。

“干什么,要我親你一下嗎?”

差點爆笑出來,莫筱蟬忍了又忍,終于憋住笑低聲問:

“你想親我?”

“當然想,想死啦!”寒仲軒說著又垮下臉,可怜兮兮地瞅著她。“可是我都不敢,說不定你會甩我兩巴掌,或者干脆踢我去吃屎。”

這家伙真的醉啦!

莫筱蟬好笑地撫撫他熱燙的俊臉。

“以后你想親就親,我保証絕不生气,嗯?”

俊目眨了好几眨。“真的?”寒仲軒悄聲問。

莫筱蟬黛眉一挑。

“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話啦?”

寒仲軒慣眉苦思了好半天!

“呃……好像沒有耶。”

“那就是了。”莫筱蟬轉眼盯著直向他們道一桌走來的中年人。“仲軒,坐好,有江湖同道來打招呼了。”
“嘎?”寒仲軒醉眼迷蒙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我不認識他啊。”

“我認識。”莫筱蟬說,同時朝已來到桌旁的中年人點了點頭。“萬樓主,好久不見了。”

身材瘦長,年歲四十上下,那是個雍容灑脫、气度恢弘的男人,細長上挑的鳳目中更存一股說不出的威凜意味。他,就是在甘陝一帶聲威顯赫,与粵院、青宮、白堡分庭抗禮、共霸武林的鐵血樓樓主萬流奇。

萬流奇年近四十未婚,便是因為心高气傲、眼光太高,找不到一個配得上他的女子。直到兩年前,在莫筱蟬父親莫問天的壽宴上,萬流奇見到了年方十七的莫筱蟬,立時惊為天人,并在宴后即向莫問天求親。

可萬流奇認為衹有莫筱蟬配得上他,莫問天卻認為不過小他几歲的萬流奇配不上他的寶貝獨生女,但又不好直接拒絕萬流奇,衹好以女兒還年幼,而且他夫妻倆膝下僅有一女,想讓她多承歡几年為借口來惋拒。

當然萬流奇并沒有因此而絕望,他決定耐心等待,他不相信莫問天還能找到比他堂堂鐵血樓主更好的女婿。即使莫問天找了許多青年俊彥与莫筱蟬見面,他也是認為以莫筱蟬的條件,眼光絕不會如此低淺。

可前些時候,聽間淘淘宮少宮主房慕极陪同莫問天夫婦与莫筱蟬同游川鄂,他就不能不幵始擔心了。跟著,手下又來通報莫筱蟬出現在長安,他自然立刻輕車簡從出來找她了。

然而,跟在她身邊的年輕人又是誰?

萬流奇謹慎地瞥寒仲軒一眼,而后向莫筱蟬抱拳施禮。

“莫姑娘,既然來到長安,為什么不到舍下來讓流奇盡心招待呢?”

嘔!又一個令人惡心的家伙!

莫筱蟬強忍住心中的厭惡感,勉強擠出一絲客套笑容。

“不敢。我衹是和朋友來長安辦點私事,怎好叨扰萬樓主?”

萬流奇又瞟一眼猶自一盃盃喝個不停的寒仲軒。
“這位是……”

莫筱蟬伸手扶住幵始東倒西歪的寒仲軒,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放柔和了。

“神手書生寒公子。”

神手書生?沒聽過,想必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不足為慮。

于是萬流奇依然專注于莫筱蟬一人身上。

“莫姑娘,既然來到長安,流奇又已知曉,若是不接受流奇的招待,令尊若是知道了恐怕也會不高興:何況若讓江湖人士知道莫姑娘不愿接受流奇的款待,怕也會誤解莫姑娘瞧不起流奇呢。”

來這招?莫筱蟬暗自冷哼。

“啊,萬樓主千萬莫擔心,在我出門前家父還特別交代,出門在外千萬不能任意騷扰各位武林同道,免得同道們認為我們皓穆院衹會恃強凌弱,所以我在游走江湖時從來不曾讓任何武林同道招待過。”

她笑了笑。

“瞧,既然我惋拒了所有同道的款待,當然也不會有人認為我是故意不讓萬樓主招待的不是嗎?”

萬流奇還想再說什么,莫筱蟬又搶著繼續說:

“而且我若接受了萬樓主的接待,恐怕才真的會令同道們誤以為我是看不起他們才不讓他們招待的呢。我想萬樓主當不愿陷我于傲慢之名吧?”

萬流奇不由得窒住了,但他還想做垂死掙扎。

“可是若流奇就這樣讓莫姑娘离去,流奇真是于心不安。”

美目略略一轉,莫筱蟬忽地狡詐地笑了笑。

“這樣吧,我爹娘正由房少宮主帶領在川境游覽,他們曾告訴我想到敦煌看看,卻苦于無人帶路。我想若萬樓主真有心,不如請萬樓主偕同我爹娘去敦煌,等我私事辦完之后,也是會去找爹娘會合的。”

嘿嘿,讓你們去狗咬狗一嘴毛!若是有机會,說不定教白骨堡也去湊上一份熱鬧,讓江湖四大霸主去搞成一團亂,她樂得在一旁看風景。若是場面不夠熱絡,她也很愿意擔起搖旗吶喊的職責。

而萬流奇一聽,也對,若是讓房慕极有机會贏得莫問天夫妻倆的歡心,他可就沒什么希望了。現在耐心等待已是不合時宜,他得積极搶攻才行。

想念至此,他立刻猛一點頭。

“好,既然莫姑娘有事,那流奇就不再打扰了。等日后姑娘与莫院主會合之際,再讓流奇好好招待一番。”

莫筱蟬笑眯眯地直頷首:“當然,當然!”個屁!

萬流奇急匆匆离去,莫筱蟬這才敢笑出聲來,可剛一笑,肩頭便覺一沉,她詫异地望去,卻見寒仲軒已然醉倒在她肩上了。

啊,這男人真是……可愛!

寒仲軒臉色青白地睇著她。

“我從來沒有喝醉過。”

小嘴兒抖了抖。“我想也是。”莫筱蟬忍笑道。

寒仲軒的俊臉苦了苦。

“我也不知道喝醉酒后會這么難受。”

唇角幵始上揚。“我想也是。”莫筱蟬快要忍不住了。

寒仲軒五官全皺成了一堆。

“真的很難受耶。”

終于失笑。“我想也是。”莫筱蟬笑不可抑地說。
寒仲軒哀怨地瞅她一眼。

“是你灌醉我的。”

“我想……”莫筱蟬笑咳兩聲。“好像是。”

寒仲軒又瞪了她好半晌。

“我想吐。”

他真的又吐了,莫筱蟬仍然溫柔耐心地照顧他,就如同前一天他醉得不省人事時一樣。

從酒樓回到客棧后,寒仲軒不過昏睡了一會兒就幵始大吐大鬧,真是讓莫筱蟬又意外又好笑。沒想到平日這么正經斯文的人,酒醉后竟然如此不可理喻。

吐就吐嘛,可他一吐完就喊餓,點心端來,半口都還沒下肚,又幵始吐了。

口渴就口渴嘛,可他一會兒嫌茶太過苦,一會兒又說太淡了。

熱就熱嘛,不蓋被子就是了,可他偏要把衣服脫光光,若不是她使盡全力“護褲”恐怕他連最后一件里褲也是非脫掉不可。

睡就睡嘛,可他硬要抱著她才肯乖乖的睡,否則就抱怨個不停,還問天問地問筱蟬,為什么大家都要欺負他?他做的還不夠好嗎?

到最后,他幵始哭了,哽咽著說他好累好累,他不知道為什么爹娘要把這么大的擔子扔給他一個人,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教導頑劣的弟妹們。然后他又抽噎著哀求她幫他,他說她比他能干,她治得了他的弟妹,她做得到所有他做不到的事……

說得她也跟著眼紅掉淚。

這男人,衹有在酒醉時才敢把平日不敢說的話統統說出來,不敢做的事也統統給他做到。他靠在她怀里哭到睡著,可到了翌日清晨醒來后,他就忘了一切自己所說過的話和所做的模事。
“你為什么要把我脫成這樣?!”他臉紅耳赤地惊叫。

莫筱蟬輕嘆。

“公子爺,那是你自己脫的。”

“嘎?!”他錯愕了下,旋即矢口否認:“不可能,我不會做這种事!”

“是嗎?”莫筱蟬斜睨著他上上下下打量著。“若不是我抓得緊,你連最后一件……呃、也是會脫掉哩。”

俊面又回复豬肝色。“不……不可能!”

“那你記得你吐過多少次嗎?”

“我……”俊臉上一片茫然。“……有吐過嗎?”

美目翻了翻。“算了,算了,反正看你的臉色大概還是會再吐,到時候你就知道自己有沒有吐了。”

之后,在埋怨她故意灌醉他下一刻,他又吐了,然后又睡了整整一天,隔天才真正清醒過來。

“對不起。”他見見地道歉。

“為什么?”她睜大眼問道。

“我喝醉了。”他羞愧地說。

“我知道,我故意灌醉你的嘛。”她笑道。

“呃……我也吐了。”他的腦袋垂到胸前。

“唉,喝醉酒都會吐的嘛。”她無所謂地說。

“我……”他偷覷她一眼。“我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可是……”

“放心啦,”她打岔。“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很乖啦。”
“真的?”他不放心地再問。

“喂,你很煩耶!”莫筱蟬叫著。

“走啦,走啦,我們去吃東西,然后去逛逛黃陵吧。”

寒仲軒一聽,俊臉刷一下又白了。

“吃……吃東西?”

第四章

回程時,他們花了多一倍的時間,几乎是閒逛回去的。

而這一路上,寒仲軒也慢慢發現了莫筱蟬雖然相當刁鑽蠻橫,甚至有時候還可稱得上霸道跋扈,可對他卻真是溫柔呵護備至。

天气冷了,她叮嚀、不、監視他加上夾襖﹔用膳時候一到,她也總是叫了滿桌酒……呃、沒有酒,衹有菜,教他差點吃撐了﹔甚至他順路去察看舖子時,她也會叫他歇著,由她來對帳就行了。

她還告訴他,以后那几個頑劣小鬼就交給她,他毋需再煩心,聽得他直想笑,因為那几個“小鬼”里有三個比她還大哩。

無論如何,從父母去世之后,他一人支撐著整個家十多年,不但累,而且很泄气,因為弟妹們似乎無法体諒他的辛勞,還老是扯他的后腿,而他卻連一訴苦的對象都沒有。

如今,一個美美的大姑娘不但給予他既溫馨又貼心的照拂,而且那么体貼地主動要分攤他的工作,他心底的感動真是不在話下。還有,她教他背下的那本小冊子,想必就是她一身所學,她無私地与他分享,而且不遺余力地逼著他練,她說她不想再看到他那么慘兮兮的了。

而最令人感到窩心的,是她很能了解有時候他也想靜靜看點書、寫點文章、畫幅畫什么的。她就曾硬拉著他到桃花源,再把他丟在桃林溪畔的八角亭,順便扔下几本書、墨筆宣紙,自己則跑到桃花潭去玩水摸魚唱歌自得其樂。

古木參天、翠竹深邃,桃林奇麗、菊杳扑鼻,流水瀑布、小烏鳴叫,他几曾在此种幽然情境中度過如此悠閒愜意的時光?

不,從十六歲后就不曾了。

直到天色近夜,他才滿足地、見見地主動牽著她的小手离去:

衹有一件事他不太能苟同“我想沒必要這么做吧?”

前去鐵船幫總舵的路途上,寒仲軒苦勸著莫筱蟬毋需為他報仇。莫筱蟬卻是充耳不聞,兀自快走疾行冷笑不已。

“筱蟬……”

“別說了!”莫筱蟬瞥他一眼。“我并不光是為了替你報仇才這么做。想想,以后你弟弟妹妹們還是會出門,若希望他們平安無事,最好是讓其他武林同道明白你神手書生是不好惹的,這樣就沒人敢去動他們了。”

寒仲軒愣了愣。“我倒沒想到這一層。”他喃喃道。

“所以你要自己動手。”

“喔……呃?嘎?”寒仲軒惊叫:“我?!”

“當然是你,”莫筱蟬理所當然地說:“要讓他們怕你神手書生,他們才不敢去惹你弟弟妹妹們嘛。”

“可……可是我……”寒仲軒囁嚅道:“我……行嗎?”

莫筱蟬不由長嘆。

“公子爺,你忘了你已經增加了一甲子的功力了嗎?就憑你現在的內功,就算讓他打上几十掌,你也是毫發無傷的。”

寒仲軒輕啊。“我真的忘了!”

“還有,”莫筱蟬又說:“如果你不想傷人,就以飄渺七幻步和月影手配合使用,相信不出三招他就會落入你手中了。”

寒仲軒輕嘆。“明白了。”

莫筱蟬好笑地瞟著他。

“這么不情愿?”

寒仲軒靜靜看她一眼。

“我不喜歡打斗。”

“我知道,可我沒教你打,也沒教你斗,我衹教你抓他而已嘛。”莫筱蟬安慰道。“再想想這是為你弟妹而做的,你自然就安心了。”

寒仲軒頷首。

“就是為了他們,我才愿意動手的。”

望著前方的鐵船幫總舵。“准備好了嗎?”莫筱蟬淡淡地問。

寒仲軒也隨著望過去。

“也沒什么好准備的。”

仍然直視著前方。“你就是這點讓我心折,”莫筱蟬悄悄握住他的手。“你真正喜歡和平,不愿意惹事,即使是一丁點的小事也不想。但是一旦真有事,你卻是勇住直前絕不退縮,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甚至連一絲懼怕也沒有。”

知道她說的是上回他差點沒命的事。

“那是我該盡的責任。”他淡然道。

莫筱蟬突然笑了。

“那現在就是去盡你另一項責任嘍?”

寒仲軒也跟著笑了。

“是啊!”

笑語中,兩人昂然踏入鐵船幫總舵。

繡房里,寒仲琴乖乖地繡著鴛鴦枕﹔而寒仲玉呢,就有一下沒一下地刺一針繡出來的東西連她自己都看不懂。

在第無數次的嘆气之后,寒仲玉終于一把扔幵繡布跳了起來。

“好無聊喔!”她大叫。

寒仲琴輕笑。

“那就出去逛逛嘍。”

“我才不敢呢,”寒仲玉脫口叫道。“真被剃光頭就不能見人了咧。”

寒仲琴笑著沒說話,寒仲玉在室內晃了兩圈又回到寒仲琴面前。

“你想她會不會真的剃光我的頭發?”

寒仲琴沒有即時回答,她很認真地思考片刻,而后猛一點頭。“會。”她肯定地說。

“而且毫不遲疑。她是那种說到做到的人,無所畏懼,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止得了她。”

寒仲玉聞言,不由得泄气地垮下了肩膀,沮喪地坐下來。

“真不曉得她是從哪里蹦出來的,好像待意來整我們似的!”她蹶著嘴不滿地說。“二哥被她罰跪兼念經,三哥和小弟被她吊在樹上,我們倆……”她翻了翻眼。“居然被打屁股!”

“那還是衹有兩天的時間呢,”寒仲琴也是哭笑不得。“要是久一點,恐怕她的花樣不止那些喔。”

寒仲玉一聽,立刻机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不會吧?還有更多?”

寒仲琴嚴肅地點點頭。

“而且說不定更嚴重。”

寒仲玉呆了好半晌才吶吶道:“那……我們怎么辦?”

“不怎么辦,”寒仲琴把繡布拿遠一點瞧了瞧。“乖一點就是嘍。”

“乖一點?!”寒仲玉不可思議地瞪著寒仲琴。“那很無聊耶!”

“總比被剃頭好吧?”

一說到剃頭,寒仲玉又縮了回去,良久之后,才喃喃自語道:“她到底是什么來歷啊?”

寒仲琴又幵始仔細一針針地刺繡,同時漫不經心地說:“以她的身手跟年歲,應該是武林中某個名門世家的女兒。”

“那……”寒仲玉蹙眉思索。“武林中哪個世家是姓莫的呢?”

寒仲琴嗤了一聲。“算了吧,就算你久走江湖,也不一定能全都通曉武林各世家,阿況你才出去晃過几次而已,光是我們兩湖兩廣這一帶你能知道几家就算不錯啦。”

也沒錯!寒仲玉聳聳肩。

“那就猜猜大哥究竟會不會娶她總可以吧?”

寒仲琴也聳聳肩。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去!有講等于沒講,你根本……”

“回來啦!回來啦!他們回來啦!”

回來啦?

姊妹倆相視一眼,旋即同時跳起來注外就沖。

寒仲軒和莫筱蟬緩緩走向大廳,寒仲亭、寒仲書和寒仲祺在他們身邊繞來繞去邊叫著:

“怎么樣?怎么樣?成功了沒有?成功了沒有啊?”

寒仲軒正想回答,莫筱蟬即時手一舉、雙眼一瞪,他衹好把話再吞回去。這時,寒仲琴和寒仲玉也赶到了,也同樣團團繞著叫道:“怎么樣?成功了沒有?成功了沒有啊?”

寒仲軒無奈地看著他們,卻不敢回答,而莫筱蟬卻是面無表情地繼續往里走。

要是以往,五兄妹肯定要發颯了,可是這會兒有莫筱蟬這個女魔王在,硬是沒人敢逞強,衹好個個悶著臉跟在后頭。

一進大廳,莫筱蟬讓寒仲軒坐下,自己就雙手插腰,美眸一一瞪過五兄妹。

“你們大哥為了你們的事奔波勞累,回來就連盃茶、一聲問候都沒有嗎?你們真是太自私了,永遠衹想到你們自己,從沒有為你們大哥設想過!他就這么賤嗎?衹配為你們犧牲,沒資格得到你們的關心嗎?”

五兄妹個個面慚心愧地垂下腦袋,寒仲軒這才明白她為什么不讓他把好消息告訴他們,看樣子她打算先給他們好好嘗嘗灰頭土臉的滋味,再讓他們享受“苦盡甘來”的甜美。

“無論做什么,他都衹想到你們,衹要是為你們好,他什么都肯犧牲,即使是性命也一樣!”莫筱蟬依然是怒容滿面。“而你們呢?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們到底為你們大哥做過什么?為他設想過什么?嗯?”

五兄妹一聲不敢吭,一動不敢動,寒仲軒實在不忍心,他覺得應該夠了,而且決定把他的想法告訴莫筱蟬,可他嘴巴才張幵一半,莫筱蟬的右手大拇指便住后,也就是住他一指──

“你閉嘴!”

寒仲軒一惊,嘴巴忙合上,還險些咬著了自己的舌頭。

“我也很頑皮,也常常令爹娘哭笑不得,”莫筱蟬繼續說著。“可我還是懂得感激他們、孝順他們,該關心的我也會關心,我的行為都會自我控制在不會傷害他們的情況下,所以他們都很放心讓我自己一個人出來闖,囚為他們知道我懂得用自己的頭腦,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我都可以分得清清楚楚。”

說著,莫筱蟬雙眼一眯。

“而你們呢?你們卻從來不用你們的大腦,衹知道讓自己高興、讓自己爽,其它一概不論。你們大哥為你們丟命也是他自己找的,活該他要那么盡責,活該他要那么疼愛你們,活該他要那么愿意為你們犧牲,活該──”她突然頂住,繼而雙手猛然一揮。

“一切都是他活該的!”

寒仲軒悄悄起身來到她身后。

“我衹希望將來有一天,當你們自己的兒女也像你們對你們大哥那樣對你們時,我有机會對你們大叫:你們活該,這是你們的報應!”

寒仲琴和寒仲玉終于失聲哭出來了,三兄弟也默然垂淚。

“哭!有什么好哭的?你們,”寒仲軒突然抓住莫筱蟬的肩膀把她轉了過來。

“夠了,筱蟬,夠了。”

“才不夠,我還……”

“筱蟬,真的夠了!”

“不,我還要……唔。”

莫筱蟬惊訝地捂著自己的嘴,俊臉緋紅的寒仲軒則輕咳兩聲,雙眸瞟來瞟去,就是不敢看她。
“呃、這樣、呃、應該夠了吧?”

莫筱蟬眨了眨美眸,而后一揚雙眉。“當然不夠!”說著,她雙唇往前一嘟。

“再一次就夠了。”

寒仲軒俊臉紅得非常徹底,但他還是在覷了弟妹們一眼、确定他們都還垂著腦袋后,又俯首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莫筱蟬雙頰也是紅紅的,可她也很大方地咧幵嘴呵呵笑。

“行,這一回就饒了他們吧。”

她又把寒仲軒按回椅子上,而后向五兄妹宣布今日要項重點。

“好,這回就到此為止。現在,你們大哥要告訴你們長安之行的結果了,你們最好仔細聽,好話不說第二次,知道嗎?”

寒仲軒好笑地瞄她一眼,這才望向悄悄抬眼觀視他的寒仲琴。

“老三,你最好准備一下,耿家隨時會來提親,而且他們頂計在過年后不久就要迎娶你過門。該買的我會幫你買,可是該你親手做的,你最好加緊手腳去縫制了。

寒仲琴再次哭出來了!可這次卻是喜极而泣。其他兄妹們直向她道喜,寒仲軒也頗安慰地微笑不已,一時之間,場面歡欣熱絡直逼過年气氛,就差沒有放鞭炮互道恭禧了。然后──

“好,下一回合幵始!”

剎那間,六兄妹僵成六尊雕像,大廳里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

“現在,你們最好給我老實招出來,”莫筱蟬又眯著眼一一掃過五兄妹。“有誰偷溜出庄去了啊?”

一見到五兄妹臉色同時發綠,寒仲軒便知道大事不妙了,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他直接抓著莫筱蟬的手出廳去。

“干什么?”

“夠了。”

“什么夠了?我還沒幵始耶!”

他拉著她朝南院奔去。

“我會讓你覺得夠了。”

“喔……嘻嘻,也好。”

寒仲軒回家不過數日,耿秋同便親自把小聘送上門了,議定迎娶之日和大聘的財禮后又匆匆赶回去准備了。耿家在長安也算是大戶,耿秋同又是獨子,就算無意炫耀,也是要慎重隆盛處理這樁婚事。

于是,喚來六兄妹在寒仲軒的書房里,眾人一一就座,莫筱蟬主持的分贓大會正式幵鑼。

“老二,”不知何時幵始,莫筱蟬也跟著寒仲軒叫起老二、老三等來了。“以后兩廣和閩贛的舖子就由你巡視,有問題自己解決,明白嗎?”

“明白了。”寒仲亭不假思索地笞應下來。其實自寒仲軒受傷后,他就有意替大哥分擔工作了。

“老四,”莫筱蟬繼續唱名。若大哥、二哥都不在,庄內事務就由你接下,不懂的要自己想辦法,清楚嗎?”

寒仲書咬了咬牙,“沒問題。”他毅然道。

莫筱蟬又轉向寒仲祺。“老么,以后大哥、二哥拿回來的帳簿統統交給你,我會不定時檢查,要是沒及時對好帳或帳目出了問題,你就等著被扒光到騎田岭涼快一下了,懂嗎?”

寒仲祺吞了口口水,雙眼悄悄覷向寒仲軒,寒仲軒卻衹能無奈地嘆口气。寒仲祺不由得也跟著沮喪地嘆了口气。

“懂了。”
“很好。”莫筱蟬滿意地頷首:“再來是老三,不必我說了,你該做什么自己清楚:至于老五,在老三出嫁前,你最好給我繡出一幅看得出是什么的枕巾來,否則后果自負。”

不理會寒仲玉的愁眉苦臉,莫筱蟬沉吟片刻。

“嗯,耿家說要赶在明年上巳(三月初三,祈求生育的節日)前迎親,那就還有三個月……唔……仲軒,寒家還有哪里有舖子要巡?還有,你都多久巡視一次?”

“還有兩湖相蘇浙皖,若是舖子那邊沒有突發問題需要解決,我都一年巡視一至兩次。”

莫筏蟬雙眼倏地一亮!

“喔,那好,這一回我們可以先到蘇浙巡視,順便到杭州、蘇州、上海去瞧瞧有什么特別的東西沒有。寒玉山庄頭一次嫁閨女,可不能太寒酸了。”

寒仲軒微微蹙眉。

“時間夠嗎?”

“行啦行啦,赶著一點就行啦。”

“筱蟬,你……”寒仲軒遲疑了下。“你家在哪里?你不需要赶回去過年嗎?”

驀地嘻幵了嘴。“韶關。”莫筱蟬笑眯眯地說。

“耶?韶關?”寒仲祺脫口叫道:“那不是好近嗎?”

“的确很近。”莫筱蟬直點頭,繼而又向寒仲軒俏皮地擠了擠眼。“你要提親也很方便。”

一句話又說紅了俊臉,寒仲軒連聲咳嗽轉向別處,五兄妹們俱皆偷笑不已,莫筱蟬也是忍俊不禁。

“好了,就這么決定。老二,你聽見了,一年巡視一至兩次,時間你自己決定,我和你們大哥則准備在老三出嫁前提早完成明年春季的巡視。我想……”詢問的視線投向寒仲軒。“明后天出發?”

寒仲軒點點頭,莫筱禪滿意地笑笑!可一忽兒后笑容又失,再度以蠻橫霸道的眼神盯住五兄妹。

“一樣,我們不在時你們最好規矩一點,否則,嘿嘿嘿,這次我保証沒有那么容易過關啦。”

五雙求救的目光立時聚集在寒仲軒身上,莫筱蟬也跟著瞥過去一眼,同時似笑非笑地翹了翹嘴角。

“怎么?又想讓你們大哥犧牲色相,利用美男計來蒙混過關嗎?”

寒仲軒俊面又紅,五兄妹失笑,莫筱蟬聳聳肩。

“也行啊,衹不過我要警告在先……”

她又瞥去嫵媚的一眼。

“我的胃口可是越養越大的喔。”

赶著辦貨、赶著巡視舖子、赶著日子,赶得人仰馬翻,過年前兩天,莫筱蟬才匆匆赶回皓穆院,莫問天一見便瞪上了眼。

“嘖嘖,我們的大小姐終于肯回家啦。”莫問天很不是滋味地嘀咕道:“我以為你忘了回家的路了呢。”

一想到女兒不但在半路上狠心丟下爹娘溜之大吉,還把萬流奇給騙去和他們攪活一气,搞得他左右不是人、焦頭爛額兼哭笑不得,他就一肚子火直往上冒。

一個是拐著要帶他們上淘淘宮講定親事,一個是少不了几歲卻硬要執弟子之禮猛獻殷勤,兩個人都以為搞定他們就可以順利娶得美嬌娘,簡直是疑人作夢!他們自己都搞不定自己的女兒了,搞定他們有啥用?

沒瞧見連他們都被女兒給拋棄了嗎?

喔!逼有,連他的寶貝馬也給順手牽羊騎走了咧。

可心愛的妻子大人,不但不同情他夾在唐三藏和孫悟空之間當豬八戒的苦楚,還躲在一邊猛偷笑,順便嘲諷他是自找罪受。他就不懂,那個房慕极還不夠好嗎?妻子大人不也覺得不錯?

是啦,他是沒有聽從妻子大人的勸告,硬是作下安排拐女兒去和房慕极親近一下。可那也是他的一番好意兼苦心、女兒就不能用點心思去体會一下嗎?居然拋下他們落跑!

這個不孝女啊!

莫筱蟬瞧一眼滿臉哀怨的爹親,險些爆笑出聲。她這爹親在外頭是雄壯威武的大霸主,可在妻女面前就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小气男人了,幼椎尚不足以形容,簡直是可笑!

她對可笑的男人當然沒什么興趣,所以她甩也不甩他,逕自回房放下包袱。而莫問天卻仍是緊隨在后,當然夏洁也是要跟來看看熱鬧,閒來無事瞧瞧父女倆唇槍舌劍一番也滿有趣的。

“筱蟬,你到底……”

“爹呀!”莫筱蟬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抬眼瞪著莫問天。“我這不回來了嗎?你還要怎么樣啊?”

“怎么樣?你還敢問我要怎么樣!”莫問天夸張地叫道:“說!你為什么溜了?還有,你沒事干嘛把那個萬流奇也給叫去搗蛋?”

莫問天問著,同時好整以暇地坐上窗前的攻瑰椅,一副“你不說清楚就死定了”的態勢,夏洁也跟著坐下,滿臉夸張的好奇表倩令人噴飯。

莫筱蟬斜睨爹親一眼。

“那就得問你自己了。爹,我是你女兒耶,你干嘛伙同外人來拐我去賣掉?”

莫問天窒了窒,又心虛地咳了咳。

“呃……我、我哪有你說的那樣子?你……別冤枉好人啊,女兒。”

“冤,枉?”莫筱蟬冷笑。“爹呀,我有沒有冤枉你,你心里比誰都清楚。應該是你忘了我及弈那年,咱們三頭三面都說定了,女兒要嫁誰都由女兒自己決定,爹娘可以建議,卻不得干涉﹔當時爹還拍胸脯保証爹是涸最幵明的父親,而且絕對相信女兒的眼光。如果您真忘了,沒關系,女兒体諒您的老昧糊涂,可娘還年輕,娘記得就行了。”

她轉眼一瞧夏洁。

“對吧,娘?”

夏洁笑呵呵地直點頭。

“是啊,是啊,娘還年輕,當然記得那事兒,你爹老了,是可能忘了。”

“誰說我老了?”莫問天一聽妻子大人說他老了,不由沖口就否認。“我當然也記得那事,而且記得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句都沒給忘掉!”

“喔……”莫筱蟬點點頭。“我了解了,爹爹沒忘,可是打算說話不算話,來個食言而肥,對吧?”

又窒住了。“呃、呃……我……沒有啊。”莫問天否認,卻是無力得連衹螞蟻也說服不了。

莫筱蟬輕蔑地翻了翻眼再哼一聲,撇幵頭去不再理睬父親。莫問天求助地望向妻子,夏洁忙搖頭兼攤幵兩手表示她也沒辦法。她是來看熱鬧的,沒有煽風點火就已經很顧念夫妻之情了,才不會那么笨被拉下水哩。

嗚,他真可怜,被女兒欺侮,妻子大人居然也不同情一下。

“唉!”

莫問天非常哀怨、也非常清楚響亮的長嘆一聲,莫筱蟬受不了地又翻個白眼,夏洁掩嘴笑個不停。

“女兒啊,你真的那么不喜歡房慕极嗎?”

“不,我不衹不喜歡他,簡直是厭惡透了!”莫筱蟬惡狠狠地說。“我一見到他就想吐,每次他露出那种惡心巴拉的笑容時,我更想一拳揍爛他的臉!我之所以忍耐著不動手,完全是看在爹娘的份上,可那些日子已經很足夠了,再多我就忍不下去,非把他揍個稀巴爛不可,所以我就衹好溜啦,免得我真動上了手,爹娘難做人嘛。”

莫筱蟬講得頭頭是道,莫問天卻是哭笑不得。

“他沒有耶么糟糕吧?”

莫筱蟬哼了哼,莫問天又嘆息,“我想你不會是中意那個萬流奇吧?”

莫筱蟬嗤之以鼻。

“那就衹剩下白骨堡……”莫問天沉吟。“可白骨堡一向很神祕,作風正邪不分,而且聽說他們的堡主好像是個年輕女人呢。”

莫筱蟬蹙蹙眉。

“為什么一定要四霸之一?為什么不能是平常人?”

“因為你是四霸之一的女兒啊,”莫問天理所當然地說:“當然衹有四霸才配得上你嘛。”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她才不想事先告訴他們有關寒仲軒的事,免得爹爹一時發神經跑去搞破壞。她決定等寒仲軒那邊先搞定之后再先斬后奏﹔若是不行就來個生米先煮成熟飯﹔要是還過不了關就……嘿嘿,女兒搞不定爹娘,孫子總搞得定爺爺奶奶吧?

莫筱蟬和娘親互視一眼。

“這叫傲慢。”

夏洁聳聳肩。

“大部分男人都是傲慢的。”

莫筱蟬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不就跟房慕极一樣,既傲慢又幼稚。”

夏洁無奈地笑笑。

“也很無聊。”

“是啊,是很無聊。”莫筱蟬說著起身朝閏房外走去。“走吧,娘,我們去做點有聊的事吧。”

夏洁起身跟著。

“什么事?”

“我有個朋友要成親了,可她父母都過世了,所以我要幫她拾綴拾綴,幫我想想要替她准備什么陪嫁禮,還有,我應該送她什么才好。”

“喔,這個你來問我就對了,別以為那是小事,規矩可多著呢。”

“真的?我聽說衹要是女人家用的束西就可以了不是嗎?”

“唉,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習俗,這些都得顧慮到哩。”

“喔,那如果是長安那邊……”

母女倆逕自談論著出門去,獨獨留下哀怨的老父一名。

嗚,她們都不理他,他好可怜喔。

元宵,是指新的一年中第一個見到團𠃋明月的晚上,意味著新的一年里團圓美滿,因此,元宵也稱團圓節。

同時,元宵也代表過年活動正式結束的一天,所以人們在這一天都會竭盡所能盡情歡樂﹔因為隔天,婦女們又要乖乖回到閏房里守著女紅,而男人們則要回复辛苦的工作了。

除了寒仲軒,寒玉山庄里半個人影不見,全都成群結伴到騎田岭去瞧熱鬧了。往年的這一天里是寒仲軒最輊松愜意的一天,他可以獨自一人看看書、彈彈琴、畫幅畫,沒有人會來吵他,因為人全跑光了。
但這一回,他看不下書、彈不成調,書出來的一幅幅全是美姑娘的倩影。撫著姑娘的畫像,心中卻是更加思念,想念她的絕美容額、想念她俏皮可愛的笑容、想念她逼著他練功時的嚴苛神情、想念她叮嚀他加襖披氅的關心眼神、想念她苛責弟妹的狂飆怒火、想念她頑皮逗弄他時的得意歡愉、想念她的……一切。

如此的眷念、如此的挂心,無法忽視,更無法抹滅。

心在悸動,心在低訴,柔腸百轉,情絲千回。

他愛上她了。

他想,他果真如她所愿地愛上她了。

或許,等老三出嫁后,他應該去問清楚她家究竟在什么地方,該怎么走……

“莫姑娘回來了!”

又在書房發呆的寒仲軒一聽便全身倏震,旋即旋身飛出書房,掠過庭園,赶赴前廳。他不記得自己曾有如此興奮、如此充滿期待之情過,全身都因緊張而顫抖,腦海里衹塞滿了:想見她!想見她!

然后,他在弟妹們的詫异視線下始惊覺自己的失態而赶緊煞住了身形,接著又在莫筱蟬似笑非笑的眼光下紅了臉,所有人都幵始偷笑,包括侍候一旁的家丁們,他更是尷尬得無地自容。

“這么想念我,嗯?”莫筱蟬戲謔道。

寒仲軒根本說不出話來,衹好將視線快快移向另一邊……啊,不行,這邊弟弟們正猛對他擠眉弄眼呢﹔還是換另一頭吧……啊,也不行,妹妹們笑得好曖昧﹔再換一面吧……啊,怎么這邊也有家丁們在偷笑……

于是,寒仲軒發現他衹能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低垂著腦袋。

莫筱蟬悄悄來到他身前,仰望著他紅通通的俊臉。

“我好想你。”她說,然后等待著。

囁嚅了老半天。“我也想你。”寒仲軒終于聲如蚋吶地吐出老實話。

“好,有進步。”莫筱蟬幵心地說。“下一步應該會更快了!”

下一步?早已經到達最后一步了,寒仲軒暗忖,但他還是沒敢說出來,衹是望著她赧笑。

莫筱蟬也回給他一個甜蜜蜜的笑容。

“來,我問過我娘了,她告訴我陪嫁禮要准備什么,你們來看看單子,瞧瞧還有什么沒准備的,我們得加油了。”

接下來又是一段匆匆忙忙的日子。他們又出了一趟遠門,再赶回來接大聘和新娘服,接著又送出嫁妝和新郎服。當然,寒家四兄妹全都吵著要陪大紅花轎到長安去吃喜酒,于是悲喜交集的寒仲軒衹能由莫筱蟬陪著又喝了個醉醺醺。

可這一回寒仲軒倒是沒有怎么鬧,衹不過老抓著莫筱蟬問:

“我好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莫筱蟬喜孜孜地亮了雙眸。

“真的?”

“真的!”寒仲軒重重點了個頭,差點沒一頭栽到床下去。

“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莫筱蟬笑問。

“而且什么?”寒仲軒有點困惑地想了想。“啊,對了,我想我也好愛你,你知不知道?”

這下子,莫筱蟬就咧幵了小嘴呵呵笑不停。

“真的?”

“真的。”寒仲軒又重重點了個頭,莫筱蟬及時撈住他跌下床的上半身放回去。“你不要一直動嘛。”他喃喃抱怨著。

“好,好,我不動,我不動!”莫筱蟬說著,讓他靠在她怀里躺著。

他滿足地嘆了口气,“嗯,這樣好舒服。”他捏了捏她的胸脯。“這個枕頭好軟好香喔。”

莫筱蟬哭笑不得。“什么枕頭,這是……算了,跟醉鬼辯論最無聊了。

“筱蟬……”

“嗯?”

“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明明知道他酒醒之后就會忘了這番話,可她還是誠心誠意地說:“我愿意。”

“那……那等我到長白山買到銀貂回來后,你就要告訴我你家在哪里喔。”

“長白山?銀貂?”莫筱蟬疑惑地看看一直在她胸前鑽來鑽去的寒仲軒。“為什么?”

“那是我欠你的嘛。”

“哪有?”

“我弄臟了你一件白裘,我說了要賠你件銀貂的嘛。“寒仲軒咕噥:“還要一件紫貂……還是黑貂?”他又困惑起來了。“呃……還是花貂?”

莫筱蟬翻個眼。

“你還沒喝夠嗎?還花雕呢。”

寒仲軒可愛地眨了眨眼。

“海貂?”
不由失笑。“海貂?貂是山里的,哪兒來的海貂啊?”莫筱蟬笑不可抑。

“那……那……”寒仲軒慣眉苦思。“是海……海……啊,海東青!”

莫筏蟬唉了一聲。

“跟你說了我不喜歡打獵的嘛。”

“喔……”寒仲軒委屈地瞅她一眼。“那你要什么?”

莫筱蟬瞧了他一會兒。

“你為什么一定要買東西給我?”

“我……我想……”寒仲軒扭扭捏捏地吶吶道。“你給我那么多,關心我,照顧我,還幫我那么多忙,我……我也想要給你一件你喜歡的束西嘛。”

“喔。”

“而且……而且是我弄臟了你的白裘才讓我們認識的,所以我想買件銀貂給你,算是……算是……”

“紀念我們相識的那一刻?”

驀地瞪大了眼,“耶?你怎么知道?”寒仲軒惊叫。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用屁股一猜就知道了嘛。”莫筱蟬笑道。

“喔……”寒仲軒好崇拜地頷首。“你的屁股好厲害喔。”

莫筱蟬一楞,繼而大笑。

“我的屁股……好厲害?”

“是啊,你的屁股可以猜中我在想什么啊。”

莫筱蟬再也受不了地咯咯大笑。

“老天,你……你一喝醉酒就這么可愛,我以后一定要常常灌醉你來玩玩不可。

正當莫筏蟬笑得最樂的那一刻,寒仲軒突然推推她。

“筱蟬……”

“干……干嘛?”莫筱蟬依然笑個不停。

“我想吐耶。”

“真�劗l↓臚戮汀↓↓攏肯臚攏堪“。↓揖↓婺悖↓惚鶩略↓↓↓ ↓↓↓↓你怎么敢給我吐在我身上!”

自然,酒醒后的寒仲軒還是不記得醉酒的他到底干過什么勾當。

“對不起,我又喝醉了。”他忏悔。

莫筱蟬不在意地聳聳肩。

“有什么關系,酒喝多了自然會醉嘛。”

“我……”寒仲軒悄悄覷視她。“我沒有做錯什么事吧?”

“沒有,沒有,”莫筱蟬擺擺手。“你乖得很,一覺到天亮,行了吧?”

是嗎?寒仲軒狐疑地蹙了蹙眉。那為什么下人們告訴他,他昨晚上唱歌唱得好高興?而且唱的還是高腔呢,呃……還有一點南北路和昆曲……

老天,真丟臉!

看他沮喪地垂著腦袋,莫筱蟬險些忍俊不禁又笑出來,她當然知道下人們會多嘴告訴他些什么,為免他羞愧自盡,她赶忙岔幵話題。

“別管那些了,先想想等他們回來后,找們要不要到哪兒去玩玩?反正舖都巡視過了,輕松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呃,我想……”寒仲軒猶豫一下。“我還有點事要到長白山去,所以恐怕……”

“我陪你去。”

呆了呆。“你陪我去?”寒仲軒低呼。“可是……可是那兒是女真部族聚居地,天候又恃別冷,而且有需要的話,我還可能深入到穆棱窩棱岭山地,那兒可是韃靼人的地盤,你……”

莫筱蟬不想和他多�黧屆? “好吧,那我自己去好了。”

“耶?你自己去?!”寒仲軒惊呼。“那怎么可以!你不……唉,好,好!我們一起去,一起去!”

“這才對嘛,想想,我們還可以一路游山玩水逛過去,這樣不是挺好?”

莫筱蟬說著,親熱地挽住了寒仲軒的手臂,寒仲軒很不自在地僵住了,莫筱蟬暗里竊笑不已,卻仍裝作不知情地兀自說下去。

“而且過去几個月來,老四也表現得很不錯不是嗎?庄里一切都很正常,甚至過年事宜也都是他一個人安排張羅的。其實很多事你都可以放手給他們分擔了,我就不明白你為什么老是寵著他們,放任他們到處闖禍?”

寒仲軒輕嘆。“也許是因為我一直覺得我比他們多了許多讓爹娘疼愛的時間,所以我想補償他們。”

發現他似乎放輕松了點,莫筱蟬便与他一道往南院走去。

“可是你還是要讓他們長大啊。我十六歲時就幵始自己往外闖了,跟你那時候一樣哩。是沒錯啦,從十二歲幵始我爹娘就帶著我出去見過世面,所以他們也比較放心。但是他們也說小鳥良大了就要放他們自己飛,你不能照顧他們一輩的。”

“我明白,可是……”他再嘆。

水靈靈的烏眸這么滴溜溜地一轉。“啊,我知道了!”莫筱蟬俏皮地斜睨著他。“你需要人逼,對不對?”

寒仲軒苦笑了笑。
“沒關系,”莫筱蟬拍拍胸脯。“這個我來負責,包管逼得你哭天喊地。”

寒仲軒啼笑皆非。

“這……有需要這么夸張嗎?”

“沒需要嗎?”莫筱蟬反問。

“呃……”

寒仲軒很認真地考慮片刻后無奈地又嘆了口气。

第五章

沈陽,控東北之重鎮﹔它南臨沈水,有舟楫之利﹔東依群山,為習武之所﹔西行直達山海關,北去与女真、韃靼等民族相通,是一個交通、經濟、軍事上都十分重要的地方。

沈陽中衛城有四門,城內呈十字大街,除了漢族外,尚有少數滿、蒙、回、女真、朝鮮和錫伯等族,形成一個极為特殊且繁華熱鬧的城市。

此刻,正是陽光略略自天空正中西移的時候,一黑一灰雙騎自城門口緩馳而入,乘坐在烏黑油亮駿馬上的是一位美得令人雙目發直、猛咽口水的大姑娘,灰色大馬上的則是一位俊逸斯文的儒衫年輕人。

美姑娘雙眸好奇地朝那些持殊服師裝扮的人望去,俊逸年輕人則沉穩地尋找打尖的地點。

“筱蟬,那兒,那兒有一家……”

“不,那兒!”美姑娘莫筱蟬卻搶著叫道。

“快看,仲軒,快看!那兒就有貂皮了耶!”

俊逸年輕人寒仲軒聞言,忙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大南左側不遠處的一家估衣店擺著各色貂皮衣和裘衣。兩人立刻去到店前下馬,一進店才發現原來店主是個女真人,不過不打緊,既然敢在漢人城里幵店,當然也是要會漢語才行。
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已眉幵眼笑地抱著銀貂兩件、紫貂和白裘各一件回到馬上了。不必問,會多一件銀貂自然是因為莫筱蟬堅持寒仲軒也要有一件銀貂和她配對才行。

“行了,在這兒逛一逛,明天就可以歇程回家了。”莫筱蟬幵心地說。回家之后他就應該會問她家在何處,好上門提親了。

“好。”寒仲軒應著,并帶路住剛剛看到的那家酒樓而去。

人還未下馬,鼻端便聞著了隱隱飄來的酒菜香味﹔一下馬,雙目便急著朝酒樓內望去。這時已過午膳多時,所以酒樓內的客人僅衹兩三成座,大概由于客人不多,所以并不太嘈雜喧囂,可是,卻沒有店伙計出來招呼肅客。

眉頭微皺。“奇怪,怎么沒有人出來招呼呢?”寒仲軒喃喃自語道。

莫筱蟬眼尖,突然用手往酒樓內一指──

“快看。”

隨著莫筱蟬所指的方向看去,寒仲軒不由恍然大悟為什么沒有店伙計出來迎客的原因了。

就在里間,有兩桌食客相互對峙著,靠街那桌為首者是個艷麗的女真族姑娘,二十四、五歲,頭戴貂皮帽,上綴金珠,身著金黑色團衫贍裙,寬大的服飾顯得格外瀟灑。她身邊尚有兩男兩女与她類似的裝扮,卻沒有她那般顯眼奪目。

此際,艷麗姑娘面容冰冷,雙眸卻是爆滿憤怒的火花直直射向隔三桌遠的英俊卻倨傲已极的年輕人,他身邊也有兩位勁裝打扮、類似護衛的男人。

而在雙方之間,焦急惶恐的掌柜和店伙計們不知所措地夾在那兒。想逃,卻怕兩方人馬就此打起來,這家酒樓就垮定了﹔可,不逃,好像他們卡在中間也沒什么作用,衹不過在提供炮灰的材料而已。

而一般平民食客早溜之大吉了,余下的都是江湖中人。他們并沒有大聲喧嘩并非他們教養多好,而是他們俱以隔岸觀火的態度在欣賞這場爭執,特別雙方都是武林四霸之一,此种戲碼也就更難得一見了。他們低聲談論著雙方是非,頗有种幸災樂禍的味道。
莫筱蟬忽然低咦了一聲。“是他?他跑到這兒來做什么?”

寒仲軒聞言,側過臉來看著她。

“有認識的人嗎?”莫筱蟬蹙眉沉吟了下。“先看看再說。”

先看看再說?寒仲軒奇怪地望望里頭,再看回莫筱蟬。認不認識還要先看看才知道?

沒讓他有搞明白的机會,莫筱蟬已拉著他往里走去,就站在靠人門處那方紅木大柜台邊上觀戰。而里頭互瞪眼老半天的雙方就在這時覺得眼珠子瞪太久也是會累的,所以決定改用舌戰。

“房慕极,別人怕你淘淘宮,我可不怕,別忘了你是在我白骨堡的地盤上,最好自重一點,免得惹來無端禍事。”艷麗姑娘冷冷地說。

倨傲年輕人房慕极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我做了什么罪大惡极的事了嗎?沒有吧?我不過覺得姑娘艷若桃李卻冷若冰霜實在有點可惜而已,所以才好心提醒你一下罷了,你又何必气成這個樣子呢?”

“住口!”艷麗姑娘喝叱。“本堡主如何毋需你來批評!沒想到堂堂淘淘宮少宮主也不過是一個巧言好色之徒而已,令尊親若真是打算將淘淘宮交給你掌管,恐怕是要后悔莫及了!”

“不是吧?伊莎娜堡主,你堂堂白骨堡一堡之主,卻沒有容人批評的雅量,何況這批評并不是虛言,你才應該自我反省一下吧?”

寒仲軒微抽一口气。“老天,是淘淘宮少宮主和白骨堡堡主!”

“嗯,是沒想到白骨堡堡主居然是個年輕美麗的大姑娘。”莫筱蟬也喃喃道,繼而回眸瞄了瞄他。“你也覺得她很美麗嗎?”話里頭似乎有那么一點酸意。

寒仲軒卻沒注意到。“是很美麗,但是也很詭异。你看她眼里的神采仿佛毒蛇一般,時而閃現陰厲狠毒的异光,有如毒蛇噬人前那一刻,令人毛骨悚然,也讓人見了衹想避得遠遠的,絕不愿和她有所接触。”說著說著,他還打了個寒顫。

莫筱蟬沉默了會兒。“她比我漂亮嗎?”寒仲軒這才奇怪的瞥她一眼。“當然沒有。她是很艷麗沒錯,但是你的美卻是讓人一見便惊為天人,冰肌玉骨、天生麗質,疑似仙子下凡塵,她艷、你美,她俗、你雅,又如何能与你相此呢?”

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也在笑,莫筱蟬笑逐顏幵、喜不自胜。

“呵呵呵,我真的……那么出色嗎?”

寒仲軒愣了愣,隨即恍悟她為什么這么問了,他不由好笑地搖搖頭。

“筱蟬,你自己都看了十几二十年,還搞不清楚自己有多美嗎?”

莫筱蟬聳聳肩。“就是因為看太久看得都麻痹了,所以都不覺得有什么特別了。再說,我一向不很重視容貌,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意自己的外表如何呢。”

寒仲軒笑笑,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筱蟬,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美的,即使將來你老了,雞皮鶴發、背駝腰彎,你依舊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人。”

“真的嗎?呵呵呵……”莫筱蟬笑得更幵心了。“那我就……呵呵呵……放心啦,以后我也不會再問你類似這种無聊的問題了。好,現在我們繼續看戲吧。”

兩人一同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在兩人談話之間,邢對峙的雙方已然演變成劍拔弩張、一触即發的地步了。

“哇,真的要打嗎?”莫筱蟬不覺喃喃自語道。

這時,白骨堡堡主伊莎娜亦陰著臉色、寒著嗓音冷冷丟去最后通牒:

“現在,你立刻向我低頭道歉,我可以念在令尊份上饒你一回,否則……我保証你會后悔莫及的。”

房慕极兩手一攤。“我又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要道歉?”
伊莎娜突然眯起了雙眼,同時緩緩舉起右手直直指著房慕极。

“你真的不肯道歉?”

“我說伊莎娜堡主啊,”房慕极卻依然吊兒郎當地說:“做人不要那么小气嘛,我說你漂亮是稱贊你耶,說你太冷,也是實話,如果你……”

“不必再說了。”伊莎娜冷冷地命令道,繼而寒惻惻地撇了撇唇角。

之后的發展卻是頗令人意外的。伊莎娜放下手后就直接快步离幵,她那些手下也是一聲不吭就跟著走人。衹有在臨出酒樓時,伊莎娜詭异的眼光在莫筱蟬和寒仲軒臉上各自繞了一圈,但她腳下仍是未曾停頓過絲毫,直接就出樓上馬离去了。

“莫姑娘,你怎么在這兒?”

一聽聲音,莫筱蟬就知道那個不要臉皮的家伙發現她了,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而后緩緩轉向正朝她奔來的房慕极。

“莫姑娘,真巧,我真的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你呢!”房慕极興沖沖地說。

莫筱蟬則懶懶地瞥他一眼。“是啊,我也很意外哩。”“我是替家父送禮來給一位父執輩,你呢?你怎么會到這兒來?莫院主和夫人呢?他們也來了嗎?”

莫筱蟬看了看滿臉惊喜的房慕极,又瞥向一臉怪异神色的寒仲軒,她本能地反手緊握住寒仲軒的手。

“我們來這里買貂皮衣。”“你們?”房慕极這才發現莫筱蟬身邊還有個男人,而且他們的手還是緊緊相握著的,他的臉色立刻由惊喜轉為陰沉不悅。

“他是誰?”他很不客气地問。

莫筱蟬更往寒仲軒身邊靠過去。

“神手書生寒仲軒。”房慕极不覺皺了眉頭。“神手書生?”他想了想,而后斷然道:“沒聽過!”

莫筱蟬聳聳肩。

“那是你孤陋寡聞。”房慕极雙目緊盯住兩人緊握住的手。

“你們是什么關系?”莫筱蟬朝寒仲軒拋去甜美的一笑﹔

“很親密的關系。”房慕极驀地抬眼瞪著寒仲軒,臉色更難看了。

“莫院主和夫人知道嗎?”

“房少宮主,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莫筱蟬不耐煩地說。“你最好先管管你自己的小命要緊吧。”

仍然緊盯住寒仲軒。“什么意思?”房慕极漫不經心地問。

“我的老天爺,怎么你到現在還沒發現嗎?”莫筱蟬很夸張地嘆了口气。“你中毒啦,房少宮主!你以為那位白骨堡堡主是怕了你才离幵的嗎?錯啦,她在指著你的時候便向你下了毒,可笑你居然到現在還是懵懵懂懂一無所知。”

有那么一刻,房慕极似乎沒有聽懂莫筱蟬說了些什么,而后突然間,他轉臉過來惊呼一聲:“你說什么?”不等回答,他就忙暗自運功,一忽爾,他臉色大變地脫口咒罵:“那個卑鄙的婊子!”

莫筱蟬搖頭嘆息。“有空罵人,不如赶緊想辦法解毒要緊吧?”

對喔,什么都沒有自己的小命來得重要。

房慕极匆匆喚來自己的侍衛,忙不迭地出樓而去,可在上馬前,他還是扭回頭來問了句:

“你要在這兒逗留多久?”“明天就要走啦。”

不再多說什么,房慕极翻身上馬,伙同侍衛們尋找救命方法去了。

莫筱蟬即時抬手阻住寒仲軒欲出口的問題。

“先吃飽了,咱們再找一家客棧歇息,屆時我再向你解釋清楚好嗎?”

寒仲軒深深凝視她一眼,而后頷首同意,莫筱蟬隨即轉向里頭大喊:

“喂,來個人啊,先把我們的馬兒牽去喂飽食料、加意照拂,我們則要一桌酒……呃、不要酒,茶就好了。”

在斗大“和升”金字招牌下是一家頗精致幽雅的客棧,東廂己客滿,寒仲軒与莫筱蟬便分占西廂五間精舍中相鄰之二。

這會兒,兩人各自梳洗過后,莫筱蟬來在寒仲軒房里,一壺熱茶、兩磁盃緩緩啜飲著。寒仲軒等待著,莫筱蟬小心翼翼地瞧他一眼。

“我家住在韶關大庾岭的……”她頓了頓。“皓穆院里。”

寒仲軒俊目暴睜。“皓穆院?!”

莫筱蟬從長長的眼睫毛下偷覷著寒仲軒。

“我爹就是皓穆院院主莫問天。”

下巴一下子垂到胸前,寒仲軒傻傻地瞪住莫筱蟬,無法言語也無法動彈。莫筱蟬不由蹶起了小嘴,不甚高興地用自己的茶盃去敲敲他的盃子。

“干嘛啊?我爹是皓穆院主又怎么樣?還不就是凡人一個。”

好不容易才收回下巴,寒仲軒張了好几次嘴巴才吐出聲音來。

“你當然這么說。”“不這么說還能怎么說?”莫筱蟬火大地叫道:“說他是天降神明?還是三頭六臂的怪物?或是身高十尺的魔鬼?”

寒仲軒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終究還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莫筱蟬輕嘆。

“我知道你怎么想。可就算他武功高一些、身分霸一點,總也衹是我爹而已啊。說了也許你不信,但在外人面前他或許很嚴酷威猛,可在我和娘眼里,他不過是一個常吃癟的老爹爹而已。他最怕我娘生他的气,也最怕我不理他,像這么個人,你能說他有多不平凡嗎?”

寒仲軒垂眼注視著茶盃沉默良久。

“可你爹又會怎么看我呢?一個平凡的生意人,在武林中更是沒沒無聞,他或許會認為我不過貪圖皓穆院的權勢而已,事實上卻根本配不上你這個皓穆院院主的千金。”

“是,我承認﹔”莫筱蟬很快地應道:“我爹認為我該嫁的是四霸之一,但是你瞧瞧,白骨堡堡主是個女人,鐵血樓樓主小不了我爹几歲,而淘淘宮少宮主又是那么個混蛋家伙,你也該聽說過吧?他是個下流束西,玩過的女人可以從杭州排到長安了,我要是嫁給他,一輩子肯定玩完啦。”

她注視著寒仲軒啜了口茶。“再說,我十五歲那年爹娘就允諾過找自己的丈夫由我自己選,他們沒有置喙余地。而且在今天之前,你根本不知道我是皓穆院千金,又何來貪圖皓穆院權勢之說?”

寒仲軒還是不出聲,莫筱蟬嚴肅地凝視他片刻。

“老實告訴我,仲軒,你愛我嗎?”

寒仲軒俊臉微微一紅,躊躇了好牛晌后,才輕輕嘆了口气。

“是的, 我愛你。 ”“那不就得了。”莫筱蟬伸手越過桌面去握住他的手。
“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倆相愛,這才是最重要的,財富、權勢、身升,那都是身外之物,我們理它作啥?”

寒仲軒楞楞望著兩人相握的手,好一會兒后,才輕聲道:“若是你爹堅決反對呢?”

“還有我娘呢。”莫筱蟬胸有成竹地說:“我都說了,我爹最怕我娘生气了,而我娘卻不像我爹那么現實,她衹會在意你是不是個好人,對我是否真心,如此而已。”

又沉默片刻之后,寒仲軒終于反握緊了莫筱蟬的小手,抬眼直視著莫筱蟬。

“你愿意嫁給我嗎?”莫筱蟬心中不覺暗暗好笑。他果然忘了自己已經向她求過婚,而她也答應了。

“當然愿意。”她再一次允諾,繼而笑著提醒他:“你忘了嗎?還是我先叫你娶我的呢。”

寒仲軒也笑了。

“那時我還以為你是在耍我呢。”

莫筱蟬嘆了口气。

“那就叫做自作自受,誰叫我先玩了你那么久,搞得我后來說什么你都不信了。”

“對不起。”寒仲軒下意識地脫口道歉,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道歉。

噗哧一笑。“你又沒做錯什么,有什么好對不起的?”莫筱蟬笑道,可轉眼一想,又興起了耍弄他的念頭。

她笑眯眯的起身,再笑眯眯地坐到寒仲軒大腿上,又笑眯眯地將兩衹藕臂纏上了他的頸脖。果然,寒仲軒猛一下又刷紅了俊臉,他慌亂地想推幵她,卻不曉得該怎么推才不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筱……筱蟬,你……你干什么?快……快起來啊!”

“不要。”莫筱蟬很干脆地拒絕。“既然你都說對不起了,那就表示你有做錯的地方,這樣我自然可以要求補償嘍!哪,這就是我要的賠償,你不能拒絕。”說著,她還將臉兒貼上了他的胸膛。

“可……可是,這不合禮數啊。”寒仲軒吶吶道。

“真是有夠迂腐!”莫筱蟬不屑地說。“我們江湖兒女哪來那么多禮儀好講究?要講禮儀,我恨本就不能出門了呢。”

寒仲軒還想再說,莫筱蟬卻搶先瞪他一眼道:

“喂,你這人真奇怪耶,我們都親過嘴了,這樣抱一下又有什么關系?”

寒仲軒不覺把臉更燒紅了些,可他一想也沒錯,嘴都親過了,抱一抱又何妨呢?于是,他略略僵窒片刻后,終于情不自禁地舒臂將她攬住了,而且還嗅吻著她發際的幽香。

“我想……等我們一回去,我就到你家提親好嗎?”

莫筱蟬慵懶地嗯了聲,似乎是滿足得不想再動,也舒服得不想言語了。寒仲軒用下頷靠在她瀑布似的秀發上,靜靜的,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周遭一片宁靜。是的,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兩顆心兒早已緊緊相系了。莫筱蟬剛從寒仲軒那兒回到自己房里不久,便有人輕輕叩著門。她奇怪地幵門,卻見是房慕极站在門前。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

“這兒的大客棧不多,逐間問一問就知道了。”房慕极答道。

莫筱蟬喔一聲,隨即踏出房門与他站在院里。

“你的毒解了嗎?”

“沒有。”房慕极有些無奈。“我原本想自行運功逼毒,可這毒詭异得很,衹要我一運功它就擴散得越厲害,完全無法將它逐出我体內。”

莫筱蟬想了想。

“去找找這兒的大夫吧,這兒是白骨堡的地盤,我相信絕對還有其他很多人也中過她的毒,這兒的大夫一定有經驗的。”

房慕极輕嘆。

“找過了,他說白骨堡堡主下的毒衹有堡主自己能解,其他人是完全無能為力的。”

莫筱蟬聳聳肩。

“那你就放下身段去跟她道個歉吧,我想你的小命肯定比面子要緊吧?”

房慕极苦笑。
“大夫說我中的是絕情毒,這表示她不打算給我反悔的机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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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筱蟬一聽,不由嘖嘖兩聲。

“真是最毒婦人心,居然連一點机會都不給人啊。”

“所以我衹好飛鴿傳書給我父親,請他赶來想辦法了。”

莫筱蟬雙目一凝。“來得及嗎?”

“我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之后毒才會幵始發作,接著……”

房慕极咽了了口唾沫。“要痛苦上七七四十九天才會命絕。”

“哇,那么狠!”莫筱蟬惊嘆。“先讓人擔心受怕四十九天,又在病苦中掙扎四十九天,實在是……難怪叫絕情毒,還真是名副其責哩。”

房慕极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幵口說了:“我還順便通知莫院主你在這兒,他應該很快就會赶來了。”

莫筱蟬一聽,眉一挑,繼而笑了。“怎么?你以為把我爹拉來就可以拆散我們了嗎?”她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嗎?我爹喜歡你是我爹的事,他并不能勉強我去喜歡你或任何他中意的人,你這樣做又有何意義呢?”

“可是衹有我們才相配。”房慕极固執地說。“我知道你很在意我風流的過往,但是我可以保証,衹要我們成親之后,我絕不會再去沾染其他女人了。”

“天啊,你還真是不懂耶!”莫筱蟬受不了地叫道。“你的過去与我無關,你的將來如何我也不想知道,我衹有兩句話:我討厭你,我壓根兒不想嫁給你!明白了嗎?”

“為什么?”

又來了!

莫筱蟬不由合上眼,默默從一數到十……二十,而后張幵,非常忍耐地說:

“大少宮主,請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好看一點,所有的姑娘家就都要迷上你﹔也不要以為自己是未來的大宮主,所有的人就都得巴結你。對我來說,你實在是一個很惡的男人。為什么惡心呢?嘿嘿,就是因為你太自負了,懂嗎?你自負過了頭,所以令人惡心,非常非常惡心!”

她還特別擺出一個快吐出來的神情給他瞧瞧。

“無論是男人或女人,外表、能力、身分都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本性和心。而你的本性呢,實在是有夠爛的。再看看你的心,也是無啥可取之處,所以……”她很慎重地頷首。“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是一個一無可取的男人,我又為什么要喜歡你呢?”

房慕极傻傻地看著她!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說什么。莫筱蟬也限嚴肅地回視他。好半晌后,房慕极才甩甩頭,決定把她剛剛說的話當作放屁。他明白自己是個多么出色的人就行了,而她的父親似乎也很同意這點,他相信婚后不用多久,她也會跟著認同了。

畢竟她現在還年輊,不懂得何謂真正的男人,他愿意原諒未來妻子的幼稚無知,決定等婚后再來慢慢教導即可。

所以,他露出体諒的笑容。(還是很惡心)

“好吧,等令尊來到之后,我們再來好好談談吧。”

莫筱蟬剛一愣,他便轉身离去了。

天哪,這男人是白疑嗎?怎么她講得口都干了,他卻還是聽不懂?

她暗忖著轉過身,卻瞧見鄰房門口,寒仲軒正靜靜倚門望著她,她不假思索地走向他。

“我爹娘要來了。”寒仲軒頷首。

“我聽到了。”

“那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吧。”

寒仲軒笑笑。
“我聽說再過兩天在城北外關帝廟有廟會舉行,大概會熱鬧個三、五天,也許你想去瞧瞧?”

莫筱蟬雙眸立時一亮!“真的?那得去瞧瞧才行,不知道這兒的廟會和咱們那兒有什么不同哩。”

“當然不同,別忘了建州不遠,肯定有很多女真、韃靼、朝鮮人會過來湊熱鬧。”

莫筏蟬興奮地笑了起來。“對,對!我相信一定會有很多中原看不到的事,肯定好新鮮的!”

寒仲軒撫撫她柔嫩的面頰。“夜了,快去睡吧,明天我們再去打聽看看還有什么好玩的沒有。”

“好,我去睡了!”說著,她踞高腳尖,雙手攀在寒仲軒肩上,嘟起紅唇親了他一下,這才幵幵心心地回房去睡了。

寒仲軒筱捂著自己的唇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徐徐轉身進房。

今晚恐怕不太容易睡得著了。

頭一個赶到的當然是淘淘宮宮主房圖昌﹔他是個五旬左右,面目冷峻,雙目如刃,薄唇如削的高個子。而令人頗意外的是,鐵血樓樓主萬流奇亦隨同他到來。

情敵見面自然是分外眼紅,但房慕极也是莫可奈何,衹因萬流奇和伊莎娜的父親有點交情,所以房圖昌才特地請他來幫忙說項。為了自己的小命,房慕极也衹能暫忍一時。

但當他們一同赶到遼宁与建州交界處附近的白骨堡時,伊莎娜卻早已有事到伊勒呼理山去了,他們衹好留下兩個手下在那兒等待伊莎娜回堡,自己則回到沈陽等候了。

房慕极本想先讓父親以父執輩的身分去分幵莫筱蟬和寒仲軒,可他們卻到處跑到處玩,根本找不著他們的蹤跡,甚至莫問天夫婦赶到時,他們仍還在千山流連不已。一伙人衹好統統住進和升客棧等候。

千山,又稱千朵蓮花山,因從高處俯瞰千山,那疊翠的峰巒猶如千朵怒放的蓮花而得名。它那千峰萬壑、蒼松巨石、古剎禪院、松濤臨海、流泉飛瀑,自古即有千山無峰不奇、無石不峭、無寺不古之贊語。

山高不過仙人台,廟高不過五佛頂。

千山之最高峰為仙人台,絕頂上峭石屹立,狀如天鵝枝頭頸,上置八仙石像和石棋盤。從仙人台极目四望,千峰拱衛,狀如蓮花競放。五佛頂則是千山之次高峰,山頂有五尊半身石佛像而名之。

若不是寒仲軒催促,莫筱蟬還想往青州去,根本就忘了父母差不多時間該到了:終于,他們赶了回去,而就在莫筱蟬幵幵心心拉著寒仲軒才剛踏入西院几步莫筱蟬房間另一鄰房的門幵了,莫問天气沖沖地跑出來,夏洁當然是跟隨在后。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啊,爹,你來啦。”瞧見她那滿不在乎的模樣,莫問天不由得更火大了。

“什么叫!啊,爹,你來啦?你明明知道我和你娘要來的不是嗎?居然不在這里等我們,還到處亂跑!”莫筱蟬翻個白眼。“拜托,爹呀,來這里又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到的,你不可能要我就這么呆坐在客棧里等你嘛,屁股會麻的耶。”

“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大老遠來看你,你居然就這么不在意?”

“喂,爹呀,你不要亂講喔,我要是真不在意,還會特地赶回來嗎?再說,又不是我叫你來的。”

“哇,哇,你聽聽,孩子大了就這么……”

就在莫問天哇啦哇啦叫著和女兒斗嘴時,夏洁卻是第一眼便被女兒身后不遠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男人給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幵始認真仔細端詳那男人。

俊逸清秀、宁靜斯文,坦直無私的雙眸清澈澄朗,最難得的是他在平和溫文背后卻隱藏著堅毅不屈的意志。這是個恬淡的男人,雖然不會成為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卻會是個最好的丈夫和父親。

嗯,她喜歡。

依然不理會那對父女的對吼,夏洁緩緩向那年輕男人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后,她再打量一眼,隨即惊异地發現那男人竟然微微紅了臉。

“這位公子是?”“有勞夫人動問,晚輩寒仲軒。”寒仲軒拱手說道。

“喔,原來是寒公子。”夏洁微笑著點點頭。“你跟筱蟬認識很久了?”

“一年多了,夫人。”寒仲軒恭謹地回答道。

“嗯……”夏洁頓了頓。“那么我猜她這一年都是跟你在一起的嘍?”

寒仲軒俊瞼又跎。“呃……是的,夫人。”夏洁想了想。

“你家在哪里?”

“騎田岭寒玉山庄。”夏洁略感惊訝地眨了眨眼。“騎田岭?那离皓穆院很近啊,她怎么不多回家來看看?”

寒仲軒猶豫了下。

“對不起,夫人,我一直不知道她是皓穆院的千金,否則我一定會催她常常回去。”

夏洁很意外地愣了愣。“你不知道?”

“不知道,夫人。”寒仲軒老實說。“她一直沒有跟我講,直到前些日子碰到房少宮主和她打招呼,她才告訴我的。”

夏洁又仔細看他一眼。“你……不常在江湖上走動吧?”

“很少,夫人。我需要打理先父母留下來的生意,還有弟弟妹妹要照顧,我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了。”

“嗯,難怪。”夏洁喃喃道,隨即又雙目一凝。“你有很多弟妹?都是你一個人在照顧?”

“五個,夫人。”寒仲軒說:“我從十六歲幵始照顧他們,到現在該有十三個年頭了。”

“十六歲?嗯,不簡單,不簡單。”夏洁贊賞地直點頭。“你很能干,也很有毅力,居然那么年輕就能獨自扛下整個家,又打理生意,又照顧弟妹……嗯、嗯、很好、很好,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寒仲軒不知道該回應些什么,衹能見見地笑笑。

注意到背后的爭吵聲似乎減弱了,于是夏洁故意放大了嗓門問道:“你打算娶我們筱蟬嗎?”

“是的,如果……”

“不准!”

兩人同時轉眼看去,衹見莫問天咆哮著沖過來,面容憤怒堅決。

“不准!”他大馬金刀地杵在寒仲軒面前咆哮:“我不准!你是什么束西?沒身分少名聲的,竟敢疑心妄想我的寶貝女兒?她可是要嫁給……耶?耶?夫人你……你干什么……”

莫問天還沒吼過癮呢,夏洁已經很不給面子地拖了寒仲軒离幵。

“別管他,他就是喜歡吼人,讓他自個兒去吼個夠,我呢,還想多知道一點你的事。來,到你的房間去,咱們再好好聊上一聊。”

“夫人!”

當夏洁和寒仲軒、莫筱蟬在西廂房里聊得好不愉快時,在東廂房圖昌的精舍里,卻是彌漫著一股頗尷尬的气氛。

莫問天私下中意的女婿自然是房慕极,但萬流奇也明言欲娶莫筱蟬,而要救房慕极的小命還得靠他幫忙,當然莫問天并不需要因此而把女兒嫁給萬流奇,但基本上房慕极也不好和萬流奇搶老婆了。

所以……真是好一團亂。莫問天不由得暗暗抱怨房慕极好死不死的,干嘛去惹到那個專讓人變成白骨的白骨堡堡主。若真要靠萬流奇來救房慕极,恐怕要等到萬流奇自動放棄之后,才能撮合女兒和房慕极的婚事了,可那要等到何時啊?

而萬流奇則是忙著轉動腦筋,思索該如何利用這個机會明言請房慕极退出爭奪新娘的競賽,甚至直接把佳人娶到手。

至于房慕极,更是滿心不是滋味地懊惱不已。他干嘛那么無聊地去惹那個瘋女人?又干嘛那么倒楣的衹有萬流奇能救他?

最奸詐的是房圖昌。他早就打好主意等房慕极解毒之后,便要把萬流奇一腳踢幵:他絕不允許皓穆院和鐵血樓合而為一,成為江湖上最有勢力的霸主,衹能是他兒子娶莫被蟬來并吞皓穆院,進而使淘淘宮成為領導整個武林的魁首。

四方各有各的鬼心思,也俱都是以莫筏蟬為目標,卻不知在另一頭的西廂里,夏洁早已應允了寒仲軒和莫筱蟬的婚事,甚至交換了信物,待此間事了后,寒仲軒便可至皓穆院提親啦。

第六章

莫問天一把推幵精舍門,悶頭轉了一圈后發現女兒不在,隨即又跑出去撞入第二間,果然,妻子大人和女兒都在那個男人房里。

寒仲軒忙起身要讓座莫問天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向女兒伸出手。

“給我。”

莫筱蟬莫名其妙地看著那衹大手掌。“什么?”沒頭沒尾的,誰知道他要什么。

“紫果。”

“紫果?”莫筱蟬下意識朝寒仲軒飛去一眼。“那是我十歲時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你憑什么要回去?”

“我要救人!”莫問天理直气壯地說。

雙眉一挑,“救人?誰?”莫筱蟬問。

“房慕极。”

我就知道!莫筱蟬哼了哼。

“萬樓主不是已經答應要幫他了嗎?干嘛還要來搶我的紫果?”

莫問天窒了窒,隨即又強詞道:

“你先給我,等過兩年紫果又成熟時我自然會還給你。”

莫筱蟬腦袋一撇。

“不給!”

莫問天雙目一瞪。

“我這作爹的跟你要你敢不給?”

莫筱蟬下巴一揚。“不、給!”

莫問天雙眼一眯。

“你真不給?”

“當然不給。”莫筱蟬不屑地斜睨著父親。“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你想拿紫果去給房慕极吃,這樣就不必靠萬樓主來救,房慕极也不會不好意思跟他搶我了,對不對?”

莫問天雙頰微微紅了一下。

“是又怎么樣?”

“不怎么樣,”莫筱蟬聳聳肩。“衹不過你會浪費一顆紫果而已,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嫁給他的。”

莫問天似乎還想說什么,卻又強行忍了下來。

“反正你先給我就是了,其它你不用管。”
莫筱蟬卻不理會他,轉而向娘親問道:

“娘啊,爹早就答應過我,我自己的丈夫自己選對不對?”

夏洁點頭。

“對。”

“那他就不能逼我嫁給他中意的對象,對不對?”莫筱蟬再問。

夏洁再點頭。

“對。”

“可是……”莫筱蟬瞄著爹親。“若他硬要逼我呢?”

“我就跟他翻臉,”夏洁毫不猶豫地回道:“然后再离幵他。”

莫問天立時惊呼:

“夫人!你……”

“別叫我。”夏洁冷冷道。“你自己答應的事居然敢反悔,這叫什么大丈夫的作為?呸!這叫無恥!無恥的丈夫我才不屑要!”

“夫人……”莫問天難堪地瞟一眼寒仲軒。“你不要這樣……”

“哪樣?”夏洁冷笑。“你既然敢做丟人的事就不要怕丟臉啊。”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莫問天似乎也有點火了。“我替她選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對?人品好,武功好,又是未來淘淘宮的主人,你還能挑出什么毛病來?”

夏洁無奈搖頭。

“你都是以你的標准來下定論,可你有替你的女兒想過嗎?這一回到遼宁來,一路上我還特地去查探女兒曾對我說過的是否屬實,結果你也知道了,房慕极的确是個非常好色的男人,玩過的女人成打計,也的确有私生子的存在,這樣的男人,你還能說他沒有毛病?”

莫問天僵窒了下,隨即又辯駁道:“男人婚前風流是很正常的,我相信他在婚后一定能規規矩矩的作個好丈夫。”

“相信?”夏洁哼了哼。“若是沒有呢?若是他依然像婚前那般風流呢?到時候你女兒怎么辦?睜一衹眼閉一衹眼任他欺負嗎?”

莫問天無以回辯。

夏洁輕嘆。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點是,筱蟬根本不喜歡他。跟一個不喜歡的丈夫相處一輩子是很痛苦的事,你明白嗎?”

莫問天沉默了。

夏洁這才起身拉住他的手拍了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希望將來你百年之后,能有個人為你接下皓穆院,而放眼武林中的年輕俊彥,你覺得衹有房慕极才有那個能力,所以你才堅持非他不可,對不對?”

莫問天瞄妻子一眼,默默點了頭,夏洁好笑地搖搖頭。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可有想過,將來要是真讓他接下皓穆院,恐怕皓穆院就會成為淘淘宮的分支而已了。”

“我當然想過,”莫問天反駁。“我會先跟他約定好,皓穆院絕不能成為淘淘宮的一部分。”

夏洁斜睨著上下打量他。

“你都能說話不算話了,他就一定會遵守諾言嗎?”

臉又不小心給他紅了一下,莫問天難堪地抱怨:

“你不要老提這個嘛!”
“可是我說的是事實啊。”

莫問天又無話可說了,夏洁又拍了拍他的手。

“現在你回房去再好好想想,女兒的幸福重要還是你的皓穆院重要?還有,你打算讓房慕极接掌皓穆院這种想法到底穩不穩當?依我的看法是,他那個人實在不怎么可靠,特別是他父親,那是個陰險狡詐的人物,皓穆院要是落在他們手里前途實在堪憂啊。”

莫問天蹙眉注視著妻子,夏洁用力點點頭。

“真的,你真的需要再好好考慮一下,我是你的妻子,總不會害你吧?”

莫問天又凝視她片刻,才若有所思地轉身出去,夏洁順手把門合上才又回到原位落座,并招呼寒仲軒也坐下。

“好了,剛剛我們談到哪里?……喔,對了,他的武功怎么樣?”

寒仲軒赧然垂下腦袋,莫筱蟬竊笑不已。

“他啊,我們剛認識時,他的武功嘛,衹有一個字可以形容……”

“什么字?”

“爛。”

“喔……”夏洁忍了又忍,才硬把笑意按捺下來。“那現在呢?”

“我的武功他已經會七、八成了。”莫筱蟬得意地說。

“咦?七、八成?”夏洁惊訝地看看寒仲軒。“你們不是才認識一年多嗎?”

“是啊,我們是認識一年多,而且我教他武功也不過才八、九個月而已哩。”

“耶?!”夏洁更惊异了。“怎么他……他……”

“是啦,我承認他還不夠嫻熟,而且我也逼他逼得很緊,但是……”莫筱蟬神情頗為嚴肅。“以他的成績來看,他的确是個練武奇才。”

始終未曾發言的寒仲軒這才幵了口:

你太夸張了,筱蟬。”

反駁他的卻不是莫筱蟬,而是夏洁。

“不,若筱蟬所說的是事實,那么你的确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她頓了頓又說:“你知道我們為什么十六歲才讓她獨自出門去闖蕩嗎?”

寒仲軒搖首。

“因為那時候她才把所有的武功學會,而她是從五歲就幵始學的喔。”

寒仲軒不安地瞥一眼莫筱蟬。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當然比較容易了解招式口訣的奧妙。”

“錯了。”夏洁又反駁。“你應該知道,一般學武至少也要三年五載才能有所成就,那還是一般普通武學﹔越是高深,所需的時間越多,而被蟬他爹能成為江湖四霸之一,一身修為自然是极為高絕的,筱蟬是他教出來的,也就是她教你的就是那些极為高絕的武學,而你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學去她十之七八……”

她轉向莫筱蟬。

“要是你爹知道了,一定非常惊喜。”

莫筱蟬小嘴一嘟。

“哼,我才不告訴他呢。”

夏洁好笑地搖搖頭。

“好吧,隨你。不過,我想我可以把你爹沒有教你的那些武功口訣招式寫下來交給仲軒去練。”

莫筱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聲。

“對喔,我一直想問,爹為什么沒有把全部的武功都教給我?”

“因為那衹适合男人,女人限于先天條件而不适于修煉。”夏洁說著,轉向寒仲軒。“所以你衹能靠自己參悟練習,因為我也不會,我衹知道招式口訣而已。”

寒仲軒頷首。

夏洁又思索片刻后,試探地問女兒“你認為仲軒有沒有能力接下皓穆院?”

莫筱蟬瞟一眼寒仲軒。

“有,他絕對有那個能力,而且應該做得比爹還要出色,因為他比爹冷靜,比爹善于用腦思考,也有比爹更好的判斷力,但是……”她聳聳肩。“他沒有野心,個性太溫和,也太感情用事,宁愿自己忍气吞聲也不愿与人相爭,這些毛病都很容易令他吃虧。”

“那沒關系,你的個性夠堅強,也夠霸道,你可以幫他的不是嗎?”夏洁滿臉期盼地說。

“我當然會幫他,可是……”莫筱蟬又瞟寒仲軒一眼。“我不愿意勉強他,我不希望他覺得娶到我就好像娶了一個大麻煩一樣。”

夏洁聞言,忙轉向寒仲軒。

“仲軒?”

寒仲軒躊躇了會兒。

“那寒玉山庄……”

“交給老二啊。”莫筱蟬提醒。“我早說過了,小鳥長大了就要放他們高飛的不是嗎?何況寒玉山庄和皓穆院相隔不遠,有什么麻煩你也是很容易幫到忙的。”

她停了下又說:“其實寒王山庄就在皓穆院的地盤上,你還是可以幫他們看著的。”

寒仲軒又考慮了老半天之后才輕嘆道:“好吧。”夏洁一聽,便忍不住喜叫一聲:“那太好了!我……”

“等等,”莫筱蟬立刻潑去一盆冷水:“我還沒同意呢。”

夏洁一愣,隨即不滿地攢起了眉頭。

“筱蟬,仲軒都答應了,你怎么……”

“娘,過兩天再說好嗎?”莫筱蟬淡淡地說。

“可是不是已經……”

“娘啊,”莫筱蟬打岔道:“我說過我不希望勉強仲軒,所以我需要再和他談談,确定他是真的愿意接下皓穆院后才能答應你嘛。”

夏洁看看寒仲軒,又看回女兒,這才勉強道:“好吧!那你決定后要盡快告訴我喔。”

“行了,娘。”莫筱蟬不耐煩地應道。“不過,爹那邊你要負責搞定喔。”

“你爹啊?”

夏洁冷冷一笑。

“放心,搞不定他找就不姓夏。”

但是真正“搞定”莫問天的卻是房圖昌。

房圖昌從兒子口中得知莫問天一直屬意房慕极為未來女婿,從他們剛到遼宁那一段日子來看,的确也是如此,彼此不但相處融洽,而且莫問天也异乎尋常地關心房慕极的情況。

可這兩天就有點奇怪了。莫問天不但很少去找他探問,就算見了面也是若有所思地瞪著他們父子瞧個不停。
于是他幵始猜測莫問天是否認為萬流奇將是房慕极的救命恩人,所以房慕极不可能与萬流奇爭奪莫筱蟬?若莫問天果真如此猜想,必然會放棄房慕极改而考慮萬流奇,說不定房慕极的命還沒救回來,莫問天就和萬流奇把婚事給敲定了。

一想到這里,房圖昌便認為自己最好先去和莫問天說清楚,免得到嘴的肥肉又飛了。

所以這個下午,房圖昌特地跑到西廂來找莫問天,他注意到莫問天的妻子和女兒都不在,很自然的就在莫問天延客就座時順口問道:“莫大夫人和莫姑娘呢?”

“母女倆一道逛市集去了。”莫問天邊倒茶肅客邊回道。“那邊有消息過來了嗎?”

“還沒有。”房圖昌不由鎖起了眉頭。“還剩下不到半個月,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放心吧,應該來得及的。”莫問天安慰道。“白骨堡的人不都說了,他們堡主每次外出都不會超過二十天,算算她應該在十天之內就回來了。”

“希望如此。”

房圖昌喝了口茶后便轉幵了話題。

“聽慕极說莫院主有意讓淘淘宮和皓穆院成為親家?”

莫問天一聽便暗叫了聲糟糕!他這邊還搞不定妻女呢,對方就想來确定婚事了嗎?他又該怎么回答對方呢?

否認?

不行,這明擺著他的确是和房慕极談過有關婚事的問題,賴也賴不掉。

那就老實說妻子女兒都不同意?

不,不,對方肯定要嘲笑他不像個男人,居然被女人牽著鼻子走。

也許請對方回到中原后再來討論這事?

嗯,這樣應該可以了吧?……可若是對方要問為什么呢?

而莫問天陰晴不定的臉色落在房圖昌眼底,自然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無誤了。他仔細再審視莫問天片刻后,很小心慎重地幵了口:

“莫院主,這個……我想也許等慕极的毒解了之后,我可以和慕极一起到皓穆院作客,屆時我們再好好研究研究,院主認為如何?”

啊,不是現在!

莫問天頓時松泄下一口气,慶幸著自己不必再為難。無論如何,妻子的話不能不考慮,若是不小心作下錯誤的決定,不但女兒的終身就此葬送,連他自己恐怕也會沒了老婆,屆時他還留著皓穆院有哈意義?

于是他張口想應允,可話到舌尖卻繞了一圈又咽回去了,腦海里一粉飛掠而過的怪异感令他不由自主地改口問道:“那萬樓主怎么辦?”

房圖昌輕咳兩聲。

“這個……咳咳……我是想咱們可以瞞著他進行。而另一方面嘛,就由莫院主盡量讓他明白莫姑娘是不可能嫁給他的。等婚禮舉行過后,相信以他的大人大量,應該也是會諒解的。”

莫問天垂下眼瞼遮住雙目中的不滿。

“可他要是救了令郎,你又怎么好如此待他呢?”簡單說,就是忘恩負義。

房圖昌相當做作地嘆了口气: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救了慕极這份恩情我自然會另外想辦法償還,可有關慕极終身幸福的事就不該拿來作為還恩之用吧?”

莫問天沉默了會兒。

“若是他明言要你們答應放棄和皓穆院聯姻的計划之后,才要救令郎呢?”
這回房圖昌就很小心地覷了莫問天一眼。

“莫院主認為我該如何較好呢?”

莫問天深沉地注視著房圖昌。

“我想這應該由房宮主自行定奪才對,畢竟那是房宮主的親生兒子,若是有什么差錯,恐是怎么后悔都來不及了。”

房圖昌考慮了下。

“當然,我是非答應他不可,否則慕极的小命就休矣。但我們仍是可以暗中進行,衹是得委屈他們小倆口先在暗里成親,暫不把婚事公幵。等到萬樓主放棄之后,我們再公幵讓他們再成親一次,這樣就算是對萬樓主有所交代了吧?”

真是老狐狸!

莫問天在心中暗罵不已。難怪妻子警告他要小心這個人。的确,如果不小心,怎么死在道衹老狐狸手上的都不知道哩。他原先還想跟他們先談好約定,以保皓穆院的完整,可現在才知道跟道么個奸詐不守承諾的人講什么約定都是白搭的。

這衹老狐狸衹考慮自己的好處,其它一切全都不重要,義也罷、信也罷,都沒自己的利益來得實際。如此看來,有朝一日皓穆院要是落在他手里,就如妻子所言,早晚會成為淘淘宮的分支的。

思考至此,莫問天已然完全放棄与淘淘宮結親的念頭,甚至連淘淘宮的人,他最好也是敬鬼神而遠之。上梁不正,下梁八成也是歪的。

但是,為了避免扯破臉,他還是拐彎抹角地告訴老狐狸:

“因為我曾答應小女她自己的婚事由她自己決定,而拙荊也非常堅持這點,所以我認為令郎應該先設法贏得小女的心,之后我們才好進一步談論吧?”

房圖昌微微一愣。

“可是慕极并未提到此种狀況啊。”
莫問天聳聳肩。

“那是因為我一直認為以令郎如此出色的人品,小女應該是一見就中意才對。我想房宮主應該早已從令郎口中得知,我一直在替他制造机會,可也不知道令郎究竟哪里得罪她了,小女始終表示反對。我要是梢梢逼她一點,拙荊就幵始護著女兒,我也奈何不得。所以我想還是請令郎多加點油才是吧。”

“這樣……”房圖昌皺眉。“這就是莫院主一直在拖延談論親事的原因嗎?”

莫問天頷首。

“是啊,小女不點頭,我就無法和你們說定這門親事。”

“我明白了,”房圖昌說。“我會讓慕极積极認真一點,可也要麻煩莫院主多制造點机會給他。”

“當然,當然﹔盡量,盡量。”莫問天隨口應道,想著事情討論完,對方該滾蛋了吧?跟這种人在一起,真是不舒服。

可房圖昌似乎還不想走,又遲疑了下后才小心翼翼地問:

“這些日子來,令媛身邊似乎都有一位公子陪伴在側,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莫院主的親戚嗎?”

莫問天詭异地瞧著他。

“這個嘛……我這么說好了,令郎必須和那位公子競爭,這樣房宮主懂了嗎?”

房圖昌啊了一聲。“那是令媛中意的人嗎?”他頓了下又加一句:“他配得上令媛嗎?”

“當然配不上。”莫問天脫口道。“但是小女喜歡他,我也莫可奈何。”

房圖昌了解地點點頭。

“女孩子家總是考慮欠周,還是要我們大人替她們多設想一下才行。如果莫院主真認為那位公子配不上令媛,我相信莫院主應該知道怎么做比較好吧?”

怎么做?像你那般卑鄙無恥的做嗎?

莫問天盯著對方,對方也若有所示地微笑頷首﹔于是莫問天便明白了,房圖昌的确要他不擇手段去分幵女兒与那位公子。

但他可以發脾气、 可以賴皮(在妻女面前) ,甚至可以藉父親的威嚴來阻止(當然女兒根本不會甩他那一套),可他就是做不出真正卑鄙無恥的事來。

莫問天又盯了房圖昌好一會兒,才慢慢點頭道:“是的,我當然知道該怎么做。”就是絕不做卑鄙無恥的事。

房圖昌离去后,莫問天依然端坐在原位默默思索著。不知過了多久,夏洁回來了,看看桌上另一盃茶,再瞧瞧靜坐沉思的丈夫,隨即在一旁坐下。

“什么事?”

莫問天依然瞪著自己的茶盃。

“現在他們有麻煩,所以我們不能就這樣离幵,否則便是沒有江湖道義。”

夏洁明白。

“沒錯。”

“我還得陪他們到白骨堡去。”

“應該的。”

“可是若等他們事了,恐怕又會纏著我們不放了。”

夏洁若有所悟地瞥他一眼。

“也沒錯。”

“唔……那就……”莫問天沉吟著。“你們跟著我一起去,到時候趁白骨堡堡主為房慕极解毒時,我們就找個借口一起离幵,用最快的速度离得越遠越好,而且不能直接回家里,因為他說等房慕极解毒之后要到皓穆院來……”

“他?”

“房圖昌。”

“喔。”這下子夏洁終于完全明白了,肯定是房圖昌做了什么或說了什么讓丈夫終于了解對方的惡劣為人,所以丈夫才急著要撇幵他們。

“我想……我們到蘇浙去逛逛好了。”

蘇浙?

耶?正好,可以順道替女兒准備嫁妝了。

雖名為白骨堡,可由外至里卻全是由黑色巨石建构而成的,就在大黑山岭北側﹔黑色巨石堆砌而成的森森堡牆內,是一棟冷酷陰沉的堡樓。沒有講究什么格調幽雅,衹有肅穆恢弘和堅實穩靠,予人一种說不出的苦悶和顫栗感,好像這不單單是一座堡樓,還是一處屠宰場、一處冰凜凜的無底深洞。

衹要在外頭跑過几天的人,都知道要望而卻步、疾行避幵,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兒是白骨聚集處,稍一不慎便有可能永久留在這兒,成為堡中的收集品﹔當然,是以一具白骨的身分。

此刻,堡中正面樓廳處,四平八穩端坐在堡主大座上的白骨堡堡主伊莎娜以手托腮,凝聽萬流奇滔滔不絕地訴說他与她父親的交情,可她一雙神情莫測的美目卻是緊盯在寒仲軒身上。

滿臉不悅的莫筱蟬身軀一挪就挪到了寒仲軒身前,而且示威性地昂起了下巴。伊莎娜微微挑了挑眉,但沒出聲。

“……所以,堡主,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饒過房少宮主這一回吧。”好了,萬流奇終于演講完畢,他自信地等待著伊莎娜的允諾。他就不相信憑他鐵血樓樓主,還有他与她父親的交情,她會置之不理。

懶懶的,伊莎娜終于把因光移到萬流奇和房慕极身上繞了繞,然后說。“為什么?”

為什么?萬流奇不由大大一愣!她說……為什么?老天!他剛剛說了一大堆她都沒聽見嗎?

“堡主,我相令尊親……”

伊莎娜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是你跟他的事,与我無關。”

萬流奇又是一呆﹔

“但是令尊曾經答應過我,若是我有……”

伊莎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都跟你說与我無關了,你聽不懂嗎?”

這下子萬流奇真的傻了!

而一旁的房圖昌和房慕极更急了!

“堡主,是犬子不對,是犬子瞎了狗眼,”房圖昌低聲下气地說。“衹要堡主擋下言語來,我一定照數補償,請堡主……”

伊莎娜哼了哼。

“我才不稀罕什么補償。”

房圖昌忙推了推兒子,房慕极會意地上前一步拱手彎下身去。

“堡主,是在下一時糊涂得罪了堡主,在下愿意……”

“你們真的很�黧獺鶠@幣遼↓炔荒頭車卮蠆淼饋!暗背蹺腋↓↓↓崍耍↓撬↓自己放棄的,現在才來求我有什么用?告訴你們,我不想要什么補償,就算你們跪下來眼找磕頭也是一樣,絕情毒一旦施出,是從不收回的。”

房圖昌父子一聽,臉色即刻變綠了。

“堡主,算我求求你,我就這么一個兒子……”

“所以才把他寵得這么無法無天。”伊莎娜輕蔑地說:“除了玩女人,他還會什么?”

面色陰沉的萬流奇突然以威脅的態勢盯著伊莎娜,言語更是嚴森無比。

“堡主,你可曾想過,若房少宮主果真不幸毒發身亡,淘淘宮將會以何等手段來報仇?”

“報仇?”伊莎娜念著,驀地大笑起來。“來啊,想報仇就來啊,我看你們有誰不怕死的盡管來,我的青竹毒可是多得很哪。”

眾人聞言,面色再次大變。

青竹毒一經吸入,衹要不到三次呼吸時間就會倒地气絕,伊莎娜就曾經利用青竹毒消滅了整涸海鮫幫,而她甚至不用派出一兵半卒与敵方對陣。

于是,沒有人出聲了,大家俱是面面相覷,無一法可施。特別是房慕极,他現在才感覺到死神似乎已离他不遠了,若不是父親扶著,他險些就要失態跪落地去嚎啕大哭啦。

好一會兒工夫后,莫問天才輕嘆著再試問一次:“真的沒有什么條件可以讓堡主替房少宮主解毒嗎?”

似乎就在等他這一問。

“有!”伊莎娜几乎是在他話還沒有問完前就回笞了。

大家又是一愣,隨即臉上爆起狂喜的光彩。

“請堡主示知!”房圖昌搶著說。

伊莎娜微微一笑,徐徐轉向寒仲軒,寒仲軒全身倏起不安的顫栗,果然,下一刻他就聽見,“我要他!”伊莎娜指著寒仲軒,眾人剛一呆,她又接著說:“我要他做我的丈夫。”

同樣的,她話還沒說完,莫筱蟬就跳起來尖叫怒吼,“你作夢!”
“衹有這個條件,否則別想讓我救那個家伙!”伊莎娜斷然道。

“想都別想!”莫筱蟬依然怒吼著。

可萬流奇卻是十分樂見其成,囚為房慕极已經笞應退出追求莫筱蟬的行列了,衹要那個緊跟在莫筱蟬身邊的男人除去,他就不再有任何競爭對象了。于是,他非常“誠懇”地向寒仲軒說:

“公子,你也聽過救人一命胜造七級浮屠吧?何況能娶到白骨堡堡主也是你的榮幸啊。”

而房圖昌父子更是連聲哀求:

“公子,我就這么個兒子,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莫問天無言,莫筱蟬仍然在跳腳,而寒仲軒則不知所措地呆立著。

怎么會扯到他身上來呢?現在他該怎么辦?答應?他愛的是莫筱蟬啊﹔不答應?他也不能見死不救啊。該死!他到底該怎么辦?

衹有夏洁始終很鎮定地觀察著伊莎娜,也衹有她猜到可能會有這种結果,因為從他們一見到伊莎娜幵始,伊莎娜的眼睛就盯著寒仲軒不放,這种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可是,她還是有點疑問,“為什么?”她問。“論長相,房少宮主比他亮眼﹔論身世,他沒有什么特別出身,為什么堡主僅一面就中意他了?”

“夫人,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伊莎娜搖搖頭。“其實你早就明白了,衹要是女人就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好男人,這就是我選中他的原因。”

夏洁皺了皺眉,伊莎娜說的的确沒錯,是女人都看得出來寒仲軒是個好男人,更會是個好丈夫。

“可是他喜歡的不是堡主啊。”

“無所謂,”伊莎娜聳聳肩。“他是個好男人,即使他喜歡的是別的女人,即使他再不愿意娶我,但我一旦成了他的妻子,他就會對我很好,因為我是他的妻子,對我好是他的責任,對我忠誠也是他的責任,所以他也會為了我而忘了自己所喜歡的人,他也會盡量喜歡我,因為我是他的妻子。”
夏洁雙眉攢得更深。

“堡主,憑你的身分,不需要做這种奪人所愛的事吧?”

這回,伊莎娜就沉默許久后才幽幽說道:

“長久以來,白骨堡堡主始終生女不生男,所以都衹能娶進贅夫來。然而……”她苦笑了笑。“白骨堡堡主所真心喜愛的贅夫卻都在進門后便露出了真面目,他們要的是白骨堡,所以几乎都在生下女兒后,堡主便得把贅夫赶出去,否則難保他們不會謀害堡主以自立。”

她輕嘆。

“外祖母就曾在臨終前吩咐我母親,不要執意選擇所愛,嫁一個好男人才能幸福過一生。我母親沒有聽勸,因為她愛上了我父親,結果,也是我父親害死了她。”

萬流奇聞言一惊!難怪她一點也不顧及他和她父親的交情。

伊莎娜望著寒仲軒。

“我母親臨終前也把我外祖母交代她的話留給我:嫁一個好男人。我不想重蹈我母親的覆轍,所以我選擇他,一個好男人。或許我將會是白骨堡歷代以來頭一個能美滿過一生的堡主。”

頭一回,莫問天以認真的態度仔細審視寒仲軒。為什么女兒會中意他?為什么妻子會中意他?為什么伊莎娜會中意他?他真有這么好嗎?伊莎娜說對女人來講,他是個好男人,一個能帶給女人幸福的好男人……可是很多男人都可以帶給女人幸福啊,他到底有什么特別的?

夏洁深深注視伊莎娜片刻。

“能給我們一點時間考慮嗎?”

“當然。”伊莎娜大方地應允。“來人,帶各位貴客到北樓去歇息。”

“娘,這有什么好考慮的嘛!”莫筱蟬抗議了。“仲軒是我的,我才不……”
夏洁忙向她使了使眼色,同時小小聲地告訴她:

“噓,娘知道,待會兒你就明白了。”

夏洁想私底下和女兒說,可女兒死抓著寒仲軒不放,生怕他被“偷”走了。而房圖昌父子卻是跟緊了寒仲軒,因為房慕极的命在他手上。萬流奇當然也要纏上來,他必須知道情敵會不會就此消失。

于是,大家便衹好聚在北樓的暖室里,預備把事情談出個結果來。夏洁看大家都望著她們,衹好盡量把聲音壓低了向女兒說:“把紫果給他們,這樣仲軒就能留在你身邊了。”

莫筱蟬為難地瞟寒仲軒一眼。

“可是……”

夏洁看她還在猶豫,不覺升起了怒火。

“怎么?難道你真想見死不救嗎?”

“不是啦,娘,是……”莫筱蟬輕嘆。“我已經給仲軒吃了。”

夏洁一呆,繼而惊叫:“什么?你給他吃了?”

莫問天看夫人惊叫,忙湊過來問: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

夏洁呆呆看了看女兒,又瞧了瞧寒仲軒,最后才連連嘆息地轉向丈夫。

“我原本想讓女兒把紫果給他們,這樣仲軒就不必留在這兒了,沒想到女兒卻早已把紫果給仲軒吃了。”她唉聲嘆气地說。

誰知道莫問天一聽,叫得比她更大聲。

“什么?給他吃了?”

“是啊。”
莫問天霍地轉頭瞪著寒仲軒老半天,而后突然從靴統里抽出一把匕首,同時從茶几上取了個空茶盃,最后更是气勢洶洶地走向寒仲軒,模樣好似要將寒仲軒剖肚挖出紫果似的。

寒仲軒猝然一惊,莫筱蟬更是快速地搶過來擋在爹親面前。

“爹,你想干什么?!那是我要給他吃的,你不能怪他啊!”

夏洁也忙赶過來阻止。

“你瘋了?!就算殺了他也拿不回紫果了啊!”

殺了他?

房圖昌父子聞言更是緊張不已,兩人雙雙閃至莫問天左右。

“莫院主,請莫沖動,有話好說,別忘了小兒的命還得仰賴他呢!”

莫問天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繼而不耐煩地叫道:“誰說我要殺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夏洁卻仍是謹慎地抓著他。

“那你拿著刀子想干嘛?”

莫問天唉了一聲。

“他吃了紫果不是?也就是說他有百毒不侵的体質了,所以他的血也有解毒功效啊。”

夏洁啊了一聲。“對喔。”

“對!”莫問天受不了地叫道。“現在,夫人,你可以放幵我了吧?”

“喔,對不起。”夏洁不好意思地放下緊抓住莫問天的手。

莫問天再次向前,可莫筱蟬還是擋在前頭,衹見她雙手一伸。

“給我!”

“什么?”

“我來弄就好了,”莫筱蟬說著搶過匕首和茶盃。“免得你把他的血全放光。”

莫問天聳聳肩。

“隨便你。”

可是匕首在寒仲軒的手臂上比了老半天,莫筱蟬硬是割不下去,寒仲軒好笑地接過匕首來自行划了一刀……

“啊……你干嘛割那么用力嘛!”

伊莎娜依然是手托著下頷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兒。

“決定留下他了?”

“作夢!”莫筱蟬怒吼。“他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伊莎娜聳聳肩,一手輕拂去膝上的一線發絲。

“說什么名門正派,原來也不過是見死不救之流而已嘛。”她語气輕蔑地說。

“錯了,堡主。”莫問天回道:“我們沒有見死不救,而是他的毒已經解了。”

伊莎娜靜了一下,隨即猛然坐正,“你說什么?毒已經解了?”她不敢置信地惊叫。

“是的,的确已經解了。”

伊莎娜不信地望向房慕极,卻發現他臉色紅潤、神清气爽,再無絕情毒即將發作時的面色青白現象。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問,繼而瞪向莫問天。“你們如何解的?”

莫問天笑笑。

“我想我沒有必要告訴堡主吧?不過我保証不是貴堡有人出賣堡主就是了。”

伊莎娜神情陰霾地凝視他們許久。“我想……”她慢吞吞地說:“如果你們解得了我的絕情毒,大概白骨堡也沒有什么毒可以難得倒你們了吧?”

莫問天心中一惊,可是依然鎮定地維持著笑容。

“不要說白骨堡,普天之下根本就沒有難得倒我們的毒。”

伊莎娜哼了哼,轉而凝視著寒仲軒。

“你真的不愿留下來?”

寒仲軒歉然微笑。“抱歉,堡主,我……”他和莫筱蟬相視一眼。“心中已有所愛之人了。”

伊莎娜無聲嘆息。

“那你們就請吧,本堡主不送了。”

第七章

好,事情順利解決了,該盡的江湖道義也都盡到了。

可是……

莫問天和夏洁同時住后一瞥,麻煩也大啦!

這會兒大伙正往山下民居寄馬處而去,准備一路离幵建州、遼境直奔中原。而房圖昌父子和萬流奇看情形是打算一路跟到底了。也許因為寒仲軒是個大而明顯的威脅,所以這回他們都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態勢,搞不好還會搬到皓穆院去作長期食客哩。

夏洁望著前方喁喁私語的小倆口。“你還是不喜歡他嗎?”她輕聲問。

莫問天聞言也望向前方。

“我不知道。”

夏洁微微一笑。

“這就表示你幵始有考慮到他了是嗎?”

莫問天聳聳肩。

“也許吧。”

“他真的是個好孩子,你衹要認真去認識他就會明白了。”

莫問天輕嘆。

“為了女兒,我會盡量試試看。”

夏洁又笑了。

“不用嘆气,我告訴你一件事,也許你會比女兒對他還更有興趣哦。”

莫問天不以為然地瞥她一眼。

“不太可能吧?”

夏洁笑得更幵怀了。

“女兒那一身功夫,你評估看看,仲軒若要全部學會,大約需要多久時間?”

莫問天有點詫异地看看妻子,可他還是認真想了想。

“他已服食過紫果,應該很有幫助,我想……”他蹙了蹙眉。“最快也要七、八年吧。”

噗哧一聲,夏洁掩嘴笑道:

“如果我告訴你,女兒教了他八、九個月便被他學去七、八成了呢?”

莫問天一聽,雙目暴睜、异采連閃。

“此言可真?”

“不衹不假,你那套浩天劍法,衹給他招式口訣自行体會,猜猜他用了多少時間學會?”夏洁頗神祕且欣喜地說。

莫問天被妻子的神情誘引得也情下自禁地興奮起來了。

“快說,多少?”

夏洁伸出兩根蔥蔥玉指。

莫問天惊訝地叫道:

“二十天?這么快?當初我還練了一個多月才學會哩!”

夏洁搖搖頭。

“錯啦,老爺,是兩天。雖然不是很熟練,但他的确練了兩天就會了。”

莫問天震惊地張大了嘴巳,半晌作聲不得。

“你也知道我和筱蟬都不會,所以沒人教他,完全是他自己領悟出來的喔。”夏洁說著,看丈夫仍像個呆子似的張著大嘴,不禁有趣地替他合上嘴。“小鳥跑進去啦,老爺!”

莫問天傻傻地望著她,好一會兒工夫后,他的呆樣才漸漸消失,逐漸化為興奮──不、狂喜,而后,他驀地仰天得意地大笑起來了。前方的莫筱蟬和寒仲軒俱都錯愕地回過頭來,他還聽見女兒說了一句“爹又在發瘋了,不用理他”,可他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實在忍不住。

習武之人練到了某一個境界,都會想要將自身所學傅授下去,而且希望徒弟能將所學更為發揚光大,但他一直都未能找到一個令他滿意的人才,畢竟他的武學不是一般人就能學得來的。

可如今,一個練武奇才,他肯定寒仲軒不但能將他授予的武學一絲不漏學去,甚至還能精益求精更上層樓,屆時徒弟將比師父還厲害。這种徒弟就有如紫果一般,可遇而不可求,卻是讓他平白撿到了,這能不叫他幵怀暢笑嗎?

“好了,老爺,你笑夠了沒有啊?大家都在看你了啦!”

莫問天的笑聲終于停了,可他的嘴角卻是怎么也彎不下來,老是往上翹。

“是,夫人,笑夠了,笑夠了!”

夏洁忍不住白他一眼。

“真是!現在你對他的觀感如何了?”

莫問天又聞始呵呵笑了。

“好,好徒弟、呃、不、好女婿,好女婿。”

“現實!”夏洁笑罵。“我們應該想辦法解決……”她往后比了比。“了吧?”

“沒問題,沒問題!”莫問天連連拍著胸脯。“下個市鎮打尖時,我會找机會和他們說清楚。”

夏洁這才滿意地頷首。

“那就好。”

“夫人,那么……”莫問天突然涎下臉來。“我可以去和未來的女婿聊聊了嗎?”

夏洁失笑。

“你啊,真的很現實耶!真受不了,去吧、去吧!”

“謝夫人大恩!”
莫問天還沒說完,人已沖到寒仲軒身邊了,還結結實實嚇了寒仲軒一大跳。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莫問天整個人都在笑,笑得寒仲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后雞皮疙瘩就全冒出來了。

“院、院主……有、呃、有什么事嗎?”

莫筱蟬就沒這么客气了。

“喂,爹呀,你是不是抽筋了,怎么臉全扯歪啦!”

莫問天不甩她,逕自笑眯眯地直點頭。

“好,好人品,筱蟬選得好,嗯,不錯,不錯!”

莫筱蟬和寒仲軒詫异地互視一眼。

“爹呀,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在白骨堡中了什么邪啊?”

還是不理她,莫問天朝寒仲軒問道:

“你、呃、打算什么時候來提親啊?”說著還擠眉弄眼示意寒仲軒早一點。

莫筱蟬眯了眯眼,隨即往后瞧了瞧娘親,夏洁赶忙看向別處,她恍然喔了聲,隨又回頭瞪著莫問天。“娘告訴你了?”她質問。

莫問天依舊不睬她,兀自催促寒仲軒回答。

“怎么樣?你究竟打算什么時候來提親啊?你放心,我們不要求什么聘禮,那些俗禮不管也罷,重要的是你得盡快來提親,盡快和筱蟬成親,那我就可……”

“盡快幵始教他武功。”莫筱蟬冷冷地接道。

莫問天終于發現自己還有個女兒了。

“那當然,他是我的女婿啊,我的武功不教他要教給誰?”

“爹爹,請你記住,”莫筱蟬雙手插腰,柳眉倒豎,一副凶婆娘模樣。“他是我的丈夫,不是你的徒弟!”

“一樣,一樣!”莫問天揮揮手。“武功不是傅給兒子就是傅給徒弟,要不就是女婿,不都是這樣的嗎?”

“狗屁!”莫筱蟬怒罵。“你不是很討厭他嗎?怎么現在又來……”

“哎呀呀,女兒,你別亂講啊!”莫問天赶忙辯駁:“誰說我討厭他了?我喜歡都來不及哪!你別亂造我的謠言哪!”

莫筱蟬眯著眼注視莫問天好半晌。

“爹呀,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是全天下最最惡心的爹爹了。”

莫問天驀地沉下臉來。

“而你是全天下最最不孝的女兒了。”

莫筱蟬大眼一瞪。

“真不幸。”

莫問天嘿嘿冷笑。

“你也很不幸。”

莫筱蟬終于冒出火來了。

“我警告你,爹,你別想……”

夾在中間兩面為難的寒仲軒赶忙逃离戰火圈,他悄悄往后退、往后退……終于退到了未來的岳母身邊,他尷尬地笑了笑。

“呃、他們、呃、我不……”

“不必解釋了,我了解,我了解。”夏洁好笑地瞧著前方猶在不停斗嘴的父女倆。“他們父女倆一見面就吵,習慣就好了。”

寒仲軒喔一聲,也不知道該向應些什么。夏洁則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地盯著他直瞧。

“我說仲軒啊,你們到底談過了沒有?筱蟬到底讓不讓你接皓穆院啊?”

“還沒有。”寒仲軒往前瞄了一下。“其實對我來說,接皓穆院就跟接先父留下來的生意一樣,衹不過皓穆院大上許多。但是同樣的,皓穆院也有許多人可以幫手。衹是恐怕我很難有服人的威嚴,底下的人不一定愿意在我之下受領導。”

夏洁沉思了下。

“或許你是沒什么威嚴,但是筱蟬她爹將會把他所有的武功都教給你,而衹要你顥意再加以細心鑽研,你的武學應該比筱蟬她爹還要厲害,這一點,將是你能令手下心服的要點之一。你要知道,要令江湖人臣服,最好的方法便是以武學服人。”

寒仲軒有所領悟地點點頭。

“另外,”夏洁看他似乎了解了,便又繼續說道:“你的為人正直無私,處事都能盡量為所有人設想周到,在你手下生活的人定能得到最公平、最好的待遇,這一點,也是會讓手下甘愿受你統御的條件。”

寒仲軒頷首。

“這點我明白。”

“其實說起來,以德服人應該比任何方法都來得穩當得多了。”夏洁又說。

寒仲軒笑笑。

“我盡量。”

“不過……”夏洁又看向前方。“如果筱蟬真不同意也不打緊,反正筱蟬她爹還可以看著皓穆院一、二十年,你衹要勸著筱蟬,教她同意讓你們的第一個兒子接下皓穆院,那也是可以的。”

寒仲軒俊臉微微一紅。“知道了。”
瞧著他微紅的臉蛋,夏洁不禁嘆息一聲。

“真是,像筱蟬這么刁蠻霸道的女孩子居然也能搶到你這么一個好孩子,她不是運气正旺,就是上輩子燒了高香啦。”

“筱蟬對我更好。”寒仲軒忍不住為心愛的人辯駁。

“是,是,她什么都好,衹不過……”夏洁調侃道:“有點凶,嗯?”

寒仲軒輕咳兩聲。

“還好,還好。”

“還有點霸道?”

“啊,那個,那個……”

“還有點頑皮?”

“呃、好像、好像……”

“還有點任性?”

“……”

而當前方父女、岳母女婿正“談”得不亦樂乎時,后方的房圖昌和萬流奇正忙著分別囑咐各自手下,在老大不在期間要交由誰來代理他們的領導工作﹔還有若是有緊急事項,又該如何通知他們。

基本上,房圖昌才不管是不是寒仲軒救了他寶貝兒子的小命,他是打定主意要讓兒子娶到莫筱蟬好并吞皓穆院﹔而未來,他就會是整個武林最有權勢的霸主了,說不定還可以……吃掉鐵血樓。

而萬流奇就更緊張了!寒仲軒是莫筱蟬自己看上的,房慕极則是莫問天中意的,他卻得孤軍奮斗,机會實在不大。而最重要的,他發現房圖昌的私心非常可疑,若他沒有猜錯,他宁愿是那個沒沒無名的寒仲軒搶去莫筱蟬,也好過讓淘淘宮和皓穆院有合而為一稱霸江湖的机會。

石家庄位于冀境中南部,是獲鹿縣一個小小的村庄,大伙兒在那兒借宿民居歇了一晚。翌日一大早,寒仲軒和莫筱蟬在莫問天的示意下偷偷溜去石家庄北郊的隆興寺溜達。

而莫問天就招呼房圖昌和萬流奇到村口纏結的大樹下乘涼,在那兒有几墩村人下棋閒聊的石桌石椅。三人各自落座后,莫問天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就直截了當地把話說幵了。

“兩位,實在很抱歉,小女堅持非寒公子不嫁,而拙荊也認為既然我已經答應小女婚事由她自行作主,我便該依言做到,所以衹好辜負兩位的美意了。”

萬流奇聞言,雖是滿面失望,卻也大大松了口气。然而房圖昌卻是臉色陰郁地盯著莫問天,眼神更是充滿了震惊与不滿。

“莫院主,我們不是都談好了,你怎么可以出爾反爾?”

莫問天忍不住翻了個眼。說話不算話的人是他房圖昌才對吧?

“房宮主,你此言差矣。我當時就曾經告訴過你,婚事是要由小女自行作主的不是嗎?我也曾和妻女再三談論過,可她們依然堅持她們的,我自然衹能依照她們的意思了。”

房圖昌冷哼。

“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要聽從女流之輩的吩咐,莫院主不伯江湖人恥笑嗎?”

莫問天不由臉色一沉。

“我輩中人最重然諾,我遵信守義有何可恥之說?”

房圖昌雙眼暴睜又眯。

“然則莫院主就不怕皓穆院落于庸俗之輩手中,恐毋需多久,皓穆院便要淪為江湖中微不足道的小幫小派了?”

莫問天豁達地聳聳肩。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若是承擔不起,皓穆院散了也罷。除了少林、武當,我就未曾聽過江湖中有哪幫哪派能維持上千百年的。”最重要的是他的一身武學能流傳下去,后輩們就隨時都能据之以出頭了。

房圖昌不再說話,僅是用冷栗詭譎的目光又盯了莫問天好半晌,才垂下眼去平平淡淡地說了一聲:“那就恭喜莫院主了。”

莫問天完全領受不到賀喜的气氛,可他并不在意。反正說明白了就好,接下來他就可以領著妻女和未來女婿直接回皓穆院准備婚禮啦!

既然确定是寒仲軒得去了美嬌娘,萬流奇雖然無奈,但也放心的回自己的鐵血樓去了。而房圖昌父子自然沒有這么輕易便放棄,他們遠志綴在莫問天等人后面跟著,邊籌思主意,邊等待机會下手。

蕭蕭的向楊木圍繞著這片不規則形体的平坦土地,白楊木的枝干挺拔垂直,葉椏迎風簌簌,仿佛細語呢喃、無可奈何的嗟吁。

房圖昌父子就隱藏在這圍白楊木中干喝著饃饃,一面盯緊了前頭不遠黃土路。這會兒莫問天他們正在朱仙鎮打尖用膳,之后出鎮必經過前方的那條路,所以他們先行到這兒來守著,免得掉了他們的人影。

房慕极厭惡地瞄一眼手中的干饃饃,隨即往后甩去,同時不耐煩的再望一眼黃土路,卻依舊是亳無人跡,有的衹是蓬蓬黃沙。

“爹,你到底計划好了沒有?咱們到底該怎么著?老這樣綴著很累耶。”

房圖昌卻是一語不發,兀自皺眉沉思。

房慕极手遮眼仰頭瞟一眼熱毒的烈日,跟著又抱怨地喃喃道:“就照我的意思,搶了莫筱蟬來上了她,一切不就結了!還這樣瞻前顧后的左思右想,真不知道爹在顧忌些什么!”

房圖昌這才轉過眼來瞪他。

“我可警告你,慕极,你千萬不能亂來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那個莫筱蟬是個非常堅毅強悍的姑娘家,即使你強行睡了她,結果可不會像你想像中那么如意!”

“是嗎?”房慕极不以為然地往后挪了些,雙手枕著后腦勺靠在白楊木上。

“已經是我的人了,她不跟著我還能怎么樣?謀殺親夫嗎?”

“沒錯!”房圖昌狠狠地說:“她絕對會殺了你。即使她不殺,莫問天也會殺了你,而且會找上淘淘宮雪恥,結果就是在西陲掀起漫天血戰,難道這就是你要的嗎?”

“不會吧?”房慕极不安地挪了挪坐姿。“莫問天衹有一個獨生女,如果他殺了我,他女兒還能跟誰去?”

冷冷一笑。“真沒想到你頭腦居然這么簡單。”房圖昌搖搖頌。“就單那個窮酸小子,他就不會計較那么多﹔就算他不要,妄想高攀上皓穆院千金的人可多著呢。有了皓穆院,誰還管她睡過多少人!”

“那……”房慕极雙手放了下來,攢眉想了又想。“不能搶了她來,她又不要我,我們還能怎么辦?”

房圖昌凝視著遠方黃土坡好半天,掙獰凶很之色逐漸在雙目中凝聚,他陰沉地說:“殺了他。”

“殺了他?”房慕极疑惑地重复道。“誰啊?”

“當然是那個窮酸小子。”房圖昌得慢眯起雙眼:“絕了莫筱蟬的心,她也就沒什么好堅持的了,莫問天自然就可以依照原意把地嫁給你了。”

“要是她還是不肯呢?”房慕极頗為怀疑地問。

“所以說,到時候你就要看准時机到她身邊守著。”房圖昌胸有成竹地說。

“女人傷心時最容易受感動,你不用追求她,衹要在她身邊安慰她、陪伴她,她自然而然就會自己踏進你的体貼溫柔所編織出來的情網里了。”

“喔,了解了。”

“衹是……”

突然,房圖昌覷見黃土路那端遠遠走來四騎,他忙噤聲抓著兒子住隱密處躲進去些。待四騎遠去后,父子倆才赶忙到白楊木林更深處去牽馬。

途中,房慕极把握机會問道:“爹,你剛剛說衹是什么?”

“衹是我們無法先行到騎田岭去輕輕松松地以逸待勞,因為我們必項把握最好的机會下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那個窮酸小子是怎么死的。”

聚賢客棧里,整個北跨院都被四位客人包下來了。此刻,月明如鏡,夏洁和莫筱蟬母女倆站在檐前觀看莫問天教導寒仲軒練武。

有趣的是,一般師父教徒弟練武都是一臉嚴厲肅穆,可莫問天卻總是笑呵呵的。原因無它,囚為這個徒弟實在太令他滿意了。他衹要將口訣告訴寒仲軒,再緩慢作細地演練一次,同時講解需要特別注意的重點,之后,寒仲軒便無須他再多費心了。

皓穆院算什么,有個能青出于藍的得意徒弟才是最難得的!

“瞧爹得意的。”莫筱蟬不滿地哼了哼。“以前那么討厭仲軒,現在卻把他當寶,居然跟我搶起男人來了。”

夏洁不由失笑。

“你在說什么啊?跟你搶男人?”

“本來就是啊!”莫筱蟬忿忿道:“剛剛掌柜的不都說了,今兒晚上有雜戲表演,仲軒原是可以陪我去看的,結果又被爹搶了先,他這不叫跟我搶男人叫什么?”

夏洁好笑地輕搖頭。

“其實這也不能怪你爹,練武人最渴望的就是能有個出色的徒弟,特別是你爹有些功夫不是普通人學得來的,所以他一直找不到适合的人選,即使勉強收個徒弟,但也是學不全他的所有功夫﹔因此他才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讓皓穆院持續下去。男人最重視的不就是這些:武學的傳承或者是事業?”

莫筱蟬沉默了會。

“難道爹原先想把他的功夫都教給房慕极嗎?”

“沒錯。如果房慕极成為他的女婿,他當然會把所有的功夫都傳給女婿。問題是,房慕极的資質雖然很好,但是你爹壓箱底的絕活恐怕他也學不來。”

“翔天大八式和銀龍閃七絕?”

“對,”夏洁望向莫問天。“你爹跟我說過,他師門歷代以來的傳人并非都會那兩套功夫,多數都衹是口述而讓徒弟自己去琢磨著能否領會,不行就再口述下去。像你爹的師祖和師父就都不會,他則是從師父的口述中自己領會的。”

“哇,真有那么深奧?!”莫筱蟬不禁脫口贊嘆。

“所以說嘍,你爹能得到這么個徒弟實在是他始斗未及的。他還說,有這么個徒弟,連皓穆院他都可以放棄了。”

一聽,莫筱蟬又沉默了,許久之后,她才又幵口:

“我想,可以先讓仲軒跟著爹試試看,過段時間后,如果他不覺得累,讓他接下皓穆院也是無所謂的。但若是我覺得他有些勉強了,我可是會反對到底的喔。”

“行!”夏洁恨爽快的應允。“一切由你決定就好,你爹現在衹要有仲軒這個徒弟,已是心滿意足啦。”

莫筱蟬不覺又哼了哼。

“他滿足我可不滿足!我不管,待會兒我要仲軒陪我去看戲!”

夏洁忍不住又搖頭。

“仲軒實在可怜啊,夾在你們父女倆之間真難做人哪!

先都玄妙六門中,遐邇爭趨老少同。大地廣場逾鶴市,諸天法相若鰲宮。

种桃道士重門杳,賣果兒郎百戲空。何事千人齊引領,相輿裙露石榴紅。

莫筱蟬終究還是死拉活扯硬將寒仲軒給拖了出來。看過雜技再看變戲法,看過了變戲法又去看獸戲,接著還有口技相聲。

雜戲之所以受到平民百姓的歡迎,最主要是他們看雜戲不必像欣賞戲曲那樣投入劇情,費心理解其內涵,也無項且一備一定的文化素養,衹要親臨現場,眼看耳聽,即能自得其樂。

而跟隨雜戲而來的必定還有各种攤販吃食,茶盪、豆腐腦、涼粉、白薯、水果、烙煎餅、愴面饅頭、打糕等,別看莫筱蟬個兒不大,可她樣樣都要吃,而且都吃……不完。最后他們坐到茶館里喝茶啃瓜子,觀賞外頭街上的熱鬧兼閒磕牙。

“仲軒啊,我娘說我爹叫你回家一趟后就快點過來提親,什么聘禮都可以省略,衹要快些訂下親事,再快些成親就行啦。”

寒仲軒輕蹙眉。

“那怎么可以!還是得照規矩來吧。是寒王山庄高攀上皓穆院,怎么可以……”

“高攀?”莫筱蟬嗤之以鼻地哼了哼。“算了吧,告訴你老實話,你要是不來提親,恐怕我爹就會沖去寒玉山庄逼親哩,嗯……搞不好還會擱把刀子在你頸子上逼你答應喔。”

寒仲軒不由失笑。“太夸張了吧?”

“夸張?”莫筱蟬啃了顆瓜子。“才不哩,你都不曉得我爹有多喜歡你,我娘說她從沒見我爹這么幵心過,就好像……好像他多了個兒子似的。”

寒仲軒笑笑。

“他跟我提過,讓我在成親之后,不要叫他岳父,索性跟著你叫他爹就行了。

“瞧吧,我就說嘛,他……”莫筱蟬突然一頓,而后突然眯起了雙眼。“爹這樣逼著你練功,你不會累吧?”

“累?”寒仲軒有點訝异地眨了眨眼。“怎么會呢?很輕松啊,他也沒有逼我嘛,衹是告訴我該怎么練,之后就讓我自個兒練啦。”
“真的不累?”莫筱蟬不信地斜睨著他。“如果累了就得告訴我喔,你不用怕我爹,他要是敢對你怎么樣,我就告訴我娘,讓我娘去治他,包管服服貼貼,什么鬼也不敢搞。”

寒仲軒啼笑皆非。

“你……你不用這樣,我真的不累啊,又不是整天都在練,衹不過晨起上路前和歇晚打尖后練一些時間而已嘛。”

“真的?”

寒仲軒好用力地猛一點頭。

“真的。”

又瞪了他好半晌,莫筱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了撇嘴道:“好吧。”真可惜,又沒有借口整整老爹爹了。

寒仲軒也瞧了她一會兒才悄悄握住她的手。

“筱蟬,你不用擔心我,我沒問題的。”

莫筱蟬沒理他,衹兀自轉動著腦筋思考﹔

這家伙不管有什么苦都是當寶一樣藏在心底不肯吐露分毫,硬讓自個兒撐到吃不消,衹有在喝醉時才會一古腦兒將所有的心事和盤托出,順便弄上几樁模事教她幵心。所以,不讓他吃苦的最好辦法就是──

“我說仲軒哪,”她悄悄抬眼。“咱們成親后,每兩個月陪我喝一次酒好嗎?”

“喝酒?”一提到喝酒,寒仲軒的神情就變了,既惊又怕。“不要吧,筱蟬,你每次都要把我灌醉,那真的很難受耶。”他苦著臉求饒。

“放心啦,”莫筱蟬撫慰地拍拍他的手。“我娘會作好好喝的醒酒盪,喝了之后你就不會有任何難受的感覺了。”

“可是……”寒仲軒還想作最后的掙扎,可惜衹說了兩個字就無疾而終了。

莫筱蟬一把捂住他的嘴。

“行了,就這樣決定了。”

嘎?決定了?

“可……”

“啊,對了,”莫筱蟬不甩他,即時轉幵了話題。“那些銀貂白裘就當作是聘禮吧,到時候衹要裝箱就是一項了,這樣你就可以少准備一些,還有啊……”

唉,真的決定了。

就在太平岭,寒仲軒和莫問天夫婦和莫筱蟬分手了,一方直行到大庾岭,寒仲軒則西行至騎田岭。

可寒仲軒快騎不到五里路,途中便驀然沖出兩騎擋住他的去路,反射性地猛一扯↓,身下馬兒前蹄陡然人立而起又猛然落下,寒仲軒雙眸惊疑地住前方瞧去,旋即驟睜。

“房宮主、房少宮主,你們怎么在這兒?”

房慕极衹是嘲諷地睇著他,房圖昌則是冷森暴厲地陰笑兩聲。

“很抱歉,寒公子,我們跟你沒有私人恩怨,但是……”他冷哼。

“你擋了我們的路,所以衹好請你讓幵了。”

寒仲軒疑懼不安地來回看著二人。

“我……我不懂……”

“不懂?”房慕极不耐煩地扳了扳手指,而后飄身落地。“沒關系,等我們送你去和你父母會合之后,他們自然會解釋清楚給你聽。”

和他的父母會合?他的父母都去世已久了啊,怎么可能……猛地抽了口气,寒仲軒猝然面色大變。

“你……你們想……想……”

“沒錯!”

房圖昌同樣飄身下馬。

“如果你聰明的話,不要反抗如何?我們保証給你一個痛快!”

“啊,糟了!”

莫筱蟬猛然扯住馬↓,莫問天夫婦也衹好跟著停下馬。

“又怎么了?”

“銀貂白裘還在我這兒呢。”

莫筱蟬邊說邊往回轉,莫問天夫婦衹好跟著轉。

“那又如何?不是說要給你的嗎?”

“哎,爹呀,我們說好了這些要當聘禮的,這樣他就可以少准備一樣了啊。”

莫問天愣了愣,隨即猛拍大腿。

“對喔,少准備一樣就少花一點時間,少花一點時間他就可以越快來提親了。”說著他自動加快了馬速。“對,得赶快拿去給他才行!”

追行了一段距离后,突然,他們見到三匹馬在路邊吃草,而最令人惊詫的是其中有一匹是寒仲軒的馬。莫筱蟬立刻搶上前拉住了寒仲軒的馬,同時焦急地四處張望。

“仲軒呢?他跑到哪里去了?不會是出事了吧?他……”

莫問天突然噓了一聲,莫筱蟬立時噤聲,雙目大睜瞪著爹爹凝神靜聽,而后,莫問天驀然縱身飛离馬鞍,在半空中忽一轉折,沖向路旁的鐵杉林子里,沒有半分遲疑,莫筱蟬和夏洁僅差一分亦飛身進林。
當然,母女倆的速度都沒有莫問天快,當她們聽到大喝聲時,已是离莫問天有好一段距离了。

“住手!”

之后,在一小片林中空地前,莫筱蟬一眼就巳到被爹爹扶持著的寒仲軒。而俊臉慘白如紙、渾身浴血的寒仲軒若不是莫問天扶著,早就躺下來好好睡上一覺了。

莫筱蟬心頭一緊,跟著又是一痛,她雙眸驟濕,哽咽一聲便沖向前去扶著寒仲軒另一遑。

“仲軒,你怎么樣了?傷得重不重?仲軒,你還支持得住吧?”

用力忍住一陣突如其來的痙孿抽痛,寒仲軒費了好大勁才做出來的微笑險些凍結在臉上。他咬著牙,吃力地說道:

“沒、沒事,筱蟬,我……沒事。”

夏洁也過來接下莫問天扶著寒仲軒,并讓他慢慢坐下。

“來,仲軒,先讓我看看你的傷,需要先急救的還是要先處理,否則傷就算不重,血流多了還是會要命的。”

而莫問天,一臉的暴怒、雙眼冒火地盯著同樣局促不安的房圖昌父子倆,寒仲軒的血從他們手中提的劍身上猶緩緩地往下涎滴到草地上。

“為什么?就為了筱蟬喜歡他嗎?你們就一點也不顧念他曾經救過房少宮主的命嗎?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啊?”莫問天怒吼著。“你們以為殺了他我就會把筱蟬嫁到你們家嗎?告訴你們,不可能!即使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把筱蟬嫁給像你們這种輕信寡義的人!”

房圖昌父子沒有說話,他們也無話可說,當場被抓到了,他們又能說些什么呢?

莫問天又怒瞪了他們好半晌,然后,他問向后方的妻子。

“仲軒傷得如何?”
“中了七劍,有三劍傷勢比較重,但生命無礙。”夏洁迅速回道。

莫問天這才松了口气,怒容稍斂。

“好,既然仲軒的生命無礙,我也不想把這种丑事擴大。”他頓了頓。“現在,你們立刻离幵,回到你們西陲,而且永遠不要再到皓穆院的地盤上來。如果讓我發現淘淘宮有任何一人再踏上皓穆院的地盤,我發誓,沒有一個人能生還回去,包括你,房大宮主!”

莫問天話聲一落,房圖昌父子便如逢大赦般匆忙轉身狼狽逃去。等他們的身影一消失,莫問天便迫不及待地回身蹲在仲軒身邊,心疼地看著妻子為他粗略地包扎傷口。

“他真的不會有事?”

“放心,不會有事,就是要躺上一些時日了。”

“躺上一些時日?”莫問天喃喃道:

“那怎么行,那一切不都要延后了?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

這回換莫筱蟬發怒了,爹爹竟敢就這樣放那些混蛋离去!也不討回一劍半掌的,以為仲軒專門讓人宰著玩玩的嗎?還是他的血多,不放一點會撐死他?不幫他找回公道,這會兒居然還不准他臥床養傷?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這個爹爹大概是久未讓娘修理,皮肉在癢癢了,好,看她如何整治得他跪地求饒、呼爹告娘!

莫問天卻不知大禍臨頭,猶自喃喃自語著:“反正我們也要護送他回去,那就……嗯……索性我來幫他准備聘禮好了……

夏洁、莫筱蟬,還有寒仲軒同時愕然地瞪著莫問天。

“我有經驗,當然是駕輕就熟,一切就快多了,然后嘛……若是仲軒傷還沒好……一樣,我就在那兒接受仲軒的提親就好啦……”

終曲

十五年后……

皓穆院里,在一棟棟由光滑而整齊的白色大理石砌构而成的巨廈后方,是一片幽密又深邃的楓林,紅得似火,艷得令人心跳,搖晃著,招展著,飄拂著,密密的,疏疏的,美得凄迷,美得深刻。

走在成蔭的樹林下上祝爽的空气予人一股清幽的感覺,似是漫步在桃花源的繽粉花瓣上,更似踏在夢幻之中。

楓林外尚有清溪環繞人庚水清澈見底,一座寬闊而華貴的白色大理石橋橫跨于上,這片景致优美得令人窒息,仿佛一個迷蒙的夢境,如詩,如畫。

而在楓林中,一座白云石為体、紅色瓦面為頂的華麗樓閣上局雅華貴、堂皇恢宏的巨廈,這,就是皓穆院主的居處。

此刻,原該是森嚴緊密的守衛卻是一個不見,若是仔細聽去,在巨廈右后方倒是有陣陣的嘈雜聲傅來──一個似乎是酒醉之人所能制造出的最大噪音。

“爹居然叫我跟他打,而且不能手下留情,我……我怎么能跟他打嘛。”

“那就不要跟他打啊。”

“可是他纏著我不放啊。”

“那就跟他打嘍。”

“那他一定會打輸的嘛。”

“那你就手下留情一點嘍。”

“他看得出來啊。”

嘆息。“好吧,我讓娘來治他好了。還有什么嗎?”

“當然還有,那……”好大一聲酒隔之后。“那兩個小鬼……”
“哪兩個?”

“若星和若辰嘛。”

喔,他們的寶貝兒子。

“他們怎么了?”

“他們好混帳,竟然天天來搗蛋,帳簿給我畫得一團糟,屬下送上來的公文也給我拿去作紙鳶,還……”

“奇怪,他們雖然很皮,可也不會那么不知輕重啊,你知道他們為什么那樣嗎?”

“他們要我教他們翔天大八式嘛。”

“那就教他們嘛。”

“可是他們的年紀還不适宜練啊,尤其是若辰,他……”又是一大聲酒嗝。

“他才八歲耶。”

“喔,那就……我叫他們去纏外公,讓爹去頭痛就行了。”

“筱蟬……”

“嗯?”

“還有如月……”

“如月?她那么乖,不可能會搞怪吧?”

“有人來提親啦。”

“哈?提親?老天,你沒有答應吧?她才十四歲耶。”

“當然沒有,可是人家纏著要先定親啊。”

“行,下回若是再來交給我就行了,包准對方屁滾尿流,再也不敢出現在皓穆院里了。”

“還有……”

“還有?”

“娘……”

“娘?!”

“她讓我們再生一個女兒……”

“狗屁,叫她自己去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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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有點舊 , 不過還是很好看的 ~~~
最後 , 我們都累了, 倦了,
連傷害 , 都吝於施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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