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愛情(丹菁)
這名東方男子僅僅是摟著他
就能讓他心跳加快、全身發熱!
原以為他不會再見到他
沒想到他居然是公司由台灣前來支援的研發員
而且,他還一臉粲笑地向自己央求同住……
然而一到晚上,他就後悔了!
粗神經的嚴至盛動不動就對他摟摟抱抱
明知他無心
自己卻只能隱忍住對他愈來愈炙熱渴望……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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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機場,嚴至盛帶著簡便的行李,搭上計程車,一路風塵僕僕的直奔紐約市中心。在時代廣場附近,他隨意找了間「維多利亞」飯店,洗去一身的塵埃,釋去疲憊。
原本因為時差的關係,他是打算立即睡覺,以調整時差;可是當他一沐浴完之後,精神卻奇好無比。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穿上一件線衫、套上棉褲,便到對面仍是燈火輝煌的廣場走道散步。
他有點無奈地望著剛對好時間的表,實在不懂自己怎會在這個時間,仍是恁地神采奕奕,絲毫不覺舟車勞頓?明天一早還要到分公司報到的,怎麼他還有心情在這裡閒耗?
明天不但要到分公司熟悉狀況,還要問清楚何時有宿舍可住,一堆拉里拉雜的事情正等著他去做呢。
唉!沒事接到這調任到國外的壞差事作啥?
抬頭望著身旁來來往往、不同於自己的人種,他有點難以置信自己真的來到這人稱世界大熔爐的國家;只因這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如台北街頭一般冷漠,一時之間,他也無法感覺到這裡和台灣有什麼不同。
只不過是另一個冷漠的國家罷了。
「別跑!」
一陣叫囂的粗野嗓音,透過慵懶的風,送到嚴至盛的耳中,令他很自然的回頭一望——一幕幕逐漸向他逼近的黑社會街頭殺戮畫面,正無情地朝他逼近,殘忍地撞上他的身體。
「呃——」
冷不防地,站在廣場中間的嚴至盛,居然被人紮實地撞倒在地,和地面來了個熱吻;而背後又突地迎來另一個不知打哪裡來的不明物體,一時之間,他只能錯愕地望著地面發愣。
這裡應該是法治的國家吧?雖然他沒來過,但是……即使像紐約這種兇殺案層出不窮的地方,也應該是有法治的,不是嗎?
只是,這看起來,實在是像極了幫派火拚的場面。
他緩緩地將視線調往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倏地發現,並沒有人理睬他,彷彿這是一樁再自然不過的事。
不會吧?他不過是應上司的要求,到紐約分公司出差一年,怎麼就讓他遇上這種事?
「過來!」剎那間,暴怒的聲音落下。
嚴至盛倏地感覺到身上的重量輕了許多,他乘機吸了好大一口氣,才緩緩的站起身,躡手躡腳地想往一旁而去,把這一場火爆畫面自心頭抹去。
然而……
「他是你的朋友?」很遺憾的,他已然被一雙極有力的臂膀自衣領提起,如拎小雞般的。
嚴至盛簡直是絕望到了極點,然而當他望見拎住他的高大的人,將拳頭揮在之前壓在他身上的人時,他簡直是心痛萬分。
好俊的一張臉,他怎麼打得下去?
高揚的濃眉、燦亮的灰藍色大眼睛、挺直的鼻樑,還有那掛著一抹鄙夷的笑的薄唇,以及那頭原本服貼束成馬尾的及肩長髮,現在卻沾著幾抹血絲,狼狽地披散著,勾勒出他的倔。
「等等、等等……」別人可以不管,他不能不管;不因為那是個漂亮的孩子,而是為了他胸中燃燒的正義之火。
嚴至盛掙脫鉗制他的手,連忙走到男孩身邊,大手立即覆上那人正欲揮拳向男孩的手。
「老兄,別這樣嘛!他是我弟弟,如果他做錯了什麼,容我向各位大哥道歉,好不好?」嚴至盛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意。
「他什麼時候有哥哥了?」那人挑眉的問著,隨即在兩道目光交會中取得共識。「哦……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原來是有了哥哥,所以剛才才會拒絕我們。」
那人兀自笑了笑,雙眸寫滿訕笑的光痕,隨即開口:
「既然他不願意用身體來抵債,那你就把他欠我們的錢還我們,我們就可以放他一馬。」
「呃?」身體抵債?他是不是聽錯了,男人也可以以身抵債?
八成是聽錯了,畢竟他已經許久沒有使用過英語了,會聽錯,也是挺正常的;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該如何救這男孩。
「他欠你們多少?」
「一千塊。」那人也沒 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著。
「不關他的事,你們別找他!」一直被擒住的男孩,不禁暴喝一聲。
嚴至盛側過臉瞅著他,發現這男孩除了長得漂亮,倒也挺義氣的。
「不關他的事?」那人大手一拽,立即高高地揪起他的衣領。「確實,原本就是我們之間的事,不然你跟我一起出去,讓我享受個幾次,說不定我就可以把我們之間的債給忘了。」
那漂亮的男孩睜著一雙澄澈的灰藍色眸子,咬緊牙根,卻無法給對方一個滿意的答覆,任由時間在對峙中流逝。
「沒關係,這點錢我還有,我來幫他還,行嗎?」嚴至盛一見情勢相當不好,當下掏出皮夾,將夾層裡的錢全都取出來,拿在那人的面前晃著!等著他將男孩放下。
嗚,這可是他全部的家當了……
早知道會遇上這種事,他一定會記得多帶一點的。
那人取過了錢,「喬伊寶貝,既然你的哥哥已經為你還債了,那麼我也不好再打擾你們兩個;記得下次有需要,再來找我。」他反手鬆開喬伊,下巴一勾,一旁同行的人也一起離去。雖然遺憾沒能一親芳澤,但是,錢還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呀!
喉間的束縛一鬆,喬伊非但沒有站穩身子,反倒是頭一仰、身子一軟,在觸及地面之前,被嚴至盛給攔個正著,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懷裡。
「喂,喬伊,你住在哪裡?」嚴至盛抱著喬伊蹲在地上,大手輕輕地拍著他已傷痕纍纍的臉,一見他沒有反應,便不捨得再拍下去了。
老天,不過是一千塊美金,有需要把人打成這副模樣嗎?若是欠了一萬塊,不就丟進紐約灣了?
低歎一聲,嚴至盛抬眼望著對這一切視若無睹的人群,原本想請人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嘴又合上了。
就算他開口,也不見得有人會甩他,這個時候,他只能自立救濟了。
奮力地將昏厥的喬伊抱起,嚴至盛決定,帶他一起回他今天住宿的飯店,否則又能如何呢?總不能讓他丟下他不管吧?
有點無奈,但也只能接受。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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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自冗長的惡夢中甦醒一般,喬伊疲憊不堪地眨著捲翹而濃密的睫毛,莫名的望著他不曾見過的地方。
這是哪裡?
喬伊警戒地望著四周,倏地爬起身,卻感到身上沉重的痛楚,不禁又倒回柔軟的大床,抑制不住地悶哼一聲。
「你醒了?」
一道低沉且夾帶著濃厚關切意味的聲音,突地竄入他的耳中,背後的床登時塌陷一處,令他不禁回頭一望;果真如他所料地,望入一雙富同情且蘊藏著憐憫的眸子。
「有沒有好一點?」
嚴至盛望著不發一語的喬伊,不禁有點急了。他看過了他身上的傷,絕大部分全是集中在腹部,頭應該沒有撞傷或挫傷的;可他為什麼只是定定地望著他,卻不開口說話?
難道是嚇到了?
也對,若是他一醒來,發現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也一定會嚇到的。
「你不用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只是不知道你住在哪裡,所以只好把你帶回我暫住的地方。」拉拉雜雜、毫無頭緒的說著,嚴至盛只能用他的想法,努力的表達出他的用意及關心。
「你是誰?」
喬伊痛苦的坐起身,儘管扭曲著俊容,仍是奮力地坐了起來。
「你不記得我了?」
天,該不會真的傷到頭了?
「我知道你是誰,我是在問你的名字。」喬伊痛楚的喘著氣,灰藍色的眸子不悅地瞪向他。他當然知道他是誰,他當然記得在廣場上,是哪一個笨蛋幫他還了一千塊錢的;他現在只想知道他的名字,哪天等他有錢了,他再把錢還他。
不過,這個東方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愚蠢,有誰會去救一個正在受害中的人,甚至還幫他還錢?
單純的東方人!
「我?」嚴至盛突地笑了笑。「不用了,雖然我幫了你,但並不代表我一定要你報恩,知道嗎?為了要對方回報才有所作為,那是十分虛偽的,當然,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不過,若是能夠聽到他一聲謝謝,想必他今天的日行一善,可以畫下更完美的句點。
喬伊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俊俏的臉上面無表情,令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不求回報?不是不求回報,而是想知道,回報的這一樣東西合不合胃口吧!
這種嘴巴隨意說說、卻表裡不一的人,他實在是看太多了,也不敢再對這般瀟灑的對話有所希冀。他幫他還了一千塊,而這一千塊豈不是他索討回報的最佳利器嗎?
他會還的,若是他不信,他可以先給他頭款的「利息」。
「你……」
一陣火苗突地燒上胸口,令嚴至盛有點手足無措,望著身下這舉動怪異的男孩。他原以為他是想撒嬌,或是想道謝,想不到他竟然……竟然愛撫著他?
不覺一把將他推開,拉上半松的褲子,迅速的快奔到離床最遠的一個位置。
嚴至盛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應該把視線放在哪裡。
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過是有點雞婆,比較看不慣這種強欺弱的事情,所以只要他的能力範圍之內,他可以完全付出,不求回報。
他救他,是因為天性使然,而且帶著一點點外在因素的脅迫,所以,他不會求他一定得還錢,當然他不必要……對他……做出一些……嗯……好像有點奇怪的舉動。
嚴至盛的視線在百般無奈的情況之下,看完整個房內擺設之後,強自忍受著這仿如低氣壓逼近的窒悶氣息,最後,終於還是不得已的抬起眼,望著床上的喬伊。可是一觸及他灰藍色的眼眸中,那古怪複雜的目光,便像是會灼傷人似的,他隨即又趕緊移開自己的視線。
他終於把一切都搞清楚了,原來他……是個同志!
* * *
「呃,我覺得……」嚴至盛鼓動艱澀的舌,試著想說些什麼,但總覺得辭不達意,難以啟齒。
他不是排斥同志,只是不曾接觸過,令他覺得有點……手足無措。
唉,不過他也真的是太會救了,一救便救起了這種異類,實在是令他有點啼笑皆非。
「你到底想怎麼樣?」
在嚴至盛低頭思索著要如何開口的時候,喬伊不知何時已如鬼魅似地飄到他的身旁,清秀的俊顏上有著一層薄怒。
嚴至盛不解地望著他,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不就是救個人罷了,難道這樣也不行?
「我……做了什麼嗎?」嚴至盛英挺的身軀不斷地挺直,全然把他當成一個異類看待,不敢太接近他。
他不是把他當成女人,而是……不知該怎麼對待他,不知該講什麼話比較貼切,做什麼動作才不會唐突,甚至該用什麼樣的眼神,才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有任何輕蔑的意味。
他沒有鄙視他,真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待罷了。
「你為什麼要救我?」喬伊冷鷙的灰藍色眼眸,氣勢凌人,一步步地將他圈入靠窗的牆角去。
他不相信他會毫無所求的救他。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貪慾,沒有人會為了毫無回報的蠢理由,而做無意義的事。當然,眼前這個東方人也絕不例外。
「我……因為那些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凶狠,我覺得……」嚴至盛仰高了脖子,大手有點無措地搔著髮絲,像是在對著空氣說話。
「你到底想得到什麼好處?」
略矮他一點的喬伊,瞇起灰藍色的詭邪眼眸,大手一探,將他的臉拽到面前,以額抵著他的額看著。
別告訴他,他只是單純地想幫他,這種騙小孩子的謊言,拿去騙騙路邊的男娼,可能還受用一點,但絕對無法感動他。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謊言,他……真的是聽太多了。
「好處?」
什麼意思?
難不成在紐約,一定要有好處才能救人的嗎?
「你別裝了,像你這種偽善的好人面孔,我看多了。」喬伊不屑地說著,灰藍色的眼眸裡,有著深深的輕蔑。
頓了下,他不屑的續道:「說吧!看是要我怎麼服侍你,你儘管說,我一定可以讓你很滿意。」
「你說你要怎麼讓我滿意?」嚴至盛有點火了,挑著濃眉,勾起詭邪的笑,幽黑的眼眸直凝視著他。
該死!他不喜歡當英雄,更沒興趣當英雄,會出手救他,不過是有點同情他罷了,為什麼一定要把他說得這麼不堪?
不相信、不感激他也就算了,為什麼非要把他的愛心,說得好像是他圖謀不軌似的?
雖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但是他相信,自己長得絕對不像是壞人。一張俊秀的臉,雖然談不上斯文儒雅,但是……長得倒也挺可靠的,不是嗎?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壞人。
「我……」他這麼一說,喬伊倒是有點無措。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像他這樣的人,只是,他驟然改變的態度,快得令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說啊!」嚴至盛瞇著眼眸,不悅地瞪視他。
啐!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怎麼可以老是把這種話掛在嘴邊?同志也擁有人權與人格的,不是嗎?他又何必妄自菲薄?
不過欺負小孩子,也不是他會做的事。
嚴至盛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將他緊揪的手放下。
「我沒有要你報答我,更沒有要你服侍我,因為我是一個極正常的異性戀,即使你要為我免費服務,我也覺得不習慣。」他說著,突地一愣,發覺自己說的話,好像嚴肅了點,隨即又改口說:「當然,我並沒有半點侮辱你的意思,你可千萬不要又會錯意了。」
喬伊望著他,眼前這偉岸斯文,卻又可以在剎那間化為如詭邪魔魅般的東方男子,看得他的心猛地一緊,燃燒似的灼熱直襲俊臉。
「你借給我的錢,我一定會還你。」喬伊有點羞赧的轉過臉去,灰藍的眼眸裡淨是火紅的羞慚。
他以為所有會對他好的人,全都是因為對他有興趣,看樣子……他是真的搞錯了,畢竟這個世界上會無怨無尤、不求回報的人,他還沒遇過,所以他當然得學著自我保護才行,只是……沒想到真讓他遇上一個真正的好人。
「你不用急著還我。」
見他的反應總算像個正常的人,嚴至盛終於鬆了好大一口氣,拉著他的手,坐到一旁的沙發上,讓他安適的坐著,而後他站起了身,幫他倒了杯溫開水,遞到他的面前。
「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喝了一口不燙舌的開水,喬伊試著讓自己平靜一點,又接著說道。
他可不要別人又誤會他了。他不是不還,只是手頭真的有點緊,一時之間要他還那麼多錢,實在是有點困難,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時間。
「用不著那麼急。」望著他一副防範的樣子,嚴至盛真是欲哭無淚。「你既然會向別人借錢,就表示你一定有生活上的困難,那你現在怎會有錢還我呢?記住,下次要向人借錢的時候,一定要先看清楚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否則,只怕今晚這種情形,還會不斷的重複上演。」
這是他惟一可以做的了,其他的,若是他還想再借錢的話,只怕他也有點困難。畢竟他從台灣帶過來的第一個月的生活費以及租賃的錢,全部也不過是剛才被搶的那個數目……哦!不,那不是被搶,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借的,呃……也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啦。
所以,他現在真正要煩惱的是,明天到公司報到之後,他要住到哪裡去呢?
嗚……老媽說得對,有的時候做人真的要量力而為,絕不能硬著頭皮,做出讓自己疲憊不堪的事。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因為該做與不該做的,他全都做了,而皮夾扁扁的也是事實。
還是,撥個越洋電話向老爸求救?
不!他怎能讓老爸給瞧扁了,就算是餓死在紐約街頭,他也不能向那個無情的老爸求救。
可是,餓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耶!平常的時候,光是餓個兩頓,就可以讓他手腳無力、倒頭就睡,真要他餓死的話!
嚴至盛將眼眸掃向身旁的喬伊,睨著他燦亮的眼眸,不禁又安慰自己,餓個幾頓就可以讓一個孩子得救,也算是功德一件,衝著這麼一想,他便可以咬緊牙,多忍個幾天。
剩下的天數,再到公司裡向其他的新同事尋討點同事愛便行了。
對,沒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 * *
「你在想什麼?」
喬伊蹙著眉頭,望著他一會兒深鎖眉頭,一會兒展顏露笑,一會兒又自怨自艾,一會兒又拿著古怪的眼神望著他,令他一顆心惴惴不安的繃緊,感到不舒服到了極點。
剛才的他,儼若東方鬼神似地,震懾著他的心神,怎麼又在剎那間,變成了天真爛漫的可愛小市民了?真不知道像他這樣,把每種情緒寫在臉上的男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他未免太幸運了。
「我?」嚴至盛猛地回神,免費送給他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這無端惹得喬伊心弦緊扣,急急調開視線;而剛回神的嚴至盛渾然未覺他的驚慌,大手包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大床走去。
「我什麼事都沒有,好得很,現在只想好好的睡覺。」
嚴至盛像個無害的大孩子,拉著喬伊,便往床上躺成舒服的大字形,長腿壓在喬伊的腿上。喬伊僵直了下,若非他識人無數,太過世故內斂,可真要以為他剛才說的話全都是謊言了。「我想我回去好了……」
知道他對自己沒興趣,喬伊的確鬆了一口氣,免去自己又要落入這醜陋的肉慾之中;但在他的腿碰上自己的腿時,有瞬間的情慾快速地掠過,惹得他面紅耳赤。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是濫情到這種地步。
他慌忙坐起身,一雙手試著扳動他的腳,可才剛扳動,還沒來得及下床,反而被他的大手抓住,整個身子落入他的懷中。
「你做什麼?」喬伊幾乎要尖叫了。
面對著他,望著他厚實的胸膛,感覺到他平穩的呼吸,帶動胸膛起伏,感受他呼出的氣息自他的髮梢掠過……
該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別擔心,就算你是個同性戀,我也不會歧視你的,我甚至還可以當你最好的朋友,任你把所有的心事往我身上倒……現在……乖乖的……別亂動……讓我睡個好覺吧……」嚴至盛說完最後一段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旋即墜入夢鄉。
喬伊抬眼望著他,只見他已進入夢鄉,便小心翼翼地扳動他的手,卻發覺他的一雙手,像是上了水泥似的,堅不可摧,令他只能無奈地窩在他的懷裡。
天,這個人真是活寶,居然在這種情況之下,也可以睡得這麼安穩。他和他甚至還談不上是朋友,他怎會放心地抱著自己過一夜?
但是,偎在他的懷裡,貪戀著短暫的溫存,聽著他平穩的呼吸,他也幾乎被捲入這溫暖的夢鄉。
他好像已經很久沒這麼想睡覺了。太累了,這一陣子真的是太累了,讓他真的很想大睡一覺。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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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至盛不安穩地在床上低吟著,厚實的胸膛不斷的上下起伏著,感覺一股燥熱往他的下腹凝聚而上,如野火放肆囂狂地襲上他的心間。
是誰?
還是他在做夢?
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有一雙手不斷地碰觸他的唇,愛撫他的身體,而那指尖像是裹了媚藥似的,一觸上他的肌膚,立即感覺到焚燒似的熾熱,由點聚合成面,撩撥著他的慾念。
他的手不斷地抽動著,想要抓住一點力量,好讓他可以逮到那個膽敢破壞他睡眠的人。
若不是老媽,就一定是他那青梅竹馬文沛含。
好,若真讓他給逮著了,非要給這兩個不要臉的女人一點苦頭吃吃,讓她們知道,他是一個正常又健康的年輕人。
冷不防地,他的大手快如閃電般,制止那直往他褲襠而下的手,讓仍緊閉著眼眸的嚴至盛,在心裡不禁暗斥一聲;玩得這麼荒唐,一定不是戀子情結的老媽,八成是不知死活的文沛含。
喝!當真以為他不會發火?
他的大手緊鉗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另一隻手則順勢摸上對方的腰,再使勁往上一提,讓那人整個身子往他的身軀上貼著,他轉了個身,將那人壓在身下,抓著髮絲,強行地吻上那人的唇。帶著幾分的懲罰與笑鬧,放蕩而不拘禮地將舌探入對方的口中,恣意地翻攪,霸氣地勾引起對方滿腹的情慾。
他吻得深入而恣情,探得煽情而魅惑……驀地,嚴至盛突然感到不對勁。
好樣的,文沛含什麼時候學會這個好本事?
靈活的舌反客為主,採取了火熱的攻擊,而不再處於被動的情境,甚至還似有若無的勾引起他的慾火。
他低哼一聲,大手直往假想中的沛含的腰探去,突地發覺她的腰似乎是比往常還要胖上幾寸,甚至體重也重了一點,而頭髮……她什麼時候剪成了半長的短髮?
而且,沛含到底是帶了什麼東西在身上,怎麼老是抵在他的鼠蹊部上?
疑問含在口中,令他不舒坦極了,但對方的吻功一流,手也不斷地撥亂輕扯著他的髮絲,令他飄飄欲仙,不覺將疑問又吞回腹中。
直到熱情的吻結束,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低笑道:
「沛含,你的技巧可真是被我磨得越來越好了。」
他以中文說著,一張臉笑得無害,可是低沉的嗓音中難掩情慾恣徜,伸出大手還想要將對方拉下,猝不及防地,下巴卻挨了重擊,疼得他淚水幾乎流下,只能恨恨地張開眼眸,想斥責一番。卻見一張俊秀的面容,噙著風雨欲來的怒容瞪著他。
「喬伊——」嚴至盛不由得尖叫一聲,趕緊坐起身。
天,他真的是睡迷糊了,壓根兒忘記自己身在何處,而剛才的所作所為……
他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行為,登時覺得自己愧對了昨晚所說的長篇大論。嗚,說什麼他沒興趣,也不會習慣,而實際上,他卻深陷情慾而不自知。
有什麼辦法呢?他又沒有吻過男人,怎會知道男人的味道同女人一樣美好?
嗚,他不知道要拿什麼臉見喬伊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兩人的靜默中快速逝去,終於,一陣腳步滑過地毯的聲音,讓嚴至盛不安地抬起眼,瞧見他即將離去的背影,他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成功地在門前把他攔下。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是睡糊塗了,所以……」他的大手將喬伊的手臂扣緊,不讓他離去。
當然,他不是怕他逃了,錢要不回來,只是他是他踏上這塊土地遇上的第一個朋友,所以他不希望在這種情況之下,以這麼難堪的局面收場。
「為什麼要說抱歉?」喬伊冷厲地抬眼看他,俊臉顯得僵硬而不自然!有抹受傷的光痕。「你知道我喜歡男人,我根本不會介意,而你既然吻了我,又何必說抱歉?」
他的說法,好像他是一個異類,很見不得人似的,可真正令他生氣的是,他剛才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個名字,雖然聽不出是男是女,但這一切讓他該死的感到怒不可遏;甚至,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狂怒難抑?
「怎麼可以這麼說?」嚴至盛有點為難地搔了搔頭髮,又接著說:「就算你喜歡男人,但跟這件事沒有關係,不是嗎?不管你今天是男人還是女人,在我吻你之前,我都必須尊重你的意願,不是嗎?而我未經你的同意,卻強吻了你……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我實在是睡迷糊,以為自己還在台灣的家中。」
他的話,令喬伊聽得一愣一愣的,有喜也有悲,像是登上雲霄飛車一般,直衝天堂,再重重地落下,幾乎跌落地獄。很感動他不是蔑視他,但令他覺得可悲的是,他竟然這麼慎重地為這件事道歉,彷彿是在跟他說,如果他不是睡迷糊了,是不可能吻自己的。
「你別生氣了,我……」實在是詞窮了,嚴至盛索性給他一個溫柔的擁抱。「你千萬別生我的氣,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喬伊又是一愣,原來他這麼慎重的道歉,是因為他已經把他當成朋友了?在相識不到十二個小時裡,他已經當他是朋友了。
該死,怎會遇上他這樣的濫好人?不但救了他,還不要他回報,甚至當他是朋友。他感到感動,甚至有點無法控制在眼眶中懸著的淚水;當他溫暖的淚水即將要流下時,卻感覺到腿邊抵住火熱硬挺的觸感。
在他還來不及回神之前,嚴至盛已然紅著一張臉,有力的大手將兩人拉開一段距離,不斷地傻笑著。
「你……」喬伊有點不敢置信。
別說是他,就連嚴至盛本身也難以相信自己身體的反應。怪了,剛才的情慾應該都消失了,怎麼才碰到喬伊的身體就又……
難不成是殘留的情慾在作祟?不會吧?這……這豈不是太尷尬了?他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笑僵了。
「哈!男人嘛,早上的時候總是比較激情,而我又不巧做了春夢,所以……」
他訥訥的解釋,接下來又是一串的傻笑;之後,他便以百米的速度衝進浴室,還不忘回頭喊著:「我沖個澡,很快,你不要又乘機跑了,知道嗎?」
在嚴至盛羞愧萬分的衝入浴室之後,喬伊卸下一張緊繃的臉,露出甜蜜又羞澀的笑。
他知道那不是春夢,而是自己大膽的獻愛。
天,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男人?
* * *
「我應該要怎麼和你聯絡?」
站在飯店門口的兩個人外貌太過於顯眼,不免惹人側目。於是喬伊拉著他邊走邊說,想要知道怎麼與他聯絡。
儘管之前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尷尬,但在嚴至盛率性不羈的個性下,那些尷尬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這個……」說到這個問題,嚴至盛實在是難以回答,不過,他搔了搔頭,還是把自己的難處告訴他:「我是因為某些因素臨時被調到美國分公司受訓的,由於時間緊迫,所以公司一時沒有宿舍可讓我住,而我今天就必須先到公司報到了。暫時,我還沒有住處,因此……」
其實,他已經沒錢可以租賃房子了。今天晚上,他可能必須到飯店對面的廣場窩一晚。
「原來如此。」喬伊細細地咀嚼他的話,心裡思忖著,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到他住的地方去。可是,家裡住的不只他一個人,恐怕會有點不方便。
「沒關係,反正紐約就這麼大,我們總是還會碰頭的,對不對?」只希望不是他窩在廣場的時候被目擊即可。
不告訴喬伊他的煩惱,是怕他會因此而愧疚,所以他就濫好人做到底吧!
「不如這樣。」喬伊自身上摸出自己的皮夾,從裡頭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我的名片,上頭有我公司的電話,你若有事,就打電話給我吧。」
嚴至盛接過名片,幽黑的眼眸猛地一亮。
「你在這家公司上班?」他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再仔細地看清楚,免得眼花看錯了丟人。果然,上頭確確實實是印著佛洛偉INC幾個燙金的大字。
哦,幸運的人永遠都是走好運的!
「是啊,怎麼了?」喬伊不解地側過臉望著他,登時被他孩子般的笑容吸引。
這人怎麼搞的?瞧他的模樣,想必歲數一定比他大,但他怎能隨時隨地露出天真大男孩的笑容;雖不若天使那般純淨,卻擁有難以言喻的魅力,狠狠地揪住他的心。
那是他所嚮往的,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這麼自然地在陽光下抬頭挺胸,露出一抹如他這般燦亮的笑容。
「你待會兒就會知道了。」嚴至盛神秘兮兮地吊人胃口。
* * *
很好,喬伊總算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了。
坐在辦公桌旁,只消將眼眸往左方輕瞟,便可以見到一抹偉岸的身影,坐在他的身旁且不斷地傻笑;甚至還仰起一張像是街頭流浪天般哀求的眼眸,毫不掩藏地將那燦亮的光芒,直直的射進他晦暗的心底深處。
「好嘛,答應我嘛……」
下午四點鐘,眼見這間研發部門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就只剩下一臉可憐的嚴至盛和一臉困惑的喬伊。
「我……」喬伊欲言又止。
他真的想要狠心一點拒絕他的要求;誰知,當他擺出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底便隱隱的抽痛,讓他硬是狠不下腸。只好同他僵持不下,耗到現在,他實在沒有太多的力氣再擺一張冷臉給他看。
「求求你……」嚴至盛見他已有一點動搖,更是加把勁的哀求,非要他點頭不可。
這實在不是他願意的,但是,若不求他,他今天真的要睡到廣場去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無情的人。他求了他將近六個鐘頭,他竟還能狠心地等著他放棄。
別小看他,他什麼都不行,惟獨毅力是強人一等,絕不輕言放棄,只要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機會,他便會堅持到底……不,即使是完全沒有機會,他也會逆轉乾坤,化腐朽為神奇。
拭目以待吧!他知道自己一定會成功的。
「我很好奇你今年幾歲。」喬伊歎了一口氣,想甩頭不理他,但一背對他,便能感受那灼熱的視線幾欲將他燙傷,逼得他不得不面對他的存在。
「小弟嚴至盛今年二十八。」像是故意不懂喬伊話中的諷刺,嚴至盛仍是不為所動地有問有答,包君滿意。
喬伊翻了翻白眼,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好嘛!讓我到你那兒住,我保證,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而且……」事到如今,他只好使出殺手鑭了。「我今天會變得這麼可憐,你也得負一半的責任,不是嗎?」
去你的,誰求你幫忙了?喬伊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嚴至盛熾烈的眼眸給震懾住,不知何時又自動吞入口,他也只能咬牙生悶氣。
真是白癡,身上沒錢,幹嘛充好人?
若是他的話,他一定快步離開,絕不會讓自己沾染上這種倒霉事,畢竟,這種事情在紐約光是一天下來,就不知道要上演幾百次了,誰有那個閒情去一樁一樁的管?
可是,也因為是他的多管閒事,才救了他的。
這是事實,雖然是很令人憤怒的事實。
「而且我保證,只要我一領到薪水,我一定會付你房租。」嚴至盛見他面有難色及內疚,更努力地再加一把勁。
「你不在意我是同志?」
他不希望他介入他的生活,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墮落,但也不想看他流落街頭,那樣會令他不安。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因為你是個同志而輕視你,而且,我還會當你是我的朋友,用我最誠摯的心,把你當成是我的家人一般,絕對不會再有今天這種情況發生,請相信我。」嚴至盛以為他是介意今天早上的事,所以拼了命地遊說,只為了圖一個可以讓他遮風蔽雨的地方。
聽了他信誓旦旦的話,喬伊沒有笑,反倒覺得悲哀。聽他說話,若是不一次聽完整的話,不知道會發生幾次的誤會。
先是把一切說得像是求婚詞一樣,之後峰迴路轉地將兩人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的。把話說清楚了也好,反正他們兩人之間,本來就是什麼關係也不存在,即使以後他做了什麼事,相信他也不會因此而對他改觀的;而他對他,也就不會有非分之想了。
喬伊突地站起身,拿了外套便打算往外走。
「怎麼了?」嚴至盛急急的將他拉住,以為他被自己纏得煩了。
「回飯店拿行李,白癡。」
嚴至盛回過神來,將他緊緊的抱住,不自覺地喊著:「喬伊,你真是我的天使!」
喬伊冷冷的笑著,就算是天使,恐怕也是已經折了翼、染上惡彩、墜入地獄的天使……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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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在上頭嗎?」
和喬伊從計程車上下來,嚴至盛手拿著一隻行李箱,有點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建築物。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這一棟看起來像是有點歷史的十層樓公寓,外牆的粉刷早已斑駁不清,而樓梯的扶手上的漆似乎也掉得差不多了,看起來似乎有點像是危樓,這真能住人嗎?
「如果不想住的話,你可以隨便窩在你想往的地方。」喬伊望了他一眼,旋即走上樓梯,不打算理他。
若他能夠住在高級住宅區的話,又何必四處向人借錢?
「不,我感激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嫌棄?」嚴至盛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緊抓住他的手,祭上大大的笑臉。
開玩笑,再怎麼說,這棟危樓也絕對比窩在廣場裡還要安全,不是嗎?而且,若是他不收留他,他往後要怎麼上班呢?倘若窩在廣場睡覺,廣場又沒有衛浴設備,難道要他蓬頭垢面去上班嗎?只怕會把台灣人的臉都給丟光了。
「不要隨便抓著我的手。」一觸到他火熱的掌心,像是著火似的,令喬伊不出得想要遠離他的手,遠離這令他醉心迷亂的火源。
「可是我怕你會拋棄我。」嚴至盛嘴巴一嘟,一張俊臉霎時變得哀戚萬分,惹人憐愛。
「住口,這種話不要亂說,待會兒被人聽見了,會被誤會的。」喬伊一聽到他低鳴的話語,更是急急的往樓梯走去,想要將這個無恥的男人遠遠的甩在後頭,無奈掙脫不了他有力的手。
該死,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的,卻還是控制不住因此而飛揚的心情。
若真不想讓他接近自己,他現在大可將他推離自己的生活,可是……若這麼做的話,難不成真要他去睡廣場嗎?
「有什麼關係,不過是玩笑話罷了。」嚴至盛大咧咧地攬住他的肩頭,毫不在意兩人之間的碰觸。
可是,喬伊卻是十分在意的。
他轉身將他一推,在狹窄的樓梯間,各處一方。
「在紐約,這不代表是玩笑話,請你想清楚你說的每一句話。」話落,喬伊便快速的爬上樓梯,甩下嚴至盛一個人,彷彿要將蟄伏在心頭的所有慾望拋棄一般。
也許是寂寞慣了,一時之間受不了他人噓寒問暖的關切,所有的淡漠與防備,在他的熱情下逐一卸去,心緒飄忽,只能跟著他遊走,幾乎快要失去自我。
為什麼會這樣?不過是一個剛認識的人,為什麼偏偏對他情有獨鍾?
是真的太寂寞了,還是自己太濫情了?
「我很抱歉,你不要生氣,喬伊……」嚴至盛一回神,隨即跟在他的身後,三步並作兩步的急追上他的腳步,在樓梯口轉彎處的長廊上,將他拉住。
他的個性放縱慣了,說起話來是口無遮攔,不過,那通常是沒有攻擊性的,向來也是無傷大雅的;只是,喬伊似乎比較開不起玩笑,也比較不懂得幽默,才會誤會他話中的意思。
可是,他這樣說有哪裡錯了嗎?
天,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生氣,不過是一句很普通、很平常的對話而已,用得著這麼生氣嗎?
「放手!」喬伊低喝一聲,試著壓抑自己的情緒。
「可是……」嚴至盛不知該如何以對,如果他是他認識已久的好兄弟,他一定知道要如何對待他;但對一個初認識的朋友,不但有國籍上的隔閡,還有性向上的差異,實在令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貼切的話,可以讓他息怒。
天,誰來為他打破這個僵局?
* * *
「爹地。」
突地,身旁的門打開一道小縫,透出一張怕生的小臉,小小聲地喊著,有著一雙如喬伊一般的灰藍色眼眸直瞅著他。
「強森,我不是告訴你,在我回來之前,你不能隨意開門嗎?」喬伊一瞥見他,立即斂下一雙含怒的眼眸。
該死的安德森太太,竟然把小強森一個人放在家裡。喬伊不悅地望著手中的表,心想這個時間小強森應該還在她家才是,怎會現在便把他給送回來了?他繼而又想,才想到自己昨天晚上並沒有回家,不喜歡惹事的安德森太太可能因此而把小強森放在家裡。
「可是……」小強森灰藍色的眼眸裡含著淚水,粉嫩的小臉上是一片紅暈。
「沒有可是。」
喬伊一把扯開嚴至盛的手,將強森抱了起來,便直接往裡頭走去,好像在望見強森的那一瞬間,已經忘了嚴至盛這個人。
而站在門前、呆若木雞的嚴至盛,神魂早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
* * *
「他是你的兒子?」坐在沙發上的嚴至盛,說有多驚訝便有多驚訝,黑白分明的大眼暴凸得像是銅鈴一般,而下已久久都合不上。
兒子?!男同性戀怎麼會有個兒子?
難不成美國的醫學已經進步到這種地步,即使是男人,也可以像女人一樣懷孕生子?
「我和他看起來不像嗎?」喬伊為嚴至盛沖了一杯咖啡,坐在他的面前,將小強森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大手輕撫他金色的髮絲。
「你……你不是說你是同志?」這太奇怪了,實在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美國,果然是一個充滿驚奇的國家。
「同志就不能有小孩嗎?」喬伊自嘲地笑了笑,大手仍是不斷地撫著兒子柔軟的髮絲。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你領養的?」
「你認為呢?」
聽他這麼一說,嚴至盛瞇起一雙晶亮的眼眸,直盯著眼前那張與喬伊仿若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臉,甜甜的粉臉、五歲大的微胖身子,真想將他抱進懷裡疼。
「我覺得他跟你真是像極了。」看了老半天,嚴至盛放棄了,若硬要他雞蛋裡挑骨頭的話,也只有那一頭金髮不像。
「那是當然,因為他是我的兒子。」喬伊微抬眼,有點好笑他的反應。難道同志就不能有小孩嗎?
更何況,強森是在他發現自己的性向前所發生的錯誤。
「怎麼有的?」太多疑問聚在腦海裡,讓思緒翻騰得太快,嚴至盛來不及將一切想得周全,疑問便已脫口而出。
嗚,他又會以為他在歧視他嗎?
「當然是和女人有的!難不成你以為我自己生得出來嗎?」望著他又是驚愕、又是內疚的模樣,喬伊覺得啼笑皆非。
怎會有他這樣天真又善解人意的人?
「但是你不是喜歡男人嗎?」
呃!他這個笨蛋,一個不小心又把話給問出口了。
喬伊斂笑,冷冷地睨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嚴至盛,突地抱著兒子站起來,逕自往房裡走去。
「早點休息吧!」他留下這麼一句話就關上房門。
嚴至盛懊惱不已,他知道自己一定又惹他生氣了。但是,不過是聊聊罷了,用得著拒人於千里之外嗎?
唉!這個冷漠卻又古怪的同居人。
* * *
一個月的時間如箭矢般飛快掠過,而冷漠的喬伊同居人,仍是不願意和自己說話,令嚴至盛的信心大受打擊。
一個月耶!居然有人可以同住一個屋簷下,而互相不打招呼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勉強自己在他的家裡住下去?
可是,若要他現在搬出去,只怕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他不知道這分公司的薪水居然如此的微薄,比他在台灣總公司的時候,少了三分之二的薪水,令他不禁懷疑分公司有私吞薪津的嫌疑。
照這種情況看來,若要他存夠錢可以搬出去的話,最起碼還得等上三個月,他才能夠租到一間像樣的房子;而且,還得是在三個月不吃不喝的情況之下,才有可能辦得到。
他辦得到嗎?不,他太清楚自己絕對達不到這麼艱辛的任務,也因此,他必須厚著臉皮再求喬伊一次。但他和他之間實在是有點尷尬,此時還要他提起這種事,更是難以啟齒;最可恨的是,還不能不開口。
玩著手中的筆,望著隔壁的空位,嚴至盛想不通,這個時間喬伊到底是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見不到他的人?午休的時間早過了,不是嗎?
調回視線,望著手中的筆,難以遏抑地想起那一雙灰藍色的眼眸,在他輕佻的玩笑之下變得黯沉而失色,令他自責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是無心之過呀!他不過是好奇了點,想多瞭解他一點,想知道他為何被追殺,為何會有一個五歲大的小孩,為何帶著一個小孩住在那棟破舊的公寓裡,而他又是怎麼從異性戀變成同性戀的?
唉!他大概是真的太好奇了,尤其他們才認識不久,他的問話確實是侵犯到他的人權了。
不過,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人獨自帶著個小孩,已經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更何況他的身份特殊,當然更引起他的好奇心,讓他想要多知道一點他的事,也許他可以幫他。
可惜,他不領情,甚至不理睬他的道歉。
同住一個屋簷下,他卻得每天像個瘋子似的對著空氣說話,這實在是太痛苦了。他決定了,今天一定要他說清楚,絕對不能再讓這種僵局持續下去。
喬伊是他來到紐約的第一個朋友,也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朋友,他怎能讓這種窒悶再繼續下去!
對!沒錯,今天晚上便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就這麼決定了。
「至盛?」
一道嬌軟的女音,突地竄入他耳裡,令嚴至盛猛地跳起來,手上的筆不小心的掉落地面。
「莉娜!?」
天哪,她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艾力克要你把這份文件送到大衛那裡。」莉娜有點不悅地望著他,不禁嘟噥著他方才驚懼的反應。
「為什麼要我送到大衛那裡?」大衛不是這間分公司的最高主管嗎?
嚴至盛望著她遞過來的文件,不禁納悶,這不是自己上個禮拜剛交出去的小型軟體研究方案嗎?為什麼要他自己送這一份文件,難不成是出了什麼問題?
「因為艾力克已經簽名了,接下來當然是由你自己送到大衛的辦公室裡;倘若他為你簽下最後一份認可,你便可享受執行這個方案的榮耀。」莉娜輕柔的說著,一雙藍眼不斷地勾引著這一位前途看好的東方人。
「如果你願意,今天晚上我還可以和你一起慶祝這個令人難忘的夜晚。」
嚴至盛總算瞭解了,當然也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我先去大衛那裡,今晚的事,待會兒再討論。」話落,他簡直像是逃命似地離開研發部,快步走向大衛的辦公室。
這麼一個值得開心的日子,他為什麼要和她一起慶祝?就算真要慶祝,也一定是和喬伊,怎會輪到她?不過,即使他對這個女人多沒興趣,他也不會用言語傷害她的;逃跑,是惟一的解決之道。
* * *
大衛的辦公室在同一層樓裡,向右拐個彎便到了。
嚴至盛在門外敲了老半天,卻等不到回應,他便打開門走了進去,裡面果真是一個人也沒有。
嚴至盛將文件放在辦公桌上,幽黑的眼眸猛地鎖定辦公桌上的另一份文件,心裡不禁暗斥大衛的粗心,竟將公司目前要推出的軟體資料放在桌上,這麼易見的地方。
這種軟體資料一旦曝光就不值錢了,而且還會連帶對公司造成極大的影響,不管是人事的消耗以及投資的金額,還有所有製作群的日以繼夜工作,全都會在一瞬間功虧一簣。
大衛的作法,實在是太大意了點。
不過,既然如此,他得想法子懲罰他、嚇嚇他。
於是,嚴至盛的大手往抽屜一拉,果然不出他所料,抽屜並沒有鎖,他快速地抽出裡頭幾份機要文件,燦亮的眼眸大略翻閱後;又抽出另一份文件,他的濃眉不禁擰起,盯著上頭的數據,心中泛著不祥的預感。
突地,一陣腳步聲傳來。
嚴至盛沒有十點猶豫,大手俐落的將文件放回原位,正打算從門口走出去,卻發覺已來不及,於是趕忙往沙發後頭的屏風閃去,門也在同一時間內被開啟。
躲在屏風後頭的嚴至盛不禁一愣,喬伊怎麼會在這裡?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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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喬伊會和大衛一同進到辦公室裡?
躲在屏風後的嚴至盛,大眼眨也不敢眨的直望著前方,只見兩抹曖昧的身影,肆無忌憚地交疊在沙發上,甚至……擁吻?
該死,大衛已經是個年近半百的糟老頭,喬伊為什麼要找上他?難道自己比不上一個糟老頭?
唉!他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拿自己和大衛比?
正當嚴至盛為自己的突發異想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他望見喬伊自大衛的身上滑下,徐緩地拉下他的拉鏈,靈巧地往他的雙腿間探去,眼看著就要進行那一晚他在自己身上所做的事……
這怎麼行!他怎麼可以在別人的身上,做出他曾經打算對他做的事?
來不及思考這些問題,一股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滔天怒焰,深深攫住他單純的心,令他緊握雙拳,突地自屏風後走了出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正對著他坐著的大衛,一見到他,便趕緊將喬伊推到一邊去,拉上拉鏈,老臉努力自持冷靜,然而髮鬢滑落的冷汗,卻洩露了他偽裝的冷靜。
被推開的喬伊這時瞧見了他,俊秀的臉閃過惱怒與羞慚,灰藍色的眼眸驀地泛紅。
「我把文件送進來等你簽名。」嚴至盛緊握住雙拳,努力地自僵硬的俊臉擠出一抹笑。
他很想揍他,真的,即使他的臉仍揚起完美無缺的笑容,可他的內心卻非常想要給他一點苦頭嘗嘗。
大衛一聽,立即站起身,走到辦公桌旁,拿起文件,也沒仔細地核對上頭的文字,拿起筆來便在落款處飛舞著。他隨即遞給走到他身旁的嚴至盛。
「拿去吧!」他低著臉,不敢看一臉詭異笑容的嚴至盛。
「大衛,研發部正忙,我順便帶喬伊走了。」嚴至盛是在跟他報備一聲,但並不是在徵求他的同意。
他覺得自己已經相當克制情緒了,若再待下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更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夠在這家分公司待下去。
他拉起一旁發愣的喬伊,不容抗拒地,大手一鉗,直接把他往外拖去。他現在不問他是怎麼一同事,但是回家之後,他一定要逼他把所有的事情供出來不可。
* * *
「說吧!」
下了班,吃過晚飯之後,把所有的碗盤都洗好,也把強森騙到床上去睡了,現在等著這個可惡的男人,招認他的一切。
說真的,嚴至盛真的打從心底佩服自己,竟然能夠故作鎮定,能夠等到下班,等到把飯吃完,才和他開誠佈公,他真是欽佩自己竟然能夠這麼沉穩的等到現在。他應該給自己一點獎賞的,畢竟他比以前成熟多了。
「說什麼?」喬伊連回頭都沒有,便直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沒有與他坦誠的意思,也不把今天中午所發生的事當作一回事。
「你給我站住!」一見他又打算縮回自己的殼裡,嚴至盛幾個箭步,便又衝到他的面前,強勢地把他拖到房裡去。
好,既然他不打算在客廳和他談,到他的房間去談也一樣。
「你做什麼?」喬伊不悅地掙開他的大手,灰藍色的眼瞳閃動著怒火。「難不成你想要我的身體?可以,給錢,我就讓你上。」
事到如今,若是還要狡辯,也顯得沒意義了。既然他想知道,何不趁這個機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讓他徹底地對自己輕蔑,好讓他可以趕緊滾出他的房子。
他厭倦了,厭倦在他的面前假扮成一個自持沉穩的同性戀者;他厭惡在他的面前隱藏自己的本性;更是疲累得不想在他的面前,將彼此界定為朋友的定位。他受夠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切。
他不想在夜裡想著他的身體,然後像是一個得不到滿足的怨婦,自己解決自己的慾望,更不想莫名其妙地為他守身,浪費了賺錢的大好機會。
他是誰?
他只不過是一個莫名其妙救了他的異鄉人,替他償還了債務,又湊巧的成為他的同事;而在情勢所逼之下,成為他的室友。他為什麼偏偏對他有所顧忌、對他情有所鍾?
他真是瘋了,為了一個永遠不會愛上自己的男人瘋狂。或許他是真的太寂寞,也太多情了。「你在說什麼?」嚴至盛震愕地望著他,腦內頓時呈現一片空白。
他的說法,像極了賣春的女人,這代表著……等等,他今天下午和大衛在辦公室裡的一切……是一種交易?
那麼,他為了錢可以出賣肉體!?
「你很缺錢嗎?」他沉著聲,向來築笑的俊臉,找不到以往的笑痕,徒增一分詭邪冷肅的氣息。
他生氣了,真的非常生氣,甚至無法忍受不知從哪兒冒上來的怒火,無情而狂囂地霸住他的思緒。
「是,我不但缺錢,而且還缺男人。」喬伊倨傲地抬起臉,眸子裡迸射出挑釁的冷光。
是的,他說的全都是事實,他是個真實的同性戀,所以他要男人。另外,他真的很缺錢,所以他可以不擇手段的為自己開源;否則只憑公司那麼一點薪水,光是一個小強森便讓他疲於奔命,更何況還有碧洛絲的醫藥費。
「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缺錢?」這個問題,他老早就想問了。
這一個月裡,他觀察了他很久,他不否認公司的薪水是少了點,但喬伊把所賺到的錢分配得相當好,將絕大部分的錢用在強森的身上;而剩餘的錢,則用在生活支出上。這樣的日子或許是辛苦了點,但應該還是夠用,為什麼他會淪落到向人借錢,甚至出賣身體以賺取金錢?
他想不透,所以要他給一個答案;無論如何,他都會盡其一切地幫助他。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喬伊冷冷地瞪視著他,不懂他怎麼還能以平常心對待他。他該要輕視他的,不是嗎?
難不成,他又打算要幫他了?
「把你的苦處告訴我,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的,這樣,你以後就不用那麼做了。」所謂的做,當然是指他出賣身體一事。
他咬著牙,努力不讓思緒回到中午如遭雷擊般的那一刻,努力不去回想他那淫穢的舉動;但是卻沒想過,到底是怎樣的導火線,促成他憤怒的情緒,更不去想,為何他會感到抽痛與難以言喻的錐楚。
他只知道,他一定會盡所能地幫他,絕對不讓他再墮落。
「你是我的誰,憑什麼幫助我?」喬伊坐在他房裡惟一可以坐的床上,微瞇著一雙妖異的眼瞅著他。
「我們是朋友。」嚴至盛斬釘截鐵的說著,無端地扯動心底的傷痛,像是否認自己所說的話。
可是,如果不是朋友,他們會是什麼?
「我不需要朋友,我只需要男人,需要一個可以擁抱我的男人。」喬伊淡笑著,眸底閃動著毀滅與破壞的光芒,進而脫掉上衣,雙手輕撫赤裸的上半身,曖昧的向嚴至盛走去。
「你能擁抱我嗎?你能給我我想要的嗎?」
他的感情沉淪得太快,完全沒有軌跡可尋,亦或許感情的事,原本就沒有一定法則可依循。或許是第一眼的驚懾,或許是相識三天後的悱惻,當他的心會為他灼痛而情傷時;他知道,愛情已經來臨,只是來的時機不對,而他也不是個可以陪伴他一生的人。
「喬伊?」嚴至盛不斷地往後退,直到他的背已抵在門上,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貼上他的身體;溫熱的接觸那一剎那,宛如電流竄過,令他錯愕地直盯著他瞧,不懂胸口的鼓動是什麼。
「對於這樣的我,你覺得如何?輕視、鄙夷,還是噁心?」喬伊望著他震駭的臉,不由地漾起訕笑,自嘲自己的多情。
他怎能以自己的愛為籌碼,要他所愛的人也愛他呢?可是一旦愛上一個人,便亟欲想要得到那個人的愛,甚至不擇手段,即使任人謾罵也要得到。那種深切與渴望,不管是同性或異性,都是一樣的依戀。
「我從來都不覺得噁心或厭惡,否則我怎麼可能跟你一起住呢?」嚴至盛據實地告訴他心中最真切的感覺。
他把所有的事情排列得很清楚,也把所有的感覺分析得很透徹,他是不可能做自己不願做的事;只是他忽略一點,他向來熱心助人,除非是超過自己的負荷,他才不會硬要插手。惟獨喬伊,他想幫他,即使是超過了自己的力量,他也會想辦法幫他。
現在,他只能把一切都歸咎於喬伊太過神秘,他想揭開他的真實面。
「如果我說,我想要你擁抱我呢?」
喬伊的話出口,嚴至盛不由得睇著他,腦中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全都消失了,只能呆滯地望著他。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也從不知他對他有情慾,這……要如何回答他?若是不答應他,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輕蔑他?若是答應的話,他沒有把握自己會愛他,若是不愛他卻又抱了他,這……
「做不到是吧?」喬伊自嘲地勾起唇畔笑著,卻顯得淒迷而悲惻。
這是他早知道的答案,不是嗎?他又何必感到痛苦。
「我可以試試。」
像是壯士斷腕似的,嚴至盛低喝一聲。在喬伊驚愕地抬起臉時,他溫熱的唇也同時落下,狂亂而略帶懲罰性地探入他的口中,激情而熱烈地勾動他的舌,牽引著他的慾念。
* * *
「你想知道什麼?」喬伊無奈地望著他,緩緩地走回床畔。
「一切,你的一切。」
「是強森的事嗎?」喬伊將衣服穿好,在他的床上挪出了個好位置。「他的出生是一個錯誤,很可惜的,是我沒有在錯誤發生之前,發覺這是個錯誤。」
「什麼意思?」嚴至盛聽得一頭霧水,也爬上了床,側臥望著他。
灰藍色的眼眸黯然失色。「我是個孤兒,一直到我十二年級畢業以前,我一直都在孤兒院裡不曾離開過,因為那裡有我最愛的母親碧洛絲陪伴著我。漸漸地,我覺得不夠,我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當時我太瘋狂了,以至於在發現自己的性向之前,便已經娶了強森的母親。」
他頓了一會兒,確定嚴至盛仍在聽,便又繼續說:
「實在是挺可笑的,在強森出生後的第二年,我發覺自己的不對勁,發覺自己的視線不自主地跟隨著男人的身體,渴求著男人的撫摸;最該死的是,當我第一次碰觸男人時,便讓我美麗的妻子逮個正著。她隨即如一陣風似地離開我的生命,也離開了強森,她說,變態的孩子,也會是變態……」
很遺憾,儘管他是多麼渴望組成一個平凡的家庭,這一個心願是不可能會實現,甚至被他親手給破壞了。
「胡說,這是哪一國的邏輯?」嚴至盛不以為然地斥道。
「不過,她沒有錯,錯的是我。」喬伊望著他,眼瞳裡有著濃濃的懺悔。「我不認為自己愛上男人便是異類,但是,我沒有把自己看清楚而擔誤她的青春,這便是我的錯。
所以,她沒有錯,即使有錯,也是這個國家給她的教育,讓她以為這件事情是變態的,是這個世界告訴她,當同性愛上同性,便是有罪;是這個世界利用人性的弱點,掩蓋了事實真相,令她分不清其偽、辨識不了善惡是非,所以我不怪她。」
「你的想法非常的正確。」他的堅強令他動容。
哦,如果他也愛男人的話,他一定會愛上這個堅強卻又倔強的男人,他一定會心甘情願地為他付出一切。
「而我在外頭欠下的債務,則是……」都是陳年往事了,他不想再把這一段心路歷程重新回味一次。
「因為強森和碧洛絲。」不等他說完,嚴至盛自動地為他接下話。
「是的……」喬伊震懾他的聰穎,又接著說:「我愛強森,所以強森從來就不是個大問題,但碧洛絲住院的事情,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主因。」
「她病得很重嗎?」
「她的年紀大了,現在不過是等待上帝的召喚罷了,但我卻私心的想要她再多活上一些時日,好讓我可以為她做些什麼。所以我不惜花費所有的積蓄,為她準備最好的藥劑,甚至不惜出賣自己,因為她是養大我的母親。」
嚴至盛突地抱住他,不讓哽咽的他再把話說下去。他懂了,全都懂了,懂得他的墮落,是因為一顆善良的心。
可是,即使喬伊是為了他人而奉獻自己,他也不允許;他要幫他,即使要他失去所有,他幫定他了,絕對不讓這個脆弱的靈魂,在幽冥的黑暗中哭泣。
「我可以吻你嗎?」嚴至盛捧起他憂愁的俊臉,不等他同應,隨即貼上他略薄的唇,但不再顯得粗暴而瘋狂,是溫柔的淺啄,聖潔而純白,那說不出的情慾和悲傷糾纏著。
「你若是不能接受我,就不要挑逗我。」低柔的聲音哽咽的逸出有點破碎的呻吟。
「不,現在的我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對你依然沒有慾望……」他的唇仍在他的唇上摩挲流連,每一個柔軟的碰觸,都引發了激烈的情慾,儼若一把火燒在心頭,燥熱難耐。
「什麼意思?」喬伊貪婪地以濕熱的舌舔吻他的唇,模糊不清地問著。
「你願意為我服務嗎?」嚴至盛粗嘎的嗓音益發柔魅。
是為了自己的慾望,還是為了他的深情告白,嚴至盛已經全然混亂了,惟一渴望的是他的愛撫;儘管這與自己的原則不符,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樣怪異的情愫蟄伏在他的心中已有一個月了,他想要證明自己是否受到了喬伊的吸引。愛情是很古怪的,當他仍不經意時,它或許已經悄悄降臨,磨折著他的靈魂。
喬伊怔仲地望著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挪動身子,解開他的褲頭,將手探入他的雙腿之中。
他會不會是有一點喜歡他,否則他怎會願意讓他這麼做?
像是初嘗人事般的羞澀,蕩如春風似的,似有若無地挑逗他的心神。
「你等我,或許我現在還不愛你,但是我有把握,我一定會愛上你的。」嚴至盛信誓旦旦的說。
他沒有愛過男人,更沒有抱過男人,但他也不一定不會愛上男人,畢竟他老爸、老媽並沒有說他不能愛男人。男人女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的到底是哪一個人。
「真的?」他的觸摸令喬伊飄飄欲仙,真摯的告白聽在耳邊,顯得不是十分的真實。
「我從來不說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其實,他早在懷疑自己了,但是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他無法輕易地替自己許諾一個答案,而且他發現,他一直是在等待他的愛撫的,就像在夢中的一樣。這若不是愛,有哪個男人可以容許自己的身體由著另一個男人碰觸?
他想,或許那一晚初見時的第一眼,他便對他一見鍾情了。荒謬嗎?有點,但是他可以接受。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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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嚴至盛趁著早上主管會報時間,走到公司樓下附近的商業銀行裡,從自己的帳戶內撥了一筆款項至他向喬伊詢問的孤兒院帳號裡;再望著自己的存折,不禁歎了一口氣,邊走邊叼念著。
「什麼嘛,一個內幕消息還不值十萬美金。」
他還以為幾天前傳回台灣的消息,可以為他帶來一筆小財富,想不到才值這麼一點小錢?
現在,他把一部分的錢匯到孤兒院去,而一部分則幫碧洛絲繳交了積欠的醫藥費,剩下的則寄放在醫院裡。他翻了翻自己的皮夾,只剩下幾張小面額紙鈔,看來又是很難過的一個月了。
唉!得再想點方法賺賺外快不可。
他將存折收入西裝內袋裡,挑了挑眉,便打算回公司。孰知,經過一棟商業大樓時,卻透過大樓的玻璃窗,望見一位東方少年正坐在一樓的候客區發呆,看他緊蹙眉頭,他不由自主地便走了進去。
他向來最受不了他人的憂鬱,但倒也不至於莫名其妙地替自己惹麻煩,可是眼前的情況不同,因為這個男子看起來很像台灣人。
「嘿,我可以和你聊聊嗎?」嚴至盛走向那個少年,試著用中文和他溝通。
「呃!我?」凌霖黑白分明的眼眸往上瞟,有點失措。
「是啊。」天!他真的是台灣人,是他的同胞。嗚……真是令人感動。「我看你好像有心事,介意說出來嗎?」
太棒了,他覺得自己彷彿有一世紀的時間沒有說中文了。
「什麼?」凌霖古怪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雖然覺得他看起來是屬於忠厚老實型的,而且笑起來挺熱情的,但,沒有一個壞人,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
「呃,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有點高興過了頭,你千萬不要誤會。」雖然這樣的話聽起來很沒有說服力,但他真的是這麼認為的。「我因為從台灣調職到這裡工作一年,很久沒見到自己國家的人,所以太過開心,希望你不會介意。」
嚴至盛大手揮舞的模樣,顯得十分誇張,卻不會令人覺得厭惡,反倒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令人忍不住想接近他。
「我是凌霖。」凌霖被他滑稽的動作惹笑了,伸出手,打算與他握手。
「我是嚴至盛,如果你有心事的話,不妨告訴我,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上你的忙。」
嚴至盛快速地握住他的手,向他眨了眨眼,然後開心地坐在他對面的座位上,壓根兒忘記自己還在上班時間。
自從他到美國之後,事情一件一件地發生,先是忙不完的公事,接著是喬伊的事情。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告一段落,心情也總算真正清朗了,讓他開始有好心情,來面對這個美麗與墮落交雜的城市。
「呃……」凌霖望著他,心中有很多話想對這個看起來很像兄長的人吐露,但是,畢竟兩人才初次見面,若是把自己的心事全告訴他,很難不把他給嚇跑了。
「說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看得多、知道得多,你只要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我一定可以幫你解決。」嚴至盛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彷彿只要他說得出口,他便一定辦得到。
是啊,他就是仗著這樣的龍馬精神,才會惹上喬伊那個麻煩,不過對他而言,那是一個令他欣然接受的麻煩。
「我……」凌霖尷尬地笑了笑,黑白的眼眸寫滿羞愧。
「說啊!」嚴至盛眨眨眼,不斷地為他打氣。
「如果我說我喜歡男人,你覺得……」反正他再怎麼親切,也不過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所以他有什麼不敢說的?即使會被恥笑、會被冷眼相待,也無所謂。
嚴至盛突地瞪大眼眸,心漏跳了一拍。
天,這世界上有這麼多同志嗎?怎麼碰巧都被他給碰上了?還是因為這是一個熱情的城市,所以每一個人都可以在這自由的國度裡敞開心懷?
「我覺得那沒什麼。」因為他最近也才喜歡上一個男人。
「真的?」凌霖嚇了一跳,沒想到眼前熱情的大哥,竟是一個這麼開明的人,一點也不在意這種特殊的情況。
「我騙你做什麼。」嚴至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是不是相愛,其他的問題都是其次。」
凌霖聽他說的極有道理,隨著他說的話,不斷地點著頭。
嚴至盛見狀,又接著說:「不過,你必須將自己的處境,還有對週遭親人的影響,做個完善的處理;否則,以後的你所遇到的痛苦,絕對不會是找個人吐苦水便可以解決的。」
是的,就如他給喬伊的承諾,他一定會做到,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他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甚至如何負責起別人的一生。
但是眼前的孩子,與他不同;他還太年輕,年輕得還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寬廣,還不知道如何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更遑論其他。
「我甚至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愛著他。」凌霖低下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畢竟,我以前也沒喜歡過男人。」
「那你最好先確定自己的感情,再去做其他的打算。」嚴至盛適切地給他一點建議,「依我的看法,我所能給你的建議,便是希望你自己能及時回頭,別再往這條路走下去。」
「為什麼?」凌霖不解地望著他,總覺得他的話有點前後矛盾。
「因為你還太年輕,年輕得無法沉穩地處理往後將會發生的事。」嚴至盛頓了頓,又說:「而且這個世界對特殊性向的人,總是有不同的看待;你的心若是不夠堅強,恐怕會承受不了。」當然,眼前的這個孩子看起來一點也不軟弱,但又有誰能夠走穩自己的每一步呢?他不也是一樣,然而他會抓住自己的心,努力地走著每一步。
「可是,這個世界有正也有反,一件事情有人讚成便有人反對,我覺得我不會受這些事情影響;畢竟,那是我自己的事,又不關其他人。」凌霖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忘感激他,「不過,事情還沒遇到,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堅持自己的想法,直到最後。」
嚴至盛讚許地望著他,感覺他是一個聰明且勇於面對自己的孩子,正想對他誇讚幾句,卻見他的身後走來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
只見他冷冷地撂下一句話,凌霖便跟在他的身後走了,連跟他道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驀地,有個念頭閃過,坐在原位不動的嚴至盛笑了笑,心想,回去之後,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喬伊。甫起身剛要離開,卻望見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雙犀利的灰藍色眼眸直盯著他。
嚴至盛不禁開心,向他揮了揮手,想對他打招呼;孰知他卻不理他,逕自轉身,飛快地離開他的視線。待他奔出門外時,已不見那抹身影。
又怎麼了?嚴至盛心裡不禁起了疑惑。
* * *
一樣的情景,一樣的畫面,又出現在這一間不到二十坪的小公寓裡。
嚴至盛如往常一樣,沉住氣地看著喬伊把所有的家事處理完畢,看他把可愛的強森送上床去,然後就沒有再出來了。
該死,這是什麼情形?
如果是他犯了錯,最起碼也得先告訴他,他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再來判他死罪也不遲呀!怎麼可以莫名其妙地將他拋到一邊,連同這幾日來的恩愛也拋到一邊。他們不是已經彼此相屬了嗎?
不行,他一定要把話給問清楚。
嚴至盛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房門外,悄悄地扭開門把,推開一道小縫,望著暈黃的燈光灑落一地,而喬伊正坐在床畔。
「喬伊?」他輕喊著,怕把強森給吵醒了。
「有什麼事嗎?」喬伊頭也不回地背對著他,只是淡漠地問著。
「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我想不用吧。」
喬伊轉過臉來,又是那一張初識時的冷冽,灰藍色的眼眸襯著暈黃的燈光,顯得詭魅而隱暗。
他什麼都看到了,還有什麼好聊的?
依他所見,嚴至盛也是個同志,只不過是他讓他對男人產生了興趣罷了,否則他今天又怎會光明正大地和一個東方少年調笑?
「過來!」
嚴至盛把門一推,幾個大步便來到喬伊的身邊,大手一提,不容他拒絕,強硬地將他拉至房外。
「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嚴至盛難得斂笑,眼眸裡蓄著不耐,「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什麼,你也必須告訴我,不要莫名其妙的冷戰。」
一整個下午的冷戰與不言不語令他難受極了,他可不打算讓這種無聊的情緒再擾亂他明天的心情。
「你今天早上為什麼會離開公司?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那一棟商業大樓裡?」喬伊艱澀地問著。
問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他真的愛上了別的男人,他再多說什麼也枉然,又何必白費唇舌?
「難道你是因為我同凌霖說話而生氣?」嚴至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不解他眼裡為何會有複雜的神色。
「我不過是很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同胞,一時忘情地和他聊天罷了,這有什麼關係?」
「是,是沒什麼關係,也和我沒關係。」喬伊猛地往回走,不打算再繼續這無聊的話題。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嚴至盛的大手一撈,將他拽入懷裡,炯亮的黑眸佈滿猛鷙的光芒。「你喜歡他,是吧?」喬伊瞪大眼眸,嘴角噙著一抹的憤怒與悲哀。
「誰喜歡他了,誰會對一個初見面的人一見鍾情?」話落,嚴至盛猛地發覺自己是打嘴巴,他對喬伊,不就是一見鍾情嗎?
倏地,一道靈光閃過他腦海裡,穿透他迷亂的思緒,帶為一抹光芒,他登時悟出了一個可能性。
「你吃醋了?」
「誰吃醋了,誰管你和誰在一起了?」被猜中了心事,喬伊驀然惱羞成怒,大手不斷地推拒著他的鉗制。
「你吃醋了!」嚴至盛全然不把他掙扎的看在眼裡,反倒是笑開了臉,厚實的胸膛不斷急遽的起伏。
唉!繞了這麼大的圈子,原來只不過是因為喬伊不滿他和凌霖聊天罷了,不過,喬伊這樣的表現,是不是因為他仍不信任他對他的感情,所以他的任何一個舉動,都會令他不安,令他忍不住猜疑呢?
「我沒有!」喬伊羞紅了臉,甚至連灰藍色的眼眸,也蒙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喬伊……」他輕吻著他漲紅的俊臉,慢慢地安撫著他,「我告訴你,我今天到商業區去,是為了把錢匯到孤兒院,也幫你把碧洛絲的醫藥費給繳清了;甚至,還留了一筆為數不小的錢在那裡備用。當我把這些事情辦完的時候,碰巧見到一位台灣來的同胞,一時高興過頭,所以和他聊了兩句,為他開導一點心事,如此而已,你要相信我,真的。」
「你哪來那麼多錢?」喬伊略帶懷疑地問著。
「那是我所有的家產了。」就目前為止,他還不適合透露更多的訊息給他。「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你要養我。」
嚴至盛吻著喬伊,舔吻他的唇,火熱地誘惑他,再緩緩地往下移動,咬吻著他的鎖骨。
「你……你真的不喜歡那個少年?」喬伊低吟一聲,手已悄然地爬上他壯實的肩頭,灰藍的眼眸一片混亂,像是猶豫著該不該相信他。
「我要怎麼做,你才願意相信我呢?」嚴至盛的大手滑入他的衣衫底下,霸道地脫掉他的線衫在他雪白的身上,烙下痕跡。
「我不知道……」要他如何相信,要他如何埋藏心中不斷壯大的不安?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早已沉溺在他黑眸中的柔情裡。
「是不是因為我一直都沒有抱你?」嚴至盛粗嗄著氣息,將他推到沙發椅背上,屈下身子,將火熱的吻往下蔓延引發他陣陣的輕顫。
他知道他要的不只是親吻,不只是兩個人的愛撫所帶來的高潮;他要的是兩個靈魂的結合,管他是否從此墜入地獄,是否從此沉溺肉慾,現在的他,要的是他真切的熱烈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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