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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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你的死人頭﹐讓你永遠不出頭。
打你的死人口﹐讓你有氣沒處透。
打你的死人肺﹐讓你頂心又頂肺。
打你的死人腳﹐讓你有腳無路逃。
.....”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驚蟄日﹐是神靈專為滿腹怨氣的人所設﹐好讓身
懷怨恨的人們能夠趁這一天向天庭稟告､祈福及化解。據說驚蟄日這
一天打小人特別有效﹐因此適逢此日﹐大街小巷都人潮人湧﹐除了向
天祭拜﹐還以木屐猛往小人敲打念咒﹐似乎想把這些小人打得永不超
生。
華嘉鎮是黃炎子孫之地﹐所以驚蟄日的傳統習俗也代代相傳。每逢
這個佳節﹐不論男女老少都會在當晚走到街頭進行打小人儀式。按照
習俗﹐只要把小人的名字寫在一張相似人形的紙片上﹐並朝著其四肢
五官敲打即可。在這一晚﹐從街頭到街尾都傳出雜亂無章的敲擊聲﹐
好不熱鬧﹐然而令人注目的莫過於街尾的那位老嬤﹐她那響亮而悽寒
的吶喊聲引起湊熱鬧的人群。不知就理的人都交頭接耳﹐話題不外乎
街尾的那位老嬤。
“阿米婆的命真的好苦啊﹗”一位老婦終於沉不住氣地道。
好事之徒聽了不禁轉移視線﹐直盯著那位說話的老婦﹐並期望從老
婦的口中得知更多有關阿米婆﹐那位街尾老嬤的辛酸故事。
原來阿米婆以前是華嘉鎮首屈一指的貴婦。可惜好景不常在﹐她的
丈夫生性好賭﹐兒女又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縱使阿米婆家財萬貫也逐
漸坐食山崩﹐到了末年夫離子散﹐只有她孤伶一人留在華嘉鎮以打雜
為活。經過多年含辛茹苦﹐阿米婆終於有了多少的積蓄﹐原本以為生
活可以高枕無懮﹐豈知中途突然殺出一位阿強。
阿強是一名無賴﹐終日跑到阿米婆打雜的一家夜總會飲酒､泡妞﹐
久而久之與阿米婆混熟。此人一無事處﹐卻勝在有一把滑俐的油嘴﹐
把阿米婆哄得樂逍遙。僅僅幾個月內把阿米婆的一生積蓄給騙取﹐當
阿米婆發現時一切已經欲哭無淚。
可憐的阿米婆歷盡滄桑﹐終於不堪一擊而神經失常。如今她不僅一
無所有﹐連現任的工作也給丟了﹐最後淪落街頭行乞為生。幸好老少
街坊都同情她的背景﹐才不至於餓死街頭。
“鳴....打你的阿強頭﹐讓你做鬼也無頭。
鳴....打你的阿強手﹐讓你斷手乞街頭。
鳴....打你的阿強口﹐讓你餓死無得休。
鳴....”
一句句惡毒的詛咒從阿米婆口中脫出﹐手中的木屐敲擊得越來越劇
烈﹐幾乎把地上的紙公仔片打得稀碎泥爛﹐旁人見了不禁膽顫心驚﹐
可想而知阿米婆對阿強的憎恨程度深如似海﹗
啊﹗一陣驚叫聲從人群裡傳出﹐大家不約而同地看見地上的紙公仔
無端端流出艷紅的鮮血。難道上天顯靈﹐被阿米婆的真誠所感動﹖
大家你推我讓﹐爭先恐後圍繞著阿米婆﹐只想証實紙公仔也會流血
的詭異事件。阿米婆並不理會任何奇異怪事﹐她只專心地打著阿強這
個小人﹐而且一次比一次用力﹐口中的詛咒一次比一次狠毒﹗
血如水注﹐不一會兒的時間稀碎的紙公仔被艷紅的鮮血完全沾染。
此時大家才驚覺原來血液的來源並非來自於紙公仔的本身﹐而是阿米
婆的手指頭﹗也許阿米婆太過激動地打小人而把自己也給弄傷了﹐然
而阿米婆的臉部並沒有顯示任何痛楚﹐還無動於衷往地上的紙公仔猛
敲烈擊。
阿米婆的手指被木屐傷得血肉糢糊﹐最後有幾位街坊見了於心不忍
﹐強迫把她拉開﹐才不至於鬧出人命。
子夜蒞臨﹐人群逐漸疏散﹐大街小巷也由喧鬧轉為寂靜﹐只有殘余
的‘小人’（紙公仔）依然逗留在街巷﹐隨著寒風飛舞。紙公仔與寒
風的配合形成一種悽悽慘慘悽悽的氣氛﹐令村人對外卻步。
然而﹐在街頭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一男一女﹐倆人步伐踉蹌﹐毫無愄
懼地在飛舞中的紙公仔穿梭。從他們的衣著打扮﹐女的袒胸露乳﹐濃
妝艷抹﹐一看就知道是紅塵女子。男的粗暴獷野﹐酒氣醺天﹐道道地
地的無賴型。
“強哥﹐最近在哪兒撈一筆啦﹐天天找我吃夜宵﹖”女的嗲聲嬌氣
﹐緊貼著在一旁男的問道。
那位男的並不是別人﹐他就是騙取阿米婆一生積蓄的阿強。他揚揚
自得﹐自誇其談道﹕“呵....老子自有辦法﹗”
說罷伸出那粗壯的手臂在女的胴體上肆意遊動。男為盜､女為娼﹐
倆人臭味相投﹐女的禁不住挑逗﹐春意無法抑制﹐竟然當街解縛身上
的衣飾﹐讓飽滿的胴體回歸自然﹗
就在倆人親熱得如火如荼之際﹐一道如泣如訴的聲音從他們耳旁清
晰刮過﹐令倆人不禁打了個顫抖。聲音是源自於小巷末端﹐倆人不約
而同地往聲音來源望去﹐此時才發覺在巷端不知何時出現一位不速之
客。
今夜顯得特別幽靜﹐令四週添設神秘色彩。巷末端出現的人影更令
阿強與那位女的產生不祥之感。女的胡亂套上衣裳﹐緊緊依偎在阿強
身邊﹐兢兢戰戰地道﹕“阿強﹐怎麼辦﹖”
阿強不發一言﹐他善用自己的銳覺去觀察巷尾的不速之客﹐以便應
付。所謂知彼知己﹐百戰百勝﹐這是他多年來混在江湖中所得的經驗
。然而天不作美﹐由於天色已黑﹐街燈只發出微渺的光線﹐盡管阿強
費盡心機﹐也無法從對方中找到一絲破綻。
“這位人兄﹐若咱們有得罪之處請多多見諒。”阿強見勢不對﹐於
是見風轉陀﹐鞠躬盡瘁地道。
不速之客似乎對阿強不加理睬﹐依然靜靜站在巷端原封不動。阿強
也不是善男信女﹐眼看自己被對方溪落不禁怒冒三丈﹐破口爛罵道﹕
“他媽的﹐敬酒不喝﹐喝罰酒﹗”說罷氣沖沖向對方奔去﹐打算以暴
力來解決形勢。
阿強喘氣如牛﹐怔怔地站在目的地﹐週圍除了風聲徐徐之外﹐似乎
並無他人﹐方才的人影仿彿瞬間消聲暱跡﹐令阿強一時不知所措。而
那位女的也隨後抵達﹐不禁失聲問道﹕“人呢﹖”
阿強聳聳肩膀以示回答﹐然後轉身準備離去。此時阿強與女的恰好
正面相對﹐阿強注意到女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仿彿受到極大的驚嚇
。女的眼怔怔望著阿強的胸膛﹐纖手不其然地指向他結實的胸肌道﹕
“阿強﹐你看﹗”
阿強順著女的指意往下瞧﹐只見胸部不知何時貼了一張小孩手掌般
大小的紙公仔。阿強隨手將紙公仔撕下來﹐仔細打量。這張紙公仔並
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只不過它全身染上鮮色的血跡﹐一陣陣血腥味
浸入他的鼻腔﹐令他渾身難受。
“阿強﹐紙公仔有你的名字﹗”還是女的比較細心﹐一眼就看見那
張紙公仔的奧妙。
阿強將紙公仔擲在一旁﹐恍然道﹕“一定是那個老不死的傑作。她
趁著今晚是驚蟄日﹐想扮神弄鬼來嚇唬我們....”
阿強本來想說多一些自我安慰的話﹐但是見到女的有點神色不妥時
﹐立刻停止說話﹐專注著女的一舉一動。
女的眼神一直往阿強背後貫注﹐全身都在顫抖﹐似乎阿強的背後出
現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妖魔鬼怪。
正當阿強想問個清楚時﹐他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強勁的力量蹼向他來
。由於力量馳如閃電﹐阿強還來不及躲閃之際﹐只聞一陣脆裂聲從他
的兩腿發出。阿強頓時倒地﹐痛心疾首地抱著雙腿。那股力量不僅快
速﹐力道也相當驚人﹐把阿強的雙腿給摧斷。
“啪﹗啪﹗”又一陣陣的敲擊聲從阿強的兩隻手臂傳來。阿強感
覺到雙手變得無力﹐一陣陣的痛楚從骨節內傳遍全身。此時阿強四
肢癱瘓﹐一動也不能動地趴在地上。
“啊﹐救命呀﹗”阿強終於忍不住大喊道。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巨響從巷尾傳開﹐將他的叫喊聲給掩沒。阿強
的四肢雖然不能動彈﹐但頸椎依然轉動自如﹐他勉強地朝巨響的方向
探討﹐只見一輛大型卡車從小巷向他駛來。阿強見了不禁心花怒放﹐
以為救星降臨﹐然而當他發覺那輛大卡車沒有停泊之際﹐他的心頓時
涼了半截。
卡車以高速向阿強的方向前進﹐四肢受傷的阿強根本沒有逃離的機
會﹐於是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軀體被大卡車輾過。再堅實的血肉之軀
縱使能抵禦槍林彈雨﹐也熬不過大型卡車的驅輪。可憐的阿強就這樣
活生生被大卡車所吞噬....
大卡車駛了半公里的路程才停頓下來。良久﹐有兩名大漢從車內走
出來並朝阿強的方向前去。倆人互相打量著被輾為兩截但尚有氣息的
阿強﹐並交頭接耳地說著非常人所懂的語言。好一會兒﹐其中一名大
漢拖著阿強的上半身往卡車走去﹐另一名大漢則收拾殘余的屍骸。一
切妥善處理之後﹐倆人再度登上卡車﹐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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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菜市場﹐但是今天卻是例外。全鎮的人都
聚集於事發的小巷﹐想親眼目睹鎮上有史以來最殘酷的兇殺案。大家
議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場面好不熱鬧。
“受傷者到底是誰呢﹖”一些好事之徒到處詢問。
“不知道﹐聽說死者被人五馬分屍﹐死狀恐怖。而且到現在警方還
沒有找到死者的四肢與頭顱呢﹗”一些市井之徒很‘慷慨’回答。
“對呀﹗最令人起疑之處是死者的胸膛緊貼著一張被敲爛的紙公仔
﹐死狀還十分相似呢﹗”一些三姑與六婆在錦上添花道。
在巷內川流不息的喧譁聲傳遍全鎮﹐時間的流逝吸引更多的村民。
突然一陣尖叫聲從事發地點傳開﹐令眾人不得收斂言語﹐以尋求叫聲
的來源。
尖叫聲是從巷端一處的垃圾堆傳來﹐原來警方在垃圾堆內發現一位
衣衫襤褸的目擊証人。這位証人就是事發當日與阿強在一起的風塵女
子。女的似乎受驚過度﹐極力拒絕任何人靠近她﹐並時不時發出叫聲
及拳打腳踢以求自衛。
女的畢竟是女的﹐力氣當然沒有受過嚴格訓練的警員力大無窮﹐所
以沒兩下子女的很快束手就擒。經過警方一段時間的輔導﹐女的終於
平靜下來﹐並合作為警方記口供。
“小姐﹐請問你認識死者嗎﹖”警方小心翼翼地問。
“不關我的事﹐阿強不是我殺的﹐不關我的事﹗是那個血淋淋的紙
公仔把阿強的手腳給打斷﹐真的不關我事﹗”女的誤以為警方要定她
罪﹐連忙自我辯護﹐情緒一時沸騰起來。
“小姐﹐有話慢慢說﹐別激動。”記口供的警官見狀﹐連忙停止發
問﹐唯恐女的情緒再度惡化。
然而女的似乎充耳不聞﹐繼續自辯道﹕“然後一輛大卡車駛入將阿
強撞死。阿強死得很冤枉﹐鳴....”
說著說著﹐女的大哭起來﹐似乎為阿強的死而感到不值。警方聽到
女的語無倫次﹐停止記載口供。誰都知道一輛大卡車根本沒有可能駛
進狹窄的小巷﹐試問死者又如何被大卡車給撞斃呢﹖
由於女的神志不清﹐依據法律女的口供不能成為呈堂証供﹐所以這
件案子被例為無頭公案。所謂公道自在人心﹐關於事件的是與非﹐全
村人民都心裡有數﹐他們對此案並沒有引起恐慌﹐反之大快人心﹐因
為大家都知道死者是罪有應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