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隻眼 7 ( 鬼月到,鬼故事繼續趕工中…… )
整個早上我都板著臉,抗議這隻鬼昨晚蠻橫的行為。
阿魁倒是心情極好,笑咪咪的陪著我吃早餐。
這只賴皮大色鬼天一亮就變成幽靈般的透明人,為了避免嚇壞其它人,我們的早餐當然是在房裡吃的。
我大口大口用力咬著一整條法國麵包,狠狠地發洩我滿腔的不滿。
「子奇,怎麼了?一大早心情就不好?」阿魁很關心的樣子。
哼!明知故問!
昨晚給他摟在懷裡睡了一整晚,一大早還趁著人家神智渾沌,硬是偷了一個早安吻,還敢問我怎麼了?
我不理他,甩過頭去不說話。
「昨晚沒睡好嗎?」
「哼!」
「生氣啦?」阿魁笑得很開心,讓我想起初見他時,還以為是什麼貴族王子呢!根本就是流氓嘛!真是看走眼了!
「我好久沒有和人肌膚相親,很懷念哪種溫暖。有子奇陪著一起睡,昨晚睡得格外安穩,我很高興呢!」阿魁故意移動座位靠近我,幾乎是貼著我的臉龐輕聲軟語。
「你…」我回頭想板起臉罵鬼,卻剛巧給他機會,臉頰被偷親了一下。
親完後,阿魁變本加厲乾脆摸上我的身子,一雙冷冰冰的手沿著我的背脊四處亂碰。
這隻鬼居然給我卯起勁來亂吃豆腐。
我氣得雙手發抖,恨不得把握在手裡的刀叉往他身上戳。
「我已經好久不曾碰觸人的肌膚。」阿魁對我微微一笑,眼裡又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讓一個鬼這樣摸你,你有什麼感覺?」探索中的冰手好像也在微微顫抖。
原本被性遭擾的氣惱給他這麼哀傷的一問,我想生氣都氣不起來,只好乖乖老實回答:「冷冷的,有點冰。」
「是嗎?」阿魁還在微笑,但是笑容中儘是苦澀。
他收回自己的手靜靜的坐著,房間裡頓時陷入一陣寂靜。
說真的,我很不會應付這種沉重的場面。雖然知道有點唐突,我還是直接發問:「怎麼啦?」
「我曾經有過一個愛人,一個十多歲的金髮少年。」
少年?
算了!人家祖先有訓只能愛同性,不要跟他計較好了。
我壓下一肚子不贊同,勉勉強強的說:「然後呢?」
「我只有在太陽下山後才能跟他見面,天亮之前就一定要離開他。」
很合理啊!因為他白天看不見你嘛!
「我們一起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快樂到我幾乎忘了自己被詛咒的生命,妄想能夠得到一個真正愛我,接受我的人。」
「他不愛你嗎?」
「他不像那些覬覦我財產的人,人前人後不同的嘴臉。白天這些人看不見我,所以我可以輕易的看穿他們真實的一面。維特不一樣,他是真心的愛著我,希望能和我一生相守。」
「那不很好嗎?」
「我們相處的越久,維特漸漸懷疑為什麼他總是不能在白天和我相見。有一天,維特執意要我留在他身邊,我不想,也找不出理由離開…那時候我們非常恩愛,我以為…也許他能接受我。」
阿魁把臉埋進他雙手裡,沉痛的聲音由指縫間傳出。「我在凌晨前告訴維特我們這一族奇特體質,他還以為我在開玩笑。他哪時躺在我懷裡,赤裸的身上滿是我留下的痕跡,抓著我的手指嬌嗔輕咬,說我不肯說出實情。我知道太陽即將升起,我知道我應該要趕緊離開。可是,維特柔媚的體溫讓我太過眷戀沉迷,我以為…也許我真的找到夢寐以求的愛人。」
阿魁放下手,抬頭望向窗外那一片燦爛的陽光。
「維特看著他輕咬的手指緩緩消失,臉上的表情從驚訝、慌亂…到恐懼。我還記得他藍色的眼睛睜得好大,張開嘴尖叫著推開我、跳離我們纏綿了一整夜的床。我摸起來是冰冷的嗎?難怪維特會嚇壞了。」英俊的臉上滿是滄涼。
「他光著身子就往外跑,家裡的僕人找到他時,維特已經瘋了。僕人們想把他帶回我們的房裡,維特死命的掙扎,從房間的窗口跳了出去,當場就摔死了。」
我靜靜的看著阿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陽台上落地的窗簾給夏季的熏風吹動,白色的蕾絲飄蕩在灑進窗口的陽光下,帶動地上的影子規律的晃動著。
阿魁緩緩走向滿佈陽光的窗台,伸出手像是渴望能掬起那一道道洩下的陽光。
光線終究還是穿透了他的身子,殘酷的灑落在地上。
地板上,我可以看到自己和桌子的黑影淡淡的映在一旁,而阿魁的身後卻是一片空白。
「我眼睜睜的看著整件事發生、結束,沒有人知道我一直站在一旁。維特死了,家裡的僕人以為他們的主人又丟下自己的愛人在清晨離開,所以維特才會受不了打擊發狂。沒有人知道,是我嚇瘋了自己心愛的人;是我貪求太多,才會失去最後一個願意愛我的人…」
「我一直記得他輕輕咬著我手指的感覺,從哪以後,我不曾再擁抱過任何人。我想念肌膚的觸感,卻更害怕…害怕會失去那份溫暖。」
房間裡很靜,外頭傳來船上旅客們嬉戲的話語聲。
阿魁靜靜的望著窗外,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從小我就看不得人家傷心難過。我是那種別人哭我通常會跟著掉眼淚的人。看別人滿心傷痕,不想辦法替他做點什麼,我半夜都會睡不好。
現在聽阿魁說完他的故事,還真不是普通的悲慘。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發什麼瘋,反正我聽得很難過,難過到覺得自己非得替阿魁做點什麼才行。
我走過去抓起阿魁的手,放進嘴巴用力一咬。
「會痛嗎?」我問他,覺得自己剛咬了一嘴冰塊。
阿魁搖搖頭,靜靜的看著我,大概也不曉得我沒事幹麼亂咬人。
我拿起他另一隻手放到自己的腰上:「吶!只要你答應我不亂來,你愛怎麼摸都沒關係。」
我又咬了咬他的手指。(好冰!)
「我會幫你啦!我盡量想辦法幫你恢復正常。你要人咬你,我咬就是了!」
阿魁眨眨眼,臉上有些許的笑意。
我看他還不是很高興,自己也覺得這種安慰人的方式有點矬:「好啦!萬一你好不了,我以後也會陪你啊!一樣隨你摸就是了!」說完又覺得不太安全,再補充一句:「可是,你不可以亂來!」
阿魁微笑。
「我們來試你那些復原的方法好不好?」再換一個,看能不能再讓他高興點。
「好啊!」
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輕輕的在我臉上印下一個冰冰涼涼的吻。
阿魁笑得很溫柔。
我想他應該有開心一點了吧?
……好像,應該有吧?! 【墨】
8
為了幫助阿魁恢復正常,我們決定從目前唯一安全可行的『新娘的眼淚』開始嘗試。
要能順利哭出來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我跑到餐廳的廚房用我那寥寥幾句的英語,硬是跟他們討了一顆洋蔥回來。
進房門前我還先警告阿魁:「我要進來囉!我手裡拿著洋蔥,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就先躲到陽台去。」
我記得電影裡面和書裡的吸血鬼都討厭洋蔥嘛!
雖然之前有想過拿這東西來防他,現在總覺得這隻鬼亂可憐的不太想傷害他。
阿魁好像搞不懂我在說什麼,一臉不解的替我開門,看到我拿著洋蔥也沒有顯出任何不悅的樣子。
「你不怕洋蔥的味道?」
「不會啊!我從不挑食的。」阿魁回答的很自然,壓根沒想到我不是在跟他討論挑不挑食的問題。
「那…大蒜呢?大蒜你也吃?」
「吃啊!」
書裡寫的根本就不對嘛!
「不過我不敢吃中國的臭豆腐,那味道有點可怕。」阿魁微笑著又說。
啐!原來這只吸血鬼不怕洋蔥大蒜怕臭豆腐,也不早說,沒準備,早知道就帶個兩三斤上船防身用。
我拿起水果刀切洋蔥,阿魁站在一旁觀看很好奇的問:「你拿洋蔥來做什麼?」
「你不是要我的眼淚嗎?我想辦法哭給你啊!」
阿魁「喔!」的一聲恍然大悟。
沒空理這個反應有點慢的鬼,我拿了片洋蔥英勇的靠近眼睛輕輕一壓。
嗚…好難受啊!
我馬上淚水直流,阿魁還在一旁呆呆的看,我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問:「我哭啦!眼淚來啦!然後呢?」
「我也不知道。」
這鬼居然聳聳肩一副不關他事的模樣。
「是你說要我的眼淚的耶!現在我哭成這樣,你也多少試看看要怎麼辦好不好?」要不我豈不是白哭了!
「我們的祖先本來就不知道方法,說需要新娘的眼淚也只是猜測,要來後該怎麼辦,其實根本沒有人知道。」阿魁用手接了我幾滴眼淚,搖搖頭又說:「可能需要的不是眼淚吧!你的眼淚並沒有讓我產生任何改變。」
阿魁站在窗邊,陽光還是一樣穿透他的身體。
看來眼淚真的沒效,可惡!白哭一場。
我把洋蔥丟到一旁,瞇著眼摸進浴室洗臉。看了看鏡子,害我鼻子都哭紅了,真是白做工!
我拿著毛巾走出浴室邊擦邊問:「現在怎麼辦?眼淚沒效啦!然後呢?」
「你願意為我獻身嗎?」阿魁張開雙手笑得一臉燦爛。
賞了他一記白眼,這隻鬼有事沒事就喜歡亂吃豆腐,真是不好的習慣。
「換下一項吧!」我要阿魁拿出昨晚那張破紙,再找找看有沒有其它試了不會死人的項目。
「…剩下的都很殘忍,我總覺得希望不大。」阿魁沉吟了一陣子,有點猶豫的問我:「…子奇,我可以吸你的血嗎?」
給一隻鬼問這種問題總覺得有點發毛,我反射性的一手摀住自己的脖子:「你說過你不是真的吸血鬼啊!」
「上船前我跟幾個族人聯絡過,告訴他們我找到了奇特的新娘…」看到我在瞪他,阿魁又補充一句:「雖然這新娘還不是我的。我希望他們能把前人留下來的資料送來給我,這些東西在我們到達下一個港口時會送上船。現在我唯一記得曾聽過的方式,就是和新娘結合…」(我繼續瞪。)「我知道身體的結合你不願意!所以我們可以試看看相互吸血,這也是方法之一。」
嘔!相互吸血,好噁心啊!
可是,都答應要幫人家了!這種可以做得到的事卻說不肯做,好像就不太夠意氣了。
「好吧。…要吸很多嗎?」我勉為其難,苦著臉答應。
「應該不用!反正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我們互吸一口就好了。」阿魁看起來也意願不高,很草率的說。
「…怎麼吸?」我露出牙,不知道該怎麼做。
阿魁笑得很高興:「你這樣看起來好可愛。」
「我寧可你說我長得帥。」
阿魁用的形容詞讓我想起自己不夠高的身材,害我的心情急速滑落,有點想蹲到牆腳去劃圈圈。
「你真的很可愛啊!」
這隻鬼用他高挑的身材俯瞰我,配上他俊秀帶笑的臉孔,頓時讓我有點心生 忌妒起來。
可惡!我等下就吸你一大口血補一下,說不定還可以讓我長高一點。
「我們要怎麼吸啊?」
決定不和他哈拉了,先吸血再說。
阿魁左看右看,拿起剛剛切洋蔥的水果刀:「我們互割一刀好了。」
怎麼好像在演武俠片一樣。
「動作要快,我的傷好的很快,記得嗎?」阿魁提醒。
他說完就拿刀往自己手上一刺,隨即把手指遞到我眼前。回想起阿魁立即復原的特異體質,我馬上抓著他的手指放進嘴裡吮血。
努力吸了半天,半滴血都沒感覺到。
我以為是我不夠努力,抓著他的手繼續吸。
阿魁的手指在我嘴裡緩緩的移動,甚至還繞著我的舌頭曖昧的打轉,害我根本不能認真的吸吮。
受不了這種干擾,我把他的手指抽離,傷口果然已經消失了。
抬頭一看,阿魁雙眼熾熱又溫柔的望著我。
「你這樣鬧,我怎麼吸啊?」
阿魁一臉為難,苦笑著說:「看到你這麼性感的樣子,又到聽你這麼說。」他壓低身子在我耳邊吹氣:「…我會想歪的。」
這只色鬼,人家在努力幫他的忙,他倒有時間胡思亂想!
我拿起水果刀抵著他:「你再不給我認真點,我就直接戳你一刀!吸都不用吸,我直接用喝的,反正你傷口好的快!」
阿魁笑嘻嘻的又刺了自己一下,這次顯然刺得比較深,我空怕他的傷口又復合了,連忙抓起他的手指放進嘴裡。
我邊吸眼睛邊往上飄,阿魁微笑看著我吸吮他手指的模樣,顯然很享受被吸血的滋味。
明知道這隻鬼又再想些有的沒的,我嘗到一股冰冷的血腥味,知道這回吸到血了。沒空和他計較,我又用力多吸了幾口。
「接下來換你了。」阿魁把刀交給我。
真懷疑自殺的人是怎麼下手的?
我拿著水果刀在自己的手上比了比,就是戳不下去,還亂沒骨氣的抖了幾下。
「要不要我幫忙?」阿魁笑著說,好像覺得很有趣似的。
反正怕死也不算丟臉的事,我乖乖把刀交過去,還不忘交代他:「麻煩輕一點。」
阿魁用刀尖在我無名指上輕輕刺了一個小洞,便把我的手指含進嘴裡,緩緩的吸吮著。
我可以感覺到阿魁用舌頭舔弄著我的指尖,雖然不過是一隻手指,當他粘膩冰冷的舌頭纏繞住我的指頭,我居然有了異樣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阿魁放開我的手,他留戀的又舔了舔放剛剛才抽離他嘴裡的手指。
四周的空氣好像突然曖昧了起來,我不但滿臉燒得火燙,連心跳也無故加快了速度。
「好像沒有效。」
阿魁的聲音暗啞,我知道他根本不在意這試驗有沒有結果。
經過剛剛一場若有似無的纏綿,我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只能死撐著面子回他一句:「我們…改天再試試別的好了。」
「我很期待。」
回答的語氣充滿誘惑。
這是我和阿魁踏上旅途的第二天。
我發覺…這趟英國之旅很危險。
真的很危險! 【墨】
9
在抵達下一個港口之前,我和阿魁反正無事可做,我決定好好享受這趟旅行。
這艘郵輪果然夠豪華,一天供應五餐不說上頭還有游泳池、健身房、網球場、賭場、酒吧、電影院樣樣俱全,甚至還有各種休閒活動的教學供你免費參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艘船主要客層以西方人為主,船上一率以英文為主要語言,身為這艘船上寥寥無幾的東方人之一,我當然是有聽沒有懂。想混進人群裡參加個什麼活動,也是鴨子聽雷。再加上這些老外,隨便一個站起來都高過我一顆頭,這艘船上顯然也不是我把妹妹的適當地點。
結果,我只能成天和阿魁混在一起。
這隻鬼是整艘船上唯一能和我用中文溝通的人,我要吃要喝全得依靠阿魁幫我翻譯打點,雖然我不想和他形影不離,但是離了他,我還真有可能會餓死在這艘船上。
白天,我偶爾下水游游泳,或者在甲板上曬曬太陽。其它時間大多和阿魁在一起,聽他說說他幾百來半人半鬼的生活,或者談談我自己十多年來跟鬼打交道的經歷。
晚上,阿魁能夠以實體出現,我們會一起出席晚宴用餐,順便看看船上準備好的精采節目。有時候,阿魁會利用晚上帶著我去嘗試各種活動;我在賭場試過二十一點(小贏了幾塊錢)。還參加過船上安排的星座講解(躺著看星星認星座,我沒聽十分鐘就差點睡著)。阿魁甚至帶我進pub跳了一次舞(裡頭絕大部分的人都把我當成女的,居然還有人來邀舞,還好阿魁抓住我,否則我當場就要和那個瞎了眼的死老外打上一架)。
說起來,阿魁的確很盡力希望我能享受這趟旅行,可是,天天都是這些五光十色的表演和活動,我很快就覺得膩了。比起參加那些人工刻劃的華麗夜生活,我反而比較喜歡和阿魁說話聊天。
一隻活了三百多年的鬼,光是他日常生活跟著歷史變遷的點點滴滴,我們就可以連著聊上好幾個晚。
我們談話的內容也不光只是阿魁的生活,有時候也聊一些對生命的看法,愛情的觀點有的沒的。
我們兩個一個是看得見鬼的人,一個是半人半鬼的鬼,對人生的歷練自然跟一般人不太相同,也鮮少有這種機會有人願意(或者夠勇敢)和我們這樣閒聊。
老實說,我覺得滿高興的。
唯一不太習慣的是,阿魁真的『很懷念肌膚的溫暖』。一天到晚對我這裡摸那裡碰的,能抱著我的時候,他兩手就絕不會閒著不做事,一定往我身上搭。晚上睡覺也一定堅持要抱著我入眠。
不過,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我也不好收回。看他摸歸摸,還算規矩,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了!
在這艘船上,最近有個節目深受女士們喜愛,聽說是個有名的東方命理師剛好也搭這艘船旅行,因此許多人爭相找他占卜算命。我自從上船已經好久沒看到跟我纇似的東方人,阿魁聽說這個命裡師能說中文,反正閒來無事好玩嘛!便幫我預約了讓他算算命。
這天我和阿魁吃完早餐就到了預約的時間,他陪著我一同到這名東方命理師的艙房去讓人算命。
一進門,我就覺得大失所望,什麼東方命理師,根本就是個外國人!
這個褐髮綠眼的傢伙長得還不壞,身上古典式的水袖襯衫前排的扣子開了一半,露出毛毛的胸膛,不但沒有一般相命師父哪種仙風道古的氣勢,反而一臉花花公子的模樣。
這個外國人操著不怎麼標準的中文請我坐下,看他房裡幾幅怪理怪氣的對聯,上頭的字不但不到我小學毛筆的水準,還有好幾個錯字,我當場就斷定這傢伙八成是個騙人的神棍。
「你今天想問些什麼呢?」外國命理師努力的用中文對我說話。
我原本只打算來看看東方的臉孔,找個人說說中文而已,根本沒想到要算些什麼。
「嗯…我想…算一下我的健康狀況好了。」我偷偷望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阿魁,胡亂找個項目讓他回答。
我話一出口,外國命理師突然直直的望著我,很嚴肅的問我:「你最近是不是身邊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奇怪的事,如果看到鬼算是奇怪的事,那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很奇怪。
我不以為意,點了點頭。
命理師又問:「你是不是覺得有個奇特的身影一直跟著你?」
咦?難不成這個外國人還真有點本事,他也知道阿魁的存在嗎?
雖然有點懷疑,我還是再度點了點頭。
「你的身上有一股不尋常的氣,不是屬於人類的,似乎…已經很久了,這非常嚴重,應該是有東西跟著你,我想你應該也感受到了吧!」外國命理師背著手走來走去,還一邊不住眼的凝視著我,神情非常嚴肅。
我遇鬼已經不算什麼新鮮事,但是遇到這種一眼就能看穿有鬼跟著我的人,倒還是第一次。
「他也看得見我嗎?」阿魁低頭在我耳邊輕聲的問。
我沒有回答阿魁說話,因為我心中也有同樣的疑問。
「你『看得見』嗎?」我半試探的問,說不定這一次我真的遇到『同纇』也說不定。
外國命理師神秘的笑了笑,然後機哩咕嚕說了一堆命理風水的東西,我預約的半個鐘頭就這麼過去了。
結束前,他語焉不詳的說:「關於你的事,我們需要再多談談。」然後,就送我離開。
出了門,我一直等到遠遠走出甲板,周圍人煙稀少才敢對著阿魁說話:「他…會不會跟我是同一種人啊?」
阿魁顯得很新奇的樣子:「你從來沒有遇過和你一樣『看得見』的人嗎?」
「偶而會有些人感覺比較靈敏,他們好像可以隱隱約約感受到周圍有…特別的東西。能像我這樣看得很清楚的人,我好像從來沒有遇過。」
「你覺得他有可能也看得見我嗎?」
「說不定!也有可能他只是比一般人感覺靈敏一點而已。你覺得呢?他有沒有把眼光放在你身上過?」
「好像沒有,他看起來並不知道我就站在你身後。」
「是嗎?」我一下子有點洩氣。
雖然沒什麼幫助,我多少希望這世上還能有其它跟我一樣擁有『第三隻眼』的人,起碼可以證明我不是那個獨一無二的怪胎。
「子奇想知道嗎?」阿魁笑著說:「那我們來試試看好了!」
「試?」要怎麼試啊?
這天中午,我和阿魁擬定計畫,請這位外國命理師和我共進午餐,打算好好的試試這個傢伙的真假。
午餐就在郵輪的餐廳裡用餐,阿魁站在我身後陪著我。外國命理師帶著一瓶紅酒愉快的出席。
「沒想到你會邀請我一同午餐,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外國命理師笑咪咪的打開他帶來的酒瓶,往我們兩人的杯裡都倒了些酒,很開心的樣子。
「我對威爾先生早上說的話很感興趣,所以想再和你多聊聊。」這傢伙叫做威爾,是我打電話約他吃飯時知道的。
「早上說的話…子奇,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子奇,你是一個特別的人,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覺到了,你的身邊跟著一個不尋常的東西。它很危險、很邪惡。雖然,這麼說一定讓你非常害怕,可是,你不必擔心,我一定會幫你除掉他。」
我偷偷瞄了阿魁一眼,他眨了眨眼睛,好像覺得這番話很有趣似的。
威爾先生又自顧自的接著說:「我對於東方的命理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研究,煩舉易經八卦、紫微星斗,我都曾經仔細的專研,對一個人我只要觀其氣便可知其命,這不只需要博覽群書,更是一種難得的天賦。子奇,你聽過什麼叫『通天眼』嗎?」
我只覺得心裡砰砰亂跳,慌亂的搖了搖頭。
「擁有『通天眼』的人,能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知道一般人不知道的實情。我就是具有『通天眼』的人,所以我能看見你身邊有著奇特的東西跟著你…」
「我們試試看吧!」阿魁低下頭在我耳邊說悄悄話,我輕輕的點了個頭。
威爾先生還在長篇大論的講述他的『通天眼』,我看著阿魁繞到桌前,故意伸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威爾先生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樣子。
阿魁對我搖搖頭,又猛然朝著他正面就是一拳,拳頭險險的停在滔滔不絕的威爾先生鼻子前面,我看得心驚肉跳,坐在我面前的人還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他看不見我!」阿魁索性直接跟我說話。
「我想也是。」
我喃喃的說,覺得很失望,這個外國人果然只是一個普通的騙子,根本就『看不見』,他跟我說的那一套,恐怕也只是他向來欺騙人的計倆。
「…子奇,別太難過,我會幫你除掉那個東西的。」威爾先生看到我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以為我相信他說的話,在擔心自身的安危。
他突然伸手覆上我放在餐桌上的左手,若有所指的說:「我知道你是個特別的人,你今天約我吃飯,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手指在我手腕上不懷好意的輕輕滑動:「今晚我們是不是可以…」
磅的一聲,阿魁故意將威爾先生的酒杯翻倒,血紅的葡萄酒潑了他一身。我抬頭看阿魁拉長了臉,滿臉不高興,偷偷伸過一隻手抓住阿魁的衣角,要他別在大白天的『顯靈』。
我發覺威爾先生不但沒有什麼『通天眼』,他連神經都比一般人粗。阿魁弄翻了他的酒杯,他也沒發覺異常,還以為是自己無意中碰倒的。
威爾抓著餐巾上洗手間清理,阿魁沒好氣的坐在原先他坐的位置,不屑的罵:「騙子!」
「算了!又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見』,我早該知道他只是個騙子的,白白浪費了這一餐。」我拿著餐巾擦拭剛才給他亂摸的左手。
可惡!還敢打主意打到我的頭上。
「我可以揍他嗎?」阿魁冷著臉問。
不遠處,威爾先生清洗完畢正要走回座位。我盯了阿魁一眼,要他安分些,我可不希望大白天的就嚇壞一群人。
「抱歉,久等了。子奇,我剛才說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這個人不只是騙子還是只色狼,一坐下又急忙繼續剛剛的提案。
「我可以揍他嗎?」阿魁臉色非常不好,很認真的再問我一次。
我努力的在桌底下用力拉住阿魁的衣服阻止。
就在同時,一對老夫妻帶著一個木盒子,朝著我們的餐桌走來。他們一看到威爾,就嘰哩咕嚕說了一堆英語,我半句也聽不懂。三個人聊了半天,兩夫婦留下那個木盒就離開了。
威爾很得意的跟我說:「剛才那兩位是傑森夫婦,他們說在日本買了一件不太乾淨的東西,半夜經常發出聲響,嚇得兩個老人不敢收藏。但是這個東西偏偏又非常美麗,他們要丟卻又捨不得。傑森夫婦聽說我有辦法清除這些魔障,因此把這個木盒中的古董交由我來除理。」
威爾打開木盒,掀開一層層的錦布,盒底躺著一個作工精細的日本娃娃。光從它身上和服的質料,你就可以看出這個娃娃的製作十分精巧。特別的是它連手指關節都能靈活的移動,頭髮的質料也栩栩如生。把它拿出木盒仔細一看,娃娃的頭還能隨著動作款擺,活像是個縮小的真人似的。
由於這個娃娃實在太過精巧美麗,連鄰座的客人都湊上前來嘖嘖稱奇。大家輪流抱著娃娃細看,傳到我手上時,我只感覺到一陣奇特的寒意,再仔細看這娃娃的臉…我突然鬆手一放,這個娃娃在落地前被威爾搶救到手,我卻嚇出一身冷汗。
匆匆向威爾告別,我連午飯都不想再吃,急急忙忙離開餐廳,只想遠離那個娃娃。
阿魁跟在我的身後,關心的問:「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
「『ta.su.ke.de』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我直走到離人群遠處,才拉著阿魁問。
「是日文嗎?」
「我不知道,應該是!」
阿魁神情顯得有些嚴肅:「如果是日文,那是『救我!』的意思。怎麼了?」
「剛才那個娃娃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墨】
10
「它會來找我!一定會來!」
摸過那個日本娃娃以後,根據我多年遇鬼的經驗,我敢打包票那鬼娃娃一定會來找我。
「所以呢?」
阿魁看我緊張得團團轉,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很可怕呀!」
「你不是都已經看習慣了嗎?」
「這次是個會動的娃娃,又不是普通的幽靈,我根本不知道它要做什麼,當然會覺得很恐怖!」
「它跟你說的那句:「救我。」表示它需要你的幫助,應該不會傷害你才對。」
「就算不會傷害我,還是很恐怖呀!」
「子奇,我想…不管它要做什麼,你這樣一直抱著枕頭走來走去,也不能阻止它吧!」
打從回房間以後,我就抱著枕頭亂晃,邊走邊念:「怎麼辦?怎麼辦?」一晃晃了一個多小時,難怪阿魁看不下去。
「我很緊張嘛!」我一下坐倒在沙發上,手裡還緊緊抱著枕頭不放。
「說不定,它不會來啊!」阿魁說得很輕鬆。
「它一定會來!」
這件事我百分之百的肯定,我不但聽見它的求救聲,還嚇得差點把那娃娃摔在地上。它一定也察覺到我能感受到它的求救,它絕對會來找我!我可以拿我全部的身家財產來打賭,它一定會來!
「那…你要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我苦著一張臉對阿魁說。
「不然…我們就等它來,再看看那個娃娃希望你怎麼做好了。」
想到一個陰森森的日本娃娃走向我找我說話的樣子,我渾身的寒毛都全體自動立正站好。
我可憐希希的說:「它說什麼我又聽不懂。」
「我可以幫你翻譯啊!」阿魁坐到我身邊,遞了杯熱可可給我,想幫助我鎮靜下來。
「嗯…」我抱著枕頭接過杯子,不由自主的往阿魁身邊靠,眼睛還不時瞄著窗外,生怕那個鬼娃娃突然在某處出現。
「我平常都只有在剛看見的時候怕一下下而已,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有形體的鬼娃娃,所以我才會這麼害怕。」我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簡直遜弊了,不由得想要解釋一下。
阿魁笑得很溫柔,輕輕環抱著我:「會害怕很正常啊!」
這種時候,有人陪著多少可以壯壯膽。我乖乖的往阿魁懷裡靠,嘴裡還不忘逞強的說:「今天是例外啦!…借我靠一下,只要今天晚上就好。」
「隨時歡迎!」
躲在阿魁懷裡,我很清楚感覺到他在偷笑,懷繞我的手臂也開心的收緊。
我懷裡塞著枕頭、手裡捧著熱可可,雖然覺得有點窩囊還是繼續往阿魁懷裡縮。
嗚…那隻鬼娃娃,到底會怎麼出現啊?好可怕喔!
整個晚上,我都像無尾熊似的粘在阿魁身上。
連洗澡時,我都要阿魁隔著浴簾陪在一旁。那只色鬼原本笑嘻嘻的建議要和我一起洗,被我狠狠地瞪了好幾眼。
阿魁趁著我害怕自動投懷送抱,一整個晚上卯起來給我亂親亂吻,因為我忙著擔心鬼娃娃的事沒空跟他記較,躺上床這隻鬼居然親呀親的就想把我壓住,氣得我捶了他一拳,阿魁才乖乖的不敢再亂來。
擔心了一晚上,豆腐都給人家吃光了。鬼娃娃居然沒有出現!
一大早,阿魁笑得很幸福,我則是嘔了一肚子氣,鬱悶的吃著早餐。
這只討厭的日本鬼,都不懂得要依照鬼的規矩!給我看見了,就應該要出現找我幫忙啊!枉費我緊張了一整晚,真是!
「我要去找那隻鬼娃娃!」
吃完飯,我擦擦嘴把餐巾用力往桌上一丟,下定決心的說。
「昨晚你不是還怕得要命?怎麼今天反而要自己去找那個漂亮的小娃娃?」
經過昨晚,阿魁顯然對那隻鬼娃娃印象極好,連對它的稱呼都美化了不少。
「我一定要今天就把它解決掉,要不然以後我的日子就不用過了!」
阿魁跟著我在船上四處亂逛,我決定先要找到威爾確定那鬼娃娃的下落。
這艘船平時不覺得,真正要逛起來才發現還真是大得驚人。我繞了半天找不到想找的人,卻在游泳池畔的甲板上看到一群人圍成一團。
我墊起腳尖,想看看大伙在看什麼,卻意外發現威爾推開人群向我走來。
「子奇!我正要找你!」威爾張開雙手開心地朝著我走來。
「別讓他抱你,我會忍不住揍他!」
阿魁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拉長了臉冷冷的睨著威爾。
為了避免阿魁真的發飆,我技巧的迴避威爾的擁抱,堆了滿臉笑臉的說:「威爾!我也正好有點事想問你!」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什麼都願意告訴你。」
威爾深情款款的回答引來阿魁瞪眼。
「昨天那個日本娃娃呢?」
「日本娃娃?你是說那個人偶嗎?我正在向大家宣佈這件事呢!」威爾一臉得意的說:「經過一晚的研究,我相信已經有辦法替這個人偶破解魔障。我今晚會在眾人面前替那個人偶舉行除靈大會,希望你也能參加。」
「你知道怎麼替它破解?」這個騙子真的有這種能耐嗎?我很懷疑。
「當然囉!」威爾拉起我的手,把我帶到一旁:「傑森夫婦說他們每晚都會聽到木箱裡有奇怪的聲音,昨晚那個人偶在我『通天眼』的鎮壓下,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想它一定也知道遇上了真本事的人,因此不敢輕舉妄動吧!」
真的假的?
「我可以再去看看那個人偶嗎?」我實在不太相信這個外國江湖術士的話。
威爾睜大了眼,突然笑得一臉賊樣:「那人偶在我房裡,子奇,你要到我房裡去嗎?」
「好!」
我的回答好像出乎威爾的預料,他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就開心的拉著我的手帶我到他房裡去。
威爾把娃娃的木箱塞在自己的儲物櫃裡,我拉開櫃子一看,馬上就知道那個娃娃為什麼昨晚沒有來找我。
人偶的木箱上堆了一大堆東西,七八本厚厚的書壓著,書本上頭還放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上又堆了幾件衣服,整個儲物櫃擠得滿滿的,難怪那個鬼娃娃出不來。
「昨天晚上,你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嗎?」我回頭問威爾,這傢伙不曉得為什麼突然忙著調燈光又開音樂的,還很勤奮的整理著床鋪,阿魁站在一旁板著臉,好像隨時都要出手揍人的樣子。。
「昨晚,沒有啊!我很早就睡了!睡得很好!」威爾一邊拍松枕頭一邊笑咪咪地回答我。
「睡得很好,這樣啊…」我想到這傢伙神經頂粗,八成一睡著連船沉了都不知道,更別說聽見鬼娃娃在木箱裡掙扎著要出來的聲音了。
「雖然我睡得很好,可是很寂寞…」
威爾不知何時貼了過來,兩隻手臂把我圍在牆壁上:「子奇,我沒想到你這麼熱情,居然願意到我的房裡來…」
我看見阿魁已經在捲袖子準備動手,連忙先推開威爾:「我…我期待今晚的除靈大會。」
「子奇…」威爾拉著我的手糾纏不休。
突然磅噹一聲,阿魁生氣的將一旁的椅子踢倒在地。
椅子無事自動翻倒,就算威爾神經再粗多少也會露出奇怪的表情。趁著他發楞的空擋,我趕緊掙脫,偷偷向阿魁使個眼色,要他別再做出會讓人以為『鬧鬼』的舉動。
「嗯…這很可疑…」威爾走向翻倒在地的椅子,一臉嚴肅的研究著。
我拉著阿魁悄悄摸到門口:「威爾,我們今晚除靈大會再見。」不等他回答,我趕緊抓著阿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你今晚還要跟他見面?」
走回房的路上,阿魁很不高興的問我。
「當然要去!威爾今晚會把娃娃拿出來,我就有機會問看看它到底需要我怎麼幫它了!」我小小聲的回答阿魁,以免周圍的人聽見。
「那男人對你不懷好意!」
「我知道。」
「知道了你還去?」
「沒辦法啊!我不幫它解決,那娃娃遲早會找上我的。」
阿魁突然站到我面前,擋住去路。
「你幹麼?這裡是走道,突然停下來別人會覺得很奇怪的。」我壓低聲音告訴阿魁。
「我也要去!」阿魁很堅定的說。
「好啊!想去就…」
突然間,阿魁很粗暴地吻了我,舌頭狂亂的糾纏探求我口腔內每一吋敏感的部位。由於我正站在走道的中央,現在又是大白天,沒有人看得見阿魁,若是我掙扎推拒,反而會引來別人的注意。 235487
雖然說是我自己知道不能亂動,其實就算我想,我也沒法抵抗。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魁才終於放開我。他撫著我泛紅的臉恨恨的說:「我絕不會再讓那個男人碰你!」說完他就轉身自顧自的走了。
我微喘呆站在走道上,發覺周圍的人都盯著我瞧,他們八成搞不懂我為何突然一個人仰頭閉眼呆立在那裡大半天。
我對身邊的人微笑裝作沒事,趕緊迅速離開現場,心臟還為了方才地的吻不規律的亂跳著。
下一次絕不能再讓阿魁在眾目睽睽的大白天吻我,別人看不見他可是還看得見我啊!一個人站在那裡吻空氣,給別人看到很丟臉耶!
不對!晚上也不可以,反正在別人面前就是不行!
不對!不在別人面前也不可以!
啊∼∼反正都不可以啦!
除靈大會在午夜舉行,阿魁跟著我一起出席。
會場在一樓的餐廳包廂,大慨是因為宣傳得宜,小小的包廂內擠了十來個人,娃娃的主人傑森夫婦也有到場。
我跟威爾介紹阿魁時,兩個人微笑的樣子都很虛假,我注意到他們握手時候好像也格外的用力。
沒空去理會這兩個人,我一進門就發覺娃娃的木箱被放在桌上,也許因為接近午夜,木箱四周開使泛起一陣陣的陰森的寒意。
威爾讓我緊靠著他坐下,阿魁毫不客氣的跟著坐到我另一邊。娃娃的木箱現在就在我眼前,我已經可以隱隱約約聽到它發出的聲音。還是我最初聽見的那四個日文單音:『ta.su.ke.de。(救我!)』
我相信在場的人除了我沒有一個人聽得見,因為大家都還是一附興致勃勃的樣子,其中有些人還帶著相機,根本就是來看熱鬧的。
「除靈大會現在開始。」威爾壓低聲音莊重的宣佈。
他把木盒正對著自己的方向移近,緩緩的解開木箱上繩結。
娃娃的聲音更加清晰,我清楚的看見一陣陰氣在木盒開啟的同時湧現。
『ta.su.ke.de。(救我!)』
威爾掀開盒蓋「咦?」的一聲,大家順著他的眼光一看,包覆娃娃的錦布亂成一堆,木製的盒蓋內側有幾道明顯的爪痕,好像是有誰在木箱內掙扎著想要出來。
「那是人偶留下來的痕跡嗎?」阿魁在我耳邊輕聲的問。
我沒回答,輕輕的點頭。
房間內的溫度在木箱開啟後似乎突然陡降,我看見好些人摸挲著手臂開始發冷。
威爾似乎也覺得詭異,自信的表情消失了。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人偶,仔細的放躺在桌上。
娃娃偏著頭躺著,端麗蒼白的臉正好面對著我。
又是那個聲音。
『ta.su.ke.de。(救我!)』
躺在桌上的人偶突然坐起身來。【墨】
11
房間裡所有的人全部尖叫著倉皇逃走,只剩下我、阿魁還有威爾坐在那裡。
他們兩個人為什麼沒被嚇跑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之所以還能坐在這兒,跟我平時『見』多識廣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給這娃娃嚇得站不起來了!
坐在椅子上眼看著那個娃娃搖晃著蒼白的面孔,面向著我緩緩地站起來,我抖得連牙齒都喀咑喀咑亂響。
那個聲音再度出現。
『ta.su.ke.de。(救我!)』
人偶似乎想朝著我走來,剛跨出一步整個娃娃像是未學步的孩子般突然翻倒,啪咑一聲躺倒在桌上,人偶華麗的頭飾因此四處散落,漆黑的髮絲飄蕩在它蒼白秀美的臉頰旁。娃娃毫無表情的臉因為那飄散的髮絲,突然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
人偶一翻倒,它求救的聲音也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哭聲。
這個娃娃在哭!像是嬰兒般的哭泣。
「何…何方妖孽,居…居然敢在我面前…面前…」說要除靈的威爾終於有所反應,跳了起來離得遠遠的對著娃娃威嚇,不過我看他也實在嚇得不輕,一句話抖做好幾段還沒說完。
「你不要吵啦!」沒空理這個外國術士,明明怕得要死還裝模作樣。
「喂!幫我跟它說,我是來幫它的,拜託它別嚇我。」我拉著阿魁的手臂,很沒骨氣地躲在他身後。
「要我說?」
阿魁不愧是半隻鬼,整個房間裡的人都嚇跑了,唯一不得已留下來的兩個人也嚇得亂抖,只有他看起來還是神色自若、不覺有什麼好怕的樣子。
「你會說日文,幫我跟它說啦!」我死命抓著阿魁的手,推著他去代表發言。
阿魁咭哩咕嚕地向著人偶說了幾句話,哭泣的聲音逐漸變小,經過幾聲輕輕的啜泣之後,又是那四個字:『ta.su.ke.de。(救我!)』
「好啦!我知道啦,正在想要怎麼救你嘛!」
「你…聽得見它說話。」威爾縮在角落,發著抖問我。
「你們聽不見啊?這娃娃剛才哭得這麼大聲。」
阿魁對著我聳聳肩,威爾死命的搖頭。
好吧!看來我是唯一能跟它溝通的人了。
我拿起裝娃娃的箱子,左看右看找不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幫我問看看要怎麼救它好不好?」
阿魁依言又對著那人偶說了一段日語。
娃娃沉靜了一會,又說了幾個單音,這次不再是我聽熟的哪四個單音,我努力的把娃娃發出的聲音學給阿魁聽,威爾縮在一邊摀著耳朵直打哆嗦。
「『解開…放我走。』好像是這個意思。」
「要我解開什麼啊?」
阿魁又幫我問了一次,這次有比較明確的答案了。
「『和服。』它說要你解開它的衣服。」
娃娃的聲音又再度出現,還是重複那四個字:『ta.su.ke.de。(救我!)』
「好啦!我知道啦!」
雖然很不願意,我還是伸手抱起那個人偶,替它解開穿在它身上一層層的華麗服飾。日本人的衣服實在有夠麻煩,我根本看不出來它身上的衣服是怎麼包的,摸了半天才解開它的腰帶。
娃娃又發出那四個求救的聲音,嚇得我差點把它甩開。
「拜託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說話好不好!很恐怖耶!」
阿魁盡責的替我翻譯,娃娃總算安靜了下來。
這個娃娃的衣服幾乎是依照著真人的方式製作,不但衣服的質料高雅精緻,每一層的穿法也都比照正式的和服一絲不茍的替這個人偶著裝。害我要拆開來也變得十分辛苦,這裡一個結那邊一個紐的,弄了半天才終於脫到最後的一層。
想到它終究是個女娃娃,我解開它最後一層的腰帶,跟阿魁說:「麻煩幫我跟它說一聲,迫於無奈,我要失禮了。」
等到阿魁說完,我才掀開娃娃最後的一層衣服。
人偶的身體是木製的,製作非常細緻,身體和四肢間的關節都能靈活的轉動,蒼白的臉連接著一段同樣白晰的脖子,精巧的銜接在木雕的身體上。
我心裡暗念著:「抱歉。」把娃娃的身子翻了過來,發現在它木質身體的左側好像有個活門可以打開。
活門卡得很緊,我著著房裡四處亂望,希望能找個工具來幫我打開它。
威爾縮著的桌上剛好有一隻叉子,我走過去拿,威爾趁機抓住我說:「子奇,危險啊!」
「沒事啦!」我推開威爾,回到人偶的身邊,試著用叉子撬開那道活門。
活門開啟的瞬間,娃娃的聲音又出現了:『ta.su.ke.de。(救我!)』這次格外的清楚,威爾:「哇∼」的一聲抱住頭縮得更緊。
「你們現在也聽見了是嗎?」
阿魁對著我點點頭。
我打開活門,發現裡頭有一個小布包。把布包拿在的我手中的同時,我即刻確定這個包包裡頭就是這個娃娃的實體。
布包上打了個結,結的正中有張符咒。
我深吸一口氣撕開結上的紙符,一個小女孩的靈體立刻從布包裡浮了出來,女娃娃微笑著,對我說了四個字,就消失不見了。
「它說:『謝謝你。』」阿魁轉頭對著還在發楞中的我說。
終於可以鬆口氣,我微笑回他:「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聽得懂的一句日文。」
隔天一早,船上的人沸沸嚷嚷的討論著昨晚除靈大會中自動坐起的人偶。
我和阿魁避開人群,把布包裡層的骨灰悄悄灑向大海。當最後一抹灰燼隨風飄散之後,阿魁和我各自丟了一朵花希望她走得平安。
我們在布包裡發現一張紙敘述娃娃的生平,紙上紀錄的文字非常不容易看懂,還好裡頭夾雜了不少漢字,我和阿魁大約可以拼湊出故事的全貌。
這個人偶的本身,是個幼年早麼的貴族人家,娃娃的母親痛失愛女,便命人依照女兒的模樣製作了這個精巧的娃娃。當時早麼的孩子多半不會立碑下葬,娃娃的母親直接把女兒火喪後骨灰保存起來,安放在人偶的體內,希望孩子的陰魂能陪在母親的身邊,卻沒想到女兒居然就這樣被禁錮在這個娃娃裡頭。
「不知道她被關在裡頭多久了?」我望著海面喃喃的說
「恐怕有好幾百年了,因為娃娃做得太精巧,因此給保存了下來,若是早點有人把它弄壞或打破,說不定她老早就自由了。」
阿魁陪著我坐在躺椅上凝視著眼前的滄洋大海,反正船上的人大都聚在昨晚除靈大會的房間門口,神經兮兮的討論這個鬼娃娃的事件。沒有任何人在我們周圍,我也就直接用一般的聲調和阿魁聊天,不必擔心別人以為我在和空氣說話。
「現在那個娃娃要怎麼辦?」阿魁問我。
「怎麼辦,沒事啦!反正娃娃的陰魂已經離開了,現在那個人偶也不會再產生什麼靈異現象,再幫它把那堆和服包回去,就可以當一個普通的擺飾品了。」
「它應該算是古董級的人偶吧!」
「好像是,聽說還挺昂貴的。」我記得威爾約略跟我提過:「娃娃的主人傑森夫婦好像是希望威爾幫它驅魔後,還要把娃娃收藏起來。」
「那現在那個人偶變成這樣,威爾能把它恢復原狀嗎?」阿魁的語氣裡有很明顯的興災樂禍。
想起昨晚哪個娃娃最後的模樣;只剩下木製的身子,全身的衣飾都給我扒個一乾二淨。
「這個…」我偏著頭想了想:「只要把那一層層和服再穿回去,娃娃應該還是可以回復原狀啊!」
「威爾現在連碰都不敢碰那個娃娃。就算他敢好了,威爾知道怎麼幫人偶穿和服嗎?還有昨晚那個人偶顯靈,一大堆人都是見證,不知道威爾先生要怎麼擺平這個問題?」阿魁微笑,似乎很高興威爾面臨難題。
回想起我脫掉娃娃那一身衣服的複雜程度,我吐了吐舌頭:「管他呢!誰要他騙人!既然他說他知道怎麼驅魔,讓他自己去傷腦筋好了!」
我伸伸懶腰,往後一躺,天空好藍啊!
※ ※※ ※ ※※ ※ ※※
12
今天郵輪抵達歐洲南部的一個港口,我們會在這裡停留一晚,明天再起錨出發前往英國。
因為鬼娃娃的事件,有許多人決定在這個港口下船去改搭其它的交通工具。我和阿魁站在船舷看著一群人拿著行李急急忙忙的下船,威爾先生也在他們的行列之中。
聽說他看到鬼娃娃之後收斂不少,再也不肯幫人算命,說是他的『通天眼』失靈了。看他憔悴的樣子,這一次顯然嚇得不輕。希望他學點教訓,以後別再騙人。
有人下船,自然也有人從這個港口上船。阿魁顯得有點坐立難安,直勾勾的望著不遠處上船的人群。
「怎麼啦?」
「子奇,我之前跟你說過,我的族人會把解咒的古老資料送來這個港口。我希望能早點送到。」阿魁看著天空,憂心忡忡的樣子。
「你怕寄丟了嗎?」
「不是,我只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阿魁看了看我,我發覺他的眼神好像有點不一樣。
「子奇…快月圓了。」
阿魁比了比天上,我抬頭一望,天上亮晃晃的掛著一個要圓不圓的銀盤。
跟阿魁頭一次見面的記憶突然湧現,想當初,我差點給阿魁「吃掉」,就是因為快要月圓了。
我不由得略略退後,保持一點安全距離:「你要發作了嗎?」
「時間應該還不到,可能再過兩天吧!」
阿魁曾經跟我提過,他們一到月圓動物的本性會變得非常強烈;食慾和性慾都會變得十分驚人。要我在那段期間格外注意自身安全,以避免受到他攻擊。
基本上,阿魁色歸色,到底是個英國人;還算講究紳士風度。他說不希望在未經我允許的情況下強迫我,這麼久以來,豆腐是給他偷吃了不少,但是面臨關鍵時刻阿魁一向還算有所分寸。
這是我們兩個人遇上的頭一個月圓,阿魁很誠實的告訴我。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控制得住,因此要我特別小心。
說真的,聽到阿魁說他曾經有族人因為月圓的效應,無法控制自己而姦殺了三個少年,最後被判處火刑活活燒死,我真的覺得非常擔心。
「基本上,只要我不餓過頭,應該還不至於控制不住自己。」阿魁就事論事的說:「我只擔心每到月圓時我也相對餓得快,如果我克制不住,你可以盡量反抗,打傷我都沒關係,反正我好得很快。」
「我們多準備一點食物在房裡,萬一你發作了,吃吃東西好像可以壓得住。」
阿魁點點頭:「這也是個方法。」
雖然阿魁說距離月圓時間還有兩三天,晚餐後我硬是抱了兩條法國麵包回房,就算沒事預防一下也好。
我把兩條麵包放在床頭,有萬一的時候,我隨時可以抓給阿魁解饑。
這天晚上,我睡得非常緊張。
死阿魁還是堅持要抱著我睡,我建議這種時期要和他隔開來以策安全,阿魁卻說時間還早,不必急著預防。
「那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該閃,什麼時後還安全呢?」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躺進阿魁懷裡,心裡老覺得七上八下的。
「我克制得住就沒事,萬一克制不住,我擔心子奇你很難有逃脫的機會。」阿魁說得雲淡風清,好像我的死活只能留給上蒼安排。
「我可不可以先住到別的房間去啊?」聽起來好危險喔!
「我問過了,這次上船的旅客不多,還有很多空的房間。我預約了一間讓你在月圓的那個星期可以暫住,我們先隔開來會比較安全。」
「還是我先睡隔壁房間。」反正我們艙房裡有兩間臥室,因為阿魁堅持要抱著我睡,這才一直只用了一間房,要搬到別的房間去住,也真是滿麻煩的!
「距離這麼近,太危險了。我還是有可能過去抱你啊!」阿魁說得臉部紅氣不喘:「月圓的時候,會使我平常壓制的慾望更為強烈,就算你住另一個房間都要小心別讓我在飢餓時闖進去攻擊你;我控制得住還好,控制不住的話,一樣會想盡方法得到你的。」
這個死傢伙,什麼『平常壓制的慾望』,居然一直對人家打著不良的主意。
「睡吧!」阿魁依照慣例,摟著我入眠。
躺在他懷裡,我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不時地睜開眼警戒一下,這麼神經兮兮地鬧了大半夜,後來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第二天,我賴在床上爬不起來,阿魁已經梳洗完畢、神清氣爽地坐在一旁等候早餐。
門鈴響,我瞇著眼去應門。(因為是早上了,不能讓阿魁去。)
一個身穿制服的餐廳侍者手上捧著包裹,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口。
「603室薩克斯先生要我送早餐和包裹過來。」
我打開門退後一步,讓他後頭跟隨的三輛餐車可以順利的進來。
餐車之後,還跟了兩個人;一個金髮、一個黑髮。一看之下,把我的睡蟲都趕跑了。
好俊的男人!
比較驚人的是金髮的那位,我從來沒看過男人可以美成這個樣子;媲美希臘雕像的容貌、如海浪般柔軟滑順的金髮。深峻秀麗的臉孔活像是白色大理石般的細緻典雅,長長的眼睫毛底下是翠綠色的雙眼,薔薇色的唇粉嫩嫩的,整個人就像是一座精雕細琢的塑像。只可惜他冷冰冰的臉沒有半分表情,看上去像是鬼娃娃哪張人工雕琢的臉龐一般,鬼魅妖艷不帶一絲人氣。身後的黑髮男子基本上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帥哥,跟阿魁不相上下,那雙邪氣的眼睛卻讓他多了一點不羈和危險的味道。
兩個人靜悄悄的跟著進門,黑髮男子直盯著我瞧,我基於禮貌,對他笑了笑。黑髮男子眨了眨眼,審視般的望著我,拉了金髮美人一把。大美人面無表情地回頭,黑髮男子沒說話下巴朝我一揚要他注意看我。
這時,送早餐的侍者已經完成工作,推著車從我們面前魚貫地離開。我們三個人還站在門口你看我、我看你,不曉得在對峙些什麼。
「你們…有事嗎?」憋了半天,還是我先開口。
黑髮帥哥和金髮美人都十分驚訝,我則是覺得金髮美人有表情的樣子比他冷冰冰的時候還要更好看一些。
「子奇,早餐怎麼多了這麼多……尼爾!」阿魁走出來探頭問我,看到黑髮帥哥驚訝的上前抱住他:「尼爾!你怎麼來了?還有迪奧,你們都來啦!」
阿魁隔著黑髮帥哥的肩膀,高興地向金髮美人打招呼。金髮美人略略點頭,還是一樣面無表情。
咦?阿魁認識這兩個人啊?還這麼親熱的樣子。
我低頭一看。
果然,兩位帥哥也沒有影子!
「子奇,這是我同族的朋友,尼爾和迪奧。」
坐在擺好四個人早餐的餐桌上,阿魁笑著幫我向兩位鬼客人介紹。
我呆呆的傻笑,阿魁開心的擁著我肩膀說:「尼爾、迪奧!他是我的新娘,子奇。」
「我還沒答應你吧!」我瞪他。
黑髮的尼爾啜了口茶問:「他看得見我們?」
阿魁微笑點頭。
「你不怕?」尼爾冷冷的問我。
「怕什麼,怕你們嗎?什麼東西我沒看過,有什麼好怕的!」回答得豪氣干雲。
開玩笑,有沒有膽子是另一回事,人家挑釁的時候,沒膽也要裝成很勇敢!
「子奇天生就看得見所有的鬼魂,所以大部分的鬼都嚇不倒他。我也是偶然才發現子奇的特殊能力,也許他有可能幫助我解開我們這一族的詛咒。」
「你說…他是你的新娘?」金髮美人發問了。
「我還沒答應!」我搶先阿魁回話,三隻鬼同時望著我。
「那是什麼意思?」美人轉而問阿魁。
「子奇和我試過一些解咒的方法,其它比較…困難的我還在徵求他的同意。」阿魁語帶保留。
「你們還沒上床?」尼爾問得非常直接。
「廢話!我當然不會答應!」我漲紅臉強調自己的清白,這些鬼是怎麼回事,這種事都可以在餐桌上討論。
金髮美人靜靜的看著我,阿魁抓住我盯著他說:「子奇是我的新娘,就算他還沒有答應,也已經是我的人了!」
「你!誰說…」我想抗議,阿魁卻摀住我的嘴,害我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我們住隔壁。」金髮美人說完,起身就離開。
我還在阿魁手臂窩裡掙扎,尼爾也跟著站起來:「你要的東西蕾莉娜拿走了,她好像終於找到能夠替她解答的人。」他看了我一眼:「把你的新娘保護好,迪奧委會怎麼做,你比我還清楚。」
兩位賞心悅目的客人離開,阿魁才終於放開我。
「你幹什麼啦!我又還沒跟你有什麼,幹麼說成這樣?什麼叫我是你的人,人家誤會了怎麼辦?」我對著阿魁大吼。
「就是希望他能誤會!」阿魁蹙著眉頭說
「什麼意思?」冤枉我失身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們每個人都急於尋找一個能替自己解咒的奇特新娘,迪奧是我們同族裡最迫切想要得到解脫的人,既然他發現有你這樣特別的人,又還不真正屬於我,他會想盡方法得到你,讓你成為他的人。」
「你是說…他會從你手裡搶走我?」怎麼好像變成老套的三角習題了。
「迪奧委會想法子把你帶走,然後在你身上試驗所有可能解咒的方式。他已經活了六百多年了,一直都急著想尋求解脫,從好久以前迪奧就是一副冷冰冰、什麼事都引不起他興趣的模樣,唯一能讓他有動力的事,就是尋找解咒的方法。要是讓迪奧發現有人可能替他解咒,他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我擔心迪奧已經對你起了興趣,除非他確定你是屬於我的,否則他很可能對你出手。
」
我聽得似懂非懂,舉手發問:「我要是給那個迪奧帶走,他會怎麼對我?」
「就像我說的;在你身上試驗所有可能解咒的方法。迪奧是六百年前就出生的人,又是貴族。他的手法遠較一般人殘忍無情,吸血剝皮挖眼切骨,在他的年代是稀鬆平常的事,他不會在乎新娘的死活,只希望能解開咒語。尼爾一直跟著他,就是要制止他殘酷的做法。」阿魁沉思了一會:「不行!這樣騙不過迪奧,子奇,我只好委屈你了!」
「你要幹麼?」我倒退兩步警戒的說。
「接下來的日子,你要格外小心,千萬不能離開我的身邊,尤其不能跟迪奧單獨相處。我們人在船上,他無法將你帶走,也不可能就在艙房裡對你用刑試驗,所以你應該還算安全。我擔心他會想著能試多少是多少;譬如說,先強佔你的身體、或者先挖下你一隻眼睛什麼的。因此,絕對不能讓他有機可乘,迪奧在的這段時間內,你一定要跟我寸步不離才好。」
我覺得自己好像研究室裡即將待宰的小白鼠,不但非死不可還不知道會怎麼個死法。
「所以說,我只要跟著你就好了?」我突然想到昨晚的問題:「可是…快月圓了,我一直跟著你不是也很危險嗎?」
阿魁猛然想起「啊!」了一聲,一臉言不由衷的說:「不得已,我們只好冒險了!」
混蛋大色鬼,你根本就是很高興!
看我臉糾成一團,露出狐疑的表情,阿魁連忙又說:「我們多準備些食物放在房裡,只要我不覺得餓,應該不會隨便攻擊人的。」
前幾天明明說得非常凶險,現在又改口,我才不相信呢!
「子奇,你剛才也聽到尼爾說的話。將較之下,迪奧比我危險太多了,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啊!」
嗚∼一個是會把我東割西剖的變態殺人魔,另一個則是可能將我強行推倒的大色狼。兩個要我選一個,這算什麼選擇題嘛!就沒有好一點的方法嗎?
「不然,我們趕快想辦法幫你解咒,你要的資料不是來了,找到確定的方法,我就安全了不是嗎?」我比了比剛剛跟著客人送來的包裹,把最後的一線希望寄托在它的身上。
「尼爾說了,裡頭的東西給蕾莉娜帶走了。這是我們『月魂』一族開始的傳說,裡頭的東西據說只有解開詛咒的人才有資格觀看,這箱子一直由族裡最年長的迪奧保管,要等到有人成功解咒才能拿出來。」阿魁解開包裹,箱子裡果然空無一物。
「蕾莉娜是迪奧的女兒,老早就打破這個禁忌,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了。只可惜,裡頭紀錄的不曉得是屬於哪個地方的文字,一直沒有人看得懂。」
「那怎麼辦?」我苦著臉,快要哭出來了。
要失身還是要喪命,那有人命這麼苦,非得選一樣的!
「子奇,你真的這麼不願意屬於我?」阿魁蹲低身子,目光和頹然坐在椅子 上的我平行,深情墾切的問。
這種問題,叫我怎麼回答嘛!
我說不願意對不起阿魁,說願意對不起自己!就算是用那種眼神凝視著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是難為情還是實在拿不定主意,眼睛澀澀的一下子就畜滿了水氣。
「好了,好了!我不逼你!」阿魁把我抓進懷裡安慰:「我們先假裝一下,想辦法騙過迪奧好了。」
「有用嗎?」我挨在阿魁懷裡,偷偷抹掉眼裡的水滴。
「試試看囉!」阿魁寵溺又無奈的說:「你還是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如果能讓迪奧相信你已經是我的人,希望他還能有『月魂』一族基本的道德,不來強搶別人的新娘。」
「那…要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