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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擁抱艷陽天》作者:ふゆの仁子【完結】

《擁抱艷陽天》作者:ふゆの仁子【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ceci~敏 您是第6129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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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隨著周遭蜂擁而出的人潮,從正值交通巔峰而塞得像沙丁魚罐頭的電車踏上月台,一陣冷颼颼的寒風拂過冒著汗水的臉頰。
  悶熱的天氣一連持續了好幾天,圍繞在四周的空氣也飽含濃郁的濕氣,一進入九月氣候立即急轉直下,令人感覺秋天的腳步近了。
  正午從柏沒路面反射的陽光雖然刺眼,早晚吹拂的微風與仲夏相較之下,卻有顯著的改變。豎起耳朵,像征夏天的蟬鳴已經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蟋蟀的鳴叫聲隨處可聞。
  “秋天到了呢……”
  瀨尾充宏如釋重負般喃喃自語。
  瘦削的下顎和雙眼皮大眼睛。五官和年長許多的姐姐十分神似的他,從一點也不合射 的麻質西裝口袋取出手帕,擦拭額上冒出的汗水。
  每當他垂下頭,跟貓毛一樣又輕又軟的瀏海便散落額際,即使一早起床用發膠固定也撐不到回家的時候。拜此之賜他身上穿的西裝怎么看都像是跟人家借來的,儘管今年三月已經從四年製的私立大學畢了業,四月開始進入一家食品公司工作,上司跟同事還是拿他當小孩子看待。
  從月台眺望著西方天空,只見整片雲層被染成了淡橘色。月台的時鐘標示現下剛過晚上六點半。夏天的暑氣一點一滴的消褪,白天的長度也成正比地,逐漸縮短。
  漫長的夏日裡幾乎天天持續歷年罕見的高溫,所幸終於告一段落。不同於求學時代有暑假可放的他,也唯有在此時此刻才深切感受到季節的變換。
  今天電車之所以特別擁擠,可能是因為開學的關係吧﹗仔細想想,剛才似乎在涌向樓梯的人潮中,瞥見好幾個身穿製服的學生。儘管在五根手指頭也算不完的幾年前,自己也跟他們一樣穿著製服搭電車上下學,感覺上卻是那麼地令人懷念。
  他記得高中入學典禮那天,製服的領帶怎么拉都有那麼一點不對勁。穿不慣的皮鞋把他的腳磨得快破皮,學會抽煙就是在那段時期。有一次,他還因為受不了暑氣的摧殘,才剛抵達車間便被抬進了站長室,之後還請了兩個禮拜的假沒去上課。
  運動會舉行慶功宴,同學們一起假冒大學生去了小酒館。可惜的是,第一次喝的日本酒是什麼滋味他已經記不得了。在家也不曾喝過酒的瀨尾只啜了一小口,便被酒精醺得全身通紅而當場醉倒。
  雖然幾分鐘之後就醒過來而無須送醫急救,還是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現下的他酒量依然不好,不過跟當時比起來,至少可以多喝個幾杯了。
  “想起這些做什麼呢?”
  走出剪票口收回月票瀨尾苦笑了一下,往前踏出腳步。
  出了車站往南直走的雙向道兩旁林立著許多小商店。在國小六年級的時候,瀨尾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搬到這條街。跟當時大同小異的商店街中央一帶有家便利商店。
  從祖父那一代開始經營酒鋪的這家店,在十年前順應時代潮流改成了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儘管店名從“酒鋪”改成“便利商店”,陣列的商品也做了部分更動,但親和力十足的酒鋪市井風情依舊延續了下來。
  “歡迎光臨。”
  自動門打開的同時傳來豪氣干雲的招呼聲,讓人聽了也跟著精神百倍。一抹笑意不自覺地爬上瀨尾的嘴角,他笑著把頭抬高。
  “噢,你回來啦﹗”
  穿著圍裙站在柜台裡面幫忙結帳的男人一認出進來的客人是瀨尾,眼角立刻瞇出了幾條小細紋。每當那張不怒自威的臉龐展露笑靨,便有幾條小小的細紋向他的眼角聚攏,令人倍感親切。
  即使隔著衣服,也看得出他那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體格魁梧而精壯。印有美國NBA職籃LOGO的T和磨得發白的牛仔褲上,罩著店員專用的可愛圍裙。夾在胸口那塊名牌上貼著表情呆滯的照片,旁邊寫著楠之瀨宇一郎。三年前,他成為了這家超商的年輕店長。
  “你等我一下。”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0-30 16: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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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客人的腦袋這么說完後,他有條不紊地把東西一一塞進塑膠袋裡。拿著商品的手掌大而有力,飯團之類的小東西彷彿只要他稍微使勁,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捏成爛泥。剛開始幫忙時錯誤百出的他,如今已能熟練地敲打收銀機了。
  向顧客說了聲謝謝光臨,楠之瀨走出柜台。
  “今天好像下班得比較早。”
  “就是啊﹗每天加班誰吃得消啊?”
  走到站在便當陳列架前面的瀨尾身旁,他一邊整理商品一邊問道“
  “是嗎?我沒在一般公司上過班,也無法提供什麼意見。今天也要買便當嗎?”
  “今天應該有飯吃吧﹗要離開公司之前我打了電話回家,所以不用買。”
  “那你干嘛站在便當前面?”
  楠之瀨詫異地俯視瀨尾。
  “嗯--”
  瀨尾望著男人居高臨下的臉孔,把頭一歪。
  “可能是習慣了吧﹗每天都固定來報到,這雙腳也就自然而然地走過來了﹗”
  “畢竟你每天早晚都來呀﹗”
  楠之瀨幫瀨尾補充了一句,把視線移回陳列架上繼續整理便當。
  形狀優美的腦袋上那些又硬又粗的頭髮,在學生時代一直理成小平頭。自從開始在超商工作,他才把頭髮留長,如今他的瀏海已經蓋過了額頭,後面的頭髮也修剪到齊領的長度。一開始瀨尾還很不能接受,但連續看了三年倒也漸漸習慣了。
  “有什麼不對嗎?”
  察覺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楠之瀨轉頭望著瀨尾。
  “沒事,我只是在想,我們兩個都老了不少。”
  瀨尾發出由衷的感慨。楠之瀨先是瞪大眼睛滿臉錯愕,接著笑了出來。
  “你干嘛?怎么突然冒出這樣的話?該不是發燒了吧?雖然都九月了天氣還是很熱,我看你八成熱到腦筋秀逗了。”
  “胡說﹗我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啊﹗到了秋天難免會有點感傷嘛﹗”
  被楠之瀨揶揄了一番,瀨尾很不服氣地提出反駁。那句“多愁善感”讓楠之瀨笑得更加曖昧,驀地,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開口說︰
  “充宏,你現下有沒有空?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楠之瀨凝望瀨尾的笑臉蒙上一層淡淡的陰霾。
  “嗯,有啊﹗”
  “抱歉,我要休息一下。我就在裡面,有事再來叫我吧﹗”
  一聽完瀨尾的回答,楠之瀨隨即跟站在柜台的工讀生打聲招呼,把手搭在一旁的瀨尾肩上,輕輕推著他走向店裡的儲藏室。
  塞滿庫存存商品的通道末端,連接著楠之瀨一家人居住的祖屋。其中一間用來充當員工休息室的小房間裡,擺著雙層小雪櫃、剛好方便吃飯的小桌,以及幾把椅子和沙發。
  楠之瀨示意瀨尾坐在椅子上,從雪櫃取出兩罐咖啡擺在桌上。其中一罐是深受瀨尾喜愛、加了濃濃奶精的咖啡歐蕾。楠之瀨常說那是給小孩子喝的。瀨尾雖然喜歡咖啡,但裡面一定要加入濃濃的奶精和一大堆砂糖。與其說他愛喝咖啡,還不如說他喜歡享受咖啡的風味。
   “謝謝。”
  輕輕點了一下頭的楠之瀨把椅子拉過來,在坐下之前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掏出煙盒。
  從塞在小口袋裡被蹂躪得歪七扭八的煙盒裡抽出的煙,也同樣慘不忍睹。然而,坐在椅子上的他毫不介意地叼在嘴裡,弓著背用火柴點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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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骨分明的修長手指襯得香煙格外短小。楠之瀨揮手把火滅掉,將煙夾在兩指之間,對著天花板吐出裊裊白煙。
  楠之瀨抽起煙來架勢十足,但他並不像瀨尾一樣在高中時代就學會了抽煙。天天埋首於體育訓練的他向來秉持“嚴於律已,寬以待人”的原則,即使別人嘴巴說破了,他還是奉行著“只能喝酒,絕不碰煙”的鐵律。
  慣用的右手之所以比左手粗壯許多,也是在運動健將時代留下的紀念。
  楠之瀨曾是個大有可為的硬式網球選手。
  然而,現下的他手上不再拿著網球拍,反而握著皺巴巴的煙盒。感到惋惜的人,應該不只瀨尾一個。
  盯著楠之瀨的手腕和裊裊升空的白煙,瀨尾拉開咖啡歐蕾的拉環,借著冰涼的飲料滋潤乾涸的喉嚨。液體透過食道直達胃部,身體內側的熱度徐徐降溫。
  喝得喉結上下移動的瀨尾感覺到楠之瀨的視線。他任憑手上的煙燃燒,目不轉睛地凝視瀨尾的臉。
  今天的楠之瀨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樣。瀨尾還來不及問他到底怎么了,楠之瀨搶先開口。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適合穿西裝。”
  隔著薄薄的白色煙幕,他揚起了嘴角。
  “高中的西裝製服也是,這樣的衣服穿在你的身上,總讓人覺得是跟別人借來的。”
  “要你管啊﹗誰叫我長了一張像女人的娃娃臉,肩膀又下垂,不管穿什麼都很滑稽。就算你不說,我也有自知之明。”
  原以為他要宣佈什麼大事而正襟危坐的瀨尾,一聽到楠之瀨的批評氣得反唇相譏,把臉撇向一邊。
  都二十三歲了,還三天兩頭被人誤認成高中生的元凶就是這張娃娃臉,瀨尾為此深感自卑。小時候甚至被人弄錯性別有些人也會借此欺負他。
  他永遠忘不了剛轉學的時候,曾被同學欺負到哭出來的傷口。可是,要不是這張臉的關係,要不是轉學第一天發生那件事,或許他就不會跟楠之瀨以及另一個重要的兒時玩伴成為好朋友了。
  雖然他也清楚這一點,但交往了十幾年的兒時玩伴一旦觸及這部分,還是無可避地勾起了他的厭惡感。
  “火氣別這么大嘛,我只是開開玩笑罷了﹗”
  對過去絲毫不以為意的楠之瀨口氣一派輕鬆,給了瀨尾一個成熟男子的微笑。
  打從國小六年級他的體格就比別人來得高壯,給人一種望塵莫及的壓迫感。冷靜的氣和沉穩的笑容,令人難以想像他跟自己同年。不只外表,兩人之間的精神年齡恐怕也相去個十萬八千裡吧﹗
  三年前,楠之瀨的父親因為一場意外過世了。  身為長男的他為了照顧年紀尚幼的弟弟和體弱多病的母親,只好中斷大學課業,更毅然放棄自己灌注青春的網球,一肩扛下父親留下的家業。
  除了本人以外,每個人都為他深惋惜。
  就算休學了,也沒必要連網球都放棄。如果在大型比賽中寫下輝煌戰果,登上國際舞台,靠網球養家活口絕對綽綽有作。大家都相信楠之瀨有這個實力。
   然而,監督與教練苦口婆心的勸說,依舊動搖不了楠之瀨的決心。
  “運動選手的生涯短暫,再優秀的選手遲早都得面臨退出體壇的命運。我身為一名選手的巔峰在高中三年級時就已經結束了,就算大學畢了業,頂多是當個體育老師培育下一輩,等到瓜熟蒂落,終究要回頭來繼承家業。所以,我只是直接跳過中間的過程,這對我自己的人生規劃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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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楠之瀨便理所當然地穿上圍裙站在超商的收銀台。過去,只要沒有練習他也會到店裡幫忙,可是天天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休假的工作畢竟比想像中辛苦許多,無法融入工作的他狀況頻傳。
  雖說他有過人的體力,終究不堪心力交瘁而日漸憔悴。只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他孤軍奮鬥的瀨尾憂心如焚,深怕他哪一天就這么倒了下去。
  可是,楠之瀨即不怨天尤人也不氣餒,經過了三年多的努力,如今的他對超商店長的工作已經駕輕就熟了。
  打從楠之瀨還沒出生前,酒鋪已經是這條街上的老字號,有半數以上的客人都是以前的老主顧。雖說因此免去了從頭招攬顧客的麻煩,相對地,小時候的種種糗事也無可避免地口耳相傳。
  “想不到阿宇長大以後會變得這么懂事呢﹗”
  “這句話就姑且當作是在褒獎我羅﹗”
  倒不是他少年時代曾有過什麼惡行劣跡,只不過體格魁梧的楠之瀨不論做什麼事都特別引人注目,因此商店街一帶的歐巴桑們才會或多或少都記得楠之瀨小時候的事。
  看到楠之瀨帶著苦笑應付這些對自己的過去了若指掌的太太們的調侃,瀨尾這才放心地抹去一直以來的不安。
  “對了,你到底有什麼話想跟我說?該不會只是你拿來休息的藉口吧?可別告訴我,你的目的只是取笑我穿西裝的模樣哦?”
  把喝完的空罐扔進垃圾桶裡,決定既往不究的瀨尾向楠之瀨質疑。
  “……嗯。”
  楠之瀨把長長的煙灰彈在煙灰缸裡,用兩指捏住變短的香煙慢條斯理地吸了一口。是他自己說有事要談,卻不太願意去碰觸這個話題的樣子。
  “宇一?”
  望著楠之瀨反常的態度,瀨尾遲疑地叫了一聲他名字。彼此認識沒多久,他就開始親昵地稱呼他“宇一”了。那是因為當時他身邊早已有個人這么叫他。
  “充宏,你最近有沒有見過阿保?”
  “……咦?”
  聽楠之瀨提到另一個兒時玩伴名字,瀨尾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聽見那個熟悉的名字,令他的心臟不規則地鼓動起來。掌心冒汗、心虛不已的瀨尾,儘可能擠出自然的表情回答楠之瀨。
  “這、這陣子我每天被工作搞得暈頭轉向,所以沒時間跟他聯絡。片桐現下應該在放暑假吧……”
  片桐保。那張端整的臉龐浮現下渾身不自在地回答楠之瀨問題的瀨尾腦中。
  和楠之瀨一樣在這條街上土生土長的他,父母都是大學教授。或許因為如此,片桐本身也散發一股書卷氣。
  學生時代的及肩長髮為了配合就業活動而剪短。與清秀的五官相呼應的俐落單眼皮和嘴角。他擁有一張沉穩而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臉孔。
  他的手腳給人又直又長的印象。或許是骨骼的差異吧,雖然身高跟楠之瀨不相上下,感覺卻不是那麼地高壯。
  從小天資聰穎、舉止穩重的他至今仍維持著一貫的形象。視力明明不是很差卻一直戴到現下的眼鏡,據他描述,似乎兼具了“型式”和“盔甲”的作用。小時候瀨尾一直不明白他這么說的意思,現下可以理解了。
  沈默寡言又內向的片桐和楠之瀨是兩極化的類型,兩人從小就惺惺相惜。在瀨尾轉學過來之前他們的關係形同天敵,但事實上,彼此在心底早就認同了對方。
  “這樣……你們沒見過面啊……”
  聽完瀨尾的回答,楠之瀨深深嘆了一口氣,將變短的煙蒂按在煙灰缸裡。那副吞吞吐吐的態度一點也不像楠之瀨平常的個性,瀨尾不由得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片桐是不是出事了?”
  如此詢問的瀨尾感覺動的頻率攀得更高了。
  楠之瀨把扭曲的煙蒂按在煙灰缸裡左右擰動。視線在半空中游移不定的他微微蠕動了唇瓣,但終究沒有吐出半個字來。
  瀨尾最後一次見到片桐是在初夏時節,和楠之瀨三個人一起去喝酒的時候。當時梅雨季剛過,車站前面的某棟大夏樓新開了一家啤酒驚天動地,瀨尾於是邀他們一塊兒去消消暑氣。
  從國小六年級瀨尾搬來這裡,一直到高中畢業的這段時光,他們三人總是形影不離。二十四小時乘以七年份的時間。雖然,不是分分秒秒黏在一塊,但接近三分之一的回憶都是三個人共同編織的。
  高中畢業後他們分道揚鑣。楠之瀨走上現下的路,瀨尾讀完四年製的私立大學,進入一家二流公司工作。
  而片桐則是考進國立大學的理學系,在求學生涯的四年間被一流公司網羅。然而、他竟然在去年十月間推掉了大好的工作機會,選擇進入研究所。他父母也希望片桐繼續念下去,因此沒有引發任何風波,但瀨尾和楠之瀨卻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吃了一驚。
  “那家伙是當學人的料,或許這樣對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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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消息,瀨尾完全慌了手腳,楠之瀨明知片桐原本無視於父母的心意而打算就業的原因,卻只是不置可否地攤攤手。當然,瀨尾也不是不贊同楠之瀨的觀點,但他還是想知道片桐中途改變心意的理由。
  然而,即使找片桐質問,恐怕也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
  “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啊﹗勉強來說,只是因為我想避免就業後跟別人接觸。”
  儘管他神色自若地這么說,瀨尾還是無法接受他的答案。
  片桐那天平靜的口吻和眼神就像永不褪色的染料,深深印在瀨尾的腦海裡。從此以後,瀨尾的心中一直殘留著一個疑問。楠之瀨是不是知道片桐放棄就業的真正原因?這個疑問不知怎地驟然浮現下瀨尾的腦海。
  應該不是有意賣關子吧﹗楠之瀨放開煙蒂,手足無措地抽出一根新的香煙點燃。察覺瀨尾正盯著前端亮起的小紅點,他縮了一下肩膀,欲言又止地嘟嚷著“其實是這樣的……。”瞬間,瀨尾全身緊繃,指尖也使勁地握在一起。
  “聽說阿保要去阿拉伯半島。”
  “阿拉伯?”
  發自楠之瀨口中的陌生詞彙讓瀨尾的大腦一時回應不過來,而重複一次同樣的單字。他知道這是個地名,於判斷片桐可能要去旅行。
  “他要去旅行嗎?該不是為了學校的研究吧……有點像他會做的事,又有點出人意表……他怎么老是喜歡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這次要去多久啊?”
  被楠之瀨的舉動搞得神經兮兮的瀨尾松了一大口氣。或許因為旅行的到達站是個安全堪慮的地方,楠之瀨才會表現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吧﹗
  “你要跟我說的就只有這個?還是要討論送什麼東西給他,或者辦個小型餞別會幫他送行?看你這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害我究擔心了一場﹗這樣很容易嚇出心臟病耶﹗”
  “--不是這樣。”
  坐在瀨尾面前的男人把臉別開微微搖頭。一口也沒吸的煙在兩指之間拖著越來越長的煙灰,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儘管如此,楠之瀨還是把嘴唇繃成一直線,盯著地板不放。
  “不是這樣?不然是哪樣?”
  兒時玩伴不尋常的態度,讓瀨尾的神經又敏感了起來。
  “他不是去旅行。”
  楠之瀨依舊不肯點頭。不知該如何界面的瀨尾沈默了下來,楠之瀨這時候終於接下去說︰
  “你有沒有聽過青年海外服務隊?”
  “青年海外服務隊……就是偶爾會出現下報紙或電車上的那個?”
  從車廂廣告中看到的,開發中國家的民眾埋頭工作的影像,浮現下瀨尾的腦海裡。
  “應該就是你想的那個吧﹗這是一種由國際協力事業組織辦理的跨國性事業,主要是招募一些有心協助開發中國家的青年,為他們的志願鋪路。”
  “你知道得還真詳細。”
  瀨尾雖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卻一點也不知道這個團契屬於哪個機構,更不知道他們的具體工作內容,所以對如數家珍地連招募要項似乎都列得出來的楠之瀨,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干嘛突然提到這個?你該不是要告訴我,你要參加吧?”
  瀨尾笑著在腦海裡反芻自己剛剛的發言。
  宇一絕不可能參加。就算他真的有意參加,以他現下的情況也絕無可能。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片桐的話題在他心頭一閃而過。將前後內容串聯起來之後,他驚得瞪大眼睛,把兩手撐在桌子上。
  片桐不是去“阿拉伯半島”旅行,以及青年海外服務隊的活動宗旨。雖然,他不是很了解阿拉伯半島上的國家,但至少還知道那裡有很多落後於日本開發中國家。
  難道……想到這裡,瀨尾的嘴唇倏地干了起來。心臟像擂鼓般跳得又急又快。
  “宇一……難道?”
  撐在桌上的雙手明顯地顫抖著,聲音也變得異常嘶啞。或許是從瀨尾的表情得知了他要說些什麼,楠之瀨點頭肯定了他的推斷。
  “聽說空虛月中旬要在訓練所接受具體的訓練,十一月下旬出發前往各派遣地點。
  “我……不信﹗”
  瀨尾激動地站了起來。擋不住衝擊的椅子發出巨響翻倒在地板上。
  “一開始我也不相信。可是,這不是騙人的。阿保去年就已經做了決定,而且,也悄悄地準備了。之所以推掉內定的工作,似乎也是為了參加服務隊的關係。哼,那時候還濃顏無恥地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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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之瀨沉痛地一個字一個字迸退場門。
  “去年就……開始準備了……”
  點頭回應了瀨尾的問句,楠之瀨把幾乎沒抽幾口的煙捻熄在煙灰缸裡,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用廳手複住自己的臉龐,仰望著天花板。
  “他要去幾年?”
  “兩 年。”
  “兩年……兩年大概多長呢?”
  楠之瀨提示的期間有多長,他的腦中一點概念也沒有。此國中和高中還要短暫,比起就職以來的這段時間卻更漫長。
  阿拉伯半島是個語言和文化都是日本迥異的地,而片桐居然要到一個如此陌生的國度兩年,瀨尾根本無法想像。
  雙腿的力氣一點一滴地抽離,他無力地蹲了下來。大腦完全跟不上這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你是不是嚇壞了?”
  椅子發出嘎吱一聲,楠之瀨大步走向瀨尾,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用沾染了煙味的手指,毫不做作地撩起瀨尾滑落額際的瀏海。
  “我是嚇了一大跳……不對……與其說是嚇了一跳,倒不如說是震驚。”
  瀨尾凝視著眼前的楠之瀨,說出自己現下最真實的心情。
  “震驚嗎……”
  “就是震驚。你想想看,他從去年推掉工作時就已經下定決心了,結果還瞞著我們到這個節骨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並不反對他自己做的選擇,可是跟我們商量一下也不為過啊﹗他要離開兩年耶……難道對他來說,我連當他商量對象的資格都沒有嗎?”
  把堆滯在胸口的情感一股腦地發洩出來,瀨尾越說越激動。
  “為什麼他肯告訴你,卻……一句話也……也沒跟我說﹗”
  聽到這裡,楠之瀨將搭在他頭上的手移到臉頰,像是在安慰自己年幼的弟弟般溫柔地撫摸他。
  “我也是在偶然的機會下知道的。”
  “偶然?”
  “是我媽從客人那裡聽來的,對方說片桐教授的兒子要到海外去。我媽媽告訴我之後,我才跑到片桐家去直接確認。”
  被楠之瀨逼問的片桐在無法搪塞的情況下,只好認命地把事實告訴了他。
  “要不是我當面問他,恐怕要等到出發的前一刻……搞不好連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人了。”
  楠之瀨的一番話靜靜地沈澱在瀨尾的心海深處。
  他想起外表溫和,卻嚴禁他人闖進自己內心世界的片桐鏡片下那對冷漠的瞳眸。不管別人跟他說什麼,他都不會生氣。雖然,他很少發脾氣或改變臉色,卻絕不是個溫柔的男人。
  反而是長相威嚴,乍看之下似乎一天到晚都在生氣的楠之瀨,才是個懂得體恤他人的男人,他感情豐富、胸襟開闊,心思更是非常細膩。
  片桐對他人幾乎不感興趣。由於神經遠比一般人纖細,使得他在自我防衛的本能下迴避和他人接觸。從國小六年級認識到現下,瀨尾自然清楚得很。對片桐而言,唯一能讓他敞開心胸的人只有楠之瀨。而待在他身邊的瀨尾則是托了他的福,才勉強踏進片桐接納的範圍。
  從國小六年級到現下,雖然表面上他們三個人同進同出,背地裡卻存在著某種微妙的關係。每個人拋出的感情網路都網不住自己希望的對象。
  與他人保持距離的片桐連楠之瀨都沒說一聲,就參加了青年海外服務隊。
  楠之瀨說的沒錯,他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孤身前往海外。瀨尾實在猜不透他這么做的理由。
  阿拉伯半島。縱使地圖上找得到它的位置,那終究是個只能靠想像的未知世界。披著長袍、騎乘駱駝的人們,以及一望無際的沙漠和酷熱的太陽,宛如童話故事裡的世界。
  “充宏,別哭啊﹗”
  貼在臉頰上的大掌輕輕地拍了兩下,瀨尾這才如夢初醒。望著那雙憂心忡忡地盯著自己的深邃雙眸,他一陣心慌。
  “我才沒哭呢﹗”
  逞強似地光離楠之瀨手心的瀨尾,邊撐起膝蓋拍掉西裝上的灰塵邊站起來。他忙不迭地擦拭一下自己的眼角,但兩頰還是干的。
  “我承認他一句也沒告訴我的確讓我很震驚,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哭的。”
  “真的?”
  聽了瀨尾這句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話,同樣站了起來的楠之瀨刻不容緩地提出質疑。瀨尾沒好氣地反駁道︰
  “難不成還有假的?”
  “你敢說你震驚的原因,只有阿保瞞著你這件事?”
  “這是什麼意思?”
  “阿保要離開兩年,到一個你伸手不及的地方,這才是最令你震驚的主要原因吧?”
  切中要害的話語深深刺痛了瀨尾的心。他下意識地揪住受創的胸口,瞪視說話傷人的兇手。
  “沒錯,全被你說中了。”
  瀨尾索性認帳了。
  “既然知道,干嘛還掀我的底呢?你這個混蛋﹗”
  “罵我混蛋……不嫌太殘酷了嗎?我也很委屈耶﹗為了心愛的你,明明不想提起這個可惡的情敵,還是得忍痛把事情告訴你,而你居然一點也不領情。”
  楠之瀨苦笑著聳聳肩。
  “鬼才是你的情敵﹗什麼叫[心愛的你]啊?少用這些噁心巴拉的字眼跟我抬扛﹗”
  “我哪有跟你抬扛?我是很認真的啊﹗”
  一個不留神很可能就這么左耳進右耳出的話,楠之瀨倒是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得理直氣壯。凝視著瀨尾的眼神認真無比,楠之瀨有意無意說出的真心話沒有半句虛假。
  這個把片桐稱為情敵的男人,在高中最後一個暑假曾向瀨尾告白過。
  “我喜歡你,充宏。”
  那句率真而毫無矯飾的告白,至今仍伴隨著蟬鳴縈繞在瀨尾耳際,令他想忘也忘不了。
  可是自那之後,楠之瀨並沒有認真對他發動追求攻勢,當初告白的時候也跟現下一樣,和隨口開個玩笑相差無幾,讓人摸不清他究竟是不是認真的,所以瀨尾也晝避免去思考這個問題。
  在遺忘楠之瀨告白的同時,他也把自己的感情封鎖了起來。和楠之瀨不同,這段感情並沒有向對方傾吐過。可是,楠之瀨知道,他知道自己喜歡的男人愛慕著誰。
  平常他都裝作不知情,只有在偶然之中才會像剛剛一樣喚起瀨尾的記憶,而瀨尾的胸口也每每被他戳得傷痕累累。
  “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就是很不正經。”
  “太過分了碰撞﹗我是正經的啊﹗沒有人比我正經了﹗我甚至可以剖開胸口讓你看看我有多正經﹗只要你開品,我馬上扒開來給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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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免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瞬間凝結的空氣被楠之瀨這幾句俏皮話輕易融解了。所以,瀨尾只是笑了一笑把楠之瀨的告白輕輕帶過。
  “你真是無情啊﹗”
  “我哪有。無情的是片桐才對。”
  從臉頰上撤離的大掌帶走了原有的溫暖,感到一絲寂寥的瀨尾把話題轉回片桐身上。他求助似地望向楠之瀨,只聽他緩緩開口說︰
  “--阿保不是個無情的人。”
  楠之瀨的眼眸閃過一抹鈍重的光芒。
  “上次他告訴我的時候說過會找機會自己跟你談,只不過出發之前有很多事情要忙,實在抽不出時間我們出去聚一聚。你就再等一下吧﹗”
  “是嗎……”
  彷彿在懇求瀨尾的語氣讓他的心情五味雜陳。楠之瀨和片桐之間維系著一份瀨尾所不知道的羈絆。或許那是出自於他們彼此惺惺相惜而產生的默契吧﹗
  然而仔細想想,雖然瀨尾和楠之瀨會像這樣私底下兩個人見面,卻很少和片桐單獨行動。再怎么搜索記憶,能列出來的印象也寥寥無幾。最接近的一次是在高中時代,而且當時還是去看楠之瀨的比賽。
  國中時代或許是無意識的,但升上高中之後,瀨尾便刻意避開和片桐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並不是因為和沈默寡言的他獨處會有壓力,說實在的,能和片桐私下一起他簡直求之不得。可是同樣,他又會有種忸怩不安的感覺。那是因為他對片桐的感情使然。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快點回去吧,免得你媽操心。”
  “嗯,再不趕快回去,說不定真的會挨罵。”
  平常就算再晚回家也不會怎么樣,可是他今天要離開公司之前事先打過電話,隔了這么久還沒到家,家人想必等得心急如焚吧﹗
  楠之瀨打開通往店裡的門以後,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
  “宇一,你不回店裡去嗎?”
  “我先抽一根再說。”
  他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又取出歪七扭八的香煙含在嘴裡,接著弓著背用火柴點燃。露在短袖T恤外的兩只胳臂高高隆起瀨尾望塵莫及的結實肌肉。
  三年前,他幾乎每天在球場上追著球來回奔跑。飛散的汗水和粗重的喘息。超商的工作雖然是隱性的重度勞動,卻只能消耗他一小部分的體力。剩下那些過度的精力,他都是如何消磨的呢?
  “……嗯?”
  察覺到瀨尾佇立在門口凝視自己,楠之瀨叼著煙抬起頭來。鮮明的五官在臉上形成的陰影,醞釀出與平常人相異其趣的風情。微微低垂的雙眸帶著幾分憂郁,散發含情脈脈的奇特光采。
  “沒事。明天早上我會再來。”
  “噢,路上小心。”
  楠之瀨瞇起眼睛給了他一個笑容。這樣的表情跟平常的他沒有任何不同。瀨尾這才放心地朝他揮揮手,回到店裡。
  “瀨尾先生,店長人呢?”
  熟悉的工讀生一發現瀨尾便輕鬆地跟他打招呼。晚餐的購物人潮似乎告了一個段落,店裡顯得冷冷清清。
  “他說要抽根煙再過來。”
  “啊--又在抽煙了?這一抽下去肯定沒完沒了。店長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壓力,煙抽得有夠凶的。”
  “咦?真的嗎?”
  聽工讀生拿他沒輒似地這么說,瀨尾一驚之下提升音量。
  “當然是真的。店長每次用完休息室,整個天花板都濃煙密布呢﹗”
  正在整理商品的女工讀生也在一旁加油添醋。
  “瀨尾先生你有空的時候也勸勸他吧﹗我們說的話他都當成耳邊風,這樣下去鐵定會得肺癌的﹗大家都很替他擔心呢﹗”
  “好吧﹗我會轉告他,你們這些工讀生都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嗚哇~﹗太殘忍了啦﹗拜托你千萬要手下留情啊﹗”
  瀨尾說笑逗這兩個衷為楠之瀨擔心的工讀生,兩人爆出一陣大笑拼命求饒。
  “知道了啦,下次見面我會勸他的。那,我先走羅﹗”
  舉手向他們稍微示意,瀨尾站在自動門前面準備離開這家和樂融融的店。外面飽含濕氣的空氣參著開門的聲音流入室內,卷住被冷氣吹得冰涼的肌膚。太陽已經西沉了,溫度卻似乎沒怎么下降。
  剛剛吹拂的微風也停了下來,空氣給人一種沉重的感覺。
  “好熱……”
  瀨尾擦拭著額 頭上的汗水,想起楠之瀨告訴他的話。片桐要前往的阿拉伯半島,恐怕比這個熱上好幾倍吧﹗
  灼熱的沙漠、近乎白色般刺眼的陽光。只在電影或新聞裡看過的風景令他一陣暈眩。
  “聽說阿保要去一個很遠的國家?”
  “你、你怎么知道這件事?”
  一回到家在餐桌前坐下,母親劈頭便提起這個話題,害瀨尾差點被飯給噎住。
  “我去超級市場買東西的時候,岸根太太告訴我的。岸根太太還說她是從本莊太太那裡聽來的。”
  這些三如六婆的小道消息真不是蓋的。岸根是住在對面的人家,本莊則是隔了幾戶的鄰居。繼續追溯下去,總有一天會挖出八卦的源頭吧﹗
  瀨尾的母親和片桐的母親只有點頭之交的關係,但他們好歹也是從國小時代就住在這條街上了,這點程度的情報不需兩天的功夫便傳得人盡皆知。
  “不知道是阿拉件還非洲。真好。阿保從小說很優秀,做事的層次也跟你大大不同。他這次去非洲或阿拉伯,不知道是要研究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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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就是八卦,果然在中途走了樣。片桐去阿拉件跟他優不優秀其實扯不上關係,不過也沒人會去在乎其中的理由。
  “我說充宏,你們公司有沒有出差或調派到國外之類的?”
  “別傻了啦﹗我們的分公司都在國內,除了日文以外其他的語言不通。我吃飽了。我很困想去睡覺了,明天提早三十分鐘叫我,我要起來以後再洗澡。”
  雖然責怪毫不知情、只會在一旁瞎起哄的老媽也沒用,還是忍不住氣血上涌。不想再留下來聽她嘮叼的瀨尾,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拍,離開客廳走回二樓的房間。
  開門進入屋內,連煙也沒開就把自己摔在床上。
  “優秀﹗優秀個頭啦﹗如果他去的目的是為了學術研究,我早就開開心心替他辦餞別會了﹗”
  遭楠之瀨奚落說不搭軋的西裝,一回到家就馬上換下來吊在衣架上。穿著T恤和棉褲趴在床上的瀨尾,泄憤似地猛搓自己的腦袋瓜。
  不論他緊閉眼睛、扯開喉嚨、抱頭苦惱、蜷曲身軀,都揮不去盤踞在腦海裡的詞句和身影。
  “啊--夠了﹗煩死我了﹗”
  坐起來揍了枕頭幾拳,也只是愈加助長無可發洩的憤懣。心想現下的自己就跟要不到糖吃而耍脾氣的小孩沒兩樣,束手無策。
  他沒想到回了家還會聽見片桐出國的事。儘管細節有不少出入,他要消失兩年這件事終究是個事實。
  楠之瀨這不是騙人的。因為他剛開始也以為是騙人的,所以向本人查證過。
  片桐沒告訴自己這件事令瀨尾如遭電殛,心裡萬般不是滋味。照楠之瀨的描述,片桐似乎有意當面找他說明,但他的個性向來不喜歡等待。
  “還是……去求証一下吧﹗”
  瀨尾從床上跳下來,拿起丟在地板上的公事包,瞄了放在枕頭旁邊的時鐘一眼,時間才剛過九點。這種時間過去拜訪,應該不會太失禮吧﹗
  “等一等,還是先問問人在不在家……”
  在研究所攻讀的片桐回家時間很不規律,有時甚至會在學校留宿。雖然目前放暑假,他還是有可能天天上學校報到。
  總之,先打通電話吧﹗瀨尾用手機撥打片桐的行動電話,卻因為收訊不良而無法接通。打算改用家裡電話的他才走出房門,樓下便傳來母親的聲音。
  “啊--真的嗎?說的也是--”
  拔尖的語調聽來格外刺耳,瀨尾的額上爆出青筋。
  “老媽一講起電話肯定又要老半天了﹗”
  把門帶上跑到窗邊重撥了一次手機,結果還是一樣。
  “根本打不通嘛﹗”
  “充宏,你睡了嗎?”
  怒火高漲的瀨尾氣沖沖地把自己再度摔回床上,母親的呼喚聲陡然響起。一肚子炸藥的他懶得跟母親閑扯,於是打定主意裝睡到底,母親似乎不肯輕易罷休,依舊催命似地叫著他的名字。
  “充宏,你還醒著吧?快點下來一下啦﹗”
  “我早就睡著了﹗”
  瀨尾嘟嚷了一句抓起枕頭蒙住自己的腦袋。過了半晌,門外傳來上樓梯的腳步聲緊接著連一聲招呼都沒有門就被打開了。
  “充宏﹗我在下面都快叫破喉嚨了,你好歹也應我一句啊﹗”
  “吵死人了,我不是說要睡覺了嗎?”
  “有你的電話……”
  難得聽兒子對自己大吼大叫,站在門邊的母親瑟縮了一下,戰戰兢兢地把子機往前面遞。
  這種情況下也沒辦法裝作不在家,瀨尾只好寒著臉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接過子機。前兩分鐘才跟母親聊得不亦樂乎,看起來又不像有插撥,瀨尾猜想對方八成是哪個親戚吧﹗
  “是誰打來?”
  他凶巴巴地問了一句,從母親口中聽到的卻是始料未及的名字︰
  “是阿保。”
  “……咦?”
  瀨尾失聲驚叫了出來,緊緊盯著手中的子機。
  “可是……你剛才不是還聊得很開心嗎……”
  “是啊,人家喜歡阿保嘛﹗”
  都幾十歲的人了,別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羞著臉說什麼人家喜歡好嗎﹗瀨尾用力做了一個深呼吸,勉強壓下想破口大罵的衝動。
  “他打的好像是公用電話,你還是趕快接吧﹗”
  “你為什麼不早說?”
  瀨尾把母親趕出房間奮力甩上門後,按下了保留鍵。
  “喂﹗”
  “……瀨尾?”
  隔了幾秒鐘的空白,兒時玩伴的聲音混合著四周的雜音傳入耳際。清澈嘹亮的男中音和咬字分明的說話模式,讓人聽起來舒服極了。
  “片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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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能電話來得正是時候。他有一籮筐的話想問他、想告訴他,可是一扣到片桐的聲音,瀨尾的胸口便漲得滿滿的,一句話也說不退場門。
  握著子機的掌心滲滿汗水。短暫的沈默帶來苦澀,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我有話要跟你說。”
  話筒傳來欲言又止的呢喃。
  “嗯……”
  雖然早已知道談話的內容是什麼,瀨尾的心臟還是加速了鼓動。
  “我打的是公用電話,電話卡剩下的點數不多,所以只能長話短說。電話裡說話不方便,我想跟你見個面再聊。你現下有空嗎?”
  “嗯。”
  他討厭自己只能跟小孩一樣點頭,卻又找不到別的話可說。
  “那,我現下這就從這裡出發。再過個三十分鐘左右,你到你家門外等我好嗎?”
  “我知道了。”
  “那我……”
  講到這裡嗶嗶的聲音響起,電話中斷了。片桐在最後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惜瀨尾來不及聽清楚。話說回來,片桐為什麼不打手機呢?在手機還沒像現下一樣普及之前,他就已經隨身攜帶了呀?
  總之,片桐要來見他了。見他的目的應該如楠之瀨所言,是為了告訴他自己已經參加青年海外服務隊的事。
  我該拿怎樣的表情去見他?聽了他的話,我該做出怎樣的回應?我是不是能靜靜地聽他把話說完?瀨尾盯著手中的子機不放。在無意識之間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握住話筒,連指尖都握到發白了。
  片桐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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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二  章


  由於父親工作上的關係,升上國小六年級的瀨尾匆匆辦理了轉學手續。
  儘管父母有些放心不下,過去一直在長野某座深山國小過著清閑生活的瀨尾,仍興沖沖地期待能到都市去念大一點的國小。因為以前念國小全校加起來還不滿一百個學生,而新的是一個學年就有一百多個小朋友。
  “說不定可以交到很好的朋友。”
  滿心期待地前往新學校的瀨尾,在轉學第一天夢想便徹底破滅了。那張酷似姐姐的小巧臉蛋和那副 比其他小孩孱弱的身軀,令他成為大家揶揄的目標。
  “娘娘腔﹗我看你啊根本不叫瀨尾充宏,應該叫瀨尾充子才對﹗充子耶--”
  “誰叫充子啊﹗我叫充宏﹗我是男生啦﹗”
  典禮是在第一天的午休時間。當時大家正在準備營養午餐,而導師剛好不在教室。
  他扯著還沒變聲的尖細嗓言拼命抗議,圍住他的同學卻置若罔聞。
  “咦--有人在說話嗎?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沒有啊--”
  瀨尾實在想不透為什麼他們要如此戲弄自己。以前的同學不曾取笑他像個女生,從不認為自己長得像女孩子的瀨尾急得都快哭了。
  “宇一,你也這么覺得吧?這家伙橫豎看都是個女的﹗”
  帶頭捉弄瀨尾的少年比其他小孩高了一大截,正值變聲期的嗓言也很低啞。聽到他環顧教室一圈向一個坐在視窗的少年搭腔,瀨尾也跟著把臉轉了過去,視線和那個少年恰巧碰在一起。
  那個叫做宇一的少年頭髮剃得短短的。跟瀨尾四目交接的他像是嚇了一跳,他睜大細長的雙眸,又隨即把視線撇向一旁,耳朵染上紅暈地囁道︰
  “嗯……”
  他意興闌珊地附和。
  “宇一,你也一起過來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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