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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美人難馴 作者:唐茵

美人難馴 作者:唐茵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maisy929 您是第2865個瀏覽者
救人?好說!
不過,天下沒有吃白食的,他拿什麼來交換?
兩年的護衛?有一個唐門少主當貼身護衛?
嗯!聽起來好威風,成交!
可……他到底有沒有當人家護衛的職業道德啊?
那張臉成天冷似冰山也就算了,
她好心幫他作媒,還得遭他白眼!真是……不知好歹啊!
也不想想她是主子耶!豈容他動不動就對她……
呃,好吧好吧,是她老愛把他胸膛當暖爐用的,
可誰教他——只有他能治她失眠呢?
她也是百般不願啊,人家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只是,習慣養成了,像中了毒癮般怎麼也戒不掉……
怎麼辦?兩年期滿後,誰來治她失眠?  

男主角 唐鷹
女主角 上官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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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客棧裡,所有人全都被一道宛如黃鶯出谷般的歌聲所吸引。

那歌聲是出自於一個模樣清秀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約十五、六歲,卻有一副金嗓子,聲音清亮悅耳,餘音繚繞三日不絕於耳。她是這間客棧的活招牌,不少客人全都是為了她的歌聲慕名而來。

只除了一桌客人例外。那是一男一女,男子有張刀鑿般深刻的五官,顯得有絲冷硬無情;坐於他對座的女子,有張明艷絕倫的美顏,動人的窈窕曲線,包裹在一身水藍色薄紗衫裙裡,一頭如雲般的青絲,僅用幾條銀繩繫於額發上,除此之外並無任何裝飾,可卻反而更凸顯出她細緻的白晰輪廓,無疑地,她是一位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女子。

「別再喝了。」

男子臉色微沉,警告地瞪著將酒當成水在灌的女子。

「呵……每年的這一天,沒人敢管我,就連大哥也縱容我,就只有你敢管我。」

微醺的鳳眸,媚眼如絲睨了他一眼,依然故我,甚至故意唱反調拿起整瓶的酒,往嘴裡灌去。

「你有膽子喝醉,待會就別給我發酒瘋。」

男子臉色這回添了抹怒氣,咬牙從齒縫中迸出話來。

他太瞭解她的酒品有多麼「好」了,每次她喝醉酒準沒好事,瘋言瘋語也就算了,平時不愛管閒事的她,在酒醉後,卻變得特別會惹禍。

因此,她的大哥上官痕,特別嚴禁她在外頭喝酒,只除了在拜祭爹娘的這天除外。

可偏偏今日就是她爹娘的忌日,由於愛妻懷孕不能遠行,所以這次上官痕並沒有前來,這趟路只有他和上官蓉兩人。還記得離開「明月山莊」時,他很清楚地看見眾人同情的眼光。

在縹緲峰上,祭拜完她爹娘後,她就一直沉默不語,直到來到這間客棧,她便開始喝起酒來,只希望待會她別鬧得太難看,否則不保證他不會丟下她,一走了之。

「你這人還真是討厭,好歹我也是你的主子,你說話至少也該對我尊重點。」

手肘托腮,另一手搖晃著已空的酒瓶,迷濛的鳳眸有絲不悅,語畢還打了個酒嗝。

「主子?」他冷嗤。「還有一個月又兩個時辰的主子。」

唐鷹精準地說出他即將獲得自由的時間。

「這話還真是無情,枉費我對你推心置腹,信任有加。」

上官蓉搖頭晃腦,狀似心痛地捧心,一副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來。

唐鷹額上青筋微冒,唇角抽動了下,冷哼。

「是嗎?如果說叫我和人比武,只為了你一時興致;又或者三不五時替我辦選妻大會;還有每晚就寢前,要我在你房內陪你直到你入睡……這些叫對我好的話,那麼你上官大小姐對我也太好了。」

每說一件,拳頭就緊了幾分。當然除了這些外,還有許多數不清的惡行,她大小姐就是有法子可以激怒他。

遠處似乎傳來吵鬧求救聲,兩人全都無心理會,一個是意識已有些不清;另一個則極力克制被挑起的怒氣,免得一時失手錯殺了她。

「想不到……嗝……你似乎對我積怨已久,我會這麼做只是想改善你那寡言和冷漠的性子,沒想到卻被你誤解成這般。」

看來她的確不是個好主子,唉!

「聽你這麼一說,我豈不是還要感謝你。」

陰惻惻冰冷的話,從齒縫中迸出,拳頭緊了又張,開始想像著雙手掐住她纖細脖子的美好感覺。

「不客氣,只要你能明白我做主子的苦心就好。」

絲毫未察覺對座勃發的怒氣,笑呵呵地朝他揮動雙手,螓首整個抵靠在酒瓶上,意識逐漸陷入模糊。

就在唐鷹不想再壓抑自己的忿怒,唇角揚起一弧令人膽戰的冷笑、雙手大張朝她纖細的脖子靠近時……

驀地,始終令兩人忽略的吵鬧聲,由遠而近逐漸靠近,在千鈞一髮時,一抹嬌小的身形撞向這方桌子,也令唐鷹有了遷怒的對象了。

「公子救命……救救我……」

出聲求救的人竟是那位以歌聲令全場著迷的賣唱女。長相清秀討喜的她,加上有副清脆嘹亮的歌喉,雖然偶爾也會遭遇到一些登徒子的調戲,可卻沒像這回,四、五個粗壯的漢子,硬是要將她帶回去做某家少爺的小妾,只見她一路閃躲求救,可卻無人願意伸出援手,就在她絕望時,身子撞上這桌客人,只能一徑地求救。

哀求的眸子,抬頭在對上一雙冰冷的黑眸時,無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我看你還能躲到哪去,還不乖乖和我們回去!」

緊跟而來的幾名大漢,伸長了手,就要捉人。

手還未觸及那姑娘衣裳,殺豬般的哀號聲卻先響起,根本還未見著對方如何出手,每人手掌上,竟被一枝筷子狠狠地穿掌而過,四、五名漢子當場被嚇得夾著尾巴逃走。

「好吵……」

上官蓉被這足以吵死人的尖叫聲給吵醒,努力睜大迷濛的鳳眸,只來得及看見門口一群落荒而逃的背影,視線一移,在瞧見桌旁竟多了位面色蒼白的小姑娘時,聰慧如她,馬上就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原來如此……嗝……」

打了個酒嗝,染上緋紅的明艷俏臉,綻放出一抹絕美笑靨,渾然未覺陣陣抽氣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眾人驚艷的目光,直鎖住這桌,大伙連氣也捨不得吭一聲。

「原來你喜歡這種清秀可愛的小姑娘,難怪我以前幫你作媒,你都不喜歡,這下我總算明白了……」她酒言醉語的。

唉!她這個主子也太失敗了,竟連自己的護衛喜歡什麼樣的姑娘,都搞不清楚,也難怪他會整天板著一張冷臉對她了。

聞言,唐鷹臉色冷戾得嚇人,燃燒著怒火的黑眸狠狠地瞪著眼前醉態可掬卻不知死活的人。

上官蓉搖晃著身子站了起來,雖然她早已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可仍強撐著虛軟的身子,走到唐鷹面前。

一手拉起一旁小姑娘的手,另一手拉著唐鷹的大掌,渾然未覺對方駭人的怒氣,將兩人手掌搭上,醉得迷糊的她,說出一句足以引燃殺機的話——

「今天,就由我這個主子作主,讓你們湊成……」

話還未說完,搖晃的身子,猛地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給箝制住雙臂。

「上官蓉!」

飽含殺意的狂吼聲,驚人地響起,嚇得客棧裡的眾人,全都逃到門口,暗地裡替上官蓉捏了把冷汗。

忿怒的雙掌終於如願地緊握住她纖細的脖子,柔軟的嬌軀卻在同時倒向他懷裡,伴著一股濃濃的酒氣。

赤紅的黑眸,直瞪著懷裡的人,再瞧了眼雙掌內的纖細脖子。

遲早有一天,他一定會錯手殺了這個女人的!

「痛……痛痛痛……」

活像有人在她腦裡敲鑼打鼓,這是許久未曾有過的感覺。陣陣難受的呻吟聲,從床榻上抱著頭、皺著一張俏臉的女子口中吐出。

「上官姑娘,你要不要先將這碗醒酒湯給喝下,會好過一點的?」

一道陌生細小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上官蓉抱著頭,訝異地從床榻上坐起。

「姑娘,你認識我?妳是……」

上官蓉打量著出現在她床畔的小姑娘,看了半晌,依然覺得陌生。她的記憶向來很好,而且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任何人只要讓她看上一眼,她終生都會記得的。

「上官姑娘,你忘了昨天在這間客棧用晚膳時所發生的事嗎?」

喜兒不安地垂下頭,雙手捧著湯碗,內心忐忑不安。若是她忘了的話,那她可怎麼辦?

上官蓉恍然大悟!若是照她這麼一說,那倒是有可能。

沒錯,她的記憶是很好,只除了在喝醉酒的時候例外,每回只要她醉酒後,醒來所發生的事,她一概都記不得。

「既然是我忘了,那就只好請你再跟我說一次昨晚所發生的事吧。」

上官蓉瞧出她的緊張,朝她一笑,也不客氣地伸手接過她手裡的醒酒湯,一口氣喝個精光。

「我叫喜兒,昨晚……」

喜兒將昨晚的事,鉅細靡遺重述一遍,聽得上官蓉秀眉微擰。

「你可有瞧見,和我一同來的那位男子?」

她可以預見,唐鷹現在有多氣她了,相信這回定是恨不得殺了她。呵,她還能安好地醒來,是否要感謝上官家的祖宗保佑?

可只要一想到,他每回被她氣得陰沉駭人的模樣,一改平日的淡漠,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十分愉悅。若是他知道她的想法,鐵定會毫不猶豫痛快地殺了她的。

「他好像在外頭,需要我去叫他嗎?」

喜兒身子一轉,十分熱心地打算出去叫人。

「不……不用了。」

上官蓉急忙叫住她。她現在頭還疼著呢,還是等會再面對他的怒氣吧。

「喜兒,你現在有何打算?」

經過昨晚這麼一鬧,她也不好再留在這間客棧了,相信她也不至於將她的醉話當真,所以上官蓉十分好奇,她接下來有何打算。

喜兒被她這麼一問,眼眶不由得一紅,強扯出一抹笑來。

「我爹早死,娘也在上個月病死了,我會留在這間客棧賣唱,是想掙些銀子,到姑蘇城去投親,不知上官姑娘,要往哪兒走?若是順路,喜兒想和你們一塊走,沿途也好有個照應。」

「你要去姑蘇城?那也太巧了,我們剛好是同路,那就一塊走吧。」

她不介意多個人,至少在回去的路上,不會像來時一樣沉悶。



唉唉唉!

這男人還真是會記恨呀!

上官蓉有趣地睇視著,前方那抹雙臂環胸,站得老遠的修長身形。

好吧,就算是她的醉言又惹怒他了,可反正他也從未聽從她的話過,又何必那麼氣忿呢?何況事情已過了三天了,這男人竟還未氣消。

想想她這個當主子的還真是委屈,身為護衛的他,竟敢動不動就擺臉色給她這個主子看,她這個主子做得還真是卑微呀。

回程的路上,多了個人,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不悅,可他仍是一句也不吭,似是打定主意,要冷著一張臉直到回明月山莊;好在她還有喜兒可以陪她說話解悶,不然她早就悶死了。

可多了個不會武功的人,他們的腳程也受到影響,顧及到喜兒的體力,才會走沒多久就休憩一下,這會三人選了塊有樹木遮蔭的地方,稍做停留。

「唐鷹,可否麻煩你去幫我們找水來?」

上官蓉語氣十分客氣,識相地不敢在他餘怒未消時,抬出主子的身份來命令他。

唐鷹黑眸睨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未說,修長的身形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上官姑娘,唐護衛是不是不高興,我和你們一塊上路?」

喜兒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她早已從上官蓉口中得知兩人的關係,只是她納悶得很,為何身為護衛的男子,姿態似乎比主子高傲許多?

「沒那回事,你別在意他的態度,他那人就是那副死樣子。」

上官蓉安撫地輕拍她的手。她可是十分高興一路上有這位乖巧的姑娘做伴,可不希望她被唐鷹給嚇跑了,讓她獨自面對那張冷硬的臭臉。

驀地,遠處隱約傳來兵刃交擊的聲音,聲音由遠而近,聽起來似乎就在離這不遠處。

「上官姑娘,發生什麼事了,似乎有人在打鬥,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喜兒擔憂地頻頻往聲源處張望,一回頭卻瞧見上官蓉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依舊端坐於盤根錯結的樹根上。

「上官姑娘?」以為她沒聽見,喜兒又喚了聲。

「出門在外,我們還是別管閒事的好。」

上官蓉朝她一笑,說出口的話卻冷情得很。她向來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只要別犯到她頭上,她一律視而不見。

「可是……」

喜兒訝異於她的回答,注視著她有絲無情的側臉,陡然想起在客棧時,也是因為自己誤打誤撞,撞向他們主僕的飯桌,才能僥倖得救。

可老天爺似乎不打算讓上官蓉置身度外,當一位傷痕纍纍的姑娘,朝兩人休憩的地方狼狽直奔而來,身後還緊跟著四名高矮不一提著大刀的漢子時,喜兒清楚地聽見上官蓉無奈地長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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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位姑娘快走!這兒不安全!」

當那位負傷的姑娘,疾奔來到兩人身旁時,唯恐連累他人,急忙出聲示警。

「哪裡逃!」

眼前掠過一抹黑影,一名大漢已縱身飛掠阻擋她的去路,看得出身手極好;就在同一時間,追於身後的幾名大漢,也迅速地再次將她包圍,或著該說也順勢將坐於樹根上的上官蓉和喜兒,同時包圍在圓心內。

見狀,上官蓉輕歎,為何麻煩事總會自個找上門來,想避也避不過?

「你們要對付的是我,不關這兩位姑娘的事,還請先讓她們離開吧!」

宮玉嵐即使身受重傷,仍然挺身擋在兩人面前,不想牽連無辜。

說的好!上官蓉暗地裡喝采,正打算拉著喜兒小心地遠離這塊戰地;可還未來得及行動,敏銳地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流往她身後襲來。

「廢話少說!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

隨著話落,亮晃晃的大刀毫不留情地劈向上官蓉。本以為可以一刀了結她,哪知她卻身手敏捷地閃過,並在眨眼間來到大漢的身後,加倍奉還地以手刀劈向他頸後,「碰」地一聲,大漢睜大雙目不敢置信地,頹然倒地。

解決完一人後,在瞧見宮玉嵐手臂又被人砍上一刀,看來已支撐不住了,上官蓉拾起地上的大刀,縱身一躍,在千鈞一髮之際,以大刀阻擋三把同時劈向宮玉嵐的刀,使得她免於被亂刀砍死的命運。

上官蓉在奮力阻擋的同時,也將身後一身是傷的人往後推開,在運用內力逼開三把刀的剎那,三名大漢移轉了攻擊的目標,提刀朝她砍去。

仗著靈巧的身形,和底子不弱的武功,一個翩然閃身,凌空飛躍,每一招看似輕柔,實則運含著內力,不到半刻,三名大漢紛紛掛綵;見情況不對,三人施展輕功急忙離去。

上官蓉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何況她也不想趕盡殺絕。

「發生了什麼事?」

唐鷹取水回來,正巧瞧見三人離去的背影,黑眸上下打量她一眼,確定她毫髮無傷,這才將裝好水的竹筒遞給她。

「你晚了一步。」

她一向討厭動武,或著該說是懶得親自動手,所以她需要一個護衛。

「多謝姑娘相救!請教姑娘大名,日後好親自上門答謝?」

宮玉嵐強忍著傷重的身子,腳步虛浮,走到她面前來。這一細瞧,眼裡掠過一抹驚艷。

那是一張揉和著明艷和柔美氣質的臉龐,配上一雙充滿靈韻的鳳眸,結合成一張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顏;微揚的朱唇隱含著淡漠……這姑娘美得十分特別,極艷與柔美再配上一絲冷情,是個令人一見難忘的姑娘。

「不用客氣。」她話說得簡短,無意透露自己的名字。

若不是那名不長眼的大漢,不知死活犯到她,她絕不會多管閒事的。

這一點,她和她大哥上官痕一樣。上官家的人一向奉行著「閒事莫管,明哲保身」的紀律。

「我們該走了。」

唐鷹冷冷地催促。他們還得趕路,不需為不相關的人,浪費太多時間。

「等……等一下……」

宮玉嵐還未問到恩人的名字,一口氣提不上來,身子一軟,正好倒在經過的唐鷹懷裡。

黑眸一瞇,不悅地瞪著懷裡的人,還未有動作,耳邊即傳來一道幸災樂禍的嗓音——

「別亂來,人家好歹也受傷昏迷,可別再加重她的傷勢了。」

黑眸狠狠地瞪向笑得一臉快意的人,二話不說,毫無憐香惜玉,將懷裡的人推向上官蓉,頎長的身子迅速地閃到一旁,那模樣活像宮玉嵐是什麼毒蛇猛獸似的。

「唐鷹你……」

沒料到他會這麼做,上官蓉又好氣又好笑,這人還真是比她無情。

「上官姑娘,我們還是趕快將她送到大夫那去吧。」

喜兒在旁觀看了會,怕自己再不出聲,這兩人會不理會這名受傷的姑娘,任她自生自滅了。

「好吧,前面就是昌平縣了,到時再找個大夫替她瞧瞧。喜兒,你過來幫我扶著她。」

上官蓉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就是她多管閒事的下場。

「何必找大夫呢?眼前不就一個。」

唐鷹突兀地冒出一句話來,黑眸有絲惡意地望著她。

「你……」上官蓉含笑動人的臉上,有抹警告。真服了這人,記恨到這種程度。「喜兒,我們走。」

不再多瞧他一眼,扶著昏迷的人,就要離去。

「可唐護衛說……」

喜兒雙眼來回瞧著詭異的兩人,她方才明明有聽到他提到「大夫」的。

「喜兒,你再不走的話,相不相信我會把她丟在這?」

上官蓉燦笑盈盈,美得不可方物,可話裡的絕情,卻令人膽戰心寒。

「啊……我們還是快走吧。」

三步並兩步,急忙來到另一旁,幫忙扶人,一點也不敢懷疑她話裡的真假。

跨出腳步的同時,暗地裡在心底祈禱,自己這一路上最好能無病無痛,否則她還真怕會被這兩人給撇下。



三人甫踏入昌平縣內,即被一群來意不善的人給包圍住。

「你們是什麼人,還不放開我家小姐!你們好大的膽子,敢與我們『天劍派』為敵,報上名來!」

「這下可有趣了,善事果然是做不得。」

上官蓉揚唇一笑,鳳眸閃著興味,看來他們馬上可以擺脫麻煩了。

「你們別誤會了,我們是在縣外一里處,發現這位姑娘受傷被人包圍,還是上官姑娘好心救了她的。」

喜兒忙不迭地出聲解釋,就怕兩方人馬一言不和,打了起來。

一群原本殺氣騰騰持刀的人,來回互視,考慮是否該相信她的話。

「明月山莊的人,絕不可能是『天狼幫』的同黨,還不退下!可別冒犯了上官姑娘。」

突地,一道嘹亮的嗓音響起,伴隨著一抹身著青衫的瘦長男子。

隨著青衫男子的出現,所有人全都恭謹地退下,上官蓉直視著陡然冒出的男子,明艷的俏臉上面無表情。

「蓉蓉,三年不見,你過得可好?」

宮弘在她面前站定,雙眼裡有著傾慕,注視著眼前出落得愈加絕美的人兒。

三年不見,她給他的驚艷,一如當年初見時,令他心動神馳。

「原本是還不錯,可在見到你之後,就不好了;還有,我們並不熟,請稱呼我上官姑娘。」

上官蓉扯唇冷笑,語氣辛辣,執意與他劃清界限。

宮弘不以為忤,臉上依舊含笑,似是早已料定她的回答。

「謝謝你出手救了家妹。」

「不用謝我,若是我知道她是天劍派的人,我絕不會插手。」

話甫落,將原本一手攙扶昏迷的人,往前使力一推,宮弘眼明手快,及時接住差點軟倒在地上的宮玉嵐。

天劍派的人,在瞧見自家小姐被人如此對待,皆氣忿得舉刀,激動地上前一步。

「退下!」宮弘出聲喝阻。又對上官蓉和顏道:「蓉蓉既然來到了昌平縣,可願讓我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們?」

宮弘仍是執意喚她名字,私心地想拉近彼此的距離,即使佳人一點也不領情,他依然毫不氣餒,畢竟這是他欠她的。

「多謝你的好意,我們不需要。」

上官蓉明艷的臉上泛著一抹冷凝,從頭到尾,皆未有所改變。

注視著三人離去的身影,宮弘揮手招來一名門下弟子。

「小心地跟上去,留意他們在哪間客棧停宿。」

「是。」

縱然明白,她對他的憎恨有多深,可他仍不願放棄絲毫能與她相處的機會。

沒錯,是他欠她的,是他害原本一個樂心助人、不求回報的善良女子,變成今日這樣一個講求以條件交換利益的冷情女子。



是夜。

一抹頎長的身形,踏著無聲的步伐,停留在一間廂房前。

房內燭火未熄,紙窗上映照出女子窈窕的身影來,推門而入,一如往常,在每晚就寢前出現在女子房內。

「你來啦!」

上官蓉身著單衣,環抱著雙膝坐在床榻上,身上摟著被子,似是等候他許久。

頎長的身形落座在距離床前五步遠的椅上,冷硬的臉上看不出神情,逕自替自己倒了杯茶,視線始終未曾注視床榻上的人一眼。

靜默在斗室內蔓延,床榻上的人,開口說了一句話後,便不再啟齒。這異於往常的情形,讓唐鷹黑眸微訝地朝床榻上望去。

「怎麼不說話?」

依照過去的每晚,她的話一向很多,總是硬要他坐著陪她閒聊,雖然幾乎都是她在說,他只是偶爾應付她一、兩句,可從沒像今晚這樣反常。莫非是和白天所遇到的那名男子有關?

兩人此刻在深夜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教人看見了,必是有損女子名節;但唐鷹一點也不替她擔心,畢竟從頭到尾他都是被逼迫的。既然她視世俗禮教為無物,不畏人長短,那他又何必替她多想?

「我想睡了。」

上官蓉並未回答他的話,反倒身子躺平,將被子拉到胸前,舉止十分自然。房內多一個男子在,對她絲毫無影響。

若是照以往,這是一句逐客令,示意他可以離開了,可這次唐鷹卻一點離去的意思也沒有,依舊不動分毫,只是慢條斯理地啜飲著杯中的茶。

「我不相信妳真能入睡。」

一針見血的話,戳破床上人兒的偽裝。以他對她的瞭解,如果他這時離去,她不但睡不著,而且肯定會無眠到天明。

「你有時真令人討厭。」他一定得這麼瞭解她嗎?

輕歎了口氣,放棄地回復先前的動作,摟抱著被子坐了起來,雙手環住雙膝,下顎輕靠其上。

「彼此彼此。」他冷哼。

與她的種種惡行相比,他絕不及她的一半。

見她又恢復了沉默,劍眉微蹙,難得主動地開口:

「是為了白天那個人?」

床上的人,身子似乎動了一下,仍是沒作聲。

時間在彼此的無言中緩緩流逝,直到遠處傳來打更聲,時辰已是子時了。

「……沒錯,見著他總會勾起我不願想起的回憶。」

她坦言低喃地輕語。話裡透著一絲軟弱,那是平日難得一見的。

許是夜的冷寂,讓人不由得卸下防備,兩人唯有在這個時刻,才能褪去白日慣有的冷嘲熱諷,好好地閒談。

「你又何必作繭自縛,為難自己?那根本不能怪妳。」他明白她意指何事。

把玩著手中的瓷杯,黑眸注視著她細緻姣好的側臉。此刻的她難得流露出一絲茌弱,別有一番纖柔的韻味,有別於平日的慧黠精明。

他進入明月山莊,快滿兩年了,自然是聽過這件事,大伙也有默契地絕不再在她面前提起,就怕引起她的自責,可她終是無法擺脫自責的桎梏。

「不,是該怪我的,原本那一趟是大哥要陪爹娘前去的,若不是我堅持要去,爹娘或許也不會死,有大哥在的話,情況也許會有不同,是我的錯。」

三年前,天劍派的人找上江湖上素有「俠醫」之稱的明月山莊求醫,為了求取傳說中能解百毒的三色花,她陪同爹娘上縹緲峰採藥,眼睜睜地目睹娘親採藥失足落崖;而爹為了救娘,未有絲毫猶豫也跟著跳下萬丈深淵,連個屍首都尋不著。

當時,她在那等了三天三夜,從抱有一絲冀望,到深沉的絕望,直到大哥親自派人上山,才將她帶了回去。

同時面臨失去雙親的哀慟,兩兄妹從此決定明月山莊的俠醫之名,將隨著爹娘的死從此銷聲匿跡;而她更是立下誓言,除了親人之外,絕不出手救人,除非以條件做為交換。

上官蓉痛苦地抱著頭。她永遠也無法忘記,爹娘在她眼前落下斷崖的那一幕;她無法原諒自己,如果當時她的武功再好一點的話,或是大哥當時在場的話,或許他們兄妹兩也不會失去爹娘。

是她的錯。

「夠了!這件事情根本就不能怪你,就算當時上官痕在,也無法從萬丈深淵救回你爹娘的!你要自責到什麼時候?已經三年了,你還無法走出這個陰影來,你是想讓你在九泉之下的爹娘無法安心嗎?還是想讓你唯一的大哥對你無法放心?」

唐鷹低吼,見不慣她這副自怨自艾的模樣,他寧可見她盛氣凌人,或是聰慧刁鑽的模樣。

朱唇揚起一抹淡笑,這就是他關心她的方式,一點都不溫柔。有朝一日,她倒是很想見見,有哪位女子能有幸獲得他溫柔以待。

「我打算在這停留幾天。」

雖然他表現出來的關心很差勁,可卻出奇地令她低落的心情好轉許多。

「你不怕再見到那個人?」

見她臉上又重展笑顏,唐鷹無由來地鬆了口氣。

「誰說我怕來著?還有,他叫宮弘。」

她只是不喜歡見到他而已,若不是她還有些事,必須留在這,她還真不想再見到他。

「他叫什麼,與我無關。」

不相干的人,不值得他記住,即使只是個名字。

「我真的想睡了。」

話尾方落,掩嘴打了個呵欠,鳳眸帶著睏意,身子躺平,將被子拉好,逕自逐漸進入夢鄉,不再理會他了。

直到床上傳來均勻的呼息,坐在椅上的人,這才依照慣例,吹熄燭火,踏著無聲的腳步走出房,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返回自己的廂房。

 
虎頭山,位於昌平縣東郊外,因山的形狀似虎頭,因而有此命名。

在山的半腰上,搭了間還算清幽的竹屋,平日這山上少有人跡,可今兒個,卻稀奇的很,意外地來了兩位訪客。

「小虎,外公人呢?」

嬌軟的嗓音平空響起,詢問著背對著她,正奮力砍柴的男孩。

乍然聽聞這道熟悉的嗓音,穿著粗布衣衫的男孩舉刀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下,隨即興奮地轉身,開心地喊叫——

「師姐!」

「小虎,你又長高了。」

上官蓉含笑看著到她肩膀的男孩,記得上回來,他也才到她胸前而已。這孩子跟著外公,看來過得很好。

小虎原是個乞兒,一日昏倒在虎頭山下,被經過的外公所救,這一老一小,就這麼隱居在這山上,不理會世間的紛紛擾擾。

「唐大哥,你也來啦。」

小虎熱情地朝站在上官蓉身旁一臉冷峻的唐鷹問候。雖然他每回陪師姐來,都是冷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吭,可他還是很高興能看見他,畢竟在這山上可是很少人會來,又何況是能見到熟識的人。

尤其是他又最愛看兩人的對話,有時會看到唐大哥對師姐氣得牙癢癢,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殺了她似的,連他看了都忍不住替師姐捏了把冷汗,可師姐卻一點也不怕,反而還笑笑地繼續捻虎鬚。

總覺得這兩人雖名為主僕,可又不像是,讓他覺得霧裡看花,愈看愈糊塗。記得有一回,他問師公,師公只是笑著說,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還不快告訴我,外公人呢?」

上官蓉以手指輕敲,繞在她和唐鷹之間打轉像個小陀螺似的小頭頂。

小虎抱著頭急忙跳開,委屈地扁嘴。這師姐真是一點也不溫柔。

「師公人在山頂上。」

「那我先去找外公了。小虎,記得多炒些菜,我們要留在這用午膳。」

上官蓉邊後退地走,邊朝他喊話,腳跟不慎踩到石子,眼看就要跌倒,一隻大掌適時托住她後腰,讓她免於當場出糗。

「謝謝。」

明艷的俏臉綻放出一抹傾城的笑靨,黑眸冷睨了她一眼,確定她站好後,便迅速放開,與她保持距離。

小虎瞠大了雙眼,注視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方纔那一幕,他瞧得一清二楚,可他依舊不明白兩人的關係,像是隔層紗似的,似有若無。

不過無妨,就如師公所說的,他遲早有一天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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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仰首望去是一望無際的朗朗晴空,微涼的山風徐徐,遠處還可聽聞不知名的鳥叫聲,身處這山野間,令人心曠神怡,讓人不自覺卸下滿身的俗世煩憂。

含笑睇視著三尺外盤腿而坐的老翁。也難怪外公寧願待在這隱居十多年,也不願隨她回明月山莊。

「丫頭,你來晚了。」

老翁身形未動,聲音蒼勁有力,隨風飄蕩在山林間。

「路上有事耽擱,所以遲了些時候。」

上官蓉走向那名老翁,也學著他席地盤腿而坐。兩人所坐的位子,十分接近山崖,稍有不慎即會跌落山下,可兩人臉上未有絲毫懼意,反倒愜意得很。

「你一定渴了,喝個茶吧。」

老翁似早已料到她會來,身旁早已準備了兩壺瓷瓶,和兩個瓷杯,替她斟滿杯子。

上官蓉接過瓷杯,啜飲了一口,秀眉微擰,鳳眸狐疑地望著喝得一臉滿足的老翁。

「外公,你的待客之道真差,為何你喝的是酒,而我的則是茶?而且還是冷的。」

為表不滿,將杯中剩下苦澀難以入喉的茶,往山下倒去,明艷的俏臉上有抹不平。

老翁聞言,朗聲大笑,且笑聲逐漸有加大的趨勢。

「外公……」嬌軟的嗓音輕喚,充滿著不滿。

「咳……咳……」老翁在瞧見孫女臉上愈見迷人的笑顏,急忙拍胸止住笑聲,朝著眼前這張酷似死去愛女的容顏,解釋地說:「丫頭,不是外公不讓你喝,而是你大哥日前還特地飛鴿傳書來,一再叮嚀我不准讓你碰酒,就連一滴也不行。你若不信,我拿給你看。」

老翁唯恐孫女生氣,忙不迭地從身上取出紙條來,就要交給她。

「不用了。」

上官蓉冷著一張俏臉,不用看也知道其中的內容。為免影響自己的心情,還是不看的好。

「不能喝酒,那喝茶嘛。」

老翁見孫女臉色微慍,連忙討好地又替她斟滿了茶。

「我不喝冷茶。」

細緻的下顎微仰,雙臂環胸,無視老翁的慇勤,一點也不想委屈自己。

老翁也不逼她,轉頭看向身後立於三尺之外的頎長身形,提氣喊道:

「小子,你主子想喝熱茶,就交給你了。」

話甫落,手中的瓷壺夾帶著一股內勁,呈直線朝他方向破空而去,三尺之外的唐鷹,身形未動,大掌一伸一收,輕易接住瓷壺,未曾濺露出一滴茶水來。

唐鷹微斂的黑眸有抹隱忍,雙掌握住瓷壺運用內力,須臾間,一股熱氣直往壺口冒出,同時間,大掌一拍,將瓷壺如來時般送還。

老翁接下瓷壺,眼底掠過一抹讚賞,轉身的同時將熱茶斟滿,討好地遞給了身旁的孫女。

「丫頭來,有熱茶喝了。」

「謝謝外公。」

上官蓉不客氣地接過,回他一抹燦笑盈盈。

「丫頭啊!不是外公說你,就算你想要個護衛,也不該找個整天冷著一張臉的人來吧?照我看來,你大哥平時那張冷臉就夠嚇人了,而他顯然比你大哥還要嚴重得多了,難道你不怕哪天半夜起來被嚇到嗎?」

老翁人老心卻不老,有模有樣地比手劃腳,那逗趣的神情,讓上官蓉忍俊不住。

「唉!只怪我一時眼拙,不懂慎選。」

上官蓉無奈地輕歎了口氣,祖孫相視的眼光皆流露出一抹頑黠,有默契地一搭一唱。

黑眸燃著兩簇火焰!這對祖孫的聲量大得連十尺之外都聽得見,擺明了是刻意要讓他聽見。決心不再理會這兩人,頎長的身形一轉,往山下走去,圖個耳根子清靜。

「丫頭,你的眼光不錯。」

老翁一臉促狹,瞧著那抹不願理會他們祖孫倆逕自離去的頎長身形。

「外公,我不懂你的意思。」

上官蓉為已空的杯子再添倒熱茶。啜飲之前,先嗅聞茶之香氣,再一口飲盡,溫潤甘醇的美好滋味,的確有別於冷茶的苦澀。

「好一句不懂。哈……」老翁哈哈大笑,笑得別具深意。

他這個孫女自小便聰慧得很,能力不輸男兒,甚至可獨力挑起一莊大小事物,是她大哥得力的助手;在處理自己的事上,更是獨立得很,不喜歡別人插手,十分有自己的主見。

「外公,你笑的樣子,讓人覺得很刺目。」像隻老狐狸。

「臭丫頭,還是你師兄對我這個老人家較懂得尊敬。」

老翁佯怒地啐罵。想到另一名得意的徒孫,總算稍感欣慰。

「是啊!有師兄繼承你的神醫之名,的確是比你不爭氣的孫子和孫女要來得好多了。」

上官蓉語氣酸溜,可臉上卻絲毫不在意。

老翁早知她的反應,這回更是長歎,雖明知事實如此,心底仍有些遺憾。

想到他們岳家,五代以來皆有神醫之美譽,堪稱神醫世家,可直到他這一代,只留下一脈,愛女和女婿夫唱婦隨,俠骨仁心,的確將他們岳家救世的醫旨發揚光大,只可惜已於三年前不幸逝世。

留下的兩名兒女,卻因打擊過大,而有了偏激的想法,如今接續他衣缽的只剩下一位徒孫東方堂,且在江湖上已享有盛名。說不覺得遺憾是騙人的,可至少是有人繼承祖先的遺願,他百年後,也不至於愧對他們了。

「丫頭,你師兄如果向你要藥材,你可別小器不肯給。」

「外公,你放心,我怎麼敢不給呢?」

師兄可是為了「濟世救人」,她怎敢不給?想到這她就心痛,這幾年來,師兄已不知跟她拿過多少珍貴難求的藥材,她雖心疼,每每還不是乖乖地交出來,而且還是分文不取,實在是有違商家本色。

老翁不理會孫女語帶嘲諷,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睿智精明的雙眸仿若洞悉一切,直視著身旁的孫女。

「人生在世,生死有命,該放下的就要放下,不應太過執著,徒惹一身的愁苦。」

鳳眸微斂,把玩著手中的瓷杯,俏臉上平靜的神情,令人無法看破。

老翁見狀,暗地裡喟歎,這丫頭就是無法走出自責的桎梏,實在令人擔心。

「外公,你這陣子,可還會出遠門?」

不想話題繞著自個打轉,她連忙換個話題。

「過幾天我會帶著小虎出遠門一趟。」

老翁每一段時間,便會四處遠遊,看遍五湖山嶽,行蹤及歸期皆不定,只看當時的心情而定。

明瞭孫女不願多談,他也不再多問了。至少孫女這兩年狀況好多了,怕只怕這情況將隨著唐鷹的離去而改變,而這改變或許也會是個轉機,這是他衷心所盼望的。

「一路小心。」

雖然外公武功不凡,可畢竟年歲已高,還好身旁還有個小虎可一同照應。

「外公反而還比較擔心你,丫頭。你一向聰穎,既然知道自己要什麼,千萬別錯放了。」老翁語帶深意。

上官蓉沉吟了會,望著無垠的穹蒼,頭一次難得地坦白——

「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上官姑娘,你們終於回來了,這位公子已經等了你們一天了。」

喜兒看見失蹤一天的兩人甫踏入客棧,連忙迎身上前,指著中間的那桌位子。

「我不認識他。」

上官蓉睇視他一眼,俏臉上面無表情,轉身就要走上階梯。

「蓉蓉,我可以私下和你聊聊嗎?」

宮弘身形一閃,適時地阻擋她的去路,雙眸熱切地注視著她。

「唐鷹。」

螓首微側,無視他的存在,出聲喊道。

在她出聲的同時,一抹頎長身形眨眼間出現在兩人之間,擋去他愛戀的目光。

「讓開。」

黑眸泛著一抹寒冷,那眼神猶如盯住獵物時所流露出噬血的冷意,令人戰慄。

宮弘不由自主地後退。這人到底是誰?他全身散發出一股難言的氣勢,令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他絕不是個尋常的護衛。

眼看上官蓉已走上樓梯了,不死心地急忙再出聲:

「蓉蓉,你今日若不和我一談,我明日還是會再來的!」

嬌美的身形停在階梯上,不再舉步,片刻後,又再踏上階梯。就在宮弘放棄時,輕軟的嗓音響起——

「讓他上來。」

宮弘難掩臉上的欣喜,深怕她反侮,三步並二步連忙尾隨其上。

注視著那跟上去的身影,黑眸竟覺得刺目,不發一語,跨步跟上。

「有話快說,說完請你馬上離開,別再來打擾我了。」

甫推開客房的木門,上官蓉即走到窗邊,不願多瞧上他一眼。

「蓉蓉,你真那麼恨我嗎?」

宮弘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被自己所喜愛的女子這般厭惡,任誰都無法接受。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對一個不認識的人,又怎麼能談得上恨呢?」

立於窗邊的纖柔身影,依舊背對著他,吐出的話卻十分傷人。

「我永遠無法忘記,初見你時,你喊我一聲宮大哥,那時的你活潑善良得像只小麻雀似的,每日繞在我病床旁,陪我說話解悶;你的笑顏和每一句話,我至今都還記得。當時我就對自己說,如果我能撿回一條命的話,我一定會開口向你爹娘提親的,只是沒想到……」

若不是他身中奇毒上門求醫的話,他不會認識他這一生中最想要的女子,但也因如此,他卻間接害死她爹娘,令她對他心懷怨恨至今。

他的命,是用她爹娘的命換來的。對她,他除了一顆想彌補歉疚的心之外,更有濃濃的愛意,只要她肯接受他,他願以他的生命起誓,今生絕不負她。

「你走吧,我並不恨你。」她恨的是她自己。

「蓉蓉,你該明白我對你……」

「我們之間不可能的,你走吧。」

既然對他無意,她就絕不會給他任何希望。嗓音依舊漠然。

宮弘注視著那抹嬌美身形,臉上掠過一抹黯然,即使如此,他依舊不放棄。

「在離去之前,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當日你救了舍妹,可卻傷了天狼幫的人,我怕他們會找你麻煩。」

天狼幫,位於昌平縣十里之外,是一群烏合之眾的盜匪所結合成的幫派,已於月前被他們天劍派所剿滅了,可仍有幾名漏網之魚,其中就包括天狼幫的幫主沈寬。

沈寬一直躲在暗處,伺機對天劍派的人報仇,好不容易找到的報仇機會,卻被上官蓉給破壞了,還被她所傷,只怕他們會將矛頭轉向她。

「這不用你擔心,我自有人保護。」

那日她與他們交手過,她的武功猶在他們之上,何況還有唐鷹在,她又有何懼。

「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告辭了。它日若有需要,即使是粉身碎骨,我也一定會替你辦到的。」

宮弘不捨地再望了眼始終不願面對他的纖柔背影,無奈地輕歎了口氣,這才離去。

唉!總算是走了。

上官蓉聽聞他離去的腳步,這才鬆了口氣離開窗邊,走向桌旁椅上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瞄了眼佇立在門外,從頭到尾目睹一切的頎長男子。

「我們明天就離開這。」

「怎麼?你不是說想多留幾天?」

嘴角揚起一抹冷嘲,她此刻苦惱的模樣,還真是難得一見,莫名地令他心情大好。

「我有沒有說過,你這種要笑不笑的神情,還有那藐視人的眼神,特別地令人厭惡?」

上官蓉雙肘托腮,明艷動人的臉上,笑容格外燦爛甜美,美得令人發毛。

「如果真讓你厭惡的話,那也只能怪你當年一時眼拙,選錯了護衛。」

一向淡漠的語氣,此時含了一絲惡意,輕鬆地反將她一軍。

很好,他倒是挺會記恨,將她說過的話,全數奉還給她。

不過無妨,她記恨的本事,絕不輸於他。

兩人你一來我一往,如同相處過的每一天,可卻讓適巧經過的喜兒聽得心驚膽跳。

好一對奇特的主僕。

 

離開昌平縣後,三人繼續趕路,於晌午時,來到一個叫做「孫家村」的村落。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大伙全都興匆匆地往前頭跑去,前面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喜兒看著一群人,直往他們眼前奔過,全都目標一致地往前跑去。

「這位小哥,請問一下前頭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上官蓉拉了位正經過他們眼前的小伙子,好奇地問著。

「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前面正是我們村長在替他女兒舉辦拋繡球招親,只要未婚的男子,全都可以參加,你們要不要一起過去湊湊熱鬧?」

年輕人打量了他們三人一會,熱心地解釋完,便急忙地跑開,就怕錯失良機。

「上官姑娘,我們要不要也去瞧瞧?」

喜兒一臉興味,她從沒看過這麼有趣的事情,真想瞧上一瞧。

「也好,反正我也沒看過,就去看看吧。」

上官蓉無異議,率先舉步也跟上去,身後跟著一臉興奮的喜兒,和冷著一張臉的唐鷹。

三人來到時,正是最精采的時刻,就見在一間客棧的二樓,一位身著大紅嫁衣、打扮美麗的少女,手上正拿著綵球,來來去去正陷入考慮該往哪個方向丟去。

「哇!敢情這孫家村所有的男子,全都往這擠來了?」

上官蓉看著擋在前頭的人潮,嘖嘖出聲,瞇起鳳眸,依舊無法從擋在前頭的一堆人潮中,看清那位拋繡球的女子生得何種模樣。

「唐鷹,你看得清楚,快告訴我那位姑娘長相如何?」

上官蓉問著身後的冷峻男子。依她所見,若是長得美的話,又何必辦這繡球招親?可若是長得醜的話,為何會有這麼多人來?這也是令她好奇的主因。

「無聊。」唐鷹言簡意賅,冷哼。

上官蓉似是早料到他的回答,也不以為忤,側首問著身旁的喜兒。

「我也看不清楚耶,可是方纔那位小哥不是說了,要未婚的男子才可以參加,可怎麼參加的人年紀老、中、少都有呢?還真是奇怪。」

喜兒納悶地望著人潮裡的眾人,她明明看到幾個年紀約四、五旬的男人,難不成他們都還未成親嗎?

上官蓉聞言,忍俊不住笑出來。這情形她方才就發現了,只是沒說出來而已,這下被喜兒大聲說出來,前頭有幾名不符合規定的人,正轉頭瞪視著她們,朝兩人吼道:

「我們都還沒娶妻不行嗎?」

喜兒被這麼一吼,尷尬地低下頭,不敢再說些什麼。

上官蓉則是笑到肚子痛,整個人往後倒向唐鷹懷裡,咯咯笑個不停。

「站好,別賴在我身上。」

唐鷹冷峻著一張臉,雙掌握住她雙肩,不讓她直往他身上倒去。

「你這人真小器,借靠一下都不行嗎?」

上官蓉在他懷裡轉身,面對他冷硬的臭臉,陡然想起,認識他快兩年,好像從未見他笑過,真想看看他笑時的模樣。

「不行!」他依舊是那張冷臉,從薄唇吐出的話鏗鏘有力。

上官蓉楞了半晌,才聽清楚他的話,正待反唇相稽。

驀地,身後傳來眾人的鼓噪驚呼聲,一顆綵球從天而降,正好落在上官蓉懷裡,鳳眸掠過一抹狡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綵球塞進唐鷹懷裡,然後身子迅速地退開。

在眾人將唐鷹包圍的同時,黑眸掠過一抹寒光,狠狠地瞪視閃到人群外的嬌柔身影。

「上官蓉!」他發出一聲暴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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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唉!為何我們會淪落到夜宿這荒郊野外的地步呢?」

上官蓉丟了枝樹枝進火堆裡,發出劈啪輕響,樹枝迅速被火舌給吞滅了,燃燒出溫暖的火光。

晌午時,那場繡球招親,由於唐鷹抵死不娶,還擺出那張冷峻的臉孔來威脅眾人,結果氣得臉上無光的村長便號令全村的人,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抓到成親!

礙於村人全都是不會武功的人,所以初來乍到的三人也不便還手,也就只好躲躲藏藏、狼狽地逃出孫家村,流落到夜宿這樹林裡了。

「上官姑娘,你快別說了。」

喜兒害怕地看了眼身後倚靠在樹旁那張陰鷙的臉孔,真怕哪一天會見到他們兩人自相殘殺起來。

「我說的是事實呀,其實那位姑娘模樣長得也不錯,唐鷹這麼一跑,豈不破壞了人家的繡球招親,讓那姑娘難堪嗎?」

她可是難得好心替那位姑娘設想,想想以後這件事,一定會被當成笑話,姑娘臉皮薄如何能禁得起大家的取笑。唉!可憐呀。

「這件事就先記下,你該明白,我從來就不是個君子。」

唐鷹雙臂環胸,唇角揚起一弧森冷的笑,黑眸冷冷地直視於她。

有道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而他向來就不以君子自稱,所以此仇他很快就會回報於她的。

他話裡的意思她懂,朱唇不懼反笑,意思是——她隨時奉陪。

喜兒來回看著各峙一方的兩人,下意識地挑了個離兩人較遠的安全位子坐下。

只覺得今夜格外難熬。

隨著夜深,三人各據一方,席地而睡,火堆裡的火早已熄滅,更覺得寒意逼人。

驀地,樹林深處傳來異響,同時驚醒了唐鷹和上官蓉兩人。

就在兩人全神戒備時,幾名黑衣人從林間竄出,同時間唐鷹拔劍而起,兩方人馬隨即展開激戰。

兵刃的交擊聲驚醒了沉睡中的喜兒,喜兒清醒後見到這陣仗,嚇得挨近上官蓉身旁。

「上官姑娘……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唐鷹可以應付。」

上官蓉注視著兩方人馬打鬥,就見那六名黑衣人不是唐鷹的對手,已漸屈下風;六人見情勢不利,落荒而逃,而唐鷹看來是不想輕易放過他們,也跟著追上。

喜兒見黑衣人全走了,鬆了口氣之餘,小臉浮現羞赧不安,低道:

「上官姑娘,我……我想去方便一下,可我又怕……」

「別擔心,若是有事,你可以大聲呼喊,我會盡快趕到的。」

上官蓉含笑安撫,雖然不知道方纔那些黑衣人是何方人馬,可依她猜測可能是天狼幫的人,既然落在唐鷹手上,那麼他們是別想活命了。

就在喜兒離去不久,她又重新生起火來,正在奇怪為何喜兒怎麼還未回來,陡然樹林間傳來喜兒的尖叫聲。

上官蓉忙不迭地提劍,身形迅速循聲而行,來到樹林深處,可卻見不著喜兒的蹤影。

「喜兒!你在哪裡?」

她一面大聲呼喊,鳳眸機警地巡視被夜色籠罩的樹林,暗地裡防備任何風吹草動。

「上官姑娘!救我……」

喜兒驚慌的求救聲再次響起,上官蓉於原地凝神細聽求救的方向,確定方位才跨出一步,忽地——

「咻」一聲,一枝暗箭破空朝她襲來。

上官蓉在千鈞一髮之際,險險地彎身躲過,可就在她起身的同時,一枝枝暗箭從四面八方亂箭齊發,勢要置她於死地。

一個凌空飛躍,長劍揮舞,護住週身,不到片刻即將射向她的暗箭一一打落。

「啊……」淒厲的尖叫聲從樹林間傳來,也讓上官蓉一時亂了方寸。

「喜兒……啊……」

一枝箭矢破空而來,在她分神之時,狠狠地射向她左胸,也令她由空摔落於地。

上官蓉咬牙將箭身折斷,左胸處傳來火焚般的疼痛,伴隨著一股噬骨的劇痛,迅速地席捲她週身百骸。

這箭有毒!

俏臉因劇痛緊皺,隨著噬骨的疼痛侵蝕,她還感覺到身子冷熱交錯。到底是誰那麼想要她死?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了,身子無力地躺在地上,可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有人無聲地走進,直到那人來到她眼前,鳳眸掠過一抹驚詫。

「為什麼?」她忍痛地低問。

「你可還記得半年前,你們兄妹將陳昆給打成重傷,還不准城內任何大夫替他診治一事?更過份的是,你們還使計令他們父子無法立足於姑蘇城內,也因為如此,害得陳昆延誤看診,如今變成廢人般,只能躺在床上過活。」

說者臉上流露出猙獰的笑,似是十分欣賞上官蓉的痛苦,這是她該得到的報應。

「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想不到她上官蓉,也會有識人不清的一天,只是就這樣死也太不值得了。

「陳昆是我大哥,這下你該死得瞑目了吧?」

扭曲的臉孔逼近她,帶著詭意的笑容,湊進她臉旁,輕撫著她無血色的痛苦美顏,嘖嘖出聲……

「上官蓉!即使在這垂死之際,你的臉看起來依然美得驚人,我一向妒嫉別人長得比我美,所以你猜猜看你中的是什麼毒?」

「別拿你的髒手碰我。」

鳳眸無懼地瞪視著她的手,即使她全身被劇痛所侵襲,連動一根手指都乏力,她也不想讓她碰她一根寒毛。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迴盪在樹林間。

「哼!你死到臨頭還嘴硬得很!」

瞧著她細嫩的臉頰,被她一巴掌打得紅腫,臉上浮現一絲快意混合著妒意,像是欣賞夠了她痛苦的模樣,決定好心地告訴她答案,也想看看她聽到時驚恐的表情。

「你中的是唐門的『索命三絕』,中此毒者絕活不過半個時辰,而且死狀極慘,可惜了你這張花容月貌,即將變成七孔流血的駭人模樣了。」

「這就是你故意將唐鷹調開的原因?」

上官蓉輕易看穿她的計謀,想來那些黑衣人也是和她有關。

「你的確聰明!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不錯,那些人是曾經被你所傷天狼幫的人,他們本來就計畫好要找你報仇,我只不過是出了一筆錢,讓他們在達成心願時,還可以賺到一筆銀子,只不過就看他們是否有命花而已。我要他們無論如何都得拖住唐鷹半個時辰,我可不想等待以久的報仇機會,被唐鷹給破壞了!」

別人不知道唐鷹的真實身份,她這個拜在唐門門下的人,絕不可能不知道,唐門現今唯一的少主,她當然不可能與他正面過招。

「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你以為他會放過你嗎?」

好痛!全身猶如萬蟻噬骨般疼痛,緊隨著火焚和寒冷在體內流轉,她快撐不下去了,難道她今日真得命喪於此?

「你休想騙我,我一路上仔細觀察過你們,唐鷹那恨不得殺了你的模樣,我可不會看錯!說不定我替他殺了你,他還會感謝我!」

兩人相處的情形,她一路上看得十分清楚,以唐鷹對她恨不得除之後快的模樣,兩人無論怎麼看,都應無任何主僕該有的基本情誼,她應該不會看錯的!

「上官蓉!你就在這,慢慢享受等死的滋味吧。」

為免萬一,她還是盡快離去的好,反正半個時辰快到了,上官蓉必死無疑的。

樹林間又恢復寂靜,呼嘯而過的刺骨冷風,穿梭在樹林間,發出仿若哀鳴的風聲,輾轉迴盪……

不對勁。

由空而落的挺拔頎長身形,回到原來休憩的地方,只見到重新被生起的火堆,卻沒見到半個人影,一股打由心底竄起的不安,莫名地席捲於他。

腳下不敢稍有遲疑,身形一拔,往樹林深處而去。

飛掠穿梭於山林間的身形,遠遠地即見到那抹熟悉的水藍色身影正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心底的恐慌加深了,隨著腳步一步步地接近,直到入目所及,他整個人如遭雷極,狠狠地撞擊於他胸口,令他向來冷峻的臉孔,浮現一抹懼怕。

原本明艷動人的五官,此時雙耳中正不停地流出血來,就連鼻下也開始滲出血來。

「不——」

從震愕中迅速回神來的他,猶如野獸失去伴侶,發出一道驚懼的吼聲。

顫抖的雙手忙不迭地將她小心扶起,從懷裡探出一小罐白玉瓶,迅速地倒出三顆藥丸,塞入她嘴裡,雙掌置於她背後,運用內力助藥效快速地運行。

須臾間,懷裡昏迷的人,吐出一大口黑血後,昏厥於他懷裡,才讓他恐懼不安的心稍微平撫。

只要再晚個一刻,即使大羅神仙來,也救不活她了。

雙臂緊緊地摟抱懷中失而復得的人。若不是他察覺那幾個黑衣人根本無意與他為敵,倒像是在拖延時間,也不會引起他的懷疑,反而速戰速決,盡速解決他們,趕了回來。

微顫的大掌,輕撫她左頰明顯被摑的紅腫,黑眸在瞧見她左胸上的斷箭,掠過一抹狠戾。

臉孔深埋於她頸間,深吸了口屬於她的淡香,將她小心地摟抱起,身形一拔,迅速離開這片樹林,消失在黑夜中。



「好個『索命三絕』,就算是及時解了毒,沒有生命危險,可毒性卻早已傷及五臟六腑了,若不妥善治療,怕是日後就得拖著這副孱弱的身子過活了。」

老翁心疼地瞧著床上面無血色的孫女,再看了眼佇立床邊已失去平日的冷漠、臉上透露著焦慮的男子。

「這我清楚得很,否則我為何會回來找你!」

就是太清楚這毒性的後遺症,所以他才會連夜抱著她,重回這虎頭山,只因他明白,眼下能救她的,只有眼前這老人,而且他也必會傾力相救。

唐門裡有千百種毒藥,各種毒不論其毒性強弱,皆有獨門解藥,唯除索命三絕較為特別,中此毒者,若未及時在半個時辰內解毒,則會七孔流血而死,死狀極慘;可就算在半個時辰內及時解了毒,毒性的蔓延卻早已傷及五臟六腑,就算救活了,勢必也得花費上一段時間的細心調理,才能把身子重新調養回來。

所以索命三絕真正的可怕,反倒不是七孔流血而亡,而是救活後,若沒有細心調養,終其一生,都得拖著孱弱的病骨直到死。

「小子!你身為人家的護衛,卻沒能保護主子的安全,你該當何罪?」

老翁不捨孫女受的苦,忍不住朝他破口大罵。虧這小子還是唐門的少主,竟然會讓他保護的人,中了自家的毒,而且還是最麻煩的一種,怎不教人生氣!

「廢話少說,你還不快醫她!」

唐鷹見他遲遲不醫,早已失去耐性。這對祖孫都有逼瘋人的本事,不愧是祖孫。若非此地離唐門老遠,他又何需在這低聲下氣求人!

「你這小子……」

老翁氣得吹鬍子瞪眼。這小子也不反省自己的錯,還敢對他大吼,真有種!

「師公別氣了,唐大哥也是擔心師姐,你就快快替師姐醫治吧。」

小虎急忙拉住正準備捲起袖子的老翁。連他都快急死了,又何況是連夜送師姐來的唐大哥,都什麼時候了,師公還有時間鬥氣,真是……

「你以為我不想醫嗎?而是我不方便醫呀!」

老翁火大地吼道,順勢賞給敢阻擋他的小虎頭上一記爆栗。

「把話說清楚?」

黑眸有抹忍耐。這老傢伙就不能一次說個明白嗎?

「好!我就說個清楚。」

老翁以腳勾來一個板凳,氣呼呼地一屁股坐下,開始說明他為何遲遲還沒動手醫治的原因。

「因為毒性早已傷及五臟六腑,以她的情況至少也得花費上半年的時間醫治,若要讓丫頭的身子早日復原,最快的方法就是,讓她全身赤裸浸在藥桶內,還需要有一個內力高深的人助她將藥氣輸內她體內,依我估計至少也得七天,這七天是關鍵期,若是效果好的話,之後僅需要兩個月的調養,身子就能復原。」

老翁話一說完,精爍的老眼直視著唐鷹,等待著他的反應。

在這虎頭山上,只有他是適當的人選,若他沒有看錯,這小子那焦慮的表情,不像是對他的丫頭無動於衷才是,他賭上一賭——

「我來!」黑眸凝視著床上的人,連一絲考慮都沒有。

「小子,你可知這答應後,將負何種責任?」

老翁笑得詭譎,好心地提醒他。他可不希望他將來會後悔。

「這我知道。」

炯亮的黑眸無一絲猶豫,早在樹林見她面臨生死存亡之際,他就已明白自己的心了。

「很好。小虎準備熱水!」

老翁確定他的回答後,便急忙開始動手張羅所需的藥材,留下兩人獨處。

頎長的身形坐落在床畔,從懷裡探出一盒藥膏,小心地在她紅腫的臉頰上塗抹。

黑眸凝視著她無血色呈透明的俏臉,濃眉厭惡地擰起,他討厭她這副模樣。

寧可她刁蠻任性地對他、氣得他恨不得殺了她,也不要她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

冷峻的臉孔湊進她耳畔廝磨,雙臂緊緊地將她摟抱住。

原以為兩年一到,他就可以擺脫她了,沒想到這回主動繫上這條線的人,竟是他。

而他甘之如飴。



兩年前——

「你要找的人已不在這世上了,請回吧。」

少女有張明艷絕倫的美顏,一雙閃著慧黠的鳳眸,注視著眼前的兩人,秀眉不悅地微蹙。又是來求醫的人。

「姑娘,你說的是真的嗎?上官夫婦真已不在世上?那敢問可有繼承他們醫術之人?」

身著青衫的男子,有張冷峻如石雕般深刻的五官,此時透露出一抹急迫。

「有,我就是其中一個。」

「可否請姑娘出手相救家母?」

「不願意。」

少女明艷的臉上噙著一抹笑,看來格外迷人,朱唇所吐出的話,卻與她的外表不符,顯得無情。

「你這個……」

立於青衫男子身後,長相一臉剛正的男子,似是無法忍受她的存心刁難,出口想教訓她一頓。

「住口!飛影。」青衫男子低喝。

「是,少主。」

名喚飛影的男子,恭敬地退回原位,不敢再出聲。

少女有趣地瞧著這一幕,明顯地一看,就知道主子較為沉穩多了,可她倒想看看他還能保持這冷靜的模樣多久。

「要什麼條件,姑娘才肯相救家母?」

有求於人,男子只得忍氣吞聲,耐著性子問。

「其實你可以不必求我的,我也可以好心地告訴你,還有一個人可以救你娘親,而且他絕對不求回報,非常好心得很呢!」

少女語帶嘲諷,似是對此人不予認同。

「還請姑娘告知。」

「那人就是我師兄,也是江湖上享有『神醫』之名的東方堂。」

「多謝。」

一道謝完,似是連一刻也不想多留,兩主僕匆忙即要離去。誰料——

「但據我所知,他現在人應該是在苗疆才對,我是不知道你娘親的情況如何,不知道等你找到他,還來不來得及。」

少女輕啜了口茶,狀似好心的話涼涼地從兩人身後響起。

黑眸危險地瞇起,盯視著少女輕鬆愜意的模樣,頭一次有人可以在談笑間,就令他動起殺人的慾念。

「你到底要何條件,才肯相救?」

「我缺一個護衛,如果你肯委屈當我兩年的護衛,那麼我就願意醫治你娘親。」

少女考慮了會,這才狀似勉強地提出條件。

她的話,猶如一道響雷,轟得兩人臉色難看。

「妳說什麼!你竟敢要我們少主當你的護衛?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

飛影再也忍不住,跳出來破口大罵。這女子竟要堂堂一個唐門少主當她的護衛?這等於是侮辱整個唐門!

「他是什麼人與我何干?我是看他還算順眼,所以才破例讓他當我的護衛,若是不要那就算了,反正我一向不愛強迫人。」

話一說完,無視兩人鐵青的臉孔,掩手打了個呵欠,還是回去補個眠好了。

「站住,我答應。」

陰沉的黑眸直視著她訝異的鳳眸,唇角揚起一抹森冷的笑。

為了娘親,他可以委屈兩年,可她若想以主子自稱,將他任意使喚,那麼他會讓她明白,她選的是個什麼樣的護衛。

「少主!千萬不行呀!」

飛影急得原地跳腳。一向冷傲的少主竟願意屈就當這女人的護衛,有誰能告訴他,現在是什麼情形,他又該怎麼做才好?

慧黠的鳳眸流轉,螓首微側,他黑眸裡的戰帖,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這下有趣了,她選的這個護衛似乎是個不簡單的人呢。

而她——樂意接下這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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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四周飄散著氤氳的霧氣,體內感受到一股熱氣正在運行,隨著熱氣的運行,胸口仿若有兩股力量正在拉扯,令她忍不住地痛吟出聲。

如蝶般的長睫,輕輕眨動,鳳眸有絲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醒了?」

身後傳來低沉漠然的聲音,熟悉得令她瞬間清醒;也在清醒的同時,驚覺自己竟身無寸褸地靠坐於沐桶內。沐桶裡的水飄散著熟悉的藥味,而背後有雙大掌正貼著她的裸背,昏迷中感覺到的一股熱氣,正是由他而來。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人是誰,只是她不明白,為何他要這麼做?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一開口,隨即被自己話裡的細弱給嚇到,想不到自己竟虛弱得連說句話都覺得困難,朱唇自嘲地揚起。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見她終於清醒了,盤旋在胸口多日的焦急,總算是放下了,將垂掛在一旁的布巾仔細地包裹住她赤裸的嬌軀,小心地抱著她離開沐桶。

「你昏迷了三天,現在可有覺得好一點?」

在將她放倒床上的同時,順手將一旁的被子小心地替她蓋好,這才坐落在床畔,黑眸擔心地注視著秀眉微蹙、閉目的她。

鳳眸緩緩地睜開,望著坐在床畔赤裸著上身的男子。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半裸的身軀,看來光滑結實有力,同時也透露著一絲危險。

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從她醒來,所有的事情都不對勁了。眼前的這人,真的是那個恨不得與她劃清界限、離她遠遠的唐鷹嗎?

「為什麼不說話?」

大掌輕撫她微涼的嫩頰,為那仍是蒼白的顏色不滿。

「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你……外公又會同意……」

細弱的嗓音,說得斷斷續續,可他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沒什麼,你只要好好地調養身體就好。」

低沉含著誘哄的聲音,令疲憊的她不自覺地再次閉上眼,陷入昏睡中。

而他一直坐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睡顏。

不曾離開。

 

馬車緩慢地在行走,窗上的布幔隨著行進間偶爾揚起。

車廂內,鋪有一層厚厚的毯子,躺於其上被錦被細心包裹住的,是一位明艷動人的女子。只見她雙目緊閉,蒼白的臉色無損她的麗質天生。

盤坐於一旁的冷峻男子,視線始終未曾離開她。

「少主,前頭有個茶棚,要不要休息一下?」

掀開布簾的是有著一張剛正臉孔的男子,在瞧見主子瞬間沉下的臉色,當下驚慌地放下布簾,在車外等待,不敢再出聲。

「唐鷹,是不是客棧到了?」

上官蓉睜開猶帶著困意的鳳眸,她方才好像有聽到飛影的聲音。

「還沒,前頭有個茶棚,我叫飛影拿些熱茶和吃的給你。」

不等他喊人,車外聽見兩人談話的飛影,主動出聲……

「少主,我這就去。」飛影邊走向茶棚,嘴裡忍不住地叨念著。

想到他原是奉夫人之命前來迎接「賣身」兩年期滿的少主回唐門,沒想到少主卻堅決送受傷的上官蓉返回明月山莊,一路上還對她照顧有加,少主他……該不會是當人家的護衛當習慣了吧?他當初不是很厭惡上官蓉的嗎?怎麼這會全變了樣?

腦海陡然掠過一抹猜想,他急忙猛搖頭將這想法給剔除。不會的,少主絕不會喜歡上她的!

「趁這個時候,我看一下你左胸上傷口癒合的情形如何了。」

說話的同時,人已來到她身旁,就要動手替她脫掉衣裳,一隻小手適時地阻止他。

劍眉一挑,黑眸疑惑地直視著她異常炯亮的鳳眸。

「你真打算娶我?」

連續十天,兩人幾乎是袒裎相對,她的身子早已被他看光了,算是清白毀在他手上;他和外公之間,似乎是達成某種共識,否則外公不會同意讓他這麼醫治自己的。

她還記得,在離開虎頭山時,外公對她露出詭異的笑容,還有那句沒頭沒腦的話——

丫頭,老天已替你做好決定了。

再加上,一路上他對她異於尋常的態度,有好幾次捕捉到他注視著她複雜的眼光……種種的跡象顯示,她的猜疑並沒有錯,只是再過兩天就到了明月山莊了,而他卻一句話也不吭,她必須親口確認他的想法才行。

「有何不可?」

黑眸專注地凝視著她。難道他的舉動不足以說明嗎?她該明白他的,若不是他自己願意,任何人都休想逼迫於他。

好個有何不可!鳳眸微斂,小手垂下,不再阻擋他,任由他脫掉自己的衣裳,檢查傷口。

唐鷹細瞧著她左胸上的箭傷,傷口復原的情形良好,小心地在傷口上灑上藥粉,這才重新包紮好,目光無可避免地觸及她光裸胸前的凝脂玉膚,手掌下明顯地感受到那細緻的雪肌,黑眸變得深沉,在還能克制自己之前,他迅速地替她重新穿戴好衣裳。

「如果我不願意呢?」

替她穿衣的大掌一頓,黑眸微瞇,注視著身下含倔的鳳眸。

「你說什麼?」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聽得很清楚。」

上官蓉不願再多說,乾脆閉上雙目。她現在體虛氣弱,連跟他吵架的精力都沒有,這時候和他吵,對她不利。

好個有何不可,她上官蓉還不至於會令他這般委屈吧?

「少主,熱茶和點心都來了。」

布簾由外一掀,湊進飛影大大的笑容,當他瞧見車廂內的情形,笑臉一僵,接著機靈地將食物放進車廂內,然後迅速地將布簾放下,人也跟著閃出車外。

直到坐在馬車外,回想起方才撞見的一幕,仍慶幸自己閃得快。

就見少主神色陰鷙,黑眸凜冽得嚇人,身子半伏在上官姑娘身上,惡狠狠地瞪視著她;而上官姑娘不知是睡著還是又痛昏了過去,雙目緊閉著。

呃……少主就算再怎麼氣恨上官姑娘,應該也不至於會在她傷重時下手吧?

愈想愈不安,可又沒膽再掀開布簾一探究竟,只能在馬車外為之惴惴不安。

唐鷹狠狠地瞪著身下的人。她若有膽子就把話說清楚,不該在丟下一句話後,就逕自閉目裝睡!

雙拳緊握,克制著不將她搖醒的衝動,即使是在她內傷嚴重無力時,她依然有本事可以惹怒他。

可惡!



客棧的廂房外,一抹人影正來回地在迴廊上踱步,不時看著天上的明月,或是皺眉望著前頭緊閉的兩扇房門。

子時都快過了,少主竟然還在上官姑娘的房裡,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要是傳出去還能聽嗎?房內隱約透著一抹細微的光亮,可他沒膽湊上前看個仔細,只得站在這乾著急。

隨著時間的流逝,房內那抹細微的火光,陡地熄滅,也讓他表情頓時垮下。

不會吧,這兩人……竟……

就在飛影兀自掙扎是否該離去時,房門由內被推開來,走出一抹挺拔頎長的身形,也讓他著實鬆了口氣。

「你站在這做什麼?」

唐鷹一走出房,即看到站在迴廊上等候的人,不悅地低斥;挺拔的身形率先離開,來到小院裡佇立,等著他跟上來。

「少主,你和上官姑娘……」

飛影隱忍不住,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終於鼓起勇氣詢問,可一出口又吞吞吐吐地,不知該如何啟齒。

「就如同你所見這般。」

唐鷹雙臂環胸,仰望著月空,深吸了口,夜裡清冷的空氣。想起老翁在兩人離去時,交給他一瓶「冰心玉露丸」,說是對治療內傷有奇佳的效果,囑咐他必須沿途趕路,趕在藥丸吃完前,到達明月山莊。明月山莊多的是奇珍藥材,到時自可不用擔心上官蓉的內傷。

問題是,藥丸只剩下一顆,而距離明月山莊的路程還有兩天,萬一在唯一的藥丸吃完後,她又內傷發作,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眉間的皺折不覺加深,看來在今夜過後,他們必須快馬加鞭趕路才行。

飛影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可在親耳聽到主子的回答,仍難掩驚愕。

他自小便跟隨在少主身旁,自是明白他方才話裡的間接承認,承認他和上官蓉關係匪淺;再想到夫人背地裡對少主所做的事,若是少主知道了……忍不住一陣心驚膽跳。

「我吩咐你調查的事,你調查得如何?」

黑眸掠過一抹狠戾。敢動他的人,他會要她付出雙倍的代價來!

「查過了,那人是二爺的門徒。」

飛影據實以答。雖然二爺一向護短,可對少主向來疼愛有加,叔侄間感情極好,所以這回只怕那人下場絕不是個慘字了得,不由得在心底替她掬了把同情的淚水。

「很好。」

唇角劃開一抹殘笑。既然這人是二叔的徒弟,那麼他更不需要客氣了。

飛影見著他的笑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害怕地嚥了口口水。不用想也知道,少主絕對會遷怒於二爺的,可憐的二爺,希望他能承受得住少主的怒氣才好。

「碰」地!房內猛地傳來碰撞聲,在冷寂的深夜裡,那聲音更是格外顯得巨大。

飛影只覺得眼前一閃,少主早已奔入房內,連忙緊跟在後。

漆黑的房裡,無損唐鷹的視覺,黑眸一掃,迅速地在床邊地面上搜尋到一抹捲縮的纖細白影。

一個箭步上前,將她小心地環抱起,落座在床緣。同時間,飛影也快速地點燃燭台。

「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唐鷹將懷裡的人兒緊摟抱住,黑眸在瞧見她蒼白痛苦的臉龐,和秀額上不停沁出的冷汗,胸口仿若遭到重擊,忙不迭地從懷中取出一罐白色的瓷瓶,倒出最後一顆藥丸,將藥丸火速地塞進她嘴裡。

服下藥丸後的上官蓉,疼痛的情況明顯好多了,秀眉不再緊皺,可仍是雙目緊閉,任由唐鷹將她放倒在床榻上,替她蓋上被子,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飛影,去準備一下,天一亮,我們馬上起程。」

黑眸憂心地注視著床榻上的人,最後一顆藥丸已吃完了,若是她下回內傷又復發了起來,他不以為自己能夠忍受眼睜睜地看著她痛昏過去,卻束手無策。

唯今之計,只有日夜兼程,趕回明月山莊才行!

「是。」

飛影也隱約察覺出情況不對,瞧了眼床上的兩人,領命退下。

上官蓉緩緩地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擔憂的臉孔,朱唇虛弱地扯出一抹笑,伸出手就要觸及他臉龐。

大掌快一步地握住她的柔荑,也在同時感受她的冰涼,眉間不由得皺起。

「你在擔心我嗎?」

任由他為自己冰涼的手摩擦取暖,像是嫌不夠似的,大掌再探入被子裡,抓起她另一隻同樣冰涼的手,大掌緊緊地包覆著她冰冷的雙手,將其熱度傳送給她。

「不,我是怕你死了,增添我的麻煩。」

他口是心非的話,令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鳳眸複雜地望著他關心的黑眸。

「你這個人,就是這張嘴討厭,即使是在我傷重時,也不肯稍微讓我一下嗎?」

想起這兩年中,兩人相處的情形,還真是沒有一天不逞口舌之爭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在不知不覺中依賴起他來了?

「很抱歉,看到你,我就無法心平氣和。」

將她恢復熱度的雙手,細心地放入被子內,黑眸注視著她從中毒到現在始終蒼白的臉色,黑眸浮現一抹憂愁。

「我累了。」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隨即鳳眸難掩疲憊地閉上,不再說話。

唐鷹凝視著她細緻的美顏許久,直到確定她陷入熟睡。

這才悄聲地離開。



上官蓉是被驚醒的。

果然在睜開眼後,環伺整個寬敞的車廂內,就是少了那抹頎長的身影——少了她熟悉的氣味,那抹能讓她安心入睡的安定氣息。

唇畔揚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即使她不願承認,但事實卻殘忍地讓她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她竟在短短的兩年內,習慣了有他在身旁,她才能擺脫失眠的困擾,好好地睡上一覺。

她竟縱容自己依賴他到這種程度,隨著他的即將離去,她又該如何是好?

揭開窗上的布幔一角。外頭是一片漆黑,她似乎是睡了很久,連何時離開客棧,她都毫無所覺。

吃力地坐了起來,僅只是這樣的動作,就令她胸口悶疼,微喘了起來。

可惡!想到她還得忍受這虛弱的模樣長達兩個月,鳳眸不由得暗惱。

緩慢地移動身子,來到布簾前,還未動手掀開,倒是快一步被人由外掀開,湊進一張剛正的臉孔來。

「上官姑娘,妳醒啦!」

飛影暗叫不妙,她怎麼在這個時候醒來?可臉上仍不動聲色。

「唐鷹人呢?」

上官蓉隱約察覺到不對勁。自她中毒後,他對她幾乎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沒道理在這夜深時刻反而不見人影。

「少主有事處理。上官姑娘,你要不要再睡一下,我們明天一早,就可以趕到明月山莊了。」

飛影眼神閃爍,謹遵少主的交代,不敢吐露他的行蹤。

謝天謝地,總算在明天將上官蓉送回明月山莊後,他們主僕兩人就可以返回唐門了。可又想到回去後勢必會有的一場災難,原本飛揚的心情,也瞬間蕩至谷底。

「你若是不說,我就親自下馬車去找他。」

瞧他眼神遊移,不敢直視著她,分明是有事瞞著她,她直覺認為唐鷹處理的事,必和她有關,只是到底是何事呢?驀地,腦中靈光一閃,莫非是……

「不、不行啊,上官姑娘,你現在連路都走不好了,又怎麼能去找少主呢?」

飛影只覺得冷汗涔涔,拚命想打消她的念頭。她要是出了什麼事,少主鐵定會殺了他的。

「我一個人是不行,但你一定會幫我,而且會帶我去找你們少主,對吧?」

上官蓉明艷的俏臉,揚起一抹迷人的燦笑,瞧得飛影雙眼發直,久久無法回神。

面對她傾城的笑靨和話裡的威脅,飛影只能苦笑,這擺明是容不得他拒絕嘛。

讓傷重虛弱的她冒著昏倒在半路的危險,少主知道了,他絕對會死得很慘;若是由他帶著她去找少主,頂多是被少主責罰……兩權相較,取其輕者,試問他又有何選擇的機會呢?唉!

「沒錯。」他苦著臉,輕歎。「上官姑娘小心,由我扶著你。」

上官蓉俏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在飛影小心的扶持下,走下馬車。

「唐鷹到底去哪裡了?」

望著眼前這塊荒野,冷風吹起塵沙,也帶來刺骨的寒風,令她不禁瑟縮了下,更好奇唐鷹此時到底是身在何處。

「我這就帶你去。」

飛影守禮地輕握住她細肩,不敢靠她太近,帶著她提氣一躍,幾個起落,不過須臾間,便來到一間破廟前停下。

「你的輕功不錯。」

上官蓉忍不住讚賞,想不到他輕功修為竟如此厲害,幾乎與風合為一體。

「謝謝上官姑娘的讚美,不然我又怎會叫做飛影呢?」

飛影臉上浮現靦腆,不好意思地搔頭。畢竟被一個絕色女子稱讚,相信任何人都會特別雀躍不已的。

「唐鷹在破廟裡嗎?」

瞧著面前距離三尺遠的破廟,問著身旁的人,鳳眸隱含笑意,看著他靦腆不自在的表情,還真是有趣得很。

「是的。」

飛影扶著她走上前,臉上已無方纔的不自在,反而有抹緊張。

「若我猜得沒錯,此時在破廟裡,應該不止他一個人吧?」

上官蓉好笑地瞧著他不安的神色。這人倒是很怕他的主子,這才是一個護衛該有的態度嘛,哪像她的護衛,姿態竟比她這個身為主子的還高傲。

唉!真不知到底是她這個主子做得太失敗,還是她選的護衛太難馴服了?

飛影訝異地睜大雙目!莫非她早已猜到了,才會堅持要來?

兩人緩步走向破廟,大約只剩三步遠,上官蓉清楚地看見破廟裡,此時正躺在地上那抹瀕臨死亡的身影,果真如她所料是喜兒,只見她雙耳不停地流出血來,鼻下也開始冒出血,一如她當時中毒的情形。

而立於她面前,渾身散發著森冷氣息,臉上掛著抹殘笑靜待著她死亡的那抹挺拔身形,此刻看來竟像是索命閻羅,格外令人膽戰——竟是她所尋找的唐鷹。

「馬上給她解藥。」

嬌軟細弱的嗓音,隨風飄進破廟裡,纖柔的身影也同時走了進去。

唐鷹見她出現在這,黑眸掠過一抹愕然,隨即危險地瞇起,瞪視著她身旁垂下頭,不敢直視著他的飛影。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別忘了,我已經不是你的護衛了。」

「如果她死了,我絕不會原諒你的!」她語出威脅。

「你以為我會在乎嗎?」唇角譏誚地勾起。

「馬上給她解藥,再晚就來不及了。」

上官蓉再次出聲,鳳眸堅決地直視著他深沉的黑眸。

黑眸掠過一抹怒火,冷冷地注視著她,唇角因忿怒抿成一直線。

就在她急著準備再出聲時,那個嘴裡說不會在乎的人,總算是踩著恨恨的步伐,走向喜兒,在危急的前一刻,將解藥及時塞進她嘴裡。

「為什麼要救她?她差點害死你!」

唐鷹臉色陰鷙,朝她走近,飛影機靈地連忙鬆開輕握住上官蓉細肩的手,人迅速閃到角落去;少了飛影的扶持,纖柔的嬌軀微晃,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一隻鐵臂及時摟住她細腰,順勢將她帶入懷裡。

「我的仇,我自己會報,不需勞駕他人。」

這樣報起仇來才有意思,否則她現在所受的苦,要向誰討去?

幽深的黑眸凝視著她許久,大掌輕撫她蒼白的嫩頰,唇角冷冷地一勾。

「你報你的仇、我報我的仇,誰也別妨礙誰。」

上官蓉微愕,楞了半晌,這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不行,這樣她早就沒命了,又怎麼能輪得到我?」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反駁。何況她根本就不想要喜兒的命,頂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這點他已替她做到了,還加倍奉還,由喜兒雙頰腫得像包子,和她左胸上插的匕首,就可知道了。但若是以他報仇的手段,喜兒就早沒命了。

躺於地上,在鬼門關走了一回的喜兒,聽見兩人的爭論,寧願方才沒服下解藥,也不願在中毒之後,還得隨時等待上官蓉的報復。

她錯了!

她竟以為上官蓉和唐鷹之間並無特別的關係,就連一般主僕的情誼都沒有,瞧唐鷹此刻對上官蓉的態度,雖然不特別溫柔,可保護之情卻是不容人錯認,她真是大錯特錯了。

上官蓉直視著喜兒渙散的雙目,知道她仍有意識,有些事情必須讓她明瞭——她上官蓉雖然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可也絕不是個狠心之人。

「喜兒,你說你是為你父兄報仇,但你可明白你父兄的為人?你不妨去打聽一下,在姑蘇城內,他們兩人可說是惡名昭彰,尤其是你兄長,性喜漁色,多次搶奪別人清白的閨女,還曾不知死活地調戲於我,結果被唐鷹給打個半死。他不僅不知悔改,還命人綁架我大嫂,將她賣入青樓,想毀她名節。今日,我明月山莊對他們所做的事,只是他們應得的報應,你想,若是我們欺人太甚,為何全姑蘇城沒有一人為你父兄仗義執言,反倒全城百姓喝采連連?你若是懷疑我的話,大可去一趟姑蘇城查個清楚,自可明白。」

以往,她只知道陳家父子,並未聽說還有個女兒,若是她猜得沒錯,喜兒該是自小便被送到唐門去學藝,一直未回去過,才會不知自己父兄的惡行。

喜兒聞言,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臉色比方才更加慘白。

「飛影,你馬上送喜兒去一趟洛陽,到東方府找我師兄。」

上官蓉急忙吩咐站在角落的飛影。

.飛影瞧了眼自家主子,見他點頭後,這才領命將地上的人扶起,眨眼間消失在夜空中。

「其實要治療索命三絕中毒後五臟六腑所受的嚴重內傷,並非只有你替我療傷的那種方法。」

上官蓉仰首注視著他的黑眸,好心地讓他知道自己被騙了。

「妳的意思是,我被騙了?」

唐鷹黑眸微瞇。想起老翁詭譎的笑,當時急於救她,不覺有異,現在回想起來,的確可疑。

「沒錯,還有另一種方法,配合針灸和服藥治療,只不過必須花上半年之久,才可痊癒。」

想來,外公會這麼做,是想測試他是否對她有心。

「我不管你和外公之間有何協議,或是你做何決定,當時你是為了救我,我並不要你負責。」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冷峻的臉孔沉下,黑眸危險地瞪著她。可以預料她接下來的話,絕對會令他想活活掐死她,她一向有這個本領。

「我不會嫁給你的,你也可以不用勉強娶我。待明日返回明月山莊後,你即可回唐門,當你的唐門少主,從此以後我們兩人各不相干。至於我少了個護衛,我自會再找個人遞補你的位子,而你則可以如願擺脫我,再也不用受我的氣了。」

他是只狂傲遨翔的鷹,絕不可能永遠委屈地待在她身旁,她必須盡快習慣沒有他在身旁的日子;她就不相信沒有他,她會無法改掉失眠的毛病。

唐鷹黑眸燃燒著火焰,自喉嚨深處發出一串怒吼聲,狠狠地攫住她柔嫩的朱唇,雙臂將懷裡的嬌軀緊緊地摟住,像是恨不得將她融入骨血裡似的。

他會讓她知道,他不是可以任她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人。

她想擺脫他,她這輩子休想!

他唐鷹要的人,絕不可能從他手中逃掉。

又何況這人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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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午後,湛藍的穹蒼,浮雲乘風悠閒地飄動。

「浪濤居」拱門前,有兩抹鬼祟的小身影躲在草叢後,小心地探頭探腦,窺視著裡頭的情形——

「看到了沒,大哥現在的心情如何?」

其中一抹身著黃衫的女孩,小聲地問著身前正探頭偷瞧的女孩。

「噓!別吵,這麼遠看得到才怪。」

正探頭偷瞧的女孩,努力睜大雙目,遙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就是沒膽再走上前一步。萬一被裡頭的人發現了,那她可就玩完了。

想到半個月前,離家兩年的大哥終於回家了,在得知他們那個抱孫心切的娘親,竟然替他辦了場紅妝宴,雖然沒發怒,可那冷戾駭人的模樣,可遠比怒火還可怕!

從那天開始,大哥的臉色就沒好轉過,始終就是那張冷厲的臉孔;而惹禍的娘倒也聰明,從大哥回來到現在,就沒再踏上大哥所居住的浪濤居,深怕被怒火波及不豐。

即使如此,娘仍然不肯放棄,紅妝宴依舊如火如荼地舉行,發帖廣邀武林各門各派未有婚配的姑娘,美其名是來唐門做客,其實用意大家都心照不宣——這紅妝宴其實就是一場選妻大會。

想到這,深覺大哥好可憐,一回來就得面對這種陣仗,也難怪向來冷傲的大哥會發火。

「都怪娘啦,害得我們想和大哥說話都不敢進去找他。」

唐燕拍了拍身上沾了葉子的黃衫,嘟撅著嘴對著大她一歲的姊姊抱怨。

「有什麼辦法?連娘自己這時候都不敢踏近這裡一步,又何況是我們。」

唐鈴歎了口氣。浪濤居這會變成了禁地,唐門上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敢在這時候進去找死。

兩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女孩,就站在拱門前,長吁短歎起來。

飛影遠遠地就看到這兩人搖頭歎息的模樣,好笑地走近她們。

「你們兩個何時變成守門的了?」他促狹地笑道。

兩姊妹有默契地各賞了他一記白眼,不禁羨慕起他來——目前他是唯一一個可以任意進出這浪濤居,又不會被大哥給轟出來的人。

「飛影你說,大哥到底還要氣多久啊?」

唐鈴忍不住地問,好歹讓她們心裡有個底。

「其實我猜啊,少主不完全是在生夫人的氣,有一半的原因我想是和上官姑娘有關。」

飛影想起,當他在將喜兒送到洛陽後,再回頭去找少主時,當時少主已將上官姑娘送回明月山莊,在返回唐門的路上了。他還記得那時少主臉色陰鷙,在他提到有關上官姑娘的事時,還遭到他黑眸冷冽的瞪視。他再遲鈍,也知道少主的異樣,絕對和上官姑娘脫不了干係,只是在他離去後,他們兩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什麼!你是說上官蓉?」兩姊妹異口同聲地喊。

相視的目光裡,皆流露出忿怒,兩人同時想起,大哥堂堂一個唐門少主,竟委屈地當這可惡的女子兩年的護衛!

「這也僅是我的猜測罷了。好了,我要進去伺候少主了。」

飛影不再多說,旋身走入浪濤居內,未曾細想兩人聽了後的反應。

「鈴,你說我們該不該替大哥出這口氣?」

唐燕眼裡掠過一抹詭光,那看似甜美的笑容,卻令人發毛。

「也對!或許我們該讓大哥親自來,這樣效果會更好。」

唐鈴開心地附和,眼底同樣閃爍著興奮的異光。

兩人皆相信,她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絕對能替自己的大哥出氣,說不定還會獲得他的讚賞。

殊不知,反倒會為自己惹來禍事。

 

徐風輕揚,吹起了落葉,也吹皺了湖面,泛起了陣陣漣漪。

一抹挺拔頎長身形,立於煙波亭內,雙手負於身後,黑眸深邃地注視著湖面,神情看似專注,實則心思早已遠揚。

黑眸複雜地盯視著湖面,眼前浮現一張明艷嬌俏的美顏,想起了臨別時她所說的話。

此刻怕她是已找好了新的護衛,而那人是否也像他一樣,在每晚睡前坐在一旁陪著她入睡?一想到另一個男子,能夠見到她毫無防備嬌酣的睡顏,忽地胸口緊窒得令他興起殺人的慾望。

她向來有激怒他的本事,只是沒想到在每一次的爭吵,竟讓她在不知不覺中,佔領了他心底最重要的位置,等他發現時已來不及做好防備。

在她中毒性命垂危之際,他猛然看清自己的心,也決定了她在心目中的位置。

而她,竟迫不及待地只想打發他!

可惡!他定會讓她明白,她招惹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少主,『千手門』的胡姑娘來了。」

靜默一旁的飛影,原本也不想打擾主子的沉思,可在瞧見直往這九曲橋上走來的女子,還是決定出聲。只因他明白主子有多厭惡,這些懷有目的來唐門做客的人。雖然始作俑者是夫人,可若是少主會乖乖地任由夫人安排,那他就不是他自小服侍的少主了。

「打發掉她。」

挺拔的身形未動,低沉的嗓音有抹冰冷。

「是!」

正欲執行命令,轉身時卻已慢了一步,一抹艷麗身影正踏入這湮波亭內的石階。

「胡姑娘請回,少主不想見客。」

飛影適時地擋住她的去路,不讓她再上前一步,更別提讓她有機會騷擾到心情不佳的少主。

「你……」胡千雪臉上短暫地掠過一抹怒意,下一刻又揚起燦笑,態度十分有禮。「我來這唐門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與唐公子聊聊,好不容易今日在這碰見他,我只想和他說幾句話問候,絕不會耽誤他太多時間的。」

想她好歹也是千手門的大小姐,要不是唐門在武林中有一定的地位,有助於他們千手門的聲望,她何苦在這任人挑選,品頭論足的?

「這……」飛影面露為難。他這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若是別人好聲哀求,他一向都很難說出拒絕的話。轉頭望了眼身後的主子。

似是察覺他目光,也知曉他這個護衛的性子,唐鷹冷淡地啟齒,依舊是傷人的拒絕。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而且我對你也無意,還是請回去吧。」

他明白的逐客令,令她顏面全無,臉上羞怒交加之色,不再掩飾她的本性了。

「唐鷹!你的意思是要趕我出唐門嗎?這就是你們唐門的待客之道?」

「對於不是我親自邀請的,我又何必給與好臉色?」

他的忍耐已瀕臨爆發邊緣了,這些人最好少出現在他面前,他還沒一個個強逼她們離去,已算是給了那個始作俑者面子了,休想要他再對她們有好臉色!

「你——」她氣怒地瞪視著他的背影,可為了爭一口氣,她強忍了下來。「你說的對,的確不是你邀請我來的,所以我又何必聽你的話離開呢?」

話一說完,隨即氣沖沖地轉身離去;而一旁的飛影則一臉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主子的背影。

少主一向有在言談間讓人氣怒離去的本事,但若是遇到一個人,情形卻是相反的,這會他竟想念起那個人來了,相信嘴硬的少主也是。

唉!他忽然懷念起那些個一路上有上官姑娘相伴的日子,雖然那時常替兩人捏了把冷汗,可也總比現在少主一天到晚陰沉著一張臉,要來得好多了。



唐鷹不敢置信地睜大黑眸,此刻他的床榻上,竟躺著一位明艷動人的女子。

細緻的秀眉下,是一雙慧黠的鳳眸,此刻被如蝶般的睫毛所遮蓋住,朱唇上的柔嫩觸感,他至今還能感受得到她甜美的滋味,而這一切構成一張艷麗絕倫的臉孔,也是他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絕色美顏。

黑眸迅速燃起火焰,渾身散發著駭人怒氣,旋身望向窗口。

果然,在那瞧見兩抹鬼祟的小身影,他猛地咆哮出聲——

「你們兩個給我滾進來!」

「碰」!窗外傳來碰撞聲,在他吼聲方落時,兩抹小身影不敢稍有遲疑,跌跌撞撞地迅速來到他面前,兩雙大眼畏懼地偷瞧著他,小小身子止不住地抖顫。

「大哥……」

膽子較大的唐鈴,小聲地開口。一雙小手還拉著身旁的妹妹,兩人身子皆忍不住發顫,大哥此時的模樣好可怕。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黑眸冷冽地直視著兩人。他必須緊握著拳頭,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對兩人動手。

「我……我們……是想,幫大哥出口氣,所以才……我們沒對她怎麼樣的,只是下了點迷藥而已。」

唐鈴從沒見過大哥這模樣,就連他甫回來時得知娘親為他辦了紅妝宴,也沒見他發那麼大的火,嚇得她眼淚直流,最後更是哽咽得說完話。

「是……呀!我們沒有傷她,只……只是對她下了迷藥而已。」

唐燕連忙在一旁保證,膽子較小的她,早嚇哭了,躲在唐鈴身後。

唐鷹見兩人哭哭啼啼的模樣,氣也消了一大半。雖然他不是個好大哥,可心底卻很明白,這兩個妹妹對他向來敬畏,平時更是喜歡在他身邊打轉。

「你們走吧,下次不准再做出這種事來。」歎了口氣,撫額無奈地道。好在她並沒有任何損傷,否則這兩個丫頭,他絕不讓她們好過。

兩個姊妹仿若得到特赦,一溜煙地迅速跑走,不敢再多停留一刻,可以預見有好一陣子,這兩人都不敢再踏入浪濤居來了。

就在他旋身之際,黑眸對上一雙含著興味的鳳眸,頎長的身子微楞,唇角含諷,跨步走向床榻。

「醒了?想不到明月山莊的防守,也不過爾爾,竟能讓兩位丫頭來去自如,還綁架了你這位大小姐,你的新護衛……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是譏誚的言語,在走近床榻看清她後,瞬間轉化成吼聲。

方纔,他處於乍見她的震驚中,並未察覺她的不對勁,可這會他一細看,竟發覺她臉色的蒼白,更甚於半個月前;而且她整個人似乎是瘦了一圈!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上官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他當了她兩年的護衛,應該明白她所住的「雲霞軒」,一向少有人踏入,她也不愛有人在一旁伺候,再加上她身子未癒,當然很容易讓敵人有機可乘。

她依稀記得,才喝完藥汁,就聞到一股異味,以她目前的身子,當然是無力多做抵抗,沒一會兒就昏了過去。她還是被他的吼聲給驚醒的呢。也才知道她竟被他的兩個妹妹給帶到唐門來了。

她一向是有仇必報的,這筆帳,等她身子痊癒,念在那兩人是他的妹妹,她會記得手下留情的。

「上官痕是沒有好好照顧你嗎?為什麼你的氣色那麼差?」

冷峻的臉孔佈滿忿怒,挺拔的身子毫不避諱,落座在她身旁,大掌更是不捨地輕撫她瘦削蒼白的雙頰。

明月山莊的人,到底是如何照顧她的?整個人瘦了一圈的她,荏弱得仿若風一吹就會被吹走似的。

隱忍已久的情感,在見著她,如決堤般的洪水,讓他無法再克制心底翻騰的渴望了。

鐵臂一勾,將纖弱的她摟入懷中,大掌在觸及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時,黑眸更顯陰沉,將臉孔深埋進她頸間,吸了口專屬於她的幽香,這半個月以來躁動不安的心,似乎是平復了許多。

上官蓉渾身一震,嬌軀僵硬地任他抱個滿懷。在他親暱地將臉孔埋入她頸間時,只覺得心底湧起一股異樣的騷動,蒼白的俏臉染上薄暈……

鼻間在觸及熟悉得能令她安定的味道時,身子不由得放軟,螓首枕在他胸膛上。

久違了,這副健碩的胸膛……如果她對自己誠實一點的話,便會承認自己有多想念他。

想念他的死脾氣,和那張愛和她鬥氣的嘴,還有此刻所依靠的這副胸膛;他身上有股能令她感到放鬆心安的味道,那是唯有他才有的。

「你還沒回答我,上官痕為何沒有好好地照顧,你這個唯一的妹妹?」

懷裡摟抱著想念的人兒,雖然令他感覺十分美好,可該問的他一件也不會漏掉。

「別亂說話,大哥對我極好。」

她每天除了得定時喝些調理身體的補藥之外,還得加上大嫂三不五時派人送來的人參茶、燕窩等,她看了都反胃了。

「那為什麼你會不胖反瘦?而且你的氣色極差。還有你的新護衛呢?總不會你這個主子被抓了,身為護衛的卻不知情吧?」

他連珠炮似轟她,執意弄清心底的疑問,還有最令他介意的問題。

背對著他的上官蓉,露出一抹苦笑。怎麼兩人分開後,這人竟變得這麼多話?以前的他,可沒這麼多話,而且對她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為什麼不說話?」

對她的沉默,不悅地雙臂收緊了幾分,在聽到她的輕呼聲後,這才饒過她。

「我忙著調養身體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再去挑個護衛?況且有了你這個前車之鑒,我當然得多花點時間,找個懂得順從主子的護衛才行。」

小手輕捶他硬如石的胸膛。這人真不懂憐香惜玉,力道那麼大是想勒死她嗎?

唐鷹冷哼,對她的嘲諷懶得理會。

「還有一個問題,你沒回答。」

「我沒胃口吃總行了吧?」

上官蓉惱羞成怒地低吼。知道她這麼一說,他必會明白箇中的原因,因為沒胃口,所以再多的山珍海味及上好的良藥,她都吃不了多少,自然是氣色好不到哪裡,人也就跟著瘦下去。

緊摟住她的雙臂微僵,唐鷹臉上掠過一抹狂喜。沒錯,他明白她陡然失控的吼聲所代表著什麼,只因她清楚,而他也十分明了,會令她沒胃口,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失眠。

在當她兩年護衛中,他十分清楚她有這個毛病。

還記得在剛當她的護衛不久,有一晚經過她房前,發覺已三更了,她竟還未入睡,而她也在同時,發現了他。不畏世俗禮教的她,以令他厭惡的主子身份,將他叫了進去,美其名是想增進主僕間的認識瞭解,而事實上是她想找個人閒聊;雖然話都是她一個人在說,他從頭到尾都冷著臉,並未搭理她,直到她有了睡意,這才叫他走。

從那次之後,竟成了每晚的習慣。而當她以主子的身份壓他時,他雖然氣恨卻也只能聽從;他也曾懷疑過,為何她會有這樣異樣的行為?

直到有一次,上官痕無意間發現了這件事,當場嚴厲地斥責兩人不合乎於禮教的行為,而他的房間也由她的「雲霞軒」調離。他當然是樂於擺脫她遠遠的,可之後的幾天,上官蓉整個人逐漸消瘦,胃口也變差了,還曾體力不支地昏倒過。

身為她大哥的上官痕自是無法再漠視。也就從她昏倒那次起,他的房間又被移回雲霞軒。上官痕找上他,與他深談一番,他才明白,原來上官蓉自從目睹雙親在她眼前落崖後,就每每在半夜中驚醒,到後來竟演變成難以入眠的情況,而這情況直到他的出現才又改善。

乍聞此事時,他心中竟莫名地泛起一絲異樣,也總算是解開了他之前的疑問;之後的每一晚,他便不需她找人,準時地出現在她房裡。

如今,他已不是她的護衛了,兩人分開的半個月裡,她依然未克服這失眠的毛病,而這只說明了一件事——看來這輩子她是注定離不開他了。

「只要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克服這個毛病的,別忘了我也是個大夫。」

上官蓉逞強地說。不想讓他以為,她上官蓉沒有他不行。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俊臉從她頸項間移開,黑眸深邃地直視著她不馴的鳳眸,將她的嬌軀推入被褥間,拉起一旁的錦被;替她蓋上的同時,人也跟著躺在她身旁。

「你這是做什麼?」

秀眉微挑,凝視著躺在身旁的男人,鳳眸裡無一絲懼意,只有不解。畢竟她並非一般的女子,而兩人從以前就不像是一般的主僕。

「陪你睡覺。你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

黑眸底有抹難得的溫柔,大掌輕撫她瘦削的雙頰,劍眉不由得緊擰。

上官蓉深深地注視著他許久,朱唇微揚,主動將螓首埋入他懷裡,閉上雙目,不到片刻即沉沉入睡。

唐鷹細細地凝視著懷裡嬌美的睡顏,雙臂將她的嬌軀緊緊摟住,不留一絲空隙。

一貫冷峻的臉孔揚起一抹笑意,久久不褪。

沒錯,他不會給她機會改掉有他在身旁她才能入睡的習慣;相反地,他還要她如中了毒癮般,愈陷愈深,一輩子都無法離開他。



飛影明顯地感受到主子的心情這幾天變得好轉,一掃半個月來的陰沉躁鬱。而這些改變,全都歸功於那個在少主房內已睡了三天,至今尚未清醒的上官蓉。

瞧少主這會練字,唇角上都還掛著一抹淡笑,這可是不曾有過的情形。

「我娘那有何動靜?」

將最後一筆完美勾勒好,再滿意地審視攤在案桌上墨漬未乾的字體,唐鷹隨口問道。

「夫人到目前為止,已邀請了十二個門派,他們皆有派人前來參加,看來一個月後的紅妝宴,夫人似乎是勢在必行。」

飛影憂心地看著不為所動的主子,不知到時他會如何應付。

「二叔什麼時候回來?」

唐鷹神情未變,令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反倒問出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快了。以二爺愛湊熱鬧的性子,無論如何他一定會趕回來。」

「你馬上跑一趟灶房,叫廚娘弄幾道清淡好入口的飯菜送來。」

她已睡了三天,滴水未進,待會若她還未清醒,也得將她叫醒吃些東西才行。還得記得交代下人煮些調理滋補身體的藥。

她身上的毒雖解了,可五臟六腑已有損傷,若不好好調理,只怕日後她都得拖著這孱弱的身子;原以為送她回明月山莊,她會得到妥善的照顧,沒想到她不僅沒有好轉,反倒更為蒼白瘦削。

既然如此,那麼調養她身體的事,就交給他了。

他要她在兩個月後恢復往日的健康,他討厭再見到她蒼白虛弱的模樣。

他做事向來是有目的,即使是對她也一樣,到時他要她拿自己來償還這筆債。

飛影銜命,還未推開書房門,已有人快他一步由外推開門來。

來人正是唐夫人,飛影見著她,恭敬地喊了聲,便急忙退開,只能在心底祈求主子的好運。

唐鷹瞥了眼自己的親娘,黑眸略沉,語氣不善地問:

「有什麼事嗎?」

「難道……咳……我沒事就不能來嗎?」

唐夫人原本來時儲備好的氣勢,在被兒子冰冷的眼光注視下,差點就退縮了,直到想起來這的目的,又重新打起精神來。好歹她也是他娘,總得適時拿出為娘的威嚴吧?

「方纔大廳來了一些人,他們自稱是明月山莊的人,送來大批珍貴藥材,有千年人參、靈芝、何首烏等,說是要給他們大小姐補身用的,還請你務必好好照顧她。我問了你兩個妹妹,才知道她們綁架了上官蓉,她現在人呢?」

發生了這等大事,她竟一點也不知情,這兩個丫頭也恁是大膽。

「在我房裡。」

看來上官痕已查到人在他這了,他還在奇怪,明月山莊怎麼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上官痕倒是挺信任他的嘛,就這樣將人交給他照顧了。

「什麼!你是說上官蓉在你房裡已有三天了?」

唐夫人驚呼出聲。她在乎的並不是上官蓉的名節,而是他的態度,眼前這人真是她向來厭惡女色的兒子嗎?還是他只對一人特別?雙眼裡掠過一抹驚喜,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好好地盤問飛影了。

或許她抱孫並非全然無望了。

「沒錯。」

唐鷹冷哼。自是明白,他娘親的臉上的欣喜由何而來,卻不願多做解釋。

「我去見見她。」

她可是對上官蓉好奇得很。兩年前,她心絞痛的舊疾復發,看遍四川境內所有大夫,全都束手無策,當時兒子為了救她,走了一趟江湖上素有俠醫之稱的明月山莊,請求相救,沒想到卻害了兒子失去兩年的自由,由堂堂一個唐門少主,貶為人家的護衛。

而上官蓉不愧是神醫的傳人,在替她治療後,離去前留下一帖藥方,她一直服至今日,心絞痛的毛病都未曾復發;由於她當時陷入昏迷,並未見過上官蓉,直到今日始終好奇這位姑娘年紀輕輕便有一身卓絕的醫術。這樣的女子究竟生的是何模樣?今日她總算是有機會可以一窺她的容顏了。

「不行!」

唐鷹出聲不及,唐夫人已快一步離開書房,他急忙起身,尾隨於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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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唐夫人雙眼發直,眉開眼笑地盯視著躺在兒子床榻上熟睡的女子。

眼前這位明艷絕倫又纖細的女子,想必就是上官蓉了。

沒想到她竟長得這麼美,那些來參加紅妝宴的女子,容貌沒一個比得過她;更重要的是她竟能躺在兒子的床上,光是這點,就可以令她高興得手舞足蹈了。

「別吵她,有話到外面去說。」

唐鷹瞄了眼床上的人兒,拉著自己娘親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怎麼這上官姑娘臉色這麼蒼白,你該不會對人家做了什麼吧?」

唐夫人訝異地發覺床上人的異樣,反倒拉住兒子的手,不肯離開。

「她是中了索命三絕才會變成這樣的。」

唐鷹冷峻的臉孔一沉,一想到此事,他就後悔不該饒了喜兒一命。

「什麼!你對她下毒?」那毒不是早就禁用了嗎?

唐夫人因過於驚訝而拔高聲音,早忘了兒子的警告。

「不是我,是二叔所收的徒弟喜兒。」

唐鷹皺眉忍耐著。眼角餘光在瞥見床上的人,似乎被吵醒了,連忙奔上前。

「喜兒……那丫頭我見過,看來挺乖巧的呀,怎會……」

唐夫人話說到一半,就見兒子消失在他面前,轉身一瞧,這才明白原因,也跟著湊上前去。

「你睡了三天了,有沒有覺得精神好一點?」

唐鷹將上官蓉小心地扶起,攬入懷裡,黑眸深深地凝視她方睡醒慵懶嬌憨的模樣,大掌輕柔地將她臉旁的髮絲,順到耳後。

而這一切,可讓在一旁的唐夫人看得瞠目結舌。

上官蓉仍不甚清醒,偎在他胸膛,朱唇微張,打了個呵欠,雙手揉揉猶帶困意的鳳眸,這才清醒了幾分。

黑眸溫柔地注視著她剛睡醒可愛的動作,唇角噙著一抹笑。

「我睡了三天嗎?難怪覺得好像睡了很久似的。」

這張床上,沾染上他的味道,潛意識裡讓她睡起來格外安心,只是沒想到她竟會睡這麼久,這一覺醒來,覺得精神好多了。

「上官姑娘,很抱歉,兩位小女不懂事,才會將你抓來,還請莫見怪。」

唐夫人看媳婦似的,愈看愈滿意。光看兩人的舉止,她才不相信這兩人之間沒什麼。

「妳是……唐夫人?」

上官蓉這會才發覺房裡還有其他人,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婦人,陡然想起她的身份來。

「是啊!上官姑娘,你睡了這麼多天,肚子一定餓了,我去叫灶房煮點東西來,順便燉些雞湯給你補身。中了索命三絕的毒,身體的調養可是十分重要,否則日後留下病根可不好了。」

看來她得吩咐灶房,以後得多準備些適合她的藥膳,還有一天至少四次調理身體的補品,可都少不了,照這情形看來,上官蓉極有可能是她未來的媳婦,當然更不能馬虎了。

「娘,不用了,我已叫飛影去準備了。」

唐鷹的話,令唐夫人十分滿意。兒子的確是有心人,早知如此,她就不用辦這場紅妝宴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上官姑娘,我晚點再過來看你。」

唐夫人笑容十分欣慰,彷彿再過不久,她就可以聽到嬰兒的啼哭聲了。

「你娘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上官蓉目送那過於開心離去的身影,鳳眸狐疑地望著他。

「別理她,你先起來梳洗,等會就可以用膳了。」

「我想回明月山莊。我忽然不見了,大哥一定很擔心的。」

可以想像此時的明月山莊,一定因為她的失蹤,而人仰馬亂的。

「上官痕早知道你在這了,還送來大批藥材,拜託我好好照顧你。」

就算沒有上官痕的請托,他也不可能讓她離開的,更何況她根本就離不開他。

「想不到大哥倒挺信任你的嘛。」她不是滋味地說。

推開他的懷抱,獨自想走下床,哪知身子太過虛弱無法站穩,一隻鐵臂及時地勾住她纖腰,將她重新摟入懷。

「別逞強,我找名丫鬟來幫你。」

唐鷹臉孔微沉,注視著她體力不支、氣喘吁吁的模樣。

「不要,我不喜歡丫鬟伺候。」

她凡事喜歡自己動手,既然以前就沒有用丫鬟的習慣,現在更不可能會有。

「你必須習慣,難不成你希望由我親自來伺候你?」

以她目前這副荏弱的身子,若沒有人在一旁照料她,他要如何放心?

「如果少主肯委屈的話,我倒也可以學著習慣。」

她存心刁難他,不喜歡現在處處受制於他的感覺。

黑眸直視她挑釁的鳳眸,衣袖輕拭去她秀額上的冷汗,冷不防地將她抱起。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願。」

「你……」

上官蓉驚愕地瞠視著他,深邃的黑眸底有抹異光,將她牢牢吸住。

莫名地,她有種動彈不得的感覺,隱約有種直覺,她似乎逃不掉了……



「紅妝宴?」

上官蓉有趣地挑眉,看著眼前的唐夫人,不敢置信地聽著她所吐出的話。

想不到這個唐夫人,竟和她一樣,對唐鷹做了件相同的事,真不知該不該替他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是啊!大哥知道這件事,雖然沒有發火,可那模樣比發火還嚇人。」

唐鈴想到當時的情形,還是覺得冷汗涔涔。

「重點是,大哥根本就不理會娘所辦的紅妝宴……」

唐燕話還未說完,在見到娘親警告的眼神,連忙閉嘴,躲到唐鈴身後。

兩姊妹是被唐夫人押來,一起過來探望上官蓉,順便當面道歉賠罪的。

「臭丫頭,你一定要這樣拆你娘的台嗎?」

唐夫人沒好氣地瞪了眼么女。就算這是事實,也不用當著外人的面拆她的台吧?

「上官姑娘,要是我早知道你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我就不會多事了。」

唐夫人已從飛影口中,得知兩人之間的事,要是早知道的話,她也不用多此一舉,還惹得兒子擺臉色給她看。

「唐夫人可能誤會了,我和唐鷹之間沒什麼。」

上官蓉撇得一乾二淨,她到現在還記得他那一句「有何不可」,她上官蓉還不至於那般廉價吧?現在就算他開口願意,她也未必肯答應。

沒料到她的回答竟是這樣,唐夫人目瞪口呆。看她的模樣也不像是羞赧,可這兩人明明已……

「但你們兩個不是已經同床共枕了,而且已有肌膚之親了嗎?」

「那是唐鷹為了醫治我,並不能算,我們兩個清清白白的,並沒有做任何逾禮之事;更何況我們並沒有同床共枕,這幾日他都是睡在書房裡的。」

上官蓉一再重申兩人間清白的關係,不願與他有任何關係。

唐夫人沉吟打量著她。雖然不明白她為何不肯承認,但一個女子的名節何其重要,她卻似乎毫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也不要兒子負責。

這上官蓉的確不同於一般女子,也難怪兒子對她態度會不同。可即使她言之鑿鑿,只要兒子喜歡,那麼為了他們唐門的香火,她也要幫兒子抱得美人歸。

「是嗎?」

低沉冷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兩姊妹動作迅速,立刻躲在娘親身後,而唐夫人則是笑得一臉僵硬。

「娘,我不是說過不要來這打擾蓉蓉養傷嗎?」

唐鷹手裡端著一碗藥湯,黑眸底泛著一抹怒氣,直視著上官蓉。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話裡無一絲溫柔,反倒夾帶著一股怒氣。真是莫名其妙,在他黑眸的注視下,她竟覺得有股心虛。

「我們這就走。」

唐夫人敏銳地察覺出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連忙拉著兩個女兒避難去。

須臾間,房裡只剩下兩人,一陣窒人的沉寂瀰漫整個斗室。

「把藥喝了。」

頎長的身子落座在她身旁,凜冽的黑眸仍是注視著她。

上官蓉目光不敢與他對視,在一口氣喝完湯藥後,便打算閃人了。

「我想再回床上休息一下。」

「想逃?」他冷笑。

「誰說……我想逃的?」

上官蓉在對上他燃燒著火焰的黑眸,氣勢頓時消減了半截。

「我會娶你的。」

他不會說那些甜言蜜語,可難道以他的行動,她還看不出來他對她的心意嗎?

「我是否該感謝你肯娶我?」

上官蓉明艷的臉上,揚起一抹燦笑,鳳眸卻泛起一抹不協調的冷意。

該死!他以為他是在施捨嗎?

「妳的意思是……」

黑眸危險地瞇起,他不以為自己能夠接受她三番兩次的拒絕。

「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嫁給你的。」

無懼他陰沉的目光,上官蓉逕自轉身離開,當著他的面往床上躺去,身子背對著他,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窗欞外,躲著三抹人影,在看完眼前這一幕後,三人皆忍不住在心底歎息。

「唉!我怎麼會生出這麼笨的兒子?」

唐夫人這會總算是明白了為何上官蓉不肯承認兩人間的關係,換成是她,也早就氣跑了。

「大哥好笨。」

唐鈴不敢相信,她向來敬畏的大哥,在面對喜歡的姑娘時竟會變得那麼笨拙,連句好話都不會說。

「是啊!」

唐燕拚命點頭附和,忽然覺得上官蓉好可憐,被大哥這樣嘴笨的人纏上。

唉!三人忍不住地長歎,相視的目光皆流露出一抹無奈。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兩人不對勁。

飛影機靈地站在一旁角落,雙眼來回掃視著兩人。

就見上官蓉半倚在床榻上,專注地翻閱手上的醫書;而少主則是手裡忙著沏茶,黑眸則一瞬也不瞬地盯視著上官姑娘,沉寂詭異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轉。

而這情形已經有兩天了,害得他在一旁看得心驚膽跳的。

「蓉蓉,要不要過來喝杯剛泡好的鐵觀音?」

唐鷹將泡好的茶,倒入兩隻空杯,頓時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清香。

「我不渴。」

上官蓉冷淡回應,仍是埋首於書冊裡,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打算跟我鬥氣到什麼時候?」

俊臉迅地沉下,黑眸掠過一抹慍意,低沉的聲音有絲隱忍。

「豈敢!我現在可是寄人籬下,哪敢和少主生氣呢?」

朱唇揚起一弧冷諷,依舊頭也不抬。

霎時,空氣中的緊繃,仿若一觸即發,沉悶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飛影不由得吞嚥了口口水,下意識地腳步往門口移去。

陡然,一道清脆的聲音由門外一路響起,接著就出現唐鈴兩姊妹蹦蹦跳跳的身影。

「蓉姐姐,我們來找你……」

唐鈴話說到一半,一腳方踩進房,連忙迅速收回。

「啊……」

唐燕收勢不及,整個撞上唐鈴的背後,正打算抱怨幾句,在瞧見裡頭的情形,和飛影正打算落跑的身影,小臉迅地發白。

基於動物求生的本能,三人有默契地,打算抽身閃人。

「你們兩個是來找我的嗎?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上官蓉像是十分開心見著兩人,無視兩人瞬間垮下的小臉,隨手丟下書,就打算離開這間房。

「不准!你身體還未調理好,不能吹風。」

唐鷹身形一閃,挺拔頎長的身形硬是擋住她的去路,黑眸陰沉地直視著她。

「誰說的?身體是我的,我自己知道,我說可以就可以。」

上官蓉執拗地堅持,再跟這張冷臉同處一室,她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問題就在她根本就打不過他,那她出去透口氣總行了吧!

「蓉姐姐,既然你身體不適,還是改天吧!」

「是啊!改天。」

兩姊妹在一記狠光逼視下,嚇得打退堂鼓,互相手拉著手,一溜煙地跑了。

「沒人約你了,現在再回去床上休息。」

黑眸深深地凝視著,經過他這半個月來的細心調養,她原本蒼白的小臉,總算出現紅潤,氣色及精神明顯好多了;至少她在與他爭吵時,不會再氣喘吁吁了。唇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

「你該明白我的,如果我執意要出去透氣,你是攔不住我的。」

鳳眸炯亮地注視著他,明艷的俏臉上有抹固執,她就不信他能阻擋得住她。

唐鷹直視著她許久,明白若是想解除兩人間的冷戰,那麼他最好退一步。

無妨,只要她不再板著一張臉對他,他可以讓一步,他會以行動來證明,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心。

黑眸泛起一抹溫柔,大掌輕撫她細緻的嫩頰,醇厚如情人般的呢喃,在她耳畔輕拂。

「可以,只要有我在一旁陪同;否則,免談。」

上官蓉嬌軀一震,鳳眸迎視著他黑眸底的柔情,唇畔的笑意不覺地擴大。

她該拿他怎麼辦才好?溫柔醉人的話,這輩子看來是休想聽他說出。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有著壞脾氣又嘴笨的男人?



煙波亭,三面環水,後方有座九曲橋,曲橋的盡頭直通浪濤居,是唐鷹閒暇時最愛待的地方,平時少有人踏入。

「這煙波亭名字取得倒是雅致。」

上官蓉一襲水藍色的衫裙外,披了件紅色滾毛大氅,整個人看起來美艷不可方物。

鳳眸環伺湖面,亭外濛濛細雨,湖面仿若蒙上一層薄紗般,有種神秘的美感。

「天涼了,這壺茶喝完,你就該進屋內。」

坐於她對座的唐鷹,可沒她這麼好的興致,一心只惦掛著病體未癒的她,萬一不慎著涼,可就麻煩了。

「你這人真是不懂得情趣,老愛掃我的興致。」

上官蓉嗔怒地撅嘴,翻了個白眼,決定還是喝她的茶、看她的風景,也比看他來的好。

飛影目睹這一幕,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決定好心地幫自家少主說點好話。

「上官姑娘,這兒風大,少主是怕你著涼,才會催你進屋去歇息。」

「誰要你多嘴。」

黑眸不悅地瞥了他一眼。飛影不敢再多事,連忙閉嘴退到一旁。

「不錯,身為人家的護衛的確是該聽主子的話才是,可惜我就沒那麼好的福氣,能請到這麼聽話的護衛。唉!」

上官蓉拐著彎罵人,飛影這回即使聽懂她話裡的意思,也不敢再笑出聲來。

唐鷹臉色未變,冷哼。再為兩人的茶杯斟滿茶,搖了搖已空的茶壺,示意她該進屋了。

忽地——

「上官姑娘?真是妳!」

遠處傳來一道驚喜聲,在唐鷹還來不及出聲喝阻時,一男一女已走入亭內。

乍然出現在亭內的,竟是許久不見的宮家兄妹,宮玉嵐目光多在唐鷹身上停留了會,隨即羞怯地移開;宮弘則是打從一進來,雙眼直停留在上官蓉身上,不曾移開。

「上官姑娘,我打從老遠的地方就看到你了,一直不敢上前確認,沒想到真是你。上回多虧你相救,一直沒有機會向你道謝,現在總算可以當面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宮玉嵐一直念念不忘那次在昌平縣郊外相救之恩,沒想到竟會在這遇到她,正巧可以讓她一償答謝救命之恩。

「宮姑娘客氣了,我也只不過是適巧路過,舉手之勞罷了!」

她曾說過若是早知道她是天劍派的人,她是絕不會出手相救的,所以更是不需要她的感謝。

「蓉蓉,近來可好?」

宮弘雙眼在她和唐鷹之間打轉。從初相見時,他就覺得唐鷹身上散發出一股沉穩的威勢,絕不像個尋常的護衛,只是沒想到他竟是唐門的少主。

「托福。我們回屋內去吧!」

上官蓉飲盡最後一口茶,原本好心情已被人破壞了,現在不用人催,她自己就想離開了。

「等等。」

宮弘見她要離去,忙不迭地出聲阻止,猶豫了會,忍不住問出心中隱忍已久的問題。

「蓉蓉,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唐門,莫非你也是為了參與紅妝宴?」

如果真是的話,那他該如何是好?三年來,他始終沒有一日忘記過她。

「不是,我對紅妝宴沒興趣,從沒打算要參加。」

上官蓉一口否絕,沒注意到宮家兄妹臉上欣喜的表情,和唐鷹陰沉的臉孔。

「走吧。」

唐鷹頎長的身形一起,接過飛影遞來的油傘,扶著上官蓉一同走出亭外。

「蓉蓉,我會在這停留幾天,能否找個時間和你聊聊?」

兩人身後,傳來宮弘不死心的喊聲。

行走間的兩人,身子未停,兩人臉上皆出現相同的不耐。

「很抱歉,我們兩個沒什麼好聊的。」

清冷傷人的拒絕,毫不留情地飄向身後,無視身後的人一臉黯然神傷。

靜默一旁觀看的飛影,在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愈是覺得上官蓉有某些地方,十分酷似少主,一樣的冷情、一樣的語帶含諷,也難怪少主會喜歡上她。

「哥……」

宮玉嵐擔憂地望著身旁的人,關於上官蓉的事,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也明白自己的兄長,對上官蓉一往情深,而對方不僅無意,還十分僧恨他們宮家的人。

「我沒事,別擔心,她的反應早在我意料之中。」

宮弘不想讓妹妹憂心,強扯出一抹笑容來,遙望著遠去佳人的身影,眼中的癡戀,任何人一眼便可看穿。

「哥,其實你也該看得出來,上官姑娘和唐鷹兩人之間,絕不單純的,你何不放棄呢?」

宮玉嵐直視著遠處,一同消失在浪濤居的兩人身影。若是她沒記錯,浪濤居是唐鷹的住處,一律嚴禁任何人打擾,可上官蓉卻和唐鷹一同走了進去,足可證明兩人關係匪淺。

「那妳呢?別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你對唐鷹的觀感又如何?」宮弘反問她。

「之前我已見過他了,此次再見著他,雖然訝異於他的身份,可又明白他並非我所能駕馭的,或許上官蓉會是那人。」

此次來參與紅妝宴,老實說她原先就不抱希望,只是來湊個熱鬧罷了,出乎意料之外,會遇上上官蓉,情勢逆轉,現在反而她還比較擔心癡情的兄長。

「我可不希望你一語成讖,無論如何,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放棄。」

就算到了最後,依然不得佳人青睞,他也希望能和她成為朋友,不能守護在她身旁,那麼他希望能以另一種形式,在一旁關心她到永遠。

這是他唯一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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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妳就是上官蓉?」

胡千雪口氣不善地盯視著前方小庭院,正趴伏在石桌上獨自下著棋的纖細女子。

她是趁唐鷹不在,才敢踏入這浪濤居內;大伙都在傳言,紅妝宴可能會取消,因為唐鷹已有意中人了,而且那名女子無意參與紅妝宴。

為了一窺事實的真相,她才冒險來一探究竟。當她一走進浪濤居,就在屋前的小庭院見著這女子,因此此人極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上官蓉頭也未抬,懶懶地回應,鳳眸仍是專注於棋局上。

「是的話,就站出來,和我一較高下!」

胡千雪邊說邊走上前,總算是看清了她的容貌,一抹妒意掠過她眼底。她一向自詡相貌美艷,想不到這女子的容貌竟更勝她幾分,心下更是確定這人,定是上官蓉。

「無聊。」

移動手中的棋子,漫不經心地輕哼,心底卻忍不住地嘀咕著,那個男人說要去買蟹黃燒賣、芋頭餅、蝦仁鳳餃什麼的回來給她解饞,可都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還沒見到他回來。

「你說什麼?」

胡千雪被她藐視人的態度給惹毛了,氣得跨步上前,來到她面前,低喝。

「無聊。」如果她聽力有問題,她不介意再重複一遍。

「妳……」

胡千雪原就心高氣傲,怎容人如此對待,氣得手一撥,只聽到「碰」地一聲,霎時她的棋盤連同棋子,整個摔落於地。

相較於她的怒氣,上官蓉倒顯得悠閒,只見她似乎毫不介意她的撒撥,雙手交握,下顎輕置其上,鳳眸若有所思地直視著她。

「這位姑娘,找我到底有何事呢?」

胡千雪眼底有絲訝異,她不但不生氣,竟然還一副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態度,至少現在她可以確定了,她真是上官蓉。

「我要和你一較高下,贏的人才有資格得到唐鷹,輸的人馬上離開這!」

鳳眸因她的話微瞇,似是考慮了會,這才輕歎道;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無法答應。」

要她以現在這副內傷未癒的身子和人比武,為了避免傷上加傷,她原想乾脆認輸,將唐鷹送給她算了;可她若是這麼做,被那人知道,恐怕又要擺一張冷臉給她看了。

胡千雪微愕,隨即抖動手中的長劍,朝她刺去,根本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上官蓉及時側頭,險險地閃過,慌忙起身仗著靈巧的身形,躲過她招招不留情的劍招。

「你這人也未免太蠻橫了吧?竟然無法接受別人的拒絕!」

她終是忍不住動怒了,這女子的嬌蠻,她還是頭一次遇見,若不是她無法施展內力,這女子絕非她的對手。

「閉嘴!原來你不會武功,那今天只能算你倒楣了。」

胡千雪冷笑,美眸掠過一抹狠意,長劍來勢洶洶地朝她迎面而來,上官蓉暗叫不妙,腳步急於後退,卻不慎絆到石頭,一道尖銳的劇痛,包圍住她整個腳踝,身形一晃,也讓她來不及閃躲,眼看就要中劍了。

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堵溫熱的身子,擋在她身前,硬是代她承受那一劍。

就在她震驚之時,同一時間,聽到「鏗」一道清脆的聲音,長劍硬生生地被擊斷於地,地上則多了錠銀子。

「姑娘家心地太狠,可會找不到婆家的喔。」

隨著一道渾厚的聲音落下,在眾人眼前出現一抹身著白衫斯文的身形。

胡千雪眼看情勢不利,拔腿就想逃,可一道身影更快,出手快速地點住她的穴道。

「傷了人就想逃,可沒那麼容易。」

男人含笑的臉孔有絲冷意,在制伏她後,這才想起身後的兩人,急忙轉身察看,這一看被兩人的對話給楞住腳步,玩味地在一旁看著。

「你快答應我,以後不再纏著我,我就馬上替你醫治。」

上官蓉臉色微白,沒想到以身替她擋劍的人,竟會是宮弘!她雙手覆在他右胸上,仍是止不住不斷流出的血,忍不住在心底咒罵,這姑娘分明是想置她於死地,竟出手那麼狠。

「不,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的……」

即使命在旦夕,他仍是十分堅持,臉上甚至還流露出喜悅來,能看到她關心他的模樣,他就是死也甘願了。

「你……那……那你答應我,不做令我生氣的事,快點答應啊!」

她急得低吼。這人是不要命了嗎?若不是他是為了救她,她又何必在這為了不違背自己的誓言,和他討價還價的?

可惡!他何必救她,她寧願現在受傷倒地的是她,也不願欠他人情。

「我……答應……」

宮弘含笑虛弱地點頭,他從來就不願做出惹她生氣的事來。

就在他點頭答應的同時,上官蓉連忙點住他傷口附近的穴道,將他的外衣撥開,取出懷裡特製的金創藥,灑在他傷口附近。

「這是怎麼一回事?」

唐鷹甫踏入這小庭院,就瞧見四周凌亂的景象,黑眸掃過一地散亂的棋子,和一把斷劍,還有一個被點住穴道,正眼露驚恐望著他的女子,和一個正在看戲的男子,直到看見上官蓉正在為人醫治,黑眸這才危險地瞇起。

「你替他治傷?」

上官蓉方灑完藥粉,還來不及替官弘包紮,手肘即被人由後捉住,鳳眸對上一雙陰沉的黑眸。

「你忘了你的誓言嗎?」

「我沒忘!他已經答應我條件了,別妨礙我救人。」

上官蓉以眼神示意他放手,她沒救人救到一半的習慣。

她眼裡流露的關心,令他不悅,她竟然關心一個她曾僧恨的男子!冷峻的臉孔蒙上一層寒霜,非但不放手,反倒使力一扯,將她拉入懷中。

「你做什麼……啊……」

被他突然一扯,毫無防備的她,再次拐到她受傷的痛腳,俏臉緊皺,發出一聲慘叫。

「怎麼回事?」

唐鷹被她的模樣嚇著,以為她未痊癒的內傷又發作,急得打橫抱起她,就想抱她回房。

「你害她方才扭傷的腳,又再一次扭到了。」

原本一旁看戲的男子,好心地告訴他答案,還源源本本地把才纔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他。

一抹殺意掠過他眼底,冷冽地直視胡千雪的背影,在瞧了眼受傷倒地的宮弘,最後目光落在懷裡的人身上,化為溫柔的凝視,在抱起她的同時,朝飛影吩咐道:

「馬上將她送出唐門,還有幫他的傷口包紮好,送他回客房。」

「是。」

飛影先替躺於地上陷入昏迷的宮弘,包紮著傷口,打算先處理完他,再送胡千雪出唐門。

「飛影,你快點告訴我,唐鷹真讓上官蓉睡在他房裡嗎?」

身著白衫的男子,見消失在房裡的兩抹身形,連忙湊近飛影身旁,小聲地打聽。

「沒錯,可是少主自己卻是睡在書房,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少主對上官姑娘是勢在必得的。」

飛影好笑地看著他一臉好奇的表情,盡責地提供更多訊息。

男子也就是唐鷹的二叔——唐牧,驚愕得睜大雙眼,臉上的神情是欣喜振奮的。

嗚……太好了。

唐鷹這臭小子有了喜歡的人,而且看來離婚期也不遠了,這下大嫂不會再怪罪於他,老說他不成親流連於花叢,害唐鷹也跟著有樣學樣,不肯成親。

他和唐鷹兩叔侄,年紀只相差五歲,所以自小叔侄感情就極好。他這趟趕回來,總算是值得了!原本是想在紅妝宴時回來湊個熱鬧,順便看看是否有他相助的地方,好在他回來的時機也巧,正好救了上官蓉。

早在胡千雪踏入這浪濤居時,他就已經到了,當時他就在好奇,為何上官蓉會出現在唐鷹的院落,而接著胡千雪的出現,也讓他暫時按兵不動。

在上官蓉危急時,他原已打算出手,卻在同時發現有個人正踏進來,這一遲疑,反倒讓宮弘有了英雄救美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大嫂為何還要舉行紅妝宴?」

「說來話長,二爺幫個忙好嗎?胡姑娘既然是你制伏的,麻煩你送她出唐門,順便告訴夫人一聲。回頭我再告訴你事情的經過。」

飛影扶起地上的宮弘,打算先送他回客房,瞥了眼身旁跟前跟後的人,索性開口請他幫忙。

「這……好吧。」

唐牧猶豫了會,即一口答應。現在唐鷹已有喜歡的人了,大嫂見到他,應該不會再叨念他了。

「那我們回頭見。」

拉起被點穴的胡千雪,身形在半空飛躍,打算快速快回,他已經等不及要好好傻問飛影,有關唐鷹的事了。

飛影含笑地看著遠去的身形,隨著愛鬧的二爺回來,唐門相信會熱鬧許多。再回頭看了眼凌亂的一地,心想待會得叫個丫鬟過來整理才行。扶著宮弘走出浪濤居。



「為什麼不讓我替他包紮好傷口?」

上官蓉剛被小心地放在床榻上,即不悅地質問。

唐鷹見她一心記掛著別的男人,俊臉微凜,不想對這問題多做解釋,他現在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他的傷口自然會有飛影處理,讓我看看你的腳傷。」

大掌就要掀起她的裙襬,卻被她的小手給阻止,黑眸微抬,對上她羞赧的俏臉。

「我自己的傷,自己會處理,不需要你幫忙。」

她的腳踝只不過是扭到,傷處有瘀血凝聚,並未傷及筋骨,只要按摩推拿散去血瘀處,自然就會好了。這些她自己可以處理,不需他代勞。

「妳的身子早已被我看光了,又何需再害羞?」

唐鷹黑眸閃著興味,低沉含笑的嗓音,輕拂她耳畔,瞧見她粉頰染上嫣紅,為她明艷的俏臉上,更增添一抹嬌媚,令他一時竟看癡了。

「此一時彼一時,我並未要你娶我,你不必老掛在嘴邊。」

上官蓉惱羞成怒,他有必要老是提醒她這件事嗎?都怪外公自作主張。

含笑的俊臉微僵,黑眸逐漸浮上怒氣,冷不防地大手一伸,在她來不及防備時,掀起她的裙襬,一雙修長白嫩的腿十分誘人,只不過即使隔著羅襪,依然可看出右腳腳踝處明顯的腫脹。

「你做什麼?」

上官蓉驚叫,來不及阻止,就見他小心地將她的右腳擱在他膝上,脫下她的羅襪,霎時,白玉般的蓮足上,腫脹瘀紫的傷處更顯得怵目驚心。

「噢……別碰它,我自己會處理,你放心,並沒有傷到筋骨的。」

光是他脫下她的羅襪,牽動到她的傷處,就已疼得她齜牙咧齒,冷汗直流了,若是再讓他推拿,她肯定會痛昏過去的,急忙出聲阻止。

唐鷹睨了她一眼,黑眸掠過一抹笑意。瞧她這副怕疼的模樣,若是讓她自己來,他就不相信她下得了手。

「你怕疼,下不了手的,把活血紫金膏拿來。」

知道她有隨身帶一些藥的習慣,也不跟她廢話,掌心朝上,直接跟她討藥。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的。」

上官蓉苦著一張俏臉,在他堅持的目光下,不甘願地從懷裡拿出一瓶黑色瓷瓶,交到他等待的掌心上。

將藥膏挖出一些於大掌搓揉,雙掌輕覆於她傷處,開始小心地推揉,隨即聽到她倒抽一口氣,接著痛叫連連。

「輕點……輕點……我真的可以自己來的。」

上官蓉疼得淚花在眼裡飛舞,猶不死心想勸他饒了她,在他接連的推拿下,她疼得冷汗涔涔,開始懷疑他是否想乘機報仇。

「太輕怎麼能把瘀血推散?妳忍忍。」

黑眸有抹憐惜,注視著她疼得發白的小臉,即使心中再不捨,他手上的力道可沒輕上些許。

「好了好了,別再推了,你是不是對我積怨已久,所以才想藉機報仇?」

一定是的,以他不輸於她愛記恨的性子,這人鐵定是乘機折磨她的,否則不會手上的力道,愈來愈重,疼得她差點想開口求饒了。

「我對你的確有諸多的不滿,可若談到報仇,我喜歡以另一種方式。」

黑眸灼熱地凝視著她,那眼底的異常火熱,令她不敢直視,也不敢詢問。

這半個月來,雖然他並沒有對她做出逾矩的事,可有時瞧見他如同此刻灼熱的眼神,總令她心慌意亂,不敢直視。

他十分瞭解她,明白她並非尋常女子,就算得到她的身子,若非她心甘情願,她也不可能會允婚,所以他尊重她,而這些她都明白,兩人間原本曖昧不清的情感,已逐漸透明化,讓她不得不正視了。

瞧見她閃躲的眼神,黑眸浮現一抹陰沉,他不會讓她一直逃避的。

在上官蓉忍不住想求饒時,唐鷹總算收手,放過她。

幾乎在同時,上官蓉急忙收回腳,低頭瞧著自己的傷處,喘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黑眸深深地凝視著面前這張嬌俏明艷的美顏,胸口溢滿難言的溫柔悸動。

「蓉蓉。」低沉的嗓音溫柔輕喚。

上官蓉驀地一震,鳳眸緩慢地抬起,對上他漾滿柔情的黑眸,一時間她迷惑了,無法移開視線。

隨著他愈來愈靠近的薄唇,她仿若被點穴般,無法動彈,直到他火熱的唇舌攫住她的柔軟,掀起一場眩人的迷潮,她都一直未曾清醒。

黑眸注視著她迷醉的俏臉,手中緊摟住她誘人的嬌軀,隨著逐漸加深的吻,黑眸底有抹堅定——

對她,他勢在必得。



「福滿樓」乃是四川最大的酒樓,由滿間座無虛席,不難看出其生意興隆。

此刻,二樓憑欄靠窗處,坐著兩名男子,同樣有著出色俊逸的五官,可那形於外一冷一熱的性子,尋常人一眼也能分辨。

「我們叔侄倆好久沒聚了,這頓就由我做東,慶賀你從此恢復自由之身。」

唐牧替他斟了杯酒,豪邁地暢笑,今後他喝酒就不用擔心找不到伴了。

唐鷹一口飲盡杯中的酒,酒杯在手裡把玩著,黑眸注視著他開懷的笑臉,心下提防著。

「你不問我,為何對你的愛徒下手,還對她下了索命三絕嗎?」

以他向來護短的性子,即使他不認為做錯,他才不相信他會連一句詢問的話也沒有。

「不不不,我一點都不會生氣,更不會責備你,為何在刺了喜兒一刀,賞了她兩巴掌後,還對她下了索命三絕;雖然你及時將她送到東方堂那,可她到現在還只能躺在床上,無法動彈,這些我真的一點也不會生氣,反而還感謝你饒了她一命。」

他字字句句說得咬牙切齒,臉上笑容擴大,可卻絲毫感覺不出笑意,反而覺得格外陰森,實在令人懷疑他的不生氣。

「若不是蓉蓉替她求情,原本我是不打算饒她一命的!」

唐鷹彷彿聽不出他話中的忿怒,還火上加油補了一句,逼得對方再也沉不住氣了。

「唐門上下都知道,即使是我的人犯錯,也該由我親自責罰,就算是身為少主的你,也不該僭越!」

「在明知我的身份後,她就不該動我的人,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微斂的黑眸掠過一抹戾色,淡漠的語氣,如同在談一件稀鬆平常的事,而不是一條人命。

「你的人?你是指上官蓉嗎?」

唐牧搓著下巴,直視面無表情的他,笑得別具深意。

「好吧,若是上官蓉成為你的妻子、我們唐門的人,那這件事就算了。否則,此仇我定要向她討去,就算她本身會醫術,我倒想看看是她的醫術強,還是我下的毒厲害。」

這句話,無疑是在逼唐鷹,盡快娶了上官蓉,否則後果難料!誰教徒弟和他這個自小一起長大的親侄相比,侄子比較重要,而且隨著他返回唐門,他的婚事,被大嫂一攪和,已鬧得江湖上人盡皆知了,這事總得趕快解決才行。

「她若有絲毫損傷,那麼你就得背負著唐門絕後的責任。」

唐牧瞠大雙目!好小子,竟敢拿這麼大的罪名壓他,明知他這輩子已打算不成親,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若是連他也不成親,那大嫂知道了鐵定會氣得不讓他踏進唐門一步。看來這小子對上官蓉是認真的,而且非她不娶,可那日,他明明由大嫂口中得知,上官蓉不願下嫁,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你都這麼說了,看來我非但不能動她一根寒毛,還得保護她周全。」

唐牧輕歎。知道徒弟的仇是別想報了,陡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提醒他。

「那個宮弘和上官蓉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由他捨命以身擋劍的舉動看來,若不是他深愛著她,是不可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來。」

將當時兩人的對話,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就不相信他還能沉得住氣來。

唐鷹臉色陰沉,想起上官蓉執意要為宮弘包紮。以他對她的瞭解,就算她先前對宮弘有怨恨,隨著這次他以身護她的舉動後,她不可能再對他心懷怨恨了,難保在之後不會對他印象改觀。

「俗話說女怕纏郎,你就不怕哪一天上官蓉會投入他的懷抱嗎?」

瞧他仍是一句不吭,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我不會讓她有那個機會的。」

她是他要的人,別人休想從他身邊將她搶走;就連她自己,他也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的。

「真不知道你怎會喜歡上她的,這兩年來,你對她的評價並不好,甚至每每談到她時,總是會冷沉著一張臉,誰料你卻在恢復自由之身後,反而喜歡上她。不可否認,上官蓉的確是個美人,而且遇事夠冷靜沉著,是個十分聰慧的女子。」

這兩年間,他有時會上明月山莊找他,總是悄然來去,並未驚動他人。他曾在一旁觀看過上官蓉,知曉慧黠的她能力並不輸男人,是個特別的女子。也有足夠的能力,在當上唐門少夫人後,處理唐門中的大小事。

「她的確並非一般女子。」

否則又怎能入他的眼,讓他願意傾心相待,並動了成親的念頭?

「那麼紅妝宴你打算如何解決?」

距離舉行紅妝宴的時間,剩下不到半個月,他十分好奇他會如何處理。

「那根本就不關我的事,是誰搞出這種把戲的,就由誰負責收拾殘局。」

即使那人是他親娘,也無法強逼他做任何事;若是逼急了他,對誰都沒有好處的。

早預料到他的答案,唐牧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看來這回大嫂可得自求多福了,眼角餘光瞥見樓下對街上,驀地大睜,疑惑地低道:

「咦,那人不是上官蓉和飛影嗎?而她身旁跟著那位姑娘又是誰?三人正走進藥鋪裡。」

唐鷹聞言往下望去,果然瞧見上官蓉走進藥鋪,身後跟著宮玉嵐和飛影。

「奇怪他們去藥鋪做什麼?若說是為了她自己調養身體,光是明月山莊送來的一堆珍貴的補藥,還有大嫂每日交代的藥膳,根本就不需要了,那到底是為了什麼,或者又是為了誰呢?」

唐牧故意將話說得大聲,還一臉好奇地問著對座臉色緊繃的人,無視他投來的狠光。

「你若是太閒的話,紅妝宴就交給你去處理。」

唐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後,隨即縱身一躍,適巧在上官蓉走出藥鋪時,阻擋在她面前。

在二樓喝酒、吃著小菜的唐牧,目不轉睛專注於樓下的好戲。

看來這個上官蓉可會讓唐鷹吃盡苦頭的,由此刻她臉上的不悅神情,和唐鷹含怒陰沉的臉孔看來,這兩人還有得磨了。

若是他想早日喝到兩人的喜酒,看來他得想法子助唐鷹一臂之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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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房內,瀰漫著一股沉窒緊繃的氛圍,就見上官蓉坐在床榻上,而唐鷹沉著臉坐在椅上,兩人大眼瞪小眼的,誰也不肯先開口說話。

而跟著一路返回唐門的飛影,早已機靈地閃到外頭去,經驗告訴他,這時候還是離兩人遠一點,比較不會倒楣地被波及到。

比起唐鷹凜著一張臉,上官蓉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基於宮弘是為了救她而受傷,她有責任醫好他的傷勢,在見到他的傷勢不但未好轉,反倒還惡化發炎,她總不能不管吧?雖說她可以委由僕人代買藥,可正好她自己也想出門走走,所以就親自跑一趟了,哪知會正巧讓他撞見。

而這人自在街上見著她,即擺著一張冷臉,拉著她就走,害她想再多逛市集都不行。這人愈來愈像個牢頭,而她則像個囚犯似的。

「如果你沒什麼話要和我說,那我想休息了。」

許是身子未癒,出門一趟,沒走多少路,回來她就覺得很累,身子正想躺下去,一抹人影已無聲地來到床前,令毫無防備的她嚇了一跳。

「我不是告訴過你,你身子未完全調養好,不能出門的嗎?」

黑眸注視著她臉上的疲態,濃眉緊擰。難道說為了宮弘,她就不顧她自己的身體了嗎?

心底陡然竄起的妒意,幾乎將他淹沒,是她逼得他非採取出一些行動來不可的。

上官蓉深深地凝視著他許久,想起一路上他始終陰沉著臉,鳳眸含笑,玩味地瞧著眼前的人。

「你在吃醋,因為我親自幫宮弘抓藥?」

冷峻的臉孔有抹不自在,黑眸狠狠地瞪視著她如花的笑靨。

「如果我說,是我自己想出門,所以才順便幫他抓藥,這樣你是不是可以消氣了?」

上官蓉低歎了口氣。原本是不想解釋的,可若不說清楚,這人是不會讓她好好地休息的。

「離宮弘遠一點。」

雖然感謝他救了她,可卻不希望再看到他出現在她面前,否則就休怪唐門不懂待客之道了。

「唐鷹,我並非你唐門中人,你沒有資格命令我。」

上官蓉不悅他口中命令的語氣。他若真懂她,就不該用這種口氣對她,否則別怪她反其道而行。

黑眸危險地瞇起,盯視著她含倔的俏臉。她總能輕易激怒他,在他面前,她從未展現屬於女子該有的溫柔,他不禁懷疑,她對他到底是抱持著何種心態。

「等你身子一好,我們馬上成親。」

大掌輕撫她細嫩的臉頰,黑眸灼熱地望著她眼底。二叔說的沒錯,他是該主動採取行動來的,兩人的婚事拖得愈久,變數愈大,他不會讓有心人士乘虛而入的。

「我從沒答案要嫁給你,等我身子完全好了,我會馬上離開唐門的。」

無視他轉為陰鷙的臉孔,逕自躺平,拉過錦被蓋在身上,背對著他。

背對著他的上官蓉,氣鼓著一張俏臉,她遲早有一天會被他給氣死的。

這人說娶就娶,一點也不用詢問她的意見嗎?那淡漠的口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在求親。

等他哪天學會尊重她時,或許她會考慮。

唐鷹黑眸燃燒著怒火,這已是她第三次拒絕他了,難道她就真不願嫁他嗎?

微斂的黑眸掠過一抹深沉,既然如此,那她就別怪他了。

 

「你傷口復原的情況良好,不用幾天就可痊癒了。」

上官蓉在替官弘換好藥後,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就打算走人了。

「蓉蓉。」

宮弘急忙喚住她的腳步,受這種傷真是值得,雖然她對他的態度依然冷漠,而且總是來去匆匆,可至少他現在可以每天見得到她。

「有什麼事嗎?」上官蓉身形未動,仍是背對著他。

「我已經聽說了你會留在這的原因,你的身子可有好些?」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為何她會和唐鷹同床共枕,他們兩人是不是已經……可他卻問不出口。

「不勞你費心,你還是先顧好自己的身體要緊。」

上官蓉不願再多談,舉步就想離開,若不是他是為了救她而受傷,她才不會每天親自過來替他換藥。

「你愛唐鷹嗎?」

宮弘語出驚人,雙眼直視著她的背影,等待著她的回答。

上官蓉身形一僵,背對著他,許久之後,才冷然地道:

「這與你無關。」

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令宮弘不由地低歎:

「蓉蓉,我們難道不能成為朋友嗎?就算你無法接受我,我也希望能當你的朋友,在你身旁關心你,這算是奢求嗎?」

這番近似哀求的話,勾動上官蓉心底的柔軟,想起他捨命為她擋劍的一幕,心再也硬不起來了,口氣不禁放軟。

「你其實不用這麼委屈自己的,我們兩個之間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是當朋友的話,也未必不可。」

以往是她看不透,不該將爹娘的死怪罪於他,並未曾想到他心裡所背負的愧疚,也難為他可以忍受這幾年來她對他的僧恨。

外公和唐鷹說的對,她該走出自責的桎梏,不該再讓關心她的人擔心。

「這麼說來,你願意當我是朋友嘍?」

宮弘驚喜於她的回答,不敢相信在她怨恨他這幾年後,她終於願意敞開心胸,原諒他了,她不會知道她這句話對他有多重要,他將可以擺脫多年來對她的愧疚。

「只要你別老纏著我,說些我不愛聽的話,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上官蓉加了但書,她可是被他纏怕,不希望他又故態復萌了。

「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不會做出惹你生氣的事來。」

難得她對他印象扭轉,他自是不可能再令她憎厭。

「你好好地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在這耽擱太久了,她可不希望回去又得面對一張冷臉,雖然她是無所謂,可老是連累飛影挨罵,總是不好的。

「蓉蓉,你若真愛唐鷹,那麼就該參加這次的紅妝宴,聽說唐鷹打算在七天後的紅妝宴上,選出他的妻子。」

聞言,上官蓉鳳眸微睜,驚愕地旋身,面對一臉嚴肅的宮弘。

 

不可能的,以他不愛受人控制的性子,怎麼可能乖乖地任人擺佈?

可他這回卻打算參加唐夫人為他所舉辦的紅妝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返回浪濤居的一路上,上官蓉仍懷疑宮弘所說的話,未曾察覺自己一臉憂心忡忡。

「上官姑娘請留步。」

身後傳來一道呼喊聲,讓上官蓉停住腳步,回身一看,來人竟是唐鷹的二叔唐牧。

「有事嗎?」

唐牧斯文的臉上含笑,在緩步走近她時,雙眸毫不掩飾其中的驚艷。明艷的五官中帶絲冷傲,散發一股獨特的靈韻慧黠,也難怪唐鷹會對她日久生情,繼而鍾情於她,就不知她對唐鷹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覺。

「敢問上官姑娘是否會參加七天後的紅妝宴?」

「我從來就沒有打算參加。」

她的回答依然不變,就算唐鷹真打算選妻,那也不關她的事,刻意忽略胸口不斷冒出的酸意。

她的回答早在唐牧的意料之中,可仍忍不住再問個清楚。

「喔!為什麼?據我所知,你現在住在浪濤居裡,難道你不怕蜚短流長嗎?還是你根本不愛唐鷹?」

這是今天第二個人詢問她相同的問題,看來她和唐鷹的事,怕是全唐門都知道了吧。

「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呢?我到底愛不愛唐鷹,這畢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至於別人要如何談論,我既然無力阻止,那又何必在意呢?」

她這番說法,倒令唐牧錯愕,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她言下之意,並不在意自己的名節,這上官蓉果真特別。

「即使唐鷹娶了別人,你也能眼睜睜地接受嗎?」

他不相信她對唐鷹無絲毫情感,縱使嘴上說得瀟灑,心底該是有幾分在意才是。

「我們兩人,都是自由之身,如果他真娶了別人,那我也只能恭喜他;換言之,我若出嫁,相信他也會恭喜我才對。」

無視唐牧啞口無言驚愕的模樣,朝他一笑,轉身翩然離去。

「她說這話,算不算是在威脅你?你怎會喜歡上這樣一個難纏的女子?」

唐牧搖頭輕歎,有些同情地看著走到他身旁的頎長男子。

「我一點也不意外,她會說出這種話來。」

唐鷹俊臉含笑,望著遠去纖細的身影,早在兩人開始談話時,他就已在附近了,好奇兩人談話的內容,於是他隱身於花叢內,也知道唐牧早已發覺他的存在,才會替他問出那些問題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這事我自有主張,你別再插手了。」

黑眸流露出狩獵的光芒。無論如何,她是嫁定他了,她休想嫁給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唐牧充滿期待,他等著看他如何抱得美人歸,而且還是個難纏的美人。



美人梳妝,人比花嬌。

這是唐鷹踏入房內,所見著的情景,就見上官蓉手持象牙梳,坐梳妝台前,細心地梳理著她一頭如瀑般烏黑柔順的青絲。

黑眸環伺房內,原本充滿陽剛冷硬的擺設,因她的到來,他命人添加了她需要用到的物品、擺設及衣物。私心地希望她住得慣,更希望她就此長住下去,只可惜她和他一樣,向來就不是任人擺佈的人,他這算不算是在自找罪受?

上官蓉由銅鏡內,瞧見手捧著藥碗入房的挺拔身形,秀眉不由得微皺。這人還真是準時,一天四次吃藥的時間,他從不會忘記,加上每三餐的藥膳,害得她現在聞藥色變。

「你有一頭令人稱羨的頭髮。」

唐鷹無聲地來到她身後,接過她手中的象牙梳,大掌溫柔地接替她手中的工作。

她的發澤烏亮柔滑,梳子在她發間穿梳,會逕自滑落,可見其髮質良好。

「能讓少主親自替我梳發,還真令我受寵若驚。」

鳳眸直視銅鏡中的黑眸,朱唇微揚,促狹地道。

「你的確該受寵若驚,天下間唯有你一人,能令我一再破例。」

早在當她的護衛時,為了她的失眠,他每夜半夜三更在她房裡陪她入睡,或許在那時,他第一次退讓時,就已注定了日後會有的糾纏;更遑論兩年間所發生的種種,及放過喜兒一命,是他對她的無數次退讓。在他讓步地如此徹底後,也該是他索求回報的時候了。

上官蓉淡笑不語。這是他對她說過的話裡,算是最帶有情意的話,雖然不夠溫柔動人,可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頭髮梳好了,該過來喝藥,好早點睡。」

將象牙梳放在梳妝台上,輕托扶起她雙肩,一同走向圓桌椅後落座。

許是今晚兩人間相處的氣氛太好,令她心情格外放鬆之餘,也興起了逗弄之意。

「唐門上下都在談論我們的事,加上我又住在你的院落,為了我的名節著想,你說我該不該要求你娶我?」

「這從來就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在於你願不願意而已;別忘了,是你始終不肯答應成親的。」

俊臉微慍,惱她的拒婚,偏他又無法強逼於她。

朱唇依舊含笑,捧起藥碗,在啜飲間,秀眉微蹙。

「但你卻願意參與紅妝宴,並決定在其中挑選一名妻子。」

放下藥碗,明艷細緻的俏臉揚起一抹燦笑,可惜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是的,她終究無法不在意,縱使嘴上說得灑脫,可那也只是在別人眼前逞強罷了,誰教陷下的不只他而已,她也早在其中了,只是氣惱他淡漠的態度,否則她早允婚了。

「你既然在意,那就答應這婚事,自是沒有這場所謂的紅妝宴了。」

唐鷹仿若聞到一股酸味,對她而言這可是罕見的,令他心情驀地大好。她對他該是有情的,否則不會任由他摟抱,即使是她重傷虛弱無力反抗時,也可在言詞問拒絕他的碰觸。

所以他不懂,既然兩人對彼此皆有情意,她為何遲遲不肯點頭下嫁?

「你應該聽得很清楚,我說過你盡可以去選你的紅妝宴;而我也可以學你,舉行著拋繡球招親,咱們可以彼此恭賀對方的。」

發現他隱身於花叢內的,不只有唐牧一人,她當時說出那些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他如果做得出,那麼她也絕不會做不到的。

「你在威脅我!」

黑眸微瞇,冷峻的臉一沉。他遲早有一天會被她給氣死的,不肯成親的是她,現在還反過來威脅他,打算拋繡球招親嫁給別的男子。

「不敢,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的話,三妻四妾由你娶、坐享齊人之福,這些我都無權干涉的。」

明艷的俏臉揚起一抹媚笑,無視他陰沉的臉,纖細的身子一起,打算上床睡了。

突地,身子由後被一雙鐵臂給摟抱住,脖頸間有股溫熱的氣息吹拂,嚇得毫無防備的她吃了一驚。

「蓉蓉,你一天不惹我生氣,是件很困難的事嗎?」

將臉孔埋入她頸間,嗅著她身上獨有的幽香,薄唇逸出一道歎息。

懷中柔軟的身子,和他是如此契合,就連性子也和他相似;他的確是在自找罪受,天下間女子何其多,不乏溫柔性情,偏他就愛這個老將他氣得半死的倔強女子。

他無奈地歎息,在她耳畔低回,令她不禁心神一蕩。

若她記得沒錯,好似在她中毒那時開始,這男人似乎就喜歡動不動將臉孔埋入她頸間,一開始她不太習慣,到後來竟開始喜歡兩人間親密的舉動。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不用忍受這些的。」

她還在氣他,雙手輕覆於他雙掌上,朱唇卻忍不住地揚起,細腰陡地一緊,令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聽到她的痛呼聲,這才滿意地鬆手,鐵臂由後緊摟抱著她,唇角微揚。

也罷,若她的性子真是溫柔順從,那也不會吸引他,他寧可她像現在這樣,生氣勃勃和他鬥嘴,也不願見她奄奄一息虛弱的模樣。

那種心被狠狠撕裂的痛楚,他可不想再嘗上一回。

至於她不肯答應成親,他自是有法子逼她答應的,到時她可別怨他,只因那是她逼他的。



這一日,唐門一早上下就開始忙碌,為了晚上的紅妝宴而籌備。

上官蓉一早醒來,直到此刻已過了晌午,都還未見著唐鷹,鳳眸一眼望去,只見眾僕傭忙碌穿梭的身影。她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何日子,就是知道才好奇唐鷹會如何做出決定,她也好決定去留。

碎步來到近日最愛逗留的煙波亭,放眼瞧去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隨著一道徐風輕拂,吹皺了湖面,呈現一圈圈波紋;仰首望去則是晴空白雲,令人不禁心情大好。

不由得伸了個懶腰,朱唇掛著一抹淡笑,算算日子,來到唐門也快一個月了,她在這適應良好,唐門上下待她都極為友善,她竟絲毫未掛念起明月山莊的一切。

想起大哥竟如此信任唐鷹,就這樣將他唯一的妹妹交給別人照顧,真不知該說大哥有了妻子就忘了妹妹,還是該怪他和外公一樣,多管閒事?

「蓉蓉。」

忽聞一道柔聲呼喚,上官蓉旋身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形正踏入亭內。

「你傷勢好了嗎?」

面對他,她不再冷顏相待,畢竟她非鐵石心腸,又何況這人還曾捨命相救於她。

「已經好了。倒是你,你受的內傷調養得如何了?」

宮弘雙眸注視她紅潤的氣色,一點也看不出曾受過內傷,看來唐鷹將她照顧得很好。

是啊!有唐鷹的親自照顧,的確不用他多慮。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好很多了,大概再吃上半個多月的藥,就可痊癒了。」

上官蓉含笑回應,難得以輕鬆的姿態面對他。以另一個角度看來,宮弘的確是個十分關心她的人,只要別涉及感情的事,她很樂意與他相交。

「今晚你真不打算參加嗎?」

他仍是忍不住再次詢問她這個問題,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上官蓉搖頭佯怒地道:「別再問我這件事了,否則你就違反了你對我的承諾,惹我生氣了。」

「好,不談。願意陪我喝酒嗎?」

宮弘急忙改口,溫和一笑,就怕真惹怒於她,緊接著提出邀請。

上官蓉聞言,鳳眸發亮,好奇地問:

「為何你會突然想找我喝酒?」

她並非嗜酒之人,只是偶爾會想淺酌,可礙於大哥的禁令,和她的酒品,熟知她的人,根本沒人敢讓她喝酒,但很明顯的,宮弘並非熟知她的人,所以才會敢邀她喝酒。

「沒什麼,只是適才上街時,買了一壺好酒,不想一個人喝悶酒,可在這又沒熟識之人,如果你願意賞臉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會來唐門,只是不放心妹妹一人在這,等今晚過後,他自會離開。

「我當然願意。你打算在哪喝?」

難得有人願意讓她喝酒,而唐鷹又不在,無人會阻止她,她不乘機喝個夠怎麼行呢?

「這兒景色不錯,就在這喝吧,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片刻後,宮弘再次出現,手捧著托盤,上頭放置著一壺酒,和兩隻酒杯,及一些小菜,走入亭內。

「你準備得倒挺周全的。」

上官蓉也不客氣,夾了些小菜逕自吃了起來。看著他替她斟酒,心下暗自決定或許以後都可以找他喝酒,只要在過了這次後,他不被她嚇到的話。

「嘗嘗看這上好的女兒紅滋味如何?」

「不錯,香醇濃郁醉人,不愧是好酒。」

輕啜了口,滿足地笑開,好久沒嘗到這麼好喝的酒了。

酒過三巡,俏臉已浮現紅暈,神色間帶有醉意,迷濛的鳳眸微瞇注視著對座的人。

「宮弘,你真的很喜歡我嗎?」

宮弘陡地被嗆到,猛咳了幾聲,沒料到她有此一問。她果真是醉了,否則絕不會這樣問他。

臉上不由得浮現赧色,雙眸不敢直視她因酒醉更顯明媚動人的美顏。

「你應該知道的,為了你,要我犧牲生命都可以。」

聞言,上官蓉咯咯笑開來,支手托腮,好玩地看著神色不自在的他。

「你臉紅的模樣倒是挺有趣的。」

語畢,打了個酒嗝,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逕自傻笑了起來。

「蓉蓉,妳醉了。」

宮弘雙眸溫柔地注視著她嫣紅的俏臉,不知明日一別後,兩人何時才能再見,即使兩人無緣,他相信這輩子,自己絕不會忘記她的。

「我沒有。」

如同每個喝醉酒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上官蓉瞇起一雙醉眼,主動握住他的雙手,還將一張紅艷的俏臉湊進他眼前。

嚇得宮弘受寵若驚,雙眸直視著眼前燦笑的醉人兒。

「告訴你一件事……嗝,其實我並不討厭你,甚至……嗝……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嗝……」

宮弘聞言大喜,怔楞了半晌,待回過神來後,就瞧見她已醉倒在桌上了。

看著她嬌俏的醉顏,宮弘好笑地搖頭歎息,輕道:

「蓉蓉,希望我這麼做,可別讓你對我的印象改觀,你千萬別生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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