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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14天未婚夫【鹽巴娃娃套書】 作者:林曉筠

14天未婚夫【鹽巴娃娃套書】 作者:林曉筠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hembioorg 您是第872個瀏覽者
簡介:

  這個主意太爛了,
  雖然這場車禍的發生她要負大部份的責任,
  但也不能要沒錢賠的她去當什麼十四天未婚妻吧,
  果然,事實證明,她該堅持己見到底的,
  拜見過他爺爺和父母不夠,
  居然還要跟他們到香港來場家庭旅行交流感情,
  開玩笑,她又不像他們有錢有閒,
  她只是個日日打拚就為餬口飯吃的小老百姓ㄟ,
  不過這男人的嘴巴很厲害,
  讓她明知是個坑還被免費旅遊的「好康」給沖昏頭,
  然後就是被別墅管家自作主張給送進太子房,
  可惡,就算她配合度再高、演技再精湛,
  沒在劇本裡的「床戲」她是絕對抗拒不從的……
  


   楔子

  歐柏偉想要上前幫忙,但是那個女生的動作好像比閃電還要快,她的包包被個跟她擦身而過的男人給撞掉到地上,頓時悠遊卡、記事簿、手機,以及一些女生隨身攜帶的小東西散落一地,男人說了句對不起就走開,而那女生只是瞪了下對方的背影,便迅速蹲下身。
  不優雅也不溫柔,她幾乎是用掃的把東西掃進包包裡,好像她已經習慣這種小意外,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她。
  歐柏偉的嘴角忍不住帶著一絲笑,這不是他第一次在這幢辦公大樓見到她,他對她的印象是充滿精力,她總是小跑步或是大步的走路,好像她的時間有多趕、多珍貴。
  只見那女生瞄了瞄手腕上一隻很男性化的運動表,然後她發出一聲低咒,接著連電梯都不等,直接往樓梯跑去。
  又在趕?
  又是來不及?
  這個女生抓住了歐柏偉的視線,她沒有化妝,一頭短髮,穿的是中性化的襯衫、長褲,除了那雙有點跟的鞋子外,她身上幾乎沒有太多的女性特質,可是─
  她大概有著全世界最清亮、最有活力的雙眸,光看著她的眼睛,就會教人一天都有朝氣。她的身形高瘦,好像怎麼吃也不會胖,瘦削的下巴、小而美的唇形、生動的五官,她可以列入美女行列,只要細細品味,多一點心思去感受的話。
  他怎麼了?
  他居然有時間在這裡研究女生,就算在這幢大樓見過她數次,對她有著不錯的好感,但又怎樣呢?他們仍是陌生人。
  然而只要一走進這幢辦公大樓,他就會忍不住梭巡她的身影,心想,是否今天會碰上她?到後來,他甚至叫司機讓他在大樓前下車,不再坐到停車場,直接由那裡進辦公室,難道對她……
  有點興趣?
  有點感覺?
  堂堂歐家的未來接班人,黃金單身漢,臺北社交圈最有行情的男人,居然會看上一個普通人?會嗎?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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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白婕心騎著自己老舊,幾乎快要解體的小綿羊,拚命的加足馬力,她知道自己又要遲到了,全勤獎金拿不到就算了,如果因為遲到太多次而被開除,那她乾脆和這輛小綿羊同歸於盡,這年頭工作不好找啊!
  就在一個焦急又分神的情況下,明知紅燈已經亮了,但是為了搶這一、兩分鐘,她於是硬著頭皮把油門加到最底,然後,她最不願意發生的事發生了。
  幸好對方車速不快,似乎剛踩油門要動身,不然她八成會被撞飛,這一會,摩托車倒地,對方煞住車,她摔下地,可因為有安全帽加上力道不大,她馬上站了起來,並且摘下安全帽,這下就算要被公司開除,她也得先處理眼前的事故。
  天!跟她擦撞的是輛黑色的保時捷。
  她馬上仔細打量那輛名車。車蓋上的漆掉了一大塊,車燈蓋有些裂痕,但肉眼看上去,應該不是多大的問題,頂多是板金或是換個蓋子,總之,拜託,一定要沒有問題!
  歐柏偉在他的跑車撞上那輛該送進廢車處理廠的小綿羊時就緊急踩了煞車,接著他熄掉引擎,拔出車鑰匙,立刻打開車門下車,如果不是他的司機請假,他也不會自己開車上班。
  定下神看著那個騎士,當對方將安全帽拿下時,他的腳步頓了下。是她,居然是那個女生!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你沒受傷吧?」他聲音低沉的急問。
  白婕心知道會開跑車的男人,通常應該不會長得「太善良」,因為那會侮辱了跑車,但是這個男人也帥得太沒有天良了。
  他好像是從什麼時尚雜誌走出來的型男,標準的衣架子,身材棒到會教女人流口水,而五官呢?更是立體迷人,他甚至比電影「新郎不是我」裡的男主角更多一分瀟灑不羈的氣息,他,耀眼到可能需要向上帝特別訂做一個女人,不然怎麼配得上他?
  這麼英俊、有型又似乎有錢的男人,應該訂個法律不能讓他任意的出來,以免引發女性同胞暴動,更不能……跟「柔弱」的女生發生擦撞意外。
  慘了!
  白婕心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但是第一時間,她想到一定要先保護自己的權益,反正大車和摩托車發生事故,一定是大車的錯,這次的意外,責任絕不在她的身上。
  「你的錯!」她先聲奪人。
  「你到底有沒有受傷?」這才是歐柏偉所關心的。「你要不要先檢查一下?」
  「不是我的錯!」她只強調這個,然後把腰挺得直直的,這時要比的是氣勢。「我還好,沒有什麼嚴重的傷。」
  「不需要上一趟醫院嗎?」
  「幹麼?急診掛號費你要付嗎?」
  歐柏偉本來就沒有預期她會是個柔順的女生,他好像在一瞬間就接受了她的率性直接,看看他的跑車和她的破摩托車停在路中央,阻礙了交通,於是他微笑的向她建議著。
  「我們把車移到旁邊處理如何?」
  「要叫交通警察來嗎?」他認真的問。
  「當然了,有交通事故當然要叫交通警察來,怎麼?」她的雙手往腰上一扠。「難道你想私了?」
  歐柏偉笑了笑,如果不是旁邊圍觀了不少好奇的路人與車輛,他真想放開喉嚨好好的笑個夠。她是不是搞不清楚狀況?還是,她是在虛張聲勢?
  「你闖紅燈。」他平靜的點出事實。
  「我沒有。」白婕心打死不認。「我確定是黃燈才要剛變成紅燈。」
  怎麼可以承認?一旦承認自己闖了紅燈,那天價的賠償,她的荷包一定大失血。
  「路口一定有監視器。」歐柏偉聳聳肩,雙手一攤。「如果你堅持自己是對的,那就叫交警來吧。」
  他是個有原則的男人,無法忍受和稀泥那種事。
  「什麼?!」白婕心馬上瑟縮一下,她本來以為只要自己夠悍,講話理直氣壯,對方就會鼻子摸摸自認倒楣。這個傢夥不是那種怕事,或者可以唬弄的男人,她似乎是真的麻煩大了。
  「我只是想要釐清這件事故的責任歸屬,不然我們各說各話的,永遠沒有一個定論,我確信自己是在綠燈的情況才踩油門,而你……紅燈已經亮了,你還是硬要騎過去。」歐柏偉其實很不苟同她的行為,太危險了,如果不是他只是輕踩油門,她可能被撞飛或是撞死。
  到這種地步,白婕心不得不改弦易轍。沒辦法,橫豎是自己理虧,真叫交警來,只是更吃不完兜著走。
  「我想了下,交通警察一定忙得要死,我們既然都是良民,又只是一件『小小的』交通事故,我們自己談談怎麼處理就是了。」態度不再強硬,她換上好商量的口吻。
  「我們自己處理嗎?」他笑問。
  「我看你不像是一個壞人,應該不會佔我便宜或是吃定我。」她先褒獎他,既是希望他高抬貴手,也是在警告他別獅子大開口。
  「我不像壞人?」他有些在揶揄她。
  「你不是壞人,可以嗎?」白婕心認為自己得要冷靜應戰,這個傢夥不是泛泛之輩
  「好!我們先把車子移到一邊,再慢慢談吧!」他看看倒地的那輛小綿羊。「要我幫你嗎?」
  「你去弄你那輛保持捷吧!」想到可能的賠償,她的口氣難免差了起來。「沒事開什麼跑車,耍騷包嗎?」
  「你是在侮辱人,還是侮辱車?」歐柏偉忍不住笑了。這個女生實在有點意思。
  「我對保時捷沒有什麼敵意。
  「所以你的敵意是針對我?」
  「這位先生……」白婕心一心想要速戰速決。「我們趕快把事情解決好不好?我還要上班,遲到至少比缺席好上一些。」
  他微笑點頭的走向他的保時捷。原來,這世上真有上帝,他的確曾在心中祈禱可以跟她認識,而這種方式……
  勉強可以接受。
  至少他們「不打不相識」了。
  把車子的問題先搞定後,他們一起走向一家連鎖的咖啡店,白婕心堅持各付各的,哪怕他已掏出千元大鈔,打算連她的咖啡錢一起付,她還是拒絕了,因為她這輩子最怕欠人家人情,即使只是一杯咖啡。
  歐柏偉在兩人坐定後,立即拿出名片,本來名片上沒有他家裡的電話,但他馬上拿出襯衫口袋裡的金筆,寫下號碼,然後把名片推到她面前,要她收下。
  白婕心拿起名片,總要摸摸對方的底,看看這傢夥是什麼來頭,看了下之後,她馬上低呼。
  「你在歐氏集團上班,你……」
  「歐氏集團是我爺爺創立的。」
  「那幢辦公大樓是你家的?!」
  「對!因為空出的樓層太多,所以租出去給其他公司。」不想去提自己已見過她不少次,她早留給他深刻的印象。「你也在這附近上班?」
  本想撒個小謊,但是一想到要不停的圓謊她就累,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辛苦?
  「我……上班的地方就在你家的辦公大樓裡。」白婕心爽快的表示。「這到底是巧,還是倒楣?」
  「你說話的方式很妙。」歐柏偉的嘴角又帶笑。「你喜歡提出兩種極端的事實叫人選擇。」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直接問。
  「白婕心。」她回答。
  「沒有名片嗎?」
  「我只是個坐辦公桌的文書人員,既不搞業務,也沒有一個公司創辦人的爺爺,我沒有名片!」白婕心幽他一默。「白色的白,女字部再加上敏捷的捷的右半邊,心情的心,白婕心。」
  「很脫俗的名字。」他正色的看起她來。「但是跟你的人連起來就……」
  「你是在暗示我侮辱了這個名字?」
  「不!你本人比較有活力、有一股勁。」他老實的說:「是『白婕心』這個名字跟不上你的動能。」
  這世上沒有哪一個正常人會拒絕讚美的話,於是白婕心再看了名片一眼,記下了他名字。事情還是要解決,雖然碰上的是個富家子,但卻是她的小綿羊不遵守交通規則撞上他的保時捷,這下賠錢讓他修車大概是跑不掉了。
  「歐先生,請問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她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不想要拖。
  「你指的是?」
  「當然是交通事故的善後問題。」她的口氣實在好不起來。「我們又沒有其他的瓜葛,不是嗎?」
  歐柏偉點點頭。這個女生還真是直來直往,而他,喜歡這種方式。
  「那麼應該是由我來問你……」他表情一派輕鬆的回歸主題。「你有什麼打算?」
  「我……」她想著如何把損失降到最小。「歐柏偉,我想,你的車有保險吧?」
  「當然有。」
  「那你車子修一修,找保險公司請款啊!」
  「他們總要調查一下這整起事故吧?」他說完喝了口咖啡。「保險公司不是我開的,你以為他們說賠就賠嗎?」
  「說得也是。」白婕心苦惱極了。
  「你用不著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吧?」歐柏偉感到好笑,事實上,如果今天跟他發生擦撞的人不是她,他才不會浪費時間坐在這裡跟她爭論。
  「你看到了我的破摩托車吧?」她邊說邊喝了口咖啡,哀怨的想著,有錢人家的大少爺果然不懂得人間疾苦。「你以為我有錢賠嗎?」
  不發一語,歐柏偉又開始研究起她,他相信她不是在裝窮,不過,他實在不想這麼簡單就放過她,畢竟這可是老天特意賜給他的機會,突然,他的腦中靈光一閃,於是一抹笑意在他眼角浮現。
  白婕心不是很喜歡此刻他臉上的表情,那讓她感覺他像是不懷好意。
  「你想怎麼?」她先聲奪人。
  「你沒錢賠償?」
  「對!」她爽快的回他。
  「那麼我有個提議。」他狀似漫不經心的提起。
  「我有不好的預感。」白婕心也不是省油的燈。
  「放心,我不會叫你去搶銀行。」
  「我也沒那本事。」無心思跟他鬥嘴下去,她挑明的問:「總之,你的提議是什麼?」
  「當我的未婚妻。」他冷靜的說出。
  「什麼?!」她臉色一變。
  「兩個星期。」
  當工讀生小妹告訴她會客室有人在等她時,白婕心並沒有在第一個時間想到是歐柏偉,因為她「奪門而出」已是三天前的事,而這三天以來風平浪靜,她一直以為事情過去了,前兩天她還偶爾會心驚膽跳一下,但是第三天,她放心了,她相信他一定也知道他的提議有多荒謬,可是,他「還是」找上門來了。
  歐柏偉在別人的地盤上是比較內斂的,畢竟這是她上班的地方。
  「耽誤你個幾分鐘沒關係吧?」他非常客氣的問。
  「你這算是先禮後兵嗎?」她劈頭就罵,然後關上會客室的門。
  「什麼意思?」
  「上班時間來找我。」她責怪他。
  「白婕心,如果不挑你上班的時間,我怕你一轉身就跑,在你上班的期間,你會想得比較『周全』吧?」他自有一番道理。
  「那我為什麼會一轉身就跑?」她在他的對面坐下,一副凶婆子的表情。「因為你的提議教我覺得自己碰上一個變態,這年頭沒有哪個正常男人會幹如此不合邏輯的事。」
  「你不相信一見鍾情?」他逗著她。
  「那天的小事故,你沒有撞到頭吧?」她反而挖苦回去,不甘示弱。
  「你對自己的魅力存疑?」
  「別說這麼瞎的話!」她壓低音量。「比我更有魅力、更美的女人你八成都交手過了,你這種公子哥兒會覺得騎小綿羊的女生有魅力?小時候發過高燒,燒壞腦子了嗎?」
  歐柏偉想不笑都不行。這個女生總是可以逗他笑,讓他心情超High。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白婕心按捺下心中的焦慮。「逃避某個女人?」
  「我家裡逼婚。」他直接回一句
  「那就向你愛的女人求婚啊!」
  「沒有這個女人。」
  「是啊!你愛的女人可能太多,一時無法抉擇。」白婕心有些不以為然的奚落。
  「我不想結婚!」他灑脫的表示。
  「那你就跟你家人說你不想結婚。」
  「白婕心,你活在童話世界裡嗎?」他消遣著她。「你以為我說我不想結,我的家人就會笑笑轉身,放過我嗎?你以為當人家孫子、兒子是這麼輕鬆的嗎?」
  「誰教你是歐氏集團的接班人。」她覺得這很公平,做人總不能只有享受而不用盡一點義務吧。   
「所以我才會有這種提議。」
  「NO!」她斷然拒絕。 粬
  「我等了三天才找上門,你能給我的就是這答案?」歐柏偉不太高興了。
  「對!就是『NO』!」
  「你沒有好好考慮過嗎?
  「我發神經啊?我考慮什麼?」
  「只要兩個星期。」  「兩個小時都不行。」
  「只是演演戲。」
  「我的演技一向不佳,我連騙人都不會。」她很好心的建議,「歐先生,如果你真有這種計劃,你該找個可以全力配合你,而且上過戲劇課的女生,而不是急就章,隨便拉個女生就推她上火線,這樣很容易穿幫的。」
  「想要聽聽保養廠開給我的修車估價單嗎?」歐柏偉不怕她不從。
  「不多吧!」她先搶白一句。
  「你沒有心臟方面的病史吧?」他微笑。「我真怕你聽了會嚇破膽。」
  「少蓋了!也不過是輛保時捷,又不是黃金或是鑽石打造的車子,了不起是漆處理一下,再換個車燈蓋,費用會有多驚人,我才不信!」她故作鎮定。
  「估價單寫的是──」他正要說
  「我不想聽!」白婕心比他更快一步的捂著耳朵。「我不要聽到!」
  「白婕心,你怎麼也賴不掉的。」
  「你趁火打劫?」
  「不!我只是『順水推舟』。」
  「我一定會被識破的。」她放下雙手,決定面對事實。
  「我會幫你。」
  「怎麼幫?先套招嗎?」她萬分不情願。
  「套招是一定要的,當然還需要一些其他道具。」他打量著她。
  「什麼道具?!」她馬上拉高嗓門,而且露出一副已經備戰的表情。
  「你要扮千金小姐,所以我們要去血拚。」歐柏偉全都盤算好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沒錢。」她先言明。
  「我有。」
  「那就算失敗了,那筆債務還是要一筆勾銷哦?」白婕心動搖了。欠債還錢,問題是,這筆修車費肯定扒光她也賠償不了,看來只有下海陪他演戲了。
  「沒問題,你答應我就是了。」他對她拋出一記魅力十足的眼神。
  「好!」她豁出去了。
  如果真的穿幫,惹出更大的麻煩也是他自找的,到時可別怪她沒事先提醒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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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這不是白婕心第一次到臺北一○一,但卻是她第一次踏進那些名牌精品店,因為歐柏偉為了她所扮演的角色要替她添購一些行頭,但是當她看到一個皮包動輒要三、四萬,甚至幾十萬,一套衣服或是一件洋裝就要好幾萬或是十幾萬時,她不禁咋舌,逛了兩、三家後,便死都不肯再踏進去。
  「怎麼了?」歐柏偉不解的問,以為她會每一家都進去朝聖。
  「我沒辦法……」她站在LV的精品店門口。
  「什麼意思?別告訴我你反悔了。」歐柏偉皺眉。
  「不是的,只是要我身上穿一套好幾萬元的衣服,我會不知道怎麼走路,我的手會不知往哪裡擺,萬一我一個不小心摔了跤,我是要保護衣服不要扯破、磨損,還是先讓我自己別受傷?」她問得認真,絕不是開玩笑。
  「一定要是千金小姐嗎?」白婕心一向認命,不會作白日夢。
  「沒有一定要是千金小姐。」歐柏偉回答得很乾脆。「我們家人沒有這麼勢利。」
  「那走吧!」她指了指方向。「我知道一些比較平價的店,衣服頂多兩、三千元起跳,而且非常有質感與設計感。」
  「白婕心,我說了我會付。
  「所以,」她以一副他難道很想當冤大頭的疑問表情看他。「你渴望被敲詐?」
  「既然你願意幫忙,那麼提供點行頭……」
  「可是,一個十幾萬的皮包是皮包,一個一、兩千元的皮包還是皮包,我不迷信名牌,也沒有能力養名牌,所以要不你重新設定角色,要不……咱們就當沒有這回事。」她當然比較希望他的決定是後者,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那天她沒撞到他的車。
  確定她是認真的,不是在「以退為進」想要撈更多,這讓歐柏偉對她反而多了些疼惜與佩服,原來她窮歸窮,倒還挺有自己原則的。
  「角色重新設定。」他當機立斷。
  「小家碧玉如何?」她良心建議。
  「可以。」他點頭。
  「反正只是演演戲,是不是兩個星期之後我們就解除婚約,然後Game Over?」
  他只是笑而不語。
  「我們可以在你家人面前先是p吵,再大吵,接著是冷戰,一步步的讓他們進入狀況,先講好,不准全武行!」她看看他的體型,再低頭瞧瞧自己。「我可打不過你!」
  「你已經想到那裡了?」他失笑道:「白婕心,你可以去當編劇了。」
  「沒有門路啊!」
  「好吧!」他從善如流。「既然你有這層心理障礙,我也不想弄巧成拙,我們盡量貼近事實,不然以我爺爺那雙犀利的眼睛,搞不好他會當場拆穿我們,讓我們下不了臺。」
  「你爺爺很精明嗎?」這無疑讓她心裡的膽怯更深了。
  「他人很好,只是……不好搞。」
  「就是難纏嘛!」她哇哇叫。
  「我奶奶過世十幾年了,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寂寞,他現在身體大不如前,最大的期望就是抱曾孫。」
  「那你還要這樣耍他?!」她替老人家抱不平。「你有沒有良心啊?」
  「我……」歐柏偉登時語塞。
  「你居然把我拖下水當共犯?」
  「我是為了……」他很難自圓其說。
  「有你這種孫子──」
  「夠了!」歐柏偉聽不下去了。「反正你就照我的意思做,我們家的事我自己會搞定,你只是……暫時當一下擋箭牌,讓我有更多時間可以……找到理想對象。」
  「真會胡說八道。」她給他一記衛生眼。
  「想退出?我OK啊!只要你把修車的費用──」
  「我餓了啦!」她粗率的打斷他的話。「先填飽肚子再繼續血拚。」
  歐柏偉望著她,從來沒有女性可以讓他感到沒轍,而她做到了,她總能在他快要失控時又把他安撫下來,找她當假未婚妻,他這一招險棋到底是在幫自己還是斷自己的生路,這丫頭擺明是他的剋星嘛!
  「吃什麼?」他捺下性子,詢問她的意思。
  「你應該比我內行啊!」
  「你聽我的?」
  「你總不會叫我吃猴腦或是麵包蟲之類的吧?」她做出一個噁心不已的表情。
  「白婕心,我看起來像是這麼無聊、變態的男人?」他又有受辱的感覺了。
  「如果你不無聊、變態,幹麼要找我假裝成你的未婚妻?」她得理不饒人。
  歐柏偉又被白婕心狠狠的傷了一次。
  知道自己有點過份,畢竟他對她也不算差,至少聽她喊餓,馬上有風度詢問她意見,尤其,她還要扮演他的未婚妻,於是她把手伸進到他的臂彎裡,然後露出一個「甜美」的表情。
  「這樣可以嗎?」她小女人似的問。
  「白婕心……」這下他想罵什麼都罵不出來了。
  「先練習嘛!」她決定演什麼像什麼。
  「你最好是可以加強你的演技。」他半認真半玩笑的要求。
  「又怎樣?!」她臉一僵。
  「笑容不夠真誠。」他挑剔。
  「哼!」她忍不住做了個鬼臉。
  「我是你的未婚夫,你眼中要有愛意。」他強調。「你要像是個在變愛中的女人。」
  「請問,那我眼中現在有什麼?」她粗聲問。
  「殺氣。」
  「很好!算你上道。」她笑咪咪說,現在她臉上的笑容自然、真實多了。
  「就是這樣。」他滿意的頷首,用手臂把她的手夾緊了些。「這種表情及格了。」
  「看來我可以進演藝圈。」她自嘲。
  「白婕心,讓我佔次上風如何?」
  「好啦!」她給他面子的休兵。「請我吃日本料理吧!看在我退讓一步的份上。」
  歐柏偉輕歎,卻是帶著笑容的。對於兩人的未來,他充滿希望。
  精選了家高級日本料理店,歐柏偉點了些平日白婕心沒有見過的東西,所以當服務生送上帝王蟹和一種她沒見過的海鮮時,她很自然的開口詢問。
  「這是什麼?」
  「蝦菇。」歐柏偉解釋。「是蝦類的一種,怎麼?你沒有吃過?」
  「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她不怕被他笑的回答。
  「剝殼。」他沒有取笑她,提醒她這種蝦的吃法。
  「怎麼剝?」她研究著,然後抓起一隻蝦菇,用她平日剝蝦的方式。「反正是蝦子。」
  於是歐柏偉見到一隻好好的蝦菇被五馬分屍,斷成五小塊,看起來不像蝦,根本什麼都不像,他看不下去的抓起一隻,從蝦菇的腹部先把薄殼取下,再將頭尾去掉,一整只蝦菇由蝦殼取出,遞給了她。
  「給我?!你自己吃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辭。
  「不要糟蹋蝦子,我剝給你吃。」
  「但是……」白婕心想說的是,從來沒有人為她剝蝦,而他這個小動作,哪怕是嫌她笨,她還是感動。
  「會吃帝王蟹嗎?」他又問。
  她搖頭。「看過,沒有吃過。」
  「我來吧!」歐柏偉當起了服務生,他拿起挖蟹肉的小工具,然後動作熟練的把挖出的蟹肉全放到她的盤子裡。
  不是輕易就會紅眼眶的白婕心,這會心中有種又甜又澀的滋味。這個男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可以把當人家「未婚夫」的角色扮演好。
  「你的演技真棒。」為了掩飾心中那澎湃的情緒,她有點消遣他的誇讚。
  「演技?」歐柏偉一怔,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看來你對你的『未婚妻』很好。」
  手一停,他放下工具,表情有些不悅。「吃吧!再下來你想吃就自己動手。」
  「本來我就可以自己動手,我又不是只有兩歲,看你做一遍,我也會學吧?」
  「那好,起碼我沒給自己找個笨蛋。」
  「歐柏偉……」是她的錯,她把氣氛搞砸了。
  「怎樣?!」他現在也老子不爽的。
  「我是說……」白婕心的心情倒是轉換得很快。「你的家人又不在,我們不必現在就開始吵,謝謝你替我剝蝦又幫我挖蟹肉,我非常的感動,不要生氣,可以嗎?」
  歐柏偉在她的笑臉攻勢下,也無法再板起臉孔。
  「好吃!」她指了指蟹肉。「好甜!」
  「那蝦菇呢?」他想讓她嘗遍所有的美食。
  「沒什麼味道。」她誠實回答。
  「要沾點調味料啊!」
  「但是蟹肉什麼都不用沾就好甜。」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帝王蟹上。
  「只要懂得吃法,什麼東西都好吃。」歐柏偉於是又剝了一隻蝦菇,再沾了些調味料,就往她的口裡送。
  白婕心居然也沒有拒絕,張開口就吃,他們的互動居然是那麼自然、協調。
  「好吃吧?」看她吃得開心,他的表情也柔和許多。
  「好吃!」她笑開了。
  「信我準沒有錯。」
  「歐柏偉,你當自己是上帝啊!」她笑著揶揄。
  照顧好她之後,歐柏偉也要照顧自己的胃,他發現跟白婕心一起用餐是件不拘束又隨意的舒服感覺,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用餐,但感覺像是老朋友,像是他們已一起用餐無數次。
  「聊聊你自己吧!」他想多瞭解她。
  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很想說。
  「喂,如果我對你一無所知,你叫我要在我的家人面前怎麼演啊?」他的理由相當充足。
  「我……」白婕心知道他的要求是合理的,她必須多少讓他知道她的故事。「從小在育幼院長大,一直到十八歲考上大學出來自力更生。」
  「你……是孤兒?!」歐柏偉對她的疼惜又再多加一分。難怪她會這麼努力、積極、不向現實生活低頭。
  「我不是孤兒。」她馬上澄清。「只是家中有太多的負債,我父母沒有能力養我,只好把我往育幼院送,又沒有碰到合適的領養家庭,於是就一直在育幼院待到十八歲。」
  「那你老家是在?」
  「台南。」
  「你一直沒見過你父母嗎?」他聲音很柔和的詢問。「他們都不到育幼院去探視你?」
  「他們煩惱自己的負債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再去看我,而且我還很高興他們是把我送到育幼院,而不是把我賣掉。」她很豁達的表示。  「那你跟孤兒有什麼差別?」他為她感到不捨。
  「我不是孤兒啊!」
  「好吧!」歐柏偉不想跟她爭論這些。「你自食其力、自立自強。」
  「我的薪水雖然不是很多,但夠付自己的房租和生活開銷,還可以每個月存下一點錢,講真的,能走到這一步,我已經非常知足了。」白婕心不曾向任何人吐露過這麼多心中的感覺。
  她的話令他久久無法言語。
  「怎麼了?」她突然變得潑辣的問:「變啞巴了?」
  「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低低回了一句。
  「你的心不是豆腐做的吧?」
  「白婕心,你的心是鐵打的嗎?」他反問。
  賞了他一記衛生眼,她懶得回答。
  「是無法回答還是默認?」
  「吃東西啦!」她拿起筷子開始夾蟹肉。「別浪費了這麼高檔的東西。」
  「要找個時間跟我家人碰面。」他忽然宣佈。
  「一定要嗎?」她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可是真要來時,她又有些惶惶不安。
  「事到如今,我可不准你卻步。」在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之後,他已無法再出言調侃她。「而且我的家人不是食人族,他們不會吃掉你。」
「我的肉也沒有那麼嫩。」
  「那你擔心什麼?」
  「我才不擔心。」她嘴硬的回道。
  「很好!」歐柏偉又不自覺的幫她剝著蝦菇,然後餵進到她的嘴裡。「好戲才正要上場。」
  「我拚了!」她邊吃邊說:「反正我又會有什麼損失呢?」
  這只是一齣戲,等落幕後,他們將分道揚鑣,回到各自的生活,她還是原來的她,相信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跟歐家的長輩吃飯並不是件輕鬆的事,三代人各有各的性格,大家長大慶,看起來不像是一個病懨懨的老人,年近八十,可是目光炯炯有神,在花白的頭髮、瘦削的臉孔下,自有一股堅毅的霸氣,令人不敢輕忽。
  第二代的歐中堅,看起來就像是個孝順的乖兒子,不過免不了有有錢人的那種高傲與世故,可還算……慈祥。
  岑芳玲則是標準的豪門媳婦,即使是在自家餐桌上,也是珠光寶氣,好像是上什麼六星級的大飯店般,她不時的看看兒子又看看兒子帶回來的女人,但她不敢多話,只要有公公在的場合,她一向沒有聲音。
  歐大慶看著白婕心,很訝異她敢直視他的眼睛,一般二十出頭的女孩,通常都吃不下他淩厲的眼神,他看人絕對不溫和,一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過的狠角色,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仍在。
  剛踏進這幢穀v時,白婕心是怕了下,但正因為她是「假的」,她只是來演演戲,所以在調整心態之後,她反而可以敞開心胸。還是那句老話──她又有什麼好損失的?而且如果今天就搞砸的話,她就不必再偽裝成歐柏偉的未婚妻。
  所以,優勢全在她這一邊
  於是她可以神態正常的看著歐柏偉那不好搞的爺爺,她一臉的笑容,就把他當成是一般爺爺輩的人。
  「你說你叫白什麼?」歐大慶聲音有點像刀子般的犀利,表情也嚴肅。
  「爺爺,我不是叫白什麼,我是白婕心,女字部再加上敏捷的捷的右半邊,心情的心,你可以叫我婕心。」她不卑不亢的回答,一點也沒有被老人家唬住的感覺。
  歐大慶的眼神先是錯愕,但隨即恢復正常。這個女孩,光是氣魄就教他折服。
  歐中堅與妻子的反應是倒抽了口冷氣。即使是做兒子、媳婦的,好像也不敢這麼跟歐家的支柱說話,這個女生不簡單,頗有大將之風
  歐柏偉則露出一個完全放心的表情。果然,白婕心沒有教他看走眼。
  「婕心。」歐大慶叫出了她的名字,但並不表示這個女孩已經過了關。「你跟柏偉訂婚了?!」
  「爺爺,我──」歐柏偉插嘴道。
  「我要聽婕心的說法!」歐大慶一吼。
  「你是想嚇她嗎?你孫子回答就可以了。」
  「柏偉,你給我閉上嘴。」歐大慶指著孫子。「不要以為我寵你,你就無法無天,等我問完婕心,我會給你機會說。」
  歐柏偉沒試著挑戰爺爺的權威,老人家的脾氣他是曉得的。
  白婕心可沒有被嚇住,反正她又沒要進這家的門,又不想捧這家的飯碗,所以她反而露出甜美笑容來。
  「是的,爺爺,很抱歉現在才讓你們知道,但是,我們的確訂婚了。」
  「怎麼?你們倆當歐家都沒有大人了嗎?」歐大慶冷冷問道,然後一手指著孫子,不准他開口說話,接著他盯著白婕心。
  「那是因為我們家只能辦個小小的訂婚儀式,所以不敢勞煩您和爸爸、媽媽。」既然是歐柏偉的未婚妻,要演,那就演得入戲一些。
  「我們還沒有點頭。」歐中堅忍不住插話。
  「我是死了嗎?你眼裡已經沒有我這個爸爸了嗎?輪到你搶在我面前說話了嗎?」歐大慶一連串罵道,那語氣像是皮鞭打在人的身上。
  「對不起,是我逾矩了。」歐中堅立刻道歉。
  岑芳玲用眼神向丈夫示意,要他學她,靜觀其變即可。
  「揧搳A對不起,我和柏偉或許沒有考慮周詳,但是……我們只想要安靜的訂婚儀式。」白婕心毫無所懼的表示。不就是幾句台詞嘛,日劇、韓劇看過那麼多,有什麼難的。
  「你做什麼的?」歐大慶想要瞭解。
  「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
  「爺爺,婕心的公司就在我們的辦公大樓裡,因為這一層關係,我們才會認識的。」歐柏偉補充。
  「柏偉,你交代得太含糊了。」白婕心已經演出了興趣。「其實我們是因為一樁擦撞事故才認識的,我的小綿羊去撞到他的保時捷──」
  「兒子,你沒事吧?!」岑芳玲脫口而出。
  「芳玲,你有沒有腦?!」做公公的教訓起媳婦。「小綿羊是摩托車,摩托車擦撞到你兒子的保時捷跑車,你說說誰會比較危險?婕心……」歐大慶的眼神中揉合了關心。「你沒事吧?」
  「爺爺,我很好。」白婕心有些受寵若驚。
  岑芳玲只好低下頭,警告自己絕不能再說一個字。
  歐柏偉的表情也有點意外,他沒有料到爺爺會去關心起白婕心。
  「你的父母是從事什麼呢?」歐大慶再問。
  「很辛苦的小生意。」她一句話帶過。「我們不是什麼有錢人家。」
  「我的眼中不是只有錢!」
  「爺爺,我不是在說你勢利或現實,之所以強調,是因為我的家庭環境真的不好。
  「那麼認識了柏偉之後──」
  「我不是淘金女。」雖是演戲,但她沒打算出賣自己的自尊。
  「我說了你是嗎?」
  「你沒說,但我總可以先澄清我不是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全部的歐家人都怔住了。
  特別是歐大慶,從來沒有一個小女生敢這麼跟他說話,而且瞧瞧她那一副抬頭挺胸的無畏模樣,跟他死去的老婆年輕時是同一個模樣。
  「爺爺,我沒有想要麻雀變鳳凰,我和柏偉……就是相愛了。」說完她不忘「看」了歐柏偉一眼。「我也提醒過他,我們兩家的家世太懸殊,但是……」
  「爺爺,我就是要婕心。」歐柏偉和她「深情」互望,堅定的表示。
  「意思是,」歐大慶眼神深不可測的來回看著兩人。「我們都別想插手?」
  「爺爺,你只要祝福我們就好了。」歐柏偉挺起肩膀的回答。
  「你就這樣定下你的終身?」
  「我想清楚了。」
  「婕心,你呢?」歐大慶看著這個他已經在心裡偷偷接受的小女生。「你也想清楚了?」
  白婕心看了看歐柏偉的父母,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同情。她真的好同情他們。
  「是的,爺爺。」她回答。
  「那麼,」歐大慶這個一家之主又說話了。「安排一次我們五個人的全家旅遊度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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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才一出歐家大門,白婕心馬上翻臉,還氣到伸出腳,狠狠的踢了下歐柏偉的小腿骨。
  「白婕心……」他痛得齜牙咧嘴的想罵她,不過被她搶先了一步。
  「出國度假?!」她指著他的鼻子罵。「我們什麼時候講到要出國度假?」
  「我也不知道爺爺會有這種提議。」他無辜的表示。
  「你要我!」
  「我不知情。」
  「那你現在要怎麼善後?」她火大極了。「現在就回去告訴他們我們倆剛剛大吵了一架,決定解除婚約嗎?」
  小腿骨還痛得要命,不過面對發狂的母獅子,歐柏偉只是給了她責難的一眼,並沒有回答。
  「你不要怪我說話不守信用。」她決定要把事情講個一清二楚。「你說你被家裡逼婚,你說只要裝個兩星期,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有了未婚妻,這樣你就可以安靜的過日子。」
  歐柏偉當然不會老實說這只是追她的一個伎倆,兩個星期,是個可攻可守的時間,如果他們合得來,兩個星期會無限延伸:如果合不來,時間一到,就是最完美的抽身藉口。
  「我爺爺的身體不好,我怎麼知道……」這一點歐柏偉沒有欺騙她。
  「你家在香港有別墅?」白婕心有點不是滋味的問,「美國有沒有啊?」
  「紐約和舊金山都有。」他卻當真的回答,還特別補充,「不過,會選擇香港,不光是因為它近,重點是那是我們的故鄉,我們家是從我爺爺那一代才移居到台灣,所以親戚朋友幾乎都在香港,一年至少會回去個幾次。」
  她的反應是對天翻白眼。他這不是在害她嗎?他爺爺的舉動不單是想認識她而已,還有把她介紹給親朋好友的打算,她不相信他會不知道。
  「白婕心,如果我拜託你去呢?」他試探性的問。
  「你神經啊!我有工作。
  「可以請假啊!」
  「請假要扣錢。」
  「我出,如果只是錢的問題,那真的最好解決了。」
  「你大爺有錢,用錢砸人啊!」白婕心聽了他的話,更不高興了。「我覺得你是真的在耍我。」
  「沒人耍你!」他突然一吼。 晳
  「你少裝無辜。」
  歐柏偉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家誤會,士可殺不可辱,他說什麼都要一個清白,於是一把扣住白婕心的手腕,他決定轉身折回家。
  「你做什麼?」抓著他的手臂,白婕心不想往前的拚命向後,她可不要再進去他家
  「去找我爺爺。」他頭也沒回的說。
  「歐柏偉,不必吧!」
  「你不是說我耍你嗎?我不想枉做小人。」
  「這……」她咬了下唇。「反正我不會跟你們去度假,要去你們自己去吧!」
  他鬆開抓著她的手,開始遊說。「香港離台灣很近。」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沒好氣的撇嘴。
  「你一毛錢都不必花。」
  「你把我當成是貪小便宜的人啊?」
  「白婕心,你去了,算是做了件好事,陪伴一個老人家,你該看得出我爺爺很喜歡你,不然他不會命令全家一起度假。」歐柏偉很訝異白婕心的本事,她幾乎不費力就擄獲了他爺爺的心。
  「或許他是想趁這次的度假試探我們。」白婕心想得比較多。「他可是一隻大野豹,不是無辜的小山羊。」
  「看來你有點瞭解他了。」他微笑點頭。
  「我們玩不過他的。」
  「那你就當是一次免費旅遊。」他還在勸她。「如果是怕你的公司不准假,我去向你的老闆開口,他的辦公室是向我家承租的,所以應該會賣我個面子。」
  她聽了火氣又上來了。「你搞威脅、恐嚇啊?!」
  「我只是想要幫忙。」他一再聲明。「只是幾天而已,是個難得的機會。」
  她撇了撇嘴,心裡其實有一點點的動搖。
  「值得去的!」他繼續鼓吹。「反正你沒有任何損失。」
  「歐柏偉,你不擔心……」白婕心還是有她的顧忌。「事情愈搞愈大?」
  「我們可以從香港回來之後再分手。」他很嚴正的表示,心裡卻在發笑。「結婚都可以離婚了,更何況只是訂了婚,特別還是假的,無傷大雅的,你別想太多。」
  白婕心聽了,內心掙紮得更加厲害。
  「我爺爺不好搞,到時你隨便裝一下被罵哭或是嚇哭,然後跑回台灣,我們不是就順理成章的說再見了?」他又在拐她。
  「但我不太容易被罵哭或是嚇哭。」她認真的表示。
  「那就……想回台灣時,直接告訴我爺爺。」歐柏偉什麼都幫她想好了。
  「可以這樣?!」
  「你怕他?」
  「不怕。」
  「那不就是了。」他朝她眨了下眼。「只要對付得了我爺爺,那麼這趟旅程就沒有什麼你該擔心的,當是一次難得的經驗,錯過了,不見得有下一次喔!」
  「好吧!」白婕心完全被說動了。
  歐柏偉開心的做出一個無聲的「Yes」嘴形。
  「我想離開就離開喔!」她要他的保證。
  「拜託,那是度假別墅,不是監牢。」
  「好,再信你一次。」
  香港
  歐家的別墅位在香港的淺水灣,除了是獨幢三層樓式的洋房,還有游泳池與一個小網球場,派了專人在管理,別墅裡也有管家與廚子,還有司機、園丁,簡直就是大豪門。
  白婕心的感受是複雜的,她第一次跟這種上流社會的人往來,當然歐柏偉很清楚她的底,可是在面對歐家長輩時,她還是小心翼翼,當然她沒什麼好失去的,但如果可以,誰想面對西洋鏡被拆穿的難堪,所以她還是用著如臨深淵般的謹慎,一一面對。
  當管家陳太太把行李和她的人帶到歐柏偉的臥房時,她站在門口,久久跨不出那一步。
  「歐柏偉……」她咬牙道,他人已在房間中,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行李,這房裡就有他所需要的任何東西。「搞什麼啊?!」
  「陳太太,你可以先下去了。」他用眼神示意她閉嘴,然後開口打發掉管家。
  管家曖昧的笑笑之後,隨即識趣的轉身離開。
  歐柏偉這才把白婕心的行李和人都拉進到他的房裡,關上房門。「陳太太聽得懂國語。」
  「所以呢?」白婕心怒火高張,只差沒有拿大聲公來吼他。「你費了這麼一番工夫,只是想把我騙到香港來,拐我上床?!」
  「上床?」他露出受辱的眼神。「拐你上床?!」
  「不然我為什麼要跟你同一個房間?」
  「我們訂婚了。」
  「假的。」 蓯
  「他們都不知道,」歐柏偉耐心的解釋。「只有我們倆知道這是假的。」
  「好吧,但我們並沒有結婚,他們怎麼可以做這種安排?那個陳太太,是不是太新潮了啊?」
  「白婕心,你是活在幾世紀啊?」他涼涼的揶揄著。「你不會以為他們認為我們只是牽牽小手、一起散散步而已吧?而且一定是我爺爺下的令,不然陳太太哪敢把你的行李和人帶到我房間裡來?」
  她的肩瞬間一垮,感覺有些無助。「那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以為他已經把整個狀況說得很清楚了。
  「我們要……」她瞪大了眼睛。「一起分享你的房間?」
  「房間夠大啊!」
  「歐柏偉,孤男寡女的……」
  「你是在怕什麼?怕我會在三更半夜突然撲到你的身上嗎?」他愈說愈忍俊不禁。「放心,我還不至於這麼下流。」
  白婕心也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作,畢竟她既不是安潔莉娜•裘莉,也不是林志玲,而且以歐柏偉的條件,相信只要他一勾手指,就有一大票女人爭先恐後搶著爬上他的床,她是擔心得太多了。
  「但是只有一張雙人床。」她臭著臉說。共用一個房間是還OK,可是床只有一張。
  「這床是King Size的,睡三、四個人都沒有問題。」他指了指床。
  「歐柏偉,就算你的床大到可以睡三、四十個人,那也沒有我漕①A重點在於我絕不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她堅決的強調。「每個人都有底限的。」
  「只是睡覺而已。」
  「那我睡地上。」
  「我不能讓你睡地上。」他馬上回她。
「那你睡地上!」她回得更快。
  「拜託,睡地上很不舒服,而且現在是秋天,早晚溫差大,你不希望我感冒或是肺炎吧?」他動之以情。
  她掙紮著,可是仍然不肯讓步。「不然,你可以去睡其他房間,這麼大的別墅,一定有很多的客房,或者,我去睡客房嘛!」
  「這樣『閒言閒語』會更多!」他沒好氣的說。
  除了笑笑,歐柏偉難道還有第二條路?反正他是怎樣都不可能讓她睡地上,偏偏他房中沒有夠長、夠寬的沙發,不然他還多一個選擇。
  「先整理一下你的行李,時間已經晚了,我明天再帶你遊覽香港。」
  「其實你家別墅已經像是度假的飯店了,我一想到可以在泳池邊曬曬太陽、喝杯冰涼的果汁,然後悠哉的看本小說,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她真心的說道。
  「你也太容易滿足了。」他取笑道。
 「我又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那麼跟在我身邊,我保證你可以過得很『夢幻』。」他有些在誘惑她的提議。
  「我的腦袋還正常!」白婕心並沒有迷失。「這種日子頂多兩個星期而已。」
  歐柏偉不置可否的聳肩。目前似乎是如此,但是接著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你先洗個澡吧,我去向爺爺和我爸媽道聲晚安。」
  「我也要去!」她馬上表示。「你都去了,我若不去,不是很怪嗎?」
  「你真的融入這個角色了?」他被她的反應逗笑了。
  「我要演什麼像什麼!」
  沒想到在陌生的環境裡,自己可以睡得那麼熟,如果不是肩被輕輕的搖晃,白婕心還不知道要起床,她撐開沉重的眼皮,看著坐在床沿,英氣逼人的歐柏偉,她老夫老妻似的口吻問他。
「幾點了?」
  「十點。」
  「天啊!」這下完全的清醒,她坐正了身體。「我這輩子還不曾睡到這麼晚,你為什麼不叫我?!你的家人一定以為我是條大懶蟲。」
  「白婕心,我們是出來度假的,你神經不用繃得這麼緊,事實上,人在異地,你能睡這麼好,我還替你高興呢!」他安撫著她。
  「你真這麼想?」她還是有著不安。「你家人也會這麼想嗎?」
  「饒了我吧!你真的走火入魔了。」
  「對喔!」她有些自嘲的一笑。「我是假的,又不是真要進你們歐家的門。」
  「快梳洗一下,下來吃早餐。」他起身,準備讓她好下床。「我陪你。」
  「你還沒有吃?!」 膤
  「等你啊!」
  「歐柏偉……」她感動的看著他,再看看另一邊的地上,他打地鋪的被子已經收拾妥當,一想到自己只是來「混吃騙喝」的,她就良心過意不去。「今晚……你到床上來睡好了。」
  「怎麼?你卸除心房了?」他有些意外的揶揄她。
  「如果你真想怎樣,床上、床下又有什麼分別。」她看開了。「反正這張床夠大,分一半給你也無妨。」
  歐柏偉聳聳肩,好像她怎麼決定他都OK。
  「今天有什麼計劃嗎?」她邊跳下床邊問。
  「坐遊艇遊維多利亞港。」
  「你家有遊艇?」她邊說邊感慨。「同樣是人,同樣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為什麼你的命這麼好,我卻得在育幼院辛苦成長,是上輩子你做的好事比較多嗎?」
  「或許。」他並不駁斥這觀點。
  「你真這麼想?!」她不平了。
  「我相信命,你呢?」
  「我只知道老天不公平!」她丟下一句話。
  不知道自己會暈船,因為她並沒有坐遊艇出遊的經驗,結果歐家的人都老神在在,唯獨她,吐得七葷八素,只差沒有虛脫的昏倒。
  然而這遊港的一路上,歐柏偉非但沒有嫌棄她,反而守護著她,又是遞礞y、送水,又是為她擦白花油、餵她吃酸梅的,不知情的人,真的會以為他們是感情超好的情侶。
  歐柏偉的呵護備至,的確教白婕心感念在心。有多少男人可以陪在女生身邊看她嘔吐,幫她拍背、為她擦臉的……
  而他甚至連一句抱怨也沒有。
  他是太入戲了?
  還是,他其實有些喜歡她?
  甩甩頭,白婕心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當歐柏偉下船艙去為她張羅果汁時,歐大慶伸出手召喚她。
  忍住暈船的不適,她緩步的走了過去,因為他指了指他身邊的太陽椅,所以她就坐了下去,一無所求的人才能無慾則剛,態度從容而不卑不亢。
  「好點沒?」歐大慶關心問著。
  「好多了,爺爺。」
  「你不是懷了柏偉的孩子吧?」
  「爺爺……」白婕心忍住尖叫的衝動。「我只是暈船,我沒有懷孕,其實我和柏偉……」她差點脫口而出他們是清清白白的。「非常『小心』的。」
  「如果你懷孕了──」
  「我沒有,爺爺!」
  「一定要生下來。」歐大慶淡淡的說:「我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是很希望在死之前能看到自己的曾孫的。」
  「爺爺,聽你中氣十足的嗓音,您再撐個一、二十年沒有問題。」不是巴結,白婕心真的這麼想。
  「你覺得我說話中氣十足?」這不是歐大慶想給人家的感覺,如果他看起來太健康,孫子怎麼可能肯早早娶妻生子?
  「而且威嚴。」她直言不諱。
  「但我有很多……慢性病。」他降低著音量,想要裝虛弱。
  「藥物控制好就可以了。」
  「那你認為……」他粗聲粗氣。「我會長命百歲?」
  「搞不好超過一百歲。」她沒有心機的回答。
  「你當我妖怪嗎?」他想嚇嚇她。
  「爺爺,如果可以行動自如的過日子,那麼當個健康的妖怪也不錯,我都還怕自己過勞死,活不過三十歲呢!」她哀怨的說。
  「你為什麼過勞呢?」
  「除了正職這份工作外,我早上還兼了一份保母及做早餐的工作。」
  「講清楚!」歐大慶好奇的命令,他不知道現在還有這麼辛苦的女生。
  「一大早我得趕去僱主家裡,然後打新鮮的果汁、做三明治,再叫念小一的小男孩起床,陪他吃完早點,檢查他的書包、送他上學,這樣我的工作才算完成,所以我常常得用沖的衝進辦公室打卡。」她據實以告。
  「那小男孩的父母呢?」
  「還在睡。」
  「所以他們把小孩的責任交給你?」 虯
  「他們付了錢啊!」
  「現在社會居然成了這樣……」歐大慶有無限的感慨。「做父母的只要付了錢,就以為自己什麼責任都沒有,連孩子的生活、衣食,都可以花錢交給一個不相干的人打理。」
  白婕心雖然是賺到一份薪水,但她也覺得這樣的方式不妥,孩子才六、七歲,真正需要的是父母。
  「婕心,我可不准你這麼對我的曾孫。」他非常嚴厲的聲明。
  「爺爺……」她不敢看老人家。
  「孩子你要自己照顧,不能假手他人。」
  「我……」她能說什麼?
  「我會盯著你!」他警告。
  歐柏偉端著果汁回來了,他只聽到最後這一句話,以為白婕心被爺爺抓到什麼破綻,於是他馬上站出來挺她。
  「爺爺,婕心正因為暈船而頭昏腦脹,你就不要逼問她什麼了。」
  「誰在逼問?!」歐大慶責怪似的看著孫子。「我是跟婕心在溝通事情。」
  「溝通什麼?」歐柏偉順口問,只要沒出問題,他和白婕心不會被扔進維多利亞港,一切好談。
  「沒你的事!」
  「爺爺,婕心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你只要好好把她照顧好就是!」歐大慶撂下話。「把浮動的心定下來,想想結婚的事。」
  「爺爺……」歐柏偉又驚又楞的看著他。
  「爺爺?!」白婕心也沒有料到歐大慶會做出這種結論,整個人傻住了。難道她真的被老人家接納了?
  「或許我真可以長命百歲,做個健康的妖怪,但是,」歐大慶的視線定在她身上。「我還是想早點抱曾孫。」
  「沒問題!」歐柏偉爽快答應,然後朝白婕心眨了下眼睛。
  她卻擠不出任何一絲笑容。
  真的!
  她完全不知該如何讓這場戲收尾。
  依山面海的淺水灣,是香港最著名的沙灘,尤其是落日時分,那絕美的景致,充滿浪漫的情懷,多少情侶一起攜手共用過淺水灣的黃昏,這之中也包括了歐柏偉和白婕心這對假未婚夫妻。
  坐在沙灘上的白婕心,手裡的沙抓了又鬆開,然後又再抓起沙子,似乎心事重重,完全沒有心情欣賞眼前的落日餘暉。  
 「我爺爺到底跟你說了什麼?」本來在沙灘上漫步的歐柏偉,這會在她身邊坐下。
  「沒有什麼。」她不想談。
  「你『受傷』了?!」他關切的問。
  「不!我沒有,但我怕……」她直直地看著他。「將來受傷的會是爺爺,我們演得太逼真了,我怕他期望愈大失望愈大,到時……」
  「到時我們假戲真作好了。」
  「歐柏偉,你有點人性好不好?」她突然失控的罵他。「他是你的親爺爺,都八十歲的老人了,你還忍心這麼耍他?」
  「我……」他一時無從辯駁起。
  「你不孝順他也就算了,居然還耍他。」
  「白婕心──」
  「等他發現真相……」白婕心的心情異常沉重。「你一定要告訴他我是配合你的,我絕不是有意聯合你欺騙他。」
  聽到這裡,他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看來你喜歡上我爺爺了,像他在大家眼中這麼不好搞的老人,你真喜歡他?」
  「他是個好爺爺!」她正色的捍衛歐大慶。
  「那麼他也一定喜歡你,這算氣味相投。」
  「我……可以現在就回台灣嗎?」不想愈陷愈深,她怕自己最後無法自拔。
  「現在?!那我不知道我爺爺會找人砍你還是砍我了!」歐柏偉幽默的說。
  「我們倆很差勁、很惡劣。」她自責不已。她錯了!原以為是一石二鳥的好計,可以安撫生病的老人家,也可以幫歐柏偉擺脫逼婚的痛苦。沒想到,反而讓自己陷入困境。
  「白小姐,別婦人之仁了,晚上我父母辦了個露天Party,為了介紹你給大家認識。」
  「什麼?!」白婕心瞪大了眼睛。
  「備戰吧!」
  她現在想落跑,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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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歐家的露天Party辦得溫馨、熱鬧,有飯店外燴、沒有限制的酒類,還請了個小型樂團,可以跳舞、欣賞音樂,更可以隨意的聊天、做做關係,總之,要賓主盡歡。
  雖然心中緊張到不行,白婕心還是把自己打扮得「有模有樣」,就算是假公主,她也要自己上得了檯面,或許此生就這麼一次的風光,她要好好表現,然後留下美好的回憶。
  歐家夫婦在介紹她時,雖然沒有強調她是歐柏偉的未婚妻,但起碼態度還算友善,而歐大慶就更不用說了,他真把她當孫媳婦看待。
  沒想到這一趟香港之行會是快樂的。
  白婕心開心地吃著蛋糕。
  歐柏偉替她拿了杯雞尾酒過來,她身上的小洋裝是他陪她在台灣買的,五、六千塊而已,但穿在她身上倒是相得益彰,白婕心不是超級尤物或是動感辣妹,可是氣質不錯。
  「受得了吧?」他隨口問了句。
  「出乎我意料。
  「出乎你意料的市儈、勢利?」
  「不!出乎我預料的溫暖、有人味。」
  歐柏偉感到有些好笑的揶揄她,「白婕心,如果我只是要你體會人情冷暖,也不必動員這麼多『演員』。」
  「但是據說香港人很現實。」
  「不是每個香港人都現實。」
  「所以你們家……也不會眼高於頂?」
  「當然,我們當自己是普通人。」
  「普通?!」白婕心不以為然。「你們歐家如果算是普通人,那像我這種呢?下、下下、下下下階層嗎?」
  「不要用財富來衡量一切好嗎?」他語帶要求的表示。
  「又是一句不食人間煙火的話!」
  「別破壞今晚的氣氛,你就假裝……」他朝她舉杯。「你是我們的一份子,你爸爸有五、六口油田正在冒出石油,你是用紅酒漱口、用牛奶洗澡,你是億萬千金。」
  她不禁苦澀的說:「要用『假裝』的?」
  「你不好伺候喔!」他搖搖頭。「你和爺爺可以組成不好搞二人組。」
  「是你找我假扮你未婚妻的喔!」若嫌她麻煩,可是他自找的喔。
  「別提醒我了。」
  笑笑的想再虧個他兩句,白婕心忽然注意到有個穿著銀色細肩帶小禮服,雙峰呼之欲出的混血兒美女,正一直盯著歐柏偉瞧。
  「注意你的九點鐘方向。」她輕聲道。
  「有什麼人嗎?」他看了下後,又把注意力轉回到她身上。
  「你沒發現嗎?一個性感的波霸辣妹!」
  「有嗎?」
  「銀色細肩帶小禮服。」她微微轉過頭瞄了下,確定那女人沒有走開……不,她非但沒有走開,連盯「看到了。」歐柏偉不是很在意。
  「做她的小孩一定很幸福。」她口氣有些酸的發表意見。「一定有喝不完的母奶。」
  他仍是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
  「她在看你。」她用手肘撞了下他。
  「讓她看啊!」
  「她想釣你。」
  「我沒有興趣。」 膪
  「歐柏偉,人家態度這麼明顯,你別不解風情了。」白婕心鼓勵他。「反正我又不是你真的未婚妻,所以如果你也有那意思,就去吧!我會掩護你,這麼辣的女人,別錯過了。」
  「白婕心,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他看都不再看那個波霸一眼。「而且就算她真有那個意思,我也沒有『胃口』。」
  「但她一直在對你拋媚眼。」
  「沒感覺。」他不假辭色的強調。「想不想去跳支舞?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喔。」
  以為他是顧忌她,她不能死心的繼續遊說。「如你是擔心我,那大可不必,我會自己找樂子的。」
  「找樂子?」歐柏偉聽了表情更沉。
  「對呀!有這麼多好吃的東西和餘興節目,我不會無聊的,所以你就儘管去吧,而且我相信,只要你一個暗示,她立刻朝你走過來,在你面前寬衣解帶……」
  「白婕心,你給我的感覺像是巴不得我馬上跟對方上床一樣。」
  「我沒有!」她大聲的辯駁,旋即又氣虛下來。「好啦!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可以跟那個波霸一拍即合,那我就不會那麼對不起爺爺。」
  這丫頭……本來因為她硬要把他推給別人的不快消逝了,他很認真的說:「要是我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蘿蔔,你以為,我還用得著找你配合我演這齣戲嗎?」
  「所以……你真的沒有一點的心動?」
  歐柏偉有掐她脖子的衝動了。「你就站在我面前,而我並不認為她有那麼大的魅力讓我為她拋下你,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白婕心直到這一刻才有種深深被重視的感覺。
  歐柏偉不要波霸辣妹,他寧可跟她在一起……
  就算只是演戲,她也很感激他這麼呵護她這個假未婚妻。
  今夜的白婕心輾轉難眠。
  歐柏偉就睡在她隔壁,雖然他們之間隔著一條捲起的毯子,但是她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床墊因為他的重量而陷下去。
  她覺得悶熱,即使房裡開了冷氣。
  她覺得疲倦,可是她的大腦不讓她休息。
  於是翻過來又翻過去,她無法靜下心入眠,嘗試數羊,但是數不到兩百隻她就放棄,如果可以打昏自己……
  「白婕心,要不要我回去睡地上?」歐柏偉體貼的詢問。
  「你家有沒有安眠藥?」她不答反問。
  「安眠藥應該是有,但是……我不會建議你吃藥幫助入睡。」他坐了起來。
  「我應該累了,想睡了。」她罵著自己。
  「那就放鬆心情。」
  「我做不到。」
  「為什麼?」他看著她壓下所有的邪念,在她對他還沒有相同的感覺之前,他不想因為自己對她的渴望而破壞了兩人的關係。
  「歐柏偉,你不會有這種感覺,但是我……」她乾脆也坐了起來。
       「我覺得一切好不真實。」
  「哪裡不真實了?」
  「才來香港兩天,我甚至都快忘了我在台灣時的生活了。」她的表情有些悲哀。
  「那表示你在香港很快樂。」他滿意的一笑。
  「但是我總要回去台灣吧?」
  他明白她想說什麼,於是抓起她的手輕握。「是啊,但你不該為這種事失眠的,因為即使你失眠,又能改變什麼?」
 廢話,她當然也瞭解,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在幾天之後,將自己由他未婚妻的這個角色抽離,她發現自己愈來愈在乎他了啊!
  「不然,你嫁我好了。」他吊兒郎當,不敢太認真的說,怕嚇跑了她。
  「歐柏偉,你明知不可能!」她抽回自己的手。
  「天底下有不可能的事嗎?」
  「配你的女生絕不是我這種的。」她有自知之明,不會活在幻想世界裡。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謙虛?」他眼睛帶笑的逗她。
  「你我的世界本來就不一樣。」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但我勸你最好還是快點逼自己睡,因為明天一天會很累。」
  「我為什麼會很累?」
  「因為我們要來個香港市區一日遊。」
  「歐柏偉……」她不知道他這麼空閒,歐家的事業做得很大,他應該每天忙到昏的。「你真有空陪我玩?」
  「我在度假啊!」
  「但你……隨便找個香港導遊陪我就好了。」她口是心非,想要假裝善解人意。
  「這迫麼做,爺爺會把我驅逐出香港喔!」
  「佔用你那麼多時間,我……」
  「白婕心,再演就不像了。」他一副對她知之甚深的口吻。「如果我不陪你在香港好好的玩那麼一下,你嘴巴上不說,但你心裡面一定會埋怨我。」
  「我幹麼要埋怨你?」她當然矢口否認。「我們什麼關係啊?」
  「我也不知道。」他裝迷糊的回答。
  「我沒那麼小心眼。」
  「最好沒有!」他說著看了看牆上的鐘。「該睡了,沒有什麼比睡眠還重要的事。」
  於是兩個人同時躺了下去,捲起的毯子依舊象徵著楚河漢界,互不侵犯,好一會的沉默之後,白婕心又開口了。
  「歐柏偉,謝謝你。」
  「不客氣。」他也以同樣的方式回她。
  香港能玩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再加上歐柏偉有司機,香港本身又不是多大,於是幾個著名的觀光景點,在中環的他們就去了天星碼頭、皇后像廣場、聖約翰教堂,金鐘那邊的就有香港公園、山頂廣場,來到灣仔,有香港會議展覽中心、中環廣場。
  歐柏偉曾詢問白婕心想不想去迪士尼樂園或是海洋公園,當然白婕心是想去的,因為這可以圓了她童年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但一想到得跟一堆人排隊,一耗又是一天,於是她婉轉的拒絕了。
  中午他們在赤柱吃飯
  赤柱是個美麗的半島,集中、西文化,歷史古跡、陽光海灘於一隅,這裡還有個赤柱廣場,於二○○○年落成後,使這個由漁村演化而成的小鎮,更增添了新的氣象。
  赤柱大街近海灣一帶,聚集了多國的特色飲食,每間各具不同的風味,與三五知己在露天茶座享受美食之餘,亦可盡覽海景,浪漫又寫意,雖然歐柏偉和白婕心只是兩個人,依然快樂無比。
  好像已經養成為白婕心剝蝦的習慣,而她也習慣他為她做這件事,他剝好蝦,她就張開嘴。
  「你都不想購物嗎?」
  「買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女人都愛購物,香港是購物天堂。」
  「那也要有那個錢。
  「我會幫你付的。」
  「我又不是你養的小孩或是情婦。」她其實不想他這樣寵壞自己。「更何況衣服夠穿就可以,那麼大的物慾只會害了自己,你難道不知道很多卡奴就是這麼來的嗎?」
  「那,你難道不知道……」他剝蝦的動作停了下來,為之氣結。「我只是想對你好?」
  「你能對我好一輩子嗎?」
  「你希望這樣嗎?」
  「你能這樣嗎?」
  「我們到底是在扯什麼?」歐柏偉沒好氣的說。在這樣的美景之下,他居然沒由來的感到沮喪?「白婕心,你很會拒絕別人的好意。」
  不是她想拒絕他的好意,而是她不斷的在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對她的好、呵寵也是暫時的,她不能習慣,否則當一切回歸現實時,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下午我們去哪?」她轉移話題。
  「隨便。」他已經意興闌珊了。 様
  「你怎麼不繼續剝蝦呢?」
  「白婕心,這是普通蝦子,你應該會剝普通蝦子吧?」他生氣了,氣她踐踏他的體貼好意。
  不明白他是在火什麼,不過他很少這樣,白婕心只好安靜的吃東西,等他自己恢復正常。
  歐柏偉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什麼這麼容易受她影響,喜歡她這件事是絕對肯定的,想要追她的事實也昭然若揭,只有她這個腦袋明明該很靈光,卻就是在這事上糊塗的白婕心,一再質疑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她是豬頭!
  偏偏他又無法跟她嘔氣,因為即使他氣死,她恐怕還是不明白他在氣什麼。
  「下午去石澳。」他忽然淡淡的宣佈。 払
  「沒聽過這地方。」她眼神迷惑的表示。
  「石澳這地方遠離塵囂,寧謐、恬靜,石澳灘的面積雖然不大,但是景色優美。」因為去過幾次,所以他可以很詳盡的介紹。「海灘的右面有個臨海的石台,有楷梯可以上達,俗稱情人角,景色醉人,最適合情人們許下他們的海誓山盟。」
  「現在還有海誓山盟這種東西?!」她覺得非常稀奇。
  歐柏偉只是看著她。
  「我們又不是情侶。」她白目的又說。
  「那我們就不必在那邊許下海誓山盟!」他沒好氣的回她一句。
  「你帶很多女人去過嗎?」她非常想知道答案。
  「我帶很多朋友去過。」他才不中計。「石澳是個好地方。」
  「談情說愛的好地方嗎?」她促狹道。  「石澳左邊一個別墅區可達大頭洲,有一座橋樑相連,俗稱情人橋,大頭洲正前方是藍塘海峽,碧水澄淨,觀浪、吹海風最合適了。」他說得很動人。
  「那就去吧!」白婕心沒有異議。
  詳盡的介紹,換來不痛不癢的一句,歐柏偉氣悶的低下頭吃東西。
  「幫我剝蝦。」她忽然撒嬌道。
  猛地他抬起了頭,怒氣在瞬間蒸發。
  「拜託!」她也不想跟他交惡或是害他心情不好。「你剝的蝦比較好吃。」
  歐柏偉沒轍。
  他對她真的沒轍。
  但怪誰呢,不全是他自找的嗎?
  歐柏偉約了朋友要談生意,傍晚就出門了,而白婕心也沒閒著的替自己找了樂子,她不會游泳,但她可以在泳池裡泡泡水,然後看著滿空星斗,也是種人生的享受。
  岑芳玲平日並沒有機會跟白婕心單獨相處,這會趁兒子不在,公公和老公正在下棋,她也換上泳衣,來到泳池邊。
  「媽。」這個稱呼白婕心叫得很不自然,但是她又必須這麼演。
  「你叫我歐媽媽……」岑芳玲先試了水溫之後,優雅的下了水。「我聽了會覺得比較自在一些。」
  白婕心點頭。這樣也好。
  岑芳玲不是個嫌貧愛富的人,但是她很清楚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族的事,家世背景如果太懸殊,那麼比較受苦的會是弱勢的一方。
  「婕心,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發現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她不吝讚美的起了話題。
  白婕心只是報以一笑。
  「大家都喜歡你。」岑芳玲發自內心的說出這些話。「不只是爺爺、你歐爸爸,還有管家、廚子、司機,你的魅力無窮。」
  「我……只是做自己而已。」她謙虛的一笑。「我一向拿真心待人。」
  「很好,你一定要一直保持下去。」岑芳玲正色的對她說:「這是很難能可貴的特質。」
  「歐媽媽,你……有話要跟我說吧?」白婕心不是溫室內的小花朵,她知道現實世界是怎麼回事。
  「不是多嚴肅的話題,只是閒聊。」
  「很好啊!」 蠭
  「你不會去跟爺爺或是柏偉告狀吧?」岑芳玲試探性的問道。
  「歐媽媽,我不是兩面人。」
  「婕心,我只是……不想你受苦。」
  「受苦?」白婕心不解。「大家都對我這麼好,我沒有一丁點受苦的感覺啊!」
  「我雖然不知道你和柏偉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可是……」她突然握著白婕心的手。「歐家媳婦的飯碗不好端,你看看我這個例子。」
  白婕心只是笑笑。
  「在公公面前,我不敢多說一句話,在老公的面前,我也只是扮貴婦、扮好媳婦,我表面上風風光光,走到哪人家都稱羨,但其實一個平凡女人都比我有自主權多了。」岑芳玲說出自己心中多年的積鬱來。
  「我想我懂。」
  「你認為柏偉為什麼要先斬後奏,把你帶回家來,就說你們已經訂婚了?」岑芳玲分析。「可見他真的很重視你啊!」
  「歐媽媽,其實……」白婕心差一點想吐實。
  「你的家庭……」岑芳玲想更進一步瞭解。
  「不好。」
  「那麼如果以後你和柏偉結了婚……」
 「歐媽媽,」明白她的顧慮,白婕心反過來握著她的手。「我和柏偉不一定會有結果。」
  「我不是想拆散你們。」岑芳玲馬上聲明。
  「我知道,你只是以過來人的身份在替我們這些晚輩操心。」她微笑以對。
  「婕心……」為她明白自己的苦心,岑芳玲笑了。
  「不過,你真的不用太擔心,或許,事情自然而然就不了了之。」白婕心聳肩而道。
  「你是想告訴我什麼嗎?」岑芳玲也不是那麼的少根筋。「你和柏偉到底是不是真的訂了婚?」
  白婕心只能點頭,不能拆歐柏偉的台。
  「如果你們真訂了婚,為什麼你的語氣充滿了那麼多的不確定?」岑芳玲不禁懷疑。
  「我只是覺得……」白婕心的話轉得很快。「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所以你做了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就是,」她豁達的看著岑芳玲。「我和柏偉沒有結果,解除了婚約。」
  岑芳玲本來還不是這麼的接受這個「灰姑娘」的,但是在這一番談話之後,她對她有了好感。這個女孩雖年輕,但是明理懂事,如果她的家世……
  「婕心,我不會再多說什麼,一切就順其自然,看老天怎麼安排吧!」岑芳玲算是投下消極的贊成票。
  「歐媽媽,謝謝你!」
  「爺爺很少會對女人有什麼好臉色,他很大男人主義的,但是你收服了他。」
  白婕心還是謙虛的笑。
  「歐伯伯也覺得你伶俐、慧黠。」
  「才不!我死腦筋、頑固,又堅持己見。」
  「柏偉受得了?」岑芳玲好奇了。不再只站在兒子那一邊,她喜歡這個不做作的女生。
  「目前還受得了。」白婕心風趣的回答。
  「那就看看,」岑芳玲難得幽默。「是你改,還是他繼續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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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太平山頂是香港最受歡迎的名勝之一,登臨其間,可俯瞰山下鱗次櫛比的摩天高樓和享譽全球的維多利亞港景色,甚至可以遠眺繁盛的九龍,山頂纜車附近的獅子亭觀景台,坐擁最佳的景致。
  不只賞美景,還有購物、餐飲設計,距離纜車站十五分鐘步程的盧吉道觀,更盡覽廣達兩百七十度的壯麗風光,只要來此一遊過,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這樣的美景。
  來香港玩了五天,白婕心覺得是該畫下句點的時刻了,再怎麼開心、美好,都有Ending的一刻。
  跟歐柏偉漫步於太平山頂,享受著夜色美景時,她說出了決定。
  「明天?!」他錯愕了下。
  「明天是星期六,回台灣之後,星期天收拾一下行李,還有心情,接著星期一去上班啊!」她故作輕鬆愉快的說道。
  歐柏偉緩步走著,沒有表示任何看法。
  「是你幫我確認機位,還是我自己來?」
  「你可以交給陳太太幫你處理。
  「你……會跟我一起回台灣嗎?」
  「不會!」
  就算不會,他也不必說得這麼冷酷,好像他什麼都不在乎。
  「謝謝你這幾天……」
  「白婕心,現在就說起客套話,會不會太早了些?」不想聽的截斷她的話,他停下腳步。「你人還在香港!」
  「我怕我會忘了說。」她只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這麼早就得了失智症了嗎?」他嘲諷道。
  「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她不太高興了,總覺得這個男人最近很陰晴不定。
  「你……歸心似箭嗎?」沉默一會後,他問了。
  「總要回台灣的啊!」
  「再待個幾天──」
  「我們講好了兩星期。」她提醒他。
  「你一直在算日子?!」他訝異。
  「當你兩星期的假未婚妻,然後抵銷你修車的費用,這是說好的,我已經履行了我的義務,你也要實現你的承諾。」她不想再騙人了,所以也絕對不允許他「討價還價」。
  歐柏偉不知道自己那麼多的心思是用去什麼地方,他以為自己終究可以讓她動心,讓她知道他對她的那份感覺,結果全是徒然。
  「所以你的意思是,明天過後,咱們兩個互不相欠?」他瞇起眼問她,隱忍著怒氣。
  「當然了!」她語氣非常肯定。「這是你答應過我的,不是嗎?」她可不想良心不安了兩個星期之後,還要背著那筆債務過日子。
  歐柏偉又開始邁步,但是他的每一步都帶著怒氣,還有種被撕裂的痛楚。
  「你家人……暫時不會再逼你結婚了吧?」她小心翼翼的問。
  「已經不關你的事了!」他冷冷回了一句。
  「你不高興?」
  「我『很好』。」
  「你一副……」她想著貼切的形容詞。「想要把我踢下山腳的感覺。」
  「被你看出來了。」他沒好氣的回她。
  「你到底在不爽我什麼啊?」她拉了拉他的手臂。
  「白婕心,你是沒血沒淚,還是無情無義?」
  「這麼重的話……」她嘟著嘴抗議。
  「這些天對你沒有任何的意義嗎?」
  當然有,這幾天對她而言,是個永生難忘的記憶,她不曾有過這種被重視、被疼愛的感覺,不管是歐柏偉的家人,還是他,都讓她感到溫暖、不捨,可是終究要曲終人散的,她不能讓自己沉耽下去。
  「有!」她誠實面對自己的感覺。「然後呢?」
  「你沒有喜歡上我嗎?」他直接的問:「難道你不想延續這份緣份?」
  「我沒那資格。」別過臉去,白婕心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她也要掂掂自己的斤兩,他是歐氏集團的接班人,而她,不過是個家裡有負債,還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女孩,兩人之間是雲泥之別。
  「這算什麼爛藉口?!」
  「這是事實。」
  「我爺爺和爸爸、媽媽,你這一陣子也接觸到了,他們沒有那麼勢利。」他扳過她的肩頭。「如果你肯跨出你那一步──」
  「然後戰戰兢兢的過日子嗎?」她介面道。
  「你在講什麼?」 勹
  「你知不知道台灣現在流行狗仔文化,如果我們……如果我們真有什麼下文,我的祖宗十八代和我這一輩子的所有大小事大概都會被挖出來。」她不想活在顯微鏡底下。
  「就算會如此,那也只是短暫的。
  「你不是我,你的『短暫』可能是我一輩子的陰影。」她幽幽的表示。
  歐柏偉無言了
  白婕心怎麼會不掙紮?她當然喜歡他,可是她必須為自己設一個停損點,他是超級績優股沒錯,問題是,她的本錢不夠雄厚。
  「回去吧,我想先整理一下行李。」事情發展至此,她也沒心情欣賞美景了。
  「隨便你!」丟下一句話,他頭也不回的邁開大步走向停車的地方。
  最後一夜,歐柏偉自己主動睡在地上,他無法忍受白婕心明天就要走出他的生命的事實。他知道她不是在做樣子,她真的超理性,在這現實的社會,她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
  白婕心一個人躺在大床上翻來覆去,同樣也睡不著,她覺得她和歐柏偉好像是對在鬧彆扭的夫妻,但其實他們什麼都不是啊!
  「你睡了嗎?」她看著天花板問道。
  他沒有回答。
  於是她兩個翻身,趴在床沿,然後低下頭看著打地鋪的他,雖然他雙眼緊閉,但是她確信他沒有睡著,因為他的每一個呼吸都帶著一種摻雜怒氣的急促。
  「你明明就醒著。」她語帶埋怨。
  他還是不理她。
  「不要裝睡了。」她伸出手去搔他腋下,想要逗他睜開眼。
  但他不為所動。
  「你不怕癢啊?」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興奮,她搔得更加起勁。「我不相信!」
  歐柏偉當然會怕癢,他又不是機器人,但這會怒氣已蓋過一切,他強忍著,不想理這個沒肝沒肺的女人。
  「不會吧?」白婕心本想適可而止,乖乖轉身睡覺去,畢竟,都最後一夜了,明天他倆要分道揚鑣,可是他的「不動如山」令她不信邪,非要逼他豎白旗投降不可,於是她搔得更加起勁。
  「夠了!」他閉著眼,冷冷的拋出一句。
  「受不了了?」她得意。「我就不信你多──」
  她話還沒說,已經被他扯著手臂,從床上拉了下來,她整個人跌到他身上,而且還呈大字形的趴著。
  歐柏偉呆了。
  白婕心也是。
  他們四目相交,手腳幾乎纏在一起,緊密的貼在一塊,對這樣的意外,他們彼此都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如果不是身體已起了生理反應,歐柏偉不會那麼快速的推開她,他多想留她在他懷裡,多溫存那麼一下。
  「滾開!」
  「我又不是故意掉下來的。」被他一把推開已經很沒有面子,又再被他這麼一吼,白婕心難過得差一點掉下眼淚。
  「誰教你搔我的癢!」   「是你拉扯我的手臂。」
  「你起的頭!」
  「我是想要美好的結束。」
  「結束什麼?」他兇惡的說,掩飾住身體的異狀。「你乖乖睡覺不就好了。」
  「你對我那麼好,我不想這最後一夜……」
  「怎麼?你要獻身嗎?」故意曲解她的話,他當然知道她的出發點,但他也有情緒,如果她乖乖睡她的,他頂多是生生悶氣,偏偏她又要來撩撥他。
  「什麼?!」她馬上站起身,一副要跟他拚命的樣子。「你在說什麼?」
  「不然,你碰我做什麼?」
  「我是搔你癢。」
  「你可以那麼隨便的搔一個男人的腋下嗎?」他冷聲指責。
  「我……」我沒想那麼多。
  「你是在引誘我嗎?」他再問
  「不是!」她頓足。
  「那就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他背過身,有種言盡於此的意味。
  「歐柏偉……」她有股想要拿東西砸他的衝動。「你是把我當什麼了?我只是想要表現友善而已,你居然敢說我想引誘你拉你上床?!你下流!」
  「是我下流,還是你沒有分寸?」他不耐煩的轉過身來。
  「你是在逼我出去嗎?」她已經要動作了。
  「我出去!」他吼道,站了起來,而慾火早被勃發的怒火給取代了。「我也不想再跟你待在同一個房間裡!」說完,彎下身拿起枕頭。
  「我也有同感。」她不甘示弱的嗆回去。
  「希望天快一點亮。」
  「對!我才可以快點離開!」
  第二天早上,當歐柏偉臭著臉敲門,他只見白婕心的行李已打點妥當,再看看她,眼眶底下儘是黑眼圈,看來她可能氣到一夜都沒有睡好。
  無奈的歎了口氣,他決定放下身段,好好的安慰一下她,告訴她沒事了,經過一夜,他多少想通一些事,她只是自卑才如此抗拒接受他的感情,既然如此,那他也不要再逼她,否則欲速則不達。
  白婕心的氣顯然並沒有消,她冷冷的指了指她已經疊好,整整齊齊放在床上的衣服,還有鞋子、皮包。
  「還你。」她骨氣十足的說。
  「你可以留下。」他淡道。
  「不必了,我自己有衣服。」
  「如果你不要,我會叫陳太太全部丟掉。」他以為這樣她會捨不得。
  「那就全部丟掉。」她爽快的說,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這不是歐柏偉想要聽到的話,只要白婕心給他一個好臉色,他會對兩人的未來更有信心,但她的態度總讓他感到很挫敗。
  白婕心不是沒有離情,如果他剛剛進門時是一臉的歉意,她也不會再跟他嘔氣。
  「丟就丟。」他也很乾脆。
  「可以出發了嗎?」他冷淡的口吻讓她覺得受傷,深吸一口氣要自己別在意,她啟口問道。
  對於她一副急著撇清關係的態度,歐柏偉很難叫自己不動怒。「不用跟任何人道別一下嗎?」
  「我以為你不會准我這麼做。
  「為什麼不准?你當我是什麼?」他的怒氣是直線上升的,想要降都降不下來。「你以為我會在這最後一刻搞砸一切?」
  「所以你還是怕搞砸。」她輕聲道。
  「不然呢?白演了這一齣戲?」
  「所以你一直是在演戲?」曾經以為他是拿真心在對她,是真的喜歡她,渴望呵護她的,原來,還是為了家人的逼婚。
  「我……」
  她總有本事教他百口莫辯,他對她的一切都不是在演戲,但這要怎麼向她解釋?只怕他一說,她會躲他躲得遠遠的,避免跟他有什麼牽連。他不禁感到好笑,他的家世明明是無往不利的好條件,怎麼反倒成了她不敢跨越的阻礙?
  白婕心點點頭,一副清醒過來的模樣。
  「謝謝你……沒有騙我。」她竟心平氣和的感謝起他,心中再加一句:還好她沒有傻傻的抱著希望,以為王子真的看上她這個灰姑娘。
  歐柏偉啞巴吃黃連,更加氣悶。
  「可以去找爺爺了嗎?」她問。
  「說得好像我爺爺真是你爺爺似的。」他只能把對自己的氣往她的身上出。
  「行!我叫他『歐老先生』可以嗎?」她火大了。
  「隨你高興。」
  歐大慶看看這一對年輕人,即使他老眼昏花,但是也感覺得出他們小倆口在鬧情緒,兩個人不肯直視對方,而且好像中間隔了道台灣海峽。
  「婕心,怎麼不再多玩兩天?」
  「我要上班啊,爺爺!」雖然賭氣說要叫歐大慶「歐老先生」,但那畢竟是氣話,她還不至於真的這麼不知分寸。
  「現在還這麼敬業的年輕女生不多了。」
  「做人要靠自己,所以保住工作很重要。」白婕心回答,事實也是如此。
  「等你和柏偉結了婚,可得放下工作在家相夫教子,孩子不能請保母,要自己帶喔!」歐大慶有他的堅持。
  「爺爺,你想得太遠了。」歐柏偉插話,怕這話把白婕心嚇跑。
  「我不能想那麼遠?」歐大慶擺明是要教訓孫子給白婕心看。「你是說,我活不到那麼久?」
  「爺爺!」歐柏偉冤枉的出聲。
  「我可以長命百歲,婕心說的。」說著看了看白婕心,跟她交換一記眼神。
  「你當然可以!爺爺。」她點頭。
  歐柏偉這會覺得自己好像是外人,好像白婕心才是他爺爺真正的孫女。她就是有這個能耐,能令任何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接受她、喜歡她。
  「等我也回台灣後,你要常來陪我。」
  「爺爺,我不能給你任何保證。」
  「那你和柏偉就快點把婚事給我辦一辦。」歐大慶發出命令。「愈快愈好。」
  「爺爺──」歐柏偉忍不住又要插嘴。
  「柏偉,我現在是跟婕心說話。」
  「對!但你真正的孫子是我。」歐柏偉有些吃味強調。「請你尊重一下我,尊重我們,我們並不想這麼快就結婚,結婚是大事,要好好從長計議的。」
  白婕心低低的發出一道冷哼。
  「婕心,你不同意嗎?」歐柏偉轉頭看了她一眼,故意這麼問她。
  「我當然同意。」她回他一個假笑。「一失足成千古恨,婚姻不是兒戲,絕不能當扮家家酒似的。」
  「很好,我們有『共識』。」
  「當然了,不然我們怎麼會『訂婚』。
  歐大慶那張滿佈皺紋的臉上,正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年輕真好,每個人都該有個可以跟自己一起攜手人生的伴侶,如果老伴還在,他的人生就真的圓滿了。
  「柏偉、婕心,我很高興你們這麼有默契。」歐大慶笑道。
  兩人互看了一眼,其中的電流火花,只有彼此明白是什麼意思。
  「好了,你們去趕飛機吧!我們台灣見了。」歐大慶已經在計劃婚禮上他該穿什麼、說什麼。
  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歐大慶,白婕心忽然一個箭步,伸長雙臂,擁抱一下坐在太師椅中的他,她是完全的真情流露,沒有一絲虛假。
  「爺爺,你要保重喔!」她哽咽的叮嚀,眼眶一紅,只差沒有哭出來。
  「傻女孩……」他也回抱了下她。「我下星期就回台灣了。」
  「反正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她又哭又笑的強調,這才放開了他。
  「你怎麼這麼多愁善感啊?」歐大慶感到好笑的取笑她。
  「你答應我了喔!」
  歐柏偉看著這一幕,真不知道自己是該抱她還是該打她一頓。情況根本無法收拾,如果爺爺知道他和白婕心一出這個別墅大門可能就要一拍兩散,那爺爺會親手宰了他的。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歐大慶安慰她。
  「爺爺,我會永遠記得你。」
  「你這孩子……」
  歐柏偉只好拖著白婕心,不然這一場戲怕落不了幕。「爺爺,婕心還得去向爸媽告別。」
  「走吧!大家都很快會再見。」
  「走啦!」歐柏偉催促她。
  「小力一點啦!」
  「你是在演八點檔嗎?」他消遣她的說。
  「我捨不得爺爺啊!」
  「等一下你是不是也要捨不得我爸媽?」來到爺爺的門外,他隨即嚴聲警告她,「白婕心,你難道不知道我爺爺會當真,我希望你適可而止就好。」她捨不得其他人,唯獨對他這麼絕情,他氣到一時口不擇言。 )
  「是你要我好好配合,演完這齣戲的。」她提醒他。
  「所以你剛剛跟我爺爺……是在演戲嘍?」他不敢相信,這陣子的一切,她都只是假情假意。
  她不回答。
  「說話啊!」
  「不用你管,你也不需要知道。」
  「你……」他激動的雙手握拳,很想捶牆壁。
  「趁我還想演,快點去跟你父母道別吧!」
  歐柏偉忍了下來。
  反正,戲還沒有結束。
  在香港的赤臘角機場,歐柏偉和白婕心沉默的一起辦登機手續。
  拿到登機證後,白婕心急著要去驗證,出境,她要趕快離開歐柏偉,從他的眼前消失,然後從此一刀兩斷。
  但是歐柏偉再一次的扯著她的手臂,當離別就在眼前,火氣也就沒有那麼大,想到她剛才可以跟他媽那麼自然的道別擁抱,而他媽居然一點也不排斥,他嚇了一跳。
  難道他媽也被白婕心收服了?!
  「飛機會等你的,你急什麼?」
  白婕心本來就不想跟他當仇人,要不是他昨晚惹怒了她,她是很想跟他好聚好散的,畢竟她對他並不是像表現出來的那麼無所謂。
  「要握手道別嗎?」她開玩笑的說,眼睛瞄了下他扯著她手臂的手。
  歐柏偉收回自己的手。「我沒有想要跟你握手道別,你想太多了。」
  「好!算我自作多情。」她故作大方。
  歐柏偉知道該管管自己的舌頭,明明他不是要說些不中聽的話,但是離別在即,想到她的狠心……
  「就到這裡了?」他一語雙關,別有所指。
  「到這裡了。」她給了他答案,但心裡超酸、超痛的,他居然說放就放。
  「一路平安。」
  「只飛八、九十分鐘而已。」
  「你就不能坦率接受我的祝福嗎?」他為之氣結。
  「那就再見了。」她心一橫,決心立刻就走。
  歐柏偉禮貌性的揮了下他的手。還沒有結束呢!
  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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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台灣
  白婕心不知道自己這兩個星期是怎麼過的,從香港回來,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她覺得已好久。
  萬分不願意是以那樣的方式跟歐柏偉「說再見」,畢竟他們在香港有不少美好的回憶,還有爺爺,他一定會想為什麼她不曾去看他,歐柏偉得找什麼樣的理由去安撫老人家和他父母呢?
  無聊!
  她替他擔這個心做什麼?他會P謝她嗎?如果他對她有心,他為什麼不出現呢?
  上班少了衝勁,為了不再趕打卡,也為了那個小孩的將來,她辭去了早上的兼差,而且留了封信給那對父母,希望他們好好照顧孩子,因為成長只有一次,錯過了,再也不會回來。
  天啊!她是在多愁善感什麼?
  但是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在認識歐柏偉之前,她腦子裡想的是怎麼可以多賺一點錢,讓日子可以更好一些,甚至可以有能力去幫助父母解決一些負債,可現在,她想的是歐柏偉。
  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
  偶爾在路上看到很神似他的人,她還會不著痕跡的跟過去看個仔細,從來她不會做這種蠢事的,然而現在……
  她愛上他了嗎?
  曾經幻想如果他再回頭找她,她會怎樣,一開始她是想給他吃閉門羹,過個幾天,她覺得自己會吊吊他的胃口,再又幾天,她可能要他給她幾天考慮,現在呢?如果他出現……
  她會滿心歡喜的飛奔到他的懷裡。
  可他會再出現嗎?
  她真的沒有把握。
  歐柏偉回來台灣已經十天,他多得是去找白婕心的機會,但是他沒有,他只是暗中觀察著她,發現到她的腳步慢了,臉上的活力沒了,那種渾身是勁的感覺消失了。
  是因為他嗎?
  不想再碰一次釘子,以他歐柏偉的條件,他大可以給自己挑上成千上百名門淑女,但他獨鍾情於她,向她使出渾身解數,還到香港度了假,結果呢?
  不想再讓自己的心任她踐踏,如果這份感情是他單方面的,他寧可……放棄。
  至少目前他要暫時放棄,他想知道白婕心對他有多少的真心。
  她可以那樣的擁抱他爺爺、他媽媽,卻連跟他社交性的道別一下也不肯,那好,如果她撐得下去,他也可以!
  一直這麼跟自己洗腦,他要等,也必須等,時間可以沖淡很多事,也可以證明很多事,他要再給自己一些時間。
  崔國健已經喜歡白婕心好一陣子,但是怕辦公室戀情會承受莫名的壓力,更伯被拒絕,會連同事都做不成,所以他一直不敢表態,可她最近的模樣讓他無法不憂心,她消沉、落寞,而且沮喪。
  以為她去香港玩了一趟,充完電回來之後,會更有活力、拚勁,但不是這樣,她整個人變得懶洋洋,好像沒有任何事能引起她的興趣。
  崔國健不能忍受。
  他告訴自己必須跳出來了。
  走到白婕心的辦公桌邊,他再也不想去理會週遭的目光,男未婚、女未嫁的,辦公室戀情又怎樣?
  「你今晚有沒有事?」 ?
  白婕心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是業務部的悍將,跑業務功力一流,很受老闆的器重,長得也很體面,是公司單身女性員工的頭號目標。
  「幹麼?是想情商我留下來加班幫你處理弄不見的業務報表啊?」她開玩笑的詢問。
  他略微侷促的搔頭。「我請你看電影。」
  「看電影?!」
  「你不喜歡看電影?」
  「也不是,只是……」她不明白。「你沒事請我看電影做什麼?又不是我的生日,也沒有什麼值得請我看電影的理由。」
  「那麼追你可不可以?」他單刀直入的宣告,不怕被旁邊的同事聽到。
  「追我?!今天是愚人節嗎?
  「愚人節才可以追你?」
  「不是。」她沒有把他的追求當一回事,因為他們已經當了一年同事,如果他真想追她,只怕早就行動了。「你和人打賭了?」
  「打賭什麼?」 飽
  「如果我答應跟你去看電影,你能贏到多少的賭金?」她雙手環胸,有點把崔國健當是哥兒們。「記得分我一半,不過電影票錢可以省下來,就說我們去看過電影了,隨便挑一部院線強片矇混過去。」
  崔國健知道她沒有男朋友,而且也不知道她是真遲鈍還是裝傻,總之曾經有幾個男同事對她展開追求,但後來都不了了之,久了,也沒有人再向她示好,不過既然下定決心追求她,他就有打硬仗的心理準備。
  「跟我出去一下。」他要求。
  「上班時間?!」
  「耽誤不了你幾分鐘,只是跟你談一談。」
  她吐了口氣,雖然不是很想動,但是發現週遭同事已經投來看好戲的目光,她還是站起身來。
  崔國健領頭走到樓梯間,他手扠在腰上,一副要跟她攤牌的氣勢。
  「你真的不懂?」他劈頭問她。
  「我當然懂!」 鋃
  「我要追你。」
  「你在開玩笑。」
  「我不是!」他很認真的強調。「白婕心,我沒跟人打賭,我不是開你玩笑,我是百分之兩百想要追你啊!」
  「你沒發燒吧?」她仍然沒有當真。
  「你想氣死我?」
  「昨夜的酒還沒有醒?」
  「我昨天一下班就回家,沒有任何應酬!」
  「那你八成是太早睡了,腦筋不清楚。」她替他找到了完美的解釋。
  「你是想考驗我的耐心嗎?」崔國健不想跟她大小聲,而且他都決定要追她,說什麼姿態都要放軟。
  「不是,你的話不合理。」她慢吞吞的說。 圏
  「追你不合理?!」
  「你是今天才來公司上班的嗎?」她舉出自己認為不合理的地方。「你是今天才注意到公司裡有白婕心這個職員嗎?」
  「不是!」他坦白的說:「我早就注意到你了。」
  「那為什麼現在才想追?」
  「因為……」他的音量降低了。
  白婕心沒有催促他,像是等著他自己承認這是一場玩笑。
  「因為我再也看不下去你的消沉,之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他豁出去了。「以前的你笑聲很大、說話有力,一出現,就給人活力與一種生命的展現,可是現在……」
  不知道這個粗線條的男人可以觀察得這麼入微,她真是太小看他了。
  「我已經偷偷喜歡你一段時間了。」他不怕被拒絕的告白。
  「崔國健……」她感慨的輕歎。
  「知道我要追你不是玩笑了吧?」
  「你不要浪費力氣了。」她苦口婆心的勸道:「我們當同事比較好。」
  「誰說的!」崔國健不服氣的抗議。
  「我……」
  「反正我已經把話撂下來,你自己看著辦!」 癤
  確信自己沒有闖紅燈,因為她已經有了上次慘痛的教訓,她現在騎車是小心翼翼,把小綿羊當成是腳踏車來騎,但是一道刺耳的煞車聲響起,她馬上也煞了車,心中祈禱不要撞上她,千萬不要。
  還好!
  離擦撞還有些微的距離,在最後一秒,對方煞住了車,一切平安!她一定要找個時間去行天宮拜拜才行。
  停好摩托車,她下了車,就算沒有任何的擦撞,她也要好好的罵罵對方,但是當她看到是一輛保時捷,而且開了車門走下來的是──
  歐柏偉。
  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轉身想逃,反正又沒有真的發生什麼事故,可是……
  她逃什麼逃啊?!
  是她的錯嗎?
  於是她冷下臉看著歐柏偉朝她走來。
  「你會不會開車啊?!」她裝作不認識他的說。
  「我撞到你了嗎?」他回嗆。
  「只差零點五公分。」
  「那我技術還真好。」
  「歐柏偉,你是怎樣?!在大馬路上練習你的開車技術?還是又想製造事端?」
  「製造事端?」
  「好找人再假扮你的未婚妻啊!」她語帶奚落的提醒他。
  「白婕心,那招已經老了,我用過了。」歐柏偉不甘示弱,誰說女人的舌頭比較毒,男人也會說狠話。「你這輛破摩托車該壽終正寢了,不要再騎出來嚇人。」
  一句想念的話都沒有。
  一個示愛的動作都沒有。
  白婕心不願意相信這真是一個意外,不可能有這麼多的意外,歐柏偉一定是在給自己製造機會,他一定是。
  「那現在又怎樣?」她決定若無其事,看他要怎麼玩下去。
  「我沒有撞到你。」
  「所以呢?」
  「你把你的車騎走,我把我的車開走。」
  「就這樣?!」
  「不然又怎樣呢?」他也在等她示弱,給他一個訊號。
  「你……」白婕心想要騎上她的小綿羊,然後直接去撞他。他怎麼說得出這麼沒有人情味的話,難道他們在香港的一切都是「船過水無痕」嗎?那這陣子為他患得患失的自己還真像個傻瓜。
  「隨便你!」丟下這一句話,她轉身要走。
  他的反應是扣住她的手腕。
  「難道你沒有話要對我說?」換他問她。
  她沒有回頭,不想讓他看見她受傷的神色。
  「白婕心,回頭看我。」
  她不想如他所願。「憑什麼?你是我的誰,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扭過頭想扳開他的手。
  這一剎那瞧見她微紅的眼眶,歐柏偉整個人呆了,然後慢慢有了變化,他的眼神漸漸的柔和,表情不再冷硬,而是不自覺的放鬆了肌肉,連扣著她手腕的力道也像是在安撫輕握,氣氛完全不同了。
  白婕心察覺到了。
  停下氣呼呼的動作,她仰頭看著他,表情也變得柔和像是一個渴求愛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無法再偽裝,她已經把他給放在心上了。
  兩人就這麼一直的凝視著對方,忘記了自己身處車陣中,旁邊有一堆的司機在按喇叭。
  「婕心,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他幽幽一歎。「你告訴我。」
  「我想你!」她突然說。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因為傷神,所以他沒有注意到她所說的話。「爺爺一直問我你為什麼下來,他──」
  「我愛上你了。」她又說。
  「連我媽……」歐柏偉總算聽進去了,他的手不再扣住她的手腕,反而是緊緊的抓著她的肩。「你剛剛說什麼?」他害怕是自己產生幻聽。
  「我愛你。」她很小聲的又說一次。
  「你確定你……」他還有點不敢相信。
  「你當我是那種沒事尋人家開心的人嗎?還是傻得連喜歡跟討厭都分不清楚,」她有些沒好氣了。  「所以不是我誤會,也不是我聽錯了?」
  「對啦!」
  猛地一把抱起她,這不是歐柏偉預料得到的結果,他只是想要再看到她,再跟她說話,抱著她興奮的轉了好幾圈,他由衷的感謝起上帝。
  跟歐柏偉一起坐進他的保時捷,當兩人稍稍冷靜下來之後,他們還是要把一些事聊開,彼此相愛,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你什麼時候發現你是愛我的?」歐柏偉撥弄著她垂落在耳際的髮絲,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其實我早就對你動心了,只是死不承認,回來台灣之後,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才肯正視自己的心情。」她招供。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連絡?」
  「歐柏偉,我有這麼厚臉皮嗎?」她抗議。
  「這算厚臉皮嗎?」
  「我是女生耶!」
  「那如果今天沒有這樁意外,你會怎麼樣?」他又再假設。
  「我們上班的地方在同一幢大樓……」
  「你指望不期而遇?!」
  「我期待順其自然。」
  「婕心……」他忍不住要數落她。「承認你愛我是件那麼難的事嗎?」
  白婕心本來並不想跟他算帳的,因為那表示她不夠大器,但既然他一直認為是她的問題,她總要為自己扳回一城。
  「那你對我說過你愛我嗎?」她要跟他一筆、一筆的好好算。 |滎
  「我是愛你的啊!」
  「你說過嗎?」這可是兩碼子事。
  「一定要說嗎?」
  「不然我怎麼會知道。」
  「其實早在我們發生擦撞事故之前,我就已經注意到你,而且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臉的憐愛。
  「真的、假的?」她興奮的追問。
  「我們在同一幢樓上班,偶爾會看到你沖得飛快,像是參加百米競賽。」
  「怕遲到啊!」 
  「後來我就叫司機把車停在大樓門口,直接由一樓搭電梯到辦公室,希望可以碰到你。」他一五一十全招了。
  「你心機真重,為什麼不直接表明態度啊!」她推了他的肩膀一下。
  「我怕你當我是登徒子。」
  「有這麼帥、這麼迷人的登徒子嗎?」她向他撒嬌,把他捧上天。
  「既然我這麼帥、這麼迷人,白小姐……」他揶揄她的說:「你為什麼沒有注意到我?」
  「我說過我趕時間!」她不得不喊冤。「遲到要扣錢,我趕打卡都來不及,那還有精神去留意身邊是不是有帥哥?」
  「你一早是在忙什麼?」他好奇。
  她說出了她之前的兼差,雖然現在已經辭掉,是少了一份收入,但至少她的精神可以輕鬆一些。
  「我不知道你這麼辛苦……」他心疼的道。
  「所以你說我會不會去留意身邊是否有像你這號的人物。」她輕鬆以對。
  「我保證你以後不必這麼辛苦。」
  「為什麼?」 㦸
  「因為我會照顧你。」他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則,但是適度的接受自己男友的照料,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吧?」
  「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無功卻受祿的人嗎?」她要講清楚。
  「這我們慢慢再談。」
  「我不會拿你的錢!」她強調。
  「即使在嫁給我之後?」他揶揄。
  「誰談到了結婚?」她反射性的回答,她這輩子沒有一秒鐘幻想過自己會嫁進豪門。
  「白婕心,你又在鑽什麼牛角尖?」
  「這不是鑽牛角尖,而是……」
  「我們只談戀愛嗎?」他口氣欠佳的。「只是風花雪月一番啊?」他當然知道現在就提到結婚有些言之過早,畢竟他們才剛互表心跡,可是他對她是認真的,如果沒有意外,他是很希望跟她有個結果的。
  她沒有表示看法,只是心中一沉。
  他看她這樣子,正想要好好的開導她時,她馬上換了個表情,成功的避掉總要面對的問題。
  「爺爺好嗎?」她關切的問。
  「他每天都問我你什麼時候去看他。」
  「你怎麼回答?」白婕心想要知道的,她要知道歐柏偉是怎麼去哄他那個難搞的爺爺。 饀
  「你很忙。」
  「就這個理由?!」
  「好理由啊!」
  「爺爺就放你一馬了?」
  「不然呢?拿槍逼我?」他有些抱怨的說:「爺爺精得要命,他自己會看情況,你以為他那麼好騙?」
  「你爸、媽呢?」
  「樂見其成。」
  「是喔!」白婕心有自知之明,她知道未來絕不是一條康莊大道,灰姑娘的故事翠竟是童話,他和她能不能走到最後,沒有人知道。
  「婕心。」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加油。」
  她淡淡一笑,眼露憂色。
  「幸福會來到我們身邊的。」他超有信心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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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因為白婕心生日當天,歐柏偉人要到澳洲談一筆大生意,所以他提前送了她一隻LV二○○八年的秋冬包,他以為這禮物會教白婕心興奮到不行,畢竟這類的夢幻逸品,一向是女性們的最愛,是她們想要帶進棺材裡陪葬的。
  但是白婕心反覆的把包包翻來翻去,看了又看,眉頭一皺。
  「你剛剛說這個包包多少錢?」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她不相信。
  「我是VIP,打了折之後是九萬三千元左右。」他報出價錢。
  「新台幣?!」她再次確認的問。
  「不然是日幣、韓幣嗎?」
  「你花了我三個多月的薪水,只買了一個包包?」如果不是在公開場合,她會把包包扔回他身上。「可以退嗎?歐柏偉,我還沒有背過,可以拿去退嗎?」
  「婕心,好東西可以用一輩子。」
  「但這根本是奢華。」
  「我以為每個人都愛LV。」
  「我也以為每個人都會先顧到生活,再想到奢侈品,當然……」她搖搖頭,也不是很想怪他的。「你沒有這種煩惱。」
  以為她是不習慣收到這種昂貴的禮物,他安撫性的拍子拍她的手背。「你的生日嘛,我人不會在台灣,所以──」
  「那你在澳洲買個無尾熊的布偶給我就好了。」
  「一個布偶就能打發你?」他開玩笑的取笑道。
  「不然你以為我多貪心?」
  「婕心,我只是想要對你好。」
  「當時你要我假扮成你的未婚妻,然後帶我去臺北一○一購物時,我沒有表示過我對這些精品的態度嗎?」她試著跟他溝通。
  「情形不同。」他下巴一揚。
  「什麼意思?」
  「當時我們沒有相愛。」
  「所以當我們相愛之後……」白婕心有些被刺傷的。「我就會變得愛名牌?」
  「婕心,我買得起。」
  「你當然買得起,但我還是買不起啊!」
  「我會送你。」他一再有耐心的安撫她。
  「你一定要把我變成像是你的寵物那樣嗎?」她把包包放回LV的精品袋子裡。「去退吧,或者你轉送別人好了。」
  「你不覺得你太矯枉過正了?」他不知道送個LV包包居然會令她如此無措。「頂多下一次我不再送你名牌。」
  白婕心還是沒有收下的意思。
  「買名牌包其實是種投資,會有增值的空間。」他還在說服她,只差沒有跪下來求她接受。
  「那把錢存銀行啊!」
  「現在是負利率時代,錢愈存愈薄,利率低到根本趕不上通膨。」他順便給她上一堂財經課。「雖然投資有風險,不過把錢放銀行的是笨蛋。」
  「我是笨蛋。」
  「婕心……」歐柏偉不知道她這麼頑固。
  「把錢放銀行至少安全、可靠。」
  「那你一輩子都別想靠利息致富。」
  「我並不想當什麼富人啊!」
  「我們是在抬槓嗎?」歐柏偉覺得再說下去,搞不好兩人會當街大打出手。「我只是送你一個LV包,又不是買了一艘遊艇或是私人飛機給你,只是一個生日禮物,沒那麼嚴重吧?」
  本來以為他們的觀念不會差太多,但是愈熟,她才發現兩人的金錢觀差異太大,他是不把錢當錢看,而她……是把錢當命看,她深知負債的後遺症。
  歐柏偉不會懂。
  「婕心,你就開心的接受,然後回我一個熱吻就可以。」他雙臂張開,很率性的要求。
  她沒有動。
  「一個熱吻換一個名牌包,划算。」他朝她眨著眼睛,鼓勵著她。
  「我絕不會為了一個名牌包出賣我的初吻。」
  「婕心……」歐柏偉知道她保守,但她也保守得過了頭,唇不讓他碰,身體不讓他摸,她一直認為要到有結婚這樣的計劃,才會開始考慮一些比較親密的事,而他只能尊重。
  一直心中就有種隱憂,白婕心知道她所熟知的世界和歐柏偉的不同,他們雖然相愛了,可是……
  「把包包送給你母親吧!」她建議。
  「你一定要這麼固執?」
  「我不想背一個近十萬元的包包上下班、騎小綿羊,萬一又有什麼擦撞事故,我可能會先保護包包。」這是實話。
  「下不為例?」他跟她商量。
  「不!我的生日我只要一個無尾熊抱偶。」
  「我才不會這麼小兒科。」
  「那才是我想要的!」她再次強調。「無尾熊布偶。」
  不知道她到底在堅持什麼,他面露慍色。「一定要搞到這樣嗎?」
  「原則。」
  「你這輩子都不用任何名牌?」
  「我有能力靠自己買時,我會考慮。」
  歐柏偉不想吵架,難得跟她走到這步,如果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吵架上。那也太不值了,他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妥協了。「好吧!我就收回送我媽。」
  「要記得無尾熊布偶喔!」
  他不吭氣,只是靜靜喝起咖啡,他在想,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坦率的接受他對她的心意?
  好不容易盼到歐柏偉由澳洲返回台灣,白婕心卻接到電話,要她陪同他一起出席一場企業家的慈善晚會,本來她打死都不想去,但是她想念他,想立刻跟他相聚,於是點了頭。
  即使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但在這群衣香鬢影的名媛淑女之中,她還是寒酸的,再加上沒有珠寶首飾的烘托,她看起來更像是跑錯地方的人。
  滿心的不自在,她手上甚至連一隻名牌包包都沒有,這時光有氣質,似乎也只是在安慰自己。
  現場還有不少記者在採訪,問的都是這些女士們身上穿的是什麼牌子,手裡拿的又是什麼牌子,要多少錢,是自費還是廠商贊助,一堆光是白婕心在一旁聽了都會頭皮發麻的問題。
  她本來就有點心慌。
  現在,更慌了。
  「柏偉……」她扯了扯他的西裝袖子,即使才經過八、九個小時的飛行,但他看起來還是神清氣爽,她有點不敢站他身邊,怕有人會過來採訪,至少外界還不知道他們真正的關係。
  「婕心,自然一點。」他有發現到她的不安,但是他認為她可以克服。
  「我可以先回去嗎?」她語帶拜託的問他。
  「你才到不久。」
  「但是……」
  「你愈自然愈能融入其中。」他看著她,表情是帶著關心,但也覺得她必須努力去適應這樣的環境,因為以後這樣的機會很多。
  「但是……」她還是侷促,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在香港時的露天Party沒有記者,當然,也有人對她品頭論足,可是至少她覺得OK,這會不同,那些嗜血的記者好可伯。
  「白婕心,你膽子很大的。」
  「我不自在。」
  「待一、兩個小時而已。」
  「一、兩個小時?!」白婕心發現自己的心跳在瞬間暴沖。她連一、二十分鐘都很難熬了。
  「這還是在能脫身的情況下。」很多人朝歐柏偉打招呼,他邊跟她說話,邊回應著。「你自己四處走走、看看吧!」
  「我一個人?!可是我……不認識任何人啊!」
  「交談之後就認識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始。」白婕心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她要跟這些貴婦、名人扯什麼?聊她在育幼院成長的過程嗎?
  「名牌、珠寶、時事、政治,你想聊什麼就聊什麼啊!」他拍了拍的背。「你都能跟我媽媽相處了,這有什麼難的?」
  「這麼多的人……」
  「你要習慣這種場面。」
  「柏偉,別丟我一個人。」她低聲請求。
  「你不能永遠躲在我身邊或背後,你要站出去。」他開始有點不耐煩。
  白婕心看看他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表現得有些像小孩,可是在香港明明都好好的,她扮他未婚妻扮得游刃有餘,不過在台灣她反而綁手綁腳的。
  為什麼?
  「我得去四處招呼了,在場很多是我的世伯,不能等他們先跟我寒暄,那太失禮了。」他宣示著自己必須從她身邊消失的堅決。
  「柏偉……」她的心愈來愈往下沉。
  「一會見。」他笑著拍拍她的肩。
  白婕心此刻有種身處茫茫大海之中的無助感。
  想要試著找人說話,但一想到自己的平凡,跟這些珠光寶氣的女士們截然不同,她自卑了,有點怕丟歐柏偉的臉,更怕自己會出洋相……
  走為上策。
  當這個聲音在心中響起時,她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這不是她的世界。
  她終於懂了一件事……
  當她在假扮柏偉的未婚妻時,因為是假的,她可以沒有壓力,高興怎麼演就怎麼演,反正沒有任何損失。
  但現在──
  他們互相愛著彼此,她心裡有了負擔,怕自己會搞砸、怕自己根本走不進他的世界,她開始困住自己。
  她終於搞清楚了。
  而因為她不是什麼名女人,剛進會場時她也沒有跟歐柏偉太親密,所以當她要離開時,居然沒有人注意到。
  包括──歐柏偉。
  白婕心忽然笑了。
  一抹只有她自己才明瞭的笑。
  歐柏偉來敲白婕心的門時將近午夜,他已脫去西裝外套,拿下領帶,也露出疲態,畢竟才從澳洲飛回來,旋即馬不停蹄參加慈善晚會,然後女友又鬧失蹤,他還得上門找人。
  白婕心早就換上家居服,她看著歐柏偉那強撐的身軀,沒有打算讓他進門。
  「回去睡覺吧!」她淡道。
  「為什麼不接電話?」
  「手機沒電。」
  「家裡的呢?」
  「可能我正在泡澡,或是音樂開得太大聲,沒有聽到。」她流利的回道。
  歐柏偉知道不是這麼回事,他們已經一個多星期沒見,她應該很想跟他膩在一起,但是她卻一聲不吭的溜走。
  「婕心,你在不高興什麼?」他開門見山的問,手就撐在她家大門門框上,沒有要求進去。
  「我沒有不高興。」 慯
  「那為什麼要離開卻不跟我說一聲?」
  「你根本沒時間理我,而且我想那個場合有沒有我根本看不出來,所以我就走了。」她還是說出了心情。
  「可以先跟我講一下。」他有點生她的氣。
  「你有找我嗎?」
  「你說呢?」
  「那你一直到現在才來?」她提出一個犀利又不容他迴避的問題。「我已經回來三個小時了。」
  歐柏偉沒有回答,知道是自己的輕忽傷害了她,只是他不是鐵人,他也會累,無法時時面面俱到。
  「你不會是直到半小時前才發現我不在吧?」她語帶淡淡的嘲弄。
  「不是。」他誠實的說。 捏
  「但你有立刻離開會場來找我嗎?」
  「婕心……」
  「我知道。」她已經替他找好了理由。「那是個正式場合,有很多你的世交長輩、重要朋友,你不能失禮,而我……我只是在鬧脾氣、耍任性。」
  「這是你說的。」
  「你敢發誓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歐柏偉不能,但他只是眉頭緊鎖的看著她。他和她之間到底是怎麼了?他們不是相愛嗎?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太晚了。」她催他回去。
  「你指的是……現在的時間?」他要問。
  「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婕心,我幫你買了個無尾熊布偶,就在我的行李箱裡。」他突然提起。
  沒有一點道理的,白婕心居然喉頭一緊,有種想大哭的衝動,她好想、好想要這個禮物,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又有種好悲哀的感覺,這個夜晚、這個禮物都提醒著他們之間的不同。
  「你怎麼了?」他的手輕觸著她的臉頰,實在不知道這一刻她的心中在想什麼。
  她搖頭不語,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你不想我嗎?」他輕輕的問。
  她只是點頭。
  「那我們為什麼不是甜甜蜜蜜的呢?」
  她抬頭看著他,眼中有數不盡的愁。
  「我可能疏忽了你、一下子沒有顧及到你,但是我認為你獨立、成熟,應該可以面對任何情況的,你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嗎?」他輕訴。「婕心,你可以的。」
  白婕心幽幽輕泣,已經開始懷疑了。
  歐柏偉將她拉進懷裡,輕柔的拍著她的背。「沒事,你有我啊!」
  「柏偉……」她哽咽的邊哭邊說:「你好像沒有認真的去看待一個事實……」
  「什麼事實?」
  「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呢?」他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你的世界需要陽光、空氣、水才能存活,我的世界也是一樣,你不必硬扣我帽子。」
  「你的世界太耀眼、太高不可攀了。」她更明確的表示。
  「爛理由!」他一哼,不予苟同。
  「開始我想只是交往,所以就算早就意識到你我之間的不同,我以為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但今晚……」她苦笑。「我有種清醒過來的感覺。」
  「婕心,我很累了,我一定要聽這些話嗎?」他的雙手捧著她的臉。「我愛你!」
  「我也愛你,但……」
  「那問題在哪?」
  「你看不出來嗎?」
  歐柏偉還真是看不出來。
  他的表情教她徹底失望。難道他的神經真的那麼粗,無法體會她的感覺?
  「你回去吧!」她收起眼淚。「我們改天再談。」
  「你下次千萬別再搞這種把戲。」
  「把戲?!」她聽了感覺很刺耳。
  「不告而別!」他說著親了下她的鼻頭。「不是小女生了,別這麼幼稚。」她八成是最近工作不順,才會使點小脾氣,過一陣子就會好了。
  白婕心強忍著不回嘴,他真的愛她、瞭解她嗎?他看不出她的認真?相愛不單是兩個人的事而已,尤其依他的家世背景,他的對象絕對是被拿在放大鏡下品頭論足的。她準備好了嗎?為了他接受無止境的監視、嚴苛的批評了嗎?
  這一會,她和他都需要好好休息,好好……想想。
  白婕心午休正要吃她的排骨便當時,突然的,她的便當被拿走,然後換上一隻精緻餐盒。
  她抬起頭,只見崔國健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你這是在幹麼?」
  「我吃你的排骨便當,你吃這個。」他一臉獻寶似的表情,好像餐盒裡是什麼山珍海味。
  她打開了餐盒。
  「這可是個五百元的日式生魚片便當,我去開一個業務會議,對方公司發的,我就想時間還來得及,就特別帶回來給你吃。」他是一片的熱情討好著她。「嘗嘗看!」
  「你自己吃嘛!」她不好意思。
  「沒關係,又我不是特別花錢去買的。」 
  就因為他沒有特別花錢,但是他有這份心意,教她更加點滴在心頭。
  「生魚片不能久放,你快吃嘛!」他催著她,然後用腳勾來一張椅子,打算陪她一起吃午餐,雖然他吃的是她的排骨便當。
  白婕心看看四周,已經有同事邊吃便當邊在對他倆行注目禮。
  「看來你是真的要追我。」她看開了。
  「我早就表態了啊!」
  「一那如果我說我有男朋友了呢?」
  「報上他的名字來。」崔國健以為她是要拒絕他才隨口胡編的。
  「我條件就這麼差,不能有男友?」
  「名字說出來嘛!」他啃著排骨。「大家公平競爭啊,我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喔!」
  白婕心當然不會說出歐柏偉的名字,因為這太敏感了,如果大家知道她是跟這幢辦公大樓的所有人的孫子在談戀愛,會怎麼想?
  「唬畬@?」崔國健微笑。
  「崔國健,我實在是不想傷你的心。」
  「你放心,我有顆像石頭一樣硬的心。」他拍拍胸脯。「你不用擔心我!」
  白婕心不再跟他客氣,她拿起筷子,吃起了生魚片,比起歐柏偉曾經帶她去吃過的,這種五百元便當的日式生魚片,其實是馬馬虎虎,可是崔國健的這份心意,她會一輩子記得。
  「星期六我們去爬山,如果你不想看電影。」崔國健又做起安排。
  「我不喜歡走路。」
  「那你到底喜歡什麼?」
  「在家看書、聽音樂。」
  「那我陪你在家看書、聽音樂。」
  白婕心一聽馬上笑了出來,她很難想像崔國健這種搞業務的人在家看書、聽音樂,他比較適合劃酒拳、跟客戶搏感情,他真的是為了她,願意那麼配合、犧牲。
  「崔國健,」她微笑。「你是個好男人。」
  「那麼當我的女朋友。」
  「我……不能。」
  「你到底是嫌我什麼?」他故意凶巴巴的質問著她。「我太醜,構不上你的標準嗎?」
  「不!不是這樣的!」
  「那是不夠多金?」
  「我是愛錢,但我可沒有打算為了錢把自己賣掉,你不要講一些有的沒的。」她繼續吃著,突然不是那麼有胃口。
  「婕心,我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完美,但這表示我有進步的空間啊!」他很阿Q的表示。「你可以慢慢改造我啊!」
  「我……現在已經很好了,你不必為了想要拯救我而追我。」她仍是在拐著彎拒絕他。
  「我現在是因為喜歡你而追你。」
  「崔國健……」她實是不想也不忍傷他,何況,以後他們還得在辦公室碰面。
  「行啦!我不會逼你,你一定會說你需要一點時間考慮,是不是?」他連台詞都替她貼心的想好了。
  「我真的有……男朋友。」
  「就算如此,也可以公平競爭。」他並不死心。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我也一樣,我是認真的。」他津津有味的吃著。「怪了,以前我吃排骨便當吃到會想吐,為什麼今天你的便當特別的香呢?我可以再吃一個,不,再吃兩個!」
  白婕心被他逗笑。
  「婕心,你是個陽光型的女孩,適合臉上隨時掛著笑容,跟我在一起,你一定可以天天開心。」崔國健打包票的保證。
  「崔國健,真希望……」她感歎的開了口。「如果你早個一、兩個月──」
  「遲了嗎?」他急問一句。
  她無言。
  愛情是要在對的時間、對的人,才會發生的。即使她和歐柏偉不能白首到老,但她知道,崔國健也不會是她今生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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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香檳、魚子醬、頂級牛排、松露麵包……白婕心知道歐柏偉是想要寵壞她,而之前她會覺得新鮮,但現在她只感到痛苦,從那一夜之後,她愈來愈排斥出入這種跟她身份不符的高級場所。
  只因為她和歐柏偉在一起,只因為她是他的女友,所以她這個在育幼院長大的女孩,可以吃香喝辣、嘗遍所有山珍海味,只因為她給自己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這令她痛苦又憤怒。
  她不想憤世嫉俗的,過往她雖然窮,可她活得知足而快樂,然而認識他之後,她開始自慚形穢,他的世界是座用金錢堆砌起來的城堡,與她是那麼格格不入。
  是因為他,她才像是公主,如果沒有了他,她是什麼?她算什麼?
  走出頂級的法國餐廳,雖然泊車小弟已經幫歐柏偉把車開到餐廳門口,可是白婕心沒有上車的意思。
  「我想散步。」她表示。
  「你不早說。」他把車鑰匙又再交給泊車小弟。
  「我想自己一個人走。」
  「你一個人?!」他眼神一緊。
  「你先回去吧!沒有關係的。」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自己開車先回去,他知道他們之間出了問題,從他由澳洲回來之後就一直如此。
  「一起走。」他堅持。
  白婕心也沒有反對,兩人就沿著林蔭大道上的人行道慢慢走著,氣氛絕對談不上浪漫、美好。
  「婕心……」他打破了沉默。「你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嗎?」
  「一定要我說,你感受不出來嗎?」她幽幽的表示,臉上有著淡淡的批判。
  「女孩子家的心思……」海底針,他不想浪費自己的腦力猜。
  「柏偉,你有沒有請過我吃蚵仔煎?」她突然問他。
  「蚵仔煎?!」這不是一種知名的台灣小吃嗎?
  「滷肉飯呢?」她又講一樣東西。
  「你喜歡吃這個?」
  「肉圓?」她再說一個。
  「我不知道什麼肉圓。」
  「蔥抓餅?」
  「這是什麼?」他愈聽愈覺得怪。
  「太腸包小腸?」她像是在考他試。
  「你是要表示什麼?」他沒有吃過,甚至沒有聽過。「我很土嗎?」
  「歐柏偉,你怎麼可能『土』?!你是台灣的貴公子,是金字塔頂端的消費者,這些東西不過是夜市裡最常見的東西。」她怎麼可能笑他土,土的是她。
  「你提這個……」
  「這些是我『之前』常吃的東西。」
  她語氣中好像有無限的感慨。
  他則好像有那麼一點懂了。
  抓到了她想說的重點,他拉著她的手臂停下腳步。「如果你是想說我們倆的世界差異有多大,吃這方面是可以互相調整的。」
  「不是吃的問題!」她對他搖搖頭。
  「那麼你說出重點。」
  「是我們倆本身的差異問題……」她歎了口氣。「食、衣、住、行,每一項我們倆都是天差地別,你自己難道都沒有一點這種感受嗎?」
  「我不在乎啊!」他表示,重點是他愛她。
  「你當然可以不在乎,因為你是在雲端上的那個人。」她調侃著他。
  「婕心,我可以帶著你一起上雲端啊!」
  「我知道,但你認為我心裡會踏實嗎?」 \
  「你是在挑剔什麼啊?」他大手爬過頭髮,感覺無奈極了。「難道你認為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比較適合你?」
  「或許。」她負氣的回他。
  「這話太做作了。」
  「或許我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比較自在。」
  「白婕心!」他忍了一段日子的脾氣爆發了。「你比我爺爺更難討好,你知道嗎?」
  她只是抬頭看他,沒有頂回去。
  「我從頭到尾都是小心的在呵護這段感情,是無怨無悔的在對你,難道我做得還不夠,不能令你覺得自己是最幸福、幸運的女孩嗎?」他也有滿腹的牢騷。
  白婕心的臉色漸漸變白。
  「你到底還要我怎樣?!」他吼了一句。
  「我們……」她不吵不鬧,聲音都是悲涼的。「我們冷靜一段時間吧!」
  「什麼意思?」
  「暫時不見面。」
  「你耍什麼任性啊?!」
  「我們都該好好思考一下我們的……未來。」她仍然不慍不火的表示,但在心中加上了句「如果我們有未來」的話。
  「好!」他就跟她賭這一口氣。「思考就思考,看你能思考出什麼名堂來!」
  白婕心一歎。他還是不懂。
  她怕,他們的愛來得太快,如果他對這段感情只是一時迷惑,因為新鮮感而和她在一起;等他倦了,一旦兩人之間的差異一點一點的浮現,她怕他會絕然離她而去,那時,早已投入所有的愛的自己,要如何面對沒有他的生活?
  如果不是跟白婕心在冷靜期,加上母親的苦苦哀求,歐柏偉絕對不會來參加這種「家族聚會」。
  金家是他們的世交,他只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曾跟金家的掌上明珠金晶瑩玩在一塊,但也就只有這樣,畢竟金家在許多年前就舉家移民英國。
  金家決定返國定居,所以辦了這場聚會,邀來親朋好友慶祝,也順便把唯一的千金正式介紹給這個社交圈。金晶瑩是典型的富家千金,不用工作,每天只需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美美麗麗就可以,然後等著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再做她下半輩子的少奶奶。
  「我記得你!」金晶瑩開心的表示,雙方的父母已藉故先離開,留下他們單獨相處。
  「你記憶力真好。」歐柏偉不是很積極的回應。
  「小時候你好喜歡扯我的頭髮。」她控訴著,有點像是在撒嬌。
  「那你有沒有告訴我媽,叫她把我毒打一頓?」他配合著她延續這話題。
  「我有告訴你媽媽,但她沒有處罰你。」
  「是嗎?」
  「她覺得男生就是這麼調皮,長大就好,你媽媽是超愛你的。」金晶瑩自然不可能去說有可能是自己未來婆婆的壞話。
  「那或許你該向我爺爺打小報告,他一定會狠狠的打我一頓。」他還是那副應付的態度。
  「我後來想想,」她露出一抹別具深意的笑容。「我還是等你長大好了。」
  歐柏偉比較認真的看了下她。
  「小時候我就很喜歡你。」她坦率的表白。
  歐柏偉看著時髦、洋派的她,她是他媽媽會認可的那種媳婦,但不是他會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不是她!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女人。
  「金晶瑩,我有對象了,我媽沒有告訴你嗎?」他不想她再浪費情感。
  「阿姨沒說啊!」
  「她可能忘了。」
  「可是……阿姨她希望我們多玩在一塊。」金晶瑩覺得很瞎,如果歐柏偉已名草有主,那阿姨是在牽什麼紅線?
  「你家才從英國返台定居,而台灣這十幾年改變了很多,她可能是怕你不適應,才要我多關照你一下而已。」他刻意的淡化。
  金晶瑩的臉色有些黯淡下來。
  「我有很多好哥兒們,我可以介紹幾個給你。」他熱心的表示。
  「歐柏偉,我沒有遜到需要人家幫我介紹男朋友。」她也是有自尊的。
  「那好。」他聳肩,絕不勉強她。
  「喂,你對你的青梅竹馬也太冷淡了吧!」她不滿的控訴。
  「坦白說,我也只記得好像有你這麼一號人物而已,所以實在熱情不起來。」
  「那麼,或許我該喚起你的記憶。」她似乎愈挫愈勇。
  「你還是省點力氣吧!」他只愛婕心,不會變心的。
  給了白婕心三天的思考時間,歐柏偉認為夠了,既然兩人相愛著對方,那只要把事情講開就雨過天青,又有什麼不能克服的?
  在辦公大樓對面的小咖啡屋等她,因為不想太招搖,這也是她要求的,但是當他看到她急喘喘的跑進來時,他直覺不捨。
  「你急什麼?我會等你的。」他的口吻帶著憐愛。
  「柏偉,今晚我不能跟你談了。」她一臉的歉意。「同事們臨時決定下班後去唱KTV。」
  「說你有事啊!」
  「我不想不合群。」
  「跟同事唱歌重要嗎?」
  「這不是唱歌的問題。」跟他彷彿永遠有觀念上的分歧,白婕心表情冷了下來。
  如果她好好的向他撒嬌一下,他怎麼會不點頭,晚點談、明天談,甚至下個星期再談也沒有關係,可是她那一副跟同事去唱KTV擺第一的態度惹惱了他,這個星期他日日夜夜想著她,分開這些天,她不想他嗎?
  「婕心,你有什麼話,我們今天講清楚。」他是故意跟她槓上的。
  「一定要今天談?」她忍耐著,不想再他跟不歡而散。「晚一點行嗎?」
  「現在。」
  「現在?!」
  「我們人都在這裡了。」
  「但是同事在等我。」她為難的表示。
  見她是兩手空空的趕過來,他於是拿出自己的手機借她。「你打個電話回去。」
  「柏偉。」她把手機還他。「我們可以改成明天。」
  「明天我從早到晚都很忙碌。」他傲慢表示。
  「那後天?」
  「更忙。」
  「假日?」白婕心快忍無可忍了。
  「假日我只想放輕鬆,除非你確定你想和我談的是不需要傷腦筋的事。」他擺明瞭是要她聽他的話。「婕心,我還以為你是急著要跟我把事情講清楚。」
  「我是──」
  「那坐下!」他命令。
  「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改期,或者硬要你配合我,同事生日,大家是臨時決定要幫她慶祝,不是幾天前就講好。」她試圖跟他溝通。「這是突發狀況。」
  歐柏偉只做了個聳肩的動作,要她自己抉擇似的。
  白婕心陷入天人交戰,搞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刁難她。
  「一定要這樣嗎?」她的心揪在一塊。
  「我們的事比較重要。」
  「不能……通融一下?」
  「你可以明天再跟同事去唱KTV。」
  「她的生日是今天!」她站著吼道:「歐柏偉,你沒有聽到嗎?」
  「反正你就坐下來,把我們兩個的事講清楚,看看我們倆的世界到底差異有多大,個性有多不合。」他知道自己是在找她碴,但有的時候他真的懷疑,對她而言,自己算什麼,好像不管他多努力要拉近兩人的距離,她就是可以把他排除在外,他要的不過是她的在乎而已。
  白婕心的心這會不再猶疑,走到這一步,她應該要慧劍斬情絲了,現在分手會痛苦,但若是以後才分手,她會痛苦百倍。
  「我們……結束吧!」她沒有迴避他的雙眼,平靜的說出她的決定。
  「你說什麼?」他不信的瞪著她。
  「分手吧!」
  「你要和我分手?!」
  她點點頭,語氣篤定。
  歐柏偉沒有想過她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尤其她的態度是那麼的不痛不癢,那麼的雲淡風輕,好像吃飯、睡覺那麼自然,不帶一丁點的掙紮。
  「你要分手……」他喃喃有詞的念著。
  「我們的確是兩個世界的人,剛在一起或許有趣、好玩,但是禁不起考驗的。」既然都決定要分手,她就一次說清楚。
  眼光充滿怒意,他不語的盯著她,想聽聽她還能講出什麼大道理。
  「我們都夠成熟的知道……相愛並不代表一切。」她低低的說道。
  「那什麼才是一切?!門當戶對?」
  「對!」她大聲的同意。
  「白婕心,想分手就分手,不必找這麼八股的藉口。」歐柏偉已經氣得昏了頭,白婕心不只傷到他的情感,還傷到他身為男人的尊嚴,他對她傾盡所有的愛和關心,她卻用「門不當戶不對」的爛藉口拒絕他?!他不能原諒她。
  「現在分手,痛苦可以降至最低。」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誰的痛苦?」他嘲弄反問。
  「我們的。」
  「誰說我一定會痛苦!」他嘴硬的駁斥。
  「那好。」她強顏歡笑。「我白操心了。」
  「你以為我們分手,我會痛不欲生?」他的眼神和口氣是極盡諷刺的。
  白婕心不吭氣了。
  「我不會!」他惡狠狠的強調,但心如刀割。
  「很好。」她擠出兩個字。
  「你這麼想分手……」他起身。
  她盯著他。
  「那就分手吧!」他說完之後,比她先走出這家咖啡屋的門,要自己表現得比她更灑脫。
  因為上一次那不是很愉快的會面,何況他還說自己已有對象,所以當歐柏偉來電要約她出來喝點小酒時,金晶瑩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但是歐柏偉的確打了電話。
  如果不是氣極,他怎麼可能做這麼無聊的事,這輩子還沒有女人主動跟他提出分手,而白婕心做了,她狠狠的捅了他一刀。
  又深!
  又絕情!
  甚至沒有一點歉意!
  所以他約金晶瑩出來喝個小酒算什麼?她都可以拋下他跟同事去慶生唱KTV了,他為什麼不能約青梅竹馬出來敘敘舊。
  在Lounge Bar裡,歐柏偉要了吧台的兩個位子,而不是隱密的包廂,就算氣炸了,但他還沒有到喪失心神的地步。
  金晶瑩沒有抱怨,他會主動約她出來,她已經很驚喜了,坐哪一點都不重要。
  「接到你電話,我嚇了一跳。」她甜甜的、討好他的開口。
  「以為是詐騙電話嗎?」他自嘲。
  「一開始是。」她承認。「在確定是你的聲音之後,我才相信不是詐騙集團打來的。」
  他拿起面前的威士卡開始搖晃酒杯,不發一語。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會嗎?」他裝瀟灑的回她。
  金晶瑩又不是十二歲的小女生,她當然懂得察言觀色,這個傢夥身上有種任誰都感覺得到的怒意,好像他隨時準備開戰,來個你死我活的廝殺。
  「想吐苦水?」她體貼的問。
  「我沒有苦水。」他冷酷的強調。
  「那麼……」
  「聊聊我們小時候的事好了。」歐柏偉覺得這話題最安全。「你似乎什麼都記得,可是我好像都沒什麼印象了。」
  「你知道你多野蠻嗎?」她開他玩笑的。
  「我真這麼壞?!」
  「你會搶走我的洋娃娃,然後威脅說要把娃娃的頭扭斷。」她抱怨著。
  「我小時候這麼沒有人性?!」他說著自己都笑了。「我媽是怎麼教的?」
  「你還會把報紙捲起來追打我。」她似乎記得他的每一條罪狀。
  「我真的不記得。」
  「知道我怕高,硬逼我爬樹,你還把我關在衣櫥裡過。」
  「我開始懷疑你口中的那個人是我了。」
  「就是!我還記得我還不會游泳時,你有一次故意把我推進你家的游泳池裡。」金晶瑩真的沒有放過任何一件小事,這麼多年了,她記在心底深處,即使移居英國多年,都不曾忘。
  歐柏偉現在是不太敢看著她的羞愧表情。他小時候真那麼惡劣頑皮?!
  「但是只要你跟我說一句對不起,哄哄我,我就又原諒你了。」她無奈的說。
  「你不該原諒我,你應該把我當成瘟神,一見到我就尖叫、就躲啊!」他的記憶來到兒時。「我好像大魔王一個。」
  「你比大魔王可怕。」
  「那你還出來陪我喝酒?」
  「我不是說了,我總會……」她的眼神流露赤裸的愛意。「原諒你!」
  歐柏偉知道自己錯了,他不該約金晶瑩出來,不該撩撥她的心,她似乎還活在兒時的記憶中。
  「我們回去吧!」他立刻招來服務生結帳。
  「回家嗎?」她不太明白他態度的轉變,於是問了。「你家還是我家?」
  「你當然是回你家。」
  「但是……」她不想這麼早就各自回家。「我們才聊一會而已。」
  「我已經知道自己有多糟了。」他自嘲。
  「才喝了一、兩杯酒。」
  「你酒量這麼好?」他將信用卡交給等候的服務生。「不怕我把你灌醉,然後劣根性一犯……」
  「不怕。」她回得快速而且肯定。
  「金晶瑩,我有女朋友了。」
  「那你找我出來的動機呢?」有女朋友不代表一切已成定局,她並不會因此就打退堂鼓。
  「敘舊。」他定調,然後起身。
  「最好是!」金晶瑩才不相信有這麼簡單,不過她也不奢望能從男人嘴巴套出什麼。
  他別以為這樣她就會打退堂鼓!他既然會找她出來,就表示她還有機會,只要他和女友的感情破裂或是稍有嫌隙,她一定可以反敗為勝,她相信,到最後歐柏偉會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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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歐大慶把孫子叫到自己的臥室裡來,他則整個人躺在床上,看起來精神非常不濟,眼神也不再清亮。
  歐柏偉往床沿一坐,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請」來,但是看到爺爺這副突然一夕之間蒼老不少的模樣,他不禁心裡千頭萬緒。
  「爺爺,你哪裡不舒服嗎?」握著老人家的手,他關心的問著。
  「我只是……老了。」歐大慶小聲的回答。
  「爺爺,你才不老,離長命百歲,還有好幾千個日子呢!」他逗著爺爺。
  「婕心呢?」歐大慶突然問起。
  歐柏偉一時來不及反應。
  「你和她其實不曾訂婚吧?」
  「爺爺……」歐柏偉也不想再撒謊。
  「現在呢?」
  「你想聽實話嗎?」
  「我這顆心臟已經用了八十年,你說我能不能聽實話呢?」他反問孫子。
  歐柏偉搞不懂爺爺的意思,因為他的話太模稜兩可了。到底他能不能說出他已經跟婕心分手的事實,爺爺聽了會不會突然休克?
  「你到底愛不愛婕心?」既然孫子沒有回答他,歐大慶決定問個最簡單的問題。
  「愛。」
  「失去她你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不清楚。」
  「那麼等你清楚了,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歐大慶是過來人,他早看透世間的一切。
  「爺爺,你可以再說得清楚一些嗎?」歐柏偉向爺爺討教,他的確還有盲點,需要突破。
  「其實活在這個世界上,大家都是獨立個體,沒有哪個人是失去某個人後就真的活不下去,但是如果失去一個人讓你的生活索然無味、痛苦不堪,那麼,該是想辦法讓那個人回到你的生命。」歐大慶已經講得很明白了。
  「爺爺,你是喜歡婕心那一點?」
  「她樂觀、坦率、有顆真心。」
  「哪怕她家……窮到不行?跟我們家完全不配?」
  「柏偉,」歐大慶深深的歎了口氣。「你當然可以娶個跟咱們家財富有得拚的女人,但是當夜裡你的身邊躺著的是個你並不愛的女人,你說,日子好不好熬?」
  歐柏偉當然懂這個道理。
  「我當然也知道社會是現實的、人情是冷酷的,可是人生苦短,你已經夠有錢了,如果是這原因讓你不能擁有幸福,你這麼有錢有屁用?」歐大慶更直接的訓示。「門當戶對不是問題。」
  「婕心不這麼想。」
  「或許,是你愛她不夠多吧!」歐大慶客觀的表示。
  「我已經竭盡所能的付出了。」
  「這是你片面的想法。」
  「爺爺,我真的把她當成是太后般的在伺候。」他也有一肚子的苦水。「但她還說我和她是兩個世界的。」
  「你們的世界只有一個。」
  「我也是這個意思。」
  「大家是活在同一個世界裡,只是有人幸運,有人比較不幸運。」
  「爺爺,我該怎麼辦?」歐柏偉真的很苦惱。不可諱言,他的身邊多得是名門淑媛,但沒一個他喜歡。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婕心,一開始只是純欣賞,只是被她的拚勁吸引,原來女人不是只會逛街買名牌而已。正因為她的特別,他找機會接近她,真正相處後,他一天比一天更喜歡她。
  他不想放棄婕心!但她的狠決態度,傷透他的心。是他愛她的表現不夠?還是他哪裡做錯了?讓她狠心要跟他分手?
  「問你自己。」歐大慶故意有些誇張的咳了幾聲。「我真的很想看到你結婚。」
  「爺爺……」
  「跟婕心。」
  「我和她現在……」他有苦難言。
  「柏偉,融入她的世界,她曾經走進你的世界,該是你跟她『一樣』的時候了。」歐大慶好心的給孫子指出一條路。
  「跟她『一樣』?!」
  「你自己去想想。」
  「爺爺,你的話……」
  「你如果這麼蠢,」歐大慶搖頭,這會被孫子的死腦筋氣得想罵人了。「我乾脆早點去陪你死去的奶奶好了!」
  白婕心很痛苦。
  但是再痛苦,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總不能因為失戀就要死要活,她要自己不可以被打敗。
  所以即使晚上是躲在被子裡大哭,第二天早上,她還是冰敷一下眼皮,然後正常的上班,她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窩在家裡哀悼這段失去的戀情,本來就不該她得到的,所以……失去了也要認命。
  在騎車上班途中,本來她還沒有注意的,但是騎著騎著,她開始有F戒心,因為那輛黑色摩托車一直跟著她,只是,對方的技術好像很不熟練,非常的沒有平衡感。
  他要幹麼?
  搶劫嗎?
  白婕心可不是那種乖乖任人宰割的女生,加上又是早上上班的交通巔峰時間,人車來來往往的,她根本不怕,而且她還有了個主意。
  她催快油門,急速狂飆,打算甩開對方。
  而那輛摩托車奮起直追,並不死心,雖然騎士技術有待加強,甚至有幾次差點跟人家發生擦撞,不過都險險避過,而且沒有跟丟了她。
  不想再追逐下去,免得真出了什麼意外,自己也難辭其咎,白婕心火大的選在一間員警分局前停下車,以為那輛黑色摩托車會乖乖離去。
  「歐柏偉?!」她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早!」
  「你……」她指了指他的牛仔褲、球鞋、黑色T恤,還有他的摩托車。
  「有這麼恐怖嗎?你說不出話來?」
  「你騎摩托車?!」她大叫。
  「我現在才發現騎摩托車很方便,滿有趣的。」歐柏偉有了全新的體驗。「我決定往後都騎摩托車上班。」
  「那你最好去練練你的技術。」她沒好氣的批評。知道是他,再想到剛才驚險的情況,她並不想他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你願意陪我一起練嗎?」他立刻提出邀約。
  「不願意!」她拒絕得完全不留情面。
  「你會是一個好老師。」
  「但我不想有你這種笨學生,你還是開你的保時捷適合。」警告自己絕不能心軟,分手就是分手了,何必再糾纏不清,哪怕是騎腳踏車,他還是歐家企業的接班人,再說,她還是不希望他騎摩托車上班,不安全。
  「婕心,有志者事竟成,況且我運動神經不錯,現在只是還不上手,我會是個好學生的。」
  「所以呢?我看不出你有必要為這種事努力。」他為何不放手?目前和平分手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她不希望拖到最後,兩人因摩擦而反目成仇,彼此留著美好回憶不是很好嗎?
  「當然有,這是我改變自己的第一步。」他已經想通爺爺的意思,他要努力的挽回她。「我們重來一次,好嗎?」
  「重來?」
  「你不必走進我的世界,我來走進你的世界。」
  白婕心一下子語塞,這是他和她從第一次擦撞事故以來,他所說過最動聽,也最教她為之震撼的話。
  「之前的我太自以為是了,原諒我!」他誠心道歉。
  白婕心心很酸,多希望這些話是在更早之前聽到,在她還對他們的關係還懷抱著希望的時候。
  「我會調整我自己。」
  「你現在說這些太晚了。」她必須挺下去,不能被他打動。「我們分手了。」
  「分手可以復合。」
  「你以為是在玩家家酒?」
  「婕心,我們根本就不該分手的。」他怪她也怪著自己。「我們太草率了。」
  「不!分手對我們兩個都好。」
  她也很想給彼此一次機會,但是現實是那麼的殘酷,她好不容易快學會漠視心底的痛,怎能再跳下去?
  長痛不如短痛,他和她,不會有結果的。
  「我很想……」她向他坦承。「我真的很想再給彼此一個機會,但有用嗎?」
  「怎麼沒用?」
  「我們還是兩個世界。」
  「所以我們要把這兩個世界變成一個世界。」他信心滿滿的說:「跟著我,我們可以的。」她太悲觀了!世界上,沒有兩個人的背景是一模一樣的。即使都是小康家庭,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的觀點,若因為觀念不同就不能在一起,那全世界沒人能在一起!
  是人就會有摩擦,重要的是,彼此有心一起克服,感情才能長久。
  他衷心渴望,牽著她的手,走完這輩子。
  她想了好一下還是搖頭。
  「這麼鐵石心腸?」他沒有因此灰心
  「歐柏偉,別鬧了!你的安全……」
  「我會繼續騎車。」
  「萬一你出了事怎麼辦?」一說完,她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做什麼?
  「我自負後果。」他微笑。
  「那就隨便你!」她愈說愈氣,發動她的小綿羊走了。
  下了班,白婕心來到公司附近一家麵攤,打算解決她的晚餐,而她才叫好東西,正在等老闆送上時,突然──
  「老闆,給我一碗乾面,再加上魚丸湯,還有……切一些豆乾、海帶、鹵蛋。」
  她朝店門口望去,因為這聲音太熱悉,她不可能會搞錯,但是當她看到真是歐柏偉時,她還是眨了幾下眼睛。
  「麻煩你把東西送到……」歐柏偉看了下桌子,上面有桌號。「三號,我要跟那個漂亮的小姐一起吃。」
  老闆立即看向坐在三號桌的白婕心,好像是想徵得她同意似的,因為空桌子還很多。
  她呻吟了聲,然後把頭轉回來。
  「我未婚妻!」歐柏偉自顧自的宣佈。
  老闆隨即微笑點頭。
  歐柏偉則朝三號桌走去,大剌剌的坐下來,好像這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但其實他上這種小攤子的次數是屈指可數。
  「嗨!」他打招呼。
  「你來幹麼?」
  「吃晚飯啊!」
  「你不吃這些的。」白婕心不知道他是要證明什麼,但她現在可是時時提心吊膽,不知道他何時會出現,又會出什麼奇招。
  「我不是正常人嗎?」他不以為然的反駁。「我為什麼不吃?豆乾、鹵蛋、海帶都很有營養啊!偶爾吃一下很過癮的。」
  「生魚片、牛排呢?」她故意問他。
  「不可能天天吃啊!」
  「歐柏偉,你真的不必這樣。」她被他搞得沒有什麼胃口了,明明她這時很餓,會很想狼吞虎嚥一番。
  「現在是不是換到你自以為是了?」
  「你根本不需要吃這麼平民化的東西。」
  「我想吃。」他強調。
  「你是在勉強自己。」
  「我愛吃!」
  「矯情。」她頂回去。
  老闆把東西端上來了,但是表情充滿不確定性。這一對男女的氣氛不太和睦,一會他們會不會一言不合的上演全武行,然後把他的小小攤子給掀了?
  似乎可以看透老闆的憂心,歐柏偉主動的開了口。
  「沒事,不會砸碗、摔盤的。」語氣輕鬆而幽默。
  「那我就放心了。」老闆還配合的呼出一口大氣。
  「吃吧!」歐柏偉招呼著她,一副樂於與她分享的模樣。「我叫的這些小菜你應該都吃吧?」
  「這能改變什麼嗎?」她的臉上打了個大問號。
  「婕心,你可以的,我也可以。」
  「你不必這麼委屈自己。」
  「我沒有,我或許是含著金湯匙出世,沒有吃過什麼苦,但這並不代表你能吃的,我就不能吃,你能熬的,我不能熬,你能做的,我不能做。」他自信中透著堅定。
  眼睛轉了轉,她沒有接話。
  「我不會放棄喔!」他向她下戰帖。
  「我都認命了,你還來吹皺一池春水幹麼?」她沒好氣的說。
  「那就不要認命。」
  「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一向樂觀的她,這會卻怎麼也騙不了自己。「你走進得了我的圈子,我卻走不進你的圈子。」
  「慢慢來。」他微笑的鼓勵她。
  「我當不了上流社會的女人!」她直接挑明。
  「你只是需要一個好老師。」他也替她找好了老師。「你忘了我媽嗎?你未來的婆婆,她絕對是最好的學習對象。」
  「你……」白婕心都不知道要怎麼回他了。
  「我媽會幫你的,還有爺爺。」
  「歐柏偉,你為什麼不放過我?」她幾乎想拜託他了。
  「因為我愛你。」
  她再次語塞。
  「我要我們在一起。」不管未來有多少難題,他相信,有她在身邊,他們一定可以一起走過。
  「你跟歐家那個繼承人在一起嗎?」沒有一句問候,崔國健像是法官問犯人般的質問著白婕心,就在公司的茶水間。
  白婕心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對,所以她就像是個木頭人般的不表示。
  「有還是沒有?」他又逼問一句。
  「崔國健,我是你老婆嗎?」
  「不是。」
  「你是檢察官?」
  「我不是啦!」
  「那你是什麼態度?」她這些日子已經夠煩了,崔國健插上一腳不說,態度還這麼的囂張。
  「婕心,我只是要知道傳言是真還是假。」崔國健的氣勢弱了下去。
  「真的怎樣?」
  「你別傻了,他只是玩玩。」
  「假的呢?」
  「算你有腦,我沒有看走眼。」
  他的答法是如此兩極,教她怎麼回答都不是,但是既然有這種傳言,那麼傳言只會愈演愈烈,她不知道自己會被形容成什麼,她真的無法預料。
  「有人看到你跟姓歐的那個小子在一家麵攤一起吃東西。」
  「那又怎樣?犯法嗎?」
  「所以……」他立刻像是一顆洩了氣的皮球。「是真的?」
  「一起吃個面就有曖昧?」
  「你跟別的男人一起吃麵,我就算有意見也不至於跑來質問你,因為我明白自己什麼都不是,但是那個姓歐的……」他一副不贊同的口吻。
  「他怎麼了?」
  「他是這幢辦公大樓所有人的孫子耶!像那種有錢人家的大少爺最會說花言巧語了,哪怕我追不上你,我也不希望你被那個姓歐的小子傷害,他對你不會有真心的!」
  「不會嗎?」她自己心裡有把尺。
  「他只是想和你上床而已。」
  「他不是那種人。」
  「白婕心,你替他說話?!」崔國健愈來愈焦慮不安。他已經出局了嗎?
  「崔國健,我不管和歐柏偉有沒有未來,我和你……」她再次明說。「沒有可能。」
  「你跟姓歐那小子,真的走在一起了?」
  她不置可否的聳肩
  「到底怎樣?!」崔國健急切的追問。
  靠著茶水間的流理台,她神色平靜的坦白,「他說他要走進我的世界,我不知道他走不走得進來,對於未來的事,我還有很多疑慮。」
  「那就選我,我保證給你幸福。」
  「崔國健,我不愛你啊!」
  「所以……你是愛他的?」他以此類推。「你真的愛上了他?!」
  她點頭,沒有否認這一點。
  「你……」他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虧我還在得意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哪怕你已經有男友,我也有自信攻佔你的芳心,誰知道是他!」
  「你別這樣。」
  「天意啊!我輸了……」他哀嚎。「輸到脫褲了!」
  果然歐柏偉不是騎摩托車的料,他的盤算是每天陪白婕心騎一段路,跟她一起上班,但是今天他到不了公司,因為他進了醫院。
  沒有摔得多嚴重,身上是有擦傷,頭部是有碰撞到地面,不過並沒有骨折或腦震盪,但醫生的決定還是要住院觀察。
  誰教他是歐柏偉。
  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的是金晶瑩,因為她正巧打電話給他,想邀他參加她父親的六十大壽生日,而一聽到他人在醫院裡,她立刻趕了過來。
  歐柏偉想見的不是她,但是他也不能把她請出去,畢竟大家是認識的,他不忘請護士打電話給白婕心。
  「歐柏偉,你沒事騎什麼摩托車?」金晶瑩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責問。
  他躺在病床上閉目養神,不想回答。
  「幸好只是皮肉傷。」
  「所以你就不要雞飛狗跳了。」 杤
  「我關心啊!」
  「你根本不必來這一趟。」
  「這什麼話?!」金晶瑩仗著兒時的交情,氣呼呼的數落著。「如果是我出了車禍,你知道了,還不去探視我嗎?」
  他會去,但那只是單純的朋友之誼,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要我幫你做什麼嗎?」她又問。
  「讓我休息。」
  「我在這陪你。」
  「你回去吧!」他睜開了眼睛。「你已經來過了,心意到了,我沒事──」
  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白婕心氣急敗壞的闖進來,當她接到護士打來的電話時,差一點嚇破了膽,難怪今天早上沒有看到他的人和摩托車,她就怕出了事,果然,被她猜中了。
  「歐柏偉,你──」看到病房中還有其他的人,她閉上了嘴。
  「你是誰?」金晶瑩以女主人的口氣質問。
  「金晶瑩!」歐柏偉警告的出聲。
  對方的口氣讓白婕心不是很舒服,所以她不由得看了她幾眼,邊回答著。
  「我是白婕心,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同時也是未婚妻,金晶瑩,如果你滿意了,請你現在離開。」歐柏偉不悅的下逐客令。
  可是金晶瑩沒有依言走人,她更大剌剌的打量起白婕心,眸中帶著輕蔑,然後說了句──
  「難怪芳玲阿姨一直想幫我們製造機會,如果你看上的是這種窮酸女孩,她不滿意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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