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二十九章
細雨迷濛,時歇時續的接連落了好幾日,從竹閣的小窗往外望去,籠罩雨中的竹林是那樣迷幻如夢的美麗。
這樣的日子,適合端坐書桌前,振筆如飛地洋洋灑下好幾篇曠世詩詞鉅作才對,但絕非如同此時此刻——
「所以焥祋說柳姐姐你下錯了嘛!」
——這般吵鬧煩擾!
「咦……下這裡不好嗎?」柳依依笑意晏晏,與焥祋的焦躁截然不同。
焥祋用力的點頭。「當然不好!柳姊姊你下這裡,包準白棋被殺得片甲不留!」
焥祋說的非常誇張,我湊近觀看棋局——焥祋說得也對,柳依依下這一步棋將自個兒的活路截斷,死路頻生。
「柳姐姐要下這裡才好。」焥祋自顧地將柳依依原本所下的白棋拿起。
冷傲天手一伸,制住焥祋的動作。「焥祋,有道是觀棋不語真君子,又語起手無回大丈夫。」
焥祋狡詐地強詞奪理道:「嘿嘿,六哥哥話就說錯了,焥祋是個小人,柳姐姐是位女子,扯不上什麼真君子大丈夫的。」
冷傲天搖搖頭,雙手一攤,嘟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後,也就無奈的任焥祋行動,倒是柳依依要焥祋別多管閒事。
「焥祋好弟弟不要多事,你稱依依聲姐姐,也就該聽依依的意思,依依就不信憑自己才智不能逆轉乾坤?六王爺既不耍詐,依依也要跟他公平競爭,不分男女。」
「本王怕柳姑娘沒這本事。」冷傲天冷笑幾聲,譏諷意味十足。
柳依依哼了一聲。「手下見真章!」
不知怎搞的,這三人是相見兩相厭(焥祋同柳依依一線,冷傲天是孤軍奮鬥),誰都不想看見對方,但在這幾日老往我在的地方奔,明明曉得對方也在,卻還是義無反顧地直奔而來。
我輕嘆逸出喉間,如果他們是對面紛無言也罷,慘就慘在他們一見面就開始鬥嘴,水火不容,吵得我不得安寧。
唉,這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嗎?我為離我遠去的清靜默哀。
「啊!」柳依依驚呼,拉回我漫遊神思。
我一觀,這下可好了,棋盤上的白棋轉眼間剩下寥寥幾子,冷傲天技高多籌,殺了白棋十幾二十子,而他的黑棋只被吃下一、兩子。
他昂首翹尾,得意的問:「柳姑娘,你認輸了否?」
柳依依牙咬下唇,不滿地瞪他一眼。「誰輸誰贏還未確定,非到最後一子,依依絕不輕易認輸!」
我贊同柳依依的積極想法,不過……她要照這種調子繼續下下去,不用半刻,定被吃得一乾二淨。
「柳姑娘要不介意,讓子清代下如何?」不忍今日一整天都未贏過一盤的柳依依刷新連敗紀錄(此局算下去就十八敗零勝)。
柳依依眨眨瑩亮大眼,朝冷傲天露出勝卷在手的笑容,我對此奇怪,都要輸棋了何然柳依依的表情如同贏棋無誤?。「多謝魏公子,您有此番心意對依依來說以是一大助力,就算依依輸了棋局,也贏了……」
「子清他想幫柳姑娘的心意純粹好心,望柳姑娘別妄想才好。」冷傲天一面別有含意地道,一面雙指夾棋下定,不容分說,這盤冷傲天——勝得漂亮。
「依依從未妄想與其匹配,卻不想眼睜睜地什麼也不做……依依不會贏,但也不見得會敗。」
焥祋附和地說:「柳姐姐答得妙極了!」
眼看又輸一盤,柳依依卻是春風滿面,與她一國的焥祋也拍拍手笑得開心,蹦蹦跳跳好不快樂。
冷傲天轉頭凝望焥祋,烏黑的眼珠子裡頭閃著不隱藏的怒意。 「焥祋啊焥祋,上輩子六哥哥我是跟你有仇嗎?不然你怎會此般愛扯我後腿,胳臂往外彎?」
焥祋然且不懼,笑眯眯地回答他。「如果六哥哥想要回以前的好弟弟,只要六哥哥願意放手,焥祋就不再跟六哥哥唱反調。」焥祋提出條件。
又要開始爭論了……我無奈地翻白了眼,懶得去算此次是第幾次莫名其妙的爭論,也懶得去問他們是為什麼爭得兄弟兩反目成仇的,因只要我一發問——柳依依無言,焥祋一副有氣無處發,冷傲天自言自語地說慢慢來,循序漸進才是良道。
冷傲天不待思索道:「不可能,我不會放手的,我寧可不要你這個弟弟。」
焥祋皺眉,有些憤怒。「六哥哥不會贏的,你在走的是一盤死棋,絕不可能致死地而後生。」
冷傲天淡然道:「套句柳姑娘的話,不到最後未見分曉。」
「六哥哥何必執意?只有放手才不會自傷傷人。」
冷傲天笑笑,轉換目光與我相對,他的眼瞳靜謐中摻雜莫名情緒,被他看著我竟有種汗濕衣襟的沈重感,我趕緊移開目光,不再敢與他對視。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落荒而逃了,當每次焥祋要求他放手時,他就會以此種古怪眼神瞧著我……我多想大喊:看啥看?我又沒跟你牽手!
冷傲天分外低沈但好聽的嗓音低低笑幾聲。「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弧飲……雖然我取飲的不是水,而是一隻縮頭烏龜……烏龜啊烏龜,你要躲在龜殼到何時呢?明明你會懂,但你卻不想懂……烏龜啊烏龜,你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冷傲天嘴裡唸著真拿縮頭烏龜沒有辦法,一邊將我提起,不論我如何眼神示意或軟語相勸他仍堅持要我坐在他懷裡,拿我當焥祋一樣摟著。
我顫聲:「那個——」
我感受到冷傲天的胸膛上下抖了幾下,他又笑了。
「我知道你不是焥祋,我不會錯認的。」
可是你會『錯抱』!但說了他也不會理會,我暗暗嘆氣,拿他沒法,反正他只是想抱人,給他抱抱我也不會缺塊肉。被他抱到手指加腳指都數不盡的我消極地想。
「六王爺!」
「六哥哥!」
反倒是此二人還見不習慣,驚喊叫道。
我腦袋斜歪思考,柳依依叫我是能理解,可焥祋怎跟她一起叫?難道饒是冷傲天親弟弟的焥祋也從未見過冷傲天喜跟朋友摟摟抱抱的怪癖嗎?
不久,竹閣又有客人來到,他來的時間很恰巧,剛好是在此時分,然他已見多識廣,眉毛不挑眉頭不皺,平然以對。
「你們玩得很開心的樣子。」是葉笑月。
冷傲天就抱著我不放的狀態,幽默回道:「我不介意你跟著一起來,前提是笑月你必須同我一道,別讓我孤軍奮鬥了。」
「哈!那我可要對不起你了,我不僅不能跟你同盟,還得捉你回書房。」
辜負冷傲天的期待,葉笑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來竹閣尋懈惰公事已久的他。
聽如此說,冷傲天也沒有放開我的打算,反而與葉笑月打起商量。
「笑月,我知你能者多勞,那些煩事就請你多多擔待。」
大概是不怎麼重要的事情才對,不然冷傲天不會那樣放心交手他人來做。
葉笑月收起笑容,一臉正經嚴肅,語氣慎重。「不,這事很重要,非要跟你商量決定。」
葉笑月嚴謹回應,冷傲天也不再嘻笑,毫不猶豫地立刻放開我。
「我知道了。」冷傲天點點頭,起身與葉笑月並肩離去,離開前,他還玩心未泯地偷偷在我耳畔傾訴低語。「乖乖等我回來。」
我嘆氣無力,我不乖你就打我屁股嗎?天啊!求你別再來鬧場了好否?
「你慢走,我不送了。」我假意一笑,快快走吧!最好也別再回來煩我,還我一室清幽就很感謝了。
冷傲天看穿我的言中別意,不大高興地看我一眼。「……這麼急著趕我走,當我洪水猛獸嗎?」他嘟噥嘟噥碎碎念不停。
他說的很小聲,但很不好意思的是我內力高耳力強,聽得清楚沒有遺漏,直引我暗發偷笑,然表面不作聲色——冷傲天的不符年齡鬧脾氣,可愛程度直逼焥祋。
走了兩個,還剩一雙。
「你們還有事嗎?」死對頭都走了,不會還想留在我這裡吧?
焥祋張著無辜大眼。「魏哥哥現在是要趕焥祋走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說完自己都想打自己嘴巴,不是這個意思還有別的嗎?
焥祋露出他天真無邪的笑臉道:「魏哥哥,今日天氣不錯,溫和宜人。」
我看看窗外天氣,不是在下雨嗎?「好像……在下雨吧?」
焥祋卻無視天候狀況,說出驚人之舉。
「不過針細小雨而已,魏哥哥,咱們來個雨中散步如何?」
「雨中散步?聽來不錯,別有風情。」柳依依喜形於色,相當中意焥祋的提案。
我哭笑不得,求求你們兩位做做好心還我一片清靜,別淨給我找麻煩好嗎?
焥祋詢問我的意見。「魏哥哥覺得如何?」
還未回道此舉甚是不智,恐有染上風寒之憂,焥祋便自發的拉著我的手,拖著我往外走。
「等等,還沒拿傘——」唉,我認命了。
「別拿也無所謂啦!」
手掌攤開接下幾滴甘露的焥祋絲毫沒將落在身上的雨水放在心上,童稚的小臉蛋滿滿地興奮。
我拿這小祖宗實在沒法,只好麻煩柳依依。「柳姑娘,勞你去拿把傘,以防半途雨勢轉大。」
柳依依鵝蛋小臉卻微微轉紅。「一把就夠了嗎?」
是想到要跟個男子共撐一把才害羞的吧?柳依依真是純情。
我解釋地道:「如你不嫌棄跟子清共乘一起,就拿一把省得麻煩,如下大雨,焥祋勢必要我抱他,到時我就空不出手拿傘了。」
柳依依不做多思即刻點頭回應我。「那拿一把就好了,蒙魏公子不棄嫌,能為您撐傘是依依求之不得。」
「麻煩柳姑娘了。」
我笑意滿懷的朝她輕輕一點頭,腳步輕盈的隨焥祋走出竹閣淋雨去了,不過邊走心裡卻還作全盤打算——體魄強壯的我無所謂,回來之後,要為這一文弱姑娘一幼稚孩童要開幾帖強身藥托下僕去抓,免得明日起床就聽聞他兩人染上風寒的消息。
敲門聲,響起。
聽到腳步聲就知道來者是誰的我,依然要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我披了一件衣服,起身走到門口。
我問:「何人?」
「魏先生,是我如風。」
我歡愉帶著笑容的打開門。「是你啊?進來進來,別讓晚風吹涼了你。」
「抱歉這麼晚來打擾您,六王爺有事想請您過去商談。」大概是晚風的錯,如風的臉色不太好,有些發白。
我回身替他倒了背溫茶暖暖身子。「事情?」我回想起白日葉笑月的造訪尋人。
「是啊,看六王爺很頭疼困擾的樣子,應該是真沒法子才要我請您過去一趟。」如風恭謙地道,笑得歉然。
我點點頭,沒有為難如風,直接要他替我帶路。
如風提著燈籠替我引路,走出竹林小道,入了主府後轉了幾個彎,他停在一處屋前——如風居然帶我到冷傲天的房間?
「怎麼…?」我訝異。
「六王爺說他房間較安全隱密些。」如風抬手敲敲房門。「六王爺,魏先生到了。」
裡頭傳來了聲音。
「進來。」
如風小心翼翼的輕啟房門,向我恭了一鞠。「魏先生,請。」
我入了門,只見冷傲天坐在椅上,桌子還排了幾疊點心與茶水,這等陣勢,冷傲天必是有徹夜長談的打算了……可憐我白天不得安寧,夜晚還要遭人荼毒。
冷傲天道:「如風,你可以下去了。」
應是一聲,如風恭恭敬敬的退出門外。
顧自地我不客氣坐下,冷傲天帶著溫和的笑容遞了杯香氣撲鼻的茶水予我,沒有囫圇吞棗一口了結,我細細品味茶裡乾坤。
良久過後,我滿足地道:「好茶。」
「進貢上品,哪會低劣?」冷傲天淡淡道,接著又替我盛到八分滿。
「此等好茶喝再多也不會厭煩,多謝傲天你了。」我讚歎地品味散發口鼻之中的清香。
他嘴角微揚,拿起茶杯,奇怪的是他不聞香也不品茗。「子清,這茶裡其實另有加味,你喝得出來是什麼嗎?」他出個謎題,考我味覺。
有嗎?我再喝一口,但怎樣也喝不出是加了什麼。
我投降地道:「你考倒子清了。」
——突然之間,我竟抓不牢手中小杯,全身癱軟乏力,力氣好似剎那間如黃河決堤般地狂洩流失,連絲絲弱力也使不來。
清脆聲響,杯落碎迸!我跌落在地,乍異的看向冷傲天。
冷傲天依然笑著,但是與方才的溫和笑臉不同,他的笑容很冰很冷。
「冷、傲、天!你什麼意思?!」我對他怒目相視。
內力消散全身使不上勁沒錯,但是我神志清醒,沒有昏厥的徵兆……這等症狀、這等症狀是……我驚咋。
「很熟悉是吧?」冷傲天走到我倒臥的位置,抬起我的下巴,冷冷道,一字一語地緩緩在我耳邊說出藥名。
「軟、筋、散、骨。」
我愕然睜大雙眼,果然沒錯!
冷傲天橫過手臂抱住我,連掙扎也做不到的我只能任他輕而易舉地將我抱起來,又猛地一放把我丟往他的床鋪。
「你——」
冷傲天的手指輕輕撥動我的耳垂。「很好奇我怎麼會有對不對?我也很好奇啊……這是如風趁今天你不在時到你房裡搜到的……當然不只這一樣。」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那瓶子……我很眼熟。
「瓶子裡裝的東西不用我多說吧?好奇怪,你不是說『回生丸』只有研製出兩顆,笑月吃了一顆,那世上該剩下絕無僅有的最後一顆吧?可是……」冷傲天拔起瓶塞,往旁邊一倒,他毫不可惜的任那數十顆丹藥傾盡掉落地板。
「子清你想要藏私,我不會怪你……可是你可以解釋一下嗎?身為大夫的你,怎麼會有軟筋散骨?」
冷傲天把臉埋進我的發絲說話,聲音縈繞在我的耳邊……也許是因為如此,他的聲音聽來有點模糊不清……有種莫名彷彿錐心的苦痛感。
我乾乾地強裝鎮定笑了幾聲。「當然是用來防身,行走江湖,小心為上不是嗎?」
冷傲天抬起臉,直直盯著我看,看到我覺得毛骨悚然之時,他又露出溫和的笑容。「對啊,該小心的,你說的沒錯……」
剎那間,他悄然變色,表情慍怒,「啪」地響脆聲,反手狠狠甩我一巴掌!
「——該死的你到底要騙我到什麼時候?!用來防身?你用雙煞的軟筋散骨來防身?」
嘴巴裡頭有鐵鏽味,怕是流血了……我也惱了。「是誰規定軟筋散骨只得為雙煞所用?!」雖然我沒力,但不見得不能跟他大聲!
聽我說道,冷傲天似是冷靜下來,手掌輕輕揉撫我發腫的臉頰。
「你真厲害,同二哥說的一樣,對你再不利的事你都短短幾句推的一乾二淨……」
腦海警訊響起——!二王爺?冷傲天提到二王爺?他絕不可能無緣由來的提起,更不會突然心血來潮叫如風去搜我包袱……我看著冷傲天詭異的神情,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怕沒那般簡單就放過我……難題還在後頭!
「你的頭髮好柔好細……我看過很多美人,那些美人的頭髮也很美,但都沒有你的好看,你的頭髮比裐絲還柔細好摸,又黑又亮……」冷傲天掬起我的頭髮,著魔般地看著摸著。
然後他置到鼻下,嗅了一口。「……你知道嗎?元宵那天晚上,二哥有來拜訪我。」
正題來了!我膽顫心驚的想。
「他來找我也沒什麼,只是托我跟你說聲謝謝就回去了……謝什麼呢?我本來還自作聰明的想大概是你勸服父皇一事,可是你知道我今天看見了誰嗎?」
我不語,閉上雙眼,心中早然猜到葉笑月的突來匆忙所為何事。
冷傲天彈了一下我的額頭,語氣像在跟任性小孩說話般地寵膩。
「你又在當縮頭烏龜了,真拿你沒辦法……好了,我也不捉弄你了,我看到的人你也該認識才對……謝月惜,你認識,對吧?」
果不其然——!二王爺是特地帶謝月惜上門的……二王爺也就罷了,我將謝月惜從閻王老子手上救回來,她不感恩我不怪她,但她竟然還——
我真是狗咬呂洞賓,好心被雷劈!
「呵……我看到她時真的嚇了一大跳,她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還能生龍活虎的拿東西上門來呢?」冷傲天眯著眼睛,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攤開,笑語晏晏地詢問我。
我張開眼睛,紙條上的寥寥大字是我當日救謝月惜後所留下的……我無奈看他一眼。「你早猜到,何必子清多說?」
我怨嘆元宵那天為何執意要去看煙火?如我未去,至少就能夠知道苗頭不對提早先溜了!
「是啊……只有你有這種能耐了……子清,為何要救她?」
我失笑回應。「子清的理由你會相信嗎?」要他這麼容易就相信我的話,也不會對我下藥了。
我無奈為自己作繭自縛的愚舉嘆氣,心中早知救了謝月惜必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卻太高估自己能力,大意失荊洲啊!
「子清不想多說理由求饒,肉在沾板上,要殺要剮隨便你。」
冷傲天食指撫摸我的眼角。「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無情人嗎?」
我冷情回應。「你是不是又與子清何干?」
冷傲天的雙手竟然分別抓住了我的肩膀,加力一壓,那力道壓得我胳膊發疼難當。「我是不是與你何干?與你何干?魏子清,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我頂了回去。「比起六王爺您子清望塵莫及!」
沒料到冷傲天竟因我的衝撞氣到喪失理智,粗魯的將他乾燥的雙唇湊到我的嘴巴,啃咬不放,我慌忙,卻沒法躲開,想張口說話,他的舌頭卻好似靈蛇,趁這空隙鑽入我的口中,激烈地攪動我的舌頭。
許久過後,他才停住,直視著我的雙瞳中夾雜了許多情感。
他,撫著我紅腫的唇,笑了。「我魂牽夢縈已久……好甜啊……」
我,看著他專注的眼,怕了。「你……難道要用下流的方式洩恨嗎?」
希望是我想得太多,冷傲天只喜愛美人,不會看上現在的我的……他不過是要嚇嚇我……
「洩恨……?子清,你真的就這般遲鈍嗎?連焥祋這小娃兒都瞧出來了,怎你就一點都不明了?子清……你好可恨……」
冷傲天夢囈似地說著佔有我的唇瓣,不憐惜地輾轉肆掠,他的手遊走到我衣襟領口,抓住,用力往外大大地扯開!
我顫聲喊道:「住手!冷傲天,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瘋了!」
「是啊……瘋了,我瘋了……早就瘋了!」
冷傲天狂亂的撕扯我的衣服,直到全身上下再也沒有衣物可供蔽體——感受到冷冽的空氣,我抖了,也切切實實的怕了。
他抬起身,著魔般地不斷來回審視我赤裸的身體,四肢完全使不出力的我只能咬緊牙根接受他的目光。
「好美……沒想到你平凡的容貌下,竟有此般絕美身軀……」他痴迷地讚賞,粗大細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我的乳尖,然後更深的、更深的探索到令人羞於啟齒的地方——
我大氣也不敢喘的盯著他一舉一動,絕望地祈求他能夠到此為止,然而……可悲,真是可悲……我……為何我與他之間會變成如此?原本我還以為就算不能與他成為知心至交,最少也可當個君子知交……為什麼?是那個環節出了差錯?為何冷傲天選擇用這種方式對待我?
「為什麼要騙我?」
「是你……是你逼我這樣做的………」
「我會這樣對待你……都是你的錯……」
冷傲天的字字句句,指責中語帶哭音,彷若包含沒有邊界的悲哀悵然,他泫然欲泣的臉,好似是我先背叛他,負盡他——為什麼?被侵犯的明明是我……
師父們,子清不懂,子清真的不懂,可恨的人究竟是他——抑或是我?師父,子清請求您們告訴我……師父……
我,闔上了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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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第三十三章
睜開了雙眼,最先看到的是頭頂晃動的床罩。
感覺到身體像被烈火焚燒過地熱,喉嚨也乾澀到發痛,想移動身體,直衝腦門的劇痛立即排山倒海的侵襲我……
伴隨著劇痛,我憶起一幕幕比夢魘更加恐怖的影像,而殘留在空氣中的奇特味道,是如此強烈、難以想像,卻又難以忽略地提醒我——那,不是一場夢……
太大意了!我怎會如此輕易就信任冷傲天?明明他不是一個足以信任的人,我卻愚蠢到認為他將我當之為朋友?如風也是……了不起的如風、了不起的如風!居然知道我藏藥的位置,居然連點蛛絲馬跡都未留下——最可恨的是我!世上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我又處在此款龍潭虎穴,怎又能放心的認為自己把藥藏得很好,絕無有人知道?
黑師父,您的教導我時刻銘心,可,我卻無法將之實踐……紫師父,為何您要做出無色無味的軟筋散骨?徒弟我終於知道陰溝裡翻船是怎樣滋味了……麻煩您下次加點糖,要不辣椒也不錯……
「你昏過去了……我還以為你會死……」昏暗僅靠燭光照明的房裡,冷傲天像鬼一樣,無聲無息的坐靠在床邊,楞楞地看著我。
我咬牙切齒說:「抱歉讓六王爺失望了。」
冷傲天將我癱軟的身體橫抱了起來,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口,手指當梳子地理著我凌亂的頭髮。「別生氣啊……我喜歡你對我笑,可是今日之後,你還會用往常的笑臉對著我嗎?不會了……不會了。」
他的手指移到我的嘴唇,強行的探入我的口中,平然地道:「咬吧。」
我先是呆愕,回過神後哪裡會跟他客氣?恨恨的給他咬下去!溫熱的血液充斥在我的口中,冷傲天卻依然不作聲色,任我發洩。
最後,還是我先鬆了口,看他臉色不變的抽出血流不止的指頭,連個眉頭也不皺。
「子清,你太心軟了,應該咬斷才對……」冷傲天的語氣像在談論天氣般的雲淡風輕。
我傻傻的望著他。「為什麼……」
我真的無法理解冷傲天在想些什麼,性情詭疑不定,他認定我是敵人,所以用那種令人痛恨的方式折磨我,但是,現在他又這麼做,似在讓我發洩心中的恨意……他到底想做什麼?
「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像你這樣渾身是謎,又救了我心腹大患手下的人,我該一刀殺了你,免得日後出了差子才對……可是……我下不了手……」
我眉毛一挑,怒火增長。「子清倒寧願六王爺你一刀殺了乾脆!而不是用……不是用令我生不如死的方式!」我大聲吼道。
靜靜聽我說完的冷傲天,我原先以為他會對我發難,誰料他卻是笑出聲……不是那種嘲笑人的笑聲,而是……而是帶著蕭瑟的笑聲。
「你以為我想這樣傷害你嗎?我說過只有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對你不利的……是你不好……是子清你的不好!」他使盡全身力氣般的摟抱住我,好似要將我整個身子都揉入他身體才甘心。
「我對你是一片真心誠意……我從沒這般認真的喜歡過一個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欺騙我?」
我愕然,傻了。
「為什麼你要救謝月惜?如果你不救她,事情就不會如此失控,如果你不站在二哥那邊,我一定會對你很好,非常寵愛你,把你捧在手掌心上呵護,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滿足你所有任性的請求……是你,是你毀了這一切!是你把我對你的心意踩在腳底下踐踏!」
冷傲天抬起我的臉,像是懲罰地給我印下一個吻,唇齒熱烈跟我交纏,讓我連呼吸的空閒也沒有。
這個濃烈的吻結束之後,乏力的我只得在他胸前急促喘氣呼吸。
「為什麼你寧願選二哥,也不願選我……而我為什麼非你不可?世上美人皆隨我採擷,可為什麼……偏偏戀上你?」
聽冷傲天一番剖白的我,不止傻了,還目瞪口呆——沒有欺騙,他是認真的,認真到使我不知該何應對。
「子清,在你心底覺得二哥有比我還好嗎?我哪點比不上他了……」
我直視他的雙眼,說出的話是坦蕩蕩地沒有半點虛心假意。
「我不是你二哥的手下,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想的……我會救謝月惜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還有救,我不忍不救,你捫心自問,如果我真是二王爺派來的,我何必三番兩次搭救你們?要我真有壞心惡意,我多的是理由趁你們不注意的時候下毒害你們……可是我有嗎?」
要我是二王爺的人,二王爺笨到不會派謝月惜來挑撥離間——道理如此簡單,我真不明白為何他想不透。
我堅定的告訴他:「我承認對你瞞了很多事情,也對你說了很多謊言,可我有我的苦衷,要我解釋,我也只能告訴你師命難違,不過請相信我,我從未有過對你不利的念頭。」
冷傲天沈寂了許久,輕柔的將我重新放回床上,替我套上他的衣服,我偏著頭看他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良久,他才緩緩地道:「……我相信你。」他下床披上外衣,走到他房內的一個低他不了多少的木櫃前方站定。
我緊繃的思維終於可以松下。
他淡淡的問:「子清,你恨我嗎?」
被個同為男子的人強暴我當然會憤恨不甘,然而,要我如何恨?只要想到冷傲天那張泫然欲泣的臉,那誤以為我是二王爺派來的奸細,所以悲痛到不能自己的悲傷氣息……他其實大可以在滿足獸慾之後一刀讓我魂歸西天,最終卻沒這般做……
考慮很久,我徘徊在該恨與否的邊緣。
「……我不知道。」我只能想出這個回答。
冷傲天笑出聲,笑得很苦很澀。「不知道?你應該很恨我的……你是連恨都不想恨了嗎?不想再跟我有所牽扯了嗎?世間上……沒有比這更殘酷的報復了……」
冷傲天打開了木櫃,伸手進去拿出一樣物品,那樣物品發出金屬相撞時才有的叮啷聲音,等到冷傲天走近我,我才看清楚——我驚恐看著那樣物品。
「冷、冷傲天……」我膽怯的吞了一口口水。
他好看的臉溫柔地朝我一笑,他執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別怕,子清……這是千年寒鐵所制,堅硬無比,周身會散發寒氣,但不是令人感到寒冷的冰,單只使人覺得涼爽罷了。」喀擦一聲,那樣物品一端銬上我的手,另一端他銬在床頭。
我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冷傲天扶起我,又將我圈進懷裡,貼在我背後的高壯身軀伸出手與我十指交纏,鐵鍊也隨著他的動作噹噹地響著。
「因為不這樣做的話,你會逃走……你會遠遠、遠遠地逃開我,對吧?」
我無言以對。
不能否認,雖然我不能徹底恨他,卻也無法原諒他,要我跟個強辱我的人如同往常地相處,我做不到。
他像個小孩一樣地得意的笑著。「這樣,你就逃不了了……」
「你又能鎖我多久?」
「我會鎖你很久……子清,不要指望焥祋跟柳依依有能耐救你,明個兒一早,我就喚曦謺來把焥祋帶回宮裡,要他好好看管,柳依依就更好打發了,只要叫人把她送回楊州就得了,就算她不肯,我也會硬把她送回去,不讓她留在府裡作怪。」
我沈下臉,不虧是冷傲天,他府裡頭除了焥祋跟柳依依兩人以外,全都忠心聽話的很。
我道:「冷傲天,別逼我恨你……」
「恨我也好……這樣至少在你心中,我還能佔有一席之地。」
冷傲天話中的濃濃悲滄,如同一把利劍,狠狠往我心口一插——為何我的胸口會隱隱發痛?
我痴痴地、痴痴地看著冷傲天與我交纏的十指——
是軟筋散骨的錯吧?所以我才無法甩開他的手……無法甩開這雙明明顫抖不已,卻執意不放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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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五章
很快的,窗外的天色漸漸轉明,這一夜,扣去我昏迷的那段時間,我可算是一夜無眠。
「天亮了……」整夜都堅持抱著我不放的冷傲天喃喃地說著。
他讓我倚在床頭,自行下床穿鞋。「我差人送水來給你洗臉。」
我趕緊拉住,慌張的搖頭,開玩笑,我可不希望給人看見我狼狽的模樣,明眼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這房裡昨晚發生什麼事。
冷傲天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對我微笑。「……我知道了。」
我放開緊握他衣袖的手,傻楞楞地瞧著他俊逸的身形走離房間,沒有多久,我才倏然回過神來——天殺的,怎麼他能笑得那麼有『男人味』?我難過地想起藍師父誇過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我承認比起這種亂七八糟的形容詞,我倒寧願藍師父還是別誇比較好。
舉起被銬住的手,我斟酌了一下。
雖是寒鐵,等到軟筋散骨的藥效一過,能運動全身功力,想震碎這銬子也非難事,剩下的問題就是……只要一動,下體就會傳來的劇痛!
「這下該如何是好呢……」別說逃了,就連走出門口我都覺得很困難。
「怎麼了?表情那般奇怪?」不知何時回來的冷傲天手裡端來一盆水,坐到床邊後拿起水盆裡濕漉漉的帕子。
不是奇怪,我是在思考中好不好?我不滿地瞅瞅他。
冷傲天不把我的目光當成一回事,露出陶醉痴迷的眼神。
「不要這樣看著我……每次當你這樣看我,都讓我很難把持。」他的眼中透露出使我驚悚害怕的愛慾色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現在對於他的此種神色異常敏感的我趕緊移開目光,不敢與他相視。
「我、我不看你就是了,你可別亂來。」說的結結巴巴,連我都懷疑自己幹嘛畏懼他?
我敢說在這府裡頭決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但是,為啥我現在只得像個傻子般的呆呆瞧著我頭頂上的床罩不可?我無奈地大嘆自己真可悲。
我不主動跟冷傲天說話,他也不再跟我攀談,手拿著擰乾的帕子替我擦手擦臉,動作是輕輕柔柔地,直把我當成易碎陶瓷似的。
我眼尖的瞄到他的手指頭上有斑斑鮮紅傷痕,似是剛傷不久。
「你的手……」
「手…?你是指這些小傷?只是提水時沒注意,不小心被木桶的木屑刺到罷了。」冷傲天一臉沒啥大不了,手依然動作,擦拭我臉上的汗濕。
他的動作有些笨拙不靈巧,想他堂堂六王爺,何時干過這種下人的服侍?更別說大清早的下床提水來給個身份比他低下的人洗臉。
「子清不懂……不懂你為何會……」
冷傲天停住了手,茫然的看向我。「你不懂,我也不懂……到底為什麼?起先只是覺得你有一種絕世的風姿,再來是覺得你的眸子好像藏著幽深的沈淵,任誰也看不清裡面有些什麼……你這樣的人憑空出現,又找不到關於你的點滴線索,怎能不叫我好奇?我觀察著你的舉止,若無其事的探你口風,企圖從那之中找出你的來歷,誰知竟會不知不覺習慣目光追著你跑,不知不覺喜歡看你笑,不知不覺想討你開心,不知不覺……為你輾轉反側牽扯……不下。」
冷傲天自嘲般地笑了一笑。「你知道嗎?你一生氣,雙眼就會水靈水靈的,你高興的時候,老是沒啥表情變化的臉會隱隱透出微紅……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撫上你的臉,把你的眸子跟那抹微紅隱藏在我的手裡……」他的手,情不自禁般的撫上我的頰,捧起我的臉。
——太亂了!
冷傲天的言語中包含激烈的情感,竟爾使我隱隱發抖——怎麼回事?
說說話啊!我大可以回他幾句難聽話,而不該是像被磁石相吸引地與他對視……無法移開啊!
在絕對靜謐之中,我與他兩人的心臟跳音就好比鼓聲似的清楚,隔著短短距離,隔著薄薄衣衫,我明確感受到胸口的跳動。
「我……對不起。」想了又想,我只能對他道歉,道完歉後又發覺好笑,我幹嘛對他抱歉?
「噓,別說,我不要聽你說,只要你聽我說。」冷傲天伸指置放在我的唇上,輕聲道:「不要離開我,也不要想逃開我,這輩子我從沒低聲下氣求過任何一個人,即使是父皇我也沒求過,但現在我求你了……求求你留在我身邊,就算只是可憐我也無所謂……」
冷傲天微抖的手一拉,我被擁進他的溫暖懷抱裡,他的手從我耳邊不斷撫摸至臉頰。「我求你。」
凝視著冷傲天,我腦中飛快閃過四個字——何德何能?
魏子清何德何能?竟惹得睥睨所有的冷傲天為我低聲請求?初見冷傲天時,他是那麼地狂傲,那麼地灑脫不羈,他不該如此……不該是這種樣子。
為這樣的他,我感到悲哀。
「今天是第幾天了?」雖然是問著端飯來的如風,然我眼看前方,紋絲不動。
「第八天了,魏先生。」
第八天啦……我茫然的數著手指,整天都待在床上,哪裡也沒法去,我自己也很疑惑,說實在的『那個地方』已經全好了,一點兒都不痛了……我為何不逃?
如風把飯菜一一擺在桌上。
「請您稍候片刻,六王爺很快就過來了。」
我躺臥在軟軟的棉被上,懶懶地道:「如風,勞煩你替我到杯茶好嗎?我有點渴。」
如風立刻替我倒茶,我就躺著的姿勢伸手接過,張口喝下,看到我此般滑稽的懶豬模樣,如風不禁莞爾。「魏先生,這樣喝容易嗆到。」
「誰說的?我都喝完了也沒事。」我將杯子倒過來,空空無一物,沒有絲毫浪費香茗。
「您說的是,是如風多慮了,但還請您下次別這般喝了。」如風面帶微笑,問我要否再來一杯,我示意他已然足夠。
我翻個身,一臉無趣。「沒辦法,整天都待在這裡,想下床走走也不行,我不成頭豬反倒稀奇。」
本意調侃自已,聽在如風耳裡卻不是這樣。
噗通一聲,如風當真跪下,額頭往地板用力敲下。「您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如風給您磕頭謝罪!」
我慌張的趕緊要他起來。「別別別!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不,想當日若非魏先生您的傾力相救,我不可能還活在世間……可我、可我卻……如風真是豬狗不如的畜生!」如風頭抵在地,握成拳狀的雙手因過度使力而泛抖。
「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你快快起來好嗎?」
如風既感激又惶恐的望向我。「魏先生……」
我朝他溫和笑笑。「瞧你額頭被你折騰成這樣,待會兒要記得去向楚先生拿藥敷敷,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您……」
「不用客氣,起來吧。」我也只是要他去跟楚哲拿藥,何必言謝呢?
如風緩緩站起身來。「魏先生……如風、如風……」他嘴唇一張一合,想說些什麼,卻又似哽在喉頭,怎樣也無法說出。
就在如風深吸口氣,似有打算說出時,不巧的,冷傲天忽然開門走了進來,笑意滿面。
怎麼搞的?我竟然完全沒注意到冷傲天?這幾天我確實快成了茶來張口飯來伸手的廢物一個。
「六王爺!」如風趕快行禮向他致安。
冷傲天一入門,如風原本儲蓄的勇氣轉眼消散無蹤,他放棄欲跟我說的話——不要緊,瞧如風樣子,他想說的話應是相當重要,這次沒了機會,下次他終究也會主動跟我談起,我只需耐心等待。
冷傲天揮揮手,如風便依從地帶上門離開。
如風前腳一走,冷傲天便迫不急待的把我擁入懷裡,在我耳畔淺吟低訴這一日未見我時的思念,溫熱的氣息吹得我癢癢的。
我一手拉扯他的手臂,一手抵著他的胸膛,收到我無言的暗示,他主動地低下頭,我特意眨了兩下眼,道:「我餓了。」
冷傲天開懷的笑了笑。「那就吃飯吧。」冷傲天將還溫熱熱的飯菜端到床上讓我方便食用,他輕彈我的額頭,嘴角彎成一道好看的弧形,接著他什麼也不做的靜靜地看我吃完飯菜,拿出手裐替我擦嘴。
「還要不要再來一份?」
我搖頭,一臉饜足地摸著漲起來的肚皮。「不了。」
面頰突被他不著力一擰,我膽顫心驚。
「好不容易終於把你養得有肉些了。」
呼!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他看穿了偽裝,鬆了口氣,我板起臉朝他怒目一瞪。「不是有肉些,是快成頭豬了好不?」
冷傲天不把我的怒氣當作一回事,哈哈笑了兩聲,著手開始收拾床鋪的雜亂,我訕訕的轉過頭去不再作聲,打定主意絕不理他的任何搭話。
可沒足一刻,便宣告破功,不是我定力不夠,而是冷傲天提起的事讓我不得不關注。
收拾完殘局的冷傲天突然一臉認真。「子清,這件事,我想有必要讓你知曉,柳依依她……在回楊州的路上不見了。」
——晴天霹靂!我垮下臉,慌忙的抓住冷傲天的肩膀。「不見?她怎麼會不見?」
「你冷靜點聽我說,她不是不見,極有可能是她自己跑掉的。」
跑掉?她自己跑掉?
我問:「什麼時候的事?」
「我方才才接到玲瓏的飛鴿傳書,想來應是這兩、三日的事情。」
我垂下雙手,冷靜許多後開始細細思量。
柳依依不可能靠自己一個人力量走掉的,她從未習武,是個只懂彈琴書畫的弱女子,沒道理逃過玲瓏跟一堆護衛的眼皮底下,絕對是有人幫她逃走的——是誰?玲瓏嗎?不可能,玲瓏對葉笑月是忠心耿耿,葉笑月的吩咐玲瓏絕不敢違抗;那群護衛?也不可能,他們都是冷傲天的死士,不會為了美色而出賣他的……
那麼,到底是誰?
冷傲天直接了當說出他的猜測。「很可能與二哥有關。」
二王爺?他幫柳依依有何好處?柳依依也非不曉冷傲天與二王爺的交惡,怎會跟二王爺走?我不解的眼神拋向冷傲天。
冷傲天沈默片刻。「柳依依看來是豁出去了。」經過千思萬慮,他得此結論。
「豁出去?怎麼,是有誰想對她不利嗎?」我擔憂的問,柳依依這麼好的一位姑娘,怎會有人想對她不利?
如果有,最大的原因也只會在她那張傾國傾城的絕代容顏。
冷傲天否定了我的推論。「不是因為有人想對她不利,而是她想救出她的心上人。」
心上人?我豁然通曉。柳依依曾提過她有位一見鍾情的對象,對那個人用情似是頗深,應是她的心上人遭遇惡事,她過於擔憂才會出此下策,只為早日解救她的心上人。
「但這也沒道理,如是同你所說,柳姑娘也該是向你求援,而非是跟二王爺求助。」我疑惑不清的道,論交情,柳依依跟冷傲天的關係還比較好,何必去求心機深沈的二王爺?
冷傲天卻用十分複雜的眼神審視著我我一遍又一遍,平靜地說了句把我氣個半死的話。「子清,我現在可以理解焥祋當初為何罵你是笨蛋的感受了。」
——我是笨蛋?
「敢問六王爺,我哪裡笨啦?」我的聲音如從齒縫裡迸出來,陰沈無比,焥祋也就罷了,因他還是個孩子,我不好意思與個孩童計較,但是對於冷傲天這個成年男子,要不說出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出來,絕不輕易放過!
「通常你會這樣叫我,代表你生氣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牽動嘴角,話都是你說!
冷傲天也對著我笑,相反的他的笑是打從內心發自。「理由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現在還無必要讓你懂,要你懂了,我擔心在你心中會更加沒有我的地位。」
我冷哼一聲,故作不屑。「子清不知何時六王爺在我心中有地位過了!」話才剛說完,冷傲天的臉瞬間刷白無血色。
他臉色蒼白,卻依然強顏歡笑。「……我知道……是這幾日與你的相處讓我忘了……忘了你是被我強困於此……忘了你對我根本毫無情意,連恨也不願恨……」
「我——」
「可是我不會放你走的,說什麼也不會——」彷彿是為堅定心意,冷傲天重複的喃喃自語,腳步不穩如同站不住地一樣,踉踉蹌蹌地離開我的視線。
看著冷傲天狼狽的身影,我憤恨的搥著床板,悔不當初,言語的傷害,有時比肉體的傷害更加讓人痛苦——我太意氣用事了,意氣用事的結果,並不能帶給我快樂,帶給我的,反而是無止盡的悔恨……
可是,為何我要後悔?冷傲天給我的,不只是肉體的傷害,還有我的自尊、我的驕傲……所以,這點小小報復算得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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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第三十七章
自從那一日後,我好些天都沒見到冷傲天了,他不是沒來,而是不敢光明正大的來。
儘管如此,他討好我的舉動卻一天也沒少過,知道我不喜歡金銀珠寶的庸俗物,他就每日送來各地的奇珍異物逗我開心,那些物品或許價值連城或許不值一文,可都是我未曾見過的,讓我大開眼界直呼過癮,我知道,當我笑的時候他也會跟著展露笑容,然後滿足的離開。
如風還是一如以往的替我送來飯菜,噓寒問暖。
「魏先生用膳了。」如風掛著和藹的笑容,將飯菜熟練的擺在床鋪上。
「謝謝。」
「沒什麼的,魏先生不用道謝。」如風滿臉的受寵若驚。
笑了笑,我端起碗用餐,如風安靜的立於一旁,與過去幾日不同的是即使等我用完飯,如風收拾完後不會離去,他會陪我陪伴到入夜,不是為了監視我,只是為了替我解悶,讓我有個說話對象,而要是我想獨處,如風也會二話不說的離開。
「如風……你有甚麼話想對我說嗎?」
如風稍微楞住一下。「魏先生怎會突然這樣問?」
「也沒什麼,我只是奇怪你這幾日老是欲言又止。」
如風苦笑。「魏先生真敏感。」
我道:「如你不介意,不妨與子清直說。」
「……」
我屏息以待,如風猶豫許久後,終於開口。「魏先生,如您希望,如風可以帶您逃走。」
逃——如風他要帶我逃?我沒有聽錯吧?忠心程度直逼萬年精鋼百摧不毀的如風居然說要帶我逃?我驚愕的看向如風。
是真?是假?雖與如風這人認識不深,但他也不是個閒著沒事亂開玩笑的人——他,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如風沒有畏懼,下定決心的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錯了一次,我不想再錯第二次,魏先生不該被六王爺囚禁,禁臠這下流詞,不該套在魏先生身上。」
為何?為何他甘冒叛主之罪,救我離開?可,更令我無法理解的,不是他的話——而是我自己!如風的話,聽在我耳裡,心中並無狂喜之意,充斥的,反而是滿滿的迷惑。
要想逃,決無人攔得住我(這樣說會不會太臭屁?),這寒鐵扣子於我如同繡花絲線,不成問題……我,因何不揮衣袖,遠走高飛?
我抱頭努力思考,然而就在呼吸剎那之間,我聽到了若有似無的腳步聲響,那腳步行走,如在飛竄——來者,是高手!
「小心!」
我趕緊大喊,示警如風,來者卻破窗而入,趁如風還未能反應之時,迅速的點了如風的昏穴!
來者是一名身穿黑衣,臉部線條分明的中年男子,他盯著我,陰沈的低低笑聲回盪房內。
「敢問前輩有何貴事?」我向男子拱手,不敢大意。
如風的頸子被他踩著,只要他一用力,如風的頸椎便應聲而斷,面臨此種情況,我不能貿然行事。
「你這小娃兒就是魏子清?」他似乎相當不屑我的樣子。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區區便是魏子清,敢問前輩大名。」我打量著,還有兩個人在外頭,其中一人……雖我不敢相信,但應是失蹤多日的柳依依。
「你這小娃兒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男子一彈指,發出清脆響亮的一聲。「有個人我要你見見。」
柳依依應聲推門而入,帶著喜不可藏的笑臉欲奔向我,卻給後頭進來的人拉住,我暗吃一驚,原來另一人竟是謝老妖婆!難怪我就覺得那腳步聲好像在哪兒聽過。
「謝姑娘?」柳依依不解的目光看向拉住她的謝月惜。
「你派上用場的時候到了。」謝月惜冷笑一聲,姣好的臉孔上佈滿肅殺之氣,轉而用手臂壓住柳依依的白皙細脖,抽出匕首抵在柳依依的心口處。「魏公子醫術蓋世,請問是否連穿心命痕也能救治?」
柳依依驚愕地問道:「謝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要脅我啊!我多想大聲喊出來啊……我不懂,柳依依怎會落到他們的手裡?聽柳依依方才的簡短話語,像是還挺信任她。
「刀劍無眼,有話不妨請直說。」
「你這小子倒也識相,我也不拐彎抹角,把回生丹給我交出來。」
「不在我身上,被六王爺取走了。」正確一點來說,是已經被他摒棄,當成垃圾丟掉了。
男子懷疑問道:「你說真的?」
我右手舉起發誓。「如有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原本是想誘男子生出偷取回生丹的想法,只要男子如此想,我便有十成把握安然無事地救出柳依依,哪知男子一口斷了我的打算。
「這可就麻煩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沒得談了!」
我趕緊喊道:「等等!」
男子挑眉。「肯說實話了?」
「我真的沒有回生丹,但我知道回生丹的煉製方法。」
男子不肯輕易相信,面帶懷疑。「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你可以帶我走,我總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但前提是要放了柳姑娘。」我提出交換條件。
「不要!魏公子!」柳依依慌亂的看向我,我朝她安然地笑了笑。
男子陰沈的笑著。「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子清不以為前輩希望只得三具屍體。」我在賭,賭男子既然肯冒險進入冷傲天的府邸,必然不願惹得一身腥還空手而歸。
「只要前輩願意放了柳姑娘,子清保證絕不會令前輩失望。」我置險總比讓柳依依置險好,而我既有膽子提出這種條件,也有相當把握可以脫逃。
過程,在我的掌握中。
「魏公子……」
「柳姑娘不要擔心,很快就會沒事了。」
「魏公子……依依不願意連累您……」
柳依依話說的悲壯,卻對我綻放了認識以來,最美的笑容,接著,她竟牙一咬,將謝月惜抵在她心口上的匕首用力一帶——?!
「不要——!」
無暇多想!腦中一片空白!
恍惚中,銬住我的鐵鍊被宏大的內力震碎,無視男子訝異的視線,一掌將謝月惜擊破門外,接住柳依依搖搖欲墜的身軀,謝月惜的淒厲慘叫和驚愕表情,遠遠不及柳依依心口湧血如注的可怖。
我心慌的將柳依依置於地上,診視她傷口——一刀穿心……
「魏公子……」
我對她笑著,說著連柳依依都清楚明白的假話。「不要說話,放心,你會沒事的,放心……」
「對不起……依依好像做了……傻事……本來依依是想……來救您的……」
救我?柳依依連同他們來是想來救我?依稀想起冷傲天說柳依依豁出去的原因是——
這一刻,我什麼都懂了……可是遲了,太遲了。
是如何的情感,能驅使一名手無伏雞之力的姑娘,豁出性命也義無反顧?雖不甘願,但冷傲天說得是,縮頭烏龜——我果真是個徹徹底底的縮頭龜!
為什麼我不早一點發覺?發覺柳依依打從開始說的一見鍾情的心上人……為何我這麼遲鈍?沒有發現她言語中給我的暗示?
我很輕很柔的抱著柳依依滿身是血的身軀,深怕扯動她的傷口,哽咽的顫音,傳達我的悲傷。「怎麼會是傻事?我很感謝你啊。」
柳依依牽動嘴角,血,從她的嘴裡溢了出來,我趕緊替她擦去。
柳依依用她僅存無多的力氣握住了我。「下輩子依依……下輩子魏公子可以娶……依依當您的妻子嗎?」
我回握住她,對她笑著。「傻姑娘,當妻子還不夠吧?你還要替我生孩子才可以……要替我生好幾十個孩子才可以……」
「是啊……魏公子要依依生幾個都行……依依喜歡孩子……可最喜歡的……還是魏公子您了……」
柳依依看著我,闔上了雙眼,笑著——
儘管沒了氣息,絕了心脈,她的笑容依然不退……我,默默流下滾燙的眼淚,肝、腸、寸、斷!
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救謝月惜,或許就不會害死了這位如仙女的好姑娘!如果我沒未一時之意氣跑去見她,她就不會認識我這害人精了!是啊……如果她從未遇見我,今天的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是我,從頭到尾都是我害了她……
「對不起,柳姑娘,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你——」我握著柳依依的手,抱著她還溫溫熱熱的身軀,她的身體是溫暖著,我與她,卻已是天人永隔。
她的巧笑倩兮依舊曆歷在目……是夢吧?這麼美好的一位姑娘哪可能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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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對不起,柳姑娘,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你——」我握著柳依依的手,抱著她還溫溫熱熱的身軀,她的身體是溫暖著,我與她,卻已是天人永隔。
她的巧笑倩兮依舊曆歷在目……是夢吧?這麼美好的一位姑娘哪可能會死去?
肩膀,被緊緊握住,身體,被激烈搖晃著……我本分散呆滯的雙眼,逐漸凝聚視線——是冷傲天,我看到的是冷傲天緊張不已的神情,還有葉笑月拿著利劍與男子對峙。
「子清,你沒事吧?」冷傲天心慌的打量抱著柳依依的我。
我眨眨眼,一次又一次的搧動眼簾,然後又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緩緩滑落——不是夢,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
柳依依真的死了。
冷傲天焦急的問:「子清?」
接受了柳依依死去的事實,我依依不捨地放下懷裡的她,我無法救她,現在的我只能竭盡所能的去救另一名還活著的人。
「放心,我沒事。」我勉強的笑道,站起身,緩緩將目光一到男子的身上。
男子依舊笑得惹人討厭。「你明明可輕而易舉的逃出六王爺府邸,為何不逃?為何留在這裡?」
我冷冷回道:「干卿底事?」
「哦?那我腳下的人也不關你事羅?」男子腳底稍一用力,已然昏迷的如風根本無法自保反擊。
「如風!」葉笑月驚呼一聲,著急難耐。
男子陰沈的笑了幾聲。「小娃兒,他的命掌握在你手裡,你意如何?」
我義無反顧的說:「與原先條件一般,以子清交換如風。」
「你瘋了?我不準!如風也罷,我絕不許你做危險的事情!」冷傲天心慌的扯著我的臂膀,他的眼中有我心悸的堅持,他用力的擁抱住我,不在意外人的詫異眼光。「我不能放任你去涉險!」
冷傲天的關懷掛心,我能體會……但是,我無法接受他的觀點!我是人,如風也是人,同樣都是人命一條,他何能棄如風擇子清!
「放開我。」
冷傲天固執的說:「我不放!」他繼而轉向男子說:「放下如風,小王保你安全離開。」
「六王爺,你當我傻子嗎?沒這保命符,只怕一步出門我就被萬箭穿身。」
冷傲天怒上心頭。「你!」
男子又笑了,依舊是那令人感到腳底發涼的陰寒笑聲。「小娃兒,死了一個只剩一個,剩下的這個我要帶走,明日你再來與他交換。」
我皺起眉頭懷疑的問:「子清如何相信前輩會遵守諾言?」
「小娃兒,我想你沒得選擇。」男子提起如風,走出門外,他又一手夾起昏迷的謝月惜,怒斥沒用的東西。
男子轉頭看我。「我跟王爺都太小覷你了,看來你身上除了回生丹外,尚有許多不解之謎。」
我平靜的回答:「前輩,世上無不解之謎,只有不解之人。」
「無不解之謎,只有不解之人嗎?小娃兒,你當真如王爺所說的那般有趣!明日何璇在二王爺府等候你的大駕光臨!」男子留下這句話後,便使出輕功揚長而去,男子的輕功不俗,轉眼之間只剩豆點蹤跡。
而我,昂起頭,仰望蒼天。
我或許是個很寡慾的人,也或許是個很貪心的人……我追求的東西很簡單,正因為太過簡單,所以難以達成,我只求——笑看塵世。
雪山的魏子清可以,初出江湖的魏子清可以,可如今的魏子清呢?害死柳依依手染鮮血的魏子清是否還有資格笑看塵世?
四周景物依舊,人事全非,我仍清晰記得那一日,在小亭見到柳依依時,她彈著琴,周圍的美景在她身旁,全成了陪襯……青草,依舊芬芳,鮮花,依舊送香,但是那名比花嬌美的可人兒——
我拿出手裐,替柳依依擦去嘴唇邊的血,她不適合豔麗刺眼的紅。
「是子清對你不起……」我輕輕的抱起她嬌小柔軟的身體,她不適合留在這地方。
剛欲步出房門,冷傲天便擋在前頭。「你要去哪裡?」
我道:「不是這裡的地方。」
他不確定的問:「你……還會回來嗎?」露出渴求的眼神。
「子清無法斷言未來的事,但如果可以,子清願終生不入。」我直接了當的回答。
「子清……你可否為了我,留下來?」
我乾脆地道。「不能。」
只是短短兩字,卻讓冷傲天臉色發白,悲悵欲絕。「為什麼?難道你對我沒有情意?如是沒有,你該能逃出府邸,為何你不逃?可逃卻不逃的你……莫非不是對我有情?」他指著破碎的扣子,冀望的問。
腹中是滿滿的疑惑,他的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我微微蹙起眉頭,問:「子清不忍傲氣如你,卻低聲下氣求我,這就是情嗎?看你一臉可憐,所以留下,這就是情嗎?看到你,就為你感到悲哀,這就是情嗎?」
如這就是情,我是更加不解了,柳依依對我有情,因此……但是,對冷傲天有情的我,怎樣都無法想像我會為冷傲天而掏心挖肺。
沒想到,冷傲天竟不作回答,開始一個勁兒的笑,從輕笑,演變成仰天狂笑,葉笑月擔心的上前勸他,他也不理,只是瘋狂的笑著,笑到連淚水都流出。
「是啊,這就是情!這就是你對我的情……原來,你對我,不過是同情、同情……」冷傲天不停地反覆最後的兩個字。
眼看冷傲天好似已沈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我不知所措,同情也無所謂吧?他自己也曾說過我可以可憐他,只要待在他身邊就好啊!
葉笑月扶起仍在笑著自語的冷傲天,對我說道:「魏先生……你走吧。」
「可是,他……」我有些猶豫。
葉笑月沈重的看著我道:「魏先生,請你別同情傲天……你的善良,有時反成了不具形的殺人利器。」
「我……」
欲言又止,只因葉笑月的搖頭不願多作解釋,他讓出了通道。「請聽我一勸,魏先生明日一去怕是九死一生,希望魏先生還是別去為上。」
「你也要捨棄如風?」
葉笑月沈穩地一笑。「有些東西,是不得不捨棄的。」
我惱怒地道:「如風不是東西!子清無法理解你與冷傲天為何能那般無情!」
葉笑月沒有反駁,只是眺望著門外,緩緩的說:「魏先生太過善良了……」接著,便不再開口說話。
我也不想與他多作交談,抱著柳依依,昂首闊步的走離,沒有回頭。
「我恨你。」
這句話,讓我停了腳步。
「我恨你……我迫切追求的,你反掌即得,你卻毫不重視、毫不留戀!」聲聲淒厲,雲名對我的恨,只怕筆墨難以形容。
「子清從不想要。」
「從不想要?你魏子清果真超然,果真不把這等凡人雜思放在眼底!」
我不語,只是再度提起腳步。
雲名狂亂的喊叫著:「我恨你,你聽到了嗎?我恨你!魏子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絕對不得好死!」
我,頭也不回的離去,任憑雲名叫罵,抱著柳依依冰冷的身軀,心想:恨?連我自己都憎恨自己了,雲名又豈能不恨?儘管恨我吧!因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魏子清的清,不再透徹,已是渾濁不堪。
是誰多事入江湖,眼也累苦,心也累苦。
是君無聊又糊塗,不在江湖,偏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