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 隔牆有嚴妻(『月光奇跡』之三) 作者:罌粟

　　男主角：齊沐陽　　女主角：藍炘燕

　　出版日期： 2009 年 2 月 4 日

　　【文案】

算命的說她今年犯太歲真是准啊，新年才剛開始，
她為了幫弟弟買鋼彈模型，搞得機車被偷、手機摔壞，
上班大遲到，害她一進公司就忘記自己氣質秘書形象暴走抓狂，
被上司釘得土土土，哀怨喔∼還得加班補進度，
更衰的是，她家總經理也不回家，關在辦公室裡看「小電影」，
看得衣衫不整、眼鏡上有不明黏稠液體……
天啊，白馬王子化身的總經理怎麼會這樣？！
原來是誤會，搞半天他是隱性宅男，在玩模型啦！
然後這男人在她面前越來越毫不掩飾，是誤以為她也是同好嗎？
居然會玩著鋼彈邊說：「這是我的基地，我要征服全世界∼」
哇哈哈，實在太……口愛了，她會偷笑到內傷，
不過為什麼她的太歲會和桃花合體了？倒楣的遇到公司停電，
她和他被困在一大片充滿月光照明的辦公室裡過一夜，
她莫名其妙覺得他好有男人的肩膀，讓她真想靠一輩子……

　　心酸淚   罌粟

　　耶耶耶——終於出來啦！

　　寫序之前，絮娟還提醒我，終於可以一吐心酸淚了……是啊是啊！這本真的修改好久，前前後後大改小改好幾次，終於誕生啦啦——

　　第一次接到主題書，覺得內容應該會很有去。腦中不斷浮現男女主角相處的每個橋段，並自認劇情照這樣發展下去絕對會給他非常完美的！可是！天不從人願，我在《宅妻》裡面提到的感冒，一直延續到《隔牆有嚴妻》！足足給他病了兩個月！一年有六分之一的日子都在感冒啊！腦袋裡面明明英愛要想劇情進展的，結果一堆鼻涕跟痰都倒流到腦袋裡面去（噁心!)取代了所有劇情……原本讓畫好的橋段也改了又改，不是覺得爆點足不足就是力不從心……
      
　　這個稿子真的被我一拖再拖。如果不是絮娟大人她大人有大量，我真的就算被追殺到天涯海角也死不足惜……

　　除此之外，跟著我三年的「大」筆電似乎也有毛病了……常常關不了機。如履薄冰地重灌到一半，格式化的時候居然突然斷電兩次，那瞬間我真的臉都黑了……
　　
　　還有我視為無上之寶的隨身碟，裡頭儲存了我所有的靈感與創作，我將她隨時掛在脖子上假裝他是項鏈，然後在某個寒冷的夜晚興高采烈的跑去洗熱水澡……我在抹肥皂的時候發現她的存在，差點沒裸體跑出去把她插在電腦裡面看看有沒有事……
      
　　總之，這本書的誕生真的是一波三折。不過，總算是寫出來了——
      
　　這時候，寫「序」就有莫名其妙的爽感啦！
      
　　除了新月編輯群外，我還得感謝提供所有秘書資料給我的朋友……我還光明正大的用了她的名字當作女主角。她也是個精明能幹的小秘書呢！多虧她提供了許多細節給我……燕姐，謝謝你喔！（愛心）

　　前一陣子蒙君召見了一次，和徐姐跟絮娟談了一個下午，真是感觸良多。稿子要寫，書要念，也要會玩，享受人生才是賺錢最大的目的不是嗎？習慣窩在屋子裡趕稿的我，差點忘記善待自己，定時交稿固然是很重要的，但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呀！所以,懂得規畫時間，好好利用時間工作、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楔子

　　半夜，天氣有些冷，月亮還掛在正西方的天空上，雲朵不是清晨的魚肚白色，深夜的黑壓了下來。

　　一陣鈴聲響起，男人按掉床邊的鬧鐘，迅速起身盥洗。
  
　　看著鏡中的自己，他決定刮刮鬍子，儘管那會花一點時間——

　　穿上襯衫、西裝外套他抓起公事包離開家門，鎖上門的那一刻，他看一下手上的表——哇！比預計多花了五分鐘，不快點不行了。

　　月光朦朧，外頭的空氣比他所想的還冷，他忍不住拉拉身上的大衣，懷中的暖暖包似乎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他快速鑽進車內。

　　聽說今天有一波寒流要來，他最怕冷了這種天氣要起床上班已經夠叫人難受，何況是這種大半夜起來受罪……　　

　　可是沒關係，為了心愛的RS26，再辛苦他都會忍耐的。

　　到了賣場，很好，半個人也沒有，他是第一個，果然半夜兩點起床排隊是值得的。他鑽進旁邊的便利商店買了暖暖包和熱咖啡，然後默默站在四下無人的店門口。

　　店家七點開門，他買完模型，還有時間去吃個早餐，然後開車去公司也不會遲到，早起真是太好了！他終於可以買到他期待已久的RS26機型000號。

　　抽出大衣內的i-Pod耳機，他靠在牆壁上閉著眼養神，靜靜等待天亮……　　

第一章

　　x的，只是電子廣場而已，為什麼這麼難停車？

　　藍炘燕在附近繞了一圈，就是找不到一個空位能夠停她的100小噗噗；好不容易——很好，有個高中男生終於將她的腳踏車牽出來，她下車左搬右搬，挪出個空位把小噗噗塞進去。

　　快點快點！她抓著包包衝進廣場，左顧右盼，希望快點找到藍炘哲說的那個攤位——「怪博士模型屋」。
　　
　　不過……它到底在幾樓啊？她像只無頭蒼蠅到處鑽來鑽去，最後終於在三樓找到了。

　　喂喂喂！她只答應幫忙買鋼彈模型，藍炘哲沒說買個模型要排隊排那麼久啊！現在是怎樣？都拿紅龍出來隔間了，以為是在買高鐵票是不是？

　　她耐著性子看表，哎呦！都二十分了，這下鐵定遲到了啦！

　　藍炘哲的壞習慣老是改不過來，今天她要出門前才跪著求她幫他買模型。

　　「這是我一生一次的請求，老姐，拜託你……」

　　「幹麼不早講？」藍炘燕才不想理他，抽開他巴得死緊的大腿。

　　「我本來打算早上五點去排隊買的，可是我睡過頭了……」

　　「活該！要去自己去！」念大四的他閒得很，每天都十點才有課，可以睡到自然醒。

　　「今天教授會點名。」藍炘哲哀嚎。「拜託，教授說不去會死當我，我已經大四，不想延畢。」

　　「找死啊！」她一個正拳揮下，「你被當活該！」

　　「那是日本原裝進口，RS第一版的機型！只要是模型收藏家，那絕對是必備款！沒有買到，會後悔一輩子的。」

　　「明天再去買就好啦！」

　　「明天就賣完啦！」藍炘哲雙手合十的求她，「拜託！你這次幫我，以後我會做牛做馬報答你的。」

　　「你什麼時候兌現過？」

　　「哎呦！你就幫幫忙嘛！」看姐姐一副鐵石心腸樣，他只好使出殺手。「總之你就是見死不救啦！當初你求我去和你前男友談分手，不是說以後會報答我嗎？難道你說話不算話？」

　　什麼？當初談判的時候，他只是坐在那裡一句話也沒說到好不好？真是不知道她帶他去煩什麼？說話沒人家大聲，連幫忙壯膽也不會，真是白求他了。

　　但那時真是她拜託他跟去的，若早知道他派不上用場，她也不會對他說出這種承諾。

　　總而言之，現在她後悔了，看現場的人潮，看來她今天鐵定遲到了，她可是打算連續六個月拿全勤獎金的耶！今天全毀在藍炘哲手上。

　　雙手插著腰，她不耐煩的排隊，四周有九成以上的男人，現在是早上七點三十分，看他們這麼悠閒的樣子是不用上班嗎？一個比一個還要不修邊幅，還有人穿著睡衣跟拖鞋……他們不會就是時下流行的「宅男」吧？

　　穿著公司制式套裝、絲襪高跟鞋，整齊大方的大衣讓她成為整間店最特異的客人，她忍住想衝出去的衝動，低著頭看著手機找事做，把電話薄裡一長串的人名沒印象的人刪除，然後順便整理一下簡訊……喔！天啊！她真的很無聊……　　

　　猛然間，電梯旁一閃而過的身影讓她愣了一下，男人的影子很快消失在電梯見，但她仍眼尖的認出那個與她一樣與四周格格不入、穿著西裝的男人——　

　　他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誰不知道他是公司裡的黃金單身漢齊沐陽，他怎麼也會來這裡？這麼早不會是來買模型的吧？

　　齊沐陽買模型？她試著在腦中想像他一個人在書桌前，用放大鏡與夜燈仔細粘著模型機器人的武器，又或者，和藍炘哲一樣，穿著沾滿污漬的舊襯衫，戴著口罩為模型上色……　　

　　身旁一個同樣排著隊的客人，因為等得有點熱，脫下運動外套，裡頭是一件彩色鋼彈恤，上面印著藍色「Seed Man」字樣。

　　很好，她剛剛一定是眼花才會看到齊沐陽。

　　「我要買這個！RS26機型！」好不容易輪到她，她將印好圖案的A4紙攤在老闆面前。

　　「這個很搶手喔！」老闆低頭幫她拿出模型。「沒想到像你這樣的漂亮小姐也會喜歡玩模型呢！」

　　才不是……藍炘燕默默在心中啜泣，現在都幾點了？八點整？喔！好吧！她動作快一點應該可以趕在八點半前到公司……　　

　　等她提著老弟的寶貝模型，衝到停車場，卻發現自己的小噗噗不翼而飛，奇怪怎麼會這樣？她沒記錯地方啊！就在電子廣場正門口嘛！她到處繞了一圈，卻怎樣也沒見到自己的愛車……　　

　　該不會……該不會……她摸摸自己上衣口袋，嗯！沒鑰匙，包包呢？她到一旁將公事包裡頭的東西全部倒出來——沒有！

　　她的鑰匙呢！不會就這樣掛在機車上吧！她腦袋在瞬間一片空白，天啊！她幹了什麼好事？她就這樣把鑰匙掛在機車上，被小偷牽走了!

　　她氣得跳腳，為了藍炘哲的模型，遲到也就算了，沒想到摩托車還被偷走！她怎麼這麼倒霉啊！

　　藍炘哲！這下子你不只這輩子做牛做馬，她會把帳記在下輩子上的！

　　「總經理。」門被叩叩兩聲，齊沐陽應了聲，徐部長拿著一疊資料走進來。「請問您今天會議大綱發了嗎？」

　　「午餐匯報的大綱？」齊沐陽從電腦螢幕前抬頭看他。「藍小姐沒發通知嗎？」

　　「沒有。」

　　這就奇怪了，一般都是把這種事情交給秘書處理，一大早到公司，會先將今天的會議資料發給各級幹部，藍秘書一向工作嚴謹難得出錯的，今天是怎麼回事？

　　他撥了內線到外頭的秘書桌上，嘟嘟嘟好幾聲都沒人接。

　　「呃，藍小姐好像還沒來……」所以他才直接進來問總經理。

　　嗄？還沒來？難怪他覺得一整個早上似乎少了點什麼，桌上沒咖啡，也沒人提報他行程——雖然他還是記得，但那都是秘書的工作啊！

　　都十點了，她有請假嗎？她在搞什麼？「撥電話給她。」

　　「打過了，她沒接。」

　　齊沐陽斟酌一下，藍秘書一向認真負責，一定會做好自己分內工作，應該不會無故曠職，現在都已經十點了還沒到公司，真的不太尋常。「算了，我請人事部調一位秘書先上來支援，你請公司同部門女同事打電話給她，盡量想辦法聯絡到她，然後請她打電話給我。」

　　「好的。」

　　徐部長離開後，他將專注力放回電腦前。

　　這個月營業一部的業績還是第一——已經連霸三個月了，依他看，排名應該很快就有更動，不過不要緊，這是好現象，表示公司其他部門有人迎頭趕上，算是良性競爭。

　　叩叩兩聲，他原本以為是藍秘書，才想開口問她為何無故曠職，開門的卻是文宣沈安玲。

　　「有什麼事嗎？」

　　「總經理。」沈安玲用托盤端著熱咖啡走進來，「我聽說藍秘書還沒來，想說可能您還沒喝咖啡，所以……自作主張幫您泡了杯咖啡……」

　　齊沐陽看了她一眼，點頭示意。「謝謝。咖啡放在旁邊就行了。」

　　沈安玲笑了笑，抱著托盤陶醉的看著認真工作的齊沐陽。真帥耶！認真的男人最帥，尤其他埋首在工作時，那專注的神情，真是叫人忍不住想當他手下的那台電腦，任他撫摸……　　

　　齊沐陽是公司公認的黃金單身漢，身材高挑，體型壯碩，穿衣服又有品味，他那隨時整理得一絲不亂的頭髮總是有條有理的往後梳攏，帥氣的劍眉底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睛，尤其當他專注在某件事情上時，那微微蹙起的眉峰機聚焦的眼神更是迷人。

　　因為雙方家長的關係，沈安玲從小就認識他，但求學時期她身邊多得是追求者，而齊沐陽又是那種埋在書堆中的書獃子，一認真起來就旁若無人，一直到他出國留學之前，說實話她都沒正眼看過他呢……　　

　　沒想到，一喝過洋墨水後，他整個人完全變了個樣子。這也是為什麼，她這個董座女兒，不顧母親反對，仍要在「實創」裡面找份差事，當個小職員。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啊！

　　「還有什麼事嗎？」總覺得好像有股揮之不去的視線，齊沐陽看了沈安玲一眼，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看。

　　「嗯……爸要我問你，這個週末有沒有空，你很久沒有到我們家走走了。」
        
　　他想想也是，很久沒見到沈伯伯了，順便可以和他談談最近的工廠擴建案。「好，那我星期六晚上七點，會準時到你家拜訪的。」

　　簡短的回答，他隨時將自己又丟回工作堆裡面。沈安玲走出總經理室時，心頭還撲通撲通跳著，她老早就想抓住機會幫齊沐陽泡咖啡了，但因為藍炘燕實在太盡忠職守，總是算準上司什麼時候需要咖啡，老早為他準備好——人家是總經理秘書，這麼做理所當然，不會被說閒話，老實說光是泡咖啡給齊沐陽喝這項工作，就不知道羨煞多少女同事。

　　今天藍炘燕沒來，正好給了她機會，能夠泡咖啡給齊沐陽喝……呵呵！一想到他此際正喝著她親手泡的咖啡，總覺得有股自我滿足的喜悅盈滿心底。

　　叮咚……電梯門打開，藍炘燕一身狼狽的衝進辦公室，原本梳得整齊的馬尾現在喪氣地垂下來，臉上的妝有些凌亂，外套也沒穿好，半掛在身上，手上拿著一個引人注目的大紙袋，絲襪上沾了一些泥土，和她平常優雅自信的樣子完全不同。

　　大家盯著她那聲勢浩大的陣仗不明所以，她突然將手上的東西放在許家兒桌上。

　　「那群死宅男，玩什麼模型啊！」

　　音量之大，震驚了同一樓層的所有人，連齊沐陽也聞聲出來。

　　「怎麼啦！」許家兒和她是多年朋友，知道平時她在公司是非常顧及形象的——就連脾氣暴躁這點也被她掩飾得很好——在公司三年，誰不知道她是認真負責的好同事，將事情交給她打點，絕對不會有問題。

　　事實上，私底下，她是個脾氣暴躁，又急又衝，禁不起激將法的大姐頭，在實創三年，她努力藏起自己暴躁又容易衝動的個性，終於在今天露餡……呃，不是，是爆發了……

　　「我的車子被干走了啦！調監視錄影機才發現是個宅男偷騎走，是那種半夜去排隊買模型的死宅男。」

　　呃，粗話耶！平時冷靜優雅的藍炘燕居然講粗話……許家兒知道她又暴走了，趕緊拉拉她。「冷靜點，你車被偷了，怎麼不打電話叫我們去接你？」

　　「我氣得把包包丟在地上，手機都摔壞了。結果又被搶，包包整個被搶走。」說著說著，她又開始吼叫，「為了排隊賣一個爛模型，我上班遲到，車被偷走，包包又被偷，證件全部不見了，這下我虧大了！」

　　「模型耶！」江仲愷好奇地打開她的模型袋子。「哇！RS26耶！這下你賺到了。」

　　白目男！許家兒趕緊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快閃。

　　「賺到？」藍炘燕轉頭瞪他，將模型丟到他手上。「這個給你，你的手機、摩托車給我啊！」

　　哇嗚！藍炘燕發起飆來可真是麻辣……他識相的趕快溜掉，留下許家兒在她身旁陪她。

　　「別氣了。對了，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去警局報案了沒有？」

　　發完飆，她平靜了點，深吸了幾口氣，緩緩的說：「報了。」

　　「那就好，幸好人平安無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一群女同事見她平靜了些，連忙圍過來安慰她。

　　「對啊！幸虧你機靈，趕緊去報案，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倒霉事了啦！」

　　唉！對啊！今天她把一整年的霉運用完了，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她阿Q的想。

　　「藍小姐。」齊沐陽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跟她說：「去化妝室整理一下，等一下到我辦公室來。」

　　喔！討厭！這下她真的慘了，看來總經理是要針對她上班遲到的事情釘她一頓了，看來她的霉運還沒走完，她承認是自己的錯，說要幫忙買模型的人是她，原本預計一下下就能解決的，沒想到因為自己大意，車鑰匙沒拔，才會造成後來的悲劇。

　　到化妝室重新補妝整理心情，已經很久沒有被總經理罵過了。記得她剛來的時候做錯事情，常被齊沐陽罵得慘兮兮……她對這鏡子嘲笑自己，真懷念啊！待會兒可以重溫舊夢了……

　　推開總經理室的門，齊沐陽一看是她，他抬頭就道：「你今天遲到了。」

　　「我知道。」她低著頭。

　　「有什麼理由嗎？」

　　「報告總經理，沒有。」

　　是嗎？剛剛她一衝進辦公室就大吼大叫，和平常的輕聲細語可不一樣，他以為她是那種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處變不驚的人，沒想到今天卻讓他看到她不一樣的一面。「應該有吧！不然你怎麼會遲到，說來聽聽，也許情有可原。」

　　「買……買一些東西。」喔！可惡的藍炘哲，這理由害她臉說出口都不好意思。

　　齊沐陽皺起俊眉，「有什麼東西得趕在上班前買的？」

　　「限、限量版模……模型……」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顫抖。

　　和他共事兩年，知道他很認真盡責，尤其討厭做事不負責的人，今天她上班遲到的原因居然是為了要買東西，而且還是玩具，天啊！總經理一定會發飆的……

　　買模型？齊沐陽的雙眼在一瞬間亮了起來，但藍炘燕低著頭沒見到他雙眼中的光彩……原來是為了買模型才遲到啊！原來藍炘燕也是同道中人，聽起來似乎值得原諒……不不不，不行，就算是為了買限量版模型，他也是半夜爬起來排隊買啊，一點都不會影響到上班時間，雖然她值得同情，但這種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如果要買，為什麼不半夜起來排隊，這樣你不但買得到模型，上班也不會遲到。」他就是這樣做啊！

　　「我不是自己要玩的。」她抬起頭來澄清，「我才不是那種半夜起來排隊的瘋子！只不過是模型而已，那種東西有什麼好玩的啊！」

　　她雖然恢復冷靜，但是餘怒未消。

　　什麼……居、居然說半夜起來排隊買模型的是瘋子……齊沐陽心裡頭老大不高興，就算是瘋子，總比她遲到耽擱了公事好吧！

　　「因為你遲到，我的事情耽擱了。」他將上身稍稍往後靠，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肚子氣從哪來的，徹夜排隊買模型有錯嗎？他不是她口子的死宅男啊！也許他不應該跟她計較這個，而且利用上司的身份教訓她有點公私不分……

　　但遲到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雖然以藍炘燕的個性，她也不是刻意遲到的，不過剛剛她已經從同事身上得到慰藉，那就好，那他便可以大大方方扮黑臉，這個角色總得有人當。

　　「對不起。」哇！她終於再度見識到齊沐陽的鐵面無私，共識兩年了，他還是這麼不留情。「我下次不會了。」

　　「為什麼沒有打電話回公司？」

　　「因為包包被搶走了……」

　　「借口。」

　　「這不是——」

　　「公司電話呢？為什麼沒背？如果你背下來的話，哪裡都能借電話打。你所謂的包包被搶，根本不構成沒打電話的理由。」

　　藍炘燕知道齊沐陽平時脾氣雖好，可需要發脾氣教訓員工時絲毫不心軟，尤其他最討厭人家遲到，她自知理虧，絲毫不敢抱怨半聲。

　　「我那時……嚇傻了，沒有心思打電話……」

　　「越是那種時候，你越要打電話，」腦筋一片空白，是要怎麼處理事情？「下次記得了？」

　　「不會忘了。」她朝他點點頭。「謝謝總經理提醒。」

　　「你的回答很制式。」被罵也不見愧色，藍炘燕是他近幾年見過少數有膽量的部署。「像小學生回答老師的話。」

　　「但都是誠心誠意的。」這句話也是誠心誠意的。

　　算了，他看藍炘燕似乎已經恢復正常，與剛剛在辦公室抓狂的樣子判若兩人，她冷靜淡漠的樣子，讓人覺得她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好了，你可以去做你的事了。」

　　「是的，總經理。」

　　她轉身就要離開，齊沐陽又叫住她。「幫我把這杯咖啡換掉。」

　　「咖啡？」她端起他身旁的咖啡，濃濃黑咖啡特有的味道撲鼻而來，大家都以為身為公司總經理的他和大老闆們一樣，喜歡和黑咖啡，他是不討厭啦！但要他一大早就喝黑咖啡他絕對無法接受。

　　這一定不是他自己泡的吧！八成是公司女同事趁她不在「展開攻勢」，但齊沐陽又不忍心拒絕別人心意才勉強收下……

　　「我知道了，我馬上替您換過。」

　　很好，恢復成平常版的藍炘燕了，他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埋首在工作中。

　　「所以說，」午餐時間，大夥兒在員工餐廳，許家兒邊吃咖喱飯邊說：「你差點露餡了知不知道？」

　　「露什麼餡？」藍炘燕剝開熱騰騰的包子，「奶黃包？」老梗！

　　「你的脾氣啊！」

　　「不會吧！」她小聲哀嚎。「我今年的霉運還沒走完啊！」

　　「新年才開始耶！」你今年不會犯太歲吧！

　　「你怎麼知道？」

　　「哈哈！還滿准的喔！才剛過完年耶！你的機車、手機都得換新的了。」

　　「新年新氣象啊！」她雙手合十的替自己禱告一下。

　　「咦？藍炘燕，這麼巧！」江仲愷端著餐盤走到她身旁，看她正在吃午飯，一想到上午十點半才來上班，看準了她的「好脾氣」，又忍不住嘲笑她，「你今天來公司吃午餐喔？」

　　他哈哈大笑兩聲走人，藍炘燕剛剛被齊沐陽罵過一頓，心中餘恨未消，現在又有人不識相的過來嘲笑她，她抓起許家兒的湯匙說：「你知道嗎？今年犯太歲的，不會只有我。」

　　許家兒還來不及阻止，藍炘燕手上的凶器……那支大約三百公克的湯匙，就這樣直勾勾往江仲愷頭上飛去……

　　說時遲，那時快，他一個轉身，湯匙依舊呈現優雅的拋物線，不偏不倚的打在一個男人的後腦勺。

　　「誰打我？」齊沐陽摸著後腦袋，迅速轉身，餐廳大多數的人根本沒注意這精彩的一幕，逕自低頭吃著午餐，只有幾個剛好目睹了現場實況，噗噗的笑了出來。

　　齊沐陽撿起地上的凶器，上頭還殘留著咖啡黃的調味料……咖喱喔！浸提那誰吃咖喱啊！敢做不敢當嗎？

　　他將全餐廳掃過一眼，吃咖喱飯的沒幾個，那黃黃橘橘的顏色很好辨認，許家兒？只見她捂著嘴猛笑，又不敢與他四目相交，一直拉著在一旁抖得厲害，不敢轉身的藍炘燕……

　　很好。

　　他端著餐盤湊到兩人中間，瞄一眼許家兒的咖喱飯，和一直低著頭吃包子，一句話都不敢說的藍炘燕。

　　「總經理好。」許家兒憋著笑，小聲地說。

　　「現在午餐時間，不用太拘束。」他雖然回著許家兒，但眼神始終沒離開過藍炘燕……的頭頂。

　　「是……」喂！這次是真的露餡了啦！你再躲也沒用。她用腳踢踢嚇得半死的藍炘燕。「總經理怎麼從窗邊的好位子擠到我們這種小地方？」

　　「因為視野好。」他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不過藍炘燕的表現實在太讓人……想跟她計較。「這樣我比較好觀察，會不會突然再有人丟來筷子還是刀叉。」

　　就說她今年犯太歲！

　　回家前一定得去吃一碗豬腳麵線過過霉運……

　　

第二章

　　晚上六點，大家走的差不多了，整棟辦公大樓剩下兩三位同事留下來加班。藍炘燕撇撇嘴，她知道自己今天遲到，許多事情都耽擱到沒做完，雖說只剩下幾項小雜務，她還是打算弄完再回去。

　　把衰運留給今天就好，明天她要重新開始。

　　總經理室的門打開，齊沐陽提著公事包，似乎打算離開。

　　他看了她一眼，「還沒下班？」

　　「弄完再走。」

　　「都六點多了，你打算弄到幾點？」他瞄了瞄桌上的文件，都不是特急件，不過原則上她今天得弄完，明天開會他會需要的一些數據。

　　「八點左右可以弄完。」

　　他想到她的交通工具好像被偷了，便問她：「你今天要怎麼回去？」

　　「坐計程車吧！」

　　「沒有人載你嗎？男朋友之類的。」這麼晚一個女孩子坐計程車很危險。「你之前不是有個男朋友？」很久之前，聽同事提過。

　　「分手了。」藍炘燕覺得尷尬，聲音也顯得有些不自然。

　　「喔……」她的頭低低的，所以沒注意到齊沐陽眉峰迅速一挑，他沒再問，轉身走進辦公室。

　　七點半，她餓得再也受不了了，起身走到茶水間泡杯熱可可填填肚子，瞄到總經理室的燈還亮著，她想說剛剛他不是正要回家？為什麼又突然回辦公室了？真詭異……

　　齊沐陽是公司的黃金單身漢，老闆膝下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公司女同事早就放棄當少奶奶的白日夢了，還是實際點，找個穩當的男人結婚生子比較重要。

　　總經理秘書這個職位實在挺搶手的，兩年前她剛坐上這個位子時也真有些戰戰兢兢，聽人家說當總經理秘書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絕佳好視野，只是她當年剛和男友分手，只想一股腦把自己投入工作中，就這樣與齊沐陽相安無事兩年多，聽說她是在他身邊待最久的秘書。

　　她知道他對那種「藉秘書職位，行女友之實」的心態非常不屑，所以這個秘書飯碗她捧得很小心，雖然齊沐陽很嚴格，但她又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

　　工作認真，管理下屬的方式也有他一定的原則，雖然略嫌嚴格，但一年幾千萬的營業額可是貨真價實，年紀輕輕就當上公司總經理，從沒聽過他有什麼風流韻事，不太與人談私事，也許到了有些神秘的地步，難懂他平常沒什麼休閒嗜好嗎？高爾夫他會打，可她知道他其實沒什麼興趣，網球他也會打，然而也不是嗜好……
　
　　喔！他的嗜好關她什麼事？她肚子都餓得咕嚕叫了，一直關在總經理室的齊沐陽都不餓嗎？他不是那種會在辦公室抽屜藏小餅乾的人……算了，反正是上司，藍炘燕順手替他泡了一杯燕麥粥，讓他填填肚子好了。

　　叩叩兩聲，她習慣敲完門直接開門進去，沒想到門卻上鎖了！

　　怎樣啊？除了不希望人打擾，或是討論重大會議，他才會鎖上門的，現在這麼晚了，裡面只有他一個人，他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裡面幹嘛？

　　「等一下！」裡面傳來他著急的聲音，乒乒乓乓似乎很緊張，還弄點了一些東西……

　　他一個人在辦公室幹嘛？藍炘哲也常會這樣，半夜一個人鎖在房間裡面看小電影……呃！齊沐陽也是個男人，他該不會……

　　幹嘛在公司做這種事啊！她吐吐舌頭。

　　「什麼事？」

　　門被匆忙打開，只見他有些衣衫不整地站在門口，臉上戴了一副眼鏡，奇怪的是，眼鏡上還沾了不明粘稠液體……

　　惡！他在幹麼？藍炘燕僵住了，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那個……總經理，你的眼鏡……上面有東西……」

　　什麼？齊沐陽拿下眼鏡一看——很明顯他嚇了一跳，然後又裝作沒事般的說：「只是膠水而已。」他轉身去拿衛生紙擦了擦，又問她，「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啊？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忘光光了啦！為什麼那種東西會在臉上啊……「這個是……燕麥粥，你應該還沒吃晚餐，我幫你泡了一點填肚子。」

　　「謝謝。」他客氣地接過手，然後又把自己關回辦公室裡。

　　詭異詭異實在太詭異了！

　　一想到齊沐陽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裡面不知道在幹嘛，她就頭皮發麻……還是趕快弄一弄回家好了。

　　差不多八點左右，她終於把會議記錄整理完畢，呼——回家回家，今天倒霉了一整天，回家前她一定要去吃一碗豬腳麵線過過運才行。

　　才在收拾東西，齊沐陽突然又開門——不同的是，他已經拿下眼鏡，襯衫也弄整齊，雖然已經拿下領帶，一副輕鬆的樣子，但還是看得出和剛剛的匆促有所不同。

　　「好了？等我一下。」看她已經在收拾東西，他轉身回去拿東西，過沒多久，他將辦公室電燈關掉。

　　「走吧！」

　　走去哪？

　　藍炘燕吞了吞口水，問他，「總經理，你剛剛……不會是在等我吧？」

　　「不算是，反正我在辦公室也在弄些東西……你今天似乎運氣不太好，那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很危險。」

　　哼哼！是喔！老實說被大家心目中的王子這樣眷顧，她應該覺得驕傲才是，但一想到他剛剛在辦公室不知道在幹嘛……她就……

　　「謝謝喔……」言不由衷。

　　低著頭，她注意到他手上提了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紙袋，上面寫著「電子廣場」四個大字。

　　「總經理，你買了什麼，好大一袋。」跟她手上的模型盒子差不多大耶！

　　他慌了一下，但很快故作冷靜的說：「只是買家電用品時給的袋子。」

　　「是喔？你裡面裝了什麼？這麼大袋帶來公司很不方便吧？」今天她放在椅子旁邊就老是踢到，倒了好幾次。

　　「還好。」他走在她旁邊，將袋子拿得離她遠遠的，沒讓她看到裡面裝的東西。

　　那是他的寶貝，他的秘密，從高中起他就喜歡組合模型，一直到出了社會，家裡面的模型越擺越多，其中一尊真人等高Seed　Man是他的最愛。

　　他只是喜歡模型啊！大學時代心儀的女孩子原本與他Keep　in　touch熱線你和我，一見到他喜歡組合模型，一句話也不說馬上跟他再見掰掰，他知道女孩子不喜歡這一套，但他就是無法從鋼彈模型中脫身嘛……

　　他喜歡組合模型，從剛開始的交通工具模型進階到鋼彈機器人，他還搜集了一整套湯瑪士火車模型呢！他最喜歡組合再自己上色，自己噴漆，今天一整天惦記著凌晨去排隊買的RS27機型000號……他原本迫不及待要回家開始組裝模型，然而不放心留藍秘書一個人在這裡，於是偷偷在辦公室裡面打開他最喜歡的模型，仔細讀過說明書，那亮藍色的機殼，神勇無比的面具……他忍不住手癢，在辦公室幫RS26組裝起盔甲……

　　齊沐陽開著車，駛出停車場時問她，「要不要去吃點什麼？」

　　嘎？還要跟他去吃飯？藍炘燕猛搖頭。「不要不要，呃，我是說，我剛剛喝的有點飽，想直接回家了。」

　　他點點頭，絲毫不覺得奇怪，反正和他一起吃飯的女人不是小鳥胃就是草食性動物，他以為全天下的女人喝一杯桂格就會飽。「那我直接送你回家。」

　　呼！太好了，這就是她要的。

　　他在她家社區大樓前停下車，抬頭看了看。「你住這裡？原來我們住得並不遠。」

　　「對啊……」她早就知道了，幾個月前，他和幾個經理級的幹部約在家裡開會，她是總經理秘書當然也有參與，可是這種事情她才不會讓他曉得咧！趕緊從後座拿回害她今天衰運連連的袋子，她匆匆忙忙下車。謝謝總經理送我回家。

　　「不用謝，趕快回家休息吧！」她今天也夠倒霉了。「你明天沒車，要不要我載你上班？」

　　「不不不……不用了，我會請家兒接我。」

　　「那好，明天見！」

　　藍炘燕提著一大堆東西，東擠西擠將自己塞進電梯，終於回家了……

　　「姐！」開門迎接她的是藍炘哲。「我的RS26呢？」

　　「混小子。」也不管還在玄關，她一脫掉高跟鞋，馬上架住朝她撲來的弟弟，施展十字鎖將他固定在地上，痛得他哇哇大叫。「都是你害的！」

　　「媽、媽……救命啊！」他朝地板用力敲三下表示棄權，論摔角，他從小到大都打不贏她。

　　「哎呀！都長那麼大了，還在門口玩……來來來，趕快進來。小燕，你是女生，把弟弟壓在地上像什麼樣子！」

　　及時得救！藍炘哲抱著心愛的模型趕緊溜回房間。

　　藍母將女兒帶進廚房，傍晚的電話中，她聽說了女兒的事情，知道她今天不太順利，還特別交代她回家前去吃碗豬腳麵線過過運。

　　「我忘記了。」藍炘燕大叫，剛剛只想著擺脫齊沐陽趕快回家，完全把吃豬腳麵線的事情拋到腦後。「我再出去吃！」

　　才想衝出去，藍母拉住她。「沒用啦！你已經回家了，你要是再出門，只會更倒霉。」

　　她趴在餐桌上哀嚎，「我改名叫『藍炘楣』算了……嗚嗚……」

　　「你這麼倒霉，」弄了碗炒飯給她，藍母打開農民歷。「我去找請師父幫你看看那今年的流年好了。」

　　母親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迷信……算了，她早就習慣了。

　　「沒事的啦！現在還不是好好的嗎？」

　　明天呢？哼！她冷笑一下，她在公司三年，可是出了名的氣質美女——今天除外——她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藍炘燕！」藍炘哲突然從房間衝出來，抓著RS26閃閃發亮的盔甲問她，「你買錯了，這不是我要的00t機型。」

　　「臭小子，你還嫌喔！」買錯又怎樣？組合起來不是差不多。

　　「而且，你居然偷完，賠我RS26來！」買錯也就算了，反正他也很喜歡機型000號，當初就在猶豫該買哪一款好，但沒想到當他滿心喜悅一拆開包裝，上頭已經漆好第一層藍色亮光漆。

　　「誰要偷玩啊！」什麼鳥東西，她受夠這個鳥氣了！她什麼時候可以擺脫RS26啊！

　　很明顯的亮藍色盔甲上有一層透明無色的亮光漆，雖然手工精巧，但仍看得出來那已經被拆封過。

　　「那是你自己塗得吧！」

　　「才不是！」藍炘哲氣得跳腳。「你想玩不會自己買一組啊！幹麼跟我搶？」

　　什麼？居然說她想玩？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RS26，居然還說她想玩？她仙子啊一肚子鳥氣無處發洩，一把抓過藍炘哲，將他制服在地上，與他大玩蠍式固定技。

　　「救、救命啊！我、我投降……」為什麼啊？人家家裡的姐姐個個就算不是溫柔善良，至少也不至於向他家老姐這番粗魯武勇吧！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用摔角技摔他出氣……在外面她最會裝成溫柔氣質知性美人，大家都羨慕他有個氣質姐姐——幹麼羨慕啊？在家裡她是粗魯野蠻女啊！一丁點也禁不起人家刺激……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她的假面具騙的團團轉……

　　叮鈴鈴——手機響了——這是中午去通訊行修手機時，通訊行借她的備用手機。藍炘燕冷靜地拿起桌上手機，一看來電——齊沐陽？又要幹麼？她用手勢叫老弟噤聲，在上司面前，她還得維持她端莊知性的形象咧！

　　喂？你好。聲音瞬間甜美。

　　「藍小姐嗎？」

　　「是，總經理有什麼事嗎？」

　　「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你，請問……」齊沐陽在電話那頭猛搔頭，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今天你從後座拿的袋子，是不是拿錯了？」

　　拿錯了？藍炘燕楞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上組合到一半的RS26模型，她瞬間明白。「呃，你是說組合到一半的模型嗎？」

　　一聽果然是如此，他大大鬆了一口氣，「就是組合到一半的RS26機型000號的閃電鋼彈。」

　　「這、這是你的啊……」她吞了吞口水，不敢相信平時風度翩翩又帥氣迷人的齊沐陽，居然在玩鋼彈模型……

　　聽出她口氣中的訝異，他只好故作冷靜的說：「既然拿錯了，明天就拿到公司換吧！」

　　什麼？她才不要。「可是這模型看起來都一樣，有必要大費周章的換過嗎？」

　　「當然啊！」

　　兩個男人同時在手機內和外朝她大喊，藍炘燕搗著耳朵，腦子裡面還嗡嗡作響。

　　「那是我徹夜排隊買的第一隻機型000號的閃電鋼彈！」當他一回家，滿心期待地打開盒子，卻發現是紅色的００１型重裝鋼彈，一下子臉都綠了。

　　等他恢復冷靜，心想會不會是藍炘燕拿錯提袋……喔！那她不就知道他喜歡玩模型的秘密了嗎？

　　嘎？徹夜排隊？「就為了這種東西……」她盯著手上的藍色模型，突然想到，齊沐陽就是自己口中咒罵的瘋狂宅男……噢！天啊！難怪他今天對她特別不友善，而她又不怕死的對他說出這種話……

　　「這種東西又怎樣？」又是一個對他玩模型有意見的女人，齊沐陽不耐煩的回她，「不好意思，我就是那種會徹夜排隊買模型的死宅男。既然你拿錯袋子了，明天拿到公司換，就這樣。」

　　叩一聲，他掛上電話，藍炘燕拿著安靜的手機，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平常帥氣有型的總經理，居然會半夜起來排隊買模型，而她居然還不識相的在他面前大吼大叫，把世界上的宅男通通罵過一遍……阿彌托佛，誰來保佑她啊？！

　　想再打電話回去道歉，但……又要說什麼？說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因為摩托車被偷走想找人出氣？齊沐陽已經掛她電話，證明他是真的生氣了……他很少生氣的，以她當他秘書兩年的經驗來看，他是真的不高興。

　　原來，平時私生活保密到家的齊沐陽，其實嗜好是組合模型啊，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印象中，他應該是偶爾玩玩樂器，或是逛美術館，那種「高尚」的休閒活動，沒想到，他居然心醉於模型……

　　RS26……她今天受的氣還不夠多嗎？好想、好想……報復一下。

　　她抓起藍炘哲問他，「問你喔！這個模型啊！有沒有哪裡是最隱秘的，平常不管怎麼翻轉都不會看到的地方啊？」

　　「你要幹嘛？」

　　「廢話少說，快講。」

　　藍炘哲拿著模型研究一下，小心翼翼地把機殼拆下來，對她說：「這裡吧！他都已經把盔甲上色了，這裡是模型主幹，換作是我，都組裝好了就不會再拆下來。」

　　「是喔。」她拿回模型，偷偷的竊笑著。「嘿嘿……」

　　「幹麼？」

　　「我要在上面寫字。」

　　「什麼？！」藍炘哲哇哇大叫。「你怎麼可以這樣？不行不行……太過分了，藍炘燕，你不可以這麼做！」

　　她惡狠狠瞪他一眼，「我現在對RS26有一肚子火，還是要我寫在你的模型上面？」

　　他猛搖頭，他深知自個姐姐的脾氣，絕對是有仇必報，雖然寫在別人心愛的模型上非常小人，但為了自己心愛的模型，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藍炘燕拿起黑色簽字筆，憋著笑在模型身上寫下「藍炘燕到此一遊」，最終還騷包的塗滿一個愛心。

　　「喔！好過分！」藍炘哲一看，差點沒暈倒。「為什麼寫在鼠蹊部啊！」

　　「這樣他才不會發現啊！」嘿嘿！她將藍色盔甲重新裝回去，很好很好，天衣無縫。

　　他覺得一定會被發現。「如果被發現呢？」

　　「就說……我原本以為那是你的，就調皮的寫上去啦！」她騷包的眨眨眼。

　　天啊……他覺得，這個機型000號的主人要是看到心愛的模型被寫字，一定會把藍炘燕掐死！

　　「早安。」

　　一大早到公司，藍炘燕恢復往常的端莊優雅，自信從容地朝大家打招呼，彷彿完全沒發生過昨天一連串的倒霉事。

　　照慣例，她先幫齊沐陽擦過桌子，接著幫他泡一杯熱拿鐵不加糖，又為他泡了一壺熱騰騰的決明子茶，然後沒忘記把今天開會要用的資料攤開，平放在他桌上。

　　桌上擺了一張去年到泰國員工旅遊，他和大家合照，照片中的他陽光開朗，高挑俊朗的外表吸引一堆女同事圍繞在他身邊搶著拍照——是啦是啦！她知道他很帥，他偶爾也會對這那張俊臉流口水啊！可是她知道他不喜歡對同事下手——尤其是自己的秘書，而她，剛見面的時候完全不將他這個帥氣上司當一回事，現在相處久了，摸熟了彼此的個性，便少了一點心動的感覺。

　　真不知道大家搶著和齊沐陽大搞曖昧的心態，辦公室戀情？那種東西有什麼好，要是讓大家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隨時有人盯著，走到哪裡和誰說話，馬上匯報給另外一半，要是分手了，尷尬無比的氣氛蔓延開來，辦公室裡面到處死氣沉沉，好管閒事的人再插上一腳……演變到最後，一定得有一方離開才行。

　　所以說，辦公室戀情這種東西絕對碰不得。

　　這兩年來，她安安分分的當他的秘書，他也相當信任她，兩人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全公司都知道他倆不來電，不然共事這麼久，怎麼會一點火花也沒有？

　　想到火花……她哼哼兩聲，愛的火花沒有，憤怒的火花倒是一堆，昨天齊沐陽掛她電話耶！就算偶爾遇到「澳洲來的客人」，也鮮少見到他發飆掛客戶電話，可是他居然掛她電話。

　　而且還是為了模型。

　　嘖嘖，為了一個模型，弄糟兩人的關係實在是太不智了，看不出來那個陽光男這麼喜歡機器人模型。瞧他桌上放的照片不是和女朋友的而是員工旅遊，玻璃桌面下的照片也是黑白色全家福，深褐色的實木辦公室上頭的東西都乾淨利落且具時尚感，反正怎麼看都和模型一點也沾不上邊。

　　真奇怪耶！這個男人，還真是深藏不露喔！

　　齊沐陽開門進來，一見到藍炘燕，愣了一下，隨即有點尷尬的咳了幾聲，「藍秘書早。」

　　「總經理早。」

　　果然尷尬，昨天被她知道他喜歡模型的事情，他簡直想挖個洞鑽進去……除了趕緊掛電話，他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一見到齊沐陽手上電子廣場的大袋子，她突然想到得把模型交換過來，她急急忙忙出去拿了袋子與他交換。

　　「這樣就可以了，謝謝。」

　　嗯？齊沐陽還是維持一貫的冷靜瀟灑，他不是模型狂嗎？她以為他看到模型會很開心耶！但現在看他也只是點點頭，將紙袋放在一旁，然後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發什麼呆？」他抬頭問她。「你現在不是應該跟我報告一下今天的行程？」

　　「喔！對！」噢！結果她還是手忙腳亂。

　　藍炘燕再回到位子上拿行事歷，一一向他報告今天該做什麼事。

　　他聽了直點頭，甩甩手上的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問她，「你昨天聯絡過『平通』廣告部了嗎？他們好像說要改時間，你知道他們該約幾點？」

　　她看著行事歷回答，「和平通約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順便一起吃午餐。」

　　「不，總機接到通知，平通來過電話說要改時間，你沒修正嗎？」

　　「是嗎？」她倒抽一口氣，她昨天的確是沒接到電話，八成是早上打來的。「我現在馬上去確認。」

　　也沒再怪她，讓她出去忙她的。

　　等藍炘燕一退出門外，齊沐陽馬上拿出袋子裡的模型，東摸摸西摸摸的，過過昨晚沒碰它的癮。

　　他非常期待今天下班，他要趕快回家把這組模型好好組起來，他忍了一個晚上啊！雖然重裝鋼彈也很帥啦，可是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啊！再怎麼手癢也不能對別人的模型下手。沒想到會被藍炘燕拿回家，她八成知道他是個模型狂了，好吧！那又怎樣？這又沒什麼，只是和他平常在公司的形象不太符合而已。

　　不過……她應該不會到處亂講吧？！嗯！雖然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他總覺得老大不舒服，畢竟他的形象和眾人眼中，會瘋狂到半夜去排隊的模型狂不太一樣。

　　說他是宅男也好，是模型狂也罷，他半趴在桌上，看著只塗上一層藍色的盔甲模型，孩子氣的讓鋼彈戰士在桌上走來走去。

　　如果這時候有另外一隻鋼彈戰士在就更好了，他想到藍炘燕位子上的重裝鋼彈。那應該不是她要玩的，是她弟弟嗎？她弟弟也玩鋼彈？

　　「這裡是我的基地，我要來毀滅城市，征服全世界，哈哈哈——」

　　「總經理——」

　　門叩叩兩聲被打開，齊沐陽還來不及收起桌上散亂的模型零件，正巧讓藍炘燕見到他最不可告人的一面——

　　現在是怎樣？原本正經嚴謹的齊沐陽齊總經理，現在卻半趴在桌子上，手上托著一隻鋼彈戰士，孩子氣的說要征服全世界……

　　她、她的衰運真的還沒走完，為什麼讓她看到這一幕嘛！

　　「有什麼事嗎？」齊沐陽連忙坐正，將鋼彈模型放在一旁，若無其事的問她。

　　「呃，那個，平通廣告部的主任說，若把時間改在今天晚餐時間一起討論，不知道方不方便？」

　　晚餐時間？他朝桌上的鋼彈看一眼，看來今天是別想睡了。「我知道了，我今晚會空下來。」

　　眼尖的她，注意到他又瞄了鋼彈一眼，。他不會想要熬夜組模型吧！喜歡模型的，應該都是像她弟那樣的宅男啊！她的腦中實在無法把齊沐陽跟藍炘哲聯想在一起。

　　「還有別的事嗎？」奇怪，她今天怎麼一直盯著他看？

　　「沒、沒了。」她搖搖頭，離開總經理室。

　　他這麼喜歡機器人模型，不知道當他看到模型身上的字會有什麼反應？在這瞬間，藍炘燕浮現一絲絲罪惡感……不不不，她寫得這麼隱秘，他不會發現的，就算發現了，就把錯推給藍炘哲吧！

　　就這麼決定。

　　

第三章

　　用過午餐，休息時間還沒結束，藍炘燕正好和許家兒在餐廳閒磕牙，這個和她大學同學到現在的同事兼好友，最瞭解她的脾氣，從來不會被她的暴力傾向嚇跑。

　　才在向她炫耀昨晚又用蠍式固定將藍炘哲壓制在地，許家兒搖搖頭看著她，「你這樣，嫁得出去嗎？」

　　她哈哈大笑。「說到這個，我媽前幾天拿我的八字去算命，居然說我今年不但犯太歲，還紅鸞星動，必須在今年年底前嫁出去，不然就得再等六十年了。」

　　「六十年？真的假的啊！你才二十七歲耶，也就是說，如果你今年不嫁掉，就要等到八十七嘍？」

　　「對啊！因為我的太陰星和紅鸞星在今年連成一條線，下次再連成一條線，就是六十年後。」

　　「這跟太陰星有什麼關係？」

　　「太陰星代表月亮，月亮又跟姻緣有關係的樣子。」

　　「真的假的啊？」許家兒撞撞她。「我只聽過月光會迷惑人心，讓人和平常不太一樣，尤其是滿月的時候。」

　　「所以才說，戀愛是盲目的啊！」

　　「那可不一定。」許家兒朝她比了個方向，十點鐘方向，沈安玲站在影印機旁。「聽說她最近打算向齊沐陽告白，追他追得緊呢！真有眼光，齊沐陽算是個好男人。」

　　「難怪她最近一直問我齊沐陽的事情。」不管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喜歡吃什麼東西，喜歡什麼顏色……從星座到血型，反正能問的她全問遍了。

　　「全公司上下誰不知道她喜歡齊沐陽？而且，她老爸還是公司董事，喂！要是齊沐陽和沈安玲真的在一起，你這個秘書位子不就不保了？」

　　「為什麼？」

　　「哪個男人不會想把女朋友放在自己身邊啊？如果沈安玲真的成為他女朋友，你說齊沐陽會不會讓她當自己秘書，把你調到別的部門去？」

　　「才不會，」這樣一說，她反而有點不開心了。「第一，齊沐陽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第二，沈安玲根本不是齊沐陽喜歡的類型。」

　　許家兒跟她好是好，但是偶爾八卦了點。

　　「哇！聽你這樣說，好像把齊沐陽的個性都摸透了耶！」許家兒的八卦天線又張開了。「老實說吧！你和齊沐陽共事兩年，他那麼帥，全公司上下未婚女性誰不是對他虎視眈眈，你不可能一丁點都不心動吧？」

　　「心動？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如果我真的對他心動不已，早就出手了，不會等到現在。」她一想到齊沐陽的古怪嗜好就不寒而慄。「哪一天我瞎了眼才會去喜歡他。」

　　「少來，他那麼帥，你真的一點都沒心動過嗎？」

　　「誰要對宅男心動啊……」她翻了翻白眼，正巧，看見齊沐陽吃過午餐，走到她們位子旁邊飲料機買飲料，聽見她的話，朝她看了一眼。

　　藍炘燕轉過頭去心虛的不敢看他，雖然他沒要她保密，但看他那一臉「你要是敢說出口就死定了」的表情，她這個小職員又怎樣隨意造次？

　　經過RS26事件後，一切似乎都回歸平淡，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齊沐陽八成還沒發現她的「到此一遊」，不然早就將她抓去興師問罪一番了。

　　下午，齊沐陽外出拜訪客戶，藍炘燕正好有段自己的時間能夠整理明天的資料，才到資料室拿數據，一群人在一起吵得沸沸揚揚，不知道在幹麼？

　　「你們在做什麼？」

　　「噓——小聲點。」江仲愷將她拉進人群內，只見他手上那一本筆記本，密密麻麻的記著大家的名字，旁邊還有數字。「要不要賭賭看？」

　　「賭什麼？」

　　「賭沈安玲這次告白會不會成功？」

　　藍炘燕從來不膛這種渾水，何況拿別人的幸福當賭注實在太差勁了。「幹麼做這種事？」

　　「問你最準了，你是齊沐陽的秘書，你覺得齊沐陽會答應她嗎？」

　　「我不知道。」當然是不會啊！齊沐陽是何等人也，他才不會隨隨便便和女同事擦出愛的火花，就算是董事的女兒也一樣——但為了明哲保身，她還是一律回答不知道。

　　眾人失望聲四起，藍炘燕總是這樣，冷靜淡然，問她公事以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總是正經八百的樣子。

　　進公司三年，從原本在外部子公司擔任處長秘書，一年後陞遷成為總經理秘書，兩年來一直和齊沐陽維持良好的上司與部署的關係。其實她剛陞遷的時候，大家曾在背後議論紛紛，一個公司黃金單身漢，一個是認真負責女秘書，不知道兩人之間會不會擦出什麼火花，結果，等了兩年，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大家早就把他們視為絕緣體了。

　　「要不要賭一把？」

　　「不要。」

　　「是嗎？」江仲愷搖搖筆桿。「你不會是沒膽下注吧？」

　　「誰說的？」挑眉看筆記本一眼，她最禁不得激。「現在比數多少？」

　　「目前比數是二十比零。」

　　她皺眉，「為什麼是零？」

　　「因為沒有人看好沈安玲，大家都覺得她會失敗。」齊沐陽擺明了不喜歡人家，像總經理那樣果斷英明的個性，若真對沈安玲有意思，才不會放到現在還不下手。

　　真是的，這有什麼好賭的啊！她從皮包拿出五十塊，壓在「成功」的框框裡。

　　「這麼看好她？」難道總經理秘書的身份真能打聽到什麼風聲？

　　「反正賭博就是這樣嘛！不賭賭看怎麼知道？」這跟告白成不成功沒關係，只是一場賭局而已。

　　下午下班前，齊沐陽才風塵僕僕回到公司，已經準備下班的藍炘燕拿起包包要打卡下班……沒想到他這時候回來，有一幅忙碌的樣子，身為秘書，當然得在這個時候發揮功用，助他一臂之力。

　　「幫我泡一杯咖啡，還有買個漢堡或是三明治，順便幫我把去年南部子公司的營業額製作成報表Ｅ給我。」

　　藍炘燕又開始忙碌，她知道齊沐陽只要一忙起來口氣都不是很好，但心中忍不住嘀咕，現在已經是她下班時間了，幫他買個三明治是沒問題，可要做報表又要花多少時間啊！

　　討厭鬼齊沐陽。在茶水間沖咖啡時她在心中偷罵。

　　「嗨！還沒下班啊？」沈安玲和其他同事在茶水間洗杯子，遇見藍炘燕，向她打聲招呼。

　　「對啊！總經理剛回來，得處理一些資料。」

　　「總經理真辛苦，現在像他這麼努力的男人很少見了。」聽沈安玲稱讚齊沐陽的口氣中，難掩愛慕之意。

　　是啊是啊！他開夜車是為了組合模型啦！笨女孩，被騙了都不知道。

　　她年輕可愛又會打扮，長得也不錯，自然不乏追求者，根據不可靠消息來源許家兒說，她和齊沐陽從孩提時代就認識了，在公司，自詡是齊沐陽的青梅竹馬，誰都不准跟她搶男人，看準了齊沐陽這塊肥……不，這個好男人，還算是有眼光。

　　她平常對人不錯，也挺貼心的，但就是愛嚼舌根，和同期進來的女同事常聚在一起說些有的沒的，公司裡仰慕齊沐陽的女同事並不在少數，但鮮少有像她這樣明目張膽的，彷彿在昭告天下，齊沐陽是她的，誰也別跟她搶！加上家裡有靠山，除了齊沐陽本人以外，大家都知道她立志讓他成為她的囊中之物不可！

　　沈安玲接過她手上的馬克杯，一雙眼睛閃過深意的對她說：「今天總經理會很忙吧！藍小姐你如果不想加班，我可以幫你。」

　　「不太好吧！」她眼明手快的搶回杯子。「這是我自己的工作，不敢勞煩你。」

　　「不會麻煩，」其他同事挨在藍炘燕身邊悄悄的說：「她打算今天跟總經理告白。」

　　今天，她是哪裡來的自信？

　　「我可以幫你加班。」沈安玲說著就要替她接下手上的托盤。

　　「不必了。」藍炘燕誓死護住齊沐陽的咖啡，這麼不負責任的事情她做不出來。

　　「藍炘燕！」驀地聽到他從總經理室催促的聲音。

　　哇嗚！難得聽見他大叫，藍炘燕穩穩端著杯子，不再讓虎視眈眈的沈安玲搶走。「我先去忙了，你加油吧！」

　　見她要離開茶水間，沈安玲的同事為她打抱不平，「只是幫個忙嘛！讓安玲幫你加班又沒什麼不好，你會的她也會啊！」

　　「就是啊！就幫幫忙吧！」

　　「真的不行，」藍炘燕皺眉，她平時很好講話的，但這種事情跟責任有關係，她不會隨隨便便。「要和總經理談私事，還是另外跟他約吧！我得把我自己的工作做好才行，不能假手他人。」

　　「說得這麼好聽，其實你喜歡總經理吧！所以才不讓安玲告白。」

　　什麼鬼啊！「拜託！誰要喜歡那種變態宅男？」她一翻白眼，差點沒暈倒。

　　沈安玲聽見心上人被人取了個難聽的綽號，難免有些不悅，但又想知道內幕。「你知道些什麼？」

　　喔！慘了，不小心心直口快把齊沐陽的綽號叫了出來……全公司應該只有她知道齊沐陽的秘密，要是這件事情傳出去，他用模型想就知道那是誰幹的了。

　　「沒、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一定知道什麼吧？！他……不會喜歡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沈安玲偏著頭想一想，「像是動漫、cosplay還是模型那一類的？」

　　哇嗚！感覺真敏銳，藍炘燕真是為齊沐陽捏了一把冷汗。「呃，不是，我說的宅男是……喔！總經理工作認真，每天都宅在辦公室，是辦公宅男……」

　　嗚！幸虧她反應快。

　　「對嘛！認真的男人最帥了。」沈安玲的眼睛又開始冒愛心。

　　「藍炘燕！」齊沐陽的聲音不太自然地響起，眾人轉頭，發現他就在門口。「我叫你泡咖啡，你泡到天涯海角去了？」

　　「呃，沒有，不好意思，我馬上幫你送進辦公室。」她端著杯子趕緊離開，溜到總經理室內。

　　沈安玲見機不可失，馬上問他，「總經理，請問你最近有空嗎？」

　　「什麼事？」吼！藍炘燕真是個大嘴巴，他才一出來，馬上聽見她們在談什麼「宅男」、「模型」……自從他的秘密被藍炘燕發現後，他總是提心吊膽的，真怕哪天她真的大嘴巴把他的小小癖好講出去。

　　「我想……我想找一天跟您一起吃晚餐。」

　　「喔？上次伯父不是說要到香港出差，回來了嗎？」

　　真傻啊！她是指單獨出來吃飯。「不是的，我想……和您討論一下……未來的職業規劃。」她知道齊沐陽正直，若不耍些小心機他是不會答應的。

　　「攸關人生的大事，你和伯母談會不會比較恰當？」雖然自小便與她結識，畢竟他還是個外人。

　　呴！「和公事有關的，我媽也不太懂……」

　　「那好。」他滿腦子都在想著等一下要怎麼和藍炘燕好好談談，「我這幾天比較忙，還要準備南下看廠房的事情，下禮拜怎樣？」

　　呃，這麼久？難道他一點也不期待跟她一起吃飯嗎？沈安玲有些不自在的點點頭。「好……那就下星期三？」

　　「好。」說完馬上轉身進辦公室，沒再理會她們。

　　藍炘燕剛放下杯子，才要溜走，齊沐陽就一臉要找碴的樣子，還慎重其事的把百葉窗拉了下來，不讓別人看到辦公室裡面。

　　她的腦海馬上想到上次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面看小電影的事情……喂喂！別這樣好嗎？

　　「總經理有什麼事嗎？」

　　「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沒有啊！就稍微閒聊一下……」還是快溜吧！「喔！經理，ＳＵＢＷＡＹ的特價到六點而已，我趕快去幫你買晚餐喔！」

　　「等一下，」他拎著她一副後領，沒讓她溜掉，看她一臉緊張的樣子，更證明了他的懷疑。「你們剛剛在講什麼『模型』、『宅男』？」

　　「沒有啊！隨便提提的，總經理不要在意。」

　　快溜，她趁著空隙又想往外跑。但他卻絲毫不想放過她。

　　「我玩模型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到處去宣傳。這裡是上班的地方，不是交換八卦的場所。」

     呴！齊沐陽這小心眼，不會以為她真的這麼大嘴巴吧！就這麼信不過她嗎？「其實……玩模型當宅男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麼壞事，講出來也沒什麼。」只是有點好笑而已。

     她講了？她不會真的講了吧？！齊沐陽著急了。長就以來他在公司樹立嚴謹正直的形象，總不能被模型破壞吧，要是讓大家知道，公司的總經理居然這麼孩子氣，那以後還有誰願意聽他的話？

    「那你還說那是『變態』宅男？！」他非常在意這兩個字。

    「呃，那是……」誰叫他要在辦公室看小電影！

    「玩模型又不一定是宅男，宅男也不一定變態啊！」齊沐陽終於大叫，把心聲說了出來。

    「可是你都有啊！」隨著他的聲量上升，藍炘燕也不甘示弱的反擊。

    「我哪裡變態？」
   
　　「你自己知道。」太下流了，她不想講。

    「我不知道。」他一向光明磊落好不好？！

     兩人間，像是失去平常那種嚴肅的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場面隨著齊沐陽的吼聲而持續加溫。

    「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面看小電影的上司不算變態嗎？」哼！要比起嗆人，她可是外號一點紅，人稱激不得的小辣椒，「就算是下班時間，也不想想在外頭的秘書正努力加班，你居然躲在辦公室看下電影！」

    「我才沒有。」他大聲喊冤，他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了？

    「還說沒有！」她嫌惡的看著他。「都噴到眼鏡上面了，真下流。」

    「什麼東西啊？什麼東西噴到眼鏡……」他平常不戴眼鏡的啊！只有在組模型的時候……等一下，她說的不會是她加班那天吧！他在辦公室組模型又哪裡礙到她了？而且那是下班時間，為了等她，他才在裡面打發時間的好不好？他噴到眼鏡上的是模型黏著劑，那時候她突然敲門，嚇他一跳不小心擠了太多黏著劑噴到眼鏡上，那不是什麼——

     呃！喂！等等，她不會以為那是……

    「藍炘燕！」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想到那麼下流的地方去？」

    「用想的哪裡下流？做的人比較下流吧！」她不客氣的反擊。

    「我沒有！」他才不會在公司做這種事情！

    「還說沒有？你連耳根都紅了。」像是抓到把柄，一股怨氣終於得以伸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臉紅？他是氣到臉紅！沒想到平時端莊正經的藍炘燕會說出這種話，相較她一臉得意的樣子，他著急的樣子反而顯得做賊心虛。

    「首先——那天我不是在看小電影。」反正她已經知道他的小癖好，沒什麼好隱瞞。「我在裡面組模型。」

    「騙人。」她才不相信。

    「真的，噴到眼鏡的那個……不是你想的那個……」呴！她怎麼會這樣想呢？他連說都不好意思說出口，「那是……模型……黏著劑。」

     藍炘燕想了想，看他臉紅得連講話都結結巴巴，似乎有點生氣卻又不太好意思，她開始懷疑真的是自己搞錯了。

    「模型黏著劑……都長那個樣子啊？」

    「廢話，不然呢？」

     是喔！她點點頭，「也對啦！那東西會噴那麼高的確有點奇怪。」

    「藍炘燕！」她還在想！

     好啦好啦！雖然談這種事情真的還滿尷尬的，幸好誤會澄清了……天啊！要是她一直這麼誤會下去還得了？
   
　　「所以，」齊沐陽咳了咳。「你得去把這件事情說明清楚。」

    「什麼說明清楚？」

    「那些同事啊！」她得還他一個清白。「既然事情都講清楚了，你得去告訴他們，我不是那種變態。」

    「我沒說啊！」她認真的搖搖頭。「我幹麼說這個？」要她這個氣質淑女在同事面前說關於齊沐陽的黃色笑話？！她才不要。

     什麼！她沒說？那他剛剛那麼認真解釋個什麼勁啊？

    「那模型呢？」

    「那個可以說嗎？」她相信大家都會嚇一跳的。

    「不可以！」他緊張地問她，「你不會跟別人說了吧？」

    瞧他緊張的樣子，藍炘燕又噗噗的笑了起來，「放心吧！我沒有說。」

    齊沐陽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看她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實在不是滋味，沒想到平時溫順乖巧的她，骨子裡居然……

    「沒想到你滿腦子黃色思想。」

    「我哪有？」呃，看到他緊張的樣子實在太新鮮了，害她忍不住露出本性。「誰叫你要把自己關在裡面，不知道幹什麼。」

    她一直笑個不停，他看到她的笑臉覺得胸口莫名的煩惱起來，「如果笑完了，就趕快去做你的事情，快把報表E給我。」

    看他惱羞成怒的樣子，她雖然還是很想笑，但還是強忍住。「知道了。我先去幫你買晚餐。」

   「不用了。」被這樣一鬧，他哪還吃得下，而且時間也晚了，等她把事情做完都不知道幾點了。「先把報表E給我。」

    回到位子上，藍炘燕將報表整理完，傳給齊沐陽，確定他收到後，她就下班離開公司，可走到樓下經過便利商店時，一看表，都七點了，那些數據不知道得等到幾點才能分析完……

    原來是她誤會他耶！以為人家是變態，其實只是孩子氣了一點，幸好齊沐陽EQ高，不跟她計較，換作是其他男人被誤會是變態，應該會很生氣吧？！

    帶著賠罪的心情，她幫他買份麥當勞再回到公司，可連他辦公室門都沒敲，門就突然打開，他從裡頭走出來，手上提著公事包。

    嗯？不是要加班嗎？已經要下班嘍？

   「怎麼回來了？忘了拿東西嗎？」

   「呃，不是，我……」她多事的幫他買漢堡啦！

    看到她手上的紙袋，看樣子好像是要給他的，齊沐陽笑了笑，「給我的？」

    「……對啦！」

    「不是說不用買了嗎？」

    「想說……誤會你是變態不好意思，怕你加班什麼都沒吃，才買個漢堡跟你賠不是。」

    嗯！好女孩，還算有誠意，他接下她手上的紙袋。「一份麥當勞就想打發我，不會太廉價了嗎？」

    「我買快樂兒童餐，內附一個湯瑪士火車模型。」她的嘴角偷偷笑了一下，她就是故意買快樂兒童餐來挖苦他的啊！

    「你嘲笑我？」

    「沒有啊……」

    看她的臉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兩人一起走出電梯，他才淡淡的說：「這種東西，我早就搜集一整套了。」

    他、他真的是一個模型狂耶！中毒真深，比藍炘哲還嚴重。

    「你不是要加班嗎？」

   「我帶筆電回去。」他拍拍公事包，裡頭放了一台筆記型電腦。「回去繼續加班。」

   「為什麼不在公司弄一弄？」

    他頓了下，決定說實話，「因為我模型還沒組好。」那只RS26。

   「你要回去組噢？然後熬夜忙公事？」真叫人不敢相信，齊沐陽居然是模型至上的人。

    他不否認，反正秘密都被藍祈燕知道 了，沒什麼好遮遮掩掩。「旁邊有模型會讓我比較安心。」

   「說你是宅男還不承認列！」

    他攤攤手。「像我這麼帥的宅男不多見了。」

    齊沐陽難得輕鬆的模樣真是讓她大開眼界，共事兩年以來，她從沒見過他放鬆下來的樣子，原來他私底下是這樣的人……

    笑啊！再笑啊！看她強忍著笑意，不敢放肆大笑的樣子，他沒好氣的說：「你平常端莊的樣子都是假的吧！假淑女。」

   「你怎麼知道？」她並不訝異自己在他面前的破功，她也沒想過自己敢在他面前講黃色笑話。

   「從你車被偷那天，你罵了一連串髒話卻面不改色開始。」

    呴！講到她的車她就有火，這個週末要買新摩托車，有得花一筆錢了。她哼哼的說：「我一定是今年犯太歲。車子才會被偷，而且還被你拆穿。」

   「所以——我是那個太歲？」

   哈哈哈！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聲，是啊是啊！她就是這麼覺得。

    與她聊聊輕鬆的話題，讓齊沐陽整個人也放鬆不少，平常他除了運動跟組模型以外沒其他消遣。繁忙的公事讓她根本沒心思想東想西，身為公司決策者，隨時都得負責公司大小事，還得花時間教育員工，幾年下來，他早就忘記自己還有幽默感，更遑論陣線真性和人聊天交往。

   「我送你一程吧！反正同方向。」他的心情愉快，忍不住將領帶拉松。

    她朝他皺皺眉，「老是要送我回家，你不會是要追我吧？！」

   「除非發生奇跡我才會喜歡你這個雙面女。滿腦子不正經。」他還沒瘋狂到喜歡上一個以為他鎖門就是在看小電影的女人。對她好，純粹只是因為與她交談非常輕鬆愉快。

    她也不甘示弱「我雙面女怎樣？你還不是模型狂？」

   「上車吧！你不是犯太歲？這麼晚了又沒男朋友接你，還是讓我載你回去。」

   「讓太歲載就會比較安全嗎？」話雖這麼說，她還是打開車門鑽進去，一點也不客氣。

    真是不老實。「平常像這種時候呢，你就該輕聲細語的說聲"謝謝"。」

   「哈！」反正都被他看穿了，還要她裝可愛？門都沒有。「叫沈安玲說給你聽吧！」

   「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沒有啊！」她聳聳肩，趕緊跳過這個話題。「反正我買麥當勞給你，你送我回家，剛好扯平。」

    他笑笑，沒多說什麼，發動引擎。「你還沒吃晚餐吧！要吃點什麼？」

   「麥當勞？」食物袋子的味道好香。

   「然後我把快樂兒童餐拿進去？」

   「你可以再點一份。」她笑一笑。「反正贈品是湯瑪十火車。」

    他點點頭。「我都點兩份啊！」

    哈哈哈！沒想到卸下心防的齊沐陽這麼會調侃自己，兩人一搭一唱吃了頓麥當勞後，他送她回家。

    他在她家門口停下車，她解下安全帶。「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啦！」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

   「這是客套話懂嗎？客套話。」三兩下跳下車，藍祈燕朝他揮揮手。「拜啦！」

   「等一下。」他突然想到什麼，打開袋子，從裡面拿出快樂兒童餐的玩具。「這個送你弟好了。」

    噗！她楞楞的收下玩具，但還是搞不懂齊沐陽為什麼把湯瑪士送出去，他不會以為天下所有的模型狂都喜歡湯瑪士小火車吧？

   「今天兩份兒童套餐都是湯瑪士。」

    噢！是噢！好吧！忍著笑，她收下他的好意。

    一看表，已經快九點了，月亮高高掛在夜空中，接近滿月的亮度讓她看起來比平常更加耀眼。

   湯瑪士火車？噗！不知道藍祈哲收到這個會不會氣個半死……她還是自己收起來好了。

第四章

    一大早來到公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辦公室內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藍祈燕覺得有些古怪，卻又說不上來。沒關係，等一下應該就會有人過來告訴她了。

    她和往常一樣，整理一下齊沐陽的桌子，泡了一杯他喜歡的不加糖熱拿鐵。再幫他泡壺茶，整理行程表。

    齊沐陽準時在八點五十分左右走進辦公室，進總經理室前，他磚頭交代她，「藍小姐，九點整幫我召集資訊部，研發部，材料部和事業處經理，我要開個臨時會議，主題是關於南部新廠房的事。」

   「好。」

    她隨手記下，齊沐陽又告訴她，「這個週末我要去南部巡視廠房，今天會留晚一點。你幫我把這半年來所有的會議記錄整理一下，只要提到關於這個議題的報告，全部整理成簡報給我。」

    啊！先不提每週會議和每月會議，光是他臨時召開的幹部會議少說十幾場……她這樣弄是要弄到幾點？

   「幾點前要給你？」

   「四點前。」

    以她的能力是沒問題的啦！只要不要有其他突發事件發生Delay到她的工作……所以她最好現在就馬上開始。

    齊沐陽注意到她桌上的湯瑪士火車。忍不住問她。「湯瑪士怎麼在你桌上？」

   「很可愛啊！不行嗎？」她漠漠火車頭。

    他雙眼盯著火車頭看，「老實說有點羨慕。」

   「羨慕什麼？」

   「羨慕你可以大搖大擺的把模型放在桌上。」

   「你也可以啊！」

   「不行。」他歎口氣。「要是讓董事長看到了那還得了？常有外國客戶來開會，如果讓他們知道我這麼孩子氣的一面，誰還想和我們公司合作？」

   那你可以到我桌上看湯瑪士小火車啊！她原本想這麼說的，但總覺得這種話有點曖昧，便沒說出口。

   「真可憐啊！」

   「你才知道。」他搖搖頭。「這幾天忙得要死，RS26還沒組好……」

   「是哦！我弟已經把機器人組好了，紅色的還挺好看的。」

    重裝鋼彈嗎？改天去你家看？他的雙眼發亮，差點就脫口而出，但又覺得這樣太曖昧，也就沒多說什麼。

    她才到資料室把先前的會議資料抱出來，許家兒剛泡完一杯咖啡來跟她閒磕牙，「喂！有人說，你昨晚是搭總經理的車回去的？」

   「對啊！我搭他的便車。」他們之間坦蕩蕩的，不怕人說。

   「有人還說，你們一起去吃晚餐？」

   「我們去吃麥當勞。」這樣解釋夠沒情調了吧！

   「你知道在同一天的稍早，沈安玲曾約齊沐陽一起吃晚餐嗎？」

   「是哦！我不知道。」原來早上那股詭異氣氛是針對她啊……

    許家兒將聲音壓得低低的，「有人看到你們一起去吃飯，消息傳得很快，沈安玲也知道嘍！」

    抱著一大疊資料的藍祈燕根本沒把心思放在八卦上面，資料夾重都重死了，而許家兒又一點幫忙的樣子都沒有，她翻了翻白眼，「不要這麼風聲鶴唳好不好？總經理又不是她的，沒必要他跟誰去做了什麼都得經過她的允許吧！」

　　才說了這麼一句話中有……呃，是發人省思的話，許家兒拉拉她，要她注意旁邊的人——茶水間內站著一群平時和沈安玲相交甚篤的同事，看她們的表情，似乎也聽見她的話了。

　　這下糟了。

　　「你慘了你。」

　　就說讓太歲載回家一定不會發生什麼好事，她很無奈的道：「我說的話很中肯啊！有什麼不對嗎？」
　　
　　對啊對啊！只要她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那群年輕的女同事，要怎麼想她也沒辦法。
　　
　　中午休息前，她剛好整理完一半會議紀錄……嗯，照這樣下去是可以準時交差的，還差五分鐘就吃飯，才想幫自己泡杯咖啡提神，就見沈安玲抱著卷宗，臉上帶著一抹笑過來找她。
　　
　　「嗨！這是這個月會計部的請購單，想請總經理過目簽名。」
　　
　　「好，放我桌上就行了。」
　　
　　沈安玲抓住機會挨近她問：「聽說昨天你跟總經理一起去吃飯？」
　　
　　又來了！不過這次對象是沈安玲，她知道自己得小心回答，「昨天加班到有點晚，總經理送我回去，我們只是順便去買麥當勞。」
　　
　　「原來如此，沒事就好。」看樣子她似乎釋懷了。「大家都知道我的心意，要是讓別人搶先一步就不好了。」
　　
　　呵呵，看她一臉志得意滿、勢在必得的樣子，老實說她根本就覺得齊沐陽不會喜歡這種女生……啊！慘了，她還賭她會告白成功耶！怎麼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但是照這個情勢來看，嗯，不知道她現在改變立場來不來得及？
　　
　　「為什麼你這麼喜歡齊沐……呃，我是說，總經理。」
　　
　　「因為他很帥啊！」
　　
　　這個她知道。「還有呢？」
　　
　　「他很有責任心，不但能幹做事也很有條理，這種零缺點的男人當然要選起來當老公啊！」話才出口，她就有點後悔了，幹麼跟其他女人分享齊沐陽的優點呢？
　　
　　「上帝是公平的，這種看起來零缺點的男人才危險吧！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會有什麼隱疾。」
　　
　　「什麼隱疾？」
　　
　　「沒有啊，我只是隨便講講——」
　　
　　「藍秘書，」齊沐陽突然將總經理室的門打開，「你幫我打內線給資訊部和研發部經理，叫他們來我辦公室一趟。」
　　
　　「啊？」她看一眼手錶。「現在？現在是午餐時間。」
　　
　　「這樣……那就開個午餐會議吧！」
　　
　　草草送走沈安玲，藍炘燕又開始忙了，訂了幾個便當後，她印了會議資料，正在總經理室裡面準備開會事宜，齊沐陽突然問她，「你吃了嗎？」
　　
　　「還沒，等一下再吃。」
　　
　　「等一下你要記錄，哪有時間吃？」開會的時候，秘書的手完全停不下來，光是記錄就得全神貫注，無法分神用餐。
　　
　　她秀出剛剛買的三角飯團。「這個就行了。」
　　
　　「你這樣會營養不良。先去外面吃點東西吧！」
　　
　　「與其這樣開午餐會議，稍早的會議為什麼不把事情一次解決呢？」
　　
　　「我給資訊經理和研發經理一些時間把東西整理給我，我必須在今天之前拿到所有資料，這樣我晚上才有時間看。」
　　
　　晚上？他還要看？「我說……」反正齊沐陽已經知道她的流氓樣了，她在他面前大可不必掩飾。「你明天要南下出差，不覺得早點回家睡覺養精蓄銳比較重要嗎？你熬夜幾天了？忙到連模型都還沒組好，要公司不要身體嗎？」
　　
　　沒想到平時溫柔婉約的藍炘燕好像換張臉似的叨念了起來，雖然口氣不是挺好，但他聽懂她語氣裡的關心。「最近遇上金融危機，我們公司基本上運作是沒問題，但多設一個廠就是多了一些風險，我們得做好評估才能決定要不要設廠，不然，只是在浪費資源。」
　　
　　被他的認真反擊，藍炘燕突然無話可說，一個認真的上司固然值得敬佩，但也會讓人忍不住擔心他的身體啊！「沒有別人可以幫你嗎？」
　　
　　「所以我才叫資訊部和研發部過來幫我。」他笑了笑，這才明白她的用心。「你這麼擔心，那就晚上留下來幫忙加班？」
　　
　　「加班？」她用鼻孔哼了哼。「幫你泡燕麥粥喝喔？」
　　
　　「這次你敲門的話，放心，我不會再鎖門。」
　　
　　「笨蛋……」他是在逗她笑嗎？真是個傻瓜，這麼愛開自己玩笑。
　　
　　齊沐陽有這麼幽默逗趣的一面，她怎麼從來不知道？
　　
　　「不用你說，我也得留下來加班。」她翻了翻白眼。「我得在你離開公司前，把東西全部整理給你，何況你又多開了一個會議。」
　　
　　她每次整理會議紀錄都得花個兩、三小時，小會議也得花個一、兩個鐘頭，這下她加班加定了，誰叫她有個認真負責的上司呢！
　　
　　「謝啦！」他笑了笑。「下次請你吃飯。」
　　
　　還吃飯？只是去麥當勞一趟，隔天全公司皆知耶！還被沈安玲示威……「這次換肯德基嗎？」
　　
　　「不要，肯德基沒有快樂兒童餐。」他要的是「快樂兒童餐」。
　　
　　哈哈哈！從齊沐陽那張帥氣的臉和認真的眼神說出這樣孩子氣十足的話，實在忍不住讓她笑到翻。
　　
　　下午的時間，她除了去上個洗手間、泡咖啡外，其餘時間幾乎都坐在電腦前拚命整理資料，平時秘書的工作不算太忙，但要是忙起來可不是隨隨便便交差了事就好，她知道自己得早一點完成，然後匯整給齊沐陽，因為他還得接著繼續看，所以，她整理得越整齊，重點越清楚，他的工作量越小。
　　
　　晚上七點，她將最後一聲會議紀錄整理完畢，半癱屍在電腦前……喔！她肚子真的好餓，早知道她中午就不該只吃一個三角飯團，現在也不至於餓到四肢無力了。
　　
　　用最後一絲力氣將所有資料印出來，她走進總經理室，將資料放在他桌上，這才注意到他似乎外出，不在位子上。
　　
　　他有說要外出嗎？這個時間他不會外出用餐了吧……可惡，她可是餓得半死呢！不是說要加班嗎？他跑到哪裡去了？
　　
　　算了，光是她整理出來的東西，他可能就得花個兩個小時看過，她知道齊沐陽絕對不會比她輕鬆。
　　
　　突地，門被打開，齊沐陽一看見她，鬆了一口氣，他放下手上一大堆袋子，「我還以為你回家了呢！」
　　
　　「還沒，剛把資料整理完。」她注意到他買了一大堆SUBWAY套餐，看來似乎打算在公司待到半夜了。「你不回家弄嗎？」
　　
　　「在公司看完，我回家要倒頭就睡。」他拿了一個紙袋給她。「謝謝你今天幫我整理那一疊資料，很多吧！我看你一整個下午都在忙。」
　　
　　他幫她買了一個潛艇堡，紙袋內傳來陣陣香味，她心中突然也充滿了一種叫感動的感覺……整理資料是她的職責所在，他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客氣幫她買晚餐，與其說客氣，倒不如說，他最近和她似乎常因加班而獨處，他有她所熟悉的成熟穩重，她也意外發現他孩子氣又害羞的一面，人家說，再怎麼驍勇善戰的大男人，也有天真可愛的一面，此話果然不假。
　　
　　她看著自己手上的紙袋，問他，「你打算待到幾點？」
　　
　　「不知道，我預計九點半左右回家。」
　　
　　不，她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手上的潛艇堡因為人情的關係似乎有點重，想回到太平洋也不是這樣吧……
　　
　　「你不覺得那些會議資料有人幫你，你可以更快回家嗎？」
　　
　　「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幫他把會議資料全數搬到會議桌上，大大方方坐下來，打開紙袋拿出潛艇堡。「看你可憐，本小姐放棄黃金小週末留下來加班，我口頭用講的，你比較能瞭解這些資料到底在說什麼，夠義氣吧！」
　　
　　「你就老實說今天沒有約會，所以才能留下來加班這樣我比較容易理解。」
　　
　　藍炘燕瞪他，「你就老實一點說聲謝謝是會怎樣？別忘了算我加班費。」
　　
　　齊沐陽倒是意外她這麼重義氣，居然在小週末願意與他一起加班……其實以他的原則來說，會盡量避免與女同事獨處，但不知現在是不是因為對像換成是她，他竟覺得這樣也不錯，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
　　
　　「那有什麼問題？」和她一起在會議桌前坐下，一手抓著晚餐，一手抓了一份會議報告讀了起來。
　　
　　星期五原本加班的人就少，不到八點，整間公司大概只剩下他們兩個。
　　
　　「真的假的。」她幫自己泡了杯茶潤潤喉，「都八點了——喂！你覺得我們幾點才能結束？」
　　
　　反正沒有外人在，齊沐陽難得輕鬆的戴上眼鏡，原本紮在褲頭的襯衫也拉出來，非常休閒居家。
　　
　　「你大概八點半就能走了，再撐一下，感激不盡。」沒想到她這麼夠義氣。
　　
　　「那你呢？」
　　
　　「不知道。」
　　
　　「你實在是……這些東西，明天也能做啊！或者帶在高鐵上看……總之，明天要出差，你今天就好好回去休息嘛！」
　　
　　「要是明天出了什麼差錯，爬不起來怎麼辦，私事就算了，但公事為重，我們公司雖然不算太大，但數百個人的生計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還是謹慎一點好。」
　　
　　藍炘燕無話可說，要是公司發生財務危機，她也很危險啊！雖然與他共事這麼久，但頭一次聽見他本人說起這樣很有責任感的話，老實說她還真有點感動。
　　
　　想他年紀輕輕就當上總經理，她知道董事長很器重他，聽說他父母在他念高中的時候就不在了，而他父親和董事長是莫逆之交，那時他提出要撫養齊沐陽的想法，卻被他委婉的拒絕，大學時代，他申請交換留學生，負擔不起一大筆英國的學費，也是董事長提供援助，因此當他一回國，馬上義無反顧投身進入實創，從基層員工做起，一步一步直到今天的位子。
　　
　　她稍稍可以理解沈安玲對他著迷的理由了，他不是帥氣而已，而是有一種令人安心的責任感，彷彿只要有他在，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用擔心似的。
　　
　　「你真的很有宅男物質耶！堅持不懈，非得把事情做完不可，真不曉得你是怎麼瞞的，在公司這麼久沒人知道你是模型宅男。」
　　
　　「你一定得在誇獎我的時候順便損我嗎？」
　　
　　「那當然，我不隨便誇人的。」
　　
　　藍炘燕走到茶水間清洗杯子，突然咻一聲，四周逐漸暗下來，她嚇了一跳，走到外面一看，還真的停電咧！
　　
　　「藍秘書？」齊沐陽摸黑走到他附近，靠著手機螢幕的光線找到她。「你還好吧？」
　　
　　「還好，停電嗎？」
　　
　　「嗯，等一下不斷電系統就會啟動了，應該沒什麼問題。」他好奇的問她，「你不怕嗎？」
　　
　　「怕什麼？停電而已。」
　　
　　「我以為女生都會怕停電的。」
　　
　　「為什麼要怕？」她最喜歡在停電的時候裝鬼嚇藍忻哲，反而是弟弟比她膽小吧！
　　
　　他開始覺得她是異類了。「之前一發生停電，那些女生就嚇得要死，直抓著我不放，我以為女生都怕停電。」
　　
　　「哈哈哈！」藍炘燕拍拍他的肩膀，「齊大總經理，你知道自己被吃豆腐了嗎？不錯耶！有女生主動貼上你，艷福不淺喔！」
　　
　　「才不是這樣……」被她這麼一說，齊沐陽有點不好意思，幸好四周昏暗，沒讓她看到他在臉紅。
　　
　　「奇怪，不是有不斷電系統嗎？為什麼這麼久都沒作用？」既然號稱不斷電，就不能斷啊！
　　
　　他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我下樓看看。」
　　
　　「等一下。」她抓住他。「現在我們人在三十三樓，你要走到地下室看喔？」
　　
　　「不然呢？」
　　
　　「照我看，還是早一點回家，反正這麼黑，什麼也看不到。」
　　
　　「你忘了我們公司是電子門鎖，一停電，為了安全起見，樓下大門就會自動上鎖的嗎？」
　　
　　「不是吧！」她大叫出聲，開始知道害怕了。「如果門被鎖上，我們不就被關在公司了？」
　　
　　他攤攤手。「照道理說，是。」
　　
　　「那暖氣呢？」
　　
　　「停了。」
　　
　　「不要啊！」她開始緊張的走來走去，「沒有電燈沒有暖氣又被鎖在公司，天啊！我是招誰惹誰？我們要去頂樓燒什麼東西嗎？讓人家知道我們還在公司……還是丟著寫有SOS字樣的衣服，我聽說有人在火災的時候跑到頂樓，丟求救訊號下去，這樣就有人會去救他們了……」
　　
　　「等一下，你冷靜一點……」她一直走來走去，齊沐陽一急，不知道她跑哪去，只聽見她哎唷一聲，砰砰兩聲跌倒在地上。「喂！你還好吧？」
　　
　　她沒回答，他覺得不太對勁，用手機螢幕的光線找她，發現她縮在地上一言不發。
　　
　　「怎麼了？撞到哪裡？」
　　
　　「撞到頭……」她的聲音小小的，手還不停的揉著額頭。
　　
　　「我看看。」他朝她走去，卻沒注意到桌腳，砰一聲朝她撲過去。
　　
　　兩人雙雙跌在地上，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壓著她嬌小纖細的身軀讓他全身一緊，他察覺不對馬上起身，連聲向她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還好嗎？」他一定是哪裡不對勁，喉頭有些緊，四周昏暗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她的聲音與呼吸來判斷她在哪裡，鼻息間還充滿她的香味……
　　
　　「還、還好……」噢！真是嚇一跳，沒想到齊沐陽會突然撲過來，雖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跌進她懷中的剎那，結實有力的臂膀在瞬間將她擒住，一種說不上來的溫暖湧上她全身，她一定是吃錯藥才會在這種時候還想多眷戀一些些他的體溫……
　　
　　「呃……那個，我還是到樓下去看一下系統出什麼問題好了。」他想暫時離開一下現場，好好冷靜一下。
　　
　　「不要！」她抓住他，光是一想到整層樓只有她一個人，她就覺得非常不安，她不怕停電，但齊沐陽要走三十幾層樓，不知道多久才會回來，她又沒那個膽跟他一起下去，摸黑走樓梯多危險啊！她始終不認為那是個好主意。
　　
　　「別下去，太危險了，三十幾層樓耶！何況那種高壓設施，我們又不一定會修，別冒那種險。」
　　
　　「還說你不怕停電？」
　　
　　「這跟怕不怕沒關係。」她倔強的道：「我只是不想冒險。」
　　
　　「知道了。」他撥起手機，「我看看管理室有沒有人能想想辦法。」
　　
　　撥了幾通電話，管理室也沒有人接，他們決定先到總經理室內，那裡有一大片落地窗，至少會有點光亮，不至於讓人感到這麼慌。
　　
　　牽著她的手，齊沐陽摸黑走在前頭，最後終於打開他辦公室的門，一大片珍珠白的月光灑在地板上，兩人忍不住看呆了，從不知道這裡的景致那麼好，窗外一大輪滿月在停電的夜晚更顯得明亮。
　　
　　「是滿月！」她跑向前，趴在落地窗前睜眼看著天空又圓又大的月亮，原本燈光閃爍的城市，只剩下幾點燈光，她有感而發的說：「這裡的視野真棒，難怪你要常加班。」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瞧她興奮的樣子十足孩子氣，和剛剛緊張兮兮的樣子形成反比，襯著月光，齊沐陽忍不住盯著她看。

　　藍炘燕其實長得不錯，清清秀秀挺討人喜歡，兩年前，她剛成為他秘書時，他曾被董事長笑了一陣子，總愛把他和她湊到一塊，不時也聽到幾個交情比較好的男同事談論起她，說她美麗知性又有氣質，是眾多王老五心中的女神……

　　總經理和秘書？似乎是很危險的關係，不少前輩曾經告誡過他，秘書總是對頂頭上司存有一些幻想與期待，他曾想過，若是藍炘燕對兩人的關係抱著除了上司與下屬之外的期待，他也許不會繼續將她留在身邊，但後來證明是他多慮了。

　　和她共事兩年，她認真負責，不會多做讓人生疑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他會繼續起用她的原因，壓根沒想過其他發展的可能性。

　　辦公室戀情太麻煩，如果可以的話，他能避免就避免，在公司多年，不乏對他示好的女同事，他通常想都沒想就回絕了，但如果是藍炘燕向他示好的話……

　　他忍不住盯著她看，也許是月光太美，照在她臉上，她粉嫩的臉蛋就像是透著光澤的香甜布丁，讓人想摸摸看她頰邊那細緻的觸感……

　　「唉！你有沒有聽說月亮會迷惑人心，尤其是滿月的時候？」藍炘燕的雙眼盯著天空那輪明月，突然想到許家兒的話，便問他。

　　他舉到一半的手有點尷尬的放下，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不安。「哪有這種事？」

　　「就是說嘛！又不是狼人，會在月圓之夜變身說……」

　　……是說他差點變成狼人的意思嗎？現在整間公司八成只剩下他們留下來，孤男寡女的，他總覺得有些危險，反倒是藍炘燕，一臉的輕鬆自在。

　　「慘了！」她突然跳了起來。「你明天不是要出差嗎？現在停電你要幾點才回得了家？」

　　「大不了睡公司，反正明天六點，清潔公司的人一定會來。」

　　睡公司？看他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他做事又這麼認真，想必那也不是頭一遭了。

　　「那電腦呢？東西都在裡面吧？」

　　「我筆電有備份。」

　　「太好了！」沒想到看齊沐陽一個大男人，做事這麼細心。「那我們可以來整理部分文件。」

　　今晚月關異常明亮，他們一同將沙發拉到月光下，兩人一同透過月光讀著一張張會議記錄，原本忙碌的夜晚，卻因時間拉長的關係，變得更輕鬆自在。

　　晚上十一點，終於讀完所有的資料，齊沐陽揉揉酸澀的雙眼，將明天要用的東西全部放入公事包內。

　　「終於弄完了，」藍炘燕伸伸懶腰，「要不要喝杯熱茶，我想，茶水間應該還有些熱水。」

　　「走吧！」他起身，從抽屜拿出手電筒。「這種時候喝熱茶最好了，但我不認為單獨行動是好主意。」

　　他走在前頭拉著她，靠著快沒電的手電筒昏暗的光線，她小心翼翼地幫他泡茶，而齊沐陽則拿著手電筒站在一旁照著她，有時候惡作劇似的晃著故意不照她，惹來她的嬌呼抗議。

　　「別鬧了。」

　　「看你好像很熟練的樣子，就算沒有燈光也沒問題吧？」狹小的茶水間，昏暗的燈光只照著她，她玲瓏的身軀成為他視線所及最清楚的曲線，他輕咳幾聲想轉移注意力，但看見她專注的樣子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那當然。」

　　「是嗎？」齊沐陽移動至她身後，然後迅速將手電筒關掉，室內突然一片漆黑，他靠著餘光，知道她微微嚇了一跳。

　　「這一點也不好玩，齊沐陽，快把手電筒打開。」

　　沒人回她的話，嗯？齊沐陽不會跑了吧？他不是這種人啊！呴唷！他是躲起來了嗎？

　　她胡亂的摸黑亂抓一把，想找他到底躲在哪裡，不經意卻抓住他的大手，他手心的溫度濕熱得嚇人，她一驚，下意識想放開，卻反被他抓住。

　　「抓到了。」他打開手電筒，當他發現她酡紅的雙頰，意外地感到有些開心。

　　「真是的，這樣很好玩嗎？」藍炘燕抽回自己的手，搶走他手上的手電筒，逕自將它掛在櫃子上，穩穩的提供照明好讓她繼續進行手上的工作。

　　「你不是說沒有燈光也難不倒你，看來是隨便說說的吧！」

　　「誰說的？」一賭氣，她將手電筒關掉，茶水間在瞬間又是一片漆黑。

　　她熟練但仍有些顧慮的動作，水聲、茶葉聲，在兩人無聲之間進行，齊沐陽搖頭失笑他這個小秘書平常優雅是優雅，但最禁不得激，性子其實火爆急躁，真不曉得她花了多少工夫在公司掩飾。

　　「好燙！」不經意摸到滾燙的茶壺，她一驚，縮回手猛吹氣。

　　他聽見她的聲音，也跟著緊張起來，胡亂抓著她的手，然後打開手電筒。

　　「哪裡？是哪只手？」抓著她的手到水槽下衝水，回過神來，卻發現藍炘燕盯著他看。

　　「不是那隻手。」齊沐陽緊張兮兮的樣子非常新鮮，她回想到那天加班，他一個人躲在辦公室組模型，想必那時她突然敲門，他一定是一時緊張才把黏著劑噴到臉上吧？

　　他有點尷尬的鬆開她的手，她倒是挺大方的伸出另一隻手讓他抓著沖水，臉上笑意未減。

　　「有什麼好笑的？」越笑他一顆心就越亂。

　　「沒有啊！」

　　「有沒有OK繃？都紅起來了。」

　　藍炘燕看看自己的手指，「這種程度，抹抹紫草膏就行了。」

　　「抱歉。」他實在不該作弄她，自知理虧的幫她拿起托盤，快步離開茶水間。

　　「別走那麼急嘛！」這麼帥氣的人卻這麼單純，讓人忍不住想多逗弄他。

　　拿著手電筒，他們停在她桌前，她從抽屜裡拿出紫草膏，卻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桌前的小火車上。

　　「隨時想看的話，就隨時來我桌上看吧！」

　　

第五章
　　
　　「呼，好冷……」蜷縮在沙發上，邊喝著熱茶，藍炘燕問齊沐陽，「空調是不是壞了？越晚越冷。」

　　「因為停電，空調當然停嘍！」他從櫃子下方拿出一件毯子，「這是我之前在公司過夜帶的，給你。」

　　她將毯子打開，裹住自己，雖然逐漸溫暖，但她又問他，「那你呢？」

　　「不要緊，穿上外套也是一個晚上。」

　　她朝他扮鬼臉，「誰不知道你最怕冷，還逞強。」

　　「你怎麼知道我怕冷？」

　　「在你身邊兩年，怎麼會不知道？」她偷偷笑著。「我還知道你總是用暖暖包，開會前要貼兩個在手臂上，肚子偶爾也會貼一個。」

　　他有點不好意思抓抓頭，「這個你也知道。」

　　「真是多虧你了，這麼怕冷也能半夜起來買模型。」

　　又要虧他……好吧！他知道自己為了買模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藍炘燕看著他害羞的樣子，真覺得越發有趣了起來，她張開一隻手臂，「喂！進來吧！」

　　齊沐陽盯著她，想猜出她到底用什麼心態說出這句話。「要是換作其他男人，你可就危險了。」

　　「廢話少說。」她逕自爬到他身邊，將一邊毯子蓋在他身上。「我看你是正人君子才這樣做的，別以為每個人都行。」

　　透著月光，他看見她的臉頰似乎有抹淡淡紅暈，他笑了笑，接受她的好意。「你這種個性真吃虧。」

　　縮在毛毯中，空氣間似乎還有些冷，但也許是因為彼此體溫的關係，毛毯內兩人沒說什麼話，卻比一個人的時候還溫暖。

　　「手還會痛嗎？」他指她吧被燙傷的手指。

　　「還好，不太會了。」

　　沒想到在他身邊要故作輕鬆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剛剛還主動拿毯子分給他咧！真是不害臊，現在才知道靠這麼近實在有點曖昧，那不是電影裡面情侶才會做的事情嗎？

　　柔柔的月光緩緩照在他們之間，她特地擺在桌子上的湯瑪士小火車那雙大眼睛正盯著他們看。

　　「喂！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玩模型的？」

　　「高中吧！」

　　「哇！那豈不是有十幾年了？」她雙手合十，露出欽佩的樣子。「玩那麼久，應該很有心得吧？」

　　「玩玩而已，個中心酸自己才能體會。」

　　「玩模型有什麼好心酸的？」

　　齊沐陽盯著她看，「只不過是喜歡模型，偶爾為了心愛的模型徹夜去排隊，就被人看做宅男，就算有心儀的女孩子，交往了半年，一直不敢帶她到我家，最後拗不過她，帶她到我家，她一看，過沒多久，就跟我分手了。」

　　天啊！好慘喔！尤其是被女朋友知道他是模型狂那一段……哈哈哈！藍炘燕笑趴在他身邊問他，「真的假的？有那麼誇張嗎？下次去你家看看。」

　　「其實也還好，只是有一尊等身人高的鋼彈W而已。」

　　「等身人高？」她又笑得在一旁打滾。「那很貴吧！上次我弟才吵著說要買，沒想到你真的買了。」

　　「我又不常買奢侈品，買模型回家組，只是我的興趣。」他看她笑得開心，一點惡意也沒有，也就任由她去。

　　「上次去你家怎麼沒看到那些模型？」

　　「知道同事要來，當然得事先藏好啊！你以為我是誰啊！」

　　其實組模型算是非常健康又正常的休閒活動，她這樣哈哈大笑真是有些不道德，她輕咳幾聲努力恢復鎮定，「你真的很努力瞞著大家耶！」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多說的，說出來只會引人發笑而已。」

　　「你真是愛面子。」反正靠得很近，她忍不住戳戳他的臉。

　　「你還不是？」他低頭看她。「雙面女，粗魯又好色。」

　　「誰啊？」她忍不住大聲抗議，「我只是為了討口飯吃好不好，你想想，要是面試的時候，我不把我優雅端莊的一面表現出來，有辦法錄取嗎？今天應徵的是秘書，又不是打手！」

　　還打手咧！沒想到她會將自己比喻得這麼武藝高強，他笑了笑，「你這麼凶悍，不怕把男人都趕跑了？」

　　「早就跑了。」反正齊沐陽分享了自己可憐的愛情故事，她當然也不遑多讓。「說什麼就喜歡我的率真性情，到最後，只要出現一個柔弱可憐的小女生，他們離開的理由都是『因為她比較需要我』、『她說不能沒有我』……啊啊啊！真是氣死人了！」

　　真是可憐啊！原本齊沐陽也想嘲笑回去的，但她的遭遇實在令人同情得笑不出來。「所以你才開始當雙面女？」

　　「是啊！如果女孩子柔弱寫就有人會過來疼，那還有誰要凶巴巴，對吧？」

　　「不一定吧！也許……有人喜歡重口味點的。」

　　「你是說我很重口味嘍？」

　　「重口味好啊！比較有趣。」他原本就比較欣賞有個性的女孩子。

　　「哪裡有趣啊……」她有些臉紅的聽著他的稱讚，覺得不自在，趕緊轉移話題。「現在都十二點多了，電還沒來，我們不會真的得睡在公司吧？」

　　「那就睡吧！」他已經準備閉上眼睛了。

　　「可你明天要出差耶！」

　　「喝杯咖啡提提神就行了，我都不怕了，還是你會怕？」

　　「誰說的？」她哼哼兩聲往後靠，準備睡覺，安靜沒兩下，又起來將桌上的小火車放在手上。

　　「哼哼，」沒睜開眼睛的齊沐陽也能知道她在做什麼，明明害怕又緊張，卻又愛逞強。他用一隻手按住她，「別亂動，安安靜靜的休息。」

　　哇嗚！他居然這樣靠著她睡，他不害羞她會啊！縮在他懷中很溫暖，可又不好意思掙脫開來，而且他寬闊的肩膀就在她眼前，胸前襯衫也解開兩三顆扣子……喔唷！要命喔！她還是趕快閉上眼睛好了。

　　「我們都睡著了，要是有人來了怎麼辦？」

　　「我會把你叫醒的，快睡快睡，別吵我了。」他的眼睛一直閉著，似乎很困的樣子。

　　對喔！他這幾天為了忙南部的事情，連模型都沒組好，更遑論好好睡上一覺了，他長長睫毛下有這一層淡淡的紫色，在他帥氣的臉龐上真是叫人不捨，她知道自己是女孩子應該小心點，但看眼前的他累得半死，沒幾秒就睡得像小豬一樣，嘿嘿！那她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挪一個舒服的位置，為了確保齊沐陽完全睡著，她用小火車在他臉上輕輕碰一下。「啾∼晚安嘍！齊沐陽。」

　　哇！為什麼她說得出這種話！好像夫妻一樣……話一出口她自己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幸好他睡著了根本沒注意……嗯，她還是快睡吧。

　　不消多久，整間辦公室只有他們兩人沉穩的呼吸聲，齊沐陽輕輕歎一口氣，在不打擾到她的情形下慢慢睜開眼睛。他怎麼可能睡得著啊？又不是神說！但若他不先裝睡，她肯定不會放鬆戒心的。

　　陣陣隆隆聲響起，外頭走廊的照明燈透著門縫進來，是不斷電系統嗎？來得真是時候啊！

　　他用毯子稍稍蓋住她臉蛋，至少遮去一些些供電系統運作時發出的噪音，然後將她拉近自己。

　　只見她閉緊一雙眼睛，一顆頭微微靠在他肩上，他再稍微往她一靠，她的腦袋結結實實躺在他胸口，她似乎很舒服的咕噥幾聲沒醒來，他也很懷疑自己為什麼這麼做。

　　也許是月光，她不是說了嗎？月光會迷惑人心，尤其是在月圓之夜……

　　她是頭一個知道他喜歡模型卻又不會落荒而逃的女人——儘管剛開始她曾笑過他，他心知肚明，尤其是她那雙常常偷瞄他的表情，就像小孩惡作劇般，隨時等著他露出馬腳——但她也很夠義氣，沒四處宣傳他的小秘密，甚至還買小模型送他——他頭一次，從女人手中收到玩具模型。

　　「晚安，藍炘燕。」他學她拿起小火車，輕輕在她臉上碰一下，然後閉上眼睛，就算睡不著，閉目養神一下也好。

　　週末耶！

　　星期六早上他們是被清潔人員發現的，齊沐陽定睛一看——都七點了，於是急急忙忙整理一下，藍炘燕幫他泡了一杯燕麥粥跟熱咖啡，送他上計程車，然後她回家繼續睡。

　　她睡到傍晚才起來，真過癮！早上她昏昏沉沉的，幾乎是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是怎麼回家的啊？真是個謎。

　　齊沐陽呢？他應該更慘吧！沒睡好也就算了，連續幾天熬夜還得頭腦清楚的南下跟人談公事，她一醒來，馬上撥了電話給他，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精神奕奕……喂喂！大哥，你也太神了吧！是鋼鐵人嗎？

　　「你醒了？」

　　「你還好吧？」她緊張的問。

　　「死不了。」

　　「今天早點睡吧！你得感謝我幫你訂了品質不錯的商務旅館。」

　　「哈哈！」他苦笑幾聲。「但我今天得陪台中廠長喝酒應酬，回旅館可能無心欣賞你的好意了。」

　　「什麼？還要喝酒？」她忍不住叫了起來。「不能推掉嗎？」

　　「我灌了一些咖啡跟蠻牛，撐得住……不講了，要進電梯了，星期一見，」

　　掛上電話，星期一她還見得到他嗎？照他那種操法，他活得過這個週末嗎？當下她就想衝到台中去找他，她是她的秘書，行程是她排的，她清楚得很。

　　「小燕啊！你要去哪裡？」看著女兒背起大包包又準備要出門，藍母問她。

　　「我要去台中……我們總經理一個人忙不過來，我要去幫他。」

　　「總經理？他要你加班喔？現在是週末耶！也不早點說。」藍母忍不住埋怨。「昨晚要你加班也就算了，現在還要你下去幫他，實在太惡劣了，要不要媽媽幫你投訴啊？」

　　藍炘燕聽到一急，急忙揮手。「不是啦！我是自己要去幫他的，你別多事喔！我是自願下去的，他沒叫我加班。」

　　「是喔！」難得看見女兒這麼願意和人搏感情，藍母覺得有些奇怪。「他有算你加班費嗎？」

　　「有啦有啦！」不想和母親越扯越遠，她打了馬虎眼急忙出門。加班費？光是聽見齊沐陽熬夜又要應酬，她馬上想到的是昨晚他那長睫毛底下深深的黑眼圈，哪還想得到加班費這種東西啊！

　　訂了車票南下，到了台中，晚上九點多，她在飯店門口等著，卻沒見到他人，又撥了手機給他。

　　「喂？總經理，你人在哪？」手機那頭有人接起，卻咕噥著不知道在說什麼，「喂！齊沐陽，你聽得見嗎？」

　　手機好像隨即換人接聽，傳來一陣濃厚的台灣國語，「小姐，你是誰？」

　　「我、我是他秘書，請問我們總經理他……」

　　「秘書小姐喔！齊經理他喝醉了啦！我們現在送他回飯店嘿！」

　　……還喝醉？齊沐陽是怎樣？她知道談生意搏感情總要喝個幾杯，但他三兩杯就被灌倒實在沒道理。

　　半小時後，兩名職員扶著齊沐陽下了計程車，將他抬回房間——他真的醉的不省人事，送他回來的台中廠長笑他酒量不好，可那是因為他這陣子實在太辛苦了啊！

　　她從沒見過他毫無防備的睡臉，加上喝醉，他一張俊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她忍不住用手機拍下來，打算存起來以後好好笑他……

　　好啦！他真的很辛苦，藍炘燕幫他去浴室弄了熱毛巾敷在他臉上，讓他舒服一些。

　　「找死啊！熬夜不睡覺還喝酒，還和蠻牛跟咖啡，你是嫌肝燃燒得不夠徹底嗎？」邊碎碎念邊幫他脫下襯衫，為了不讓自己被他結實的好身材吸引住目光，她故意說些話唸唸他，轉移注意力。

　　「不會喝還硬要喝，喝醉了是能記多少東西？如果一個人太辛苦，不會找人下來幫你嗎？其他經理跟處長都可以跟你出差啊！就算他們沒空，也有我啊！」

　　接著是長褲……喔！當她解下他皮帶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好吧！其實自己這樣做可能真的太過火了一點，她已經沒有勇氣繼續往下脫，索性解開他褲頭讓他輕鬆些，再替他蓋上被子。

　　等他吐了兩輪，整個人昏昏沉沉似乎睡得很安穩，都已經是半夜了。很好，她又熬夜了。

　　「齊沐陽，看到沒？我也陪你加班了，這下你人情欠我欠多了。」忍不住伸腳踹他，她全無睡意，打開公事包替他整理今天拿到的廠務資料，昨晚她幫他整理的會議資料上頭畫滿了注記與重點……他、他是什麼時候做的啊？這也太神了吧！

　　藍炘燕忍不住彎下腰來戳戳他的臉，該說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很可愛嗎？剛剛看他公事包裡頭，不明顯的拉鏈處還掛了一隻迷你小鋼彈——他能不能別這麼可愛啊！

　　剛剛在火車站前等車時，她轉了一顆扭蛋——如果她沒記錯，那是他喜歡的RS26機型000號縮小版。她平常沒有轉扭蛋的習慣，都長這麼大了其實很少玩這種東西，但今天，她一看到那台扭蛋機，就覺得不轉實在對不起自己。

　　她絕對不是轉來給自己玩的，難道是給他？她甩甩RS26的手機吊飾，想也不想的拿起他的手機，將吊飾掛在上面。

　　嘿嘿嘿，她絕對不允許他拿下來。

　　剛起床時，齊沐陽必須承認他下了一跳。

　　為什麼藍炘燕會在他旁邊呢？他沒穿上衣，褲子也拉了一半，看她為他忙東忙西還叫他起床的樣子，他還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繼續剛剛的好夢，才想倒下去繼續睡，她又喊又叫又拖又拉的將他拽下床。

　　「齊沐陽，起床了！」

　　「啊！」這不是夢？噢！他頭好痛哦！是昨晚喝太多了嗎？

　　對喔！他昨晚跟廠長喝酒，喝到醉茫茫，然後呢？為什麼藍炘燕會在這裡？這是夢，一定是夢。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說呢？難道我還會出現在你夢裡嗎？」看他兩眼發昏，她就知道他還在神遊，一臉沒睡醒的樣子，她將冰毛巾丟到他臉上。「快去洗澡啦！」

　　「會啊！怎麼不會……」他爬起身，咕噥的走進浴室，正準備好早餐的藍炘燕以為自己聽錯，沒事好端端的他夢她幹麼？

　　於是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十分鐘後，齊沐陽一臉狐疑的走出浴室，她坐在桌子邊向他打招呼，「早安嘍！總經理。」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總算醒了。

　　「不是我在這裡，你起得來嗎？」她將接下來的行程一一念給他聽，「八點四十要和台中廠長會合，預計九點零六分的高鐵去台南，預計九點五十一分會到，先看完台南的地後，再一同回台中吃午餐，順便做午餐匯報，如果三點前能結束，可以搭三點十五分的高鐵回台北。」

　　藍炘燕看了一下手錶。「現在都八點了，幸好我從台北趕下來。喏！這是用來解酒的醋，還有止痛藥，先吃了再說。」

真不愧是他的秘書，他的腦袋還一片空白，她就已經幫他準備妥帖。他也坐下和她一同吃早餐，他的腦細胞因為喝了一大瓶酸醋已經全書清醒，「你什麼時候來的？不會是剛剛吧！」

　　「要是我剛剛才來的，你昨晚早就被自己吐出來的東西噎死了。」她的語氣毫不留情。「自己一個人硬撐很勇敢嗎？請人跟你一起出差是怎樣？熬夜又被灌酒，你想早死也不是這種死法。」

　　肚子餓死的齊沐陽抓起三明治就吃，「你就直接說你是因為擔心我才連夜從台北趕下來，不用扯這麼一大串。」

　　「誰擔心你？」她話題一轉道：「熱拿鐵趕快喝吧，都涼了。」

　　「謝啦！」他接過咖啡。「所以你今天會在旁邊幫我？」

　　「不然咧？」她人都下來了，看他已經完全清醒，和昨天不省人事的樣子還真是天差地別，一想到自己將他睡著的樣子偷拍下來，她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九點多，齊沐陽剛搭上車，台南地區的業務打電話給他，他一拿起手機馬上發現上頭掛一隻鋼彈機器人，一雙眼睛盯著藍炘燕問她到底想幹麼？她故意偏過頭去看窗外的風景，等結束童話，他還沒抓她開刀，台中廖廠長先問起他——

　　「總經理也喜歡這種機器人？我兒子最近很迷這種鋼彈模型呢！唷！看起來還很新，哪裡買的？」

　　「呃——」敢情是藍炘燕昨天給他掛上的，顏色很鮮艷，比例也做得好……原本要朝她發飆的，但一下子氣又消了。

　　「在火車站旁扭蛋轉的。」藍炘燕突然插嘴回答廖廠長的問題。「還有很多款式喔！令公子如果喜歡，可以去看看。」

　　「喔——」他點點頭，經驗豐富的他當然早就注意到兩人彼此眼神中傳來傳去的訊息是什麼了。聽說昨天也是藍秘書在飯店等他？奇怪，怎麼他們共事兩年，都沒聽說有什麼火花。現在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總經理如果不喜歡，可以把吊飾拆掉啊！」藍炘燕挑釁道。

　　「不拆。」很好，她故意的是吧！

　　「你自己買的啊？這麼孩子氣。」

　　「那才不是我買的。」明知故問！都說是火車站旁扭蛋轉的……等一下他也去轉一下好了……

　　「那是……」廖廠長突然插嘴問：「女朋友買的？」

　　兩人正想一同開口否認，卻又看對方一眼，瞬間，把話全吞會肚子裡。

　　廖廠長什麼話都沒說，看著他們呵呵笑了起來。

　　終於結束一整天的行程，他們幾乎繞了大台中一圈，一路上動腦出主意的都是齊沐陽，藍炘燕實在很佩服他有那樣超乎常人的精神力與意志力，喚作是她早就不行了。

　　「終於可以回台北了。搭高鐵早點回去休息吧！」才要伸手攔計程車，他又拉下她的手。

　　「等一下。」握住她的手後，他才發現自己這多餘的舉動；他知道她的用意是希望他早定回家休息，不過他打的主意可不是這樣。

　　「我們搭火車回去吧！」

　　「火車？要兩三個小時耶！」她摸摸他的額頭。「你不會是用腦過度，燒壞了吧！」

　　她手腕上的溫度與香味讓他心頭一震，不知有多久沒人這麼做了……自從他的家人去世後……有些親暱，動作間又透露著關心，只是這樣的小動作，就讓他的心頭暖洋洋。

　　他捨不得放開她的手。「既然都來台中了，就到處走走吧！」

　　「你不累嗎？」

　　他伸伸懶腰，鬆開領帶，原本往後梳得整齊的短髮，也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他回頭看她，夕陽的餘暉將他好看的側臉照得年輕了好幾歲。

　　「有時候散步也是一種放鬆的方式。」

　　藍炘燕這才發現，他牽著自己的手往前走，原本以為他只是下意識拉著她走，才想抽手，沒想到他一雙大手將她緊緊握著不放，還轉頭朝她笑笑，拉近她，兩人並肩走在一起。

　　「聽說附近有間教堂，挺有名的，要不要去走走？」

　　她沒意見，隨意問起，「你是基督徒？」

　　「不是，只是，既然都到這附近了，去看看也無妨。」

　　黃褐色的三角教堂坐落在一大片草地上，邊緣有一大排翠綠的相思樹，有人在騎腳踏車，有人在草地上放風箏，齊沐陽站在一旁看著這週日的閒適氣氛，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彷彿也丟開在大台北的緊張氣氛，將所有的忙碌疲累丟在腦後。

　　「嘿咻！」藍炘燕脫掉腳上的高跟鞋，一腳踏到草地上，像孩子般享受泥吐的濕潤與嫩草的搔弄。

　　「在想什麼？」看他的表情，似乎有話想說。

　　「小時候，我住台中。」

　　「喔？」這倒是頭一次聽他說起，看他的表情，應該是他父母還在時的事情。

　　「就在這附近，週末，我們常到這邊散步。」齊沐陽看向遠方，幾個小男孩在草地上比賽誰的模型車跑得快。「二十年了，這裡還是一樣。」

　　她拉起他的手，兩人一起走進草地中。

　　「下次，我們再一起來這邊走走……」

　　

第六章

　　回台北後，重新回到忙碌的生活，在做著每天早上例行的工作之一——幫齊沐陽整理桌面，藍炘燕響起昨天在夜市買的小跑車模型。他應該會喜歡吧？他喜歡機器人跟交通工具的模型，不知道這個他有沒有買過？

　　她很滿意他沒將手機吊飾拆掉，所以給他獎賞就是一個新的跑車模型，她小心翼翼的將它擺在相框旁，看著那張員工旅遊照片，雖然是團體照，但他仍是裡面最顯眼的人……嗯，拿下來看一下應該不會怎樣吧！

　　輕輕拆開相框，她意外地發現底下還放著另外一張照片，是他和家裡那尊等身人高的鋼彈Ｗ的合照，他一身輕便，戴著眼鏡傻笑的樣子讓人無法把他跟職場上那個嚴謹認真的齊沐陽畫上等號。

　　她動了一個念頭，偷偷將照片夾在自己的行事歷裡面，打算今天回去偷偷翻拍加洗後和自己的照片放在一起，明天再擺回來還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他應該不會發現吧？！

　　一走出總經理室，便發現齊沐陽剛到，他「又」站在她桌前——

　　「你又來了，」她看到他又在她位子前繞來繞去，盯著桌上的湯瑪士看。「你不覺得自己太明顯了嗎？小心哪天被發現，可別誣賴是我說的。」

　　回台北後，兩人看似相安無事，但齊沐陽很明顯的多了一個壞習慣——三不五時就找借口到她桌前看湯瑪士小火車。

　　他真的只要看到哪邊有小模型就會往哪邊走耶！她從前怎麼沒發現呢？他常在幾位男下屬的座位前走來走去，因為他們桌上放有重型機車的模型照片，或是幾位有小孩的女同事桌前，因為快樂兒童餐隨時都會出新的小模型。

　　「不會，我在公司那麼久，根本沒人發現。」他盯著她的桌子又問她：「你的照片為什麼換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放在湯瑪士旁邊的照片。「我嫌上一張不好看，換掉了。」

　　「我覺得兩張差不多。」

　　「什麼？」她轉頭瞪他。

　　他聳肩。「一樣好看。」

　　「那還用說！」她就是知道他會來看她的小火車才故意換過一張照片的，這張新的看起來比較年輕有朝氣……

　　呃，她居然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利用了湯瑪士！她到底是有點卑鄙還是花癡啊！不過當她想到他注意到她換過桌上的照片，還是有些開心的。

　　呴！又在看湯瑪士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特地看她的照片？

　　她坐回位子上，這才注意到湯瑪士旁邊多了一個紅色的小火車。

　　「他是詹姆士，湯瑪士的好朋友。」齊沐陽自以為很輕鬆的說：「湯瑪士一個人太可憐了，我昨晚又去吃麥當勞……」

　　「是喔！」看著他急欲掩飾的心意，她只覺得好笑。她鼓起一邊腮幫子問他，「你最近不用加班嗎？」

　　「這幾天還好，有什麼事嗎？」

　　「我弟說想看你家那只鋼彈模型，吵著要我介紹你們兩個認識，可以嗎？」其實藍炘哲根本沒說過這種話，反正她知道要是介紹他們兩人認識應該會談得來，便自作主張的利用了弟弟。

　　「當然可以。」他想了想，「這個星期五怎樣？我去你家吃飯嗎？還是你來我家——呃，我是說，你跟你弟來我家？」

　　「你來我家吧！我弟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

　　「好，就這麼說定了。」他快步走進辦公室內，藍炘燕則是將頭埋進資料夾裡偷偷笑著。

　　「喂喂喂！」許家兒剛好跑來找她，只見她一個人悶悶笑著，有點詭異，「你在笑什麼？」

　　「沒有啊！」許家兒和她雖好，可是嘴巴實在不太牢靠，她當然不會傻到隨便和她說自己和齊沐陽的事情。

　　「你桌上什麼時候多了兩個玩具火車？」她一臉狐疑看著她。「你在玩玩具？」

　　「擺著很可愛啊！」趕緊轉移話題。「怎樣？有什麼事嗎？」

　　「欸！你知不知道，沈安玲今天終於要告白了，聽說他們要約外面的意大利餐館，怎樣？好不好奇？」

　　什麼？今天？就是今天嗎？難怪今天沈安玲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如果沈安玲成功，那就是又一樁辦公室戀情耶！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是你刺激還是她刺激？」換作是她，可受不了到哪都會被人盯著看，指指點點，隨時就有人關心她和齊沐陽的進展，兩人上班的時候在一起，下了班也在一起……

　　這樣好像也不錯，他們可以一起去超市買晚餐回家煮，一起吃完飯後她看她的摔角節目，他在客廳陪著她邊組模型，或是兩人偶爾去看個電影，週末休息她一定要逼他休息，至少外出走走，像上次去台中就很不錯……

　　天啊！藍炘燕！你中毒不淺啊！居然自動把齊沐陽套進自己的人生規畫！不不不，他什麼也沒表示過，兩人只不過是一起吃過飯，一起加了些班，一起過了夜……除此之外沒什麼的。

　　齊沐陽市公司的大紅人，老闆器重他，屬下敬愛他，這樣的人會喜歡她嗎？要是和齊沐陽在一起，肯定會轟動全公司，光是看公司上下沸沸揚揚討論著齊沐陽與沈安玲的未來，她可以想像若女主角換成自己，情況會有多熱烈。

　　如果現在收回感情，來得及嗎？

　　她用手指戳著桌上的湯姆士和詹姆士，將他們並列在一起，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好緊張喔！」

　　「別怕別怕，跟總經理去喝點酒，壯壯膽。」

　　「然後把他灌醉，生米煮成熟飯！」

　　「這樣太快了啦！」

　　「你不懂，對付那種悶騷男，這招快又有效。」

　　「放心，你一定行的。」

　　午餐時間，大家七嘴八舌嘰嘰呱呱，全公司的好奇寶寶都聚集到沈安玲身邊，提供她許許多多建議。

　　與其說提供建議為她好，倒不如說是看好戲的成分居多，正直認真地齊沐陽到底會不會接受沈安玲這個年輕可愛的小妹妹呢？先別說她面容甜美討喜，身材姣好的優勢，光是她的身家背景就足夠讓公司以堆王老五排隊約她，齊沐陽現在單身，沈安玲又長得不差，應該不會有問題才是。

　　儘管如此，還是沒有人願意改變賭注，雖然對大家來說只是小錢，但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夠了，」藍炘燕看著一群人興致勃勃討論著齊沐陽和沈安玲的戀情，總覺得胸口一股悶氣出不來，但在眾人面前又不好發飆，她好幾次裝作喝茶上廁所，在沈安玲旁邊繞來繞去，聽那些個婆婆媽媽給沈安玲什麼意見。「也不好好上班，如果她們對工作也這麼認真就好了。」

　　「是喔！」許家兒瞄了她辦公桌一眼，「你也沒認真到哪去啊！這份資料我早上就拿給你了，你現在連翻都沒翻。」

　　什麼？藍炘燕賭氣似的努力將自己專注在工作上，翻開稀料努力研究，看沒多久，腦中又浮現齊沐陽那張睡臉……真可愛，會睡得那麼沉一定是因為努力工作吧！他埋首在工作時的表情也不錯，嘻嘻，不知道他組模型的時候是什麼表情，一定是帶著一臉傻笑吧？！

　　噢！她為什麼滿腦子都是齊沐陽啊！慘了，越阻止自己想他她更加揮不去他的身影。

　　下午六點一刻，她雙眼盯著桌上的小火車不發一言。噢！她心情真地糟透了，實在不想承認是因為齊沐陽，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六點十五分，齊沐陽難得從辦公室走出來準備下班，看到藍炘燕趴在桌上歎氣，忍不住摸摸她的頭，問她，「怎麼了？」

　　他寵愛似的摸摸她的頭，他從前不曾這樣的，對其他女同事也不曾有這種親暱的舉動，只有對她嗎？可是，他登一下腰和沈安玲去吃飯……

　　她抬起頭，用一種連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哀怨表情盯著他，「你等一下要去哪裡？」

　　她怎麼突然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他不曉得原來藍炘燕除了裝淑女跟野蠻並存之外，還有這種模樣，自信的眉毛微微垂了下來，一雙眼睛也略略泛著淚光。

　　「和同事去吃飯，」他伸手揉揉她的眉心。「怎麼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用。」她急忙搖搖頭。明知道沈安玲今天約他的目的，要是她再從中作梗就太小人了。「我只是隨便問問。」

　　齊沐陽看她委屈的表情，和平常氣焰逼人的樣子不太一樣，忍不住笑了笑。「這和你在台中時的樣子好不一樣，那時你可凶的咧！」

   「哪有？」她瞪他。「是誰醉得一塌糊塗，睡得不省人事？要不時我那天趕下去，你隔天醒得來嗎？」

　　看她又恢復精神，他滿意的笑了。「那就對啦！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你整理的資料也很詳細，改天請你吃飯。」

　　「這可是你說的，我要點最貴的，不准食言喔！」

　　就這樣，她眼巴巴地看著齊沐陽走入電梯，心裡面明明知道他接下來要去哪裡，但好勝心強的她根本開不了口留他。

　　沈安玲比她年輕，比她會討人歡心，也長得不錯，加上她又是恩人之女，誰娶了她，肯定少奮鬥二十年，要是她主動送上門來，應該不會有男人拒絕吧？

　　藍炘燕偷偷拿出照片，那張他與鋼彈的合照，都偷拿人家的照片了，這下子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她對齊沐陽不再只有上司與部屬的情感，胸口逐漸被酸澀填滿，就算說過自己不看好辦公室戀情，也要祝福別人得到幸福啊！

　　心裡面的矛盾就連自己也搞不懂……

　　「我喜歡你。」

　　吃飽喝足，齊沐陽以為沈安玲要開始與他討論職業規畫，但等了老半天，她也只是在聊些有的沒得，一點也沒有切入重點的打算。

　　他們約在一間頗有氣氛的意大利餐館，昏暗的燈光與柔美的音樂讓氣氛好到不像話，他注意到每桌坐的大多是一對對情侶，奇怪沈安玲帶他來這種地方談公事做什麼？不管怎麼談都覺得殺風景不是嗎？

　　一整個晚上，沈安玲和他只是在閒聊，談一些小時候的事——他們一年見不到兩次面，基本上是沒什麼好回憶的，他從頭到尾就只把她當作沈伯伯的女兒，嚴格來說有點像鄰居妹妹那樣的感覺。其實他並不傻，一頓晚餐下來大概知道她心裡面在打什麼主意，只是顧及她女孩子面皮薄，她若不說，他也不主動點破。

　　一直等到他送她回家，在車上，她解下安全帶，突然就這樣美來由的冒出這一句，這點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沒開口說話，在公司，他自認為對大家一視同仁，沒有給誰特別待遇，他不知道沈安玲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這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看著他一言不發，沈安玲有點著急了，一般人聽見這句話不是應該有些反應嗎？為什麼他只是兩眼直視前方，什麼都不說呢？

　　「齊大哥，你有女朋友嗎？」應該沒有吧？她觀察了他很久了，他桌上沒有其他女人的照片，下班後也鮮少與人應酬，通常都直接回家，上回他到家中吃飯，母親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也大大方方地說沒有啦！其他同事也曾經試探性的問過他，總之他現在應該沒有女朋友這種東西吧！

　　女朋友？齊沐陽腦中突然浮現藍炘燕那張老是愛笑他的臉，偶爾倔強，又愛逞強，總在他面前才露出粗魯又野蠻的真性情，「目前……我沒有女朋友。」以後應該有。

　　多虧沈安玲點醒他，他原本還搞不清楚自己最近古怪的行為，為什麼老是盯著藍炘燕的位子看呢？有時候，等他一回神，自己已經站在門口了。他告訴自己，那是為了她桌上的湯瑪士火車，可他雙眼都聚焦在她的照片上啊！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意，他又跑去吃兒童餐，多拿到一組詹姆士火車，放在她桌上，他更有藉口看她了……

　　目前？那就是說以後會有嘍！沈安玲自動地將他的話中有話與自己聯想在一起，目前她是他身邊最主動、最積極、最有希望的人選，他女朋友的位置除她之外，別無他選！

　　「那……你討厭我嗎？」她一雙眼睛閃著淚光，只盯著他看。

　　「不會。」討厭是不至於，只要她工作再認真點，他會更欣賞她。
　　
　　「那讓我當你女朋友？」

　　這也太快了吧！不討厭就能當女朋友？那他的女朋友可以輪流替換一整年都不重複了……沈安玲和他差了六、七歲，就像他妹妹一樣，他從來沒想過和發展進一步的關係。

　　他輕輕歎口氣，「你為什麼喜歡我？你那麼年輕漂亮，應該有更適合你的對象吧！」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可置信，看來他似乎有意拒絕，沈安玲忍不住受傷的情緒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你平常雖然嚴厲，對大家都很嚴格，但我知道你其實只是為了公司好……你是我看過最有責任感的男人，我當然會喜歡你啊……」

　　「我從小就認識你，你有骨氣，又有能力，齊伯伯和伯母過世時，你在大家面前一滴眼淚也沒掉，我父親要收你當養子時你也寧願憑著自己的能力繼續升學，我是認識你最久的女人，也是最瞭解擬定俄女人。」

　　她真的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齊沐陽忍不住啞然失笑，她認識他二十幾年，卻從不知道他喜歡喝拿鐵，也不知道他喜歡玩鋼彈模型，老實說，在他出國唸書之前，幾乎和她沒講到幾句話，他不認為她是最瞭解他的人。

　　看他還是沒有反應，沈安玲一手搭在他肩上，靠近他說「齊大哥，我喜歡你很久了，自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我不能沒有你……」

　　身旁的沈安玲溫柔可人，又會講甜言蜜語讓你軟綿綿的無招架之力，若是以前他也許會答應，畢竟現在三十歲又單身，身邊的確沒有女朋友，但，當她說出「不能沒有他」這句話時，他腦海中想起的，卻是那一晚，藍炘燕那張倔強不服輸的表情……

　　「齊大哥，你不喜歡我？」

　　他不是討厭她，也不是不喜歡她，只是，現在他心目中有更重要的人了。「我有其他對象，很高興聽見你的心意，但很抱歉不能回應你的感情。」

　　什麼？齊沐陽有對象？她怎麼不知道？在公司，只要齊沐陽有一點蛛絲馬跡，大家都會跟她說的啊！誰不知道齊沐陽是她的囊中之物，為什麼齊沐陽現在突然又其他對像？

　　「是誰？」她抬頭問他。「是我們公司的人嗎？」

　　他撇過頭去不回答，他不想否認，但現在和藍炘燕也正處在曖昧不明，他很難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

　　他不是那種會養備胎的人，雖然何藍炘燕目前沒有明確的結果。他也不打算給其他女人過多的想像空間。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

　　沒想到自己誓在必得的告白會被拒絕，沈安玲帶著惱羞成怒下了車；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猜想他的對象應該是公司裡的人——是誰？到底是誰？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和我在一起，我爸爸也會很開心的？」

　　沒料到她會拿沈伯父來壓他，的確，他是欠沈家一份人情，但他將這種事情分得很清楚。

　　「如果你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男人，沈伯伯會更開心。」

　　他開車離去，留下羞紅了臉，忿忿不平的沈安玲。

　　

第七章

　　吃完晚餐，藍忻哲原本待在客廳看電視，但藍炘燕以來，搶走他手上的電視遙控器，他就知道自己該閃了。

　　每次一轉到摔角節目，看到她喜歡的招式，一定會抓著他實際演練一下……呴！電視上都說那是節目效果請勿模仿了，為什麼他姐眼睛那麼大卻故意忽略那一行字啊！總之經驗法則，只要遙控器一到藍炘燕手上，他有多遠就先閃多遠。

　　藍炘燕手上雖握著遙控器，卻從第一個台轉到第九十九台，再從九十九台轉回第一台，心思完全沒在螢幕上投，藍忻哲出來拿個水果吃，就發現她失神的模樣。

　　「姐，你怎麼了？」跳到她旁邊，伸手在她眼前揮來揮，這才發現她雙眼根本沒聚焦，剛剛才餐桌上也是，平常最吵得她卻意外地安靜，就連他偷偷夾走她最愛的蝦子也渾然不覺。

　　太詭異啦——
  
　　藍炘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子裡一直在猜測現在齊沐陽和沈安玲進行到哪裡了？沈安玲告白了嗎？齊沐陽會不會答應她哦？他會吻她嗎？還是送她回家順便睡她家……不不不，別看齊沐陽那一臉招蜂引蝶的模樣，其實他年輕的時候忙於課業，出社會後忙著工作報恩，根本沒有心思胡搞亂搞，內心清純的很，看他這把年紀還在玩模型就知道……

　　藍炘燕真的非常在意，在意到不行，但又不好意思打電話去問他到底結果如何，再說，她知道了又怎樣？就算齊沐陽沒答應她好了，自己有膽去倒追嗎？對於辦公室戀情她可是敬謝不敏，那種一談戀愛就會流言四起的愛情，不管做了什麼都有人盯著，隨時繃緊神經絲毫不得輕忽，那樣太累太折騰，就算原本只是兩個人的事情，也變得不再單純。

　　她喜歡齊沐陽，但不喜歡辦公室戀情，她不知道齊沐陽怎麼想她，但從他最近的舉動來看，也許他也是喜歡她的……

　　抱起沙發上的抱枕，一想到他似乎也也是喜歡她的，那種自己喜歡的人心中也惦記著自己的感覺。她的胸口便傳來陣陣暖流，儘管他不再身邊，但全身卻暖得像是停電那天，緊緊靠在他懷中的溫度……

　　「嗚啊！藍炘燕，你搞什麼？臉那麼紅！」很奇怪耶！平常像酷斯拉一樣的姐姐突然嬌媚得像個小女人似的，真讓他打從腳底板開始毛起來。

　　藍忻哲的鬼叫讓她回到現實，她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發現自己居然隔空想念著齊沐陽……太、太花癡了……一定因為這個秘密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找不到一個宣洩的出口才會這樣，唉！如果許家兒的嘴巴別那麼不牢靠的話……

　　看著姐姐突然暴沖跳起來，藍忻哲以為她又要施展她的蠍式固定，他嚇得緊縮在沙發上動也不敢動。

　　「我要去倒啦，閃開。」踹他一腳，她繞到旁邊打包垃圾，想要出去吹吹風，讓自己冷靜一下……還有今天從齊沐陽那裡A過來的照片，應該已經洗好了吧！順便去拿一下好了。

　　噢！幸好只是踹一腳，「可是媽傍晚才倒過垃圾耶！」

　　她睜大眼睛瞪著弟弟，「垃圾不能在家裡放太久你不知道嗎？真沒衛生。」

　　拎著一小包垃圾走下樓，嗚啊-有點冷耶！應該穿件羽絨衣外套下來的，剛剛貪圖方便，只穿件套頭長袖和薄外套，下面一件簡單的牛仔褲加夾角拖……冬天穿什麼夾角拖啊！雖然她不是很怕冷……唉唉！沒關係啦！又沒有人會看她。

　　從巷口的照相館走回家，發現公寓門口停了一輛眼熟的車子……天啊，令她驚訝的是，齊沐陽居然靠在車子旁邊，手上用暖包包取暖。

　　「你這個笨蛋！」她想也不想，馬上衝到他身邊，「怕冷還在外面吹風，趕快進車子裡啊！」

　　齊沐陽原本只是想繞到她家門口，心裡想著該不會那麼巧與她不期而遇，沒想到，她馬上就出現了……

　　「你擔心我？」看到她為他擔心的樣子，這樣就夠了。

　　「誰擔心你啊！」

　　看她紅著臉口是心非，他這才發現他難得看到她不修邊幅的一面。一頭長髮隨意紮在後腦勺，一件普通的紅色連帽外套讓她看起來小了好幾歲，與平常幹練的樣子不太一樣，沒化妝的模樣更是讓人忍不住想在她臉頰上狠狠捏幾把。

　　「你捏我！」她不敢相信他居然動手捏她，下意識抓住他的和就想施展擒拿……呃，不不，其實他捏她的臉一點也不會痛，而且還有點甜蜜說……

　　見她抓住自己的手，她的手軟綿綿，暖烘烘的比暖暖包還要舒服，齊沐陽反握住她，朝她比了比旁邊的小公園。「要不要去走走？」

　　這麼冷還在公園散步簡直就是瘋了，可是身旁有齊沐陽耶！她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他的手還有些冷，她下意識用雙手包住他的手，努力想把他的手搓暖。

　　「你在做什麼？」他好笑的看著她的動作。

　　「沒啊！」突然意識到自己太過親暱的動作，她放開自己的手。「你不喜歡我就不弄了。」

　　他牽起她的手，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我喜歡，繼續弄啊！」

　　「什麼啊……」她低著頭悶悶笑著，努力想將他的手握得暖此，他粗糙卻又厚實的大手與自己纖細的手指相比足足差了一倍，雖然她在他大手上蹭來蹭去，但他仍不時反握住她的，想感受她掌心的溫度。「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手卻這麼冷？」

　　「你沒聽說手冷的，心腸反而熱嗎？」

　　她用鼻孔哼哼兩聲。「你是說我冷血嘍？」

　　「不是，你的手是要用來溫暖我的。」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卻被她猛然抽掉。

　　呃，是他動作太快嗎？他很少說這種話的，一定是太久沒說才生疏掉，沒把握好時機……這樣會不會把她嚇跑？

　　呴！好蠢，她剛剛才倒過垃圾耶！總不能這樣還讓人親自己的手吧！太差勁了……可是看他一臉失望……啊唷！她真的裡外不是人啊！

　　她又重新拉著他的手，想找回剛才的溫度，趕緊轉移話題。「你怎麼會來？」

　　他怎麼會來？送沈安玲回家後，他滿腦子都是她，他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溫暖，尤其是她略嫌粗魯的性格中帶點溫柔的舉動，每次一想到她難以預料的溫柔，總是緊緊揪住他的心。

　　他在她身上找到一種安心與自在，她總是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又適時的為他保留一些空間，她真的很懂得她的脾氣。

　　他在最不安的青春期失去家人的溫暖，他一直想重溫家庭的溫馨，儘管他並不認為藍炘燕是個居家型的女人，然而待在她身邊，他最安心。

　　「因為想見你。」他知道這句話如果弄不好會搞得很輕浮，但面對她，他不想做太多修飾，他要直接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什麼啊！」藍炘燕沒想到他會弄來這一記直球，還真是把她嚇傻了，急急收回自己的手。「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因為我喜歡你。」

　　這、這麼直接喔！她睜大眼睛看他，她知道齊沐陽辦事很有效率，只是沒想到連感情也是如此……對了，他向她告白，那沈安玲呢？她也說了嗎？

　　「那你呢？」

　　她？呴唷！她現在穿得這麼邋遢，一點也不優雅大方，他居然向這樣的她告白……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想自己的衣服！她心裡一團亂，才剛想著他，他就向她告白，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誰，誰要喜歡這個模型狂！」她急忙轉身，臉紅得不敢看他。

　　藍炘燕，你是笨蛋！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喜歡人家卻死鴨子嘴硬不想承認，這樣下去是要怎麼追求自己的愛情？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別這麼倔強，再多撒點嬌一定會更可愛。但是，面對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她就是會彆扭嘛！

　　喂！幹麼突然叫起他的綽號啊？儘管他說服自己藍炘燕只是口是心非不想承認，不過面對他一番真心告白，她也得拿出一點誠意吧！

　　「真的不喜歡？」他瞇眼看著她。「那就算了，當作沒這回事吧！」

　　「怎麼可以這樣？」他要放棄了嗎？不行不行，她馬上轉頭抓住他的手。「說出口的話就要負責到底啊！你是不是男人啊？」

　　一對上齊沐陽那誓在必得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中計了，齊沐陽這回牢牢抓住她主動送上來的雙手，不讓她掙脫。

　　「要我負責？總得給我一個答案。」

　　「這種事情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就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啊！

　　「那就說啊！」這個雙面女骨子裡真的很倔強，如果當作打情罵俏的確是很好玩。

　　藍炘燕突然將紅透的臉埋進他懷中，不敢抬頭看他，齊沐陽嚇一跳，沒想到她一句話都沒說就撲進他懷中……她柔軟香甜的身軀這樣緊貼著他，他不投降行嗎？

　　「你這樣太狡猾了。」圈緊她，儘管沒聽到她的承諾很不服氣，但沒有關係，來日方長嘛！

　　「有什麼好說的嘛。」她從外套口袋拿出照片放在他手上。「告訴你喔！我洗那麼多張，是因為我弟說你的鋼彈很帥，叫我幫他回洗的，他會把你的部分前年，剩下鋼彈機器人……嗚嗚嗚……」

　　她的話全被他吞進口中，當他一看到自己藏在員工旅遊照片後面與鋼彈的合照，竟然出現在她手中，他除了開心之外還是開心，沒想到她會拿他照片偷偷加洗，可是嘴巴卻死不承認自己的心意，看來該好好懲罰一下啦……
　
　　他，他怎麼突然親過來！不會太快了嗎？她試著想將他推開，但她很快的發現其實他的體溫比他手掌的溫度還要高……在這寒冷的冬天，如果以後也能這樣取暖，不知道該有多好……

　　今晚是彎彎的下弦月，難得的是，月牙這邊還有兩顆閃閃發亮的星星，看起來就像笑臉一樣。

　　藍炘燕推推他。「欸！月亮在笑我們耶！」

　　他抬頭，果然，一個大大的笑臉朝著他們猛笑。「她一定是在笑你，因為你太不老實了。」

　　「哪有！不老實還會這麼熱情嗎？」

　　「熱情？你哪裡熱情了？別忘了是我主動吻你的，小姐。」

　　「誰說我不熱情？」抓住齊沐陽的領帶，將他拉向自己，她雙手攀住他肩上，努力施展自己的熱情……

　　天空上的月亮，伴隨著兩點星星，看起來真的像一個大大的笑臉呢！

　　一大早，幫齊沐陽擦完桌子，在將照片放回去的同時，順便將自己的照片也放了進去，主動宣示她的主權，然後回到位子後，屁股還沒坐熱，許家兒這個包打聽就來了。

　　「聽說了嗎？沈安玲今天沒來上班。」

　　「是喔！」對喔！昨晚滿腦子想著齊沐陽的甜蜜告白，完全把沈安玲的事情忘光光了……她和齊沐陽現在正在交往中，但她深知流言的力量無遠弗屆，要是公司上下有人談起辦公室戀情，總得吵上好一陣子才能平靜，加上先前沈安玲追齊沐陽又追得緊……呃，她和齊沐陽還是低調點，明哲保身好。「她身體不舒服吧！」

　　「才不是。」她湊近她。「大家都在猜，是因為總經理昨天拒絕她，才傷心欲絕不來上班，還是和總經理大戰好幾回，今天早上抓不起來。」

　　「才不是咧！」天啊！大家把齊沐陽想成什麼了？她羞紅臉，她昨晚不過是和他接個吻，大家怎麼會……喔！不對，她不是八卦主角，齊沐陽和沈安玲才是……真討厭。「我是說，那是他們的事情，別隨便亂猜比較好。」

　　嗯！她和齊沐陽的事情終究紙包不住火，還是趁現在積點陰德，別隨便說人家是非比較好，就算以後東窗事發，也不至於太嚴重。

　　「我知道你平常對別人的事情沒啥興趣，可是這次是你直屬上司耶！你一點也不好奇嗎？」

　　「有什麼好好奇的，還不就那樣嗎？」她只希望別人別對他們好奇就行了。

　　叮咚，電梯門打開，齊沐陽拎著公事包走了進來，看見藍炘燕和許家兒在一起，他只是朝她們點點頭，走進辦公室前，說了一句，「藍秘書，麻煩你進來一下。」

　　許家兒遮著嘴，呵呵笑了起來。「欸！等一下要好好觀察一下齊沐陽，看他有什麼異狀……或者，你直接問他昨晚發生什麼事情好了，午餐的時候，大家等你匯報喔！」

　　喂喂！還匯報咧！昨晚齊沐陽發生什麼事情她還不清楚嗎？為什麼要把他臉紅害羞的樣子說給大家聽啊！她才不要。

　　依照規矩，她還是敲門才進去，一時門，門都還沒闔攏，齊沐陽馬上將她拉進懷裡，在她臉頰上親一下，趁她還來不及推開她，馬上又吻住她。

　　「早安，小秘書。」

　　跟她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早上來個吻嗎？真不錯……不對！現在是在公司耶！藍炘燕急急推開他，又馬上將百葉窗拉下來，希望剛剛沒有人看到。

　　看她鬼鬼崇崇的樣子，齊沐陽只覺得好笑。「幹麼那麼緊張？」

　　「被人看見就糟了。」

　　「我們之間有那麼見不得光嗎？」他從她身後摟住她，吸取她早晨獨特的馨香，她習慣早上洗澡嗎？真好……

　　「等一下啦。」當他的唇貼上她的脖子時，藍炘燕再也受不了，這樣下去怎麼行，她使足吃奶的力氣把他推開，跳離他兩公尺遠。「大白天的你想在公司做什麼？昨晚還親不夠嗎？」

　　昨晚兩人在公園待了三個多小時，一回家母親馬上迎頭就是一頓罵，這麼冷的天氣穿得那麼薄還在外面晃來晃去，罵得她鼻水直流……母親後來幫她煮了一鍋姜茶祛寒，果然一大早起來精神百倍，一點也沒有感冒的跡象。

　　「親不夠的話，早上可以繼續嗎？」

　　「當然不行。」她捏捏他的臉。「告訴你喔！現在是在公司，不能太放肆，知道嗎？」

　　真嚴格。「那你是說私底下我可以放肆到底嘍？」

　　……「私底下再說。反正在公司，不可以告訴大家我們交往的事情，誰都不准講，就算是許家兒也不行。」許家兒嘴巴實在太不牢靠了，她實在信不過她。

　　「為什麼？」這下換他不高興了。「又不是做賊心虛，我們交往這種事情不需要保密。」

　　「當然要。」大家都知道她藍炘燕看起來對齊沐陽根本就沒感覺，在他身邊兩年什麼事都沒發生，每個人都將他們看成絕緣體，而且當初她還信誓旦旦的說她一定是眼睛瞎掉才會喜歡齊沐陽，如果被人知道他們在交往，豈不是自己打嘴巴嗎？

　　「你是怕誰知道我們在一起嗎？」他挑眉看她，總覺得她有什麼話沒說。

　　「誰怕了！」她努力想說服他和她一起保密。「你想想喔！沈安玲剛被你拒絕，我就當你女朋友這樣她多沒面子啊！大家都是同事，總得替對方留點餘地吧！」

　　「是嗎？」總覺得她這理由太冠冕堂皇，她可是藍煌燕耶！「我覺得你在找借口。」

　　「哪有？」一下子就被戳破，她有那麼好懂嗎？「反正，現在不准跟大家說，一個字也不能提。」

　　「要持續到什麼時候？」他不喜歡偷偷摸摸的。

　　當然是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嘍！但看齊沐陽這個正人君子，他一定很不喜歡這麼鬼鬼崇崇的吧！「至少等沈安玲釋懷之後再說嘛！我怎麼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反正現在不是好時機就是了。」

　　看她一臉心虛的樣子就知道有鬼，只是她似乎有意逃避這個話題，他決定暫時妥協。「最多，我守密一個月，一個月後，不准再有借口。」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擺出上司的架子——他總是說到做到，既然都開出期限了，就表示他是認真的。

　　「治療情傷一個月哪夠？你以為沈安玲是鐵打的嗎？」開始討價還價。

　　他才不管別的女人怎樣。「一個月足夠了。」

　　「不行，至少要一年。」

　　「藍炘燕，你要找我吵架嗎？」齊沐陽睜大眼睛瞪她。

　　「對啊！怎樣？」

　　相較於她的野蠻，他冷靜地說：「說一個月就一個月，你找不到任何適合的理由掩飾我們的關係，就先這樣，這件事別再提了。」

　　什、什麼？他幾乎完全忽視她的意見是嗎？就拿一副上司的樣子來壓她……很好，她不希罕！

　　「別提就別提，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永遠都別說話！」

　　她快速離開總經理室，留下一臉錯愕的齊沐陽。

　　一邊攪著午餐沙拉，藍炘燕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許家兒端著餐盤走了過來，挨在她身邊坐下。

　　「答案揭曉，沈安玲告白失敗。」她宣佈。

　　「是喔！」她早就知道了，看吧！辦公室戀情就是這樣，不管走到哪裡，發生什麼事情，總有人在後面議論紛紛。

　　許家兒神秘兮兮的湊上來又說：「而且聽說，總經理拒絕她的原因，是因為他已經有喜歡的人，還是公司的同事喔！」

　　一口含著嘴巴裡面的柳橙法差點噴到許家兒臉上，媽呀！齊沐陽在想什麼？居然用那種借口拒絕沈安玲。而且，昨晚他是被告白完才找她的吧！他對追到她這麼有把握嗎？

　　「喂喂！你知道總經理喜歡的人是誰嗎？比方說，他常找誰進辦公室之類的。」

　　「不知道。」嗚嗚，低著頭，藍炘燕猛啃三明治，不敢看她。

　　許家兒點點頭，雙眼閃閃發亮，「你說，總經理會不會是喜歡我啊！」

　　嗄！

　　「既然他喜歡的人在公司，當然是常見面的機會比較大啊！我又常去找你，也許他對我印象不錯呢。」

　　「你、你喜歡齊沐……總經理？」她怎麼不知道許家兒芳心暗許？這傢伙平常簡直就是沈安玲的廣播節目主持人，對齊沐陽的事情關心至級……喔！她早該料到的。

　　「他這麼優秀，誰不喜歡他？」許家兒也毫不掩飾。「但是沈安玲風頭太分健，她長得可愛，又是董事長的女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委身來當小職員分明就是為了齊沐陽，再怎麼搶也沒勝算嘍，不過現在總經理說了，他喜歡的是別人……那就表示是『除了沈安玲』以外的人嘍！這樣的話，每個人都有機會。」

　　太、太誇張了，聽她說的，好像還有其他人對齊沐陽女友這個位置蓄勢待發，她如果現在招供，一定會被大家用眼神殺死。

　　「你在他身邊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聽過嗎？」如果是她，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沒特別在意這種事情。」她和齊沐陽也是最近才開始談起私事，逐漸熟起來的，在這之前，他倆井水不犯河水，除了上司與部屬的關係外，沒有其他交集。

　　昨晚，齊沐陽曾說，他對她其實剛開始還頗有好感。因為她懂得與他保持距離，不像其他人叫在他身邊探頭探腦，總想一探究竟他的私生活。

　　在她之前，他換過不少秘書，因為她們總是對他存有太多幻想，在他身邊兩、三個月，就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吸引他注意，或是打聽他的私生活，為此他不差點啟用男秘書，至少能省下不少是非。

　　兩年前，她一到他身邊，不管是年紀差距，或是她端莊大方的舉止，甚至是她乾淨清秀的樣貌，他都帶著一些警戒，以為又是一個對他抱著極大興趣的女秘書。但她一直做得很好，他頭一次發現秘書小姐也可以這麼『好用』……呃，他是說，守著自己的本分，將他身邊瑣碎的事情安排得非常妥當，讓他無後顧之憂決策公司重大事件。

　　兩人一直都維持著良好的關係，直到什麼時候呢？噢！直到她去買模型那天起，對！新年一開始，她總覺得與齊沐陽犯沖，不但發現他的古怪小癖好，還以為外表光鮮亮麗的他其實是變態。

　　這就叫不打不相識吧！總是要經過一些衝突之後，才會更瞭解對方。

　　關於辦公室戀情這件事，也許她該平心靜氣好好跟齊沐陽談談。

　　

第八章

　　她真的有意和好喔！只是一直拉不下臉來……反正她就是好面子又倔強嘛！現在都快六點了，要是再不提，這件事情就會變隔夜仇耶！不不不，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她和齊沐陽昨天才開始交往，今天就吵架，這樣一點都不浪漫。

　　鼓起勇氣，她泡了杯咖啡，想端進辦公室，趁下班時間人比較少好好跟他談談，沒想到還沒敲門齊沐陽已經拎著公事包從裡頭走出來。

　　嘎？他要下班嘍！

　　「齊、齊……總經理，呃，你要下班嘍！」

　　「嗯。」他頭有點暈，加上與她鬧脾氣，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希望早點回家去休息。

　　什麼要守密一年嘛！她根本沒這個誠意和他交往，鬼鬼崇崇好像跟他在一起很委屈似的，開始交往隔天就冷戰，半點浪漫都沒嘗到。

　　「這麼快……」那她什麼時候可以道歉啊？

　　「你是要我加班？」她是真的想吵架吧！

　　「我才沒那個意思。」

　　「那就先這樣吧！」他輕咳幾聲。「有事明天再說，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這、這麼冷淡？看他頭也不回的走進電梯，藍炘燕真的後悔今天早上居然說要跟他冷戰。自己的面子有這麼重要嗎？告白時，她連喜歡他這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現在又為了辦公室戀情和他冷戰……

　　晚上回家，她想打電話給他，至少在電話裡面好好談談，但他卻沒接手機。是故意的嗎？她怎麼想也不覺得齊沐陽是小心眼的男人，那他為什麼不接電話？

　　氣死人了，原本打算隔天到公司後，要用一雙哀怨死魚眼瞪死他，人事處卻打電話通知她，「總經理今天請假。」

　　「請假？為什麼？」

　　「好像是感冒，他剛剛打電話來，整個聲音都變了，看來這次病得不輕喔！」

　　藍炘燕楞了一下，他感冒？不會是因為那天他們在公園裡待了三個小時的緣故吧？「他、他還說什麼嗎？」

　　「沒有啊！對了，藍秘書，雖然這麼晚才告訴你有點不太好意思，但你有些假還沒休完，要不要趁今天上司不在也放自己一天假。」

　　不用她提醒，她待會兒就要走了——當然不是跑去看電影喝咖啡，她心中盤算著，要是等一下見到齊沐陽，該怎麼狠狠教訓他才好……

　　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嗎？感冒到連打通電話也困難重重嗎？人不舒服就要講啊！他一個人住，又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整天熬夜加班又喝酒，偶爾還半夜起來排隊買模型……

　　將齊沐陽今天因請假而取消的行程處理完畢，她馬上打卡下班，直接殺到他家去。

　　叮咚，叮咚，叮咚——

　　她知道到人家家中按電鈴要有禮貌，但為了吵醒沉睡中的齊沐陽，她不得不使出奪命連環電鈴。

　　「誰？」

　　對講機傳來他虛弱而明顯鼻塞的聲音，藍炘燕更火大了。

　　「我。」

　　他遲疑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你說呢？」

　　過沒多久，他出現了，高大的身軀擋在門口看她。

　　原來一頭帥氣整齊的短髮，現在濕漉漉的往下垂，額上還有幾滴沒干的水珠，臉上戴著一副眼鏡，上頭還有一些霧氣，肩上披了一條深藍色毛巾，平常穿襯衫沒特別注意，此刻才發現他穿起POLO衫竟是這麼好看，兩肩明顯平常有在鍛煉的肌肉撐起原本寬鬆的上衣，顯得他的胸膛更寬闊筆挺。

　　「你在洗澡？」

　　「流了點汗，沖個澡比較舒服。」他用毛巾擦擦濕發，轉身對她說：「進來吧！」

　　才踏進客廳，便被旁邊那一尊等身人高的巨型鋼彈嚇了一跳。

　　哇！還真的等身人高，跟他那尊RS26幾乎一模一樣，他還訂了一個玻璃櫥窗專門擺這隻鋼彈戰士，桌上還有一隻組到一半的模型小跑車，電視旁邊的櫃子擺滿大大小小組合玩具，包括全套湯瑪士小火車。

　　以前他們到他家時他是把這些模型塞到哪裡啊！這麼會藏。

　　一走進他房間，來不及將他整理得有條不紊的房間看過一遍，她注意到齊沐陽已經倒在床上準備睡覺——

　　「喂！起來，你沒吹頭髮，不准睡！」怕他加重病情，藍忻燕趕緊拿毛巾猛擦他頭髮，雖然說短髮快干，但他感冒耶！哪有人一洗完澡就馬上往床上倒的。

　　一觸及到他額頭，這才發現他的體溫高得嚇人，他不會發燒了吧？她趕緊將他扶起，擰了冰毛巾敷在他額上，又找出吹風機將他一頭濕髮吹乾。

　　「你在幹什麼？都發高燒了，還跑去洗澡，要不要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必，睡一覺就好了。」說著，又要往枕頭上倒——

　　「起來！不准睡！」天啊！他真的燒到有點神智不清了，藍忻燕托著他的臉，逼他直視她。「說，我是誰？」

　　「……沈安玲。」

　　「齊沐陽！」用力推開他，她氣得就要下床離開。

　　「別生氣，我知道是你。」一把將她拉回來，硬是將她壓在懷裡，她剛從外頭進來，手腳還有些冷，正好給體溫高的他降溫，抱著她，這讓他非常安心。「不是說要不跟我講話？要冷戰？」

　　背對著他，她沒讓他知道她臉紅了。「冷戰暫時取消，等你痊癒了再說。」

　　「擔心我？」他笑著將頭埋進她脖子裡，癢得她直躲。

　　誰料得到平常在公司耀武揚威的齊沐陽私底下這麼愛撒嬌，若不是他的體溫高得嚇人，她才不會隨便離開他的懷抱，不過，現在的確也不是兩人抱著睡覺的時候。

　　非常不滿意到手的柔軟就這樣滾下床，齊沐陽一臉難掩失望的盯著她。

　　「你燒成這樣，有沒有吃藥？」

　　「喝過伏冒熱飲，好一些了。」他指指床頭的藥盒。

　　藍炘燕一聽，若不是他是病人，肯定拿包包往他頭上丟。「喝這個會好，哪還需要醫生！」

　　「感冒不喝這個，喝什麼？」

　　「姜茶，熱湯——什麼都好除了這種成藥。」她將他還剩下一半的感冒藥丟進垃圾桶。「你媽沒教過你感冒的時候不能亂吃藥嗎？」

　　他哈哈苦笑兩聲，「她應該是來不及教吧！」

　　……好吧！她一時心直口快忘記他父母親早在他高中時就不在了，她將他輕輕推向床上躺下，「先睡一下，我煮好姜茶再叫醒你。」

　　她到廚房，打開她剛剛順道買來的食材，準備熬一鍋暖烘烘的姜茶，最好像灌蟋蟀那樣叫他喝完一大鍋，感冒才會好啊！吃什麼成藥啊！

　　齊沐陽聽她在廚房忙著，腦海中儘是幻想著她在他家忙來忙去的身影，儘管發燒，卻怎樣也睡不著，索性他抓條被子，移動到客廳——那是個可以盯著廚房看的好視野。

　　「怎麼出來了？」

　　「我想看著你。」

　　他毫不掩飾對她的依戀，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這種甜言蜜語，加上他因感冒而更顯低沉的噪音，儘管背對著他，藍忻燕也能輕易感覺身後灼熱的視線。

　　一股暖流從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眼眶也因溫暖而有些濕潤，她眨了眨眼，沒轉頭。「你趕快閉上眼睛睡覺啦！一直盯著我，我哪有辦法做事？」

　　齊沐陽笑著，知道她連不好意思都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他聽話的閉上眼睛。「你來我家的事情，公司的人不知道嗎？」

　　「總經理沒來，秘書今天補休假。」所以她才會在這時候出現啊！「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

　　下午，齊沐陽燒退了不少，整個人總算是精神些，藍忻燕弄了些粥，兩人坐在沙發上邊吃邊聊。

　　「你的手藝挺不錯的。」他吃第三碗了。

　　其實，只是一些簡單的東西而已，她知道平常他不太煮飯，看他的廚房就知道。這麼大間房子，卻只有他一個人住，她發現廚房常用的碗筷、懷子，全都只有一套。

　　他的父母在他最不安的青春期離開他身邊，他卻仍堅持獨立自主，努力完成學業。從英國回來後，投身進入實創，這幾年他幫公司立了不少功勞，賺了不少錢，董事長也非常賞識他，努力掙了屬於自己的房子，那對單身的他來說，不管怎麼看，都太大，也太孤單……

　　「反正我們兩家很近，以後來我家吃飯？」

　　「你媽知道我們的關係？」

　　「從在公司待了三個小時那天起就知道了。」她捏捏他的鼻子。「你一定是那時候感冒的。」

　　「也許吧！」

　　「先跟你說喔！我家很吵，尤其是吃飯之前，我一定得和我弟上演全武行。」

　　他笑著拉近她，「聽起來似乎挺熱鬧。」

　　「以後我們可以一起下班，也許去超市買點東西，或者一起去看場電影再回家，吃飽飯，我在你愛看電視，你可以在一邊組模型。」

　　他喜歡她一臉幸福地與他規劃的藍圖，他很少見到她有這麼柔和的時候，懶洋洋的她半趴在他懷中，像是在向他撒嬌。

　　「你怎麼會這麼喜歡玩模型的——我是說，持續這個嗜好這麼久？」

　　「我父親是一間玩具廠的主任，小時候，我每次生日，他總送一款限量版的汽車模型給我。我十六歲那年生日前夕，特別請他別再送我汽車模型，結果，他和我母親一同去日本玩。實際上，他們是到日本訂了那只真人版高等的模型，準備寄回台灣，我生日那天，給我一個驚喜。」
　
　　「那你看到的時候，一定開心極了吧！」為了兒子的生日禮物，居然飛到日本訂購模型，看得出來他父親非常寵愛他。

　　「他們選在我生日前一天飛回台灣，卻因飛機失事，整架飛機摔入太平洋。」他晃了晃杯裡的香檳，想讓稍微回溫的香檳喝起來不至於太苦澀。「我生日那天，去機場認領屍體，我甚至不確定躺在那裡的就是我父母親……他們就像、像模型那樣，警方說找不到他們的四肢，只好拼湊出他們的身體……」

　　他頭一次向人提到這段回憶，儘管事隔多年，他也長大成人，不是當年的青少年，早主不是渴望親情的年紀，然而像是告解般，他希望讓她知道，那對他有多重要。

　　她不忍，不忍那段日子獨自走過的他，但她卻也束手無策，雖那已成過去。「你卻還是那麼喜歡組模型。」換作是她，一定連碰都不敢碰。

　　「我曾經將他們的死怪罪在模型身上，尤其當我拆開那尊等身人高的模型時……我曾將它摔得稀巴爛。」他指指玻璃櫥窗中的機器人，上頭隱約可見一絲絲裂痕。「可我怎樣也捨不得將它丟掉，因為那是他們送我的最後一份禮物。」

　　沒想到模型狂的背後還有這麼一段故事，藍忻燕牽起他的手吻著，抬頭看他，齊沐陽順勢扶著她的臉頰，輕輕吻著她的香甜，他的吻時而加深時而溫柔，直到他覺得差點把持不住，才不捨地離開她的唇，可手指仍眷戀著她的柔軟，輕輕畫著她的唇形。

　　「不敢相信我們才交往不到一個禮拜。」

　　「可我們認識兩年了。」她從他的吻中逐漸回過神來。「時間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覺，和對彼此的瞭解。」

　　「說實話，在我身邊兩年，你有沒有心動過？」

　　「哇！哪有人主動問起的？要是我說沒有，你不是糗了？」

　　「我那麼帥，誰不會心動？」他平常不愛炫耀，但遇上藍炘燕這個打死不承認喜歡他的女朋友，他還是得吹一下牛，膨脹自己一下。

　　縮在他懷中，她的食指繞著他耳鬢的短髮，看著他立體有型的五官，她試圖喚起剛認識他時的感覺。

　　「剛認識你的時候，其實真的沒想很多呢！因為我才剛失戀，根本沒心情顧及到我的直屬上司有多帥。」

　　「喔？」他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他也是公司的人，和我交往四年，我大學時代就認識他了。」

　　「我認識嗎？」他不知道有這件事。

　　「那是我在分公司的事情。」若不是已經釋懷，她也不會再提起。「老實說，我會進公司也是托他的福，只是，你知道，朝夕相處，辦公室戀情這種東西，隨時有人會幫忙注意對方的行動，上班見面，下班約會，起爭執時沒有一點冷靜的空間，四周的人又好奇地問東問西。所以，交往四年，卻在進公司後一年就吹了。」

　　「他對你好嗎？」

　　「如果不好，我怎麼會跟他走四年？」

　　「那發生流言的時候，他曾保險你嗎？」

　　這是她最不想回想的部分，她不是那種隨時需要肩膀依靠的小女人，明白有時候必須靠自己站起來，但有時候太好強，太獨立，受傷時，大家也覺得她應該很快痊癒。

　　她苦笑。「那時他保護的是別人。」

　　他摟緊她。「第三者？」

　　有一股酸酸的感覺湧上鼻頭，但她知道那已經過去，並且決定不再為了過去掉眼淚。她笑了笑，「已經過去啦！過了兩年，我也走出來了，只是，現在遇到同樣的事情，會有點害怕。」

　　「有時候，只是一種態度。」他抱緊她。「辦公室戀情並不全然都是以分手收場，你越是抗拒，大家會越想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事，如果兩個人坦蕩蕩交往，大家剛開始會好奇，久了，不也就習慣了嗎？」

　　「可是，你是公司的大紅人啊……你所做的一舉一動大家都在看……」

　　「交女朋友是什麼不應該讓大家看的事嗎？」

　　她沒說話。

　　齊沐陽不會輕易放開她的，他會給她時間。自從他當上總經理時，剛開始也有一些交往對象，不乏一些企業千金或是在商場上佔有一席之地的女性。只是她們看上的大多是他「實創總經理的女友」的頭銜。其中有幾個一發現他的模型小嗜好，馬上就再見掰掰。只有她，愛上真正的他，而不是外在的頭銜。

　　「如果，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可以慢慢來，我會等到你準備好為止。」

　　「你的意思是……」

　　他在她額上輕輕印上一吻。「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大家都覺得齊沐陽變得不太一樣，但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業務經理說，上次開會，他桌上電腦的待機畫面居然是鋼彈W機器人，桌上偶爾還會出現小型機器人的蹤影，有人問他手機吊飾的事情，他也只是笑著說，是女朋友送的……唷！他女朋友不會是個模型狂吧！

　　「快講快講，你一定有底吧！」許家兒率領一群姊妹淘，中午休息時間聯合圍剿藍炘燕。

　　「我不知道。」誰是模型狂啊！分明齊沐陽才是那個模型狂啊！她只是偶爾會去扭蛋，把模型放他桌上。誰知道他會擺這麼久啊！難道他不怕自己是模型狂的事情會曝光嗎？

　　「我不信齊沐陽掩飾得那麼好，快從實招來。」

　　她哀嚎。「拜託你們饒了我吧！如果我說了，那個女生以後怎麼面對沈安玲啊！別那麼八卦行不行？」

　　語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眾家姊妹一聽，果然真有其人，更是拉著她不放，硬要她透露一些口風。

　　「齊沐陽的婦朋友到底是誰？快說快說，不然……至少提示一下是哪個部門的嘛！」

　　嗚嗚嗚！她好想哭喔！

　　其實自從齊沐陽幫她做過心理輔導後，她努力說服自己，沒有必要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但這心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開的——至少在大家還熱衷「齊沈配」的時候，她保持低調最好。

　　「大家既然這麼好奇，怎麼不來問我本人？」齊沐陽冷不防的打開總經理室的門，他在裡面也聽見一群逼供聲——很好，是她自己說要保密的，原本他打算袖手旁觀，看她能撐到幾時，不過卻好死不死的讓他注意到她一時口不擇言，說溜了嘴。

　　「總經、經理……」誰敢直接問齊沐陽這種私人的問題啊？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公無私，在上班時間亂嚼舌根已經夠他念上一頓了，要是再隨便探他隱私，豈不罪加一等？！

　　「不要在上班時間打擾我的……」他斜斜瞥藍炘燕一眼，注意到她頭低低的不敢看他。「秘書。」

　　「藍秘書，進我辦公室一下。」廢話不多說，他走回總經理室。

　　喔喔！這下藍炘燕慘了。大家一哄而散，許家兒仍不死心的朝她比了手勢，意思是下班後也不會放過她。

　　藍炘燕一個大氣也不敢順的趕緊溜進總經理室，只見齊沐陽拉上百葉窗，好整以暇的坐在沙發上。

　　「你又欠我一次。」

　　「是你自己要走出來的，我一個人也可以應付得很好。」

　　「真的嗎？」他才不相信，剛剛看她的臉幾乎都要躲到資料夾裡面當書籤了。

　　「知道啦！」她嘟著嘴，放下手上的資料夾，走到他身邊，讓他牽著自己的手。「這次是哪裡？」

　　「這麼不甘心喔！」他拉近她，輕輕捏她的鼻子。

　　「你不是說會保護我嗎？」可是現在居然用賭注來吃她豆腐……真可恨啊！

　　「我剛剛不是保護你了嗎？」

　　雖然兩人已經談過，他能夠理解她不想將戀情公開的理由，兩達成共識，至少在上班時間——公開場合，別做些調情的動作，但例外是，要是拯救藍炘燕脫離八卦圈一次，她就得進辦公室接受「懲罰」。

　　「可是，我老覺得，我們在公司做這種事情會有罪惡感。」

　　「那——你只要盡快把我們的感情拿出來見人，也許，我就不會那麼不平衡了。」

　　什麼不平衡？才要回嘴，齊沐陽已經將她揮進自己懷中，堵住她要出口的抗議。

　　他的親吻時重時輕，偶爾還會親親她的耳際或頸子，逗得她全身發熱，然而在公司，卻又只能點到為止，什麼也不能做。

　　這是懲罰嗎？老實說她有點希望這種懲罰能持續久一點。

　　「投降了？」輕輕吻著她雪白的脖子，她身上溫熱細緻的觸感惹得他全身發癢，勉強吞嚥下喉頭一股灼熱，他才放開她。

　　她睜開因他極富技巧性的挑逗而濕潤的雙眼，臉頰紅嘟嘟的不敢看他。

　　「今晚我去你家，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你知道我不挑食。」

　　「還說不挑食。」她伸出手指一一細數。「你不吃香菇子紅蘿蔔，更討厭洋蔥青椒跟香菜，你是小孩子啊！這麼挑食。」

　　那些菜都是小孩子討厭吃的，每次她總花好大的工夫才把這些蔬菜的味道去掉，切碎混在其他菜裡面，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得吃掉。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他又在她臉頰上親一下。

　　對啊！她的辦法絕對能讓他一口也不剩的吃掉。

　　

第九章

　　拿著新的人事命令到董事長秘書室跑流程，回到總經理室時正好是午餐時間，整個樓層座位上沒看到幾個人，她留意到沈安玲還在位子上。

　　「嗨！還沒吃飯嗎？」

　　「一起去？」

　　原本只是向她打個招呼，沒想到沈安玲卻邀她一起吃飯，事實上，她覺得她實在沒有必要這麼做，從齊沐陽拒絕她那天開始，沈安玲就沒那麼常跑來找她問起齊沐陽的事情。這樣很好，她可以不那麼擔心吊膽，畢竟和董事長的女兒爭風吃醋這種事情不會讓人覺得愉快。

　　然而藍炘燕還是答應了她，她們一同到員工餐廳用餐，她原本以為沈安玲幾個姊妹淘會圍上來，但並沒有。一頓午餐，出乎她預料的平靜。她們隨便聊聊家務事，當然她們都盡量避免提到齊沐陽。

　　沈安玲不想談，那很好，她現在也不想。

　　沒想太多，藍炘燕在午餐結束後，兩人準備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前，她關心的問：「你最近還好吧？我是說……總經理的事情……其實大家都有點太愛管閒事，老是被問東問西的，你應該不好受吧！」


　　沈安玲若有深意地點點頭。「我早有心理準備——辦公室戀情嘛！事實上，我等你問這個問題很久了。」

　　「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和齊在哥認識很久，我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看著他失去父母到長大成人。他是個堅強又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其實——我並不打算放棄。」牽著藍炘燕的手，沈安玲走到一旁。

　　呃，她，她想幹麼？她不想放棄齊沐陽？那和她有什麼關係？噢！看她那表情……該不會，該不會被她知道了吧！

　　「凡事都有先來後到的順序，齊大哥應該是我的，所以我也不會把機會讓給任何人，必要的時候，耍點小心機也是無可厚非的。」

　　「所以……」她到底想說什麼？

　　「所以，我這一個多月來，更加仔細觀察，除了我之外，和齊大哥走最近的女人是誰？」

　　沈安玲臉上燦爛的笑容從沒減弱，閃得她覺得很刺眼。

　　「你找到了？」

　　沈安玲聳聳肩，沒回答她。「我才覺得奇怪，你好像是全公司最後一個關心我的人，沒想到今天你終於開口了。」

　　「我只是不喜歡多管閒事。」

　　「你很懂得明哲保身嘛！若不是你平常守口如瓶，我還以為你是做賊心虛。」

　　「你到底想說什麼？」藍炘燕不喜歡這樣被人意有所指。她瞞著大家自己和齊沐陽在交往的事情，不表示他們做的是錯事。

　　「再問你，你對辦公室戀情有什麼看法？」

　　她沒說話，雙手環胸盯著她看。

　　「也是，畢竟曾經被人這樣指指點點一整年，這段感情走得還真辛苦。」沈安玲示威似的，在離開前告訴她。「如果怕的話，就別談啊！」

　　藍炘燕並不是害怕。只是不曉得該怎麼面對那些流言蜚語。也許就像齊沐陽說的，事情不像她想像的那麼嚴重，也許時間久了大家也習以為常，如果她和齊沐陽有著共同的信念的話……

　　好吧！不得不承認沈安玲的示威帶給她一點刺激。也許，把這件事和大家說，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不必遮遮掩掩的，敝開心胸公開這段感情，或許沒她想像中的困難。

　　拿起紙筆列出待會兒下班要去採買的食材，齊沐陽下午去開董事會議。晚上會直接回家——她打算晚上六點半到他家做晚飯。

　　最近母親老是笑她，這麼常往男友家跑，又不是要嫁人了。不過她和齊沐陽之間可是清清白白，晚上十點左右她就回家了，從沒在他家過夜喔。

　　過夜……她想起那次與他在台中，他喝得醉醺醺的夜晚，她手機的待機畫面就是他那毫無防備的睡臉。和他在一起，她從來不需要掩飾自己，不論她多不安，齊沐陽總會支持她，保護她，儘管現在她不曉得該如何向大家公開這段戀情，但一想到他，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再艱難的問題也不怕。

　　「喂喂！聽說了嗎？」準備下班前，許家兒廣播團又圍了過來。「根據可靠消息指出，總經理的女朋友就在我們管理部耶！」

　　「什麼可靠消息啊？」

　　「聽說他女友，之前專找男上司下手。」

　　「好差勁喔！」真有辦法。

　　「對啊！聽說那個女人的前男友是她的直屬上司，她是靠關係進公司的，進公司之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管，明明就是男友上司的管轄範圍，她卻偏偏要湊一腳，指揮他做這做那的，超惡劣。」
　
　　嘎？什麼？他們說的人是她嗎？不是吧！

　　「天啊！那以後我們不就要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嗎？」

　　「而且，你們知道嗎？當初是她甩了前男友，才一路三級跳回總公司的管理部，為的就是每天能見到總經理呢！」

　　「聽說她長得不怎樣，可齊沐陽對她卻死心塌地，寧願不要沈安玲也要跟她在一起，依我看，她一定是床上功夫了得，才把齊沐陽迷得團團轉。」

　　……好吧！這下，她敢肯定他們在說的不是她了……

　　「到底是誰說的啊？」

　　「是沈安玲。」

　　咦？是她說的？藍炘燕在瞬間覺得毛骨悚然，沈安玲既然知道齊沐陽的女友是她，為什麼還傳出這種不正確的謠言？

　　「她怎麼知道？」

　　「她不甘心啊！而且加上她是董事長的女兒，想打聽消息比誰都方便，這可是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挖出的消息呢！」

　　「總經理真是糊塗呢！要是選擇沈安玲，這間公司很快就是他的了，至少少奮鬥二十年，換作是我，才不會隨便被其他女人迷走。」

　　「這個女的一定很有辦法，心機重的咧！」

　　「而且聽說，那女的是在兩年前進公司，跟齊沐陽很親密呢！」

　　喔喔！這下範圍更小了，大家絞盡腦汁回想兩年前進公司的人，然後用刪去法一一核對……兩年前從子公司調進來的，和齊沐陽很親密，直屬上司……

　　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的瞄向藍炘燕，一直以來，她們變為最不可能和齊沐陽擦出火花的人。

　　許家兒開始懷疑這謠言的真實性，她認識她很久，也知道她的上一段感情，並不像會議那樣啊。

　　「炘燕，總經理的女友，不會是你吧？」許家兒代表大家開口問。

　　又來了又來了，謠言傳來傳去，到最後都變調了。她什麼時候干涉過他們的工作？頂多只是強硬地要他們休息也有錯嗎？她承認自己人前在大家面前過於強勢，但從不知道會被傳成這個樣子。

　　這種情況，也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她是齊沐陽的女朋友，不過沒做過干涉公司內務的事情，更不曾為了齊沐陽甩了前男友——當初她才是被甩的那一個啊！

　　「不會吧！炘燕進公司這麼久，要發生什麼早就發生了，不會瞞著大家到現在。」許家兒幫她解釋。

　　「可她一直不肯告訴我們總經理的女友是誰，若真的不是她，就放心地說出來嘛！」

　　「說出來要做什麼？」藍炘燕淡淡的回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難過，只是語氣中透露著滿滿的無奈。「『謠言止於智者』。那些關於那個女孩的事情，不全是真的。如果今天沐陽喜歡上那種女人，大家也不必對他抱太大的期待不是嗎？」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人再多說什麼。

　　她叫總經理「沐陽」耶！看她叫得那麼順口，一點也沒發現，難道……

　　藍炘燕頭低低的，不想再與眾人四目相交，草草收了東西，離開公司。

　　叮咚，七樓到，電梯門打開。她手上提著兩大袋生鮮，裡頭全是齊沐陽愛吃的菜，藥膳排骨、紅燒鱈魚、清蒸獅子頭。

　　剛剛在公司發完飆，在超市結賬時她還有些發抖。終於說出口了。忍了好久，雖然沒有直接承認自己就是齊沐陽的女友，但此地無銀三百兩，若不干自己的事，有必要這樣誓死守口如瓶嗎？

　　不不，她自認講得非常中步，傳出那樣的謠言真的太誇張，完全偏離事實，當初她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齊沐陽呢？他知道這件事了嗎？這件事情應該是在下午才傳開的，他應該還不曉得，他知道她被傳得這麼不堪入耳嗎？

　　等一下進門，他會不會給她一個大大的掏擁抱？

　　拿出備用鑰匙，才剛打開門，她立刻刷白了臉——

　　「好，好，我知道了。待會見嘍！」

　　沈安玲掛上電話，注意到她，勝利似的朝她笑了笑。「藍小姐你好，要不要進來坐坐？」

　　她、她怎麼會在齊沐陽家？！而且還儼然女主人的樣子，藍炘燕頓時僵住，動也動不了。

　　「外頭天氣還有點冷，快進來坐，感冒就不好嘍！」

　　沈安玲熱情的招呼更是讓她渾身不對勁。為什麼？齊沐陽不是拒絕她了嗎？為什麼還讓她進他家……

　　而且還比她早！

　　沈安玲注意到她手上的超市提袋，便又故意說：「這是晚餐嗎？真不巧，齊大哥沒說嗎？我們叫了外賣，要不要進來一起吃啊？」

　　沈安玲才一拉她的手，藍炘燕下意識地揮開，兩大袋食材砰砰掉到地上。

　　「不、不用了……你們吃就好……我、我……」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他怎能讓沈安玲這麼大大方方進到他家？原本期待他會給她一個安心的擁抱，然後承諾明天到公司會將一切事情說清楚——他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會保護她的不是嗎？為什麼現在卻……

　　「不進來坐嗎？」

　　沈安玲那掛在唇邊的勝利笑容更是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眼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她馬上掉頭離開，一鍾愛話也沒說。

　　地上散落的食材，以及電梯打開再合上的聲音，沈安玲得意地揚起嘴角，近水樓台先得月？有誰會比從小就認識齊沐陽的她更靠近？

　　「伯母來了嗎？」齊沐陽探出頭，剛剛似乎聽見沈安玲和誰在說話，走到玄關一看，那一地的食材讓他一愣。

　　「媽待會就到，齊大哥，先進去等吧！火鍋應該快好了。」想搭著他的肩往內走，但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地上的袋子，冷聲問她——

　　「剛剛誰來過？」

　　「沒有啊！」知道他盯著地上的東西看，沈安玲故作鎮定。「剛剛藍秘書來過，東西放著就走了。」

　　他撿起地上的袋子，若有所思。「你跟她說了什麼？」

　　「沒有啊！我只是請她進來和我們一起吃飯，不過她拒絕了，僅此而已。」她可沒說謊。

　　齊沐陽沒想到她會直接過來——平常兩人都會先約好再一起吃飯，只是他下午不在公司，到沈家開一年一度的董事大會，會議結束後，沈茂銓說要到他家吃飯，於是便帶著沈安玲一同到他家。

　　藍炘燕那丫頭，看到沈安玲站在他家門口，一定又胡思亂想，才會這樣把食物丟在他家門口自己一個人跑掉。他披上外套，準備外出，卻被沈安玲拉著。

　　「齊大哥，你要去啊？我爸還在裡面呢！」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你和伯父先用吧！」

　　「你不會是要去找那個小秘書吧？」她擺出不悅的神情。「反正她只是個秘書而已，齊大哥你不會拋下我和我爸，卻跑去找她吧？」

　　「她不只是我的秘書，她是我女朋友。」

　　果然如此！沈安玲以為他對兩人之間的戀情會有所顧忌，沒想到他比她想像中還放得開——

　　「你就是因為她，所以才不讓我當你秘書？」為了不讓他出門，她主動攔身擋在他面前。「這一年來，我不只一次同你提這件事，我爸也說過希望我到你身邊幫忙，可是你每次都拒絕了——難道是因為藍炘燕？」

　　「這和炘燕沒關係，我公私一向分明，在我身邊幫我的，得有一定的能力，我和她合作無間，沒有理由換掉她而啟用你。」

　　她氣得跳腳。「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比較瞭解你！」

　　「如果你真的瞭解我，」他冷冷拉開她的手。「就該知道我喜歡的女人是誰。別玩這種小把戲，對我沒用。」

　　看著他準備離開的背影，沈安玲一時著急，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意。「不准去找她！她只是個小秘書而已，相不相信我隨時可以叫她走路！我還會讓她沒法子在大台北地區生存，所有和實創有關係的公司，沒有一間敢用她。」

　　沈安玲在公司負責文宣，基本上沒那麼大權力安排這種事，但大家都知道她是董事長的女兒，會委身進公司當小職員分明就是為了齊沐陽，現在半途殺出個程咬金，她絕對不會讓對方稱心如意的！
　
　　齊沐陽轉頭看她一眼，毫無溫度的聲音讓她全身一顫。

　　「沒有人能傷害她，包括你。」

　　齊沐陽一離開，沈安表率作用全身一軟，她從沒見過他那麼生氣。平時他在公司，當上司必須板起面孔，但私底下和她家人相處，以及對她都還算溫和有禮，他頭一次對她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是真的生氣了……

　　「安玲？」在飯廳的沈茂銓將所有事情聽得一清二楚，一個是他親生女兒，一個是他視同義子的好友之子，他是滿心的遺憾。

　　「爸……」淚眼轉向父親，這是她的最後一張王牌，儘管她知道，這樣孤注一擲要是一個不小心，她在齊沐陽心中的地位，會永遠一蹶不振……

　　明明已經初夏，夜風還是有些涼意。藍炘燕從齊沐陽的公寓一路哭著跑出來，走到自己新買的機車旁，一雙淚眼模糊了視線，手上的鑰匙抖得厲害，根本插不進鑰匙孔。

　　她擤了擤鼻子，以為自己好了一些後準備回家，沒想到發動車子的瞬間，一雙強而有力的手突然握緊她的煞車，迅速熄掉她的引擎。

　　是齊沐陽，他跑得氣喘吁吁，一雙眼直覷著她，將她拉下車。

　　「沐陽……」她從不知道自己這麼軟弱，明明獨自經歷了那一切，打算一見到他便要好好地凶他一頓——不是說要保護她？為什麼讓她自己一個人面對那些流言蜚語？還讓其他女人進他家……明明她才是正牌女友啊……

　　戀愛真的讓人變得軟弱。

　　不忍見她哭得這麼傷心，齊沐陽一把將她抱緊，在她耳際邊輕聲道：「噓，乖，別哭了……」

　　依偎在他寬大溫暖的胸前，全身彷彿軟綿綿的棉花糖，她的雙手繞上他的腰，將剛剛受的委屈從頭到尾想一遍，徹徹底底大哭喪著臉一場。

　　等她稍微平靜下來，齊沐陽帶她到附近公園走走。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腫，睜大眼睛半哀怨盯著他看。

　　「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手接過他剛買來的舒跑補充水分。她終於開口問：「為什麼沈安玲會在你家？」

　　「我開完董事會議，她和董事長突然心血來潮說要來我家，剛剛你只看到她，不曉得董事長在裡面吧？」

　　剛剛她確實沒留意到裡頭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光是見到沈安玲那張帶刺的笑容就夠讓她難受的。

　　「那你的模型呢？不就被發現了？」她可不希望和齊沐陽共同保有的小秘密被人發現，尤其是沈安玲。

　　他聳肩。「我已經練就一身隨時冷靜面臨突發狀況的好本事。藏模型的功力絕對一流。」

　　「臭屁。」

　　「你——是為了這件事吃醋才哭的？」真可愛，沒想到她是個大醋缸。

　　「才不是。」突然想起在公司發生的事情，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要保密的人是她，自討苦吃的人也是她。「我只是在想，談戀愛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嗎？為什麼要搞得眾所皆知？你是總經理，大家非常關心你的私生活……」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他將她摟進懷中。「可是我寧願將那些好奇心當作對我們的祝福。他們中是好奇，越把別人蒙在鼓裡，他們就越好奇，不是嗎？」

　　藍炘燕理了理他因急著跑出來追她而沒穿好的外套衣領。「你怎能說得這麼輕鬆？」

　　被說干涉內政的是她，被指劈腿的也是她，一想到那一雙雙好奇不已的眼睛，她又忍不住焦慮起來。

　　「只要是和你有關的事情。」齊沐陽握住她的手，回以真誠。「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怎樣，我都會保護你。」

　　她聽了又忍不住一陣鼻酸，將臉埋進他懷中。

　　有他這句話，真的什麼都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