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居然真的逃出來了。
克萊恩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這麼好運，這一路上都沒有再中彈過。而他身邊的男人更是運氣好得不像話，身上一個子彈孔都沒有，只是臉上、手臂上有不少擦傷。
那時他們逃到了康丁鎮的近郊的一處狹長河谷，出入口都只有一個地方，原本那些人想騎馬來追殺他們，但丹跑出了河谷後，隨手對著山壁上亂射一通，居然打落了一整片碎石，接著造成了巨大的山崩，把整條小路都堵住了，讓那些人只能幹瞪眼。
結果兩個人又一路逃到了山裏，沒有馬、沒有食物，克萊恩又受了傷，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丹把他暫時安置在一處隱蔽的地方後，又轉頭就要回到鎮上，據他的說法是要去「補給」一些東西，但克萊恩心知肚明，那男人大概要趁別人都以為他逃得遠遠的時候，回去摸些物資來。
丹臨走前，沒有信誓旦旦說他一定會回來，或是一定不會拋棄克萊恩等等廢話。
他只是先幫克萊恩的傷口做了緊急處置，又要他沒事別亂跑，然後就這樣走了。
克萊恩自嘲地想，他傷成這個樣子，一個人也逃不了，除了坐在這裏等他之外，還有什麼好選擇？
而且，誰知道丹會不會回來？
說不定他覺得自己是個包袱，一個人樂得逍遙自在。
可是丹真的回來了。
而且還牽了一匹馬。
克萊恩很聰明地不去問馬是哪來的，但他倒是注意到，丹身上的衣服似乎又多了不少血跡。
「我想你大概不能騎馬，所以只牽了一匹。等下你和我騎同一匹馬。」說完又從懷裏摸出一袋類似五金工具的東西，攤在地上後，克萊恩才發現那是手術器具。
「……你去打劫醫生？」
「只是借用一下工具而已。」丹不以為然，「現在要先把你大腿上的子彈拿出來。」
他看了看四周，撿起一根如手指粗的木枝遞給克萊恩。
「咬著，免得等下我挖子彈的時候，你慘叫太大聲，會引來別人的注意。」
克萊恩接過來，無奈地看了丹一眼，「你覺得我是這種耐不住痛的人嗎？」
「以防萬一。」男人說得簡潔有力。
克萊恩也只好乖乖含著那根木枝。
男人從馬靴裏掏出一柄小刀，先在火上烤了烤，又從地上的工具中挑出一根鉗子，同樣也在火上消毒後，便在克萊恩的大腿上用小刀先切開一道口子。
鮮血馬上湧了出來，克萊恩痛得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但仍然沒有出一點聲音。
丹眯細了眼，稍稍用刀子挑動肌肉，尋找那顆子彈的蹤跡。
但儘管他手勁再輕，克萊恩還是痛暈了過去。
他的身子自從受過那次重傷後，本來就很容易疲累和虛弱，這次他不但受了傷，而且還半天滴水食物未進，能撐到現在基本上已經算是奇跡了。
丹看了他一眼，心想昏過去也好，這樣自己就不用顧忌那麼多。
拿著刀的手膽子大了些，稍稍撥動大腿的肌肉，終於發現了那顆子彈，他快速用鉗子把子彈夾出來後，連忙把乾淨的紗布壓上傷口止血。
傷口已經拖了這麼久，都發炎了，必須要消毒才行。
丹看血止得差不多後，從火堆裏挑出一根頂端燒得通紅的木材，敷在克萊恩大腿上的傷口上以高溫消毒，頓時傳來肌肉燒焦的味道。
接著他撕開了克萊恩身上的衣物，又用同樣的方法為克萊恩肩膀上的傷口消毒，然後把撕破的衣物撕成一條一條的布料，將傷口包紮好。
克萊恩肩膀上的傷口看來很不樂觀，打穿了肌肉，即使將來復原了，這只肩膀大概也廢了。
男人脫下自己的外套，扶起克萊恩，為他穿上外套。
雖然知道克萊恩現在亟需靜養，但他還是必須要帶著他離開，這裏依然離康丁鎮很近，非常危險。
而現在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日落人鎮了。
知道他被官兵逮捕的人，應該都知道那些人會把他押解到日落人鎮去坐火車，沒有人會料得到，半途落跑的他居然會自投羅網。
況且……克萊恩需要醫生的照顧，只憑剛剛那樣粗糙的治療是不夠的。他們還需要食物，還需要地方靜養，只有到城鎮上才能滿足這些需求。
主意打定，丹把克萊恩扔上馬，自己也跟著騎了上去，然後把男人扶在自己胸前，兩腿一夾馬肚，便驅馬快速往五十英里外的日落人鎮而去。
克萊恩睡睡醒醒了三天，因為傷口受到感染，他全身都發著高燒，不斷冒汗。但每次他熱得想把身上的被子扯掉，都會有一雙堅定的手阻止他，然後把被子蓋回來。
「熱……」他喃喃地囈語著。
一隻有力的手扶起他的背脊，接著一雙熾熱的唇貼到了他的唇上，冰涼的水便從那雙唇中透過而灌入自己的喉嚨。
他貪婪地汲取著如甘霖般的水，有時候喝得猴急了些，水便從唇邊溢出，但那個人事後總會替他舔乾淨。
克萊恩能感覺到那個人一直在自己身邊。
他醒過來的時候，張開眼睛望著天花板好一會兒，確認到自己還是活著之後，才慢慢移動眼光，打量著房間內的一切。
然後他馬上就看到了那個男人。
丹和衣坐在床前，穿著馬靴的雙腿交叉放在床上，帽子壓得低低的，顯然他正在休息。
男人的眼圈下有著明顯的黑，下巴上也長滿了張狂的胡渣，他的頭正一點一點地打盹，平日喜怒無常，令人打從心底感到恐懼的男人，這時看起來居然有些……可愛？
第一次見到男人如此疲累與毫無防備的模樣，克萊恩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卻把男人驚醒了。
即使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一覺，精神很勞累，但男人一張開眼仍是透著警覺的危險光芒，等他迅速掃過四周環境，確定沒有危險後，才狀似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丹，我們在哪里？」克萊恩淡淡地問。
「日落人鎮，」他看了看克萊恩，意有所指地又說：「旅店已經沒有其他房間了，所以這是唯一的蜜月套房。」
克萊恩白了他一眼，心想這個玩笑很冷，但畢竟沒有說出口。
蜜月套房又如何？他又不是他的情人，故意用著調笑的語氣告訴他，有什麼用？
克萊恩掙扎著起身，丹只是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沒有出手幫他。
「可以給我一杯水嗎？」克萊恩問。
丹從椅子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走到小桌前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水，遞給克萊恩。
雖然左手受傷不方便，但右手仍然是完好的，休息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也已經有足夠的力氣自己端起水喝。
當水杯杯緣觸碰到自己幹燙的雙唇時，雙眼忍不住微微抬起，偷覷著男人。
他直到現在才發現，丹的嘴唇算是略微豐厚的那一型，看起來其實有些性感。
從沒想過自己會和一個同性這樣雙唇相接，雖然現在嘴上觸碰到的是杯子，但嘴唇上似乎仍留有被男人不是很溫柔地親吻自己的記憶。
情不自禁地，雙唇有些顫抖，水竟然溢出了一些，克萊恩本能地伸出右手抹去唇邊的水，下意識地抬眼看了坐在床邊的男人一眼。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男人深棕色的眼瞳裏似乎有如同火焰的光芒跳動了一下，但隨即消失，快得讓他有些迷糊，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只是自己的錯覺？
「既然醒過來了，就出來吃點東西吧！」
丹站了起來，他說話的嗓子似乎比平常要低沉一些，眼神也稍稍有些不自在。
克萊恩安靜地點了點頭，睡了這麼久都沒有進食，其實他一醒來沒多久就覺得肚子已經在餓得咕咕叫了。
丹逕自離開了房間，而克萊恩發現自己居然感覺到一點失落。
就這樣了嗎？
和那個男人一起出生入死，他被丹救過一命，但他也救過丹，兩個人早就分不清誰欠誰的人情。
他們甚至還有過親密關係，雖然那並不算是你情我願，但事後回想起來，克萊恩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感到多大的憤恨。
他自嘲地想，是不是因為反正自己都已經不算是個男人了，所謂男人的自尊也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
而此刻大腿上和左肩上的疼痛也提醒著他，自己將來不但很有可能左手就這樣廢了，說不定還會不良於行。
這樣的自己，和廢物有什麼不同？
既然是廢物，那又何必去計較「自尊」這個東西？
不知道心裏的感覺是不是叫做悲痛，但他已經麻木了。
當男人不顧他的感受，無情地蹂躪他的身軀時，他就覺得自己已經不再值得擁有什麼，或是繼續去堅持什麼。
他只不過是個殘破的娃娃，一遇到比自己強壯的對手，就只有任人擺佈的份。
這樣的自己，還需要活著嗎？
雖然是這樣絕望，但他還是忍不住求生本能，下床想去樓下吃點東西。可是他左肩受了重傷，無法自己穿衣服，又不能光著身子去樓下吃飯。
正有些左右為難的時候，房門又開了，丹居然端著麵包和熱湯走了進來，一聲不吭地放在他面前。
克萊恩訝異地微微張大眼，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男人。
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嗎？
丹•布朗居然親自端食物來給他？
裏面該不會是下毒了吧？
「你在這裏吃。」
丹的語氣並沒有很溫柔，甚至帶著命令。
「我出去一下。吃完有力氣了，自己把碗盤拿下去。如果要穿衣服的話，衣櫃裏面有一些。」
「又是搶來的衣服嗎？」克萊恩發現自己這麼問的時候，心情像是還不錯。
丹白了他一眼。
「老子花錢買的！這裏太危險，我才不會去幹搶劫那麼明目張膽的事情！」
克萊恩居然笑了一下。
「媽的，笑個頭啊！」丹瞪了他一眼，然後不知道在惱怒什麼，轉身就出去了，末了還重重把門關上。
克萊恩見他真的走遠了，才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裏頭果真有一些全新的男人衣物。他拿起一件外套勉強套在自己身上，又走回床邊，看著木制託盤上的麵包和熱湯。
他不否認，心裏有種溫暖的感覺。
但是，他又能擁有這份溫暖，多久的時間？
丹來到了妓院。
滿肚子的怒火和欲望無處發洩，他知道唯有這個地方才能讓他舒緩一下這幾天一直緊繃的情緒。
為什麼自己會對克萊恩有著那樣的渴望？
他明明就是個男人！
而且還是個身軀殘破，處處是重傷的男人！
克萊恩長得也不美、不柔弱，頂多算是清秀，甚至還有些冷峻。當他不笑的時候，簡直冷若冰霜。
但他剛剛卻對自己笑了……是因為自己笨拙的想要照顧他的行為，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還是克萊恩在取笑自己？
當自己見到那抹久違的微笑時，心中那股激烈蕩漾的感覺，又是什麼？
他用力推開妓院的門，裏頭賣春的女人們大半都回過頭來，看著這位明顯欲求不滿的客人。
妓院裏吵吵嚷嚷，滿是女人的脂粉香氣，在鶯聲燕語中，耳力好的丹依舊能聽見在幾乎沒什麼隔音效果的木板牆後，傳來男人的嘶喊與女人作假的尖利呻吟。
心頭的厭惡更甚，但他現在亟需要狠狠發洩自己的欲望，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等下回去後，會對克萊恩做出什麼事情！？
他絕對不承認自己心裏居然是那麼在意著克萊恩，甚至還會顧及他的傷勢，所以才一直忍著，沒有對他出手。
男人眯細的眼迅速在妓院裏搜尋著，他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麼。
「你，過來。」丹指著一個有著墨黑長髮，漆黑眼眸的妓女這麼說。
女人淡淡回頭看他一眼，那漠然的表情，還有薄薄的雙唇，在昏暗的燈光裏，看起來和克萊恩有些相似。
房間裏不斷傳來女人高亢的叫聲，黑色頭髮的女人趴跪在床上，嬌嫩的臀部高高翹起，女人放浪地擺動著自己的腰肢，迎接著男人的巨根。
男人似乎喜歡採用背後進入的姿勢，一進房門就將她推倒在牆上，暴力地撕去了她的裙子，連衣服都還沒有完全褪去，就將她的一隻大腿抬高，用那樣野蠻的姿勢進入了她。
然後是在床上，男人讓她像母狗一樣趴著，雙手像鐵爪一樣緊握著她的纖腰，一下一下橫衝直撞，幾乎要把她頂壞。
男人都是這樣粗蠻，但今天這個男人特別野蠻！簡直就像一隻氣急敗壞的野獸一樣，不但要發情，還要洩恨！
女人的頭髮突然被人狠狠往上抓，她痛得驚叫失聲，卻隨即感到埋在自己身體內的肉刃瞬間似乎變得更巨大。
原來這個男人喜歡玩這種虐待遊戲……
為了討生活，女人不得不盡力擺出享受的模樣，下體結合的地方已經汁水淋漓，她的雙乳被壓著，男人似乎對她那飽滿柔軟的胸脯一點興趣都沒有，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手放在上頭過。
「啊……嗯……大爺……您好勇猛啊……我、我快受不了了……停、停一下吧……我的身體快被您弄壞了……啊……」
女人吐出自認為最嬌媚的呻吟，卻不知道她的呻吟聽在男人耳裏，竟是那麼刺耳。
克萊恩從來不會這樣放肆呻吟的！
這個女人真他媽的一點節操都沒有，誰上她，她都會叫得這麼爽！
越做越生氣，他幾乎想殺了這個女人，要她那張該死的嘴住口，不要再那麼噁心地叫春了！
他一把將女人的頭髮更往上提，女人的上半身不得不也跟著抬起，他一隻手掐住女人的頸子，越來越用力，女人的呻吟也漸漸變了調，逐漸變成慌張和掙扎的喘息。
女人漸漸吸不到氧氣，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讓她真正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死在這個男人手上！而男人也似乎在這樣的過程中感到莫名的興奮，進出她身體的速度更快了，甚至開始像野獸那樣低低吼著。
女人的雙手死命想要掰開男人掐在自己脖子上的禁錮，但只是徒勞無功。
她要死了……她要被這個男人殺死了……對死亡的恐懼完全掩蓋住了身體的觸感，所以她並沒有感覺到男人已經在自己的身體內激射出來。
一旦發洩過了，丹也恢復了理智，他松了開手，女人馬上頹軟地倒在床上，一面不斷咳嗽，一面張嘴拼命呼吸新鮮空氣。
突然「鏗啷」幾聲，一堆錢幣落在她面前。
男人已經穿好了褲子，轉身離開。
雖然發洩過了欲望，身體暫時平靜下來，但心裏還是亂糟糟的，不知道為了什麼，總是靜不下來。
一想到回去面對克萊恩，他的心情就更加煩躁。
想要就此放手，乾脆一走了之，但又放心不下。
克萊恩身上有傷，而且又無法拿槍抵禦敵人，簡直就和廢物沒兩樣，要是留他一個人，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也許，他至少可以留到克萊恩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再默默離開。
回到投宿的旅店，他發現自己居然有些緊張，仿佛剛剛出去找妓女泄欲是一件不該做的事情。
這種心情還真他媽的像背著妻子去外面找女人的偷腥丈夫。
丹自己都覺得好笑，但認真一想，又笑不出來了。
他和克萊恩到底是……
他沒注意到自己幾乎是屏著呼吸推開了那間蜜月套房的門，在見到裏面空無一人時，他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又全身緊張起來。
克萊恩呢？
眼神迅速掃過房間，木制的託盤已經不見了，衣櫃的門是虛掩的，他走上前打開櫃門，裏面的衣物已經少了幾件。他又摸了摸床，上頭還有些體溫，看來人剛離開不久。
應該不是被人拐跑了。
他在日落人鎮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傳開。而且這個鎮他很少經過，應該也沒有熟識的面孔。
雖然知道克萊恩應該還是安全的，但他的手還是下意識地握住了露在槍袋外的槍柄。
「老闆，有沒有看見我的朋友？那個肩膀受傷的男人？」
丹走到樓下的吧台前，問著那個凸著肚子的中年老闆。
「喔，那位先生去洗澡了。我本來說，他受傷不方便，我可以送熱水到樓上讓他擦澡，但他說不用，他自己來就行了。」老闆這麼回答。
丹刻意壓抑住自己松一口氣的表情，也不急著去找克萊恩，像是要掩飾什麼似的，他反而先在吧台前坐下，要了一杯威士卡。
喝完了酒，又和老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他這才起身，往位在旅店後方的公共澡堂走去。
「客人，您也要洗澡嗎？」老闆好心地問了一句。
丹沒有回頭，隨口「嗯」了一聲。
「那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帶個香皂進去？剛剛有客人說裏面已經沒香皂了，我又一時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丹按捺住不耐煩的表情，轉過身子，伸出一隻手。
老闆會意，從吧台下拿出一塊香皂扔了過去，丹俐落地一手捉住。
「謝謝您了，客人。」老闆滿臉堆笑。
丹的嘴角動了動，為了不讓老闆起疑，他不得不也跟著裝出一個白癡到極點的笑容。
心中卻在暗忖：他媽的，沒見過男人這麼雞婆。
第七章
丹發現自己很快就開始感謝老闆的雞婆。
他走進公共澡堂的時候，裏面只有克萊恩一個人，他坐在老闆替他準備好的木頭凳子上，正有些笨拙地拿著濕毛巾擦拭著自己的身體。雖然沒有洗頭，但澡堂的熱水蒸氣還是讓他的黑髮濡濕了一些，松松地垂了下來，有些淩亂地蓋住整個額頭。
聽見有人進來，克萊恩轉過頭，見到是丹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但他不著痕跡、像是不在乎似地轉過頭，卻在聽到男人鎖上門的聲音時，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貿然闖進來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一件件地脫去自己的衣服，直到身上一絲不掛為止。
然後他走到克萊恩背後蹲下，一語不發地拿起他手上的濕毛巾，接手擦身的工作。
丹並不習慣服侍別人，向來都是別人服侍他的份，所以他的動作並不是很溫柔，也並不體貼，有時候濕毛巾擦過一些大大小小的擦傷，力道大了點，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又開始微微滲血。
但克萊恩並不介意。
他知道這個男人正在展現平日吝於表現出來的體貼，雖然方法有些笨拙。
當男人的手帶著濕毛巾來到他的兩腿之間時，他感覺到男人的身子整個往前傾，兩個人的身體貼合在一起，一股強烈廉價香水的味道撲鼻而來。
克萊恩當然知道那代表著什麼，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問了一句：「剛剛玩得開心嗎？」
丹愣了一下，隨即嗆了回去：「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難道你想讓我上，解決我的欲火嗎？」
克萊恩垂下眼簾，沒有再多說什麼。
男人的手滑過自己被火紋身過的肌膚，在其他人面前，克萊恩也許會遮遮掩掩，覺得不好意思，但在這個男人面前，他卻覺得無所謂。
反正連那種事情都做過了，身體裏裏外外都被他玩遍了，還有什麼好矜持害羞的？
丹的手執意地留在他的兩腿之間不肯離去，握住他許久未蘇醒的地方，有些粗暴地拉扯揉捏著，克萊恩在心裏忍不住搖頭苦笑，就算要挑逗他，用這麼粗暴的手勁，他也不會有感覺的。
可是他仍感覺到身後男人的氣息漸漸粗重起來，男人的手最終放棄了那個地方，往上移到他的乳尖，一隻手扯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半硬挺的乳尖，另外一隻手則繼續往上，落在了他的頸子上，不重不輕地掐著他的頸子，讓他不由自主地整顆頭往後倒，上半身就這樣順勢倒在男人的懷裏。
乳尖上傳來的刺激感覺讓克萊恩的身子顫抖了一下，覺得有股熟悉的熱流彙集在下腹。
但，也僅到此而已。
每次到了這個階段，不管其他女人再怎麼挑逗，他就是無法再繼續有反應。
丹突然從他身後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他一眼就看見那蠢蠢欲動的碩大，正在男人的兩腿之間高昂著。
丹捉住他的頭髮，示意他往前，克萊恩僅僅只是抬眼望了一眼男人，便垂下眼，乖乖就範，一點反抗都沒有。
反抗又有什麼用？
除了乖乖服從，他還能有什麼選擇？
克萊恩坐在木凳上，受傷的左肩和手臂垂著，完好的右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伸了出來，先握住男人的硬挺，搓揉了一下，讓它變得更硬之後，才慢慢張嘴含住。
丹的東西很大，大到他一開始無法完全含住，直到嘴內的唾液分泌出來，產生潤滑之後，才能慢慢吞到根部。
雄性的氣味和茂盛的體毛就近在咫尺，克萊恩忍著欲嘔的衝動，儘量取悅眼前的男人。
丹的氣息越來越粗重，他突然伸手捉住克萊恩的頭髮，在對方吃痛張嘴的時候，挺腰將自己一口氣完全埋入那張濕熱的嘴裏。
「唔……」克萊恩不滿地抬眼瞪他，很想罵人，但嘴裏塞滿了男人的東西，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
丹只是粗喘著氣，低下頭看著他，抓著他頭髮的手偶爾會往下撫摸他因為含住男根而鼓脹的雙頰，他看著那雙墨黑的眸子，雖然漆黑，但偶爾會有火焰跳動。
雖然身體服從了他，可是他的靈魂卻沒有，屬於靈魂的野性火焰依然在他那雙如黑夜般的雙眸中跳動，挑逗他的心。
丹突然喘了口大氣，硬是把自己抽離出來。
「過來！」他的聲音變得十分粗嘎。
男人一把拉起克萊恩，把他推到牆上，抬起他那只受傷的大腿，露出兩腿之間的私密之處。
「丹！拜託你輕點！」
他的大腿上有傷！
因為只靠一隻腿站立，他的重心不是很穩，不得不靠在丹的身上。
丹的雙眼落在克萊恩大張的雙腿之間，喉結動了動，然後他微微低頭吻住了只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克萊恩。
那是很饑渴的吻，一開始就是狂野的探索與佔有，舌肆無忌憚地深入再深入，不斷搔刮每一寸敏感的地方，完全不給對方喘息的空間。
男人肌肉畢露的強壯手臂夾住克萊恩受傷的那只腿，用自己的身軀去擠壓著克萊恩，兩個人的身體密合到幾乎沒有一絲縫隙，甚至緊密到連呼吸都不得不同步。
丹的另外一隻手握住了自己剛剛被克萊恩舔得粗硬的欲望，先是在克萊恩的穴口摩蹭著，要頂入的時候，他看見克萊恩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在強忍著不適。
克萊恩身上的傷已經夠多了，如果再這麼硬搞亂上的話，他大概又要好幾天無法下床。
丹嘴裏不知道在咕噥著什麼，他離開克萊恩的唇，轉頭四處尋找剛剛不知道被他扔去哪里的香皂。
很幸運地，香皂居然就在他伸手可及之處，他空出一隻手把香皂撈過來，兩個人的身上早就是濕漉漉的汗水與熱水蒸氣，香皂在身上抹幾下便產生了柔細的泡沫，非常具有潤滑作用。
靠著香皂的潤滑，男人的粗大總算稍微順利地擠入了那狹小的甬道裏，和妓女被操大操松的那個地方完全不同，克萊恩的身體很緊、很放不開，一進去就被絞得死緊，甚至會痛。
「放鬆點。」丹看著才進入不到三分之一的下半身，忍不住這樣要求。
克萊恩白了他一眼。
他又不是女人，而且那個地方本來就不是做這種用途的，這男人也不想想自己的尺寸那麼巨大，就算是一般的女人都不太能承受得了吧？
況且這種站姿本來就無法讓下半身放鬆，這也不能怪他。
連著進入了好幾次都無法順利得逞，男人漸漸失去了耐心，低聲吼了幾句，聽起來竟有點受挫。
「丹……這裏不太方便……」克萊恩為難地說。
既然真的要做，至少讓他被做得舒服一點吧？
丹猛地抬起眼看他，雙眼裏面已經是快要爆發的欲望橫流。
「你給我穿上衣服！」
克萊恩起先還莫名其妙，等他理解男人是要把他扛回那間蜜月套房好好上個過癮的時候，男人已經穿好了褲子和鞋子，又把剩下未穿的上衣隨便纏在克萊恩的腰腹之間，就這樣扛著他往樓上的房間沖去。
幸好一路上都沒遇到其他的客人，只有老闆在吧台後面看見這詭異的一幕。
老闆微微睜大了眼，但也知趣地什麼都沒問。
才進房，克萊恩就被扔在那張超大尺寸的柔軟大床上，丹氣喘吁吁地開始火速脫去身上的衣物，而克萊恩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丹，我應該沒有那麼重吧？」
有必要喘成那樣嗎？
殊不知男人只是因為太過興奮而喘個不停，並不是因為剛剛扛著他跑百米的緣故。
腰腹上的衣物被刷的一聲抽開，丹赤裸火燙的身軀隨即覆了上來，先胡亂地吻著他、咬著他，一路從光潔的下巴往下，來到喉結的時候，男人又狠狠在上頭咬了一口，克萊恩沒有發出呻吟，只是嗚咽了一聲。
自己已經被徹徹底底打敗了，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他也不想反抗了。
反正不管再怎麼反抗也沒有用。
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消極？
身子被男人翻了過去，變成跪姿，下半身被男人一隻手臂撐起，臀部不得不高高翹起，將自己最私密的地方顯露在男人眼前。
因為一隻大腿受了傷，即使跪在柔軟的床上，克萊恩的腿也在顫抖著，而受傷的左肩也因為上半身壓在床上的姿勢而開始隱隱作痛。
但丹顧不了那麼多了，這已經是他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扯住克萊恩的腰，雙手先愛不釋手地在那柔韌結實的腰身上愛撫了好一番，然後才分開細嫩的臀瓣，看准了目標就一舉挺入！
克萊恩被頂得整個人往前，雙唇忍不住微微開啟，露出舌喘著氣。
並不是痛，而是被異物入侵的那種強烈不適應以及羞恥感。
在自己身後的男人很快就加速了律動挺進的速度，一下一下大力得驚人，克萊恩不得不緊緊捉住被單，免得自己被丹頂到床頭撞到昏死過去。
左肩上的傷口越來越痛，克萊恩額上開始冒汗，不行……這樣下去他肩膀上的傷口會再度裂開惡化的。
他勉強支起上半身，右手還在發著抖，想要試圖減輕一些壓在左肩上的重量，但身後男人的攻勢又凶又猛又狠，才沒幾秒鐘他就支撐不住，上半身又跌回床面，傷口被壓到了，他痛得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丹知道克萊恩除非到了爽到無法克制的境界，不然是不會隨便出聲的，他注意到克萊恩痛苦的神情，雖然腰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他還是關心地問了一句：「有那麼痛嗎？」
克萊恩咬著牙，回過頭，墨黑的眼瞳中滿是委屈和倔強。
「是……我的肩膀……」
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丹非常好心地暫時停下動作，低下身子拿過一個枕頭，墊在克萊恩的左肩下方。
「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個頭啦！
重點不是在枕頭，而是——
「唔——」
上半身才剛落在枕頭上，男人便又開始發動攻擊，肌肉撞擊拍打的聲音一次比一次大聲，男人挺入的力道越來越兇猛，克萊恩已經不知道那到底是麻痹的痛覺還是被激起的快感，他只是緊緊咬著枕頭套子，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入侵與撞擊。
突然丹的速度完全放慢了下來，他一次進入到底，就那樣深深埋在裏面，雙手緊握著他的腰身，讓他無法逃開，接著便緩慢地轉動自己埋在克萊恩體內的粗硬，慢慢地摩蹭著，狀似溫柔，其實是一種折磨。
每次那一點被輕輕掃過的時候，克萊恩便忍不住低喘一聲，伸出舌不自覺地舔著已經濡濕的枕頭套子。
克萊恩索性閉上了眼，卻不知道他那略微失神的汗濕面孔，和難得出現在他臉上的淡淡粉色，讓他看起來有多誘人。
後方被男人侵入的地方，不但交合之處淋漓一片，體液甚至從大腿根處緩緩流下。兩個男人的大腿也緊緊貼在一起，體液在中間摩擦著，色的之外還帶著一種無法分割的親密。
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丹依舊擺動著自己的腰肢，很有耐心地在那火熱的緊窒中挑逗著、折磨著，然後他空出一隻手繞過克萊恩的腹部，來到他的兩腿之間，本來只是想試探看看，卻在摸到明顯硬挺起來的欲望時，不由得吃了一驚。
然後嘴上浮現壞笑。
「親愛的克萊恩，原來要被男人這樣搞，你才會興奮嗎？」
惡魔似的低語在克萊恩的耳邊響起，克萊恩有些迷糊地睜開眼，還不瞭解丹到底在說什麼。
他早就認為自己無法再舉，雖然已經感到下腹部又傳來那熟悉的熱流，但他並沒有想到那是——
「這是什麼？這應該不是因為你在想其他的女人吧，嗯？」
丹粗糙的手指上因為長年拿著馬韁繩和馬鞭，指腹上長滿了繭子，摸在那曾被火燒傷而重新長出的細嫩肌膚上，顯得特別刺激。
「不，那裏……」克萊恩想要抬起上半身看個究竟，但他的頸子卻被男人的另外一隻手死死壓住。
丹再次在他耳邊低語著：「不，不行，親愛的克萊恩。看起來你要被狠狠虐待，才會興奮起來。我可不能對你太好。」
「該死的，丹，你把手移開，我——」
丹的腰突然動了一下，克萊恩的話說到了一半，整個停住，雙唇就那樣有些僵硬地打開到一半，甚至開始微微顫抖。
被觸到了，那個地方。
丹也可以感覺到握在手上的東西，明顯地彈跳了一下。
「是這裏嗎……」舔舔唇，更加賣力地在那一點上摩弄，他知道克萊恩最受不了這一招，每次一使出來，他就會受不了然後崩潰。
「啊、啊……那裏……停、停止……不要頂了……」原本一直低沉的嗚咽聲頻率突然增多，語調結尾出現了不受控制的揚起與媚音。
丹的眼色一暗，更加賣力地往那一點摩弄揉蹭，那種緊緊貼著直接撩撥的快感，遠比一次次用力撞擊來得還要強烈，克萊恩被頂得受不了，連淚水都在不知不覺間溢了出來。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如此軟弱的模樣不可見人，克萊恩微側過頭，將整張臉埋在枕頭裏，為了怕自己再發出任何羞恥的變調呻吟，他將手指伸進自己的嘴裏，有時候輕咬，有時候舔弄，像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丹突然一把扯開他的手指，改把自己的手指放進他的唇裏，進進出出，模擬著情交的律動，也連帶完全堵住了克萊恩的呻吟。
他並沒有那麼喜歡聽男人的呻吟，如果克萊恩真的像女人那樣放肆呻吟，他反而會覺得那樣很做作，說不定還會性趣大失。
他喜歡克萊恩，就是因為每次上他，克萊恩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倔強模樣，雖然因為力氣和體格不如自己，所以克萊恩到後來總是乾脆地放棄抵抗，但他也不會放浪地就任由丹去玩弄調教他的身體，而是會不斷忍耐，一直到那根線終於承受不了壓力，繃斷為止。
丹喜歡看著克萊恩被他壓在身下時那痛苦忍耐卻又帶著一些哀怨的神情，那是他平常絕對不會顯露出來的模樣。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看得到克萊恩這樣的神情，而他發現自己深深陷在其中，無法自拔。
於是想要更用力蹂躪他、更用力欺負他，讓他失去控制在自己身下扭動，看見他激越的淚水悄悄蔓延在臉頰上……然後更加興奮！
在克萊恩嘴裏進出的手指退了出來，帶起幾許透明的銀絲，糾纏許久不斷。
丹突地扯住克萊恩的右手，一把往回扯，克萊恩驚呼一聲，整個上半身被拉得抬了起來，連帶下半身也緊貼男人的大腿和髖部。男人挺入的動作開始變得更加粗暴，一次一次把他頂得往前，又扯著他的手臂把他拉回來，身體在這種拉扯的情況下，所有的肌肉都被迫展開緊繃到最大限度，像是隨時會繃斷的彈簧一樣。
兩個人身上的汗水隨著劇烈的情交動作而如雨飛濺，身體變得濕滑，交媾的動作因而變得更順暢，像是兩尾魚交纏在一起，誰也不想離開誰。
「丹……夠了……住、住手……」
哀求男人放過自己的聲音幾乎成了嗚咽，但他卻不知道，這反而更激起男人永無止盡的獸欲。
「媽的，克萊恩……做夢也想不到能看到你這種模樣，我該不會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吧？你知道這裏是蜜月套房吧，嗯？很多新娘的貞操都是在這裏被男人奪去的……哈啊……好爽、好棒……」
「住嘴！」
克萊恩瞪著他，滿臉汗濕，雙頰潮紅，說話的時候還不時喘著氣，薄薄的唇半開著，看起來十分誘人。
丹吞了一口口水，突然甩掉克萊恩的手，捉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用極勉強的角度轉過來，然後俯過身子吻住那張性感的薄唇。
與其說是接吻，不如說是啃咬，丹像是餓壞的野獸一樣，對著那美味的唇又咬又舔，這種一點都不溫柔的親吻方式卻傳達出最原始的渴求與欲念，克萊恩無法反抗，只能沉淪下去。
下半身那個地方越來越熱，有什麼東西被堆積在那裏，一直想要找到宣洩的出口，但卻不得其所。
怎麼回事……克萊恩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類似欲火焚身的感覺，他的頭很昏沉，不敢確定這種感覺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幻覺？
「丹……丹……」情不自禁地在唇間喊出了男人的名字，「我……那裏……覺得有些奇怪……」
「嗯？哪里？」男人的聲音變得極其性感低沉，如同低音大提琴那樣醇厚，但充滿著情欲。
「那裏……你剛摸過的地方……」他咬了咬男人的唇。
如果他的肩膀沒有受傷，如果他不必用另外一隻手撐住自己上半身的重量，他早就自己去觸摸那個地方了。
丹恍然大悟，嘴角露出邪笑。
大手毫不猶豫地伸入克萊恩的兩腿之間，摸到了那毫無疑問，已經挺硬起來的器官。
丹吹了一聲口哨。
「克萊恩，看來你這裏也開始有反應了，我還以為它永遠都會是這樣要死不活的。」
「住、住嘴……啊！」
丹的手突然用力一握，克萊恩驚叫一聲，整個上半身弓了起來，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包括包裹著男人巨根的內壁肌肉，這一陣收縮讓丹爽快地喊出聲來，埋在克萊恩身體裏的東西猛然又脹大了幾分。
「很好，很好。」丹低聲在克萊恩耳後笑著，「這樣才有趣，不然老是只有我一個人在爽，說老實話，我會有點過意不去呢……」
……會過意不去才有鬼！
克萊恩很想罵他，但卻發現自己只要一開口，就是掩藏不住的低喘和嗚咽，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丹……丹……」
最後，能喊出口的只有那個男人的名字。
第八章
克萊恩很懷疑，這樣他的傷真的會好嗎？
丹和他幾乎一直在瘋狂做愛，他的傷口很痛，常常裂開，然後在每次完事稍微休息的時候，丹又會粗手粗腳地幫他重新包紮好。
他很想和丹商量一下，能不能至少饒過他半個月等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之後再來做這種「激烈運動」。
但是丹卻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急切態度不斷索求他的身體，仿佛怕失去什麼。
激情過後，丹什麼話都不會說，克萊恩也因此松一口氣，至少丹沒有把自己當成女人，也沒有當成愛人，只是當成泄欲工具。
要是哪天丹摟著他，在他耳邊說一些亂七八糟的甜言蜜語，他恐怕會懷疑男人腦袋是不是進水壞掉了。
他們的關係就只是這樣而已，單純的欲望宣洩，就像當年在騎兵隊裏一樣，只是克萊恩現在沒有選擇說「不」的權利。
現在的他被壓在窗簾上，隔著一層薄紗窗簾，他整個人貼在冰涼的玻璃窗戶上，那只受傷的大腿被抬了起來放在窗臺，他只用一隻腿站立，所以大部分的重量不得不倚在窗戶上。
受傷的左肩和左手臂無立地垂落著，右手卻緊緊抓著薄紗窗簾，男人在他的身後進出著，低喘的氣息吐在頸後，已經被開發調教得很敏感的身體隨著男人的律動擺動起腰肢，仿佛還要要求更多。
「丹……到底夠了沒……」
已經分不清楚這是今天第幾次了，只知道男人不斷索求自己的身體，像是永遠都不會感覺疲累。男人的體液一次又一次激射進自己的身體，他很不舒服，可是又無力反抗。
丹的手伸了過來，先是在晃蕩的球體上撫弄著，然後往上握住了那被困在克萊恩身體和窗戶間的半挺欲望。
也許是因為過於頻繁的性事讓克萊恩的身體對這種刺激開始漸漸感到麻木，他似乎不再那麼容易興奮起來——當然，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實在是被丹上得太凶了，連休息的時間都很少，加上身體又受傷，身心俱疲之下，哪有精力起「反應」？
但丹卻很有耐心，總是盡力挑起他的欲望，一點也不管他現在還是個傷者，最需要的其實是好好休養！
「丹……你他媽的到底有完沒完！？要做多少次你才會高興？」
終於忍不住吼了回去，卻見丹厚臉皮地一笑。
「罵人罵得這麼凶，看來你體力還不錯嘛！再多做兩次好了。」
「不——」
才想要抗議，身軀就被狠狠壓在玻璃窗上，赤裸的肌膚和薄紗窗簾摩擦著，硬挺起來的乳尖特別敏感，摩擦了幾下之後就微微腫脹起來，莫名的快感也重新蘇醒，克萊恩喘了幾口氣，決定乖乖閉嘴不再說話。
當他感覺到背後的男人終於有要結束的跡象時，他突然透過薄紗窗簾，見到外面街道上出現了幾個穿著軍服的身影。
他心裏起了警覺，再仔細看去，那些人穿著騎兵隊的制服，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警長和兩個警官，這群人正騎著馬，在大街上謹慎地四處探看，似乎在尋找什麼。
克萊恩心裏一凜，他知道那些人在找什麼。
「克萊恩，你還有時間去分心想別的事情嗎？」
男人不太高興的聲音傳來，克萊恩還來不及開口，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拋到了床上。
兩腿之間有著微溫的黏膩液體緩緩滑落，他這才知道丹剛剛已經射了，而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看來大爺我做得不夠好，所以才讓你不夠專心，是嗎？」
嘴角露出危險的笑容，丹爬上床，用手掐住他的下巴質問。
他看得出來，克萊恩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了？做得太過頭了？」
丹卻不知道，克萊恩此刻心裏正在天人交戰。
該不該拖住丹，讓騎兵隊捉住他？
還是趕快警告他，外頭有危險，要他快點離開？
自己到底該扮演正義的一方，還是顧及過往的情面……
他不知道該怎麼抉擇，神色閃爍不定的雙眼乾脆閉了起來，不敢去面對男人坦蕩蕩的眼眸。
「克萊恩？」
見到他這副異常模樣，丹有些擔心。
低下頭，掐住他下巴的大手放輕了力道，他低沉的嗓音在克萊恩耳邊響起：「你沒事吧？」
只覺得克萊恩的身子一震，然後漆黑的雙眸睜了開來，裏頭儘是痛苦不知所措的神色。
丹第一次見到克萊恩出現這種眼神，一時之間他誤解了，以為那代表著別的什麼情緒，情動之下，低頭吻住了那雙紅腫的薄唇。
他沒有看見，克萊恩近乎絕望地閉上了眼。
克萊恩不知道該怎麼辦，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遲疑不決只會讓丹陷入危險之中……
「丹……該怎麼辦……」
像是囈語的喃喃在雙唇間吐出，那樣輕柔，那樣易碎，甚至還帶著一些顫抖。
摟住他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掙扎，於是更加深了這個吻，熾熱的大手從他的頸窩處一路往下，經過鎖骨、胸膛、腹部，但沒有更往下移，而是在他的腰腹間撫弄著，力道非常輕柔，像是在為他按摩著。
男人非常難得透露出來的溫柔，讓克萊恩心中一酸，鼻尖有些澀澀的感覺。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被男人這樣溫存的愛撫所感動，他們兩個明明就不可能……
但自己的右手還是不知不覺地摟住了男人的頸子，讓這個吻更深入、更纏綿，只聽得見彼此的氣息和心跳，仿佛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丹……」歎息似地吐出男人的名字，克萊恩再次閉上了眼。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似乎從一開始，他就走錯了路，一步步走到這裏，現在的他應該要回頭了，可是心裏那股強烈的捨不得，究竟是為什麼？
丹似乎也有些迷醉了，克萊恩從沒有這樣如同乖順的貓般在他懷裏，任他予取予求。
克萊恩的吻也似乎感覺起來不太一樣，他甚至嘗到了淡淡的鹹味，起初他以為那只是之前流下的汗水，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當他回想這一幕，才驚覺嘴裏淡淡的鹹味其實並不是汗水。
丹聽見了樓下傳來吵雜聲，平日警覺性高的他應該早就跳了起來，隨時做好備戰狀態，但現在的他仍舊陷在床上的溫柔鄉里，戀戀不捨地吻著另外一個男人，雙手在他結實汗濕的軀體上不住撫摸，愛不釋手。
他不該繼續沉淪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直到——
「砰砰砰」！
外頭突然有人在敲門。
丹立刻警覺起來，原本溫柔的雙眼露出了凶光，他從床上跳起來，匆忙穿起褲子，將槍從槍套中掏出。
那聲急促的敲門聲也驚醒了克萊恩，他張開眼，看見丹拿著手槍站在門後，一臉警戒。
到了。
「誰？」丹鎮靜地問。
「客人，是我。」是旅店老闆，「外頭有人要找您，托我上來帶話。」
丹皺起了眉，在日落人鎮上，誰認得他？
思路猛地恢復，他轉過身子，正好看見克萊恩已經從床上爬起，也穿好了褲子，正在穿上身的襯衫。
是埋伏嗎？
難道克萊恩剛剛那痛苦的眼神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
「克萊恩？」
克萊恩隨意扣好幾顆扣子後，慢慢抬起頭，兩個人就那樣四目相接，誰都沒有說話，但已經夠了。
有時候並不需要話語，僅僅只是眼光相對，心中便已了然。
意外地，丹並沒有氣急敗壞，面對全盤皆輸的局勢，他倒是坦然。
反正，過去他也是從零開始的，失去了所有，不過就是回到起點而已。
只是心裏還是有一點不甘心。
手上的槍舉了起來，卻不是對著門邊，而是對著剛剛才一起分享激情的男人。
克萊恩沒有逃避，也沒有恐懼。
墨黑的眼眸清明地望進丹的深棕色眼眸。
丹下不了手。
而就在那幾秒鐘的遲疑間，他便註定失去了一切。
房門被突然撞開，警官和軍人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上的槍都瞄準著丹•布朗。
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卻不再灑脫，而更像是苦笑。
敗給你了，克萊恩。
這次真的輸得，徹徹底底。
「克萊恩，幹得好！這次辛苦你了！」
騎兵隊隊長本想用力拍拍克萊恩的肩膀，在看到他左肩上的傷口後，在半空中的手硬是停了下來，彆扭地改為輕拍。
克萊恩看起來似乎不怎麼高興的樣子……大概是和那個盜匪周旋太久，怪他們太晚出現吧？
隊長有些尷尬地咳嗽幾聲，又說：「克萊恩，這次你做得很好，除了之前就講定的一千美金，上面決定再發給你額外的一千美金，當作獎勵，這下你有好一陣子都可以不愁吃穿了。我建議你回去老家好好把那塊地經營好，再找個好女人結婚。」
對於克萊恩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的事情，隊長並不知情，所以才會對克萊恩說出「娶妻生子」這種刺耳的話。
但克萊恩卻沒什麼反應。
比起被人無意的言語刺傷，那種極度的愧疚已經佔據了他整個人的心思。
丹什麼都沒有說。
即使被其他警官打得嘴破流血，他也只是冷笑，並沒有把和自己發生的一切都說出來。
如果丹真的恨自己的話，他大可以說出那些事情，說自己不但沒了生育能力，甚至還要被男人操才會覺得興奮……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像是在替自己保守秘密一樣。
隊長又說了些什麼，他沒怎麼聽進去，只有在隊長起身要離去之際，他才猛然問：「你們要對丹•布朗怎麼樣？」
隊長用著奇怪的表情看著他：「克萊恩，這你之前不就知道了嗎？帶他坐火車回華盛頓，丟上法庭去判好幾個死刑，然後當眾執行吊刑！難道你在同情他嗎？克萊恩，別忘了，他取走好幾十條人命，是個殺人兇手！」
克萊恩慢慢地點了點頭，又轉過身子繼續喝酒，不再說話了。
隊長雖然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再追問。
他已經捉到丹•布朗這個全國通緝的大盜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丹被看管得很嚴，五步一哨，十步一兵，看起來根本沒有脫逃的機會。
但那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他丹•布朗是何等人物，這些小角色怎麼困得住他？
他只是不想逃而已。
丹想要看看，克萊恩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在他被送上火車前，有沒有臉來看他？
但是他失望了。
克萊恩並沒有出現。
當他不經意地向看守他的士兵問起克萊恩的下落時，得到的回答竟是，克萊恩早就已經離開了，而且臨走時還帶著大把的賞金，似乎十分得意。
丹聽了之後，臉色一沉，頓時殺意湧現。
他媽的！所以從頭到尾自己都是被利用了！？
害他還以為克萊恩那傢伙終於……
轉念一想，他又自嘲地笑了起來。
會中計的自己，其實才是最愚蠢的吧！
想也知道克萊恩怎麼可能會對自己抱有那種感情，第一次的時候，他幾乎可以算是占盡便宜，強暴了他，要了他的身子。
而第二次、第三次……每次他去索取克萊恩的身體時，克萊恩總是皺著眉，像在隱忍著什麼似的那樣痛苦，雖然他那樣痛苦無奈，卻又抵擋不住誘惑的神情最讓自己癡迷，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其實是很不情願的吧……
丹並不是個大善人，面對婦孺時，他也不見得就下不了手，可是只要一想到克萊恩，他原本的鐵石心腸就會很沒出息地有一部分迅速軟化，所有的仇恨與怨忿也都消了大半。
不想去承認那是什麼樣的情感，況且他也喜歡女人，特別是在床上上她們的時候，那銷魂的呻吟和柔弱無骨的嬌嫩軀體也都能讓他興奮，達到欲望宣洩的目的。
但他很少對一個女人產生像對克萊恩那樣執著的感情，在他的觀念裏，女人只是上床的物件，一夜情就好，不用牽扯太多。他也不想有個家庭，那太累人了，而且他這種身分，隨時都要打打殺殺還要逃避官兵的捉捕，女人跟了他就只有倒楣和擔驚受怕的份。
可是當他和克萊恩在一起的時候，他卻有會忍不住幻想，如果將來他們一直在一起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是一起當強盜，還是遠走高飛，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墨西哥去做點別的正經生意。
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共度下半生，聽起來似乎是個荒唐的主意，但他反正就不是正常人，根本不在意這些。
不過現在已經證明了，那的確是個荒唐的幻想而已。
克萊恩畢竟要回歸到正常的生活裏去，說不定還會假裝一下，娶個老婆做做樣子，免得別人知道他無法生育的真相。
看守丹的獄卒這時拿了一串鑰匙走了過來，鑰匙互相撞擊，聲音很是清脆。
丹突然有一種前途茫茫的恍惚。
就算他逃走了，一個人的自己，之後又要何去何從？
克萊恩回到了老家。
帶著大筆賞金，還有英勇事蹟回到家鄉的他，成了鄰人眼中的英雄。
對於那些讚美和崇拜的眼神，他不能說自己不感到驕傲和愉悅，但心裏卻同時也感受到強大的愧疚感。他只是淡淡微笑回應著，而這更讓人覺得他謙虛有禮，連那些以前嫌他個性陰暗的人們也對他轉變了態度，甚至有些巴結。
克萊恩的雙親高興得幾乎老淚縱橫，他們擁抱著這個撿回一條命，又成為大英雄的兒子，連帶也覺得自己十分驕傲。
充足的賞金讓克萊恩為家裏的牧場添購了許多牛只及設備，他甚至還能請一個人來幫傭，處理牧場那些繁重的事務。
沒多久，他認識了一個女孩，那是來牧場幫傭的長工傑夫的表妹，她叫做艾瑪，有著一頭燦爛的金色捲髮，灰藍色的雙眸，還有一副甜美的笑容。
她很喜歡克萊恩，常常藉機跑到克萊恩的牧場裏，日子久了，克萊恩的雙親也開始暗示，是不是該娶個妻子回家了？
克萊恩思考了幾天便答應了。
他事前並沒有告訴艾瑪，自己受過重傷而無法生育的事情，他僅僅只是告訴她，自己身上有被火燙傷的痕跡，如果她不能接受的話也沒有關係。
但艾瑪卻搖搖頭，說她一點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可以了。
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孩，說著這話的時候，臉上透著嬌羞的粉色，羞答答的模樣讓克萊恩看了也不禁心動。
也許他對女人還是可以的……畢竟之前和丹在一起的時候，下半身的確有過感覺，有好幾次還在丹那可惡的高超技巧下射了精……
一回想到那段荒唐又狂野的時光，克萊恩就覺得身體發熱。
他連忙搖搖頭，要自己一定要徹底拋去過往和那個男人的記憶。
而為了要更快忘掉那段過往，最好的方式就是娶妻生子——如果他還有能力生育的話。
於是他和艾瑪結婚了，簡簡單單的小婚禮，整個鎮上的人卻幾乎都來了，每個人都獻給他祝福，不管是真心或是虛偽的，克萊恩都接受了。
他以為，從今以後他就能恢復到「正常」的生活。
婚後的艾瑪，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妻子，她把年邁的父母照顧得很好，對待長工也很親切，而對於克萊恩，她更是盡職地當一個體貼的妻子，從不會過分要求，即使床第之事也是如此。
艾瑪婚後很快就知道克萊恩的狀況，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淡淡一笑，說他累了，早點休息比較好。
但她這樣的體貼，只是讓克萊恩更覺得愧疚，他也盡可能地去滿足艾瑪，但身體有時候卻不聽自己的使喚，讓他無功而返。
艾瑪依舊對他很好，但看著他的眼神，卻不知怎麼地，帶上了一些憐憫與哀怨。
那眼神，就和他的父母一樣。
表面上他好像有了一個正常的家庭，但事實上，他的家人都知道了他的隱疾，他們不說，眼裏卻訴說了所有的同情。
以及不滿。
是的，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表面上雖然裝得體貼，對這件事情從來不多說，但他可以感覺得到他們的不滿，仿佛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不應該沒有生育能力。
他不應該那麼不小心，在戰爭中受了那麼重的傷。
他不應該去參戰。
可是為什麼沒有人替他想過，自己的國家發生了內戰，他除了選邊站然後參戰，還有什麼選擇？況且他去從軍所領得的軍餉也全送回了老家，自己幾乎都沒有花用到。如果不是他去從軍，老家的牧場恐怕早就被地主收買走了，父母也會無家可歸。
但是現在，沒有人會去感念他曾經犧牲的一切。
沒有人。
他們只是用著自己的要求來看待克萊恩，而當他達不到這個要求時，他們便怪罪他。
這是不公平的。
雖然一直在隱忍著，可是克萊恩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周遭的眼光和氣氛，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嗎？
第九章
半年後。
剛從南北內戰恢復過來的美國人，依然在努力重建自己的家園，這個時候，卻傳來總統林肯被暗殺的消息，而兇手正是他一心想要解放的黑人。
多麼諷刺。
這就是大多數人犧牲生命和其他生命中重要的事物，所換來的結果，荒謬又不真實。
因為這件舉國皆知的刺殺案，使得華盛頓特區陷入一片混亂，有幾個囚犯趁機偷偷逃走了，也沒人知道。
就算有人知道了，他們也不敢說，因為要是上級知道了怪罪下來，倒楣的還是自己，那不如睜隻眼閉只眼，假裝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反正在這種動盪的時候，少了幾個人，是不會有人在意的。
天氣有些熱。
克萊恩在馬廄裏為馬匹整理草堆的時候，覺得很悶熱，於是脫掉了上衣，光著臂膀。當他正要牽出一匹馬的時候，馬廄門口突然一暗，有人來了。
克萊恩不以為意，以為是他雇用的長工傑夫，他頭回也沒回，只是吩咐了一句：「乾草不夠了，等下再拿一點過來。」
但門口的那個人卻沒有動作。
克萊恩正覺得奇怪，轉過頭，門口的那個人因為背光，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傑夫？」
「他是你的新姘頭嗎？」低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太高興。
克萊恩手上的馬韁繩掉在了地上。
那個聲音……
高大的男人大步向他走來，在近到咫尺的距離，他終於看清了男人的面孔。
粗獷的、滄桑的，線條明顯的男人面孔，下巴上長滿了胡渣，而最令他驚訝的，是男人臉上那顯眼的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左邊的眼睛。
餘下的那只深棕色眼眸，正用著克萊恩無法形容的複雜情欲，深深注視著他。
丹•布朗。
他沒有死。
應該有好多好多的疑問想要問出口，甚至他應該要馬上逃開，或是喊人叫警長來捉他，但面對這個氣勢洶洶的男人，他卻什麼動作都做不出來，簡直就像被野獸一腳踩住的獵物一樣，想掙扎都沒有辦法。
「丹。」
腦袋裏的千言萬語，從口中吐出來後，濃縮成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丹。
丹•布朗。
那個他一直逃避的，屬於過去的惡夢，如今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丹。」
克萊恩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一直喊著男人的名字。
他很緊張，感到雙唇乾燥，於是忍不住伸了伸舌，舔舔自己的上唇。
然後男人那只深棕色的眼眸突然暗了下來。
「克萊恩！」幾乎是野獸般的嘶吼。
男人一把捉過了他，低頭就是一陣狂吻，克萊恩起先愣住，等到他想要掙扎的時候，男人已經狠狠推開了他，讓他莫名其妙。
才想開口問些什麼，丹突然一巴掌用力打在他的臉上，幾乎要把他打得眼冒金星。
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是一巴掌揮來，這次落在他的另外一邊臉頰。
克萊恩被激怒了。
他知道男人很氣自己，但是他自己也很氣啊！
先不說莫名其妙被人賞巴掌，他發現自己更氣的，居然是男人到現在才出現！？
明明就還活著，也明明逃了出來，只是眼睛……
又是一巴掌襲來，克萊恩低頭閃了過去，不客氣地揮出一拳，而且意外地，打在了丹的臉上。
丹愣了愣，然後笑了出來。
他吐出一口血，臉上的笑容變得危險。
「很好，克萊恩，很好。」
他的笑容讓克萊恩看得頭皮發麻，這男人嘴裏說著「很好」，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看來這些日子你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丹的眼神落在克萊恩赤裸的左肩膀上，那兒的彈傷已經痊癒了，而且似乎沒留下什麼後遺症，他剛剛在馬廄外觀察了一會兒，克萊恩的左手仍舊算靈活，並沒有廢掉。
丹依舊掛著那危險冷酷的笑容，先是將腰帶上的槍套取下，然後再脫下腰帶。
克萊恩警戒地看著他，當丹用力將腰帶往地上一甩，發出響亮的破空聲時，克萊恩突然領悟到男人要對自己做什麼。
他敢！？
腰帶如同鞭子一樣簌地往他身上飛來，他舉起手抵擋，瞬間火辣的鞭打便落在了他精實的手臂上，疼得他怒火更盛。
這個男人是在教訓自己嗎？
又是一鞭揮來，他低頭躲過，男人卻趁這時猛地欺了上來，捉住他的頭髮用力往後，逼得他不得不看著男人。
「克萊恩•李。」
低喃似的語調像是詛咒，又像是讓人沉淪的咒語。
「你到底想怎麼樣？」克萊恩一點都不畏懼地看著他，眼神裏甚至帶著挑釁。
丹看見他這樣的眼神就心中有氣，捉著他的頭就往旁邊的柱梁上撞，克萊恩沒提防他有這一招，只覺得額頭一痛，眼前馬上一黑，差點就要這樣撞昏過去。
趁著這個時候，丹粗魯地扯過克萊恩的雙手，用腰帶把他的雙手死死綁緊，又從自己的馬靴中掏出短刀，插進腰帶裏，再連著腰帶一起插入樑柱中。
刀子透過了牛皮做成的堅韌腰帶，又整根沒入了木頭樑柱中，可見丹的力量有多大。如果這刀是直接插在克萊恩的心臟，他連哼都不會哼一聲，當場馬上斃命。
克萊恩的雙手於是就這樣被高高吊起，動彈不得，他的額前還是痛得要命，平衡感也還沒有完全恢復，看起來似乎站得不是很穩。
丹一點都不浪費時間，禁錮住克萊恩，確定他跑不掉之後，他迅速解開克萊恩的褲子，連同他的內褲扯下，再用腳一把踩到地上。接著他扯過克萊恩的大腿，高高舉起，讓他兩腿之間的私密處毫無遮掩地曝露在眼前。
雙腿之間突來的涼意總算讓克萊恩意識到事情已經發展到了什麼地步，當他的一隻大腿被高高舉起，以極不自然的姿態被迫放在男人的肩膀上，他大腿內側的肌肉痛得簡直就是要被撕裂了一樣，這種姿勢……他又不是馬戲團表演瑜珈的小丑！加上他的後腰本來就有僵痛的毛病，現在這種姿勢簡直要讓他的腰痛得幾乎像斷了。
「丹……這種姿勢……很痛！放開我！」
「這樣就受不了了？親愛的克萊恩，我在監獄的時候，可是每天都在想，要用什麼方法來好好折磨你，這只是最輕的一種懲罰而已，如果連這點痛都忍不了，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丹的唇貼在他的耳邊，如同惡魔似的低語讓克萊恩全身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是的，他是在害怕。
但他並不是害怕這個男人，或是他等下要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折磨。
他怕的是自己，怕自己居然會開始去期待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身軀在顫抖著，但那或許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丹用強壯的肩膀頂著克萊恩的大腿，光是這樣克萊恩便已經無法動彈，於是他雙手輕鬆地解開自己的褲子拉鏈，扯下內褲，拉出早就蓄勢待發的灼燙粗硬，但他並不急著進入，而只是抵在那個地方摩蹭著，頂端湧出的透明液體潤滑了那個即將要被自己狠狠蹂躪的入口邊緣。
「不……不要……丹……」
克萊恩咬著下唇，胸部起伏越來越大，呼吸變得很急促，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丹的身子稍稍往前送，肉刃的尖端便沒入了他的身體裏，那種被侵入、被撕裂的痛苦既陌生又熟悉，克萊恩的身子顫抖得更劇烈，連丹都感覺到了。
丹皺起了眉。
怎麼搞的，有這麼痛嗎？
克萊恩以前不都是很能忍的，從來不會在前戲階段就這麼失常，即使被他操得要死要活，也不會露出這樣軟弱的乞求，甚至還發抖得這樣厲害……
丹遲疑了一下，想著要不要退出。
雖然嘴上說要好好懲罰折磨克萊恩，但那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他並不想再次傷害克萊恩的身體。
「丹……不要……」克萊恩連哀求的語調都充滿了顫抖。
但他並不是真的害怕丹會再次粉碎他的驕傲與自尊，他在發抖，是因為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去追求那種同性激烈交媾下的火辣快感。
他的身體是很誠實的。
在女人身上他很難得到快感，可是被男人這樣強迫折磨著，他卻……
下腹那股熟悉的熱流又出現了，而且來勢洶湧，讓他幾乎要抵擋不住，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他之前所努力維持的那些正常的假像就會全部破功，而且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丹畢竟是心軟了。
他看著克萊恩的眼眸，那樣漆黑、卻又那樣驚疑不定，甚至不敢正視自己。
「克萊恩？」
忍不住低聲叫喚，卻察覺到克萊恩的身子顫抖得厲害了。
克萊恩不是輕易被恐懼掌控的人，到底怎麼了？
丹的腰開始往後退，然而令他吃驚的是，克萊恩這時突然微微睜大了眼，漆黑的眼眸變得更深，如同無月的黑夜，只有淡淡的、他不知道看過多少次的情欲水光在黑潮裏就要氾濫而出。
「不要，丹。」語氣竟有些著急。
丹愣了一下。
他說的「不要」，是要自己不要從他的身體裏退出嗎？
所以其實克萊恩也是很想要的？
「不要什麼？親愛的……」用著促狹的語氣調侃著克萊恩，但不意外地發現那雙墨黑的眼瞳再次流露出倔強與固執。
他故意低下頭，在克萊恩的唇邊這麼說著，熾熱的氣息就吐在柔軟的唇上。他可以感覺到克萊恩的氣息越來越紊亂，甚至帶著細微的嗚咽，像是在拼命忍著什麼。
丹一面也慢慢地退了出來，就在幾乎要全部退出來之際，被他如此曖昧挑逗的克萊恩終於投降——雖然那並不是他自願的——為了不讓男人離開他的身體，他微微抬起唇，不費力地就吻住了丹略顯飽滿的雙唇。
丹再次愣住。
這是克萊恩第一次主動吻他，他太過驚訝，以致於整顆腦袋空白了三秒鐘，完全無法反應。
然後他神經質地東張西望起來，這小子上次這麼主動，旅店旁邊就埋伏了這麼多人，誰知道這次克萊恩是不是故技重施，想用身體把他牽絆住，然後……
「嗯……」
不滿的呻吟聲終於從克萊恩的嘴裏溢出，男人只是淺淺埋在他的身體裏，卻動也不動，連他主動吻上去，丹也都沒反應。於是克萊恩加深了這個吻，一面喘著氣，一面伸出舌舔著丹的上唇，偶爾還輕輕扯咬，表示自己的不滿。
丹被他微微咬痛了，這才回過神來，不用克萊恩再多催促，他馬上以十倍的熱情回報，熾熱的舌捲進了對方的口腔裏，同性的氣味竟讓他更加興奮，只要想到這具身體是被自己開發調教過才擁有這樣易感的體質，除了得意，他還有一種愚蠢的大男人驕傲。
他把克萊恩的大腿放了下來，改為纏在自己健壯的粗腰上。
一直以非人道的姿勢強撐的肌肉終於獲得喘息的機會，克萊恩的身子也放鬆了一些，於是歎息似地在男人的唇間喘了口氣。
但才放鬆沒多久，丹一個挺腰，惡劣地趁他沒防備的時候一舉挺入到底，粗大的碩硬僅僅藉著一點點潤滑就整根埋入，克萊恩嗚咽了一聲，一口咬在丹的唇上。
鮮血的氣味溢了出來，更刺激了嗅覺，使兩個人本來就已經高升的荷爾蒙更得到催化，從人類變為情欲的獸。
克萊恩的另外一隻腳也被抬了起來，他不得不主動纏緊男人的腰，免得身子掉下去。他的雙手被男人高高扣在樑柱上，失去了自由，卻反而讓他嘗到被束縛的異樣快感。
丹開始有規律地挺進他的身體內，克萊恩低著頭，看著男人紫漲的器官在自己的兩腿之間進出，起先很緩慢，但速度漸漸越來越快，他奇怪自己的身體居然能接納這樣的東西，並且產生羞恥的快感，他到底是怎麼了？
「克萊恩……看來你也很興奮，不是嗎？」
不用這個惡質男人提醒他，克萊恩也看得到自己的欲望正開始蘇醒，那很少興奮的器官如今僅僅只是這樣就開始半硬挺起來，不像以往他面對艾瑪時那樣一蹶不振。
當丹的粗硬頂到他身體內除了這個男人，再也沒有其他人觸碰過的那個地方，克萊恩整個人突然出現一種類似痙攣的症狀，全身都在劇烈顫抖，連呻吟都發不出來，只能無助地不斷急喘著氣。
「哇靠，克萊恩你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只是被頂了幾下就興奮成這樣？」
克萊恩已經滿頭汗水，漆黑的發色顯得更深，他不斷吃力地搖頭，閉上眼，不想去看男人此刻臉上的表情。
之前明明總是不情願地接受男人的蹂躪，但現在他的身體卻違背了自己的意志，只是被丹碰了幾下就興奮成這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而更令他不解的是，他身體的反應似乎也開始影響了他的心理……
「住、住口。」克萊恩的聲音變得很沙啞，甚至破碎。
墨黑的瞳孔溢滿被激情逼出的淚光，依舊十分倔強，但看起來卻另有一番風味，而丹就是愛死了他這樣的神情。
明明不服氣，可是也只能不甘願地臣服。
「要不要求我解開你的雙手？」丹歪著頭，嘴角揚起一抹壞笑地看著克萊恩。
天氣本就悶熱，馬廄裏因為不是很通風，兩個男人在裏面做「激烈運動」當然更熱，丹的發梢也汗濕了，性感粗獷的臉龐上開始落下一滴滴的汗珠，有好幾滴甚至落在了克萊恩的胸膛上。
克萊恩皺著眉，瞪了他一眼。
他應該要說，休想他會求饒，他絕對不會作賤自己的自尊，可是當他的眼光落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時，他突然很想就那樣擁抱住丹，把自己全心全意交給他。
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管，只要和這個男人瘋狂做愛就好。
克萊恩喘著氣，臉色潮紅，他有些猶豫地看了丹一眼，發現男人看似戲謔的眼神下，卻有一抹他不知是否只是自己錯認的認真與擔憂。
在那一瞬間，克萊恩突然有種落淚的衝動。
但他當然不會這麼沒出息，在丹的面前落淚。
他只是想到，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自己了。
只有丹•布朗，不會用同情、憐憫、輕蔑的眼神來看他。
即使見識過他身體上那些恐怖的傷疤，也知道他無法生育，但是丹從來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雖然丹的嘴巴的確是壞了點，但他卻寧願別人能直接說出他自己不願意提起，甚至承認的缺點。而被丹那樣毫無掩飾地說出來之後，除了氣憤，他其實還有一種釋懷的感覺。
至少，自己不是被當成怪人看待。
克萊恩舔了舔唇，恍惚地想起第一次他們做這種事情時，自己的雙手是被丹的鞋帶捆著；之後他的肩膀受了傷，也從來沒有機會擁抱過這個男人……他一直不想承認自己是脆弱的，可是在這個男人面前，也許他可以呈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解開……」
丹的嘴角揚起一抹壞笑。
「親愛的，你說什麼？」
「解開……解開我的手……」即使如此，克萊恩仍說得不情不願。
已經瞭解克萊恩個性的男人，知道他終於開口求饒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所以丹心情愉快地先用一隻手撐住克萊恩的下半身，另外一隻手空出來，拔出插在樑柱上的刀子，然後有些粗暴地扯開禁錮著克萊恩雙手的腰帶。
雙手一旦獲得自由，克萊恩不再猶豫，緊緊擁住了男人的頸子，將自己全身的重量都託付在對方身上。
丹捧著他的臀部，雙手將他的臀瓣拉得更開，好讓自己能更深、更猛、更快地進出這具終於被馴服的身體。
「丹……丹……為什麼……」
在熱吻之際，克萊恩失神似地不斷喃喃問著。
丹沒有給他答案，只是更粗暴地侵入他的身體，似乎想用行動來代替自己的答案。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滾落在草堆上，原本要給馬匹吃的乾草四處散落，不算大的馬廄裏充斥著兩個男人壓抑的喘息與低吟，馬兒們睜大了好奇的眼，紛紛從馬欄探出頭來看著那兩名糾纏在一起的雄性動物。
克萊恩的大腿被往上推，掛在了丹粗厚的肩膀上，他的下半身因為這個動作不得不抬起，正好迎入了男人似乎永遠不會感到疲憊的欲望分身。
「丹……」
不行了，他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
當丹的手突然一把握住他的男根時，克萊恩突然低喊一聲，接著珍珠色的體液終於噴灑出來，有幾滴甚至落在了丹的臉上。
丹微微側過頭，手上一緊，克萊恩痛得縮了縮身子。
「親愛的，自己噴出來的東西，自己舔乾淨。」
克萊恩埋怨地看著他，但還是只能照做，於是他稍稍挺起了上半身，伸出舌舔去男人臉頰上尚溫熱著的體液。
他從來沒有和別人這麼親昵過，而他僅僅只是這樣輕舔，就感覺到在自己身體裏的那根火燙東西居然又腫大了些……
這個男人是怪物！絕對是！
第十章
克萊恩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已經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下子而已。
總之當他從激情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剛剛把他上得半死的男人已經半躺在他身邊，用一隻手撐起自己的上半身，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兩個人凝視了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然後克萊恩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男人臉上那漆黑的眼罩。
丹沒有躲開。
漆黑的眼罩後頭，是一隻閉著的眼，一道深切的傷疤從正中央劃過整只眼睛，看起來十分怵目驚心。
克萊恩還沒有問出口，丹自己就淡淡地先說出了答案：「逃獄的時候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被馬刺刺傷了眼。」
「完全看不見了嗎？」
「不知道。」
傷口還沒完全好，他現在也只是照著密醫的吩咐儘量不張開受傷的眼睛。如果左眼的視力失去的話，他就只剩下一隻右眼了，單眼的負荷太重，過不了多久，他右眼的視力也會逐漸退化，提早衰老。
這些他並沒有告訴克萊恩，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反正是死是活，等眼睛上的傷痊癒了就知道答案了。
「你剛逃獄？」
克萊恩的聲音有些沙啞慵懶，呈現非常難得的放鬆狀態。
積壓了許久的欲望與憤慨在剛剛那場瘋狂的激烈做愛中全數發洩了出來，現在的他雖然全身覺得又酸又疼，但就精神方面來說，卻是十分舒暢。
丹「嗯」了一聲。
「怎麼逃的？」
克萊恩記得首府的監獄應該不是那麼容易脫逃的。
「有幾個笨蛋不知道從哪弄來了炸藥想炸開牢房，結果卻把自己炸死了，我的牢房剛好在隔壁，被炸藥一震，窗子上的鐵欄杆全松掉了，也沒人注意。我趁著月黑風高就摸了出來。」
「我以為你已經……」
「死了嗎？」丹搔搔自己的下巴，「其實我本來是想趁著行刑的時候逃的，那時候人在外面，比較容易。就算逃不了也只是被亂槍打死。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法庭要審我審這麼久，把我關在牢房裏都關得快悶死了！一點樂子都沒有。」
克萊恩歎了一口氣。
還好，丹沒有死。
但是他沒有說出口。
雖然這只是普通的一句話，但克萊恩卻覺得這仿佛是見到久違情人的甜言蜜語……他不好意思說出來，總覺得那樣很彆扭，不像男人之間應該出現的感覺和氣氛。
丹的手此刻正在他的腰腹上來回撫摸，他閉上眼，想著偶爾被這樣撫摸著身體，其實也很舒服。丹的大手很粗糙，摸在身上有一種輕微的摩挲感覺，如果力道加重一些，就是很棒的按摩……
克萊恩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胸前一涼，睜開眼，只見丹在他胸前，濕舌正舔著粉色的乳尖，酥麻的感覺從那一點迅速擴散開來，克萊恩有些不滿地想要推開他的頭。
他已經很累了，起碼讓他休息一下再來大戰幾回合吧？
但丹顯然不把他的抗議當回事，繼續努力舔著，甚至用牙齒輕咬拉扯，不時還抬眼露出下流的神色，看得克萊恩一肚子火。
他猛地立起身，趁著丹猝不及防被他起身的力道推往後方時，一股作氣整個人壓了上去。
丹本來還很有興致，以為這次可以換換姿勢，卻在克萊恩接下來的舉動之下差點暴跳如雷。
克萊恩揍了他一拳，而且可不是一般打情罵俏那種軟綿綿的拳，而是貨真價實的左勾拳，差點沒打他的下巴打歪！
「喂！你真打啊！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虧我剛剛還拼命取悅你，把你操得那麼爽，你現在居然這樣對我？你還有沒有良心？」忿忿抱怨著的男人沒有發現，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實在很像怨婦……
看見男人這樣小家子氣的抱怨，克萊恩突然笑了出來。
「媽的你還有心情笑！」
丹雖然嘴上罵著，唇邊卻也忍不住揚起一抹弧度。
「笑什麼！？」
扶了扶自己差點被打歪的下巴，他一把捉過克萊恩，兩個男人像孩子似的在草堆裏打滾，玩鬧似地拳打腳踢，克萊恩的力道收斂了許多，丹則是閃避為多。當最後丹撲在他背上，將他整個人壓住的時候，克萊恩回過頭，看見男人那只受傷的眼。
忍不住，心中泛起連他自己都不熟悉的一種溫柔，於是湊過去吻了吻那只受傷的眼。
卻見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
「……上次你對我這麼好，結果外面埋伏了一堆人，」他神經兮兮地看了看四周，「你一對我好，我就覺得怕怕的，總覺得接下來好像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克萊恩白了他一眼。
「這裏沒人認得你吧！」
「難說，誰知道你在這裏有沒有埋伏？」
一面說，一面手上仍不閑著，摸到了克萊恩的乳尖，於是在那搓揉起來。
「住手，你想再挨一拳嗎？」克萊恩扭動了一下身子，但那只邪惡的手不但沒離開，反而還變本加厲，扯著他的乳尖玩弄，有些痛，卻也有更強烈的快感。
克萊恩懶得和這只一年到頭發情的公馬用語言溝通，他抬起上半身想要逃離男人的狼爪，有勁修長的腿用力往後一踹！丹早料到他會出這招，動作比他更快，捉住他的腳踝就把他往後扯，兩個男人瞬間又面對面地滾在一起，起先還是不斷打鬥，但很快地打鬥的吆喝與低喘便變了調，當雙唇被彼此封住的時候，便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還有彼此的心跳。
他們的吻從來就不是溫柔的，總是帶著一些狂暴、一些壓抑，還有一些饑渴。
饑渴，對彼此的身體，還有一種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的依靠的饑渴，仿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懂得對方，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優缺點都看在眼裏，然後不避諱地全部包容。
沉溺在這種相依相靠的親密感情中的兩個男人，並沒有注意到有個嬌小的人影出現在馬廄門口……
「呀啊啊——」
屬於女人特有的高頻率尖叫聲突兀地傳來，那聲音甚至可以說是淒厲。
艾瑪手上的半垛乾草堆落在了地上，她雙眼瞪得好大，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她的丈夫居然全身赤裸地和另外一個男人在馬廄的地上擁吻？
原來她的丈夫對女人毫無辦法，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不是因為曾經在戰爭受過傷？
原來……原來……
艾瑪的悲憤和傷痛還沒有結束，丹已經鐵青著臉站了起來，男人深棕色的單眼中露出強烈的殺機，他痛恨這個女人！
因為她是克萊恩的妻子，名正言順地享有和克萊恩廝守的權利。
他更恨她居然用這樣鄙夷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克萊恩！
艾瑪因為驚嚇過度，以致於看到丹冒著殺氣向自己步步逼近的時候也沒有想到要逃跑。
「丹！不要！」克萊恩連忙阻止。
但已經太遲了。
當丹習慣性地想要伸手掏槍，卻發現槍套連著腰帶已經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之後，他直接用手掐住艾瑪細嫩的脖子！
「女人，叫那麼大聲做什麼？知不知道打擾人家辦好事，是要遭到報應的？」
「丹！住手！不要殺人！」
克萊恩想要上前阻止，殺意湧現的丹哪聽得進去，他回過頭，眼裏滿是憤怒，「幹嘛不殺了她？這女的根本就瞧你不順眼吧？剛剛她是用什麼眼神看你的，難道你完全都不在意嗎？」
「她是我的妻子！」
「說得好！」
講到這丹就有氣，他只不過進去監牢裏作客半年，克萊恩居然就結婚了？
敢和他搶人？下輩子吧？
掐著女人的手開始收緊，艾瑪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她漲紅了臉，雙手拼命推打，但丹的手就像鐵鏈一樣緊緊纏在她的脖子上，越收越緊，怎麼扯就是不動分毫。
艾瑪突然發現自己的腳離地了，她慌張地亂揮雙腳，連救命都喊不出來，只有幾聲嘶啞的哭喊，卻完全無法讓丹起一點惻隱之心。
丹•布朗本來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只要誰膽敢阻擋他的好事，他知道的最快解決方法就是殺了那個人！
只要殺了這個女人，他就可以把克萊恩拐走，兩個人一起到墨西哥去，再也不用回到這討厭又虛偽的國家。
「克、克萊恩……救、救命……」艾瑪的臉色已經由通紅變為蒼白，甚至已經開始微微發紫，「別、別讓他……求求你……我、我有了孩子……」
此話一出，不只是丹，連克萊恩也呆住了。
孩子？她有了孩子？
丹的手鬆開了，艾瑪跌落在地上，趕緊大口深呼吸。
她淚眼婆娑，渾身顫抖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只見他面色十分難看，握緊了拳頭，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然後那陌生的男人氣衝衝地轉身，在鋪滿乾草的地板上亂找一氣，很快就找到了一個槍套，還有一條皮帶。
接著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丹很生氣！
氣克萊恩這傢伙居然真的讓這白癡女人懷孕了！
更氣的是，自己居然感到那樣強烈的不甘心與氣憤！
這樣一來，克萊恩便算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有妻有子，還有自己的地產，再「正常」也不過，可偏偏就是那種「正常」的狀態讓他很不高興，因為這便意味著克萊恩將不會與他一起離開了。
他剛剛是很想一槍斃了那個女人的！
把她殺了，克萊恩就再度孤家寡人一個，不跟他走也不行。
但是他做不到！
因為只要一想到這麼做，克萊恩會有多痛恨自己，他居然就很該死的遲疑了。
可惡！
已經過了五天。
丹這一走，就再也沒有下文。
被留下的克萊恩不免埋怨男人來去都像一陣風，好像把自己當成妓女一樣，上過了就走。
而他和艾瑪相敬如賓的婚姻生活，在艾瑪撞見那一幕之後便徹底破碎，他們兩個人現在就如同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即使在同一個屋簷下見了面也不說話。
艾瑪甚至會有意地避開他的目光，甚至避開他的一切。
對於她聲稱的，自己已經懷孕的消息，克萊恩當然不相信。
他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就算艾瑪沒有說謊，那麼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可能是他的骨肉。
可是他並沒有在丹面前把這點疑惑提出來，因為他不想讓艾瑪白白送命。
看見丹氣得拂袖而去的背影，他知道丹在氣憤什麼。
丹一定覺得自己背叛了他——雖然他們之間根本從來就沒有什麼諾言或是牽絆。
丹離開了也好，他暫時可以讓頭腦清醒一下。
只是辛苦維持的平靜表面被戳破後，人的本性便露了出來，他甚至能在艾瑪的臉上偶爾見到厭惡與鄙夷的神情，而這讓他很不高興。
這一天晚上，艾瑪和克萊恩在廚房裏不期而遇，她雙手正捧著一籃衣服，看見自己的丈夫，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本來想低頭快速離開，但克萊恩叫住了她。
「艾瑪。」他想，是該把事情解釋清楚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艾瑪冷笑，「哼，你也知道這孩子不是你的，是嗎？」
克萊恩皺皺眉，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妻子是個這麼會冷嘲熱諷的女人。
克萊恩眼神一暗，「不要不守婦道還仗勢欺人。」
「我不守婦道？為什麼你不先問問自己，你有沒有盡到丈夫的義務？」艾瑪的聲音突然尖了起來，「原來你喜歡男人！？為什麼之前不說清楚？虧傑夫還一直稱讚你是個好男人，結果你連男人都不是！」
克萊恩本想發難，但他發現艾瑪的聲音裏帶著強烈的抖音，顯然她十分氣憤，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性。
「艾瑪，你聽我說——」
「不！我不要聽！早知道我就和——」她突然住了嘴。
但克萊恩已經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是嗎？原來是傑夫嗎？」他的眼神又一暗，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變得如同黑夜般漆黑。
艾瑪從沒見過他眼裏散發出這種危險的光芒，心下一慌手一松，懷裏的衣籃便落了下來，衣服散了一地。
在那些散落的衣服中，有件漆黑的物體引起了克萊恩的注意。
艾瑪有些手忙腳亂地想要用其他的衣物掩飾住它，但克萊恩隨即搶了過去，一腳踢開那些衣物——
裏頭是一把槍。
而他認得那把槍。
「艾瑪，這把槍是哪來的？」克萊恩語氣十分激動。
那是丹身上的槍，他沒有認錯！在槍柄還刻上了「D•B」這兩個英文字母，那是丹的名字縮寫。
「我不知道……」艾瑪囁嚅地說。
「艾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艾瑪，他怎麼了？你為什麼會有他的槍？」
「我沒有對他怎麼樣！我才怕他想對我怎麼樣呢！兩天前他突然來到我們家，扔給我這把槍，要我交給你，就這樣而已。」艾瑪被逼急了，像瘋狗一樣開始亂吼亂叫。
「那你為什麼不交給我？」克萊恩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交給你？這是你們的定情物是嗎？我不要！我恨你！克萊恩•李，我恨你！恨你！」
克萊恩面無表情地走上前，結實地賞了艾瑪一巴掌。
被打的女人突然愣住，一隻手撫著自己的臉頰，愣愣地坐倒在地上。
她被打了……
前幾天那個男人還試圖想要殺她，現在她的丈夫又眼露殺意地看著自己……
艾瑪突然情緒崩潰，哇哇大哭起來。
但她的眼淚與哀號並沒有贏得克萊恩的惻隱之心，反而只讓她的丈夫感到厭惡。
女人一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情就採用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方式，相較之下，丹那種一走了之的解決方法雖然看似錯愕，但其實卻能給他更多的時間來好好思考。
「艾瑪，艾瑪！」
克萊恩不太耐煩地捉起妻子的手臂，搖了搖她的肩膀。
「丹把槍交給你的時候，說了什麼？」
艾瑪只是一直哭。
克萊恩還想再賞她一巴掌，但想想還是忍下了這個念頭。
他轉身離開廚房，正要關上廚房門的時候，艾瑪突然喊他——
「克萊恩，你走了就不要回來！」
克萊恩臉色冷漠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裏已經沒了一點疼惜和憐憫。
「艾瑪，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你住在這裏，用我的吃我的，還和我的長工亂搞有了孩子，誰才該滾出這裏，你應該有自知之明！如果我還會回來，我希望我不要再在這裏見到你！」
「砰」的一聲，廚房的門被重重關上了。
艾瑪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似乎連淚水都忘了流。
丹騎著一匹馬，故意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都已經過了一整天了，克萊恩還不見蹤影？
把自己的槍交給那個女人，不知道保不保險？
瞧那女人一副恨自己恨得牙癢癢的模樣，要不是自己威脅她，如果她膽敢把槍丟掉或藏起來不告訴克萊恩，他絕對會先把她奸了再殺，那個女人大概沒膽子接下他這把槍。
那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傢伙，如今交給克萊恩，他只有短短一句話交代——
如果你不來，就留下它做紀念。
自以為很瀟灑。
反正，如果克萊恩選擇不來，寧願守著他那溫馨可愛的正常小家庭，他也不能再去強迫他了，但至少當克萊恩看到這把槍的時候，還能想起他。
丹不希望自己被克萊恩遺忘。
這種捨不得卻又放不下的感覺……真他媽的窩囊！
抬起頭望瞭望天空，太陽都快要落山了，他還在這邊慢慢散步。
那個人大概是不會來了吧？
他騎的馬都已經不耐煩一整天這麼走三步停兩步的龜速步伐，不斷從鼻孔吐氣抗議。
也罷，那就……
等等。
百英里之外，他似乎聽到了急促的馬啼聲。
丹發現自己的心跳在聽到這聲馬蹄的時候漏跳了好幾拍，然後他的唇角默默地、慢慢地揚起了一抹弧度。
等了半天，他終於是來了嗎？
更加刻意地放慢速度，他心跳加劇地等著身後那人追趕上自己，只聽得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如同打在耳邊的擂鼓一樣，然後那聲音就近在咫尺，讓他興奮不已，就像終於等到糖果獎賞的頑皮孩子一樣，差點想從馬上跳下來。
但是——那匹馬居然就從自己身後那樣「咻」的一聲沖了過去，頭也不回！
喂！喂喂！等一下啊！沒見到他在這裏嗎？
丹正想策馬加速沖上去，卻聽見上方處傳來男人的笑聲。
抬頭一看，竟看到克萊恩騎著一匹棕色母馬，正站在不遠處的山徑上望著他。
原來克萊恩早就抄了小路趕上來，甚至還跟了丹一段時間，只是丹太過專心於身後的動靜，而沒有發現他。
當他看見丹因為身後那匹突然出現的馬和騎士完全忽視他，從他身邊疾馳而過時臉上露出的錯愕神情，便忍不住笑了一聲。
僅僅只是輕輕的一聲，還是被丹聽到了。
「克萊恩！」丹欣喜到近乎失態的地步，隨即策馬往克萊恩的方向騎去。
克萊恩沒有錯過這個男人臉上千變萬化的神情，從焦急、期待、失望、沮喪，再到按捺不住的欣喜，然後是錯愕，最後是狂喜。
赤裸裸的感情，全是因為自己。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說過「愛」這個字，但他想，也許用最親密的牽絆，會是更好的形容。
克萊恩調轉馬頭，作勢要離去，正追上來的男人果然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
他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全書完》
[ 本帖最後由 饅頭仔 於 2009-6-24 10:36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