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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惡劣相公 作者:陳昕

惡劣相公 作者:陳昕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ebula 您是第2116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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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戀男色真的不應該嗎?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錯啊!
他不過是登門求親,要求老丈人履行當年的婚約,
然後,一心盼望著與那原該是他的美美的小妻子圓房,
他到底錯在哪裡了?所以,怪來怪去,
當然只能怪這個膽大包天的代嫁小娘子囉!
誰教她「色慾薰心」,妄想他的「姿色」,
在東窗事發後,
還敢厚著臉皮死纏著要他留下她為他暖床,
而他都已經決定「委曲求全」,
湊合湊合地接勝她這個「醜八怪」,
她她她……居然先演出了一出紅杏出牆記讓他觀摩,
於是所以因為那麼……他一時怒向膽生,
才用力的、狠狠的、無情的……就這麼強要了她!
可他一「得手」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誤會了她,
他也真的很想好好地補償她,讓她忘了這「恐怖的夜」,
沒想到她卻是有個性的時代女子,
恨恨地拍拍屁股就走人,
被所有她的支持者叮得滿頭包的他,
趕快以行動證明他的心意,
開始萬里尋妻,但好不容易找到她,
她的身邊卻又有個男人……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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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三月二十二日,已有初夏微熱的氣息,建康城東南德樂坊裡的宋家一片喜氣洋洋,因為,今天是這家主人宋驤的大喜日子。

  才一大清早,宋驤就穿戴好了新郎服,屋裡屋外地到處跑來跑去,因為,他只要想著花轎過晌午就要到了,就興奮地一刻也坐不住。而這會兒,他正在屋側的柴房跟家中的夥計指導貼喜花哩!

  「頭兒,還要貼啊?柴房裡外都貼滿了耶!」一名額上有刀疤的粗壯漢子對宋驤喊道。

  宋驤家裡以前本來是開鏢局的,但是,從四年多以前他爹運鏢慘死後,因為一些私人原因,便把鏢局解散了,然後,他拉著原本在他家武揚鏢局當鏢師的一些年輕弟兄們,搬到這建康城裡來做生意,一晃就過了好幾年。

  然而雖然改行已久,這些宋驤以前的好兄弟、現在的好夥計,對從前的一些習慣還是改不太掉,像對宋驤,他們還是習慣叫他頭兒,而不說老闆。

  「耶、哪有貼滿了?哪!這裡柴這麼多,每根都給我貼上一個。」宋驤不以為然地指著柴房中滿滿一堆的乾柴說道。

  「這些……喂!這太離譜了吧!」

  「什麼離不離譜的,喂!老六,今天可是我的大喜之日耶!是兄弟的話,你就趕快給我貼。」

  看著手上的漿糊桶和一大把剪好的紅喜字,叫老六的壯漢當場發出了哀嚎。而就當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在第一根柴上抹上漿糊時,屋外傳來了年輕夥計阿泰宏亮的聲音。

  「頭兒、頭兒,快來呀!平安王爺到了。」

  「好、我馬上去。」宋驤對屋外叫道,抬起了腳就往柴房外頭走,但臨走前還不忘交代老六一聲,「記得喔!每根上頭都要貼一張。」

  「知道啦!」老六抬起頭應聲,白了四周的乾柴一眼,又繼續貼他的喜字了。

  而在宋驤家中的前院,宋驤正迎著他的好友——當今皇上的五弟安平王趙癡笑道:「對了,聽說你要娶的是那個鄂州的大美女李嫣嫣是吧?」他搭著宋驤寬厚的肩膀低聲問道。

  「是啊!」提到李嫣嫣,宋驤又是一陣眉飛色舞,「雖然我岳父很捨不得嫣嫣,但他還是答應了,還說好事不要多磨,所以,我才去提親後沒多久,他就讓嫣嫣嫁過來了,轎子申時就會到。」

  一個多月以前他才到他爹生前的好友——鄂州城富豪李三昆家去提親,沒想到當天他在客棧裡就聽到了好消息,而且,李三昆還說隨即要讓女兒嫁過來。

  「哦?是這樣嗎?」聽了宋驤的話,趙癡低頭沉思起來。

  當宋驤送信告訴他,他將娶李嫣嫣為妻時,他真是嚇了一大跳,想不到這個粗手粗腳的傢伙還真能娶到這樣的如花美眷,因為,李嫣嫣這個美女實在是美得令人無法相信,見過她的人雖然不多,但據說沒有一個不對她著迷的,雖然他個人是沒見過啦!但光看京裡頭各家未婚的公子、少爺們都拚了命地往李三昆家提親,就知道李嫣嫣的美不是浪得虛名的。

  可就因為這樣,趙癡才覺得這件婚事怎麼看都奇怪,因為上李家登門求婚者眾多,其中不乏官家名流,所以李三昆非常小心翼翼,總不敢把他的寶貝女兒隨便就嫁出去,為什麼卻輕易地就許配給宋驤這名不見經傳的傢伙呢?雖然宋驤以前告訴過他,十年前他老爹救了李三昆之後,李三昆感念救命之恩,曾親口應允兩家聯姻,也就是說會把李嫣嫣嫁給他,可是……事情會有這麼簡單嗎?

  況且,前些日子他還待在京裡的時候,曾聽說李嫣嫣即將出嫁,但新郎不是宋驤,而是參知政事王廷晨的二公子王龐,而且他連帖子都收到了耶!

  這邊說要娶李嫣嫣、那邊也說要娶李嫣嫣,看樣也都好像是來真的,可是……李嫣嫣能有兩個嗎?

  「怎麼了?你的臉色怪難看的,是不是坐馬車坐累了?」宋驤見好友一進門就面有異色,以為是旅途勞頓所致。

  「哦!不……不是,我是在想要說什麼話來恭喜你才對……對了,我有點口渴,咱們進屋裡喝茶吧!」趙癡連忙抬頭笑道,心想既然是李三昆親允的,那宋驤娶的應該是真的,也就不再往下探究了。

  不久後,賓客們陸陸續續地到了。為了這一天,宋驤把城裡的老大、還有他那票親朋好友,不論親疏遠近全都找來了,所以還未到申時,宋家裡裡外外便擠滿了人,熱鬧成一團。

  不久,迎親的樂音喧天熱響地傳來了,排場還算大陣仗,迎著花轎搖搖晃晃地來到宋家門前的巷子,等待申時一到,花轎就在眾人的吆喝中被扛到宋家大門前放下,宋驤喜孜孜地掀開轎簾,執起新娘纖細的手,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等了十年,他終於盼到這一刻了。

  大紅的喜子高高掛,成對的喜燭雙雙燃,坐在堂上的宋驤老母宋老夫人笑得闔不攏嘴,堂下賓客也紛紛拍掌叫好,新郎和新娘終於在眾人的祝福下順利地拜完堂,隨後,新娘被帶到新房休息,而宋驤還繼續留在廳前應酬賓客,直到深夜……

  等賓客都走得差不多後,宋驤才踏著有點顛的步伐走進了新房,雖然說他的酒量一向不錯,但在他那些弟兄們的猛灌下,他還是有點醉了。

  「嫣嫣。」

  宋驤對坐在床沿的美人輕輕叫了一聲,但是,他的新娘沒有回答。

  看著眼前罩著紅巾的嬌羞佳人,他好生歡喜,將房裡的丫鬟打發走後,便親自為兩人斟了交杯酒;交臂喝完了酒,宋驤便迫不及待地將新娘的頭巾掀開。

  艷紅的頭巾一拋,宋驤原本笑瞇了的眼倏地睜大了,兩頰上的肌肉也開始不自然地抽搐著;他張開了嘴又合上,久久說不出話來,而原本的醉意,也在瞬間消逝無蹤。

  這……這是怎麼回事?宋驤無法置信地望著眼前著鳳冠霞帔的女人。

  「你……你不是嫣嫣!」宋驤突然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不!她絕對不是嫣嫣!宋驤在心中狂喊著。雖然他已經十年沒見到李嫣嫣了,但是,李嫣嫣的姿色絕對不會這麼平庸。「嫣嫣……嫣嫣,你在哪裡?快出來!」

  宋驤慌張地叫著,把坐在床沿的霍泠兒往旁邊一推,想在床邊上尋找李嫣嫣的影子,但床上除了一對新枕和一席新被,就什麼也沒有了。

  宋驤毫無預警的一推,讓霍泠兒重重地跌坐在地上,連日趕路的疲憊和一日未曾進食的難過,在這一跌後全爆發出來,一股噁心的感覺由她的胃直衝上喉頭,使她亟欲作嘔。

  就在她踉蹌地要爬起身時,宋驤大手往她胸口一抓,便將她給拎了起來。

  「說!你把我心愛的嫣嫣藏到哪裡去了?」宋驤咆哮著,額上青筋浮動,那表情由原先的驚愕轉為憤怒。

  面對發了狂的宋驤,霍泠兒並沒有因此而害怕或膽怯,只是盯著他發紅的眼睛,緩緩地說道:「我沒有藏她,嫣嫣根本不曾到過這裡。我叫霍……不!我叫李泠兒,是你今天剛娶過門的妻子。」

  「妻子?」宋驤瞪著霍泠兒,突然間,將抓著她衣服領口的左手往下一壓,讓她又重重地摔了下去。「你騙我!我娶的是李嫣嫣,是比花還要美麗的美人,不是像你這麼醜陋的女人。」他指著地上的霍泠兒大罵。

  這一摔比剛才還要嚴重,霍泠兒只覺得頭昏眼花,全身的骨頭像要散了似的又酸又疼,戴在頭上的鳳冠也早被摔落到牆角去了。

  雖然滿身的疼痛與疲累已經搾乾了她所有的力氣,但她仍撐著椅角搖搖晃晃地站起,她撥開臉上的髮絲,拭去嘴角的血漬,立在宋驤面前,從袖中拿出一封有點皺了的信遞到他的眼前,從容地說道:「是,我的確不是李嫣嫣,但是不管怎麼樣,你今天娶的的確是我而不是她。」

  「我很抱歉,因為,也許這件事的結果跟你的期望相差太大,讓你有受騙的感覺,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你還有什麼問題的話,看了這封信你就明白了。」

  宋驤忿忿地抓起霍泠兒手上的信,撕開來一看,紙上只有寥寥數行字——

  賢婿:

  當年我以湛青團龍佩為信,欲宋、李兩家能成秦晉之好。前時登門提親,憶起嫣嫣之姊、吾義女泠兒亦尚未婚配,今日有些好事,即欣然應允。

  泠兒賢淑,生性乖巧,必能有助於賢婿,望賢婿好好待之。

  李三昆

  「不——」信中的內容猶如晴天霹靂,宋驤仰天長嘯,發出了淒厲的叫聲。

  一股強烈的怒氣在他胸臆間炸開,他臂上青筋暴起,將握在手裡的信大力一撕,兩手重重往桌上一捶,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霎時,桌上的酒瓶、酒杯四散碎裂,連堅實的木桌也被他硬生生地捶成兩半。

  狂風暴雨過去了,宋驤喘著氣,眼神從傾倒在地的木桌移到霍泠兒身上。

  那被他看完就撕爛的信的碎片,像狂風中無依的枯葉般,飄散在他的四周,被木削及碎瓷片扎傷的手掌鮮血淋漓;在未散的煙塵中,他冷冷地瞪著她,面孔猙獰有如鬼魅,即使是一向沉著穩重的霍泠兒也不禁驚懼得心跳加速。

  「十年……我辛辛苦苦熬了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天,可是你……你這個女人……竟然和李三昆聯手欺騙我……」宋驤燃燒著地獄火焰一般的眼瞳盯著霍泠兒,陰冷的聲音有如地底潮濕的冰窖。

  「我……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對嫣嫣竟然這麼……但是請相信我,我跟義父都沒有要欺騙你的意思,這一切都是因為嫣嫣已經跟王……」

  「住口!」

  宋驤根本拒絕去聽霍泠兒的解釋,他握著拳頭逼近霍泠兒,巨大的壓迫感讓她不由自主地逐步退後,直到她的雙腳碰到床沿,讓她跌坐在床上。

  「哼哼!」宋驤冷笑,伸出手指著霍泠兒,「你等著吧!這筆帳我很快就會跟你和李三昆算清楚!」

  宋驤說完話便將身上的新郎服扯掉,把頭上的冠取下扔到地上,望了坐在床角的霍泠兒最後一眼,兩袖一揮便轉身離去。

  新房外頭,趙癡正領著一票人興高采烈地要去鬧洞房,不料,卻看到宋驤穿著內衣走出房門。

  趙癡一看機不可失,快步走上前去調侃他,「喂!這麼快就結束啦!你也太沒擋頭了吧!咱們洞房都還沒鬧就……」

  趙癡話還沒說全就閉上了嘴,因為,宋驤的臉色比上吊自殺的人還要難看。他心裡頓覺不妙,直覺地往新房內瞟了一眼,看到一名披頭散髮、穿著霞被的女子正虛弱地扶著床柱要站起身,光只這麼一望,趙癡就明白了一切。

  房內的女子雖然感覺起來也有大家風範,但肯定不會是李嫣嫣,因為,她不夠漂亮。

  「等等……」趙癡一把拉住了宋驤的手臂,「喂!你不能就這樣走掉啊!你這樣教房裡的那個女孩怎麼辦?」

  「她愛怎麼辦就怎麼辦,跟我無關。」宋驤冷漠地說道,把趙癡的手用力一甩,又繼續朝前廳的方向走去。

  「喂!宋驤,你回來,你給我回來呀!你……」

  趙癡氣急敗壞地追著宋驤大喊,但宋驤卻連頭也不回,他拐過長廊,便消失在轉角的黑暗裡。

  凌亂的新房中,霍泠兒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牆角邊,拾起已被摔壞的華麗鳳冠擁在懷中,她蹲在地上,望著散了滿地的珠翠,斗大的淚珠情不自禁地從她蒼白的臉上滑下。

  可惡!她不想哭……她不想哭的呀……可是,該死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拚命往下掉。

  她開始後悔了,她打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她表姨父李三昆的請求,不該答應成為他的義女,也不該答應代嫁過來的;雖然,她不清楚宋驤和李嫣嫣從前有過什麼,但她從方才宋驤的表現可以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愛著李嫣嫣的。

  他一定很期望這一天的到來吧!能夠跟自己喜歡的人終成眷屬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姑且不論李嫣嫣是否也喜歡宋驤,但因為她而讓這個男人受到無法彌補的創傷,確是難以補救的事實,她不喜歡這樣,但事情的發生卻讓她無法不自責。而且,照剛才的情形看來,她往後在宋家的日子恐怕也很難熬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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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霍泠兒拭去臉上的淚水,緩緩站起,她捧著鳳冠垂頭走回紅帳,正思索著往後該如何跟宋驤相處,突然間,宋驤離去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插進了她的思緒中,讓她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他剛才說話時的表情像要去殺仇人一般地恐怖嚇人,該不會……

  不好的想法總會在不適當的時間出現,宋驤提著劍、怒氣沖沖的景象清楚地浮現在她眼前,她大驚失色地將手上的鳳冠一扔,急急地就要往門外衝去,不料,一個不小心,右腳卡到了木椅,她「砰」地一聲便往前栽倒在地上,她想掙扎爬起,但眼前的事物卻在這時開始模糊了起來。

  「義……父……」

  她望著房間痛苦地低喃,在失去意識前,她腦海中浮現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李三昆因驚懼而扭曲的臉。

  一陣冰涼的感覺自霍泠兒額上滲入她鼓脹的腦子裡,讓她覺得透體舒服,她悠悠地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那是從李府帶過來的小丫鬟如意,她正拿著一條毛巾擦拭著她的臉頰。

  「如……如意?」

  「哎呀!小姐,謝天謝地,睡了一天,您終於醒了。」如意見霍泠兒醒來,喜出望外,趕緊將她額頭上的毛巾取下到水盆中擰過再放回去,「怎麼樣,額頭覺得好點了沒?」

  「額頭?哎呀……」霍泠兒手肘撐著床板想爬起,卻忽覺頭痛欲裂,一摸額頭,發現一個大腫包,才想起自己之前跌倒時是以臉著地,撞傷了額頭,「謝謝,好多了……」她用手捂頭喘著氣,「對了,你說我睡了一天,是怎麼回事?」

  「小姐,您前天晚上倒在房裡後就不省人事,還發高燒,嚇都嚇死人了,好在安平王爺從宮裡帶來那個什麼龍角九香丸,讓您燒也退了,額頭上的腫包也消了大半。」如意邊說邊拿另一個枕頭枕在霍泠兒背上,讓她可以坐著說話。

  「安平王爺……他是誰呀?」霍泠兒從來不知道宋家跟皇親國戚還有來往。

  「聽陸老六說,他是老爺的好朋友,叫趙癡,是當今皇上的五弟,而且……啊!王爺!」

  如意發現門口傳來腳步聲,轉身一看是安平王趙癡,連忙起身答禮。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話想問你們家小姐。」

  趙癡對如意招了招手,如意便端著椅子上的小水盆出去了。趙癡才拖了把椅子要坐下,只見床上的霍泠兒咬牙切齒地正要從床上爬起。

  「王……王爺千歲,民女……」

  「哎喲!行了、行了,你就先躺下吧!」趙癡見霍泠兒勉強要起身行禮,趕忙將她又按回床上,「我跟宋驤那傢伙是老朋友了,這點兒禮數就免了吧!」

  「謝王爺,不知王爺找民女何事?」霍泠兒坐在床上說道。「你……應該不是李嫣嫣吧?」

  「是的,我不是李嫣嫣,我是李三昆李員外的義女霍泠兒。」

  「果然……」趙癡握拳捶掌,我說怎麼李嫣嫣會鬧雙胞呢?原來真正的李嫣嫣是被王家給娶走了。」

  「王爺也知道這件事?」霍泠兒訝異地望著趙癡。

  「當然,我帖子都收到了。」

  「那……他……他知道了嗎?」

  「你是說宋驤呀!我哪敢告訴他?娶的不是自己想要的老婆,他就快氣炸了,要是知道李嫣嫣已經被李三昆嫁到王家去了,他非鬧出人命不可。」趙癡氣憤地搖著頭,「唉!那小子前天就想漏夜趕去鄂州城找李家理論,還好我們幾個人死拖活拉才把他給攔住。」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對於自己對宋驤造成的傷害,霍泠兒真的覺得很抱歉。

  「別說了。」趙癡伸手制止她的話,「這不關你的事,要怪就怪李三昆那個王八蛋,不懂宋驤的性子,竟然白癡到拿你來頂替李嫣嫣,這下可慘了,宋驤那傢伙一直嚷著要把你送回去,唉!也不想想你的名節要怎麼辦……」

  「不!」聽到宋驤要把她送回去,霍泠兒慌了,她揪著趙癡的衣袖拚命搖頭,「王爺!求求您叫他不要,他不能就這麼把我送回去,若他把我送回去的話,那我義父在地方上的名望就完了呀!」

  「什麼?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擔心李三昆的名望啊?」趙癡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女人會把他的人名望看得比自己的名節還要重要,他小心翼翼地把霍泠兒的手從他的衣服上拿開,說道:「好、好,你先別急,我來想辦法,不過辦法沒想出來前你得先裝病拖點時間,我想宋驤應該不會狠到你病沒好就把你拖回家吧!」

  趙癡話才剛說完,房門便「砰」地一聲被撞開,宋驤像個凶神惡煞似地走到床前,惡狠狠地瞪著霍泠兒。

  「你醒了。」他說。

  霍泠兒望著他,點點頭。

  「很好。」宋驤二話不說,抓起霍泠兒的手就把她往床下拖。

  「喂喂!宋驤,你搞什麼鬼啊!對一個女人這樣。」一向抱持女性至上主義的趙癡見宋驤竟然做出這種粗魯的舉動,不高興地要上前阻止。

  「我要送她回去。」宋驤輕描淡寫地說道。

  「送……喂!你有沒有搞錯啊!她是病人、病人耶!」趙癡指著霍泠兒大叫。

  趙癡這一嚷,宋驤才仔細看了霍泠兒一眼,發現她額前的劉海下面真的腫了一個大包,上面一片瘀青,還有些擦傷,而且臉色說實在的不是很好看;他昨天有請大夫來看她,大夫說她睡睡就沒事了,可是,看她現在這個樣子,病似乎還沒全好。

  他鬆開手看著她,躊躇了一會兒,又抓住她的手臂,只是力道小了不少。

  「可是她已經醒了,醒了就可以走了,我要換回我的嫣嫣。」

  雖然覺得自己這麼做對霍泠兒是過分了些,但是宋驤還是覺得趕快把李嫣嫣換回來比較重要。

  「換你個頭啦!李嫣嫣早就……」

  趙癡差一點就要衝口而出李嫣嫣已嫁到王家的事實,好在他及時把話給吞了回去,要不然衝動成性的宋驤聽了之後,恐怕會先把那個可憐的霍泠兒給一把捏死。

  就在這個時候,被拖下床的霍泠兒緩緩將膝一屈,在宋驤面前就這麼跪了下去。

  「求求你!求求你別把我送回去,你把我休了趕出門都好,就是別把我送回去,要不然我義父他……」

  「李三昆是個王八蛋!」宋驤放聲大罵。

  他剛才覺得對霍泠兒過意不去,可是,一提到本三昆他就忍不住了,他忘了霍泠兒的身體還沒好,經不起什麼刺激,想也沒想,惡毒的話就從他口中蹦了出來。

  「哼!你想得可真美啊!想要我休你?想要我承認你是我的妻子?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自始至終我要娶的就是嫣嫣!走,跟我走!」說完話,宋驤大手一抓,又拖著霍泠兒繼續往外走。

  宋驤拖人的力道又加大了,霍泠兒纖細的手腕已經發痛、發麻,她拚命地掙扎、不斷地哀求,但宋驤卻完全不理會,硬是把她拖到房門口。

  正當他的腳要踏出門檻時,忽然發現原本明亮的天色竟然一片昏暗,雲層壓得低低的,隨後,遠方天際一道亮光閃過,接著霹靂一聲巨響,傾盆的雨水便像瀑布似的倒了下來。

  啊哈——這雨真是下得妙透了!趙癡見到這陣及時雨,在後頭樂得差點沒手舞足蹈,趕忙上前對宋驤說:「雨下得這麼大,馬車就算要走也很困難,你就等雨停了再說吧!」

  宋驤看著屋外的雨,下得濃密得連兩尺外的東西都看不清楚,知道一時半晌是走不掉了,雖然心裡頭著急,但也沒有辦法,只好鬆開霍泠兒的手,轉身對她說:「我給你一點時間收拾行李,雨一停我們立刻出發。還有,」他頓了一下,「把你的病養好。」

  好不容易宋驤走了,但淅瀝的雨聲吵得霍泠兒的頭又開始痛了,她坐在桌旁握著她的右手,剛才被宋驤緊箍住的手腕上一片青紫,疼得連舉都舉不起來。

  趙癡見到霍泠兒痛苦的模樣十分不忍,拿起桌上的茶壺為她倒了一杯水,連同幾粒藥丸放到她面前。

  「頭又疼了吧?這藥對消腫止痛挺有效的,你先吃了吧!宋驤那邊你別擔心,我這就去勸勸他,看有什麼辦法能兩全其美地把這件事處理掉。如果你累了的話,就早點休息吧!我會叫如意過來伺候著。還有,李嫣嫣已經嫁到王家的事,你千萬不可以跟宋驤提起,他現在正在氣頭上,要是知道這件事,不曉得又會對你做出些什麼事來。好了,我走了,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趙癡說完便起身,臨走前又多掏了幾粒藥丸放下。他走到門邊時回頭望了霍泠兒一眼,見她撐著不適的身子對他微行福禮,不禁歎了一口氣,心想,這女子雖然與絕色兩字無緣,但生得還算端莊秀麗,而且態度從容、氣質出眾,就女子之中也算是少有,宋驤若真能接受她也算是他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只可惜那個大老粗該死的心裡只有李嫣嫣一個人。

  「唉!真是可惜、可惜啊……」

  趙癡背著手喃喃自語地走出房門,心裡頭為霍泠兒的遭遇感到難過,可憐這樣一個好女孩的未來,就即將葬送在這場本來就不應該有的婚姻中……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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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大雨下了一整天,雖然間歇有停止,但時間很短暫,雨勢隨即又大了起來,到了第二天一早,似乎也沒有停止的跡象。霍泠兒昏昏沉沉地醒來,看見如意趴在桌上睡著了,想必是昨晚又照顧了她一夜,累壞了。

  她下床拿了一件薄被幫如意蓋上,看如意睡熟了,不想驚動她,便自己梳理完畢,拿了一件披風罩著,踏出房門。

  昨天,她吃完趙癡給的藥丸後不久就又昏昏沉沉地入睡,今早醒來頭已經不痛了,倒是四肢睡得有些僵硬,她便想到屋外走走。她住的這間房室內院裡側靠角落的廂房,平常不會有什麼人走動,雖然感覺起來冷清了些,不過正適合這時的她。

  大雨滂沱地下著,院中的景物看起來都模模糊糊的。她走著、看著,突然發現對面的回良好中有一個人影立在那邊,她好奇地拐過走廊的彎角,這時才看清了人影的模樣。

  宋驤失魂落魄地站在廊柱旁,雨絲隨風飄進迴廊,淋濕了他半個身子,可是他似乎沒有發現似的,兩眼無神地望著前方不遠處的一株山茶花,那上面有一朵待放的花苞,雖然大雨模糊了視線,但那清新的嫩紅色仍然清晰可見。

  他好煩這陣雨,他總覺得要是不快點把真正的李嫣嫣換回來,他心愛的李嫣嫣就會像山茶花的花苞一樣,在雨中漸漸模糊消失,甚至會因為過大的雨勢而凋落離枝……

  「你……」

  宋驤發現一旁有人聲,便別過頭來,一看是霍泠兒站在他身邊,他防衛似地將自己的外表冷凍起來,粗獷的刀眉往眉心推擠,黑色的瞳孔猛一收縮,剛才還一副遊魂模樣的宋驤立刻搖身一變成為冷酷的惡魔。

  「你來幹什麼?」他沒有咆哮,但低沉的嗓音裡有明顯的不悅。

  「我是想……」霍泠兒從袖中掏出一條緞白繡連的羅帕舉到宋驤面前,「你都被雨淋濕了,至少把臉擦一擦吧!待會兒進屋去把衣服換一換,不然受寒就糟了。」

  霍泠兒這樣的舉動讓宋驤嚇了一跳。她應該要害怕的吧?而且應該還要怕到哭才對,因為,家裡那些幫傭的女人只要看見他臉色一沉、說話大聲點,就惶恐得要掉下眼淚來了,可是她為什麼不在乎?而且前兩天他那樣對她,她怎麼敢再接近他呢?

  宋驤一回想起,來才發現其實這個女人打一開始就不曾害怕過他,大前天晚上剛見到她時,他的臉色應該比現在更嚇人,但是她一滴眼淚也沒掉過,現在也是。

  宋驤訝異地望著霍泠兒,恐怖的臉色霎時鬆懈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他的表情又立即回復原狀。

  不!這女人只是來討好他,想要他承認她是他的妻子罷了。他心想,於是抄起她手上的羅帕就往廊外的園子一扔。

  「啊!我的……」

  霍泠兒望著那條飄在雨中的羅帕緩緩落在濕濘的地上,一時間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她轉頭望著宋驤,臉上淨是驚愕與難過的表情。

  「哼!你別想討好我!」

  宋驤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霍泠兒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

  她很難過,她只是純粹出自好意的關心,卻被誤認是別有企圖的,但想到他會這樣也是自己造成的,也就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白白糟蹋了一條羅帕。

  她呆呆地望著迴廊外頭不遠處地上的那條羅帕,不知道該不該把它給撿回來?那是她親手繡的,也是最喜歡的一條了,可是,現在外頭卻下著大雨……

  「撿回來洗洗應該還可以用吧!」

  她望著地上那方逐漸被雨水污泥浸透的羅帕喃喃自語,說著說著就往旁邊入園的樓梯移動。

  宋驤朝著他房間的方向走去,越走就越心虛。雖然那女人竟然想用這種方式來討好他,但她也沒做什麼嘛!拒絕掉就算了,他幹嘛一衝動就把她那條帕子給扔了,這樣的舉動好像是太過份了一點……

  他想著想著,不經意地回頭一看,卻發現他後頭的人影正在往下著大雨的小花園走去。

  「該死!」他低聲詛咒了一聲,便拔腿往回跑。

  霍泠兒將披風解下罩在頭上,兩腳往前一跨,就要冒雨去撿她那條帕子,只是還沒踏兩步,整個人就給拉了回來。

  「走開!」

  宋驤粗魯地把霍泠兒往後推,自己衝進雨中,拾起地上的羅帕,然後又衝回迴廊,他拎著霍泠兒那條濕透了的帕子,氣唬唬地看著她。

  「你見鬼地在搞什麼?」宋驤的聲音像雷鳴似的,「你這種身體還敢在這種天氣裡……你不要命了嗎?為了這條鬼手帕淋雨,要是病情加重了怎麼辦?

  他把帕子往吃驚的霍泠兒手上一甩,沒好氣地對她說:「從現在起到雨停為止,你就給我待在你的房間裡,沒事不要給我出來亂晃,要是再發生這種事,我就把你捆起來鎖在柴房裡。」

  宋驤說完話又匆匆離去,霍泠兒握著濕透了的羅帕,看著被灑成落湯雞似的宋驤,心頭升起了一絲暖意。

  他其實人還不壞嘛!她心想,只是脾氣大了些罷了。

  屋外下著大雨,一早起來閒著沒事做的趙癡正在宋驤家裡到處亂逛,他看著嶄新的紙窗、重新粉刷過的牆壁和漆得發亮的柱子,不由得佩服起宋驤,為了討老婆,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幢房子整修得這麼好,想他半年前來時屋頂還會漏水咧!

  他走著走著,眼睛突然一亮,發現宋驤渾身濕淋淋地走在前頭不遠處。

  宋驤這傢伙這幾天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不是跑不見人影,就是喝得酩酊大醉回來,想找他說說霍泠兒的事始終沒有機會,現在難得他看起來這麼正常,正所謂機不可失,趙癡三步兩步上前就把宋驤給攔住了。

  「喂!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啊?想不開,跑去淋雨嗎?」

  「別煩我,我要回去換衣服。」宋驤橫跨一步,繞過了趙癡就要往前走。

  「嘿!你等等、你等等!」趙癡一把拉住宋驤,「衣服我那兒多得是,又離這兒近,去我那裡換吧!」

  「不用了,我還是回去換我自己的……」

  「耶?好兄弟關心你也不領情?我說到我那兒換就到我那兒換!走。」趙癡不理會宋驤,一把拖著他就往房裡走。

  趙癡回到他的房間,拿了一件淡藍色的長衫讓宋驤換上,又沏了壺茶往桌上一放,坐在椅子上就跟他聊起來。

  唉!我說你呀!就這麼想那個李嫣嫣嗎?看你這幾天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廢話!我當然想,我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她就愛上她了。」「你真的確定那是愛嗎?十年前你也不過十三歲,而那個李嫣嫣才六歲耶!對一個六歲的小女孩一見鍾情,你不覺得有點那個……太誇張了嗎?」

  「你管我那麼多,反正我只愛嫣嫣一個人就是了。哼!我想了十年就等這一天,誰知道竟然……可惡!這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啊?」窗外的雨聲讓宋驤越聽越煩,拳頭一握往桌子用力一捶。

  「喂!你小點力吧!你們家桌子也沒招惹到你,真是……唉!我說你到底想把那個李泠兒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當然是送回去把我的嫣嫣換回來。」

  「可是……如果李嫣嫣沒辦法跟你回來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聽到趙癡說的話,宋驤倏地站起,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巨大的身軀矗立在趙癡面前,像猛虎盯著獵物一般的眼神直盯著趙癡看,看得他心裡發毛。

  「呃……」趙癡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口水,「沒有,我……我只是假設……假設一下而已……」

  「你別亂說話,要是嫣嫣生了什麼奇怪的病、出了什麼意外,都是你的錯!」

  宋驤瞪了趙癡一眼,忿忿地又坐回椅子上,仰頭飲盡杯中茶水。

  見宋驤又坐回椅子上,趙癡才大大喘了一口氣。這傢伙的個性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怕,還好剛才他沒把李嫣嫣的事說明白,要不然宋驤一火起來,剛才捶桌子的手隨便往他身上一招,他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先別提李嫣嫣了,說說那個李泠兒吧!好歹你大前天也跟人家拜過堂了,就這麼把她丟回去,你教她往後怎麼見人啊?」趙癡怕宋驤又會追問李嫣嫣的事,趕忙將話題轉開。

  趙癡這一問,讓宋驤頓時沉默了。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也知道名節對女人的重要;雖然一再聲稱他娶的是李嫣嫣,但那天跟他拜堂完婚的的確是霍泠兒;婚姻非兒戲,縱使結果跟他所想遠去十萬八千里,可再怎麼說他乃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也該對這個他事實上娶進門的女人負起一點責任,只是,憑他簡單的腦子,他實在想不出要怎麼做才對得起霍泠兒。

  「我……我不知道。」他思考了許久,也只能對趙癡說出這句話。

  嘿!這傢伙還算有點人性。趙癡看宋驤似乎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於是乘機問他提議自己花了一整晚才想出來,也許可以兩全其美的辦法。

  「不知道?那可不行呀!要不這樣好了,我替你出個主意,那個李泠兒長得還算不錯,個性嘛也不壞,你就讓她先待在這兒,做你『暫時』的老婆,李嫣嫣的事你再慢慢派人跟李三昆說,你覺得怎麼樣?」

  趙癡咧嘴笑道,心想只要宋驤能答應讓霍泠兒留在這裡,然後兩人就可以慢慢培養感情,最後等到生米煮成熟飯,那一切就解決了。

  「暫時之後呢?」宋驤面無表情地說道。

  「暫……咦?」

  「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納妾的,嫣嫣來了以後她怎麼辦?還不是要送回去,這樣對她就好嗎?況且,我根本就不喜歡她。」

  「這個……」趙癡苦笑道,不知該怎麼跟宋驤解釋,他誤會他的意思了。

  「虧我還把你當做好哥兒們看待,我的心情你卻一點都不瞭解。」宋驤生氣地站起身,「那個李泠兒,我就這麼把她送回去也許對她是殘酷了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愛嫣嫣,愛了十年,不管是不是暫時的,你要我承認別的女人是我老婆,這是不可能的,這種會讓我對不起嫣嫣的事,我做不到!」

  宋驤說完話後逕自拉開房門,連聲再見也沒有,「砰」地一聲用力將門甩上,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可……惡……」趙癡握著拳頭,額頭上「啪、啪、啪!」地迸出了好幾條青筋,他望著兀自搖動的木門,一肚子氣漸漸憋不住,狠狠踹了宋驤剛才坐過的椅子一腳,罵道:「死宋驤,你這個毛坑裡的石頭!我告訴你,你一輩子都別想娶到李嫣嫣了,別——想——」

  第四天了,雨還是下個不停,寧靜的子夜,聽不到原來應有的蟲鳴,只有像催眠曲似的嘩啦啦的雨聲。

  二更時分,霍泠兒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醒來,在朦朧之中,她似乎聽到外面「砰」地一聲,然後傳來「哎喲」的聲音;她揉了揉眼睛站起,到窗側聽了一會兒,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她訕訕然地回到床上坐下,想了一想,決定還是出去看看。她看向一旁正睡得香甜的如意,也不吵她,輕輕披上外衣,躡手躡腳地拿起燭火就往外走。

  她拐過兩個彎,在後門邊院的地板上發現有一個人躺在那裡,旁邊則是一把濕了的油紙傘;她拿近燭火一照,赫然發現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宋驤,他渾身酒氣沖天,早已喝得爛醉。

  這樣不行呀!她望著宋驤心想,外頭的雨絲隨風飄進走廊,不停地落在他身上,就這麼放著他不管的話,明早他肯定會得肺炎。於是,她伸手搖了搖宋驤,但他只是躺在那裡,一點反應也沒有。霍泠兒也不多想,快步走回房間,把如意給搖醒,也不管她清醒了沒有,找了一件衣服幫她披上就拖著她往邊院去了。

  「怎麼這麼重的酒味……啊!這是姑爺嘛!」微涼的夜風和熏人的酒味把如意的腦子給吹醒了,她仔細一看,是宋驤躺在地上。

  「他喝醉了,快!幫我把他抬回去。」霍泠兒說著就去拉宋驤的手臂。

  「可是……姑爺長這麼大個,只靠我們兩人,恐怕抬不回去吧!」如意捏著鼻子說道,宋驤渾身酒味讓她實在忍受不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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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泠兒使勁拉了拉宋驤的肩膀,但他卻動也不動,這才想起自己只不過是個弱女子,就算加上如意,恐怕也很難移動得了他的一條腿。

  「那怎麼辦?咱們總不能把他丟在這兒吹風淋雨的吧?」她著急地望著宋驤。

  「那我去請王爺他們來幫忙好了。」

  如意說著轉身就要去找趙癡,卻又被霍泠兒給拉了回來。

  「不行!夜這麼深了,不要驚動王爺。」

  「那怎麼辦呢?我們又抬不動他。」

  霍泠兒低頭想了想,又看了看宋驤,突然對他說:「宋公子,你醒醒,我是嫣嫣哪!」

  「小……小姐,您怎麼……」如意驚訝地望著霍泠兒。

  「噓——」霍泠兒伸出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如意噤聲。

  這一招果然有用,宋驤動了動,抬起頭,醉眼誐辥地半睜著眼望著霍泠兒。

  「嫣……嫣嫣?」他伸出手舞動著想抓住霍泠兒。

  霍泠兒主動地將自己的雙手放在他手裡,柔聲說道:「是,我是嫣嫣。你不能睡在這裡,會著涼的,來,跟我回房裡去。」宋驤非常聽話地爬起,霍泠兒和如意則用力地頂著他的腋肋站起,扶著他歪歪斜斜地走向她的房間。

  「嫣嫣……你……你的聲音……好好聽喔……」

  宋驤真的把著霍泠兒當成李嫣嫣了,竟對她露出滿足的傻笑。

  「我知道,你先別說話,快……快些走吧!你……很重的……」

  霍泠兒咬著牙撐著宋驤,終於把他弄到房間裡。她氣還來不及喘,立刻就把宋驤微濕的外衣脫下來,讓他躺到床上,將被子蓋好,又拿了一條毛巾幫他拭去臉上的雨水與汗水。

  「嫣嫣、嫣嫣……」宋驤嚷著,像個小孩似的緊抓著霍泠兒的手不放。

  「我在這兒呢!你累了,好好的躺在這裡,乖乖睡,好不好?」

  「好。」宋驤點點頭,「可是……你不要離開我……」

  「不會的……」霍泠兒對他微笑,「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你放心睡吧!」

  宋驤睜著誐辥的眼看了霍泠兒一眼,握緊她的手,這才沉沉睡去。

  霍泠兒看宋驤睡著了,想把手從他手中抽回來,但她不管怎麼抽就是抽不出來,他握得實在是太緊了,最後還是如意來幫忙,硬是把宋驤的手指掰開才得以將她的右手抽回來。

  她喘著氣晃著被宋驤握到發酸的右手,發現如意正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怎麼了?如意。」她問。

  「小姐,您這樣好嗎?姑爺……姑爺真把您認為是嫣嫣小姐了……」

  「這也沒什麼不好呀!不這麼做,他是不會動的。」

  「可是,小姐,這樣您不是太可憐了?姑爺娶了您卻對您不理不睬,現在又……」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男女之間的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他愛的是嫣嫣,會有這些反應也是正常的;而且算起來這也是我害的,你看,好端端的一個人都被折騰成這個樣子了……」

  霍泠兒輕輕歎了一口氣,望著床上呼呼大睡的宋驤,幫他把被子又蓋上了些,素淨的臉上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無奈。

  如意看著,不知為何地覺得一陣心酸……

  「好了,如意,你幫我好好照顧宋公子,我先出去了。」霍泠兒說著突然站起來,拿起披風就往身上系。

  「小姐,您要去哪兒,夜這麼深了……」如意擔心的問道。「放心,」霍泠兒對如意一笑,「我只是在附近走走,省得他醒了,看到我在旁邊又要發脾氣了。」

  如意看著霍泠兒輕輕地走出房門,才悻悻然地走到床邊,對著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宋驤,扮了一個鬼臉。

  「咧——臭姑爺!」

  如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走到桌邊坐下,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趴在桌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黑夜,在宋驤的鼾聲中流逝,桌上的燭火在不多時後也燃盡,取而代之的是漸白的天光,而雨,仍然下著……

  「嫣……嫣嫣、嫣嫣!」

  宋驤喊著李嫣嫣的名字倏地驚醒,他頭昏腦脹地坐起,雙手一握,發現原本應該在他手中的李嫣嫣的手竟然不見了,他慌張地往四周看,發現趴在桌上的如意,他鞋也沒來得及穿好就衝到桌前,大掌往桌上用力一拍,「砰」地一聲把如意給嚇醒了。

  「嫣嫣、嫣嫣呢?」

  宋驤握著拳頭,滿佈血絲的雙眼緊盯著如意,把如意嚇得直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著拚命發抖的如意,又看了看房間四周,頭腦突然清醒了過來;哪有什麼李嫣嫣?這是那個李泠兒的房間。

  「說!那個女人呢?」宋驤不自覺地提高了三倍的音量。雖然搞不清楚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直覺跟霍泠兒有關。

  如意還是個小孩,看宋驤咄咄逼人,一副凶狠的模樣,說話又好大聲,兩眼淚水一注,抽噎了兩聲,「哇」地便哭了出來,哪裡還回答得了他的話?

  宋驤看小女孩嚇哭了,知道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低低罵了聲「該死!」,拂袖轉身便往外頭走去了。

  他在後院的走廊四處穿梭,一面尋找霍泠兒的蹤影,一面想著昨晚的事。

  他喝醉了,這點他知道,因為,他的頭因宿醉到現在還在痛;他記得他從後門回來時在走廊滑了一跤,然後是李嫣嫣把他扶回房間,然後……然後他就不記得了,可是,為什麼他卻是在那個李泠兒的房間醒來呢?

  他邊想邊走,還是弄不懂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就在這時,突然間,他聽到風雨中隱約傳來一陣歌聲,他下意識地循著歌聲的方向走,在後門邊院的轉角處,發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屈膝坐在牆角邊,對著雨中後園的春色揚聲清唱。

  采袖慇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雖然不知道霍泠兒在唱什麼,但宋驤覺得她的歌聲真是好聽極了,清澈、柔軟、又婉轉,就算京裡還鳳樓的首席歌妓,也還及不上她的三、兩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聽她唱著,全然忘了自己在找她,直至歌停聲歇,他還意猶未盡地歎了一口氣。

  宋驤不怎麼優雅的歎氣提醒了霍泠兒的注意,她轉頭一望,看見宋驤穿著內衣、光著兩隻腳站在轉角的地方。

  宋驤見霍泠兒回頭看他,嚇了一跳,兩道濃眉往上一挑,用防衛性的眼神回瞪她。

  「你醒了,睡得好嗎?」霍泠兒起身走近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什麼,唱唱歌、解解悶罷了!」

  「我不是叫你沒事別出來亂晃的嗎?」宋驤冷酷的眼神望著她。

  霍泠兒一驚,想起前兩天他的確有說過,她再跑出來的話要把她鎖到柴房裡,看著他那凶巴巴的眼神,她兩腳一動立刻就要走人。

  「那我回去了。」

  霍泠兒低頭說著就要回房,但宋驤橫跨一步,高大的身軀像一座牆似的擋在霍泠兒面前,讓她嚇了一跳。

  「慢著!」宋驤說道。「昨天晚上是你把我弄到你房間去的嗎?」

  「是,怎麼了嗎?」霍泠兒抬頭看著他。

  「可是我記得明明是嫣嫣……」

  「那是我裝的。」

  「你裝的?」宋驤覺得一陣青天霹靂,他……他竟然把那個李泠兒認為是嫣嫣!「你為什麼那麼做?耍我嗎?你明知道我不喜歡有人冒充嫣嫣。」他面紅耳赤地喝道。

  「對不起,我沒有耍你的意思,也不想冒充嫣嫣,我知道你會生氣,但是,我不這麼做的話,你今天可能就要請大夫了。」宋驤望著霍泠兒,張開口想說什麼,但又沒知何言以對。的確,他昨天真的是醉到連動也沒法動,而且要不是他醉到這種地步,他也不會把她當成是李嫣嫣。

  霍泠兒見宋驤擋在她面前久久沒有反應,便向他問道:「我可以回房了嗎?」

  霍泠兒冒充李嫣嫣的行為宋驤雖然氣,但她讓他能不用在風雨中著寒受凍的好心,卻教他沒有理由再罵她;雖然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不甘願,但他也只好將身體挪開。

  「好了,你回去吧!」他說,語氣平順了許多。

  「謝謝。」霍泠兒繞過宋驤往她的房間走,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了,你要不要也跟我一道回去?」

  「你又想搞什麼?我告訴你,你別得寸進尺。」宋驤防衛性的姿態又跑出來了。」

  霍泠兒搖搖頭,想不透為什麼這個男人老是覺得她別有企圖呢?

  「你別誤會,我只是在想……難不成你要光著腳回房?」

  宋驤猛地往自己的腳丫子看去,才發現自己竟急得忘了穿鞋就跑了出來,還有他的外衣,也還放在她房間裡。他雖然不想照著她的話做,但看著自己這副衣冠不整的樣子,想想還是跟著霍泠兒的腳步走了。

  宋驤穿上外衣,坐在霍泠兒的床上,心情難得的平靜,他看著一旁正幫他清理他那雙沾滿泥土的大鞋的霍泠兒,突然冒出一句話。

  「你不怕我嗎?」

  「咦?什麼?」霍泠兒回過頭睜大了眼望著宋驤,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怕我嗎?」宋驤一直很在意霍泠兒的表現,這女人實在是太奇怪了,這麼多天了,她不哭也不鬧,不曉得她為什麼能這麼鎮靜?

  「我為什麼要怕你?」

  「為什麼?」宋驤一時語塞,「因為……你不覺得我很可怕嗎?尤其是……生氣的時候。」

  「也許吧!」霍泠兒擦拭著宋驤鞋上的污呢,「但是,不管是誰生起氣來都很可怕的吧!既然大家都一樣,那也就沒什麼好怕的。」

  是嗎?宋驤側著頭看著霍泠兒,無法理解她這種奇怪的論調,「那你就不怕我生起氣來,可能會對你怎麼樣嗎?」

  「我本來以為會,因為,你提到我義父時的表情真的很嚇人,但是這幾天下來,我覺得你並不是那種人,你雖然氣我,但至少沒把我趕出去。」

  「那是因為我還要拿你來換回嫣嫣。」

  「我知道,但我還是謝謝你,這種天氣還讓我留在這間屋子裡。」她低下頭,繼續擦拭他的鞋子。

  這是怎麼搞的?宋驤有點心驚,看著霍泠兒的側臉,他竟然覺得有點怦然心動。他以前老是想著李嫣嫣,從來沒有真正仔細看過這個女人一眼,其實……她長得也還挺好看的嘛!雖然不夠艷、也不夠美,但是,但是她身上有一種東西,讓人覺得很安心,那是什麼呢?那是……是溫柔,他想了好久,才想出一個可以形容的字眼。

  對!她實在是太溫柔了,溫柔得……讓他有點捨不得,好像……不該就這麼把她送回去,而是……將她留下來……

  捨不得?哈!留下來?哈!噢……不!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有這種心情?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不……不行!他愛的是嫣嫣,他需要拿她來換回嫣嫣,跟嫣嫣比起來,她一點都不重要。

  宋驤拚命說服自己,想要驅走那已經在他心中開始萌芽的一點微妙的感覺。

  「宋公子。」霍泠兒停下手上的動作叫他。

  「什麼?」他回過神來。

  「求求你,我雨停了就會走,但是請你不要把我送回去,要不然我義父在鄂州城的面子會掛不住……」

  聽到霍泠兒又提起這件事,宋驤的臉色沉了下來,但他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生氣,只是默默地走到霍泠兒身旁。

  「不可能。」他說,拿起她手上的鞋子穿上,「我要嫣嫣。」那是他離去時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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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這天晚上,宋驤徹夜難眠,其實這兩天他都是這樣,他總是會想起李嫣嫣,想起她在他十三歲那年,怯怯地躲在她娘身後看著他的模樣,以及他們全家要離去時,所給他那一輩子也沒有再見過的燦爛笑容,那笑容是那麼地美、那麼地令人難忘……

  過去的美好回憶一幕幕在他腦海中翻閱,但跟過去不同的是,偶爾,在回憶場景交替的中段,會插進一個女人的身影,一個叫李泠兒的女人,她那很淡、很淡的身影。

  對他而言,這並不構成任何困擾,因為他確信自己愛的是李嫣嫣;可是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這讓他有些困惑。

  長夜漫漫,可是宋驤睜著眼,在他自個兒的房間裡一坐就坐到天明,他聽到窗外雨聲仍然不斷,心裡煩得要死,伸了伸僵硬的身體,走出房門想透透氣,卻在轉角的地方和趙癡撞個滿懷。

  「哎呀!你小點兒心嘛!」趙癡彎身撿起掉了一地的書。

  「你的書打哪兒來的?」

  「你書房裡拿的啊!怎樣,借看一下都不行啊?」趙癡抱著書、揮著他的折扇。

  宋驤看了趙癡一眼,「看完了拿回去放。」

  宋驤只淡淡說了一聲,然後繞過趙癡就要走,卻被趙癡又一把拉回來。

  「喂喂……你等一下嘛!下雨天很無聊,我看你也挺煩的,乾脆跟我到李泠兒那裡聊聊天怎麼樣?」趙癡想藉此增進兩人的感情。

  「想聊你自己去聊,我沒那個心情。」

  宋驤說完跨大步就走了。

  「哼!沒事端什麼架子嘛!」

  趙癡對宋驤的背影哼了一聲,也不理他,逕自走進霍泠兒的房間坐下。

  「王爺千歲。」霍泠兒見是趙癡,恭敬的對他一福。

  「免了、免了,不是跟你說不用多禮了嗎?來,坐吧!跟我聊聊天,雨這麼一直地下,我都快無聊死了。」趙癡把手上揣著的書往桌上一放。

  「咦?是春秋和《史記》……王爺,您從哪裡找來的?」霍泠兒瞥見趙癡放在桌上的書,發現有好幾本都是她愛看的。

  「從宋驤那傢伙的書房翻來的啊!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買的?怎麼?你也看這些書啊?」趙癡驚訝問道。

  「是啊!像史記,我最愛看了。」霍泠兒興奮地摸著書本,過了大半個月苦悶、無聊的日子,見到像是老朋友一般的書本,她真是萬分高興。

  「真難得,女孩子也愛看史書。」趙癡對霍泠兒嘖嘖稱奇,想到自己那些個妹妹,詩詞歌賦還算可以,可一碰到這種書就好像要了她們的命似的。「這樣好了,這些書就留下來給你看吧!」

  「真的嗎?謝王爺!」霍泠兒高興地捧著書本,露出了許久未見的微笑。

  「對了,李三昆怎麼會收你做義女?像他那種身份的人應該不會隨隨便便收人做義女呀?而且……你的爹娘……」趙癡對霍泠兒的身世甚感好奇。

  「其實……我本姓霍,我娘在我小時候就過世了,我是我爹一手帶大的。家父的名字是霍峰,之前當過御史。」

  「霍峰?」聽到霍峰這個名字,趙癡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大叫了一聲,「啊!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我父王駕崩前半年發生的事吧!那時好像發生黨爭的樣子,鬧了好一陣子,後來是孫蒯得勢,有不少人因此被降官,據說,那時有個御史在事情底定後還不斷據理力爭,後來就被削官免職了。」

  提到黨爭,霍泠兒便想起了過去的事,那是一段令人心痛的回憶。

  「嗯!的確是這樣,我爹被免職之後,我們就搬回長森縣住,日子雖然清苦,但倒也還好,可是我爹卻因為那次黨爭抑鬱難伸,兩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就病逝了,臨終前,他將我托付給我表姨父李三昆,我爹過去了以後,我就搬到鄂州城表姨父那兒去住。

  「前一陣子,宋驤公子突然來拜訪我表姨父,說十年前我表姨父曾答應他要將嫣嫣嫁給他,所以前來提親,但嫣嫣早些時就已經許給王家了,我表姨父既不敢跟王家毀婚、又不願不信守承諾,所以來和我商量,我瞭解我表姨父的苦處,才讓他收我為義女、然後嫁到這裡來。」

  趙癡很替眼前的這個女孩擔心,霍泠兒說得雖然平淡,但他感覺得出,她的話語裡充滿著無可奈何的愁緒。

  「原來是這樣,可是,只因為這樣你就答應李三昆代替李嫣嫣嫁過來,你難道沒有想過,這樣可能會對你的未來很不利嗎?比如……就像現在這樣……」

  「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我受恩於我表姨父,他遇到這樣的事情我理當幫忙,況且王爺您也應該曉得,王家……是得罪不得的……」

  霍泠兒之所以會答應李代桃僵的最大原因也是因為這樣,因為得罪權貴的後果,她跟她爹可是深刻地嘗過了。

  「這……也是啦!」霍泠兒既然提到這種事情,趙癡也莫可奈何,因為現實的世界就是這麼殘酷,「哦!對了,未來你有什麼打算?我的話宋驤那傢伙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我也不曉得……」霍泠兒輕輕歎了一口氣,「我昨天求過他別把我送回去,讓我一個人走,他還是不肯。」

  「一個人走?這萬萬不可,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頭怎麼過活?不行、不行!」趙癡揮著的紙扇直搖頭。

  「這也沒辦法,我不想被送回去,可是待在這裡他又不高興,我想只有我走這個辦法了,等雨停之後,我想我就偷偷消失好了。」

  「不!你千萬不能這麼做,你想如果你走了,李嫣嫣的事怎麼辦?他遲早會知道的,你這一走,後果會怎麼樣,你應該也想得出來。」

  霍泠兒摸著書本沉思著。的確,她要是走了,而他又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那他不是會衝到李府去大鬧一場,就是跑到王家要人,而不管哪一種都是危險的事。

  趙癡玩弄著手上的折扇,「原本我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解決,只是照現在的情形看來,很難。」

  「王爺想到什麼辦法?不知道泠兒有沒有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只要事情能夠解決,再難我也會做。」

  「你願意那是很好,只是恐怕不容易,你想……你能讓宋驤喜歡上你嗎?」

  「這……」霍泠兒沉吟著,頹喪地低下頭,「好像是不可能。」

  「所以我說很難吧!唉!宋驤這人其實是不壞啦!雖然他既衝動、又魯莽,而且沒耐性、又笨了些,不過他倒滿體貼人的,只要……呃……是他喜歡的人的話。

  「我本來想他要是能真心接受你,那李嫣嫣的事就等於解決了,而你呢!也可以安定下來,不用再擔心你義父那邊會怎麼樣;可是,那天我才跟他提個兩句,他就竟然氣跑了,那個死王八蛋,幹嘛對那個李嫣嫣那麼死心眼呢?天底下又不是沒別的女人,真是……」

  「不過,專情……也是他的優點吧!對女人來說……」

  「什麼?啊!是、是優點,哈哈哈……」趙癡放鬆氣氛似的放聲大笑,但心裡頭對霍泠兒卻又更加同情。

  唉!男人的專情也許對其他女人好,可是,對她而言卻是傷害呀!

  「小姐,這樣好嗎?萬一被姑爺發現了……」如意皺著眉頭看著正要走出房門的霍泠兒。

  「沒關係,我去去就回來。」霍泠兒輕聲地說。

  「那如意陪您好了。」

  「不!你得留在這兒,萬一有誰來,你就說我睡了,別讓人來吵我,知道嗎?」霍泠兒說完關上房門,手裡拿著趙癡給她的那幾本書,躡手躡腳地往前院的方向去了。

  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後,宋驤對她的態度開始有一點好轉;除了前院一些地方還是不准她去外,後院她住的地方附近,他倒是不反對讓她到處走走,只是這陰沉沉的下雨天,到處一片霧釾釾的,即使可以走走晃晃,也沒多大樂趣,所以,她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待在房裡,看著趙癡給的幾本書打發時間,但是寥寥數本書,她飢渴地啃不到兩天就看完了,無聊的日子又重新開始。

  她本來想請趙癡替她再換幾本來的,但是找不到他人,她掙扎了一下午,決定晚上等屋裡的人都睡了,再上宋驤的書房偷換幾本來看。

  她摸黑摸索著,照著如意告訴她的方向走,就在接近書房時,她發現裡頭有亮光,還有人聲。「頭兒,你這裡好像怪怪的耶?」

  「有嗎?我算了兩次……」

  書房內有兩個人在對話,她聽出其中一個人是宋驤,於是好奇地從窗縫旁往內看,發現裡頭竟然是宋驤拿著算盤在算帳,一旁還有一個臉上有明顯刀疤的男人拿著筆在記東西,他們不時抓頭、不時咬筆,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霍泠兒看到宋驤在房內,知道是換不成書了,輕輕移動腳步就要往回走,但她才沒走幾步,後頭就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然後她覺得手臂一麻,整個人就被壓倒在地上。

  「啊……」霍泠兒失聲大叫,覺得自己的手快被扭斷了。

  「是你?」宋驤蹲在地上驚訝地叫出聲,剛才他瞥見窗外似乎有人影晃動,還以為是哪個小偷這麼大膽,敢上他家偷東西,沒想到被他壓在地上的不是小偷,竟然是霍泠兒,「你想幹嘛?」他放開手。

  「我……我是來還……書的……」霍泠兒握著右臂,痛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書?」宋驤這才發現地上散了好幾本書,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是他前陣子才買回來的,「你拿我的書幹嘛?」

  「不是我拿的,是王爺……拿來借我看的……」霍泠兒掙扎著坐起。

  「要還書叫如意還就好了,幹嘛半夜三更這樣偷偷摸摸地跑來?」

  「因……因為我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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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想解釋時,書房裡的另一個人跑出來。

  「頭兒、頭兒!那個茶甕的『甕』字怎麼寫?」刀疤陸老六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帳本跑來了。

  「甕?」宋驤站起來,「我看看,嗯……這個甕嘛……」宋驤拿著筆對著帳本,平空描畫,就是忘了『甕』字怎麼寫。

  霍泠兒坐在地上抬頭看,發現宋驤對著帳本拿著筆,面紅耳赤地,眉頭都快揪成一團了,於是整整衣服站起,對宋驤說:「我來寫吧!」

  「咦?你會寫字?」宋驤訝異地望著霍泠兒。

  「當然會。」

  宋驤看看帳本,又看看霍泠兒,搔著頭想了想,把手上的帳本和筆交給她。

  「那你寫吧!」

  霍泠兒接過帳長一瞧,差點沒笑出來,上頭的字像鬼畫符似的,更不用說有一大堆的錯字了。她搖搖頭,在一個很醜的「茶」字下面加了個端正的「甕」字。

  「哇!這麼難的字都會寫,而有……好漂亮的字喔!大嫂。」陸老六以欽羨的語氣叫道,但隨即摀住自己的嘴;他一時不小心,大嫂這兩個字叫得太順口了,這可是犯了他頭兒的大忌。陸老六慌張地轉頭看宋驤,然後鬆了一口氣,好在宋驤沒什麼反應,只是低頭一直看著霍泠兒遞給他的帳本。

  「你……」宋驤望著霍泠兒,神情有點怪異。

  「我?我怎麼了嗎?」

  「你會不會用算盤?」

  「算盤?會啊!」

  「那……」宋驤的表情更奇怪了,他握著拳頭,額上滲出汗水,眼睛一下往四周看,一下又往霍泠兒臉上看,感覺上好像很緊張,「那你……能不能教我,我不太會……」

  「耶——」陸老六當場大叫,驚訝得倒退三步。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從來不求人的宋驤竟然會請他最討厭的女人教他東西?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嗎?

  宋驤瞪了陸老六一眼,然後順過頭來,以期待的眼神望著霍泠兒。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會向她提出這種要求,只是他很自然而然地就……而且他直覺她會幫他。

  「教?可……可以啊!」霍泠兒嚇了好大一跳,宋驤竟然要她教他用算盤?這下她還真覺得有那麼點受寵若驚哪!

  宋驤領著霍泠兒匆匆回到書房,立刻將他剛才在算的帳冊和算盤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我算了好幾次,可是好像都不太對。」

  霍泠兒翻開帳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她真不敢相信一個做生意的人,帳竟然會記得這麼爛,她才不過翻了兩三頁,裡頭的錯誤恐怕就有不下十項,糟糕的情況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以前都是我娘在記帳的,但是她這兩個月身子不太好,我就沒再讓她做這種費神的工作了,可是我腦子不好,又不太會用算盤,這些帳我怎麼算就是怪怪的。」

  「嗯……你知道算盤上這些珠子是代表什麼意思嗎?」

  「大概知道。」

  「那好,不過我再從頭教一遍好了。」霍泠兒搖了搖算盤,將珠子弄整齊,「下面的這些珠子一個是代表『一』,上面的珠子一個是代表『五』、一個是代表……」

  霍泠兒仔細地教了宋驤算盤上珠子的用法,然後又實際演練了幾遍給他看,然後讓他自己練習,並在旁邊指正錯誤。不知道是老師教得好還是學生努力學,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他把基本的運算都給弄懂了。

  「一兩五錢加上三兩六錢等於……五兩一錢……啊!我會算了!」

  宋驤認真地地撥動算盤上的珠子,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可是在他身旁翻著其他帳冊的霍泠兒臉色卻越來越凝重。

  「這兩個月,家裡的錢是不是有短少?」霍泠兒拿著帳冊問道。

  「呃!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有,昨天對帳,家裡好像少了……」

  「少了十二兩。」陸老六在一旁答腔。

  「這就對了。」霍泠兒將帳冊放到桌上指給他看,「這是上個月的帳本,你看,這裡有名目卻沒有數目,這邊是有數目卻沒有名目,而且……你好像有好幾批貨給了訂金卻還沒去拿,還有這邊、這邊、和那邊都算錯了,難怪帳會不對。」

  宋驤看著一塌糊塗的帳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他看貨和買賣的能力還可以,可是對金錢和帳目卻沒什麼概念,以前有他娘幫著,帳目還算清楚,可是他現在自己弄,卻搞得人仰馬翻,還出了一大堆錯。

  霍泠兒看著低頭不語的宋驤,歎了一口氣,拿起帳冊和算盤,在他身側坐下。

  「我來吧!還好只是兩個月的帳,應該很快就可以弄好,其他一些不清楚的地方查一查交貨紀錄,應該也可以弄清楚。」「真……真的嗎?你願意幫我……」

  宋驤望著霍泠兒,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糊塗帳記到現在都有兩個多月了,再不想辦法解決,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關門大吉,而他說什麼也不願讓有病在身的老母再為這些事操心,可是自己和兄弟、夥計們卻都沒一個人行,正在山窮水盡疑無路,他煩惱得快炸破頭時,霍泠兒竟然說要幫他,這簡直就跟天神一樣。

  「嗯,我幫你做,給我兩本新的帳本,我重新做一遍。」

  宋驤很快便拿來新的帳冊、一邊幫霍泠兒磨墨,一邊在旁看她怎麼作帳,而陸老六則幫她找她所要的資料。就這麼算著、記著,不知不覺已經雞鳴天曉。

  霍泠兒在帳本上記完最後一筆後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她捶捶自己的肩膀,將嶄新的帳冊交給宋驤,宋驤手捧著帳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頭兒,你看,大……呃!不是,我是說李姑娘好能幹喔!這個帳……做得好棒喔!」

  陸老冰望著宋驤手上那本井然有序、整齊清潔地幾乎會發出光芒的新帳冊嘖嘖讚歎,他想就算是精於家計和帳冊事務的宋老夫人,大概也很難做到這樣。

  宋驤百分之兩百同意陸老六的話,這帳,做得實在是太完美了。

  他低頭看著帳冊,心裡突然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他這輩子從沒有這麼感激過一個人,可是他現在好感謝、好感謝霍泠兒。他緊握著手上的帳冊,抬起頭,很真誠地對她說:「謝謝!」

  雖然只是簡單的兩個字,但霍泠兒知道宋驤是真心地感謝她;她望著他,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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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趙癡打著呵欠走在後院的走廊上,他前天受建康知府之邀,到他家看戲聽歌、順道還打了幾圈麻將,混了一天多,覺得沒啥趣味,今天一早便回來,想去看看霍泠兒,可他才走到門口便看傻了眼。

  哇哩咧……有……有沒有搞錯啊?宋驤……宋驤竟然會坐在她房間裡!他迅速躲到門旁,仔細聽了聽裡頭的對話和聲音,被嚇了一大跳。

  不會吧!老天,她在教他算盤!

  他又趴著牆,伸出半個頭悄悄地往裡頭看,哇靠!不得了,宋驤怎麼可能這麼認真呢?那個大老粗除了練武以外,從沒對什麼事這麼認真過呀!

  「王爺,您在做什麼?」

  如意端著茶盤站在趙癡後頭,把他嚇了一跳,一個沒站穩就往房裡栽,他站穩了身子抬起頭,發現宋驤和霍泠兒四隻眼睛驚訝地直盯著他瞧。

  「哈……哈哈!沒事,我只是閒著無聊來晃晃,泠兒妹子,你身體好些了嗎?」趙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房內走了一圈。

  「托王爺的福,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趙癡看了宋驤一眼,隨即又別過頭去,「嗯……沒事了,那我回去了。」

  「王爺不一起喝杯茶嗎?」霍泠兒問道,招呼如意沏茶。

  「不了、不了,我才喝過,對了,你們家如意待會兒借我一下,雨墨幫我到知府家拿東西不在。好啦!就這樣了,我走了。」趙癡說完,揮著他的折扇,姿態瀟灑地出門去了。

  趙癡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把房間裡的三個人弄得莫名其妙。

  「他到底來幹嘛呀?」宋驤望著敞開的門口問道。

  霍泠兒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一會兒,如意離開霍泠兒的房間,照著趙癡的話要去找他,但才走沒多遠,半路就被他給攔住了。

  「噓——」趙癡把如意拖到一旁的牆腳,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小聲問她,「宋驤和你們小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昨天就這樣啦!姑爺學算盤學得很認真哩!而且對小姐好很多喔!」

  對霍泠兒的態度好很多?這可真是天下奇聞,怎麼他才兩天不在,事情就變成這樣,可惡!

  他不該跑出去玩的,一些精彩的鏡頭都沒看到。

  「那在這之前,你們家小姐或是你們家姑爺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趙癡又接著問。

  「發生什麼事?嗯……只有我們家小姐前天晚上跑去書房,然後……然後到天亮才回來。」

  「天亮?」趙癡眼睛發亮了,「你們家小姐到底去做什麼?」

  「我也不清楚,聽陸老六說好像是去記帳。」

  「陸老六知道?好,我去找他,你四處晃晃再回去,你們家小姐問你幹嘛去了,就說是幫我整理東西,我問你的話千萬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嗎?好,我走了。」

  趙癡撇下如意,飛也似的殺到陸老六面前,詢問他前天晚上的事。

  既然是王爺問的,陸老六當然一十一五的照實說出,甚至還比手畫腳地將當時的情況繪聲繪影地全盤演出。

  陸老六說得口沫橫飛,趙癡則是聽著聽著開始竊笑起來,然後他越笑越大聲,最後簡直是狂笑。

  「王爺,您在笑什麼?」陸老六看趙癡笑得快瘋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地問他。

  「哈哈哈……」趙癡稍微停止了笑聲,「這……實在是太好笑了,陸老六,我跟你講,你們家頭兒從現在開始就要倒大霉了!」

  一天清早,宋驤懷裡揣著幾本字帖和一疊紙,左手拿了個硯台、右手手裡抓了一隻墨條和幾枝筆,朝著霍泠兒的房間走去。

  「李姑娘。」他在門外叫。最近他比較有禮貌,不會再「你」啊「喂」地稱呼霍泠兒了。

  如意進來接他進房間,可他在房間裡卻看不到霍泠兒。

  「小姐不在。」如意說著,一邊將才沏好的茶放到桌上。她看宋驤在房間裡四處張望,知道他是在找她家小姐。

  「咦?她去哪裡了?」

  「說是到花園走走,您要不要等一下,小姐大概就快回來了。」

  「不用了,我去找她。」宋驤決定自己去找她,不知道怎麼搞的,看到她沒在屋裡頭,覺得心裡有點慌慌的。

  宋驤照著自己的感覺,很自然地往後門的地方走,那是他上次聽到霍泠兒歌聲的地方,果不其然,瀟瀟雨聲中,他聽到了她的歌聲從邊院轉角的地方遠遠地傳來。

  一年春事都來幾?早過了、三分二。

  綠暗紅希渾可事,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

  買花醉酒長安市,又爭似,家山見桃李?

  不枉春吹客淚,想思難表,魂夢無據,唯有歸來是。

  歐陽修這厥抒發思鄉情愁的「青玉案」,自她口中唱出來真是無比的真摯感人,鄉愁濃濃的味道迴盪在她吟唱的聲音裡,就連並非異鄉遊子的宋驤聽起來也覺得一陣心酸。

  當她吟到「不枉春風吹客淚」時,靈秀的眼中竟不自覺的溢出了水光。

  「你在哭嗎?」

  聽到宋驤的聲音,霍泠兒趕緊拭去眼中滲出的淚水,轉過頭對他微笑。

  「沒有,只是風沙吹進眼睛裡罷了。」

  雖然霍泠兒這樣說,但宋驤仍然不大相信,她歌聲裡的感情太真切了,若不是真有什麼思緒,是不可能唱出這樣的聲音的,而霍泠兒語終時眼角的淚光更是讓他擔心,不知道為什麼,這讓他的心裡一陣揪緊。

  「是嗎?可是我剛才明明看見……」

  「啊!你手上拿這些東西幹什麼呀?」霍泠兒不想多談,趕緊轉移話題。

  「這個嗎?」宋驤舉起握著文房四寶的雙手,「哦!我想請你教我寫字,可以嗎?」

  宋驤的請求讓霍泠兒小小地吃驚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學寫字?」她很好奇。

  「這個……我發現不多學點字,好像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做,所以,我想請你從今天起教我寫字。我想你連『甕』那麼難的字都會寫,應該認得很多字……那個算盤的用法我已經會了,所以晚上我自己練習就行了。」宋驤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學寫字這種事情,他大可以求助於無聊的快發霉的趙癡,他看到好兄弟這麼認真也一定很高興,可是……他怎麼想還是寧願讓霍泠兒教他。

  「這樣啊!可以呀!而且你東西都帶來了,那我們就趕快回去學吧!」

  霍泠兒隨著宋驤走回她的房間,可是走著走著,宋驤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剛剛真的在哭吧?」他說,但沒有回過頭。

  「不!我只是……」霍泠兒也停下腳步,只說了幾個字就沉默下來。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事傷心,嗯……也許我大概知道……」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宋驤對先前他對霍泠兒所做的事感到很歉疚,也對他不得不把她送回去感到很不安,他想她應該也是為了這些事在難過。

  「我不會再恐嚇你、也不會再對你惡言相向,可是,有些事你也知道我實在是沒辦法、有些事我又……總之,如果有我能做得到的,你儘管開口,我希望在你的這段時間裡能夠快樂些,而不是這樣獨自一人傷心……」宋驤對她說,可就是不敢回頭看她,他怕會再看到她的眼淚,而他會很難過、很難過的。

  宋驤說完話,默默地又往前走。霍泠兒低頭跟著他,一樣不發一語。

  複雜的情緒紛亂在霍泠兒心裡,揉成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她的胸口脹脹地,好像有什麼東西塞住了,而才收起的淚水,也在瞬間幾乎要滿溢出來。

  也許有一點難過、也有一點無奈、甚至……還有一點感動,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反正……啊!這耐人尋味的感覺啊……

  這雨真是有夠離譜,一下就下了十天多,原本應該要急得跳腳的宋驤,這會兒卻平靜得有點反常,他坐在他的房間裡,很認真地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霍泠兒的去留。

  本來因為李嫣嫣的事,他對霍泠兒一直沒有好感,甚至可以說討厭她,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覺得她沒那麼討厭了,反而……看到她時心情平穩得多。

  為了盡早把處理帳目的事情學會,這幾天他總會上她那兒去,問她一些帳務上的事情,然後讓她教他算盤,順便也帶幾本書去給她看;在這種時候,他的心情總會莫名其妙地感到愉快。

  當然,他不認為自己這樣是喜歡上霍泠兒,因為,他覺得自己愛的應該還是李嫣嫣,雖然他最近比較沒那麼想她,而且偶爾還會把她給忘了。但是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霍泠兒在他心中卻逐漸凝成一股不可或缺的感覺,跟她相處,會有一種讓他穩定的感覺。他知道他需要拿她換回李嫣嫣,可是,他沒有辦法漠視自己心裡面的感覺,他需要霍泠兒待在他身旁。

  可是,該怎麼做呢?在他身上從沒發生過這種兩難的事,因為他向來就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事情總是決定了就去做,做了就不會再後悔;而且他也不是個貪心的人,他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是霍泠兒卻讓他壞了他處事的法則。

  雨,不一定什麼時候會停,如果照他先前決定的,雨一停,霍泠兒就得立刻走人,可是,他還沒想到要怎麼解決這件事啊!

  唉!怎麼會這樣,這種心情真是煩死人了。

  「喂!宋驤,你在不在?」

  就在宋驤抓著頭煩惱時,趙癡敲了敲門就進來了,在他面前大咧咧地坐下。

  「怎麼?今天沒去學算盤啊!」趙癡悠閒地揮動手中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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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得差不多了,現在在學寫字。」

  「哎喲!真難得,你這種粗線條的人也會去學寫字,我記得你不愛看書的不是嗎?」

  「沒辦法,不多學點字沒辦法把帳記好……唉!對了,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宋驤突然想到趙癡書讀得多,頭腦比較好,也許可以幫他想出個什麼好辦法來。

  「啥事?」

  「你能不能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解決那個李泠兒的事?」

  「她的什麼事?」

  「我看雨再下幾天就要停了,雨一停她就得回去,可是我覺得你說得對,就這樣把她送回去,她實在太可憐了,所以我想……」

  「喔——」宋驤還沒說完,趙癡就把話打斷了,「這件事啊!我早就幫你想好了。」

  「想……想好了?」宋驤有點喜出望外。

  「對啊!咱們是好兄弟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我都幫你想好了。你還算有進步,至少開始懂得要憐香惜玉,只是再怎麼樣,你要李嫣嫣的話,李泠兒終究是個麻煩,不過沒關係,這個麻煩我幫你扛了。」趙癡拍著胸脯說道。

  「扛?怎麼扛?」

  「你不喜歡李泠兒,她也不想就這麼被你送回去,所以呢!你把她交給我,由我來娶她。」

  「你……你娶她?」宋驤張大了嘴,望著正瀟灑揮動折扇的趙癡。

  「是啊!像她這樣端莊賢淑、有才又有德的女子已不多見,我滿喜歡的,我娶了她,這樣她的名節就保住了;然後你就去跟李三昆說轎子抬錯了,抬到我家去了,是我娶了她,你再光明正大的跟他換娶李嫣嫣不就得了。」趙癡看著宋驤錯愕的表情,心裡十分爽快。

  「不行!你不能娶她。」宋驤板起臉,鄭重地對趙癡說。

  「為什麼?這是最好的辦法啊!你輕鬆、她高興、我免費得一個好老婆,這樣皆大歡喜啊!」

  「因為……反正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聽了趙癡的辦法,宋驤一點也輕鬆不起來,反而覺得一股火氣正在往上冒。

  這傢伙真是個思考簡單的生物,這麼離譜的辦法他也能認真。看著宋驤的脾氣逐漸暴躁,趙癡掩在他折扇後的嘴不禁吃吃地偷笑。

  別看他這幾天好像無所事事的樣子,其實,宋驤一舉一動了全看在眼裡,況且又從陸老六那兒挖到了不少內幕消息,這下,他可以十分確定宋驤開始對霍泠兒有了相當的好感。

  有了好感就好辦事,他只要不斷突顯霍泠兒的重要,然後加重宋驤的危機感,催速他對霍泠兒感情的加速增進,照宋驤那個笨蛋的個性,應該很快就會對霍泠兒認真,到時候他只要再略施小計,想辦法讓兩人生米煮成熟飯,那就天下太平了。趙癡現在的作法,就是在加重宋驤的危機感,讓他正視霍泠兒的存在。為他製造一個情敵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看樣子成效還不錯,那傢伙開始擔心了。

  「你也真奇怪,你又不喜歡她,她怎麼樣你本來就不怎麼在意的不是嗎?如果你是可憐她,那她嫁給我不正好,風風光光地做個王妃,就不可憐啦!」趙癡繼續火上加油,「而且,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乾脆了?之前不是斬釘截鐵地說無論如何都要把她送回去的嗎?怎麼這會兒又變卦了?

  「唉!你不懂啦!我……」宋驤想跟趙癡解釋,可是,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把他的感覺說清楚,「喂!反正你再想別的辦法,這樣不行啦!」

  「哼!真是……之前跟你說的辦法你不聽,現在我想的你又不要,那我沒轍了。」趙癡白了宋驤一眼,逕自轉過頭去。

  「唉!」再想想嘛!我好煩!」

  「不要!」趙癡斬釘截鐵地拒絕,他站起來,對宋驤說道,「本王的腦子要想的事情可多了,懶得再理你這毛坑裡的石頭,再——見——」趙癡用鼻孔出氣,哼了一聲,收起折扇就走了。

  「喂!你別走,幫我想想啊!喂……」

  宋驤趕忙起身要去追趙癡,但趙癡跑得比什麼都快,一溜煙就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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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nebula玩小豬樂園, 獲得現金33Ds幣.


第05節


  「怎麼了?怎麼不寫了?」

  霍泠兒正看著宋驤帶來的書,眼角餘光一瞥,卻發現在她對面習字的宋驤停下了筆。

  「我的手好酸喔!」宋驤皺著眉頭看著捏在自己右手的筆上,「我練武拿那些個刀槍棍棒的都比這筆重,可是,為什麼我寫不了多久就手酸了呢?」

  「那是因為你拿筆的姿勢不正確。」霍泠兒放下書本,微笑著走到宋驤後側,拿起另一支筆,示範給他看,「你看,要像這樣。」

  宋驤很努力地想做得跟霍泠兒一樣,可是他怎麼弄就是不對勁。

  霍泠兒看著宋驤搖了搖頭,放下筆,伸手去幫他調整他的手指。

  「你的手指要分開些,這樣你的手腕比較好活動,而且筆不是刀劍,你沒必要那麼用力的拿,放輕鬆點,這樣會好得多。」

  霍泠兒輕柔的聲音就在宋驤耳邊響起,是那麼地好聽,讓他心裡不覺一陣怦然;她的手指纖細而修長,輕輕觸摸著他的手,那感覺好奇特,他粗糙的手突然變得好敏感,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她手指上皮膚的柔嫩與細緻。

  而她……她就站在他身旁,那麼地近,近到連她身上的體溫他都可以感覺得到;他覺得他開始發熱,心跳得好快……

  「對,這樣就可以了……哎呀!你是怎麼了?」霍泠兒轉過頭去看宋驤,卻發現他整張臉從額頭紅到脖子,神色有點恍惚,「不會是發燒了吧!這種天氣……」

  「我!我沒事。」

  霍泠兒伸手要去摸宋驤的額頭,卻被宋驤一把抓住了,他握著她柔弱無骨的手,直到霍泠兒整張臉都紅了,他才想到要放開她。

  霍泠兒羞紅了臉別過頭去,撫摸著方才被宋驤握在手裡的右手;好熱……她覺得手心在發燙,可是,這次一點也不痛。

  之後,整個房間的空氣好像凝結了,兩個人待在原地,沉默了好久。

  「抱……抱歉……」宋驤首先開口說話了。

  「什麼?啊!沒……沒關係,你是不小心的……」霍泠兒回過頭來,對他淺淺一笑。

  「不是剛才的事,我是說以前……」

  「以前?」

  「是啊?以前我那樣對待你,真是抱歉……」這句話他早些天就想跟霍泠兒說了,自從他覺得她不討厭後,就覺得自己先前對她做的事簡直是粗魯得過分,跟個野人一樣。

  「那些事啊……你會那樣也是有原因的,就算了吧!」霍泠兒理了理衣服,走到床沿坐下。

  「你不覺得委屈嗎?」

  「委屈?也許吧!?她淡淡地說,看著窗外迷釾的雨景,可是,光覺得委屈又過不了日子,還不如想辦法讓自己快樂些。看著霍泠兒的側臉,宋驤突然覺得自己心裡一陣疼惜。

  「你……不想回去,對不對?」他問。

  「啊!對,你肯答應了嗎?你放心,我不會再麻煩你多久,等雨一停我就……」霍泠兒走到宋驤跟前,雀躍萬分,她本來想跟他說等雨一停她就會自己走,可是一想到李嫣嫣的事還沒解決,她立刻住口。想起前陣子趙癡跟她說的辦法,於是她紅著一張臉,硬著頭皮改口對他說:「呃……不!那個……我是說……我沒嫣嫣那麼漂亮,可是,我想我應該會是個好妻子,所以你有沒有可能……就這樣把我留下來……」

  「啪嚓!」宋驤手上的筆掉了。

  他嚇壞了,吃驚地望著霍泠兒,不敢相信剛才的話是出自於她口中。這不等於要他真的承認她嗎?她以前再怎麼樣也不會這樣的呀!連稱呼他都還叫宋公子呢!可是現在為什麼她會突然這樣說?

  雖然他滿肚子疑問,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真的差點就脫口而出答應了。

  「嗯……這件事……」

  宋驤慌亂地拾起地上的毛筆把它放在硯上架好,心裡頭七上八下的,心臟猛跳個不停。聽著霍泠兒說出這麼奇怪的話,他非但沒有生氣,竟然還覺得有點……高興。

  他到底是怎麼了?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霍泠兒比李嫣嫣重要。

  「咳!嗯……」

  就在尷尬的情況下,房門外頭傳來了不大自然的咳嗽聲,宋驤和霍泠兒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望去,看到趙癡就站在那兒,頭頂金冠、身著紫服、腰束白玉帶,全身上下的行頭都是新的。

  「你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辦嗎?穿得這麼誇張。」宋驤看著趙癡,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你管我,我爽不行嗎?」

  趙癡白了宋驤一眼,走進門卻又笑嘻嘻的說:「我說泠兒妹子,你近來如何啊?」他對霍泠兒露出一派風流瀟灑的微笑。

  「我很好,王爺……王爺有事嗎?」霍泠兒帶著生硬的笑容答道。趙癡過分親切的舉動讓她覺得亂詭異一把的。

  宋驤看到趙癡的笑容,臉都快綠了,他在京裡泡那些個名伶歌妓都用這種表情。

  「喂!你沒事跑來這裡做什麼?江知府不是又邀你去他家?你怎麼還不去?」宋驤沒好氣地說道。

  趙癡看著宋驤的反應,心裡都快樂死了。死宋驤,你還不快點認李泠兒是你老婆,看我待會兒怎麼整你。

  趙癡把玩著手上的折扇,一臉不耐煩地說道:「他那裡無聊死了,誰還想再去啊!倒不如來看看我的好泠兒。」

  「『你的』……『好泠兒?」宋驤重複著趙癡的話,覺得有點想揍人。

  什麼你的、我的,李泠兒本來就是……不是任何人的。

  想到自己好像也沒什麼立場說話,宋驤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沮喪。

  「對了,泠兒,我這裡有樣東西給你。」

  趙癡說完話,執起霍泠兒的手,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透體碧翠的玉鐲就套上。

  看著這一幕,宋驤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這傢伙真把李泠兒當成京裡的那些名妓了嗎?連送東西的手法都一樣。

  「你、你、你,你不能這樣,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樣。」宋驤氣急敗壞地要上前阻止。

  「什麼一樣不一樣的?我疼我的泠兒妹子,買點東西給她又怎樣,你管得著嗎?對吧?泠兒。」

  「王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您還是拿回去吧……」

  霍泠兒說著就要取下手上的鐲子,趙癡卻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

  「喲!好妹妹,我送人的東西可是沒人敢退的喔!而且,這還只不過是見面禮,好東西才在後頭呢!來人!抬進來。」

  趙癡一吆喝,他的侍從們立刻從外頭陸陸續續地搬來一堆東西,有新衣、有字畫、有古董、還有一些首飾花鈿,最後還外帶一隻鳥,霍泠兒不算大的房間立刻被堆滿了。

  「王爺,這麼多東西,您是……」

  即使是像霍泠兒這樣沉靜穩重的人,看著突然間冒出來一屋子的東西,也覺得有點手足無措了,而且,趙癡為什麼要送她這些東西,她是一點兒也想不透。

  「唉!你看你這間屋子,除了桌子、椅子、床之外,什麼都沒有,怪寒酸的,前幾日子王知府送了我好些東西,我看有你這兒能用的就全給你搬來了;還有,我是不知道你義父給了你多少嫁妝啦!可是你看看你自己,穿的衣服老是這幾件,也沒什麼首飾,我就順便給你帶了一些來;還有……」趙癡舉起鳥籠,「這鳥叫赤眼金翎,叫聲好聽得很,你的『好哥哥』看你老待在這裡也挺無聊的,剛好可以給你解解悶,就給你拿來了。」

  「王爺,這些東西您還是收回去吧!我……我不需要。」

  「好妹妹,你就收著吧!反正又不花你『好哥哥』什麼錢,對了,你有空的話別陪這愣小子了,反正他多識幾個字也沒什麼用,學習力又差,只會累著你罷了,不如多陪陪『好哥哥』我,咱們可以吟吟詩、論論書,總好過現在這種無聊的日子。」趙癡東一句『好哥哥』,西一句『好哥哥』,叫得親熱得很。

  「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教我讀書識字哪裡不好了?」宋驤貼在趙癡面前瞪著他。

  趙癡鳥都不鳥宋驤,「好了,好妹妹,『好哥哥』我現在要到江知府那兒去一趟,回來再跟你聊了,記得,還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一聲,千萬別客氣啊!」

  趙癡執起霍泠兒的手跟她告別,看都不看宋驤一眼,當他不存在似的,轉過頭對身後的隨從一吆喝,人就走了。

  雨聲沙沙,趙癡走後,霍泠兒的房間又回復平靜,望著一屋子的禮物,宋驤訕訕然地坐回他的位置,望著桌上的紙筆發呆。

  趙癡那傢伙……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宋驤想起趙癡前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跟他說要娶李泠兒,沒想到今天竟然就做出這種舉動,而且剛才還「好妹妹」、「好哥哥」地叫得這麼親熱,難不成他們早就已經心意相屬,只是他一直沒發現罷了?

  一想到這,他的心情就越來越差。

  「怎麼了?你在意王爺剛才的話嗎?」霍泠兒倒了一杯茶放在宋驤面前,「王爺是說著玩的,字識得越多越有好處,而且你這幾天很認真,會好多字了不是嗎?別在意了。」她看宋驤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以為是剛才趙癡的話刺傷了他,於是走到他身邊安慰他。

  「那個趙……不!王爺是不是對你很好?」宋驤低頭問她。「咦?」霍泠兒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宋驤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是啊!從我來這兒後,他就很照顧我。」

  「那……」宋驤頓了一下,「你喜不喜歡他?」

  「喜……」霍泠兒錯愕地望著宋驤,他怎麼會問到這裡來呢?「也不能說喜歡,我……很感激王爺就是了……」

  「感激嗎?那就是有好感了……」宋驤喃喃自語,若有所思地收拾著桌上的字帖和紙筆。

  「你要走了嗎?」她問。

  「嗯!」

  宋驤站起身看著霍泠兒,張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別過頭去,默默地走出房門。

  是夜,霍泠兒正要和衣就寢,門口卻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她推門一看,竟然是趙癡。

  「王爺,是您……」

  「噓——」

  趙癡示意要她噤聲,跑進屋內吹熄了燭火,把房門一關,拉著她就往屋後走。

  她被趙癡硬是拉到屋側長廊的盡頭,她望著趙癡,臉上滿是疑惑,不曉得他為什麼這個時候把她帶到這個地方來?

  「你別慌,這幾天宋驤黏你黏得死緊,我想找機會跟你談點事情都不成,只好這個時候跑來了。」趙癡笑道。

  「王爺找我有什麼事?」

  「我問你,宋驤這幾天對你怎麼樣?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壞?」

  「不!王爺,」霍泠兒搖搖頭,「宋公子這幾天對我很好,而且,今天下午我跟他提那件事時,他也沒有生氣。」

  「哦?哪件事?是不是要他別把你送回去?」

  「嗯……也算是啦!只是我跟他說……」霍泠兒紅著臉,把今天下午她跟宋驤說的話向趙癡說了一遍,「我想到上次您跟我說,如果他能接受我,就可以解決所有的事情,所以我就……」

  「真的嗎?」聽了霍泠兒的話,趙癡的眼睛為之一亮,「你真的這樣跟他說?你確定宋驤那傢伙真的沒有對你發脾氣?」

  「嗯!他沒什麼反應,所以,我才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好不好?」

  「好!怎麼會不好呢?你做得真是好極了!」

  趙癡真想大笑,他這計策的結果真是好得出乎他的意料,想不到宋驤這麼快就動搖了,才兩天哩!

  「對了,那今天下午我走了以後,他有什麼反應?」他又問。

  「宋公子好像心情不太好,沒多久就走了,而且還問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什麼問題?」

  「他問我……」接下來的話真是教她難以啟齒,但她還是紅著臉說了,「他問我喜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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