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頭被困在牢籠裡三年之久的野獸,在重獲自由的那天,再次呼吸到了久違了的空氣,陽光下,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沸騰叫囂著。
想狠狠地咬著那個人的血管,吸乾他卑鄙下流的血,哪怕那血管裡流的是毒藥,也在所不惜!
「該死的韓斂!」
這是陳空踏出監獄大門之後說的第一句話。這句話,足足憋了三年!這口氣,足足忍了三年!
走出鐵欄的時候,陳空身上穿的三年前的白T恤和舊牛仔褲有股發霉的味道,腋下夾著檔案袋,梳著板寸、滿臉鬍渣。
「出去之後好好做人!別再回來了啊!」門口的警察給他開門的時候說。
回來?陳空揚起嘴角冷冷一笑。放心,就是回來,死也得拉著那王八蛋一起來!
提了一下比從前鬆了點的褲子,激動歸激動,陳空跨出監獄大門的瞬間心裡卻異常的平靜。和裡面一比,外面的世界簡直就像天堂,空氣新鮮不說甚至還能聞到青草的味道,抬頭看了一眼多雲的天空,陽光很不錯,牆外面的太陽果然都比裡面亮!
「大哥∼∼!」
站在路邊還沒呼吸夠新鮮空氣的陳空一愣,覺得這一聲「大哥」無論是聲音還是感覺都很熟悉,轉頭一看,只見馬路對面花花綠綠一片,幾個穿得只能用低俗來形容的男人正邊向他招手邊直接從馬路中間穿了過來。
「滋∼∼」過往車輛猛地剎車,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司機從車裡探出大叫:「找死啊你們!沒看到紅燈啊!」
「找你老母!再敢放屁老子砸了你的車!」衝在最前面的男人朝司機豎起中指,一臉的殺氣,然後看著司機悻悻地把頭縮回車裡,才又換上欣喜若狂的表情直奔陳空。
如果是別人,可能早就被嚇跑了,但是陳空不是別人,正是這群人口中的「大哥」,雖然此時造型落魄了點。因此,他沒有被嚇跑反而咧開嘴笑了。
入獄之前,陳空是本地小有名氣的一個小幫派的大哥,說直接點,他就是個流氓!
出獄之後,如無意外,他仍然會是個流氓。
「大哥!」幾個男人撲到陳空身上,幾個人抱成一團,相互拍著對方的背和肩,激動得手舞足蹈。
「你們怎麼來了?」驚喜過後,陳空一左一右搭著兩個人的肩問。
「大哥看你說的,兄弟們一直都記著今天是你出來的日子啊!」
「大夥兒一早就在酒店訂了位置,今天晚上為大哥接風洗塵!咱們一定要喝個痛快!」
「哈哈!好!陳空我沒白交你們這幫兄弟!」陳空笑得很開心,不住地點頭,頗有點「放虎歸山」的感覺,在兄弟們簇擁下又上演了一出「亂穿馬路」的不文明行為。
陳空在牢裡的時候,其他人礙於身份也不太敢經常去探監,如今人終於出來了,眾人便論番打聽著他在牢裡的情況,有沒有被人欺侮等等。
「誰敢欺侮我們大哥,老子非砍了他不可!」
「屁話!憑大哥的身手誰能動得了他?」
他們說的沒錯,流氓進了監獄還是流氓,以陳空的年紀和資質要被改造成「知識分子」是不可能的了。
陳空笑著和兄弟們聊著,直到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你們大嫂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連笑容都僵在臉上,熱鬧的氣氛瞬間冷場。
陳空說的「大嫂」就是他的女人,是個酒家女。雖然出身不怎麼好,但陳空也知道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鳥,所以也沒嫌棄別人。酒家女和小流氓,倒是古往今來的「最佳搭配」。以前陳空和兄弟們常去那家店喝酒,幾次都點那個女人坐陪,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熟了之後也就固定了。雖然那女人仍然有時候會接別的客人,但已經收斂了許多,在外面,認識的人都知道這是陳空的女人。
陳空曾經想過要和女人定下來,進監獄的前幾天,他還想著要買個戒指玩把浪漫跟女人求婚,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還是為了他的錢。
女人曾經不止一次開玩笑一樣跟他說:『陳空,你要是在街上被人砍死了,死之前如果有力氣就打個電話給我吧!我去給你收屍。』
陳空知道她不是開玩笑。被抓進去的時候,女人懷著陳空的孩子。
坐牢的時候女人沒來看過他一次,每次都是讓其他人帶東西給他。當時陳空也沒多想,覺得一個女人又懷著孩子,老往大牢裡跑不好,反正很快就出去了。
現在他真的出來了,也很快想到了女人------和孩子。算算,應該快3歲了。
「怎麼了?說話啊!」見沒人回答他,陳空乾脆指名,「大明,你說!」
被點名的叫大明的男人表情有些為難,眼神也有些不敢正視陳空,結結巴巴地說:「大哥,你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她------大嫂搬了家,她不知道你今天出來。」
明顯感覺到他們有事瞞著自己,可又都不願多說的樣子,陳空懷疑地看了看在場人,最後還是妥協了。
滿心疑惑的陳空被眾人拉去了酒店。在酒店房間裡,陳空先洗了澡,然後對著鏡子刮鬍子,剛洗完的頭髮還沾著水,像鋼針一樣豎著。
看著鏡子裡,陳空抬起下巴摸了摸自己的臉,臉雖然比前比白了點但至少還算健康,臉頰似乎瘦了一些,但至少還沒有鬆弛。
三年時間也許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而對一個年過三十的男人來說,可能意味著他已邁入中年。進監獄的時候陳空剛過完三十二歲生日沒多久,現在,他前不久剛在牢裡過完三十五歲生日。
不過,如果說除了年紀之外,身材也能看出一個男人是不是老了的話,那陳空絕對是佔便宜的。服刑期間,每天都要「勞動改造」,也多虧了這些體力活和定量供應的熱量有限的食物,已是中年的陳空身材保持得仍然跟三年前一樣,甚至更加精壯了,身上的肌肉又緊又結實,肚子沒有發福不說,還鍛煉出六塊腹肌,他進監獄前,這些腹肌也才初露端倪。
現在的他看上去似乎和三年前並沒有太大改變,但陳空知道,他很快就要老了。
隨便吃了點東西之後,大明開著車把陳空帶到一個幢普通公寓門前。一路上氣氛壓抑得讓陳空有種要去參加「葬禮」的感覺。
下了車,陳空看了看眼前的建築,有點老舊,但基本上還算乾淨。幾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從他身邊經過,一邊嬉鬧著一邊進了樓。
「大哥,在三樓。」大明站在後面提醒了一句。
陳空沒說什麼,點了點頭。在大明的指引下,兩人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口。
沒有馬上敲門,陳空對著門板若有所思,一旁的大明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臉「長痛不如短痛」的表情按了門鈴。
不到一分鐘,開門了。出來的是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人,一頭和短髮和素面朝天的臉,穿著居家服還圍著圍裙,雖然算不上有多漂亮,但渾身透著一股家庭主婦的樸實感。
女人和陳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第二章
女人和陳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
雖然見過她卸妝的樣子,但陳空仍然不敢肯定眼前的良家婦女,是以前那個塗著大紅唇膏噴著濃烈香水在男人和酒杯之間打轉的「浪女」嗎?
女人變了,但陳空仍然沒變。三十五歲的男人更透著一股成熟的性感,看著三年未見的人,女人揚起嘴角露出一抹輕笑。
「你出來了?」
陳空這才從感歎時光流逝的思緒中清醒過來,「嗯------」接著,便相視無語了。
按理說,舊情人見面,總該有一方激動的撲上來抱住對方然後乾柴烈火才對。可現在給陳空的感覺就是,完全像是兩個普通朋友再見面,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種。
「你,過得好嗎?」想不出別的話,他隨意問了一句。
女人微微一笑,伸手把耳邊的碎發撥到耳後,就這一個動作,陳空知道,她真的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很好。」點了一下頭,又說:「我結婚了。」
啊?結婚?和誰?他才剛出來啊------陳空大腦停止運作一秒,然後他明白了,自己在牢裡的三年,人家已經在別處「生根發芽」了。
「你進去的第二年我就結婚了。他是後來遇到的客人,一起喝了沒幾次酒就向我求婚了------」說到這裡,女人臉上浮現出只有幸福女人才會有的帶著一點羞澀的笑容,「後來我才知道,他喜歡我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敢跟我說。」
那時陳空還沒進去,誰敢從狼嘴裡搶食?
認識女人這麼久,陳空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笑。原來,自己就是阻礙他人幸福的「罪魁禍首」。
看著幾乎已經「呆滯」的昔日舊情人,女人有些抱歉地低下頭。
「對不起。陳空,你是個不錯的人,我曾經也真的喜歡你的,但是你並不是我想要的男人,我也留不住你。我現在過得很好,你現在出來了,也快點找個人定下來吧!」
『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收屍------』
原來,她在等的一直只是他的屍體。
嘴唇有點發乾,陳空想說點什麼,比如「恭喜」什麼的,可張開嘴,聲音就是在嗓子裡發不出來------
「叭∼叭∼」
一聲稚嫩的童聲打斷了他的糾結,低頭一看,一個坐在嬰兒走路車裡的小嬰兒正晃晃悠悠地挪動著肉嘟嘟的身體,懷裡抱著個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熊。
瞬間驚喜交加,陳空脫口而出:「這是我兒子?」
「不是。」女人平靜而乾脆地回答,讓陳空彎下腰準備去抱小寶寶的動作也在中途「僵硬」了。
「是我跟我老公的小孩。而且,是女兒。」
手指在空中不自然地動了動,陳空似乎費了不少力氣才緩緩直起腰,手插進褲袋裡看著女人問:「那我的孩子呢?」
「打掉了。」語氣像是從身上減掉了三斤肉而不是拿掉了一個「人命」。
陳空整個人都懵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悼念他未出世的苦命的孩子,女人又一臉「事到如今也不瞞你」的表情,說:「而且,那個也不是你的種。」
如果說前兩件事都不算是打擊的話,那這最後「被戴了綠帽子還被蒙在鼓裡三年多」的事實,陳空已經不知道去如何形容了。除了眉擰得死死的,他臉上再沒有其他表情,只是放在口袋裡的拳頭已經捏得能聽見骨頭的響聲了。
畢竟是受過「改造」的人,忍耐力比三年前好了不少。
「老婆,你跟誰說了這麼久啊?訂報紙的麼?」屋裡傳出男人的聲音。
「啊∼不是!」女人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看著陳空,再三考慮之後,抱歉一笑,關門之前說了句:「你保重。」
最後,還是沒有說「再見」。
「大哥,你別傷心啊!女人嘛!多得是,你想要只要開個口,大把大把的漂亮妞還不直往你懷裡撲?這個都成中年婦女了,你就別再想了------」回去的路上,大明邊開車邊安慰一邊的陳空。
陳空側過頭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出獄的興奮和欣喜此刻已經被打擊得支離破碎。
他點了支煙,從剛才開始,這已經是第六支了。三年沒抽過煙,味道都變得有些澀了。
「你說------女人是不是都這麼絕情?」
「大哥,雖然她這麼一聲不響地就跟人跑了是有些不地道,但是------」大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陳空明白。他走之前沒給女人任何承諾,連句「等我」也沒有,他自然不會要求她在外面給他「守寡」,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也就是喝酒和上 床,連街都沒一起逛過,誰都沒有提,因為都心知肚明,他們的關係也就是如此。但他沒想到女人這次會做得這麼絕。
陳空知道,那女人是喜歡他的。只是這點「喜歡」終究還是被時間和現實磨光了。
「是啊!喜歡也不能當飯吃。」抽了口煙,陳空瞇起眼看著窗外亮起的燈光。
大明點點頭,「女人要的是能給他安全感的男人啊!」
夾著煙正往嘴裡送的手突然停了一下,陳空咬了咬牙。
「操!老子活這麼久只有安全套還沒有過安全感呢!」
晚上,幾個兄弟們在家酒店裡訂了位子給陳空擺酒。來的人不多,基本也就去接他出獄的那幾個生死之交。跟三年前相比,無論排場還是檔次都低了不少。出了什麼事,陳空心裡有數。
出來混的,世道每天都在變,今天還是這個老大明天可能就換別人了。而陳空這裡,三年「群龍無首」,已經不比從前。當年陳空進去之後,很多人也退出了,理由種種,無非是「金盆洗手」或者另起爐灶。人少了,地盤也就看不住了,剩下這幾個人能撐到現在等他回來,陳空已經很欣慰了。
「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我陳空今天在這裡謝謝各位兄弟了!」陳空舉起酒杯,站起來對著在座所有人,「現在我回來了,大夥兒放心!有我陳空在,絕對不會讓各位兄弟再受苦!不出三個月,肯定把以前的地盤從那群龜孫子手裡搶回來!」
眾人拍案叫好,士氣大振,杯子撞得「卡卡」直響,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在陳空的帶領下,大夥兒一起一乾而盡,紅酒、黃酒、啤酒很快喝個底朝天,空瓶子堆了個小山。
開心歸開心,可好事壞事全趕在今天了,陳空雖然嘴裡沒說出來,但心裡一時間還是放不下來。其他人也都知道,所以輪流過來向他敬酒,黃色笑話講得自己聽了都快不好意思了,就是想把氣氛弄好點,好讓大哥早點忘了「妻離子散」之痛。
為了不辜負大夥兒的好意,陳空是來者不拒,什麼顏色的酒都照單全收,三年滴酒不沾的「清苦」生活今天晚上算是徹底開了葷。
二個小時過去了,包廂裡一片狼藉,東倒西歪趴成一片。陳空當然也喝了不少,不過還沒全醉,似醉非醉的,覺得生理問題得去解決一下了。
站起來理了理只剩一顆紐扣還扣著的襯衫,陳空在酒瓶和煙頭中開出了一條前進的路。
「你們繼續,我去上個廁所------」
外面空氣比裡面新鮮多了,摀住嘴打了個酒嗝,陳空扶著牆沿著走廊找廁所,走了一會兒,覺得腦子清醒不少。
進廁所之後陳空先在白得耀眼的洗手池前洗了兩把臉,發燙的皮膚被涼水一澆,頓時舒服了不少,舒了口氣,剛要拿紙擦臉卻發現旁邊只有烘乾機。
操!不見得叫他把頭伸到下面去烘吧?
陳空咧了咧嘴,轉身進了一間格間,反手一關門,懶得再出去,索性在這裡一次性解決。
扯了一截紙巾擦了擦臉,陳空解開褲子把東西掏了出來開始「放水」,腦子裡又開始亂想------
人家出來都能一家團圓,怎麼他出來了女人沒了不說,連孩子也------
正想到這兒,突然聽到外面的門響了一下,應該是有人進來了。本來陳空也沒理會,可又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止一個人的,而鞋根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那聲音怎麼聽也像是女人的高根鞋。
一陣女人的輕笑聲讓陳空皺了皺眉,然後就感覺他隔壁間的門開了。
媽的!偷情偷到廁所裡來了!
剛被女人甩,陳空現在對這種事特別敏感。
「來嘛來嘛∼快點啦∼∼」女人細軟的聲音傳了過來。
騷娘們!飢渴成這樣!
然後就是衣服摩擦時響聲,特別是一聲拉鏈被拉開的聲音,異常清晰。就在陳空咬牙切齒地詛咒隔壁一對「狗男女」的時候,一聲渾厚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聲音絕對不大,卻顯得異常清晰。
「會有人吧------」一種完全無所謂的提醒,半冷不熱的語調甚至能讓人想像得出聲音主人此刻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
陳空突然愣了一下,倒也說不出來為什麼。
「沒有人!嗯∼∼」
媽的!老子不是人啊!
女人哼哼嘰嘰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還有那種像在吸棒棒糖一樣的聲音,陳空要是聽不出來那是什麼聲音三十五年算是白活了。
聽著耳邊色 情的聲音,陳空低頭盯著自己已經解決完卻沒有要休息意思的兄弟,三年「清心寡慾」的生活,怎能受得了這等刺激。趁情況變得不可收拾之前趕快收了東西走人。
「啊∼∼斂∼你好棒!哦∼!」女人一聲媚叫。
正要拉上拉鏈的手一抖,差點夾到皮,嚇得心驚肉跳的陳空正想破口大罵,隔壁的人又說話了。
「我說過,不要單獨叫我的名字。」男人聲音冷冷的,完全沒有激情中的慌亂。
「好嘛好嘛!你快點給人家就是了!韓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