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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惡蠻舞閣戲愚少》 作者: 離花眸

《惡蠻舞閣戲愚少》 作者: 離花眸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3394個瀏覽者
  文案:

  貴為大少爺的卓銀丹不學無術、個性軟趴趴,

  嬸嬸將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踹出家門學習自立,

  「世面」還沒見著,「惡人」倒是碰上了一個!

  話說這惡人雖生得比女人還美,心腸卻是比後母還毒,

  仗勢逼他簽下兩個月的「貼身小廝」切結書,

  還鎮日對他呼來喝去、又踢又打!

  哼,欺他涉世未深不懂反擊嗎?

  倒要叫那惡人看看,軟弱男也有「硬起來」的時候!……

出版日期: 2009/3/16


  緣起

  這片浩瀚大陸分屬各國,大小國之間不是為國土問題互起干戈,或為利益相互征戰,便是商業間的相互交流。

  各國習俗不同,治理方式更是不同,但不可諱言的,其中最為強大的國家,便是風雲人物眾多的征國。

  征國開創於四十年前,開國君主善於理財,和周邊各國皆有貿易往來,漸漸的,征國在他的積極經管之下,成了繁華豐碩的國家。

  開國君主勤政愛民,不少別國的老百姓聽聞了他的事跡,都想來這人間樂土居住,終使征國成了第一大國。

  但它的鋒芒太過耀眼,許多在那時堪稱大國的國家為免遭到併吞,竟結盟攻打,先是攻打和它有貿易往來的國家,斷了征國的經濟,後又在其水源區放毒,一時之間,這人間仙境竟成了人間煉獄,其君主也因操勞過度,終於撒手人寰。

  就在人們以為征國將正式走入歷史時,君主的繼任者出現。

  他善於攻堅,武藝蓋世,頗有江湖豪傑之味,並且廣結群眾及江湖之士,攻打叛亂眾國,誰都料想不到,他竟為征國找回一線生機。

  叛亂國家被他打個落花流水,紛紛亡國,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接掌了他國的財物及土地,征國終於成了天下第一大國。

  可他復國沒幾年即身染重病,沒多久便留下三個皇子歸西而去。

  霎時,天下四亂,地獄重返人間,他的大皇子接下皇位,東征西討,四處平亂,並藉機攻打現下雖還不起眼,但以後卻會釀成災害的國家,許多國家都在一夜間遭到殲滅,正式寫入歷史。

  從此,征國真的成了天下第一國,皇子不僅成了史上最年輕的皇帝,更成了說書人最愛的傳奇人物。

  他將征國依照東南西北劃分為四個州:秦水、燕飛、泉閣、武琰,而座落中央的,則為首都震海所在的凌雲,各個州相輔相成,卻又各自獨立。

  在這樣君主的統領之下,有才之士爭相加入征國,盼能在朝為官,得一功名。

  正因如此,許多關於征國傳奇人物的傳說多如天上星辰,其中最為有名的,是以征國現今八個知名人物為主角的故事:

  傳說,天上有許許多多的石頭,裡頭裝的是數以萬計的才能。

  人出生時,都會自石子上得到一些力量,這便是那人今生的強項。

  數萬年來,皆是如此。

  時日一久,其中有八顆石子多了靈性,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們嚮往人間的情愛,一日趁天上眾仙人不注意,便跳下天庭,落入輪迴,倚著自身強大的靈力,化作人形,在滾滾紅塵中,追尋著屬於他們的真愛。

  天上眾神皆有約束不可親自插手人間之事,便無人追回那八顆石子。

  一年一年,八顆天石在這一世化身為征國有名的八個人物,分別為:

  象徵「統馭」之力,現為征國天子--沈龍皇。

  象徵「馭射」之力,現為征國「樂刑王爺」--沈勒刑。

  象徵「愈靈」之力,現為征國「傲王爺」男寵--鳳緣。

  象徵「樂音」之力,現為征國「樂掌」--元薰。

  象徵「揚舞」之力,現為征國「舞閣」--橘詩麒。

  象徵「財斂」之力,現為征國第一首富--魏子慕。

  象徵「博聞」之力,現為征國國師--佟雨冬。

  象徵「干戈」之力,現為征國護國大將軍--展韶岡。

  這八人名滿天下,關於他們的傳說各有說法,眾說紛紜,百姓也只當那是飯後閒聊的話題,自然也沒人在乎傳說的真實性,反正生活過得去就好,幹嘛計較這些。

  於是,「傳說」便在這浩瀚大陸傳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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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平日的荒漠,總教人有一種暑熱難耐的感覺。

  週遭一片土黃,風稍一刮就是一陣黃沙揚起,地面不是礫質戈壁,就是起伏綿延的沙丘,只有少數耐旱的植物稀疏的分佈,而駱駝大概是這裡唯一能見到的動物,因此常能看到大漠人家牽著駱駝覓食的景象。

  但今天卻不太一樣,荒漠來了兩個騎著馬的稀客。

  不,與其說是稀客,在大漠人家眼裡看來倒比較像奇人。

  這兩個騎著馬的來人,看起來都約莫二十歲。

  一個是身穿黑衣的少年,那件黑衣上繡著以上好金線繡上的鳳凰,逼真的像要飛上天似的,教人看了嘖嘖稱奇,不得不佩服做這件衣裳的師傅縫工之精細。

  這件衣裳雖然華美卻不庸俗,但比起少年的絕世艷容就顯的不值一提。

  一頭飛瀑黑髮沒有紮起,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飄逸,白淨的瓜子臉上鑲著兩顆晶亮的黑曜石,眼角上勾,目光流盼間充滿媚意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兩片形狀美好的唇瓣似在春天綻放的櫻花片,兩頰透著玫瑰色的光澤,黑衣少年是凡人不可比擬的傾國絕色。

  另一個騎著馬的少年一身白衣,蠶絲做的衣裳上綴著幾朵淡色的花草,和他的人一樣簡單大方卻清麗素雅。

  相較之下,黑衣少年身旁的白衣少年雖同樣絕艷,卻不怎麼顯眼。

  兩個狀似天仙的麗人一同出現已十分引人注意,更何況這兩人的衣著一看就知道是達官貴人,也莫怪大漠人家會如此起疑。

  達官貴人不都是在首都震海的嗎?平常連九五至尊的皇上也都久久才會出巡一次,他們大漠最近也沒什麼大事發生,怎麼會有兩個像天仙的人來到他們這人煙罕至的邊疆地帶?

  古怪,真是古怪。

  在大漠人家大歎古怪之際,沙地突地揚起一陣風,黃沙滾滾,不慎吹入黑衣男子的眼中,惹得黑衣男子一陣叫罵。

  「要命!又吹到我!咱們幹嘛沒事找事做,跑到這個蠻荒的地方來找罪受?一堆沙淨往我天下第一美的臉上打,真是有夠、有夠……」

  說話的人,正是一身黑衣的橘詩麒。他不停的以手搓揉進了沙的雙眼,好不容易將眼中的沙給去掉,卻又是一陣風猛地向他刮來,他用力的將手往空中一揮,身下的馬匹被他的動作驚嚇的嘶叫一聲,突然躍起。

  「停啊!烏風!」身旁的白衣少年連忙拉住韁繩,安撫受驚的馬兒。

  方纔那一躍,使坐在馬上的橘詩麒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的他撫著噗通直跳的心口,將一肚子的怨氣出在白衣男子的身上。

  「都是你啦!沒事要找什麼救命恩人的?好巧不巧你的救命恩人又住燕飛的芳城,害我怕你會迷路,非得一路護送你。」橘詩麒停下來喘口氣道:「元薰,你又何必自己找罪受,我們待在震海不好嗎?皇上和那些大人不都挺喜歡我們的嘛,何必跋山涉水找你的什麼恩人?回震海吧!」

  元薰微蹙著眉,他聽得出橘詩麒話中帶著些許的不耐煩,橘詩麒雖是他最好的朋友,但……

  「若是沒有他,我……我或許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他的水瞳漾著堅定的信念,直直的看著橘詩麒。

  「唔!」那太認真的眼神教橘詩麒別過臉去,元薰的話和他堅決的態度像一顆石子,丟進他記憶的漩渦中,泛起他心中的一陣刺痛。

  他是該明白元薰的感受的……

  七年前,現今的聖上正以皇太子的身份親自御征,指揮將領東征北討,將各地的小國一一整合納入征國的版圖,首都以外的偏遠鄉村,卻因沒有皇上坐鎮而盜賊猖獗,他和元薰的雙親也在那場混亂中被亂賊所殺,自己和唯一倖存的妹妹又走散,至今仍生死未卜。所幸他流浪一段時日輾轉到震海,碰到皇上布在周邊的巡邏衛隊所救,才能活到現今,所以他明白那個恩人對元薰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只是他仍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看了元薰一眼,好半刻之後,橘詩麒輕歎了口氣,自衣袖中取出一張對折的紙給他。

  接過紙張,元薰看到琳琅滿目的地名和人名,紙張的右下角畫了一個歪歪的小地圖,要能理解有些困難,這個怪地圖八成是出自橘詩麒之手。

  「詩麒,你給我這個是要……你是不是不陪我去芳城了?」他有些疑惑的抬眼問道,他不是答應要陪他去的嗎?

  橘詩麒不看他,以極平穩的語調慢聲說道:「我前些日子,差去泉閣的下屬,兩天前向我回報,說是有看到和我佩帶一樣首飾的姑娘……」

  「是你妹妹?」

  「嗯,大概是。」

  橘詩麒低頭看著手中的玉飾,不晶瑩、不剔透,卻是娘親生前留給他和妹妹最後的遺物。

  看不清橘詩麒臉上的神情,元薰淡淡的笑了。

  兩天前,不正是他和詩麒出發的日子?以橘詩麒的性子,聽見失散多年妹妹的下落,哪有不立刻飛奔出去尋找的道理,但卻因為不放心他而拖了兩天才說,這樣的友情,教他有些感動。

  「你想去尋她吧?」

  「但我又不放心你一個人……」他絞扭著衣袖,臉上有些歉意。

  「所以,你剛才才說那些話想叫我回震海去?」

  「嗯。」他點點頭。

  「呵,那你就去啊!」元薰柔柔的綻了一朵笑。

  「咦,你不用我陪嗎?」

  「拜託,我都幾歲了,你放心的去找你妹妹吧。你這人就是刀子口、豆腐心,那張嘴對每個人都壞得很,卻對自己的親人朋友好到不行。多為自己著想吧!芳城我自己去,反正現在我離燕飛的距離,大概再走上個十來天就到了,所以你快去泉閣尋你妹妹吧。」

  「嗯,我會去,你要自己保重。」橘詩麒激動的點頭,向來冷媚的眼有一抹濕意。

  「還不快去!可別讓我知道我到芳城時,你還沒找到你妹妹喔。」

  「我這就去了,保重。」

  橘詩麒掉轉馬首,臨走時不忘叮嚀道:「元薰,那張紙上寫的都是你恩人出沒的場所,你一定要跟著地圖走喔。」

  元薰點頭,橘詩麒駕著馬,頭也不回的往泉閣的方向離去。

  揚起的風沙,就像預告他身為天石的宿命倒數的開始……

  抽泣聲自一間裝飾華美的主廳傳出。

  「嗚嗚……爹、娘,這是我給你倆上的最後一炷香了,您老人家以後可要好好保重啊……」

  木刻的牌位前,一名身材頗高的男子正在上香。

  說是上香,不如說他只是拿著香猛哭罷了。

  他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無比悲愴,他的袖角有些濕黏,看得出剛才一定用袖口擦了許多次的鼻涕眼淚。

  這樣一個英姿煥發的男兒哭成這副德性,實在教旁人看了啼笑皆非。

  「哭、哭、哭,有啥好哭的?要哭也不會哭的好看點,一群下人都在瞧著你看,活似我卓二嬸在虐待你。」

  辱罵聲出自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年婦人,她神色凌厲,一根又粗又肥的手指往男子的額上頻戳去。

  「你給我滾出卓家的大門,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再給我回來。」

  嗚嗚……好痛,他真慘呢。

  男子不敢作聲,覺得委屈的留了幾滴顯然在他身上不怎麼珍貴的男兒淚,透著淚霧往婦人身後的方向望去。

  那裡什麼也沒有,更正確的說法是就算有什麼,也都被婦人臃腫的身軀給擋住了。

  「我、我後悔了,嬸嬸,我可不可以不要出去見識世面?」

  「你說什麼鬼話!」卓二娘的聲調瞬間高了三度,「你昨天可是答應我今天一定要出去的,難不成昨天你說的話都是誆騙我的嗎?」

  橫眉豎眼的模樣,使她看起來猶如一隻母夜叉。

  嬸嬸真是恐怖!男子開始擔心等會兒自己會不會有性命的危險。

  「我說娘子啊,你就別再罵銀丹了,念在他是初次離家出遠門,會害怕緊張也是正常的……」細如蚊鳴的聲音從卓二嬸後頭傳來,卓二叔左移右移,好不容易才從卓二娘後面移出半顆頭來。

  「你少管這事!你就是那麼軟弱才會縱容銀丹,瞧他到該成婚的年紀卻什麼也不會,難怪沒一個姑娘願意嫁給他,虧他還是我們名滿天下、皇室御用的鎰卓齋的少爺,真是笑掉人的大牙了!也只有不安好心眼的女人,才會想招惹這種只會吃、只會睡,一點優點都沒有的笨人,這死德性也不知道是誰養出來的!」卓二嬸邊說這話時,仍不忘多戳卓銀丹幾下。

  嗚!他哪裡沒有優點了?卓銀丹不滿的回嘴:「誰說的?我倒覺得自己長得不錯,而且還會一些武功哩……」

  「哼,你那哪叫武功?根本就是花拳繡腿罷了!」卓二娘不屑的嗤哼了聲,「今天若不能將你攆出家門,讓你好好學習怎麼自立更生,我就對不起你那早走的父母。」

  卓二嬸掃了眼卓銀丹不滿的嘴臉,看著他與大哥大嫂相似的眉目,猛地想起大哥夫妻是如何待他夫婦倆好的。

  「嗚嗚……大哥、大嫂待我兩夫妻那麼的好,在咱們生活最困苦時幫了我們一把,同甘共苦、雪中送炭,等咱們生活富裕,想找他們一起過來享福,他們卻雙雙走了,獨留下銀丹一人。嗚嗚……大哥、大嫂,我也想幫銀丹討一門媳婦兒,可他卻啥也不會,啥也不會……」話沒說完,卓二嬸便悲傷的不能言語,肥胖的身子搖搖欲墜。

  「快扶夫人進房內休息!」卓二叔轉身差遣家丁上前扶著看來不大舒服的卓二嬸。

  「嬸嬸……」卓銀丹擔擾的看著一臉蒼白的卓二嬸。

  剛才,嬸嬸不是還很有精神的教訓著他嗎?怎麼現在……

  卓二叔見妻子被家丁扶進房內休息,一顆懸著的心始落下。

  「你嬸嬸也不是個年紀輕的人了,她的心臟也不是很好……」卓二叔看著卓銀丹遲疑的表情緩緩的開口道:「說不定……她活不過你娶媳婦兒的時候呢。」

  卓銀丹面無表情的聽著,只是從他漸漸握緊的拳頭,可以看出他不是不為所動。

  「罷了!合該是她的命,只是她若活不過今年,大概也等不到你娶媳婦兒的時候,不!就算她再多活個幾年,也未必看得見你娶媳婦的模樣。銀丹,你還是別出這個家門吧,外頭對你太危險,你嬸嬸過些時日總會諒解你的。」卓二叔唉聲歎氣的說著,接著竟流下一滴老淚。

  「叔叔……」

  不忍再見到卓二叔的眼淚和卓二嬸因期待落空昏倒的模樣,卓銀丹一副烈士犧牲的瀟灑表情,什麼也沒說,便轉身拿了早已打包好的包袱,頭也不回的走到廳門口。

  卓二叔開口喚他一聲道:「銀丹,你這是……」

  卓銀丹定住身,回頭報以一笑,「叔叔,叫嬸嬸等我半年,半年之後,我一定會帶著對我沒其他企圖,愛我的好媳婦兒回來卓家。」語畢,便走出了卓家大門,一個他待了二十三年的家。

  待卓銀丹的身影在卓家大門消失之後,卓二叔才吁了口氣,往妻子的房內道:「娘子啊!銀丹走啦,你不用再裝病了,快快出來吧!」

  卓二叔話才剛說完,就見卓二嬸臉色豐潤的從房內走出,那生龍活虎的姿態,哪像適才快昏倒的人?

  「裝病真是不錯的招數呢!」

  「你還敢說!若非事先就和你套好,恐怕今天我也要被你給嚇昏了!」

  「哼!我早看準了那小子定會臨時反悔,還好老娘早在袖裡藏好白粉,隨手一抹,臉色就白的跟白斬雞一樣。」卓二嬸忽地靠近卓二叔的耳邊,「銀丹說何時要帶媳婦兒回來?」

  「半年。」

  「什麼?居然要半年那麼久!」卓二嬸怪叫一聲,轉念一想,以那小子龜爬的速度而言半年算快的了。罷了,等他半年就是。

  「我們就等著抱孫子吧!」

  聞言,兩老笑成一氣,連一旁打掃的家丁婢女見著他倆眉開眼笑的怪模樣,也不禁毛骨悚然的放下掃把。

  嘿嘿嘿,抱孫哪!兩老想到就開心,但是他們似乎忘了很重要的問題,二十三年未出過家門的卓銀丹,怎麼可能不迷路……

  河水涓涓,澄澈見底,水溫冰涼舒爽,正好適合在暑氣炎熱的時候給人泡澡消暑。

  熱得額際直冒汗,橘詩麒沒兩三下就將身上礙事的衣服脫的一絲不掛,撲通一聲的跳進河裡,舒服的吁了口氣,將連著幾天因趕路而緊繃的神經放鬆,這一放鬆,心裡自然就有一堆的抱怨和嘀咕。

  本來他還以為泉閣離震海就算有一段距離,也只要多趕幾天的路就可以到達,但他一連趕了近十天的路之後才知道,震海離泉閣的距離豈止是十天便可到達,最快至少也得要一個月。

  想想自己當初說要趕在元薰到達芳城前到達泉閣,根本就是癡人說夢,畢竟自己多少還陪元薰走了幾天的路。

  「若是有匹更快的馬就好了!」橘詩麒瞪著中看不中用的烏風寶駒。

  喂喂!幹嘛瞪著我,我可是御賜寶駒耶!

  烏風睜著烏亮的馬眼跟橘詩麒對看,半刻之後,御賜寶駒終於受不了橘詩麒的無聊,別過眼,看著地上比橘詩麒有趣多的螞蟻走路。

  「真是的,要是真靠這只和我不合的馬的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達泉閣……」

  橘詩麒說這話時眼睛膘著水面,水光粼粼,除了映出自己的絕世容貌外,還映出另一個人的身影。

  「是誰在那裡?還不給我出來!」橘詩麒朝身後巨石的方向大喝一聲,隨手撈起放在湖邊石上的上衣披著。

  「再不出來,我就拿刀去架著你出來!」

  他的喝聲似乎非常有威嚇的作用,原本站在湖邊巨石後露出半個身子的男子,聽了他的話渾身微顫的慢慢走出。

  「這下該怎麼解釋呢?」男子苦惱的低著頭,不知該怎麼向眼前氣焰高張的人解釋。

  能說只是他迷了路,想向他問個路嗎?只怕對方會將它當成喜歡偷窺別人洗澡的變態狂隨便找的一個爛借口。

  「你竟敢偷看我洗澡!你是嫌活的太久了嗎?」橘詩麒破口大罵,握緊的拳頭發出咯咯的聲音,十分的駭人。

  男子聞聲震了一下,和他頗高的身子不大合的做出瑟瑟發抖的動作。

  這人和嬸嬸生氣的時候一樣可怕!男子在心中低想,他就是才剛離家就迷路的大笨蛋--卓銀丹。

  從他離開位於燕飛卓家的那天算起,該有十五天之久了吧,一路上他溜溜晃晃的,也不知道該往哪邊走、目的地在哪兒,嬸嬸根本就沒告訴他啊。

  懊惱的嘟噥著嘴,本想立刻返回卓家的,但走了一天之後才又發現一件悲慘的事--他迷路了。

  無奈他身上帶的盤纏畢竟有限,沒幾天之後,他連住客棧的費用也付不起,只好在夜裡隨地而眠,最近的氣溫又那麼的炎熱,幸好他傻人有傻福的找到了一處涼爽的小洞窟,離最近的湖也不過才幾步的距離,正好適合夜晚來休憩,怎知今兒個一早正想到湖邊打水洗臉時,竟恰巧遇到浴身中的……聽他的聲音應該是位公子吧?

  腦中赫然響起「問路」二字,正想向前詢問,卻看到那公子的背好白、好美,一時發呆,待他回神時,已是聽到那公子大喝的時候了。

  「我在問你話呢!竟然裝聾作啞,巴不得我賞你一掌嗎?給我抬起頭!」

  卓銀丹見對方那麼兇惡,哪敢不從,連忙將低著的頭抬起。

  「真是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連聲的道歉在觸及橘詩麒那張花容月貌時止住,卓銀丹睜大雙眼直盯著橘詩麒瞧。

  好美的一個人,即使用所有他學會的詞藻也不足以形容他冷艷的絕美,雖然他會的詞藻也不多。

  眼前的人兒正披著一件微濕的黑色上衣,適才泡過澡的肌膚滑下一顆顆晶瑩的水珠,更顯現出他的膚白勝雪和風情萬種;而他的烏黑秀髮貼服著他的胸前,根本就難以看出他的性別。

  他……她該是個姑娘吧?卓銀丹疑惑的想著,一時之間竟又發起呆來。

  根本就沒注意到他在發呆的橘詩麒,自顧自的說道:「我可不是個好打發的笨蛋,你竟敢恬不知恥偷看我洗澡,就得給我做好心理準備。五萬兩,不二價,要不你就等著官兵來抓你吧!」

  五萬兩!單聽到這個數字,就將卓銀丹的思緒從九霄雲外抓了回來,他一張臉乍青乍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逃吧!心中一道聲音響起。眼前這不知名的女子看來是跟不上他的腳步的,寧願逃到迷路,也總比在牢裡吃牢飯的好。

  打定主意後,卓銀丹不著痕跡的悄悄移出幾步的距離,打算以幾年前勉強和城內武師「學習」過的輕功脫逃。

  對不起了,姑娘!

  卓銀丹輕踮腳尖,以極快的速度彈起身子,飛快的疾奔,拉開了與橘詩麒之間的距離,而橘詩麒也正如他預料的,被他突來的舉動嚇的一時愣住。

  就在卓銀丹就快逃到橘詩麒追不到的距離時,猛地冒出了一句道歉的話。

  「姑娘,今天的事真是對不住,如果有緣再見的話,我一定會好好向你賠罪的!」

  說者無心,聽者卻在意的緊。

  卓銀丹話方說完,就見橘詩麒不知何時繞到了他的前頭,其速度之快就像變戲法似的,再搭上他鐵青的猶如修羅的表情,一瞬間,卓銀丹還以為在白天見到了鬼。

  小子!你完蛋了!

  橘詩麒的得意招數正是輕功,只見他身子輕盈的躍了起來,一剎那間抬高了腿用力往卓銀丹踢去,竟不偏不倚的踢中卓銀丹的下巴。卓銀丹一陣吃痛,速度一慢,正好讓橘詩麒抓個正著。

  他疼痛的哇哇大叫,不是因為橘詩麒方纔的一踢,而是因為現在他正用力的擰著他的耳朵。

  「痛……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要帶你這侮辱到本少爺威名的死偷窺狂,去見見和藹可親的縣太爺!」

  「嗚嗚,不……不要!」

  卓銀丹害怕的嚷著,但橘詩麒就是不理他,只有後來被橘詩麒牽著的烏風搖著頭,望著卓銀丹可憐的臉發出嘶嘶的歎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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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今日的衙門可說是非常熟鬧,據說是有一位在京城極有名的大官到這兒來了,門口站著一排民眾,為了一睹那位大官的容貌而將衙門擠的水洩不通,連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縣太爺也緊張的頻拭汗,連一點官架子也不敢擺出來。

  跪在地上的卓銀丹詫異的望著橘詩麒艷美的側臉,至此時才知曉自己惹上的竟是一位極大的人物,而一旁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橘詩麒則是一臉的無聊。

  小地方的民眾就是沒見過什麼世面,才會偶爾一個京城的官員到來,就轟動全縣,他如此的想著。

  可縣太爺就不是這麼想了,就算他未曾在京城為官,也聽過橘詩麒的大名。

  此人乃京城第一舞官,官名「舞閣」,平時在宮內以舞藝取悅年歲漸大的皇太后,有外來使者欲與征國國君商談國事時,皇上便會擺設宴席招待貴賓,而他正是負責表演的舞官。他的舞姿極美,跳舞的姿態會讓人有見到敦煌石壁上飛天的錯覺,然若僅是如此,他是不會得到舞閣的官位的,使他富有盛名的原因,要從一位大僧說起。

  這位大僧的信徒千萬,擁有極大的名望,因具有通天的本領,時常被征國皇帝邀至宮中,為征國的未來卜卦。

  一日,那位大僧預言征國及一些鄰近的國家將遭多年的旱災所苦,那時將民不聊生、國家內亂,征國會招致毀滅,唯有平息戰事和祭天求雨才能避此災禍。

  征國要息戰倒也不難,畢竟現下仍不願歸屬於征國的,也不過是一些邊疆地帶的小國罷了,時日一久,他們自當會歸屬。但祭天求雨就是問題的所在了,那位大僧雖精通卜卦,但對於此事卻全無看法,便找當時宮中一群頂尖的舞官在祭臺上跳舞,本以為便可避此災禍,怎知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莫約在大僧預言完的七日過後,征國農村地方的水源竟無預警的斷了,再過一些日子,國內許多地方水源因不明原因乾枯,許多百姓都在私底下傳言征國就要滅亡了。

  結果果真如大僧所預言,在天旱無雨情況到了第四個月時,內亂四起、民不聊生,皇上也為此事忙到焦頭爛額、日夜操勞。

  就在皇上幾乎也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一個年輕的舞官站起,說是要祭天求雨。

  那位舞官有一張姣好的面貌,卻是一位男性,在女舞官眾多的宮中自然是遭到排擠,因此幾乎沒有機會在宮中為皇室跳舞,若是平時皇上可能會大喝一聲叫他不要癡心妄想了,但他實在是為了國事操勞憔悴,也就由著那位舞官去了。

  舞官一登上祭臺,就旋起身子,跳起美妙的舞蹈。他手中拿著一條白色的絲綢,旋轉時劃出了一個個凌空的白色圓弧,那瞬間彷彿是飛天降臨。

  不到一刻,天空竟降下絲絲細雨,那位舞官在雨中又舞了一會兒,各地乾枯的水源湧入豐泉。

  各地百姓齊歌,連少數動亂地區的亂賊都紛紛放下屠刀,歡慶天降甘霖。

  事後,那位年輕舞官被贊為能跳出鎮魂之舞,得天下人歌頌,而那位舞官,正是現在立於卓銀丹面前的橘詩麒。

  卓銀丹也聽過這樣一號人物,但卻沒想到眼前這位妖嬈美艷……惡毒心腸、嘴巴毒、脾氣差的烏龜王八蛋,竟是那位舞閣。

  看來,在朝廷當官的都是一些脾氣同橘詩麒一樣的壞人,千選萬選也千萬不要到朝廷當官。卓銀丹在心中默默的念道。

  「縣太爺,這案子你審是不審?本公子等得快睡著了。」橘詩麒呵欠連連,手中把玩著縣太爺方才送上荼飲的瓷杯蓋子,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橘公子別急,本官馬上審、馬上審。」縣太爺陪笑說,向一旁的師爺擠眉弄眼,示意他不准在堂簿上記下此案。

  開玩笑,這件荒唐的審案要是傳了出去,他還要不要作官啊!

  人家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果真不假,難怪今天他出門前右眼就頻跳,一進衙門果真見到橘詩麒這個大災星,要是審案的結果一不如他橘大公子的意,他以後的仕途怕是會走得不順遂。

  縣太爺吁了一口氣,開堂公審。

  「威武!」兩旁的帶刀衛齊聲呼喊。

  「人犯卓銀丹,你可知自己犯了什麼罪?」

  「我……我根本什麼都沒有做啊!」他真的什麼都沒做,教他怎麼答。

  「這……橘公子,可否簡述一下案情的經過。」

  「有啥好說的?就是這該死的登徒子,竟然在本公子浴洗時偷看,將本公子白嫩香艷的身子免費看個精光。這種罪大惡極之事,大人你說該怎麼判?」

  「呃,這個嘛……」

  縣太爺話沒說完,就被卓銀丹一陣搶白道:「哪來的白嫩香艷,你的身子明明要肉沒肉,骨頭一把,才沒像你說的那麼好聽,你根本就是……」卓銀丹一時詞窮,腦袋轉了好幾圈才接得出詞來,「是個嘴臭萬年的東施男!」

  聞言,橘詩麒臉色依舊冷漠,似乎沒有動氣的徵象,但從他微抿的薄唇和他闇然眸光的神色看來,要說他沒動怒,似乎也說不過去。

  咦!那壞嘴的毒蠍美男怎麼不回嘴了?不是被他罵的太難聽而一時氣昏了過去吧?

  「喂喂!你沒事吧?」卓銀丹沒神經的說。

  話方歇,一個杯子就向他砸來,他反射性的接下,一看竟是橘詩麒剛才用來飲茶的瓷杯。

  「你似乎是只吐不出好話的狗嘛!」橘詩麒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狗……好像該是對著主人搖頭擺尾,乞求主人的好好教導吧?」

  「唔……」橘詩麒看他的眼神不含善意,卓銀丹在他的瞪視下泛出一層薄汗。

  「可你比一般的狗還要不乖,喜歡到處亂吠,看來,是更要好好教育的。」

  他瞇著眼巡視橘詩麒臉上表情的變化,不解的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說……你那張嘴不是很賤嗎?不如你當我的貼身小廝兩個月,我好好的教育你那不知好歹的態度,讓你以後能夠見人說人話,才不會說沒幾句,就到處亂吠,如何?」

  「不要!」卓銀丹幾乎是立即的叫道,開玩笑,要真做了眼前這蛇蠍美男兩個月的貼身小廝,他豈不是去了半條命,到時,他不但會說人話,還會說「鬼話」呢。

  「由不得你說不要。」轉過頭,橘詩麒向縣太爺甜滋滋的微笑,「大人,你說這樣判好不好?」

  「都……都好。」這種亂七八糟的案子他連審都不想審了,只想快快結束,回家小憩片刻。縣太爺接過師爺遞來的第三面巾帕,擦擦額際的汗水,命令師爺去拿張紙來。

  「橘公子和卓銀丹的案子,本官就判為私下和解,橘公子剛才說的條件請寫在紙上,並簽下姓名,人犯卓銀丹當然也要。」

  「我……我是無辜的啊!」卓銀丹慘叫,但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橘詩麒龍飛鳳舞的疾速寫下自己的「賣身契」。

  橘詩麒冷笑的拉起卓銀丹的手,將毛筆放入他的手中,要他簽下自己的名字。

  「我不會寫字啦!」卓銀丹左閃右閃的掙扎,卻看到師爺很「識相」的將印台搬了出來。

  「有賞。」橘詩麒自袖中掏出一兩銀子打賞師爺。

  天啊!卓銀丹差點昏了過去,師爺竟呼喝起衙門的官差們一起將他的手抓著,大拇指押上印台裡的紅墨,在紙上用力一按。

  嗚呼哀哉,事情已成定局。

  「卓銀丹啊,我的鞋髒了,過來給我擦擦。」好聽的男音從門內響起,一般的人聽到大概都會很享受這悅耳的聲音,且想瞧瞧這聲音的主人的面貌是否如那聲音一般美妙輕靈。

  門外原本正在打盹的卓銀丹一聽到那聲音,嚇得渾身的睡意全消,忙不迭的回道:「我這就來了。」

  進了門,聲音的主人發出了呵呵的笑聲,聽起來十分的柔媚動人,但卻嚇的卓銀丹一身冷汗。

  「怎麼一直低著頭,我在和你說話呢。」

  我倒寧願你不要和我說話。卓銀丹在心裡低叫著,卻沒有說出口,他依言抬起了頭。

  那日,他在衙門裡罵橘詩麒貌比東施之後,橘詩麒就強迫他簽下兩個月的賣身契,現今已過半個月,想不到他還能活的好好的,真是萬幸。卓銀丹偏頭想著,卻沒想到他被橘詩麒折磨半個月來,整個人瘦了一圈這個事實。

  「我的鞋髒了,它名貴得很,是皇太后御賜的呢!你給我拿去洗乾淨,若是洗過之後上面還有灰塵的話,我就將你剁了餵狗。」橘詩麒傲慢的抬眼,嘴裡吐出惡毒的話來。

  橘詩麒的脾氣本來就不好,平常沒得罪他的人,他都不見得會給對方好臉色看,若是和卓銀丹那種得罪他的人說話,他就更不會客氣了。

  眸光一瞟,橘詩麒的手撫著那塊母親遺留的玉飾,眼裡突地多了抹溫柔,柔美的教卓銀丹都看傻了。

  原來……那兇惡撒潑的橘詩麒,也會有如此溫柔的神情。

  「喂,泉閣就快到了,如果在泉閣找到我要找的人的話,我就提前放了你,順便給你點銀子。」橘詩麒難得仁慈。

  「真的?」卓銀丹聞言大喜,向前邁了一步,結果竟聽到橘詩麒呼痛的聲音,一個毒辣的巴掌立時賞了過來,他的臉立刻紅腫。

  「敢踩我!老子給你恩惠,你給老子當驢肝肺!你別想老子會提前放了你!」

  「我、我……」卓銀丹還想解釋,橘詩麒卻已經氣得拂袖而去。

  卓銀丹只得在心裡哀哀苦叫,怎麼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得罪橘詩麒呢?

  當天傍晚,橘詩麒一回來就對他又踢又打,卓銀丹因此身上多了好幾處的傷。

  隔天他們又啟程,來到了一個較偏遠的小鄉鎮。

  鎮內民風純樸,竟然沒有半家客棧,橘詩麒於是付了些銀兩給當地一對老夫妻,說要和他們租借一間廂房,老太太習慣人家叫她張嫂,除了租借廂房給橘詩麒外,還負責他們的三餐。

  橘詩麒搬入的那天,張嫂客氣的問:「橘公子,您租的這廂房很靜的,可床有些小,一個人睡還可以,但兩個人睡就擁擠些了,還要再給您一間房嗎?」

  橘詩麒冷哼道:「張嫂,你是不是弄錯了,我付的錢可是『一人份』的食宿費,我旁邊的傢伙可不是人,是一隻狗,要睡,叫他去睡灶房即可。」

  張嫂個性敦厚,聽他罵的難聽,不免為卓銀丹感到同情,幫橘詩麒將廂房整理好後,就將卓銀丹拉到一邊說話。

  「卓公子,我是不知道你怎麼得罪橘公子的,但最近天氣轉涼了,可不能讓你睡灶房,我這房子房間挺多的,給你一間睡倒不會怎樣。」言畢,語氣稍轉,張嫂左顧右盼了一下續道:「只怕讓我老伴知道免費讓人住進屋會生氣,你可要小心別被我老伴和橘公子看到。」

  「張嫂……」卓銀丹說話的聲音多了哽噎,眼眶微微泛紅。

  出來數月,他一生該倒的楣倒盡,也看過不少貪婪刻薄的嘴臉,在他身上有銀兩時搖頭擺尾的討好,在他錢財散盡後對他唾棄的也是大有人在。

  張嫂是這段日子中唯一真心待他好的人,暖流不覺地凝在心坎,卓銀丹突然很想念嬸嬸和那有些懦弱的叔叔,不知他們可安好?

  擤擤鼻涕,不想讓張嫂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他露齒一笑,似說笑的道:「張嫂,白吃白住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我想……我爹娘給我這副好體格,浪費了可不好,我正想好好鍛煉它,不如您這裡需要出力氣的工作都給我做了吧,正好抵我的食宿費,如何?」

  「這……好吧,反正你們也應該只是住一、兩天而已。」

  「那就這麼說定囉!謝謝您了,張嫂。」

  「我後面有一些柴要劈呢,不如你幫我吧。」

  「好啊,我這就去。」

  張嫂看卓銀丹如此友善,也就對他多了幾分好感,於是多和他聊了幾句,而卓銀丹覺得張嫂人好,和他家嬸嬸的感覺很像,便對她存了份長輩的敬愛之情。

  那天,卓銀丹就在與張嫂談笑和劈柴的工作下,愉悅的度過一個下午。

  殊不知,陰暗的角落,射來一道複雜的打量視線。

  本以為在張嫂家打擾頂多不超過兩日的,想不到轉眼間已過七日。

  「明天是晴天、陰天、晴天、陰天、晴天、陰……又是陰天?怎麼會啦!」看著散落一地的花瓣,卓銀丹哇哇大叫。

  天啊!就是這種名叫「陰天」的鬼天氣,害得他和橘詩麒到現在還困在這個小鎮沒啟程。

  每天,天空會有一會兒時間是教人舒暢的蔚藍,讓他們欣喜的以為可以動身了,但沒過多久卻下起小雨絲,然後雨絲變雨滴,雨滴變傾盆大雨,傾盆大雨變雷陣雨,這幾日的天氣都怪得很。

  唉,他的「成家」之旅,何時才能繼續啊?

  「銀丹,怎麼伏在窗邊呢?外面下雨呢。」門扉輕輕的開啟,進來的是張嫂。

  多了幾日的相處,她已經敢熱切的直呼卓銀丹的名字。

  「又送補藥嗎?多謝你了,張嫂。」

  卓銀丹繞到張嫂旁邊,接下她手中的一碗藥盅。

  也不知道那橘詩麒是不是生病了,這幾日竟然要求張嫂給他每天燉一盅藥,不過,卓銀丹轉念想想,這理由一定不成立。

  因為,這幾天他該被橘詩麒罵的沒少過一頓,該被他打的也沒有少過,只不過最近似乎有減緩的跡象,真是古怪。

  或許,有錢的大官都喜歡東補西補的吧?他如此猜想。

  「好了,你叫橘公子趁熱喝,唱完碗擱在桌上就行了。」語畢,張嫂退出房內,留下卓銀丹一人。

  卓銀丹注視著那盅藥,藥盅正瀰漫著好聞的香氣……咕嚕一聲,卓銀丹吞下喉頭上的口水。

  嗯……沒人是吧?他將窗欞輕聲關上,順便檢查一下門扉。

  很好,沒人會看到了。

  「嘿嘿嘿。」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半的補湯全進了他的五臟廟內。

  呵呵,幸福耶……

  卓銀丹不是不能向張嫂也要一些補湯來喝,但他就是不說,偏要等到每日來送補藥的張嫂走了,才會喝掉橘詩麒的藥盅,不過,說好他只喝一半喲。

  問他留下另一半要幹嘛?不怕被橘詩麒發現他偷喝的事嗎?哼哼,這下可換他得意起來了。

  不是他要說,想不到他卓銀丹也挺聰明的呢。

  拿起桌上的茶壺,卓銀丹將茶水往裝著半碗補湯的盅裡倒,霎時,湯的顏色迅速變淡。

  「嗯……不至於太淡,還可以啦!」卓銀單又淺嘗口湯汁,才將藥盅原封不動的放回桌上。

  橘詩麒倒也挺笨的,每次喝了他摻水的湯,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會隨口念著這小地方的藥材都沒什麼味道,湯一點都不甘甜之類的話。

  現在,就只等橘詩麒回來,喝完他的藥湯,然後又要開始忙碌了。

  「橘詩麒,你回來啦。」

  一進門,卓銀丹就熱切的和橘詩麒打招呼,橘詩麒覺得古怪,皺起修長的柳眉問道:「你病了啊,卓銀丹?還是又燒壞腦筋了?」

  他每次見到他不都是躲得遠遠的,要不就是根本不見人影的嗎?何時他也那麼大的膽子敢主動找上自己的?好像這些天的卓銀丹都很怪呢,尤其是今天,竟然還向他打招呼?禮多必詐,有鬼!

  「沒有啊,你問的話好古怪。」卓銀丹嘴角不自然的勾起,一雙眼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橘詩麒起疑的表情。

  實在是被橘詩麒的眼神看得渾身不對勁,連忙找個話題轉移橘詩麒的注意。

  「橘詩麒,你這些天都去忙什麼啊?大雨天還要出門,張嫂燉給你的補湯都冷了呢。」

  「也沒什麼,就是一些消息要打探。」橘詩麒隨口答道,目光移到桌上的藥盅。

  他找張椅子坐了下來,窮極無聊的用湯匙舀動著湯汁。

  「說到補湯,卓銀丹你不覺得張嫂每天幫我燉的湯都好淡嗎?」橘詩麒忽然看向卓銀丹道。

  「不、不會啊……」正在喝水的卓銀丹差點嗆到,怎麼會繞到這個話題上?他心虛的接口道:「我又沒喝,怎麼會知道?」

  「是啊,你不喝是不會知道的,我怎麼會沒想到呢。」橘詩麒把玩起自己的秀髮,說的漫不經心,倒是卓銀丹聽的心驚膽跳。

  他……怎麼覺得橘詩麒話中有話啊?聽錯,一定是他聽錯。

  「對了!」橘詩麒突然擊掌道,卓銀丹被他嚇得又噴了一口水。

  「干……幹什麼?」

  「你沒碰張嫂燉給我的補湯吧?」

  「沒、沒有,我、我從來沒有碰!」卓銀丹一臉懼色,手心微微的泌出汗水,手上的杯子險些就要拿不住。

  「那就好。」橘詩麒吁了口氣。

  「補湯怎麼了嗎?」說這話時,他的肚子怎麼有點疼呢?

  「也沒什麼啦,我最近幾天雖然有出門採買些地方特產,但嚴格說起來啥健體的運動都沒做,真擔心會身材變形呢。」

  「這……跟補湯有什麼關、關係?」卓銀丹皺起眉頭,他的肚子疼得教他說話斷斷續續。

  「所以,我就拜託張嫂幫我在湯中加了些可以減肥的藥,不過,以它的藥效來說,可能太強烈了點。」

  「你……到底……加了什麼?」該死,原來是湯中動了手腳。

  橘詩麒壞心一笑,故意放慢說話速度,存心吊卓銀丹胃口。

  「就是那個……嗯嗯,好像叫巴什麼豆的東西吧?咦,卓銀丹,你臉色好難看喔!」

  「我……我的肚子!嗚!茅廁、茅廁!」

  話剛說完,卓銀丹就沒命似的往門外沖,沒看到後頭的橘詩麒笑到在地上打滾。

  「哈哈,真是個大蠢呆啊!哈哈哈哈!」他笑到眼淚流了出來,想不到偶爾笑一回,真的能活通淚腺呢。

  「我的補湯很好喝嘛!加了巴豆粉後,拉你個兩腿發軟,看你還敢不敢喝。」

  拍拍衣上的塵埃,橘詩蜞突然聽到茅廁發出巨大的聲響。

  「什麼聲音?啊!該不會吧!」飛身衝向茅廁,他沿途大喊:「你這笨豬,茅廁整修中,挖了個大洞啊!」

  許久,茅廁都沒回應。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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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卓銀丹很不爽,真的很不爽。

  他的個性樂天,很多事都不懂得太去計較,除非是遇上他很討厭的小人,不然,他的脾氣也算得上不錯的了,要說誰真有本事能將他氣得像現在一樣七竅生煙的,那個人也算是不簡單的人了。

  橘詩麒就是那個不簡單的人,同時也是讓他很討厭的小人。

  前天,橘詩麒竟然給他喝一碗摻了巴豆粉的湯,害他喝了之後趕緊往茅廁跑,約莫在茅廁中呆了好幾個時辰,讓他昨天兩腿發酸,到今天才能好好走路。

  這還不打緊,最可惡的是,那天他上的「第一間」茅廁竟然在整修中,挖了個挺深的大洞,害他摔得四腳朝天。

  橘詩麒聽到他的慘叫聲姍姍來遲時,還挑高一邊的眉毛道:「我不是說有大洞了嗎,幹嘛還往洞裡跳?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往糞裡鑽啊?」

  他氣憤的讓橘詩麒將他拉起,又急急忙忙的往別一間茅廁衝去,結果,那天他就在咒罵橘詩麒和在茅廁中度過一天。

  因為極度的不開心,即使外頭仍然是雨天,卓銀丹也決定要出去走走,邊看著周圍因雨而呈現一片霧濛濛的美景,邊罵著橘詩麒。

  該死的!橘詩麒,總有一天他卓銀丹一定會報此大仇的,走著瞧!

  「好俊的小哥啊,怎麼皺著眉頭呢?」

  一陣吵雜的鑼鼓聲響起,卓銀丹抬頭一看,一個酒糟鼻的中年男子提著一個鑼鼓對著他微笑,男子身後有一個推車,推車上裝滿瓶瓶罐罐。

  「小哥,看你長得相貌堂堂,怎苦著一張臉?姑娘看了可不愛的。」

  「我……」

  「得了,你不用說,我『藥鋪阿祥』也知道,看你這般年紀,身邊竟沒半個姑娘,肯定是身體有殘缺。今日遇見我可說是你三生有幸,包你所有疑難雜症通治。」

  被人一頓搶白,卓銀丹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反應,只好順著男子的話講。

  「是、是嗎?我也一直想知道為什麼吸引不了姑娘呢。」

  男子聽他這麼一說,轉身自推車上取下兩瓶罐子。

  「這瓶罐子裡裝的,可是專治你這種病的仙水呢。聞聞,這天上才有的仙水,氣味是如何的清香。」男子拔起藥蓋子,湊近卓銀丹鼻尖。

  這味道好像是……

  「這味道有點像酒耶?」

  「呸,不准侮辱我的仙水,我難過時,可都是它解我的愁緒的。」男子皺眉,取出另一個小罐子,「這裡面裝的是尋常的茱萸粉,和神水一混,就能使你生龍活虎。」

  「生龍活虎……」卓銀丹喃喃念道,嬸嬸以前說過什麼事都是一體兩面的,那麼這……

  「若是茱萸粉超出劑量呢?」其實他不太懂男子所說的「生龍活虎」所謂為何,但聽起來這東西好像能整到橘詩麒。

  「哈!那就有你好受的了。順便一提,茱萸粉可不能加超過二匙啊。」話鋒一轉,男子問道:「小哥,那你買是不買?」

  摸摸袖袋,卓銀丹難為情的道:「算了,我今天沒帶多少銀子,不買了。」

  唉,看來他是整不了橘詩麒了,因為他是沒錢又沒腦袋的卓銀丹。

  歎了口氣,卓銀丹本想掉頭就走,卻被男子中途叫住。

  「小哥,相逢即是有緣,你看你有多少跟子,我便宜點賣給你吧。」

  「真的?」卓銀丹喜出望外,趕忙從袖袋中取出少許的碎銀子。「這些錢……夠嗎?」

  男子皺眉,真的很少,算了,多少還是有些利潤可賺。

  「成交。」

  卓銀丹歡天喜地的拿著兩罐藥瓶走了,他要趕忙回到張嫂家去,讓橘詩麒知道他的厲害。

  「橘詩麒,你想不想陪我一起喝酒聊天哪?」子夜,橘詩麒房中,卓銀丹拿著摻了超量茱萸粉的仙水,對著牆壁自言自語:「不成,他才不會和我一起喝酒,而且他一定會說『笨人喝爛酒,要喝你自己喝』。」

  「要不然說……橘詩麒,這壺酒不知是誰送的,你要不要喝?不成,他不喝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是乾脆加到他明早的早膳中……不!他都會要我先嘗一口試毒,我自己也會喝到的。那、那到底該怎麼辦?」雙手抱頭,卓銀丹不知所措的低問。

  想報仇卻想不出方法,他真是天下第一人啊。

  「卓銀丹,你在對牆壁說什麼話?該不會是說我的壞話吧?」

  「橘詩麒,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喔!說話結巴,態度緊張,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虧心事?」

  「沒……沒有。」

  要命了,橘詩麒的直覺真準。卓銀丹下意識的將手中瓶子藏起來,那瓶子之中裝的正是摻了過量茱萸粉的仙水。

  橘詩麒瞄見卓銀丹細微的舉動,以迅雷般的速度搶走他手中的瓶子。

  「這……是什麼東西啊?」

  被發現了!被發現了!

  卓銀丹像不肯面對現實的鴕鳥,將頭埋入雙手之中,透過指間的縫隙看清外面的情況。

  橘詩麒打開瓶蓋一聞,「是酒?你竟然偷藏酒?」

  橘詩麒看著卓銀丹瑟瑟發抖,滿意的笑道:「你還會知道藏酒,品味不錯嘛,這酒挺香的,不過……」換了副口氣,輕搖手中的瓶子,續道:「主人我都不是個小氣的人了,還會和你分享加了巴豆粉的補湯,你怎麼能小氣呢?」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橘詩麒賊笑的道:「我要喝掉你藏的酒。」

  語畢,卓銀丹旋即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聽那聲音……好像是橘詩麒喝掉摻了過量茱萸粉的仙水。

  那麼簡單?這樣就能讓橘詩麒喝掉他特別加料的仙水?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呵呵,味道不錯喔。哎喲,糟了,我將你的酒喝掉一半了呢。」橘詩麒假意的惋惜道:「怎麼辦,這好酒應該收藏不易吧?不過,算了,反正你這種爛貨也只適合喝豬喝的餿水,好酒給你喝也不過是浪費,倒不如給我這種身份尊貴又容貌好看的美男子喝。」

  「你、你都不覺得怪怪的嗎?」

  他既緊張又害怕,怎麼辦……他好想中途放棄。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這酒有問題麼?」橘詩麒精明的挑眉。

  「坦白說,那不是酒,那是我跟一個看起來像賣藥的男人買的。」突然想起嬸嬸說自首無罪,卓銀丹囁嚅道:「聽他說,這是治療像我這種體有殘缺的男人專用的……」

  自首……應該真的無罪吧?

  「哈!體有殘缺?想不到你不只什麼都不會,連那方面都……」橘詩麒仰頭大笑,說話來諷剌卓銀丹可是他最喜愛做的事情。「咦?等等……媽的!你給老子喝這種東西是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有障礙嗎?」橘詩麒氣得衝向前去,扭起卓銀丹的領口,要將他舉在半空中。

  「哇!饒命啊,我還沒講完啦!」呸!嬸嬸騙人,自首根本就是找死嘛!

  「有什麼好講的?去你媽的卓銀丹,竟敢給老子喝這種東西!」

  「那是你自己要喝的!而且……那裡面我還加了一點東西……」

  「什……麼?」橘詩麒暴怒,眼中似要噴出熊熊烈火,將卓銀丹的衣領用力提起。「可別告訴我是加了像巴豆一樣的東西!」

  「嗯……就效用上來說,是有點像啦,不過……唔!」話還沒說完,他就猛地被橘詩麒灌下那剩下一半的仙水。

  剛剛怎麼了?被灌下仙水的卓銀丹驚駭的說不出話,當他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時,拚命的乾咳,然而那半罐仙水早已灌入他的腹中。

  「現在你和我一樣了,卓銀丹,笨蛋果然都是會害人害己的。」橘詩麒想要冷笑,卻驚訝於一股猛然的熱氣突地襲上他的四肢,燥熱全集向他的下身,讓他直覺不對勁,立刻向卓銀丹喝道:「你對我下的是什麼藥?」

  「沒……我、我只是加了茱……」卓銀丹的情況不比橘詩麒好到哪裡,他渾身發燙,臉部漲紅,連說出來的話都帶著喘息。

  「茱……難道是茱萸粉?」橘詩麒氣息不穩的問。

  他的皮膚變的異常敏感,連衣衫上的輕微摩擦都會讓他難耐的低喘,聲音中帶著酥麻蝕骨的媚意。

  「你離我遠一點!」橘詩麒雙手賣力一揮,將卓銀丹逼到牆角,自己則爬上床低喘。

  他曾聽宮內的侍衛說過一些風花雪月的事,傳言茱萸粉若是加上一種神奇的藥水。便可助男人行床第之事,藥效既猛又迅,求得不易,想來他喝下的必定是這種藥水,可沒想到這藥效真是如此猛烈,卓銀丹是如何弄到這藥水的?

  現在可不是想這事的時候啊!橘詩麒身軀不穩的晃了下,右腳一絆,竟往地上摔去。

  他的身軀大力的撞上地面,理應覺得疼痛才是,但他卻因為大力的摩擦而吐出蕩人心神的嬌吟。

  聽到那聲低吟,卓銀丹擰緊了眉頭,豆大的冷汗淙淙的自額上流下,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他的瞳眸深如泓潭,放射出慾望的光芒。

  橘詩麒的雙眼水潤,緊抿的紅唇更顯嬌嫩,他抱著床上的被褥摩擦,最後情難自禁的輕晃起細瘦的腰身,低低的吐出媚吟。

  卓銀丹聽到那暖昧的喘息,身軀一緊,下身的慾望堅硬如石的挺起。

  橘詩麒也曉得現在的自己實在是放浪,但那微微的摩擦卻能降低他體內的慾火,叫他不得不做。

  偷覷了眼和自己一樣正受慾火煎熬的卓銀丹,他突然覺得口乾舌燥起來。

  卓銀丹的手臂呈小麥色,閃著亮亮水光……艱難的吞嚥口水,他好熱,卓銀丹……能幫他解熱嗎?

  理智一點一點的在崩毀,橘詩麒越加矛盾。

  他……難不成要毀在為比豬還不如的蠢呆身上嗎?

  可他的身子似火焚燒,就快把持不住了!

  不!他是名揚四海的舞閣啊!是身份地位極高的舞官,怎能和這樣一個言語粗淺的下流之人苟合呢!

  理智重回,橘詩麒身子雖熱,但心內一片冷然。

  他步伐不穩的走到小桌旁,拿起桌上的瓷壺用力一摔,登時碎片四起。

  他撿起一塊碎片,想都沒想的往自己細緻的手臂一劃,血水立刻大量的流出。

  「你在做什麼!」驚惶的情緒讓卓銀丹發熱的身子一冷,急步衝到橘詩麒的身旁,不由分說的拉起他的手臂檢視,好在傷口不算深,他用力的撕下一片自己的衣衫,仔細的包紮起橘詩麒的傷口。

  「有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是傷口罷了。」橘詩麒雖還面部潮紅,但他的眼神卻如冰般冷冽。「因為傷口的關係,我倒是比較冷靜了。卓銀丹,你知道你對我下的藥有什麼藥效嗎?」橘詩麒的語氣冷冷淡淡,聽不出他的情緒。

  「你還有心情關心那些?你都受傷了!」卓銀丹口氣不好的暴喝,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自殘的人,不管有什麼理由,自殘就是不對。

  「傷?你可知道如果我剛才沒傷害我自己,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嗎?」橘詩麒失聲大笑,但卓銀丹卻覺得他笑的十分駭人。「我會向你求媚啊,卓銀丹,我可不想折磨自己的自尊。像你這種又賤又爛的人怎配得上我?我為什麼要順著身體的慾望,委屈自己來和你苟合呢?」他笑的花枝亂顫,卻讓卓銀丹聽的不寒而慄。

  「你是蓄意的吧?這藥你本來就打算下在我身上,對嗎?原本我瞧你腦袋雖笨,倒也沒什麼心機,想不到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樣,只會想些下流淫賤之事,我可不想留一個時時妄想我身體的人在身邊。算了吧,我放你自由,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他要放他自由?聽到橘詩麒的話,卓銀丹大駭。

  他跟在他身邊為僕的時間尚且未滿兩個月,他現今竟要提前放了他?

  心頭一陣古怪,卓銀丹不解的呆愣。

  乍聞橘詩麒要放他走時,怎會有股難受的感覺?他不瞭解這心頭的騷動是什麼,他一定要向橘詩麒問個明白。

  橘詩麒那麼聰明,肯定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而且,說不定就是橘詩麒讓他變成這樣的。

  一回頭,見到橘詩麒難耐的在地上低喘,那雙方才經他包紮過的玉手,正往兩腿之間慢慢的滑去。

  轟!剛才因為擔心橘詩麒傷勢而稍微滅去的慾火再度竄起,狂烈的火蛇熊熊燃盡他僅剩的理智……

  「卓、卓銀丹?」一睜眼,看到的卻是卓銀丹潮紅的俊臉,橘詩麒氣息不穩的驚喘。

  卓銀丹恍若未聞,偉岸的身子壓向床上的橘詩麒,眼裡淨是赤裸裸的慾望。

  橘詩麒見他壓下,連忙掄起拳頭捶打,他本來的力氣就沒有卓銀丹來得大,現在又因藥效發作而四肢無力,對慾火中燒的卓銀丹來說更是不痛不癢,反而有種欲拒還迎的錯覺。

  「你不能這樣,給我滾!」卓銀丹越是靠近,他的氣息越是不穩,用力的推拒,卓銀丹的身子卻越是下壓。

  不成哪!橘詩麒根本抵不過卓銀丹的蠻力,只能任著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彷彿象徵著理智將過,慾望主宰的哀悼。

  卓銀丹脫下他的衣裳,他只能嗚咽一聲,由著他去。

  當卓銀丹的大手游移在橘詩麒的每寸肌膚,橘詩麒如同觸電般的瑟瑟發抖,雙唇吐出嬌美的低吟,連掙扎都在陣陣快感下忘卻。

  解下橘詩麒的衣裳,裡頭的肌膚白如凝雪,光滑柔嫩,上頭因激情綴上點點粉紅,小巧的紅果在胸間豎起,因汗水的滋潤,閃著誘人的水光。

  卓銀丹艱難的喘息,低頭含下一隻紅果,以齒啃咬,舌尖有一下沒一下的彈弄。

  橘詩麒受不了這種挑逗,腰部高高的拱起,希冀卓銀丹的唇舌能更確實的接觸到他異常敏感的肌膚,給他更真實的慰藉。

  動作停止,卓銀丹往後一移,看見橘詩麒的粉紅高高挺起,尖端蓄著瑩瑩水光,很是誘人,他輕笑出聲,身上的束縛一解,碩大的慾望立於天地。

  「和我……一樣……」卓銀丹以目光巡視橘詩麒身上的每處肌膚,最後落在橘詩麒雙腿之間的幽谷,上方的柱體淌下滋潤的體液,濕潤了幽幽密谷。

  卓銀丹雖在歡愛之事上尚為生手,但好歹也曾聽過他人談說過龍陽間的情事,多少摸索得出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厚實的手掌包圍起橘詩麒的慾望,輕輕的上下滑動,讓橘詩麒高亢的叫出聲音,他突地微一使力,就見橘詩麒的眼角因快感激出串串淚珠。

  橘詩麒聽到自己煽情的叫聲,羞愧難當的咬緊雙唇,害怕會叫出更觸動人心的聲音。

  看著橘詩麒緊咬的紅唇,卓銀丹一時情慾上揚,好想吻那雙倔強的紅唇。

  「別咬,放開。」他在橘詩麒耳邊說道,熱氣噴在橘詩麒耳邊,讓他驚喘一聲。

  低頭覆上那雙強忍慾望的櫻唇,卓銀丹靈活的舌頭立即纏上橘詩麒的丁香小舌,濡舌相交得激烈,唾液自兩人相纏的舌間緩緩淌下,透閃著銀色的yinmi光芒。

  就在橘詩麒被吻得渾然忘我之際,後庭突地傳來一陣痛感,往下一看,橘詩麒一張俏臉險些要燒起來,因為卓銀丹的一根手指插進了他的密穴。

  嫣紅的花蕊像嬰孩的小嘴般,有力的吸吮著那根手指,緩慢的收縮,造成視覺上和肉體上的輕悸。

  「別……好可恥……」橘詩麒感到渾身發燙,快感似要承受不住。

  卓銀丹握著他慾望的手掌一收,他立時高昂一叫,濁白的體液緩緩的從卓銀丹指縫間流瀉而出。

  根本來不及感到羞愧,橘詩麒對於接下來的發展,更在日後想起時感到無地自容。

  卓銀丹停留在他體內的手指緩緩的抽動起來,肌肉被撐開的痛感教他不適,但到達某一個程度之後,肌肉竟像是習慣一般的通行無阻,成了契合的甬道,迎接外來者的侵略。

  將方纔的體液引導到溝壑之中,持續抽插的動作發出了嘖嘖的水聲,卓銀丹又加入了一根手指,他不想等一下交合時帶給橘詩麒太大的痛楚,但下身的碩大,似乎在橘詩麒的吟哦相伴之下更顯腫脹。

  「可……可以了嗎?」他的聲音低啞,卻流露出異常的性感。

  「嗯?」被快感操弄的橘詩麒根本聽不清楚卓銀丹的問話,只能本能的哼道。

  他快承受不住了……下一秒,卓銀丹放棄了忍耐的想法,固定橘詩麒修長的兩腿,向穴口用力一推。

  因為適才的滋潤,穴口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火熱的前端,但要容下後端,似乎還有些許的困難。

  「天!你好緊、好熱……」卓銀丹讚歎道,橘詩麒的內部火熱緊窒,想著等會兒會接受到的快感,他腰間的力道又增大了。

  「嗚……你這沒抱過女人的混蛋,哪……哪裡知道什麼……叫做緊了……唔!」疼痛加劇,橘詩麒開始破口大罵,沒想到,下一剎那,卓銀丹的火熱竟整個進入他的緊窒之中。

  「唔……不要啊!好痛……」橘詩麒推拒著緩緩律動起來的卓銀丹。

  這個人……只知道自己享受,都沒想過別人的痛苦嗎?啊!痛痛痛……

  「痛?」卓銀丹將頭抬起,看到橘詩麒果如所言一般的緊皺眉頭,不禁停下腰間的動作,用手接觸橘詩麒的男性。

  快感太過於直接,痛苦和快意在血液間交錯,他不知是苦是喜的放聲大叫,聲聲柔媚入骨,加速了卓銀丹腰間的速度,抽插的間奏是那麼短促,讓他們彼此直往高點爬升。

  終於,光影焦距集於一點,橘詩麒在高潮襲上他的背椎時,淚水泫然而下,在白茫茫的意識中昏厥,貪歡的兩人,雙手交纏入眠。

  夜,說不出的漫長。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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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這樣的氣氛,真不好受。

  背對著橘詩麒整理自己的包袱,卓銀丹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想起今早發生的事。

  早上,耀眼的強光將他喚醒,甫轉醒,看到了一張絕美的臉蛋正對著自己。

  他倒抽一口氣,只因那張臉的主人是……他卓銀丹的主人!

  無法細想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只憑著天生的直覺就認定了一件事--

  昨天好像……發生了很離譜的大事。

  什麼事?糟,他竟一時想不起來,懊惱的回頭,瞧見橘詩麒沒有戒備的睡顏。

  好美!少了平日緊蹙的眉頭,少了平日惡狠的表情,這樣的橘詩麒叫人心醉。兩片櫻唇輕合,柳眉微勾,睫毛如兩片小扇在他臉上打上小片的陰影,小巧的鼻樑端正的挺立,瓜子臉上無處不美。

  天底下應該沒有男人抗拒得了佳人在懷的煎熬吧?佳人……在懷?

  在懷!

  砰的一聲,卓銀丹摔下床後連滾帶爬的閃到一邊的角落。

  天哪!他、他……橘詩麒怎麼會睡在他旁邊?而且他為什麼是脫光光的?是習慣裸睡嗎?

  巡視的目光從他的臉上慢慢下移,脖子、胸口、纖腰、修長的玉腿,還有他見了就害羞的地方。

  唔!怎麼那麼多蚊蟲叮咬的紅痕?他睡在張嫂家數日,也沒被叮咬的那麼嚴重。看,他的小麥色皮膚上,可是一點紅痕也沒有。

  目光移到自己的胸膛上,卓銀丹在瞧見滿胸的紅痕時,驚駭的說不出話來。怎麼自己也有那麼多蚊蟲叮咬的痕跡?而且他還發現了件古怪的事情,他竟然和橘詩麒一樣沒穿衣服。

  這時,床上的麗人似是睡的不安穩,嚶嚀一聲:「卓銀丹,不要,我好難受……」說完又翻了身,往周公家拜訪。

  他的話讓冷汗正式流下卓銀丹的額際,他……橘詩麒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記得嬸嬸之前說過,在他和他的媳婦兒洞房時就會是這般情景,他們會渾身光裸,然後他的媳婦兒會有一些痛……

  難道,他和橘詩麒昨天晚上「洞房」了嗎?

  突然,一連串對他面言算是「孩童不宜」的片段影像竄入他的腦海中,而且那影像中的兩個主角,好像是他和橘詩麒兩個人。

  著急的往後一退,碰倒了一個空的瓷瓶,想轉頭撿起,定睛一看,好像是裝神水的藥瓶。

  昨晚激情的回憶如排山倒海,這下不只是冷汗了,連雞皮疙瘩都出來和他問好。

  「不會吧!」

  一陣慘叫,接著的是麗人的悠悠轉醒。

  「唔……」什麼聲音啊?吵得他都睡不著了!

  眨眨眼,週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抬頭見到天上的艷陽,很好,今天可以出發前往泉閣了;低頭見到坐在地上和自己一樣赤裸的男人,很好,果然男人都喜歡裸睡……

  不對!那赤裸的男人,不正是卓銀丹?

  橘詩麒驚醒過來,想往床下走去,怎知身子稍一挪動,竟然痛得他咬牙切齒。

  他的腰好像斷了似,輕微一動,全身都痛了起來。

  「橘詩麒,你幹嘛要起來啊?」渾身發顫的卓銀丹,伸手指著橘詩麒問道。

  「廢話,老子想起來不行嗎?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就算腰很痛,但橘詩麒還是嘴上不饒人。

  「你……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嗎?」

  拜託!忘掉吧!要不然他卓銀丹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我記憶很差嗎?昨晚發生的事我怎麼會忘記!」

  昨晚?唔!

  橘詩麒和稍早時卓銀丹的反應一樣,目光先是掃過卓銀丹的身上,最後落在自己的腿間。

  白色的乾涸物黏在他的雙腿之間,那是……

  「你!」想起昨晚的種種,橘詩麒氣得不顧身上的疼痛,跳下床,奮力的向卓銀丹打去,他用打的還不夠,更趁卓銀丹全心抵擋他的攻擊時,用力往他的命根子踢去。

  「哇,我的小兄弟啊!」

  聽到卓銀丹的慘叫,橘詩麒不但沒有覺得舒快,反而更是憤怒。

  因為,昨晚就是他的「小兄弟」害得他好慘。

  「我要閹了你!你這個爛到無比的賤人,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竟敢糟蹋本公子?」說到委屈之處,橘詩麒的眼淚都飆了出來。「本公子長那麼好看都還是在室男,你這個大混蛋卻將老子拆吃入腹!可惡,我要你死!」話一說完,轉身自床邊疾速取出一把防身用的小刀,毫不猶豫的往卓銀丹身上刺去。

  卓銀丹雖沒學過武功,但在體型上佔有絕大的優勢,他的力氣比橘詩麒不知大多少,只見他往右一移,用力打掉橘詩麒手上的利刃。

  只見橘詩麒手背上白嫩的肌膚霎時紅腫起來,他發愣的看著仍維持握刀姿勢的小手,俄頃之後回過神來,憤恨目光緊鎖著卓銀丹。

  「是嗎,你又想壞我的事了啊……」橘詩麒緩慢的說道,他的話中不慍不火,難以探知此刻的心情。

  卓銀丹見他古怪的態度,害怕他因刺殺他不成,反而傷害自己,連忙步履輕移,來到橘詩麒的身旁。

  他臉上擔憂的表情使橘詩麒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冷冷嗤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憑什麼認為本公子被你這只瘋狗咬過之後就會輕生?你未免想得太多。」

  方纔的怒焰斂去,橘詩麒恢復不可一世的倔傲姿態。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舞閣』橘詩麒這號人物,你以為跑到外面嚷嚷說你蹂躪過我,大家就會相信嗎?不!他們只會當你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罷了,你一個小小的賤人,是無法動搖我的地位的,所以別想以此要脅我,我不會給任何好處,你吃屎去吧!」

  地位、身份,橘詩麒就只在乎這些嗎?卓銀丹心頭沒由來的抽痛一下,他想告訴橘詩麒,他根本不想用他倆的床事來要脅他。

  看到卓銀丹皺起墨眉,橘詩麒以為自己說中了卓銀丹的想法。

  「哼!沒戲唱了?你打的如意算盤都飛了吧!現在再告訴你一件你意料外的事,本公子覺得留你在身邊太過危險,所以快收收你的包袱,看是要用滾的,或是用爬的離開我的視線。」話一說完,橘詩麒毫不留情的轉過身去,閒涼的態度擺明連送都懶得送他。

  他……要趕他走?心,疼的無以復加,卓銀丹牙一咬,雙手收緊,怒火在他心中成型。

  「橘詩麒……」

  聽到他的聲音,橘詩麒回頭一看,見他仍然站在那裡,氣得大罵:「你還晾在那裡幹嘛?我都趕你走了!」

  「我不走。」生平第一次說話不是畏畏縮縮,而是鏗鏘有力。

  聽到他堅定的語調,橘詩麒反而更火大了。

  「想賴定我?沒那麼容易,出去外面撒泡尿照照鏡子,看你夠不夠格!」

  沒被橘詩麒挑釁的話語激怒,卓銀丹只是簡單的陳述自己的想法,「我不想走。」

  又是這種平穩的語調!

  橘詩麒憤恨的罵道:「你不想走?真不要臉!知道你的意圖之後,我還會留你嗎?你以為你是什麼人,竟敢和我說這種話!」

  「我確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但你橘詩麒卻是名滿天下的舞閣,不是嗎?」

  「這話……什麼意思?你還能用什麼威脅我?我剛才不是說了,沒人會信你糟蹋我的鬼話,你想怎樣都是行不通的!」瞧見卓銀丹眸中的精光,橘詩麒狐疑的問道。

  這小子……怎變得這麼古怪,一點都不像他所認識的卓銀丹。

  自衣袖中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張,刻意在橘詩麒面前晃呀晃,卓銀丹邪佞的說道:「瞧瞧,這是什麼?」

  這不是他當初和卓銀丹簽下的賣身契嗎?

  「你拿賣身契要幹嘛?」

  「沒有要怎樣。舞閣大人,請為我念一下第三行的內容好嗎?我大字不識幾個。」

  偷罵了句「沒念過書」,橘詩麒不耐煩的照著卓銀丹的話念了第三行的內容,他想知道卓銀丹在搞什麼鬼。

  「本人卓銀丹將在橘詩麒左右服侍二月,期間不得有擅自逃跑之行為,需約滿始可走人,若有提前違約之行為,將可以此狀紙為證,上告縣府,自當為其主持公道。」

  有何不對?橘詩麒一臉「這算什麼」的表情,瞅著卓銀丹。

  「需約滿始可走人,若有提前違約之行為,將可以此狀紙為證,上告縣府,自當為其主持公道……」卓銀丹復誦一遍。

  橘詩麒哼的吐了一口氣,不友善的罵道:「念這有啥用?老子趕你是趕定了,何必多此一舉!賣弄你無謂的小聰明嗎?卓聰明人。」

  他那句「卓聰明人」含著諷剌的意味,平時的卓銀丹一聽肯定是要跳腳大罵的,但他今日不但沒有反應,反而加深了臉上的笑痕,笑得橘詩麒一身毛骨悚然。

  「干……幹嘛不回話?」

  以前的卓銀丹給人的感覺像是無力卻愛叫囂的三腳貓,但現在的他,卻給人如擁有利牙的猛虎般的感覺,猶如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你那麼在乎名聲,又那麼有腦……橘公子,你沒瞧見我的那張賣身約上,並沒註明主人有權趕走僕人的字句吧?」

  確實……沒有……

  忽地,橘詩麒發出了一聲慘叫道:「卓銀丹,你不會吧……」

  「很榮幸,我就會。」卓銀丹放肆一笑,笑得狡詐。「如果主人將我先行辭退的話,應該也算違約吧!根據合約,我可以到縣府上告你。」

  「你告我?開玩笑,你一介小小老百姓能對我有啥威脅?」

  威脅他?想得美!

  「我是不打算那麼做,倒是想在被趕走之後天下走透透呢。」

  橘詩麒噗嗤一笑,惡毒的道:「天下走透透?沿街乞討啊?還是你想賣弄色相來賺取旅費?得了吧,沒姑娘會看上你這體有殘缺且沒用的廢人的。」

  「體有殘缺?」卓銀丹的目光鎖在橘詩麒僅披了薄被的雪膚上,還以顏色的道:「昨晚在我身下一直大叫呻吟的人,說這話真是會天打雷劈啊!」話鋒一轉,卓銀丹興致盎然的直盯橘詩麒那張霎時通紅的俏臉。

  好奇怪啊,現在出口威脅橘詩麒的他竟沒半點恐懼,甚至還感到精神奕奕。

  他搖晃著手中的那紙契約,「我的旅費還要靠這張賣身契來籌呢。」

  臉上紅雲漸散,橘詩麒回過神來呆愣道:「不會是要賣我的字吧?」

  真是有趣的回答,可惜……

  「答錯了,我只是想向天下人展示號稱天下第一舞官的你,竟然會寫下如此漏洞百出的合約。」

  「我的職位是舞官,寫出這種合約又如何?」

  「唉,那就糟了,百姓會以為朝中文武百官都是你這種料的,那就民心惶惶、天下大亂,你還會被笑傳千年,且說不定會被皇上革職呢。」

  聽他在亂說!橘詩麒氣得別過臉去。

  他當然知道卓銀丹根本就是說得太誇張了,但若讓他真的將自己臨時亂寫的契約給天下人看,那在自己之下的人都會懷疑他說話的可信度,那麼,可還會有人願意為他找唯一的親人,他的妹妹詩詩?

  這張紙,不能讓他傳出去!橘詩麒氣惱的抿緊雙唇,俄頃,才緩緩的開口。

  「呵呵……」聲音微顫,無力的答道:「想跟,你就跟吧,但兩個月一到,我一定會趕你走,屆時你就沒有理由賴著我了。」語畢拂袖而去,僅留下卓銀丹怔然的留在房內。

  待橘詩麒一走,卓銀丹又恢復平時那副隨人欺的模樣。

  他剛剛怎麼有膽去威脅橘詩麒啊?而且,居然還犯賤的要求橘詩麒將他留在身邊虐待?經過他剛才的「壯舉」,不難想見接下來的日子,自己會如何被橘詩麒加倍的虐待。

  剛剛,他大概是中邪了吧,但是說實在話,他好像一點後悔的感覺都沒有,為何呢?

  結果出乎卓銀丹的意料。

  經過早上那件事之後,橘詩麒根本沒再和卓銀丹說過一句話,連往例的拳打腳踢都沒有,彷彿將他當成了空氣。

  直至正午,他自外回來後向張嫂告別,說是要趁好天氣出發去泉閣,張嫂向卓銀丹說起這事時,卓銀丹才知曉橘詩麒打算動身了。

  他趕忙跑回橘詩麒的房間一看,橘詩麒果真如張嫂說的,正在準備出發要用到的衣物和一些必要的物品。

  二話不說,卓銀丹連忙捲起袖子,也將自己不多的衣物裝進剛向張嫂要來的小布裡。

  一直背對著他的橘詩麒,見到他這樣的舉動也沒表示什麼,繼續慢慢的收起手邊的物品。

  唉!就是這樣寧靜的橘詩麒才叫人覺得可怕。卓銀丹低頭咕噥一聲。

  和橘詩麒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們兩個每次一見面,不是他被橘詩麒欺負的慘兮兮,就是他因為受了橘詩麒的氣而破口大罵的火爆場面。

  他不如道橘詩麒是怎麼想的,但說實在話,他反而習慣那個說話既毒又愛亂打他的橘詩麒。

  若是平常被人亂罵,他是會罵回去的,而且還會很討厭那個人,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該是要討厭橘詩麒,但若真的讓橘詩麒不好受,他反而覺得不安;橘詩麒不罵他時,他反而覺得懷念。或許他不那麼討厭橘詩麒,只是莫名的在意他。

  才想到這裡,一直在收拾東西的橘詩麒忽然有了別的動作,雖說不討厭他,但對方畢竟是才智和武功都在他之上的橘詩麒,說不定他反悔了要攻擊他。

  喝!擺出防衛姿勢,卓銀丹往後一跳。

  怎知,橘詩麒只是從他的身邊經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卓銀丹正疑惑的想開口問時,橘詩麒卻比他早一步說道:「老子肚子餓。」

  卓銀丹無話可接,只好乖乖的跟著橘詩麒到飯廳吃飯。

  過午,橘詩麒和卓銀丹拜別張嫂和這個小鎮,因為如果沒辦法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小鎮的話,他們就要夜宿在外,而夜宿在外是非常危險的,不想鋌而走險的兩人,自然加快了腳步。

  一路上還算順利,當然橘詩麒「自然」是沒和卓銀丹說到半句話,而卓銀丹也當橘詩麒還在為他威脅他的事生氣,沒敢再要求橘詩麒和他說話。

  過了四天,他們一路保持沉默,沒和彼此交談。

  這種無聲的對峙一直到第五天,他們經過一個林子時才中止。

  那時,橘詩麒正騎著烏風,卓銀丹徒步在後。

  猛地,烏風突然不太對勁的嘶叫。

  「烏風!」橘詩麒擔憂的立時從烏風背上跳下,甫落地,烏風靈性的黑瞳一眨,雙腿一屈,身子重重的跌下來。

  始終跟在橘詩麒後頭的卓銀丹,一聽到橘詩麒的叫聲,馬上奔到他身邊。

  「它……馬怎麼了?或是你怎麼了?」卓銀丹皺眉問道,因為橘詩麒的臉上有著一抹他未曾見過的柔弱。

  「不知道啊!」是前所未有的慌亂語氣,他答得不知所措,「烏風……我騎得好好的,騎到一半,它就呼吸加快,我以為它是興奮還是怎樣的,踢了它的腳一下,結果它就叫了一聲,身子搖搖晃晃,就……就……」語間,透著不安與脆弱。

  聞言,卓銀丹彎下身去,檢視起烏風的情況。

  他的手一放到烏風的腿上,烏風就發出嘶嘶的叫聲,他皺眉細看,在烏風黑色的腿間,有一道淺色的紅痕。

  伸手一摸,是一抹黑色的血痕。

  卓銀丹的墨眉皺的更緊,他雖然學東西都沒個正經,但時常和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他認識一位做大夫的朋友曾說過,血若是黑的,便代表體內不淨,十之八九是中毒。

  可是,有人想放毒害他們嗎?他們前數日才從張嫂家離開小鎮,一路上也沒碰過一個人,要說有這個可能,實在是說不過去。

  雖然橘詩麒是極度有名的人物,那張嘴又常常得理不饒人,但他一路跟著他,也沒見他得罪過什麼人。

  卓銀丹搖搖頭,要自己不要多想,因為一旁的橘詩麒看到他沉思的模樣,誤會烏風已是藥石罔效,已經開始嗚嗚的哭泣。

  「烏風……它是怎麼了?是我平常待它太壞,把它折騰出病的嗎?嗚嗚,它不會有事吧?」橘詩麒哭得抽抽噎噎,也不在乎讓卓銀丹瞧見他脆弱的模樣,滔滔不絕的說道:「它陪了我好多年哪!嗚嗚,雖然它是沒啥鳥用的御賜寶駒……」

  烏風發出嘶嘶的抗議聲,腳亂踢了一下。

  「別動!」卓銀丹捉住烏風的腳,回頭安慰橘詩麒,「烏風沒什麼事,可能是剛才經過林子前頭的時候,被有毒的利草割傷,只要毒血放盡就不會有事了。」

  放血?那是大夫做的事情啊,他們在野外,哪來的大夫?

  「怎麼放?」橘詩麒問,他看著烏風受苦,心裡很難受。

  「嗯……」卓銀丹沉吟,想了想那位大夫朋友向他說過的解毒方法,好像是……「我……我來就行了,你可不可以去幫我汲水來?」

  橘詩麒不疑有他,連忙到附近去找水。

  他不曾想過為什麼自詡比卓銀丹聰明百倍的他,會那麼相信比自己笨上許多的卓銀丹,他只知道,卓銀丹給人一種溫和的安定感,雖然平時是那麼的不可靠,但他就是莫名的想去相信他。

  汲水回來時,橘詩麒看到了他沒想過的景象。

  卓銀丹竟然用他的嘴,一口一口的將烏風傷口的黑血吸出。

  「卓……」橘詩麒訥訥的開口,驚動了正重複吸吮動作的卓銀丹。

  他抬頭,連忙將嘴上的污血擦掉,一臉的慌亂和難堪令他的臉都紅了。

  「你……怎麼汲水汲得那麼快啊?」好丟臉,他本來不想讓橘詩麒看到的。卓銀丹用手蓋住自己泛紅的臉孔,慌張的解釋道:「我……我可不是在將這隻馬的髒血吸出來喲!」

  根本是掩耳盜鈴!

  橘詩麒也沒說什麼,低下頭,好半刻後才說道:「你以為本公子看不出來嗎?」話是那麼說,但他微抖的雙肩,卻顯示出他不是沒有感動的。

  這樣丟臉的事,這個笨蛋居然肯為他做,這骨子裡是笨蛋的傢伙……

  「這匹馬今天是不能動了,我們怎麼辦?」卓銀丹急忙換個話題,免得被尷尬的氣氛包圍。

  「雖然危險,但也只能在這片林子裡過夜了,總不能丟下烏風吧。」

  「說得也是。」卓銀丹道。

  少了些許的尷尬,卓銀丹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小碎布,沾著橘詩麒汲來的水,為烏風擦拭傷口,他的動作又惹來橘詩麒一陣鼻酸。

  那身衣服說有多破就有多破,他的衣服又不多,穿得也不是極好,還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來照顧烏風……感動之餘,橘詩麒又忍不住在心裡暗罵卓銀丹,雖然卓銀丹對他做了那麼不可饒恕的事,但看到他那副模樣,自己氣又全發不出來了,而且他還害自己因為感動而流了那麼多的男兒淚,這要是傳了出去,他堂堂「舞閣」還要不要在征國混啊?

  橘詩麒暗自打定了主意,到了泉閣,一定要甩掉卓銀丹,要不然有一天,他一定會受到卓銀丹的影響,變得又笨又好欺負的。

  生了火,卓銀丹和橘詩麒兩人在火光前面坐下,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橘詩麒想的,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泉閣,因為他一點都不想再和卓銀丹耗在一起。雖然弄不清楚會威脅自己的卓銀丹到底是真蠢還是裝的,但自己受到他影響卻是不爭的事實,如果他真的在不知不覺間變成和卓銀丹一樣笨、吵架吵輸人、每天一副呆蠢模樣,別人會怎麼說他啊?

  啊!想到就渾身發癢,橘詩麒覺得那真是太可怕了,但卻沒想過他會覺得可怕的原因是害怕別人的眼光,並不是和卓銀丹變得同樣笨這件事情。

  卓銀丹想的就不是這件事情了,雖然他是很想早點回家,但他又不是很想和橘詩麒分開,這種矛盾的想法令他駭然,卻又不知所措。

  兩個人想的事截然不同,但卻也相似,他們之間愛情的苗頭小小的冒了出來,但兩位當事人卻全然無覺,只當是月色迷濛造成的錯覺,他們都還不清楚這或許是月老的惡作劇。

  夜色越深,兩人都感到倦極,可夜裡的林子實在危險,兩個人都不敢睡。

  見到橘詩麒想睡又強忍不睡的模樣,卓銀丹很是不忍,柔聲的說道:「你先睡吧,我守著火就好了。」

  「不要!你當我是外強中乾的病貓那麼沒體力嗎?我不要睡。」橘詩麒倔強的回嘴。

  「我知道你不是病貓。」卓銀丹的語氣不慍不火,他換個方式說道:「可是我是病貓啊,我一睡就睡得很熟,而且我習慣極糟,非得要很晚才睡得著,所以不如你先睡,等會兒我把你叫醒後我再睡,這樣我就能一覺到天亮了,好不?」

  「你……可真是麻煩啊。」還在嘴硬,但橘詩麒知道這是卓銀丹對他的好,只好紅著臉,吞吞吐吐的說:「記得叫我喔,可別說我沒讓你睡……」不過,如果他的第六感准的話,卓銀丹應該是不會叫醒他,讓他一覺到天亮。

  「睡吧。」卓銀丹笑著取出包袱裡的一件破衣,披在橘詩麒的身上。

  「嗯……卓銀丹,看在今天這事的份上,我原諒你那天對我做的無理之事,那件事我們以後就別再提了。」橘詩麒背對著卓銀丹,說著這對他而言難以啟齒的話。

  「好,我們以後都不提那事了。」卓銀丹也不為難他,乖順的應允。「呃,詩麒……我也要向你解釋,那天我會威脅你,真的不是想藉機向你要什麼好處的,其實我也不清楚原因,但是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貪圖什麼。」

  「嗯。」這笨蛋,他信他,他相信他。

  橘詩麒模糊的想著,他真的累了,好累……

  「卓銀丹,謝謝你今天做的一切。」合眼前,橘詩麒小聲的說道,因為他想卓銀丹是不會聽到的,殊不知他軟軟的一聲謝謝,溫暖了卓銀丹的心湖。

  風,雖是那麼的凜冽,但卓銀丹卻覺得溫暖,似乎在瞬間釐清了自己這幾日來的異狀--

  為什麼他在面對橘詩麒哭泣時心會那麼的痛?

  為什麼即使面對橘詩麒的欺負時沒有真的動氣?

  是因為欣喜於橘詩麒的回應和對他的在乎嗎?

  又為什麼他會在此時興起守護橘詩麒一生的想法?

  為什麼?答案是--因為喜歡。

  不因自己的身份,不為自己的無能,他義無反顧的喜歡上橘詩麒。

  一個口出惡言,但又不是壞到骨子裡,同時心也軟的人兒。

  如果一定要有才德之人才能愛上橘詩麒的話,他願意自此為他學習。

  他可以為了橘詩麒改變自己,也可以為了橘詩麒揮別以前的無能。

  他要茁壯,要有能為橘詩麒撐起一片天空的能力。

  那夜,他愛上了。

  卓銀丹不知自己將為這場愛情付出什麼,但他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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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哎呀呀……他們到泉閣了嗎?」男子的訕笑聲,讓人聽起來很不悅耳。

  「是的,主子。」站在男子身邊明顯比男子矮一顆頭的少年說道,他的語氣平穩,沒有一般人見到男子時都會有的駭然。

  為什麼會覺得駭然,看看就知道了。

  那訕笑男子雖然一臉笑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只有「臉」在笑,全身散發出一股寒冷的氣息,而且現在擺出的姿勢很是奇怪。

  他單腳站立,看起來卻很輕鬆,若是看得更仔細一點,便會發現他根本是「浮」在半空中。

  多麼玄妙的戲法!

  經過男子身旁的路人都睜大了眼,難以置信的瞅著他。

  但站在他身旁的少年卻是一臉漠然,好像別人怎麼看他的主子都不關他的事。

  對!不關他的事。

  「『揚舞』的天劫執行日,約莫在半個月後,或者更久。主子,我們是不是該提早動身了?」

  「哎喲!」男子怪聲怪氣的叫了聲,「土豆啊,幹嘛要那麼趕呢?沿途的風景很好啊,我想慢慢欣賞呢。」

  「恕我直言,主子。」少年的語氣更冷,雖然嘴裡說的是敬語,但他的態度可是一點都不客氣。「如果因為您的任性和無聊以及愛拖延的爛個性,導致我們錯過了其中一個天石的天劫執行日,那麼請您自行負責,千萬別將小的也一起拖下水。」

  「土豆,你就那麼在乎這次的任務?」男子皺眉道。

  「當然!」少年冷笑,整張臉都佈滿寒霜,難得說話滔滔不絕,顯出他對這事有多麼多的不滿。「難不成您要壞了『天師門』幾百年來的美名嗎?您不記得師尊羽化登仙時曾向您說過的話嗎?恐怕您是忘記了吧!說的也是,自從您當上掌門之後,心情就一直很不好,也難怪師尊交代給您的重要任務您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因為您從沒當師尊是您的師父過,枉費他如此用心栽培您,您也只記得您那第一位美

  若天仙的師父。哼!我就知道……」

  提到「師尊」二字時,男子臉上的線條霎時僵硬,訕笑斂去,吼道:「夠了!不過是幾顆石頭回收工作,我不會壞了天師門的名聲,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掌門!」

  少年見他一張帶笑的臉被憤怒給扭曲,不由得住了口,暗罵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說到了他的禁忌,驚慌失措了起來。

  直到好一會兒,男子的情緒慢慢的平穩下來,少年才輕聲的安撫男子道:「您知道就好。我知道您是很認真的,要不然師尊也不會將天師門托付給您。」

  「上路吧。」男子仰高頭,不讓少年見到他臉上的表情,而後模糊的道:「我們去回收那八顆天石。」

  那天夜宿森林之後,卓銀丹和橘詩麒連趕了十幾天的路,才到達泉閣的關口,入了關,已是子時,橘詩麒找了最近的一家旅店投宿。

  順便一提,橘詩麒只跟店家要了一間上房。

  他並沒有要卓銀丹睡在外面或由他自己找地方休憩,他只是神色驕傲的要卓銀丹和他睡在一間,不過卓銀丹要睡地上,他睡床上罷了。

  卓銀丹知道那是橘詩麒對人好的方式,他在心裡偷笑,但沒有笑出聲音來,因為他已經摸清橘詩麒刀子口豆腐心的性格。

  想不到吧!堂堂的舞閣私底下的個性,竟然像個孩子一般可愛。

  卓銀丹搖頭失笑,順手翻起手中的書冊。

  正在整理包袱的橘詩麒一瞧,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這個二愣子卓銀丹是中邪了嗎?沒事竟然那麼奮發向上?

  自從那天他和卓銀丹一起離開樹林之後,卓銀丹竟然央求他教他讀書,還說什麼貼身僕人多讀一些書,對主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種種諸如此類的理由。

  總之,他想要讀書。

  橘詩麒也覺得讓他多讀一點書是件好事,至少以後出門和人吵架也能多些詞彙,就給卓銀丹一些錢買幾本書來研讀。

  結果,一連十幾日卓銀丹就是這個樣子,趕路時看書,上茅廁時看書,睡前也看書,完全的貫徹「讀書是何處皆可為之」的偉大境界。他那股認真的模樣,嚇得橘詩麒以為卓銀丹在那個林子睡過一夜之後,是不是沾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每天沒事就在卓銀丹的耳邊念一串佛號,鬧得卓銀丹哭笑不得。

  現在,看到卓銀丹努力的樣子,橘詩麒還真懷疑以前那個既愛吵又愛鬧的笨蛋,根本和眼前的這個「優良學子」不是同一人。

  卓銀丹……到底是在哪裡被掉包的呢?

  「詩麒,幹嘛一直皺著眉頭呀?」

  聽到卓銀丹溫柔的問話,橘詩麒下意識的搖頭道:「沒有!你看書啦,我皺眉頭是我家的事,你管那麼多做啥?」

  「只是,皺著眉頭不好啊,會有皺紋的。」說著,卓銀丹的手撫上了橘詩麒的眉間,力道溫柔的撫平那道柳眉間的細紋。

  又來了!橘詩麒在心捏暗道不妙,技巧性的移動身子,讓他和卓銀丹之間空出一段距離。

  好像是讀書之後燒壞了腦筋,這幾天卓銀丹對他的態度也差很多。

  以前,他對卓銀丹講話大小聲,卓銀丹絕對會毫不客氣的回罵他;以前,他對卓銀丹拳打腳踢,卓銀丹也絕對會逮到機會就打回去,然後兩個人就會大打出手,當然,最後勝利的人絕對是會武功的他。

  但現在,再也看不到這些反應,不輪他對卓銀丹惡聲惡語的說話,或對他東打西踢,他的反應都只有一個,就是將他那雙本來就很深邃的眼睛眨呀眨的,泛滿柔情的水光,然後十足溫柔的說道:「詩麒,你打我時不要太用力,我怕你會傷到你自己。」

  噗!差點當場噴血,能說出這種話的人真的是太無敵了。

  橘詩麒在心裡多了這一層認知,以前他真的是太小看卓銀丹了,想不到這才是最具殺傷力的攻擊。

  「好了,我要繼續看書囉,有事再叫我一聲。」低下頭,卓銀丹將自己埋首於書中。

  努努嘴,橘詩麒百般無聊的晃著兩條腿。

  無聊哪!無聊的要命喲!

  卓銀丹不會再和他吵嘴了,他悶的緊,但也不討厭眼前有所改變的他,只是很無聊。

  橘詩麒的目光一瞟,開始打量起卓銀丹的臉,這倒是他認識卓銀丹為些日子來從沒做過的事。

  看他認真的表情,還挺帥的;那雙墨眉雖濃,卻不會給人太過剛烈的感覺;他的眉毛看起來很柔軟,聽說那種人都很專情……

  呀!怎麼會想到那裡去啊?不行,換鼻子。

  他的鼻子很挺,而且很直,線條很好看。聽說鼻子大的人,那方面的能力很好,很能給妻子「性」福……

  呀!怎麼連想個鼻子,都能想得那麼遠,卓銀丹真是太危險了,再待在他身邊,自己一定會變得不正常。

  橘詩麒對自己這種接近危險的想法感到糟糕和懊惱,但他仍抑制不住這種沒由來的想望,他喪氣、賭氣的噘起嘴。

  「喂!你究竟是為什麼出來旅行啊?」因為太過無聊,橘詩麒突地對卓銀丹冒出了這樣的一句問話。

  卓銀丹愣了一下,將手上的書一合,輕柔的對著橘詩麒道:「我嬸嬸要我出來見見世面,好學習做人處事的道理,順便帶自己的媳婦兒回家去。」

  「學做人處事的道理?難道在你的家鄉沒人教你嗎?」不問關於卓銀丹要娶媳婦的事,是因為那事像根細刺,居然微微刺上他的心頭。

  卓銀丹搔搔頭,「倒也不是沒有,只是……唉!怎麼說呢……就是那時候我不想學習吧。」

  橘詩麒探究他話下的意思,「那現在呢?又是為了什麼才想努力?」

  這種問法真像是在拷問,卓銀丹在橘詩麒的追問下,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嗯……」這要說出來,可還真有些彆扭啊。他看著橘詩麒那雙澄淨卻又帶著魅意的雙眼,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就是為了想娶媳婦兒,我想娶我喜歡的人哪。」卓銀丹面紅耳赤的說完這句話。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睛真誠的直視著面前的橘詩麒。

  看著雖一臉赤紅卻十分認真看著他的卓銀丹,橘詩麒的臉竟跟著沒來由的漲紅。

  這傢伙……對自己說這話時幹嘛臉紅?就像自己就是那個他喜歡的人,他所有的努力和改變都是為了他似的。

  想到這兒,橘詩麒似乎又聽見自己心跳得更快的聲音。

  他漲紅著臉垂下頭,卓銀丹用炙熱的眼神望著他。

  兩人的周圍,瀰漫一股再奇怪不過的氛圍。

  最後,橘詩麒受不了這種曖昧的感覺,假意的乾咳了幾聲,才讓卓銀丹將視線調回書本上。

  剛才那一瞬間,心怎會跳得那麼快?橘詩麒難解的將頭埋進雙手間,現在他根本就不敢看卓銀丹。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

  聽到卓銀丹讀書的聲音,橘詩麒尚且羞紅的臉才敢露了出來。

  算了!覺得剛才那句問話別有意義的只怕只有自己,自己胡思亂想就算了,要是被卓銀丹知道,那不被他笑死?

  哼!橘詩麒抬起了頭,想要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所以又在腦中打起壞主意,乾脆來想想如何早點甩掉卓銀丹。

  但怎麼想著想著,腦中迴盪的都是卓銀丹剛才的表情,想得他煩悶了起來。

  算了!煩得很,想得他都累得想睡了。

  「詩麒,你好像倦了,先睡吧。」卓銀丹一眼瞥到眼皮已經快合起來的橘詩麒,將手上的書放下,舉止輕柔的將橘詩麒抱上床去,為他蓋好被子。

  「卓銀丹,幫我……」他意識不清,已經一腳踏入了夢鄉。

  「嗯?」卓銀丹湊近橘詩麒的嘴邊,想聽清楚他的呢喃。

  「幫我想想……想想……」

  「想什麼啊?」

  「唔……」橘詩麒的櫻唇微動,看來十分可人,但說出來的話,卻使卓銀丹渾身僵硬。「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早些……早些離開我啊……」

  這是……趕他走的意思?

  卓銀丹內心一陣冷然,心口揪痛不已,他知道這磨人的疼痛不是病,但仍為這種心病感到淒楚。

  該笑嗎?笑他竟愛上如此無心之人?亦或是笑他的愛太過輕率,如此的愛上,悖德且不該?

  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是否能勝過世道的眼光,他不願細想,就當他是一時的衝動,就算這衝動會造就他日後的痛苦,他也不願錯過。

  至少,現在的他能和橘詩麒相伴;至少,現在的他為橘詩麒有了人生的目標;至少,現在和橘詩麒相扶持的人是他。

  好幾個至少,他說服了自己的無悔。

  輕聲的將身子移開床邊,卓銀丹回到書前,繼續讀他的聖賢書。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夜色如水,花叢間儘是沁鼻香氣,然他的心上懸著一抹散不去的烏雲……

  泉閣畢竟是征國的五州之一,執政官府所在的殊衍城,富庶及繁榮雖不及凌雲的震海,但仍是熱鬧非凡。

  走在市集中,卓銀丹必須緊緊跟在橘詩麒的後頭才不會走散。

  老天!這裡可真是熱鬧又繁華啊!

  街上酒家林立,家家裝飾華美,路邊小販賣的玩意兒五花八門,有些精巧的手工飾品甚至可說是巧奪天工,美不勝收。

  橘詩麒看卓銀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倒也沒嘲笑他,領著他的手便帶他走入人群之中。

  這些日子,兩人的相處已和前些時候大不相同。

  也許是卓銀丹心性的轉變,橘詩麒即使想像往常一樣咄咄逼人的痛罵他,但在面對他一臉平靜的反應時,也只好悻悻然的噘起嘴,暗惱他竟不是口拙的回嘴。

  現在的卓銀丹,變得有些成熟,這讓橘詩麒面對他的同時更需小心。

  小心?自己竟在不自覺間,被卓銀丹所牽動。

  但成熟些的卓銀丹,在態度和舉止上對橘詩麒卻變得溫柔又親和,他的改變讓橘詩麒不得不也改變。

  兩人已經不會再吵嘴,雖還稱不上是朋友,但相處上越來越和睦。

  卓銀丹看著橘詩麒握著自己的手,感覺心頭一陣甜,觀望週遭的目光更加興奮,因為有橘詩麒陪著。

  最後,他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一個頭戴紅巾的說書人的攤子。

  大批人潮圍繞著,卓銀丹很好奇那說書人說的是哪樁故事,居然能讓那麼多人跑來圍觀。

  「呀!各位客倌,我今天要說的,可是一個家喻戶曉的故事。」說書的男人跳上自己準備的梯子,揚了揚手。

  「咱們征國有名滿天下的八號人物,據說,他們全都是天上的天石化身的,為了體驗滾滾紅塵,藉著輪迴好幾次,才化身為這次咱們征國的八位大人物。

  「第一位,是當朝的天子;第二位,是樂刑王爺;再者,是傲王爺眷養的男寵;然後,是名官舞閣和樂掌;接著,是天下首富及當朝國師,和天下第一的將軍。別看他們穿金戴銀,他們可有輸給我們尋常老百姓的地方呢!就是他們今生雖是尋得了幾世的愛侶,但可都沒有好結果,天帝會在他們的愛侶身上降下劫難,讓他們無法幸福美滿……」說書人擠眉弄眼,讓故事更是生動。

  卓銀丹倒也聽過這個傳說,可是他記得自己聽過的那段傳說中,根本就沒有包含後面那一段。

  無法和愛侶幸福美滿嗎?這種感覺和不得善終又有何差,亦很不幸呀。

  轉過頭,瞧見和他一起聽書的橘詩麒一臉不悅,不由分說的拉著他繞過說書人的攤子往旁邊走。

  橘詩麒臉色難看,但聲音卻很平穩的道:「卓銀丹,你也認為這件傳說是真的,我真的無法和情人終成眷屬嗎?」

  光是聽到這句話,卓銀丹知道橘詩麒是因在意,所以才不想再聽說書人所說的故事,他不想知道那結局。

  「不會的。」卓銀丹見到他眸光中那抹動搖,壓低了聲音,充滿感情的看著他回道:「只要彼此相愛,我想就算是天,也拆不散兩人的。詩麒,你會得到幸福的。」

  最後一句話,他是嘶啞的回答。

  橘詩麒看著他深情的眸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胸口有股澎湃的情感流竄,但是聽到那個說書人說的話,他真的不是很開心,因為,他說自己不能和情人終成眷屬,好像在說自己沒有資格得到情人真心的對待,反倒會使他為了自己有所犧牲。

  「哈,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這件事的……」他斂下眼,長俏的睫毛在他臉上打下淺淺的影子。「說書的總愛搞點噱頭,說得誇張,應該的。」

  他很高興卓銀丹的話語,化解了他的不安。

  卓銀丹很在意他的不開心,所以才會說出安慰他的話吧?如果是,那真好,但他對於說書人所說的內容,還是有些顧忌。

  「詩麒……」卓銀丹似要再說些什麼,但看著橘詩麒落寞與淡淡喜悅的表情,也就住了口。

  「我們先找家茶館休息吧,我的下屬等會兒會和我們碰頭,他會為我帶來我妹妹的消息。」

  「也好,因為趕路,我的腿很酸呢。」

  兩人往茶館的方向相偕而去,漸漸的淹沒於人潮之中。

  另一頭,說書的男子拉下頭上的紅巾,向隱藏在暗處的冷面少年道:「土豆,跟緊他們。」

  卓銀丹和橘詩麒到了茶館後,莫約等了半個時辰,橘詩麒的下屬孫涵才到,橘詩麒就單刀直入的問他探知的結果。

  孫涵正色道:「大人,您在全征國放榜子找妹妹,前些日子已有人回報,我特來這裡探問那位姑娘。據我所知,她身上玉珮的樣式、色澤,果真和大人您的是同一個樣子,再問她家世,果真無父無母且還有個失散多年的兄長。屬下斷定,那位姑娘一定就是您所要找的橘詩詩姑娘。」

  「是嗎?」聽到這個消息,橘詩麒高興的笑彎了眉。

  終究他仍是尋回了自己的妹妹,這真是叫他欣喜萬分,卓銀丹也替他感到高興。

  「這真是太好了呢,詩麒。」

  「是啊,下屬也替您感到高興。」孫涵拱手道賀。

  娘親,您在天上見著了嗎?終於可以將妹妹帶回橘氏祖祠,向列祖列宗上香了,感謝祖宗的保佑。

  「她現在住在哪兒?我要趕快去看看她。」

  孫涵欠了欠身道:「請切莫著急,那位姑娘上午時候,都到別的人家中幫忙,要到酉時才會回來。不如大人先找間客棧歇息,待那位姑娘回家,我再帶大人去找她。」

  歇息?是啊,他太過欣喜,竟連下榻的客棧都還沒找著呢。

  「也好。」強壓欣喜的心情,鎮定的將事情交代給他最信任的下屬。「孫涵,先到附近為我找家安靜整潔的客棧,我要先到街上去選些禮物,好送給詩詩。」

  橘詩麒一轉身,沒有猶豫的牽過卓銀丹的手,邁開步子向茶館的門口走去。

  「大人?」孫涵突地一喊,橘詩麒回過身疑惑的望著他。

  有什麼問題嗎?橘詩麒以勾眉示意。

  「大人身邊的這個小廝看起來不太機伶,不如屬下另派人手陪同您上街,他就和屬下一同留在這裡待命吧。」孫涵咳了聲,看著兩人雙手交握的地方。

  啥?小廝!經孫涵一說,卓銀丹這才回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

  可不是嗎!他怎麼會忘記了這件事呢?或許是這幾天橘詩麒和他吃、睡都在一塊,他竟逾矩了起來。

  「卓銀丹才不是小廝,他是我的朋……」語未畢,橘詩麒便發現他和卓銀丹之間,似乎除了暫時的主僕關係以外,什麼也不是。

  卓銀丹盯著他面露疑惑的側臉,接過孫涵的話道:「說的也是啊,詩……不,主子,我是你的小廝,怎能不替主子你做事呢?」瞬間急忙縮回了手,靦腆的笑著,抓搔著頭髮。

  再過幾日,就滿兩個月了,想不分開是種奢求啊!若他不能和橘詩麒越過這種朦朧模糊的關係,那麼,又何必使他為難,讓他在下屬面前難做人呢?

  橘詩麒難解的望著他,他的意思是……他也認為兩人間除了主僕,再無關係?

  看著卓銀丹泛著笑意的面頰,橘詩麒心頭如同被千根針猛紮著,突地揪痛了起來,他居然忘了他和卓銀丹間還有這層關係。

  自從上次卓銀丹救了他的愛馬烏風後,他便不當卓銀丹是外人了,趕路時有啥好吃好喝的,都與卓銀丹一同享用,難道他心裡不當他是個朋友?為何要將彼此的關係劃分的如此清楚?

  「你當真不和我去嗎?卓銀丹。」橘詩麒挑眉,試探性的回問他。

  「不了。」卓銀丹淡淡的拒絕。

  聽到他的拒絕,橘詩麒的臉色丕變,像是深受打擊,又像是聽到了什麼聽不得的話,難受的以手掩著臉。

  不到幾秒,他猛然抬頭,已經換上一臉的怒意和冰冷刺人的語氣。

  「那倒好,隨便找個人都比你這二愣子來得有用呢!」橘詩麒是對著卓銀丹咆哮,卻看也不看卓銀丹一眼的對著孫涵說:「孫涵,你陪我去吧,這個沒用的小廝,等我們回來後,看你是要找什麼粗活兒給他做都成,我見到他就不爽快。」

  說完,硬是扯著孫涵的手臂往外走去,獨留卓銀丹一人在茶館中發愣,難解他話中的涵義。

  他,說錯了什麼嗎?

  「大人,您好像是在生氣?」手中捧著女孩兒的衣裳首飾,孫涵看著一臉怒火的橘詩麒問道。

  「怎麼?我生氣礙到你?」橘詩麒冷冷的回答,滿臉的霜寒。「我臉色不好不行嗎?你拿好你的東西就好,別管我的事。」

  他在遷怒!真是可怕呀!

  孫涵暗自在心中叫苦。他知道他的主子脾氣不怎麼好,但現在這模樣,分明是吞了幾斤的火藥,究竟是誰犯著了他?

  他孫涵到底是安分守己的好部屬,主子心情不好,就算是裝模作樣,也得做足關心的模樣啊。

  「大人是在氣那個小廝的行為嗎?」他小聲的問。

  橘詩麒劈頭就罵:「哼!你倒是逾矩了,我的私事也敢問。」

  「下屬不敢。」孫涵欠了欠身。

  果真呀!孫涵瞭然的想,他本以為大人和那小廝多少有些交情,如今在他看來,該說是交情匪淺才是,至於這兩人的關係,他還是少過問的好。

  於是,他們主僕二人默契十足的維持著不語的狀態,這陣沉默,誰打破也不是。

  他們往市區最是熱鬧的街巷走去,一路上見到新奇的小玩意兒,橘詩麒總是不發一語的掏出銀子要孫涵付帳。

  孫涵見他雖出手爽快,買的也都是些討女孩兒欣喜的玩意兒,便沒什麼說話,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大人似乎是心不在焉,他一定沒想過自己究竟買了什麼東西,只是出手撒錢罷了。

  又走了段路,直到孫涵認為實在沒有逛下去的必要了,才出言提醒橘詩麒。

  橘詩麒看孫涵確實捧了滿手的東西,心裡料想這些東西確實足夠,才和孫涵往來時的方向走回。

  其實,橘詩麒也沒想到自己會買那麼多的東西,他只是氣極了,一點也不想回茶館看到卓銀丹那個爛人,所以才硬是扯著孫涵往熱鬧的地方走去。

  他往人潮最多的地方走,希望熱鬧的氣氛可以感染自己;他見到任何能買的東西便買,希望聯想到妹妹見到禮物時開心的表情,能使自己感到欣喜。

  可是,沒用啊!

  他耳邊充斥著滿街人潮的喧嘩聲,心頭卻僅憶起卓銀丹在他耳邊溫柔的低喃;聯想妹妹的笑容?這更是不可能,因為他連妹妹的面都沒見過,所以他聯想起的,是卓銀丹那既呆蠢又溫柔的面容,迴盪在他的腦海久久不去。

  他氣自己心頭竟只有那個討厭鬼的身影,更氣卓銀丹不認為他們兩人的關係是朋友,因此忿恨難當的咬唇。

  孫涵不知何時已將他拉回茶館,他們出去前並未留下任何可以支使的銀子,所以卓銀丹也就訥訥的待在茶館,喝著一壺淡過一壺的茶水。

  卓銀丹見到他,也不像往常時說的話多,只是直直的望著他,望得橘詩麒也不知如何是好。

  孫涵沒漏看這一幕,但他知道「不多事」才是最好的作法。

  他們將一家客棧包了下來,隨即打算出去找橘詩麒的妹妹。

  結伴的路上,橘詩麒再沒對卓銀丹說上半句話,他待他生疏,他亦待他客氣,來往間,橘詩麒的心頭充斥著一股預感,是不是再過幾日他倆便訣別,永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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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快樂?我,究竟是怎麼了?

  半倚在窗邊,橘詩麒淡淡的歎了口氣。

  他和失散多年的妹妹相認了,乍見的瞬間,他確實歡快的暫時忘卻了和卓銀丹嘔氣的彆扭,而今幾日過去,卓銀丹沒再和他說上半句話,他竟覺得落寞又難受。

  他煩躁的順著自己柔順的髮絲,在客棧的上房內來回踱步。

  砰的一聲,他房間的門被打了開來,甜膩的笑容從門後露出。

  「哥哥。」甜甜的叫了聲,少女掩嘴笑得眼尾彎彎。

  橘詩麒暗自在心中歎了口氣,勉強的掛著笑對著少女道:「有事嗎?詩詩?」

  橘詩詩笑得開心,坐到離橘詩麒最近的椅子。

  「我今天看到很棒的衣服呢,人家好想買喔,買給我好不好?」橘詩詩甜甜的語調,幾乎可以溺死一缸螞蟻。

  聽聞橘詩詩的話,橘詩麒有幾秒的不爽快。

  他並非出手小氣的人,相反的,他算得上是十分大方,但他實在不喜歡亂揮霍錢財的人,他覺得人是該惜福的,不該如此浪費。

  但眼前的這個少女,他的妹妹詩詩,在和她相處這五、六天以來,他發覺她實在是個喜歡亂花錢的女孩。

  舉例來說,他在他們相認的隔日,曾帶她上街買些女孩家的首飾衣服,他那時便為她採買了許多尋常女孩根本買不起的華服。

  然而隔日,她竟又吵著要孫涵為她買些貴夫人用的胭脂水粉,還有昂貴的珍珠粉。

  珍珠粉可不是便宜的東西,孫涵過來詢問他的意思。

  他想或許詩詩和他分開之後,必定過了段苦日子,常然會想要嘗嘗富有的滋味,也就微微笑著,任由她使喚孫涵為她購物。

  可不過兩天而已,她又要孫涵為她買東買西的,他將一切看在眼裡,但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責罵她的話來。

  孫涵甚至還私下抱怨過詩詩的任性,但他沒有親眼見識過,也就當孫涵是在誇大罷了。

  但是才過沒多久的時間,她卻又上前來向他討著要東西,這點實在是有些不能接受。

  「不是前些日子才給你買了很多衣服嗎?何必再買呢?」他難以理解女孩家怎麼會衣裳再多也嫌不夠,不是只要夠穿就好了?

  「哎喲,那幾件衣服哪夠人家穿?穿個幾天,就全穿過一遍了。」橘詩詩不滿的跺腳道。

  聽到她任性的說辭,橘詩麒不免有些頭痛。「那些衣服還能穿,如果沒有需要,就別再亂花錢了。」

  「什麼!哥哥好小氣。」橘詩詩噘起嘴來,氣怒的撇過頭去。

  橘詩麒看著她的舉動,不免有些怔然。

  明明是女孩子家生氣時都會有的行為,但不知怎的,橘詩麒就是感到厭煩。不想再聽到她吵嚷著要買東西的聲音,橘詩麒站起身,想往客棧外去透透氣。

  「哥!人家也是因為聽到卓大哥說我穿那件衣服會好看,才想買的呀。」

  就這麼一句話,橘詩麒的腳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定在那裡。

  「卓大哥還說那件衣服適合我的膚色呢,他說我這麼可愛的女孩穿那件衣服會很好看的。」橘詩詩噘起嘴來。

  卓銀丹……稱讚過詩詩?

  稱讚?他從沒聽過卓銀丹稱讚過任何一個女孩,而今他卻稱讚了詩詩,這是否表示他對詩詩有好感?甚至可以就是對她動了成親的念頭?

  想到這裡,解釋不來為什麼,橘詩麒覺得心像是被硬扯了下,疼痛不已。

  橘詩詩那張稱得上是小家碧玉的臉蛋,在他看來也被扭曲得教人反胃。

  屋裡的一切,他都看不順心。

  「是嗎?」橘詩麒沒有發覺自己的聲音越來越無力,「要買,就隨你吧……」緩緩的,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門邊。

  週遭的一切,都好像靜止不動了一般,就連身後橘詩詩歡呼的聲音,他也聽不見,只是揪著疼痛的心口,回憶起那日卓銀丹告訴他說要娶個喜歡的人當媳婦兒時望著他的那個表情……

  關於那抹心口的抽痛,他像是明瞭了什麼,可是,他的倔強不容許他承認,承認了,就等於敗得一塌糊塗。

  可是又如何呢?就算他能勉強自己不去正視、不去承認,但他的心,已不同於昨日,要否認也太難。

  是的!他認了!他是喜歡,甚至是愛那個他過去最討厭的二愣子。

  「卓兄弟。」孫涵手裡拿著一包包的東西,萬般苦惱的望著他。

  「孫兄?」本來在讀書的卓銀丹聽到孫涵的聲音,從書堆中抬起了頭。

  孫涵哀怨的望著他道:「我真是受夠了那任性的女孩了,要不是知道你要努力研讀書籍,老早將她推給你了,但今天我是真的受夠她了,下午我和你交棒,換你去照顧她。」說完,孫涵吁了口氣,坐到一旁的板凳上。

  「好,真是辛苦你了。」卓銀丹回道。

  其實,孫涵與卓銀丹以兄弟相稱,是這幾日的事。

  最初,孫涵見卓銀丹雖長得一表人才,但和人的應對卻是一副呆愣的模樣,便猜想他最多是個不學無術的人罷了。

  直到聽說他是因故而不得不和主子簽下賣身契,成為主子兩個月的小廝時,不禁心裡嗤笑了聲,心想這人果然是無用的草包,才會被壞嘴巴的主子給耍著玩。

  但自主子和妹妹相認之後,便將卓銀丹交給他差遣,說是做人家小廝的最後幾天一定要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可別讓那個體魄良好的混蛋在一旁翹著腿納涼。

  所以,他便聽橘詩麒的交代,給卓銀丹找一些工作做,像是搬運小姐要的東西,購置返回震海所要準備的糧食,或者洗馬、燒水等繁瑣的工作。

  其實那些工作倒也不難,真要回到了震海的橘府才有得忙,但那些工作實在是既多且雜,連他都不免感到麻煩。

  但那姓卓的倒也沒發過一句牢騷,光這點,孫涵就對他改觀了。

  一日,孫涵撞見他窩在書鋪選書,以為他是嚮往仕途,想要看書科考,但進一步問之下才明白,他讀書竟是純粹的想充實自己,也沒別的目的。

  孫涵挺討厭說話文謅謅,老以為自己能做大官便語氣狂傲的士人,聽到卓銀丹讀書的原因竟如此單純,當下便對他萌生好感,硬是要和他結拜,卓銀丹拗不過孫涵,鬆了口,至此便和孫涵以兄弟相稱。

  「說實在話呀,卓兄弟,你想充實自己倒底是為了什麼?」孫涵接過卓銀丹遞來的茶水,很唐突的開口。

  「啊?」

  「理由啊,做什麼事都有理由或原因吧。」孫涵兩手一攤,「你苦讀卻不是為想當官,那麼就不是為名了。讀書要是不當官,就不能賺銀兩,所以你也不是為財吧?難道你讀書是為了女人?」

  「唔……」對於孫涵過於直接的問題,卓銀丹想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道:「我想,我真的是為了喜歡的人吧,我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他。」這是他心底的願望,也是他努力的動力。

  「女人?」孫涵有些吃驚,他真沒想到像卓銀丹這種溫吞直憨個性的人,苦讀的動機真是為了女人。

  「那……她是個怎樣的人啊?」孫涵很八卦的問,臉上佈滿曖昧的神色。

  「嗯嗯……很漂亮的。」卓銀丹照實的說:「本性善良……應該是吧?嘴巴有些壞,然後……身體很白皙。」

  「身體很白皙!」孫涵怪叫道:「你的意思……不會是說你見過人家的裸體吧?」

  這小子,真是看不出來呀!

  「嗯……」腦中自動浮現出橘詩麒美麗的身子,卓銀丹的臉色成了煮熟蝦子般的赤紅。

  糟糕,鼻子怎麼熱熱的?卓銀丹連忙揮著手,想要抹去腦中橘詩麒的影像,要不然可要出大糗了。

  「卓兄弟!鼻血呀!」果然,不用他本人親自證實那鼻下的溫熱,自然就會有人告訴他現在的情況了。

  「不礙事,反正我常流。」前一段日子被橘詩麒呼來喚去的生活,幾乎每天都會被橘詩麒毒打一頓,這麼一點小傷和那時壯烈的慘狀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橘詩麒再也不和他說話了,即使分別在即……

  拿乾淨的布巾擰擰鼻子,暫且將讀書的事給停頓下來,頭微垂,目光落在窗外的人潮中,有幾分落寞的感覺。

  孫涵感到空氣中氣氛的變化,沉默沉澱在兩人之間,他自覺無趣,又看了下卓銀丹背對他的身影,那種失意的表情,同樣也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看到。

  喟然一歎,孫涵悄悄退出了門扉。

  「球!快呀!卓大哥,把球傳給我。」

  在橘詩麒包下的客棧後廳,通過一段迴廊,那裡有個種滿花草的花園。

  此時,那裡傳出橘詩咯咯嬌笑的聲音。

  「你好慢呢,卓大哥,這樣笨手笨腳的可不成喔。」彎下身撿起卓銀丹丟偏的球,橘詩詩笑得甜滋滋。

  「我……呼……」卓銀丹喘著氣,用力的抹去額上淌下的汗水,他真是不解,不過是和詩詩玩個球而已,怎麼會氣喘如牛呢?

  「嘿!」橘詩詩將手上的球輕巧一拋,竟然丟到離卓銀丹很遠的地方。「哎喲,卓大哥快去撿球啊!」

  卓銀丹錯愕的愣了一下,總算明白為何不過是玩個球,自己卻會如此疲憊的原因。

  原來,詩詩每次都將球拋得極遠,當他千辛萬苦的將球撿回來時,詩詩又會一臉甜笑的將球拋得老遠。

  會不會是故意的啊?因為是詩麒的妹妹,所以說不定個性也是非常難搞。

  算了,摸摸鼻子,卓銀丹又轉身去撿那顆被橘詩詩丟得極遠的球。

  等他回來,橘詩詩已經坐在亭子邊晃著腿,一臉厭煩的表情。

  「等很久,所以生氣了嗎?」卓銀丹知道自己說話並不精明,所以面對橘詩詩不耐煩的表情時,問得格外小心,以免失言的情況再次發生,就像惹毛橘詩麒一樣。

  「卓大哥。」橘詩詩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馬上變了個表情,甜笑又綻放開來。「好無聊喔,你陪我散散步,好嗎?」明明是問句,橘詩詩卻直接牽起卓銀丹的手,沒有男女之分的將身子靠了過去。

  這……詩詩可真是大膽呢。

  卓銀丹低垂著頭,任由詩詩拉著他在花園裡亂逛,不經意地,瞥到橘詩詩的胸前。

  噗!卓銀丹睜大了眼,幾乎要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嗎?還是現下的女孩全都是如此開放,無須再遵守女性的矜持?

  橘詩詩胸前的貼身衣裳,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散亂的披開,露出了屬於少女的雪膚和貼著那曼妙曲線的貼身褻衣,而她本人似乎渾然未覺,仍舊是一逕的甜笑著。

  「詩詩……你的衣服!」卓銀丹顫抖著聲音對橘詩詩說。

  「啊!討厭!衣帶一定是在剛才玩球時鬆掉的。討厭!我怎麼會沒注意到呢!」橘詩詩邊說,邊連忙抽回剛剛還和卓銀丹牽著的小手,急急忙忙的將自己的衣服穿好。

  但她越是急忙,衣帶似乎越難綁妥,最後,竟急得大哭。

  「卓大哥,我真笨呢,衣帶都綁不好,你幫我好不?」

  卓銀丹一張臉漲得極紅,但聽到橘詩詩無助的哭聲終究是不忍,便抖著手,幫橘詩詩將衣服的衣帶繫好。

  「謝謝你,卓大哥。」橘詩詩向他道謝,正要彎身鞠躬之際,腳卻突然一絆,就這樣跌進卓銀丹的懷裡。

  橘詩詩羞紅著臉,卓銀丹同樣也紅著臉將她扶起。

  之後,他們兩個人不敢對望,只好垂著頭不語。

  正巧要到後頭來找他們兩人的橘詩麒看到這一幕,瞬間,他的心像被幾千枝針給用力的刺著,而且還刺得很深,就算他能假裝針已取下,但他的心,卻不停的流血,不停的流。

  猛然,他的理智催促他在眼淚還沒流下來之前,趁快離開這裡。

  週遭的一切好像都在天旋地轉,連在耳邊的鳥語也變成一陣陣刺耳的叫囂,像在嘲笑他。

  橘詩麒甚至不知道在那樣心痛之下,自己怎麼還有力氣離開花園,他只是依稀記得自己在奔跑、狂奔,風打得他的臉好痛,但他的心更痛。

  狼狽的回到房內,他的腿幾乎虛軟,痛苦的心要求著眼淚的解脫,但那是不行的,如果他哭出來的話,就再也忘不掉那個二愣子了。

  他的腳步不穩,但仍拿起桌上的絲帶,一圈一圈的在房間裡舞動著。

  絲帶飄逸成一個個凌空的圓圈,隨著他的腳步飛旋,他的腳尖踮起,纖瘦的腰枝一軟,舞出了山坡的圓弧。

  他是舞閣,是征國地位至高的舞官。

  就算是心痛,他也不哭。

  泉閣的夜晚不比白天清冷,同樣是熱熱鬧鬧的。

  最熱鬧的街弄被往來的人潮給堵得水洩不通,但人們依舊樂此不疲,滿臉喜悅的表情,似乎越是熱鬧擁擠,這才越有逛街的興味。

  橘詩詩滿臉燦笑的拉著卓銀丹的手,往最多人駐足的鋪子走去。

  卓銀丹未曾和任何女子如此親近,卻也不敢直接抽回被橘詩詩拉著的手,他不知如何是好的紅著一張俊臉。

  「卓大哥,我要吃糖球兒。」驚呼一聲,橘詩詩連詢問都沒有,直接就拉著卓銀丹往賣糖球的攤子走去。

  「噗……噗……」站在一旁閒涼的孫涵憋著笑幾乎快得內傷,但他根本就不敢笑出聲來,因為他要是真的笑出聲的話,肯定會被身後的那道視線給殺死。

  橘詩麒幾乎是繃著一張臉,也不知道自己幹嘛無聊來找這種氣受,不但要緊張的跟在那兩個人的後頭,看著他們兩人狀似親密的說說笑笑,而且還要幫他們付錢。開什麼玩笑啊?他堂堂舞閣何時是沒有脾氣的人?他幹嘛要跟出來?

  可是,在他不小心聽到詩詩要找卓銀丹去逛夜市的時候,他就是沒有辦法止住跟著他們腳步的衝動。

  他的心頭很難受,像是在驚覺或是害怕什麼,反正就是對詩詩多了提防的感覺,甚至強拉著孫涵,說是要和他們一起去湊熱鬧,當作停留在泉閣的回憶,實則上根本就是喝令孫涵跟自己一起跟監。

  想到這,橘詩麒也頗感無奈。他和卓銀丹仍是沒有和好的跡象,其實,只要自己拉下臉來說聲「對不起,是我在無理取鬧」就好了,可是,該死的自尊、該死的驕傲,他實在是拉不下臉來說道歉,因為說實在話,他認為自己沒有錯。

  「大人,小姐買了兩串糖球,共要十文錢。」

  「拿去給他們。」

  他答得無力,沒有勇氣親自拿錢給卓銀丹付帳,他不想看到他和詩詩站在一起是多麼匹配的畫面。

  「那我去前面。」孫涵跟上前頭,現下,獨留橘詩麒一人在後頭無精打采的走著。

  一步、兩步、三步……他數著自己的步伐,慢慢的,緩緩的,最後方向錯失,遠離人群,連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

  突地,一股有力的勁道強扯他的身子,他回過神,往力道的來源處一看,那是他還有些印象的紅色頭巾。

  是那日的說書人!

  那日還嘻笑輕浮的臉孔,現在則滿是陰沉,他的眼神……橘詩麒自然感覺得到,那是殺氣!

  那人的手勁又加大了!

  橘詩麒在心中驚呼,幾乎要被那人給拖著走。他牙一咬,自然清楚自己的力氣根本不能跟此人相比,若是力搏,只怕還會傷到自己,僅能靠巧勁。

  他腳一縮,忽然往那人的下盤一踢。對方似乎未料他的攻勢會是如此,無預警的被奮力踢到,悶哼了聲,手勁一鬆,橘詩麒趁隙奮不顧身逃脫,轉眼間,已不在說書人的視線裡。

  「可惡,竟然攻擊我最脆弱的地方。呼呼……好痛!好痛!」說書的男子大聲呼痛,雙手不停往受到攻擊的雙腿間安撫,似乎剛才橘詩麒的攻擊幾乎要了他的命。

  自方才一直藏於暗處的冷面少年慢慢走出,口氣不善的道:「您刻意放他走?」

  男子嘻皮笑臉的模樣取代滿臉殺氣,不大正經的道:「你說什麼?我幹嘛故意放他走?我又不是和他有曖昧、有一腿。」接著,他的話中充滿調戲的意味。「怎麼?你是看他很美,覺得我故意放他走?你在吃醋對不對?哎喲,人家也只有跟你一個人曖昧而已,別氣啦!」

  少年對他的調戲似乎很習以為常,又似乎是沒有感覺,只見他以冷到不能再冷的口氣問道:「您覺得這事還有發展的餘地?」

  噗嗤一聲,男子的臉龐因為那邪魅的笑容而顯得俊美。

  「好玩囉!」

  「無聊!」少年暗啐了聲,跟著那名男子一同隱藏暗處。

  撫著極速狂跳的心臟,橘詩麒的臉色鐵青。

  因為回過神來的驚慌,讓他的思考反而冷靜,循著燈火,終於回到人潮之中。

  無法忘記剛才那個人滿臉的殺氣,那股惡寒,甚至連他的毛孔都因此而豎了起來。

  當官的,自然多少都會遇到打劫或是挾持,他也遭遇過不少居心不良的人的攻擊,每次都能輕而易舉的擋下,可是今天遇到的人,卻給他很強大的壓迫感。

  對方明明武功比自己高強,方才對著對方下盤的攻擊,他也只是抱著橫豎是死的心態姑且一試,所以,他是刻意放過自己的吧?然後呢?要來追殺他,又或是享受狩獵的快感呢?

  雙唇顫抖,橘詩麒打定主意要立刻回到震海。

  徒步回到客棧,甫入房門,就見到著急的孫涵、卓銀丹,和自始自終都黏著卓銀丹的詩詩。

  「大人!」孫涵一見到橘詩麒,連忙迎向前去。「怎麼我才去付那十文錢,回頭您就不見了?」孫涵關心的問。

  「我……」知道孫涵為自己擔心,橘詩麒卻往卓銀丹的方向看去,心頭湧現希望卓銀丹也為他擔心的渴望,至少,他要知道他是擔心他的。

  但是,在他的眼神和他的交接時,卓銀丹竟然別過臉去。

  這個舉動……他不想看見他是不?所以連關心都覺得不值?

  糟……視線竟都透滿水霧,他的驕傲不准他流淚。

  「沒!逛逛就是。孫涵,我們明天就啟程回震海。」他刻意淡漠的說。

  孫涵很訝異,他知道大人和卓兄弟協議過,等他們啟程回震海就要放他回家鄉,因此為了卓兄弟好,採買必備品的速度很快,可是橘詩麒卻紅著一張俏臉說其實不急,要求他買得慢些,這分明就是不想要人家快些離開,他也因此嗅出卓銀丹和橘詩麒間隱約的情愫,畢竟旁觀者清啊。

  所以,上路要用的必備品他其實早已準備好了,也不吭一聲,想說是為自家驕傲的大人覓得一段良緣也好,但怎知橘詩麒竟會一反常態,要求他明天就要啟程回震海。

  這不就表示過了今晚,大人就要和卓兄弟分離?

  「大人!您當真……」一段話還沒說完,他的下文就被橘詩麒給打斷。

  橘詩麒緩緩的走到卓銀丹的面前,驕傲的仰高著頭,用淡然的語氣道:「卓銀丹,過了今夜,我就放你自由。開心嗎?要感謝我呀!」

  「橘大人……」嘴裡雖然還是生疏的稱呼,但與橘詩麒四目交接的卓銀丹目光卻是火熱。

  對於橘詩麒的這個決定,正是他所希冀的,一段不該也不會有開始與結束的情感,不過是煎熬彼此的身心罷了。

  書經讀得越多,越發現世人瞧不起這種情感,偏偏他記得橘詩麒非常在意世人的看法,當初,自己不也就是因此才能要脅橘詩麒的嗎?

  卓銀丹望著橘詩麒映著跳動燭火的艷美臉龐,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張狂,他要記住,映在心坎。

  「我很感謝你,橘大人。」他和橘詩麒一樣,表現出淡漠的模樣。

  但卓銀丹卻不曉得,橘詩麒先前之所以對世人在意,全都是害怕別人會因為不認同、不信任他而不願助他找尋妹妹。

  驕傲的雙肩一垂,橘詩麒冷笑。

  「很好。」他止不住狂笑,既瘋狂又狼狽,卻渾然不覺。「最好不過了,我再也不用見到你這礙眼的傢伙了。呵呵呵!」

  要笑啊!萬一不笑的話,淚就要湧出來了,因為這就是卓銀丹的答案。

  橘詩麒努力堆滿一臉的笑意,可那笑卻不知比哭難看多少,但他還是努力的笑著。

  他往門口走去,步履不穩,幾乎好幾次都快要跌到地上,可他不在乎,就連身後詩詩偎著卓銀丹的一幕,他也無心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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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轟隆隆的幾聲巨響,天上幾道被用力劃開的影子,是震耳欲聾的雷。

  然後細雨灑落,狂風呼嘯而過,接著雨絲成了重重的雨滴,打得屋簷砰砰的作響。

  這突如其來的大雨讓卓銀丹心驚,不由得擔心起來。

  詩麒……在這樣的夜晚出去,不知道會不會去躲雨?若是被雨淋又吹風,受到風寒,該如何是好?他應該還沒走遠吧?

  沒有任何的細想,也沒想到疏遠他是自己的決定,卓銀丹直接拿了把傘要衝出去。

  孫涵見狀,大聲的喊道:「卓兄弟,你要往哪裡去?下大雨了啊!」

  「就是啊,卓大哥你要出去幹嘛呢?」詩詩歪著頭,不解的附和。

  「我……我想拿傘給……給大人,我怕他淋到雨了。」他心裡著急,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不用啦!」詩詩突然插話,將孫涵往身後一擋,仰高胸脯道:「大哥是大人了,他會自己躲雨,你幹嘛像顧著小孩似的跟在他的身後呢?」說著,邊將自己的身子慢慢偎進卓銀丹的胸前,撒嬌似的將小手放在他的胸前,熨燙著他的體溫。

  她的舉動教卓銀丹覺得不舒坦,他不習慣和他人如此的親近。

  「詩詩,你……」

  「卓大哥,我叫孫涵去看哥哥好了,你留下來陪我,下雨天人家最怕打雷了。」詩詩撒嬌的一笑,溫軟的身子往卓銀丹磨蹭,這舉動連孫涵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人的妹妹……會是如此放浪的女孩?他不免起疑。

  他查訪到的姑娘,據說是位質樸的鄉村姑娘,性情良善,體貼人心,但相處這幾天,卻與所聞相差甚多,若不是見大人得妹欣喜,他早就會在他們相認的第二天去查她的底細。

  他直覺,此人絕對不會是大人的妹妹,那塊相認用的玉珮,反倒成了孫涵心中的顧忌。

  「孫涵,你去追大哥,我要卓大哥留在這兒陪我。」詩詩嬌笑,她的模樣不似前幾日見的小家碧玉,她現在給人的感覺反倒像是花樓中的花娘。

  「我這就去。」孫涵奪過卓銀丹手中的傘,打定主意要趁此時去查訪詩詩的底細。

  至於大人……合該不需擔心的。

  最後,再看一眼橘詩詩一副對卓銀丹心儀的模樣,卓兄弟應該能安全的。

  合上門,房內僅剩卓銀丹和橘詩詩,卓銀丹覺得舉步維艱,整個空間給他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香,他本以為是一般的香味,也就沒什麼反應。

  他和詩詩獨處了俄頃,雙方無話可說,只是總覺得詩詩瞧他的目光越是火熱,他越是不自在的猛搔頭。

  「卓大哥……」詩詩突地向他靠近,面帶嬌羞的望著他。

  詩詩一靠近他,他便感覺到一股惡寒,瑟縮的退了一步。

  「卓大哥,你怎麼離我越來越遠呢?」詩詩掩著嘴咯咯嬌笑,百媚頓生,又往他身旁靠了過去。

  若是尋常男子見到如此美色,可能早就向她撲去,可卓銀丹卻是冷汗涔涔,汗是流得越來越急,並且一步步的往後倒退。

  他終於知曉為何詩詩每靠近他一步,他就會毛骨悚然的緣故了。

  是催情香!詩詩每靠近他一步,他就會聞到一股香甜的味兒,聞得越多,就越是感到熱血上湧。

  詩詩居然對他下催情香!這是什麼居心?

  「你別靠近我!」他大喝一聲。

  上次,他就是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下渙散了理智,才強要了橘詩麒,這次不論對象是誰,他都不能再這麼做。

  「卓大哥……」像是被他的語氣嚇到似的,橘詩詩瑟瑟的發著抖,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為什麼對我這麼凶呢?」她說得十足可憐。

  「為什麼要對我下迷香?而且還只對我一個人下?」不成,他已感覺到頭重腳輕了。

  「迷香?」橘詩詩重複了一遍,不解的道:「我擦的是你陪我買的香粉耶。」

  「你不承認?我想……你是將催情香放在袖袋中,等孫涵出去才灑出來的吧?」卓銀丹氣息不穩的道。

  他又往後一移,才發現身子已經碰到床沿,因為不知道橘詩詩對他下藥的目的,只好改以勸說的方式來阻止她的靠近。

  「詩詩,你想被我糟蹋嗎?如果那香味不是催情香也成,反正你離我遠些,我不喜歡那個香味。」

  「不喜歡嗎?呵呵!」詩詩斜著頭笑著,此刻她緩緩脫下自己的外衣,剩下貼身的褻衣,這一幕既香艷又挑逗,但卓銀丹卻是滿心厭惡。

  詩詩的臉孔已不似初相識那幾日的驕矜任性,現下的她是滿臉的世故與算計。

  她往卓銀丹的身上更加偎進,卓銀丹已經無路可退,只能猛抽著氣問道:「你究竟安得是什麼心?你哥哥是天下第一舞官,什麼財寶、權勢是你享受不到的,為什麼做這麼沒有益處的事?我不過是個身無分文的小老百姓,你是無法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的。」

  「沒有益處?哼!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詩詩一推,他就半跌坐在床板上。「我說我喜歡你,所以才想得到你,你會相信嗎?」

  卓銀丹怒目以對,他不相信有人會對心上人如此使心機。

  「哼哼,我那是說笑。確實,舞閣的妹妹這個身份對尋常老百姓而言,可說是非常尊貴,當個官大爺的妹妹確實是幸福美滿,可是這個身份對我而言太過不穩定了,我想大富大貴啊,卓大哥……」

  「不穩定?你不是詩麒的妹妹?」他睜大了眼,難以置信。

  「你倒也不笨。」詩詩的笑容中多了份狠戾,叫人戰慄不已。「舞閣大人在全征國貼榜子找妹妹,剛好我年紀相仿,所以照著那信物的樣,打了塊同樣的玉珮來誆騙他的下屬。雖然眼下我騙過了所有人,不過,我就是怕咱們舞閣大人哪天要是無聊,將我和他的玉珮一起拿去賣古物的玉器鋪,被老闆發現那兩塊玉的質地不同就糟了。」

  「你將這件事告訴我,難道不怕我告訴詩麒?那可會提前結束了你大富大貴的生活。」他回嘴道。

  「是嗎?」橘詩詩居高臨下的望著他,話中充滿鄙夷的意味。「剛才才稱讚過你聰明,現在卻又愚笨了起來嗎?蠢男人!」

  橘詩詩的雙手往他的胸膛游移,解開他衣服上的衣結。

  「你究竟想對我做什麼!」卓銀丹怒吼,他的嗓音已經有些顫抖,因為橘詩詩正撫過他男性的敏感處。

  橘詩詩沒有回答,一逕的繼續加強手中的力道,她聽到卓銀丹像快斷了線似的暗啞低喃。

  男人終究是敵不過快感的!

  她笑得益發得意,像嘲弄似的對著卓銀丹道:「我要你的孩子,卓大哥,你知道生你的孩子會有多尊貴嗎?」橘詩詩暫且停下動作,一雙算計的眼凝著卓銀丹,「我不知道你是裝瘋賣傻,還是真的那麼沒有見識,可是我比你清楚多了。你是名滿天下的第一織紡『鎰卓齋』的少爺,我要真是生了你的孩子,做了你孩子的母親,哪天你成了鎰卓齋的當家,擁有你孩子的我,不就成了卓家的當家主母?我那時才是真正的衣食無憂呢!」

  當家主母?先不論她是如何得知他是鎰卓齋的少爺,光是聽她想母憑子貴的想法,就知道這女人的城府極深。

  「你絕不會是我孩子的母親!」他對她怒吼。

  「這是你說就成的事嗎?」橘詩詩不理會他斥怒的表情,又往他身下摸去,語帶輕佻的道:「我能不能成為你孩子的母親,可要問問你的身體。」

  可恨!他男性的反應仍是無法抑止,縱然對眼前的女人如此厭惡,仍是無法推拒她的挑逗。

  「為什麼知道我是鎰卓齋的少爺?」他不記得曾同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就算是橘詩麒,他也沒說。

  「你不覺得在這時說這話很煞風景嗎?」橘詩詩同他一般,隨著時間的增長,她已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告訴你也無妨,反正只是更加確定你的愚蠢罷了。你記得每次我要你陪我說話,你總是滔滔不絕的告訴我好想回你在燕飛的家嗎?你知道燕飛只有一家姓卓的嗎?那就是專門給皇族織布料衣服的鎰卓齋啊,所以,我才會猜到你的身份。」

  原來,她在那時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並算計著自己。卓銀丹悔不當初的在心頭低斥自己,沒對他人抱有提防之心。

  其實,這也是兩個月前叔叔唯一父代他不能說出來的秘密--他是卓家的少爺,想出外找尋媳婦兒,憑著本該就是自身學習的努力而非家財帶給他的光環。只怕他真說出口的話,會招來覬覦卓家資產的小人,所以,他連對心儀的人兒也未曾提過此事。

  自從得知自己對橘詩麒的心意之後,他也燃起希望能守護他的想法,但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是沒有能力的,所以他勤勉向學,刻苦自己,要為自己心愛的人蛻變。

  只是,想也想不到他對於人心仍是沒有提防,這是他讀了許多書卷仍無法學到的經驗,現下他得自己化解這場危險。

  「你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如你所說,我確實是鎰卓齋的少爺。」他抬頭,報以幾個苦笑。

  橘詩詩見到他的苦笑更是開心,因為他只能對她苦笑,可見他是拿她沒辦法的。

  卓家的當家主母呀……光是想到這個稱呼,她就興奮得全身發抖。

  「如果今晚我和你真的發生了什麼,你明天該如何向他們兩個說呢?我想,你該知道現在的我是身無分文的吧?而且,我不會說要娶你的。」他對著她說話,想引開她的注意力,讓她別再挑逗自己。

  聽到他的問題,她自負的回答:「呵,反正橘大人是很吃我那套的,我就擠幾滴眼淚,哭得委屈些的對他說:『大哥,其實我早已和卓大哥在路上互萌愛意,決定要和他私定終生,希望你成全。』到時我會向他討些錢,所以不用你多慮。至於你想不想娶我……我說過,問的是你的身體。」

  「那……如果他不同意呢?」卓銀丹面露挑釁之色,在她不注意時,偷偷的挪動被她壓著的雙手。

  「他會同意的。」橘詩詩凝睇著卓銀丹,確定他已全身虛軟之後,便從他的身上退下。

  看著她打開牆面櫃子似在找尋些什麼,卓銀丹趕忙聚集全副的精神來支使自己虛軟無力的四肢。

  就差一些了……

  吐氣再吐氣,感覺自己的手腳好像找回了一些力量,但總在聞到橘詩詩身上那股催情香時功虧一簣。

  橘詩詩再向他走近時,手上多了一瓶散著異香的瓷瓶,她拔開瓶口,從裡面倒出兩顆色彩艷麗的藥丸。

  「這是什麼?」

  「也沒什麼……」她沉吟了一下,「這是世間最強的催淫藥。如果不成的話,我會用我懷了你的孩子做借口,可是我覺得讓他們看到你糟蹋我的畫面,不是更有說服力?這樣他們也會幫著要你娶我呢!」

  「什麼!你不是已經向我下了催情香嗎?」他語氣不穩,從她的話中就知道那催淫藥肯定比催情香狠毒幾百倍,被下催情香他就已經快要克制不住了,真要吞下那催淫藥,只怕……

  橘詩詩不理會他,自行吞下一顆催淫藥。

  不到半刻,她身體火燙,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呻吟。

  「嗯嗯……唔喔……」她叫得急切,卓銀丹趁著此刻讓意志清醒。

  就在橘詩詩將他的下巴固定住,想強行餵他吃下催淫藥時猛力的狠推她一把,她被摔下了床,痛得哀叫一聲。

  她憤怒的抬眼,沒想到他還會有力氣。

  此時卓銀丹沒有任何的遲疑,連忙拿了衣服就飛奔出去。

  他的腳程極快,後頭正受慾火焚燒的女人是不可能追得上他了。

  風呼嘯而過,耳際傳來一陣陣女人的叫罵聲和砸毀陶瓷的聲音。

  會在哪?橘詩麒究竟會在哪裡?

  冒著雨,卓銀丹沿街喊著橘詩麒的名字。

  渾身冰冷的雨水澆熄他一身的慾火,他的額上冒著冷汗,澆著冷雨。

  現在,他只是憂慮著詩麒的去處,根本沒想到自己。

  天際已經因為雲層的遮掩而少有光色,街上的人家同樣因為大雨而做鳥獸散。

  沒有通明的燈火,他只能挨家挨戶去探問。

  凡是他所能見到的寺廟、酒館,甚至花街的妓女戶他都找遍了,可他找得焦頭爛額,仍是未見伊人身影。

  尋著,喊著,他懸著心越走越偏遠。

  邁著沉沉的步子走,卓銀丹往山邊的方向走去。

  尋常的人是不會在下雨的夜晚上山的,想到這點的卓銀丹歎了口氣,轉身想回頭再找,若不是天際劈下的一道雷光,他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下過雨的泥地上,居然會有淺淺的一雙腳印。

  這會是橘詩麒的嗎?他不自覺地低頭循著那雙腳印一步步的往山上走去,走得越遠,所看到的腳印就越深,最後消失在山中一間破舊的小屋前。

  這可能是山中樵夫上山砍柴時搭建的吧?輕輕一推,小屋的門就「呀」地一聲打開,卓銀丹往裡頭一看,看到坑上坐著身軀瑟縮的人兒。

  「詩麒?」他試探性的開口。

  聞聲,那人渾身震了一下,抬起頭來與卓銀丹對望。

  那雙透著淚霧的瞳眸是何其的無助,卓銀丹感到心中一緊。

  向來倔強的他,是為了誰而如此?卓銀丹在心中自問。

  真的不知道嗎?不!他很清楚,他是知道的!從詩麒看著他的脆弱目光看透了一切。可是,這是錯的啊,這份感情是不正確,不正常,是對彼此有害的。

  書讀得越多,越是瞭解想呵護心愛的人幾乎是一種癡想,所以他的態度才會由當初的關切,變成如今的冷漠,因為他害怕,怕他會害橘詩麒和他一樣變成悖德的人。

  卓銀丹的神色痛苦,用手拂過和他同樣冰冷的臉頰道:「好冷……詩麒,我們回客棧,好不?」

  「回去……回去幹嘛?看你和詩詩親熱嗎?」突地,橘詩麒情緒激動的吼叫著。

  親熱……

  卓銀丹向來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聽橘詩麒提到親熱二字,乍然想起橘詩詩身著褻衣誘惑他,以為橘詩麒知道這件事,連忙口拙的解釋道:「沒……沒有,她才穿褻衣過來,我就推了她一把,所以我們沒做那事。她擦了香粉,很甜的香粉,想靠近我……」他越是解釋,內容卻越是不堪入耳。

  「夠了、夠了,我要你別說了!」聽他說著,橘詩麒哭叫了出來。

  「我……我沒碰她。」瞧見他的眼淚,卓銀丹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他向橘詩麒靠近,伸手想將他摟進懷裡安慰。

  看見他的舉動,橘詩麒掄起拳頭往他的胸膛打去,他邊打邊哭叫著:「你不要靠近我!走開!」

  「詩麒,聽我稅,我沒和她怎樣的……」

  「我不聽!我不要再聽你說任何一句話!」橘詩麒停下捶打的動作,改成將手掩著自己的耳朵。

  連他的解釋也不想聽嗎?卓銀丹受傷的看著又開始抽泣的人兒。

  「對不起,我不說了,對不起……」除了抱歉,他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還能說些什麼。

  橘詩麒仍在嚶嚶的哭泣,卓銀丹不敢貿然的靠近他,只好苦著一張臉在旁邊守著。

  好一會兒,小屋外的雨聲打得屋簷咚咚作響,窗欞間透著偶爾劈來的電光,兩人之間沒有對談,只有橘詩麒漸漸緩下來的哭音,在小小的空間中有力的穿透著卓銀丹的耳膜。

  這樣低沉的氛圍,一直到橘詩麒語帶哽噎的說話時方才停止。

  「前些日子你不是不想對我說上一句話嘛?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的來找我,還要關心我哭不哭呢?」語間,他仍舊是驕傲的不肯示弱。

  「我……」卓銀丹解釋不上來,他害怕自己會在無意間說出自己的情感,那當時又何必要破壞兩人之間的那份和諧呢?

  見卓銀丹一直答不出話,橘詩麒負氣的又破口大罵。

  「你什麼你?又不想和我說話了嗎?好啊!反正你又要變成前陣子對我的那副冷漠樣子是嗎?」說著,橘詩麒的眼淚又開始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你以為我希罕你和我說話嗎?才不呢,你不和我說話,我一點也沒有不開心,我一點也沒有很傷心……」

  雖然嘴上是那麼說,可是他的眼淚卻滾得越來越大顆,越說越委屈,讓橘詩麒看起來反倒是在逞強。

  卓銀丹實在無法故作冷漠,因為他的心隨著橘詩麒的淚又是痛過一陣一陣,他的淚珠早已在他心間灼出一個洞口。

  窗欞外忽地一道閃電劈過,乍現的光影將眼前的可人兒照亮得如同虛幻一般。

  卓銀丹突然覺得橘詩麒像是會消失似的,害怕的抱住了他,也不管他在他懷裡是如何的扭動掙扎。

  擁著同樣冰冷的軀體,卓銀丹看著那張他摯愛的臉。

  哭紅的雙眼讓他的冷漠與逞強如同虛設,讓橘詩麒看起來更顯可人,被淚水滋潤過的雙唇粉紅嬌嫩,好像在祈求著他的親吻。

  卓銀丹感到情思蕩漾,他的慾望止不住,也不願就此打住。

  如他所願的,他低頭吻上了渴求已久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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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接吻的滋味確實令人銷魂,兩雙唇間以唾液做滋潤,探究著彼此。

  橘詩麒被卓銀丹吻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的口腔內被卓銀丹摸索的透徹,丁香小舌被卓銀丹緊緊的交纏。

  卓銀丹呼吸的熱氣重重的噴灑在他臉上,他的意識隨著激烈的唇齒交纏,幾乎就快要消散。

  卓銀丹的舌尖靈活的滑過他口腔的每一處,貝齒、牙齦、舌葉……酥麻的感覺如此的舒服,橘詩麒被卓銀丹吻得醺醺然。

  他們吻得激動,連唾液都流了下來,直到他們兩個都需要呼吸,嘴唇才彼此分離。

  「呼……呼……」橘詩麒大口大口的呼吸,剛才幾乎以為要被吻昏了。

  「詩麒,我……」卓銀丹的眼睛已經赤紅,慾望即將翻騰而出。「我可以……抱你嗎?」

  「你!」橘詩麒的臉火紅了起來,因為卓銀丹和他相貼的身軀讓他知道他的生理變化,卓銀丹的下身堅硬的熨燙著他。

  「你……你不是正在『抱』我嗎?」橘詩麒難得口吃。

  「不!我是指……我要和你身心結合……」卓銀丹的嗓音已經沙啞。

  身心結合?

  這句話就好像一壺冷水,狠狠的澆在橘詩麒的頭上。

  什麼叫身心結合?說得比做得好聽,不過就是身體的結合罷了!他跟卓銀丹連朋友都不是,談得上什麼身心結合?更何況只是他單方面的喜歡卓銀丹。

  「不過就是要我的身體,幹嘛說得那麼好聽!」淚水重整,顆顆晶瑩的滴落橘詩麒的臉龐,他傷心的再也無法佯裝堅強。「我好痛苦,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先是對我好,接著再對我不聞不問,使我的期望落空,這樣你很得意嗎?是不是想報復我先前對你不好呢?」

  「詩麒……」看著橘詩麒露出痛苦的表情,卓銀丹的心更苦,他並不想讓詩麒這麼痛苦的。

  「我好喜歡你,卓銀丹,你是不是因為覺得這樣的我很奇怪而討厭我?」

  「不是的!」卓銀丹抹去他的淚水,「事實上,我希望你不要變成那麼的奇怪……我是不希望你喜歡我的,雖然我是那麼的欣喜。」

  橘詩麒光聽他說不希望自己喜歡他,就以為那是討厭他的意思,垂著頭傷心的說不出話。

  卓銀丹從他的表情知道了他的想法,他要將自己的心意剖白,不願再見到橘詩麒傷痛的神情。

  「詩麒,其實……我也好喜歡你,我也是個奇怪的人嗎?」說著,摟緊懷中的他。

  橘詩麒面露驚恐,對剛剛出自卓銀丹口中的話語感到難以置信。

  前一刻還不希望自己喜歡上他的人,此刻說的話又代表什麼?

  眼淚落得更凶,但心頭除了難受,卻又多了些期待,希冀著他的話不是騙人。

  「你是有身份的人呀!我不想天下的人都用厭惡的眼光來看你,所以才刻意對你冷漠,我好怕自己哪天會害你變得和我一樣怪異。書上說,對同性懷有這樣的情感是悖德、天理難容的,即使在我的心裡,我是如此的愛著你。

  「你知道嗎?好幾次我光是看著你的嘴唇,就想起和你在床上結合的快感,我是不是很下流呢?但是我克制不住啊。每天晚上,我都像個變態似的,總要在你的房門口徘徊,聽到你罵我幾句,我才能安心睡覺。」說到這兒,卓銀丹眼角瞇起,盈滿著溫柔。

  聽到卓銀丹的表白,橘詩麒的心雖然隨著每句話越來越飛揚,但他的臉色也是隨著每句話越來越羞窘。

  真的,這並不是自己的單戀,卓銀丹對他也是懷有同樣的心情,這讓他感到非常的快樂,說不出的甜蜜溢滿心房,甚至比和失散多年的妹妹相認的瞬間更加喜悅,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兩情相悅,是這樣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可是,沒想到自己睡前都會罵上卓銀丹幾句的事情,居然會被他本人知道,真是有夠丟臉,而且還罵得挺難聽的,像是罵他瞎了狗眼、沒人性、硬不起來之類的,總之,就是罵得極難入耳。

  不知道自己其他幼稚的舉動有沒有被他看到?越是這麼想,橘詩麒就好像鑽進了一個死胡同裡,雪白的面頰泛起薄薄的粉紅。

  見到這一幕的卓銀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語氣沙啞的問橘詩麒道:「詩麒,這些話我原本是不打算向你說的,可是我看你痛苦,我的心……」他將橘詩麒的小手輕放在自己的胸膛,接著道:「它跳得好劇烈,我想,它是為了你而跳。」

  這麼肉麻的話,這憨直的二愣子怎說得出口?橘詩麒被卓銀丹的話惹得更加羞窘,頭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垂。

  在告白之後,卓銀丹覺得壓在自己心上兩個月的巨石總算放下,頓時輕鬆不少,但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詩麒,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變成奇怪的人嗎?你的身份又是那麼的尊貴,我真覺得配不上你。」他有了自卑的念頭。

  聽到他這麼說,橘詩麒氣鼓鼓的提起卓銀丹的衣領破口大罵:「我當然知道你配不上我,但我就是愛降低我的格調遷就你,怎樣?你可要給我心存感激喔,能得到我這種美男子的垂青,也算是燒了幾輩子的好香,以後不許再說什麼配不配的問題。」說完,他跳離卓銀丹的身旁,往窗邊走去。「早知道你這二愣子暗戀本公子的話,我就不用浪費那麼多滴男兒淚了。」

  他背著卓銀丹,臉上是什麼神色卓銀丹看不到,可是聽到剛剛橘詩麒對他說的話,就覺得橘詩麒好可愛。

  他走到橘詩麒的身後,輕輕的指尖滑過橘詩麒細緻的頸子,橘詩麒的皮膚敏感,汗毛立刻豎了起來,感到酥麻和戰慄。

  「幹嘛啦!我要站在窗邊看雨啦!」卓銀丹愛撫似的來回撫弄著他的肌膚,讓他的氣息已有些許的不穩。

  「那麼有興致啊?那你有沒有『性致』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我可以和你身心結合嗎?」那明顯的挑逗語氣帶著情慾的味道,橘詩麒打了個哆嗦。

  「那是什麼鬼問題!」他居然因為卓銀丹一句挑逗的話,就滿臉羞紅的像個大姑娘一樣,這樣他的男性自尊要往哪裡擺?

  「不回答嗎?那就是說可以囉!」話甫畢,橘詩麒突然感覺耳際一陣濕熱,卓銀丹靈活的舌尖鑽進他的耳渦,酥麻的觸電感覺讓他渾身一震。

  「不要擅作主張,我可沒說你能做什麼。」氣息不穩的抖著聲。

  「是嗎?可是你那裡都站起來回應我了……」說這話時,卓銀丹邪肆一笑,右手往橘詩麒已經火熱腫脹的地方緩緩套弄。

  「啊!」橘詩麒驚叫一聲,因為卓銀丹的來回套弄,變成揪著他的前端。

  「詩麒,感覺如何?還要做嗎?」卓銀丹向來憨直的神色變得邪氣,另一隻閒著的手自顧自的找起事來做,將指頭置在橘詩麒的胸前,隔著薄衣慢慢的摩娑他小巧的乳首。「這邊……也慢慢站起來了……」

  色鬼、大色狼、採花賊!橘詩麒在吐出媚吟的同時,心時偷罵了卓銀丹好幾聲,這個混世大色魔,果真做這種事時,表情就那麼邪惡。

  橘詩麒沒有回應卓銀丹每句猥褻得令他羞愧的話,但一臉的艷媚卻更勝平時。他平常時候冷媚的模樣就已經教卓銀丹看得像失了魂一般,這時瑰紅的嬌顏又怎能教卓銀丹忍受得了。

  卓銀丹看著他微瞇的迷離眼眸,下身的火熱更為堅挺,更感到口乾舌燥。

  他拋棄想要逗弄橘詩麒的念頭,現下只想滿足自己想抱著他的念頭。

  他將自己的火熱貼著橘詩麒的,兩人相互的摩擦對方的慾望。

  微小的空間,淨是教人聽了會臉紅心跳的摩擦聲和性感的喘息聲。

  卓銀丹咬著牙,他的男性頂端已經滲出少許的濁白體液,離慾望的高點已經不遠,幾乎就要射了出來,但他不想等會兒出來時噴濺到橘詩麒昂貴的衣服上。

  於是他啞著聲音,低沉的在橘詩麒的耳邊道:「詩麒,你轉過身,讓我……讓我進去你裡面……好嗎?」

  橘詩麒的思緒飄到十里雲外,沒有回話,只是小嘴繼續吐出令卓銀丹把持不住的愛嬌呻吟。

  卓銀丹以為這是橘詩麒的應允,便一手摸上他的臀部,隔著衣料,輕輕的在他的小穴外畫著圈圈。

  「啊呀……不……」

  筆墨難以形容的快感,令橘詩麒興奮的喘息,下一個瞬間,卓銀丹居然將他的褻褲脫到膝蓋,露出他白嫩的臀瓣和粉色的慾望,而他的手指,竟探入他那神秘的花徑口。

  如果說結合的快感是一等一的話,那麼在進入之前的痛楚,恐怕也是一等一的。

  上次橘詩麒有仙水這等淫藥衝去官能的感覺,所以交合時只感到部分的痛楚,而今在全然清醒的情況下,穴口被外來物猛烈的侵入內部,疼痛和說不出的感覺立時讓他冷了一張臉。

  這渾球居然……

  「詩麒,你的裡面真熱、真軟,是不是也很想要我呢?你也被慾火焚身了吧?」

  卓銀丹實在還不太懂得看人臉色,在興奮說話的同時,還將自己的火杵頂撞橘詩麒的臀瓣。

  橘詩麒哪肯屈居下風,他白細柔滑的小手,進攻卓銀丹那不知比自己火熱多少的硬挺,挑了挑神色道:「你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嘛!你給我把手拿開,我寧願自己來,也不要被你硬上。」

  說著,不容拒絕的跳離卓銀丹的懷抱,臉上全然沒有方才慾火上身的表情。卓銀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嚇到,只好妥協的面對慾望的苦火,一臉呆愣。

  「本公子要自己來,你也可以做你自己的份,不過請背過身去……要做的話,請自便!」

  哼哼,開什麼玩笑!不過就是被卓銀丹得逞過一次,憑什麼他橘大公子就得是被壓的那方?而且卓銀丹剛才居然還敢裝成一副邪氣的模樣挑逗他,這根本是拿他橘詩麒的喬,得了便宜還想賣乖,真是不要命。

  「什麼!我都這個樣子了耶!」卓銀丹指著自己剛才摩擦之後更加火燙的男性。

  「那又怎樣?為了你的那個爛東西,難道就要讓我的屁股痛上幾天嗎?」橘詩麒氣焰高張,對著卓銀丹宣佈道:「我決定了,真要做那檔事的話,你當接受方,而我當進攻方,不許你反駁。」

  「別開玩笑了……」

  這是玩笑,是玩笑吧?

  「詩麒,你可別跟我鬧啊!」卓銀丹委屈的看著自己原本以為好不容易能一展雄風而奮然起立的小兄弟,但看來今日大概又無用武之地了。

  「哼!」橘詩麒自顧自的將自己被脫下的褻褲穿上,然後面無表情的坐回坑上,不發一語。

  卓銀丹看他那副「別想本公子當接受的那方」的堅決表情,無奈的轉過身去,自行排解剛才挑逗他人不成,反倒自己強出頭的小兄弟。

  唉……可憐呢……

  看來他們之間除了平時的小鬥嘴之外,更要掀起房事上的攻防守衛戰了。

  「你就這樣冒雨來找我嗎?孫涵呢?他是我的下屬,怎麼會沒和你一起來?」橘詩麒突然發問。

  卓銀丹聽到他的詢問有些欣喜,原本看他面無表情的不想面對他,以為又是哪裡惹火了脾氣「不太好」的橘詩麒,沒想到他還願意和他說話,看來他倒也不是真的氣他。

  「孫兄早我一步出來找你,我也不清楚他現在去了哪裡。至於詩詩,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卓銀月將剛才發生的事如實告訴了橘詩麒,除了他是鎰卓齋少爺的身份沒說之外。拜託,他可不想在兩情相悅這麼美好的當下說出這件事,誰知道橘詩麒會不會因為他的欺瞞,而想拿把刀砍他個一、二十下呢?

  橘詩麒聽了卓銀丹的話之後驚訝得說不出話,他的臉色黯淡了下來。

  「詩麒,你不信我嗎?」卓銀丹看他臉色的變化,不由得緊張擔心起來,畢竟要詩麒接受找尋多年的妹妹竟然是場騙局,多麼難堪。

  「不,我相信你,你是個不會說謊的傻瓜。」

  「那……」幹嘛要變臉色呢?

  看著卓銀丹詢問的眼眸,橘詩麒淡然的回答:「我只是覺得空歡喜一場,不過幸好那個任性又城府極深的女人不是我的妹妹,至少這點讓我很慶幸。」

  但他沒說出口的是另一份擔憂,既然那女人不是他妹妹,那麼他妹妹究竟是流落到哪裡去了呢?

  「不管怎麼說……」卓銀丹看了一眼窗欞外漸漸魚肚白的天色,語氣中透著微的疲憊,「我們是該回去了。」

  踏入客棧的剎那,橘詩麒和卓銀丹都白了臉色。

  客棧內的景象,不是一句「混亂至極」就可以形容的了。

  桌子東倒西歪,地板上佈滿破碎的瓷片,原本裝飾用的布幔也被人拉扯了下來,在房內原本裝好物品的箱子,一箱箱的被翻了開來,而最教他們兩人驚駭的,是一片干了的血污。

  那觸目驚心的黯紅血漬遺留在凌亂處的中心,旁邊還有一把閃著銳光的染血小刀。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遇上強盜打劫嗎?

  還有……那假冒橘詩詩的女人呢?這血又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客棧內的夥計和掌櫃都被橘詩麒遣走,要每日正午之後才會來打掃和替他們布菜,所以這間客棧在他們回來之前,不會有任何的目擊者。

  懷著滿心的疑惑,卓銀丹同橘詩麒一起出去外頭詢問旁邊的人家,但那些住戶一概搖頭,表示昨晚並沒有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響,所以沒注意到這裡。

  他們兩人見詢問無用,便稍微收拾橘詩麒的物品,然後等著孫涵的歸來。

  約莫三盞茶的時間,他們聽到樓下入口處傳來孫涵的大嗓門。

  「唔哇!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孫涵!」卓銀丹和橘詩麒從二樓的廂房一起走出,在樓梯旁與他對望。

  「大人……還有卓兄弟……」孫涵對於兩人間的和睦有些詫異,難以置信的開口:「你們兩個先前不是在吵架冷戰嗎?怎麼今天看起來卻像感情不錯似的?」

  「咳咳!」橘詩麒臉色變紅的乾咳,「我們先前確實是有一些誤會和過節,不過在聽完卓銀丹的解釋後,就大人大量的原諒這大蠢呆了。」

  一旁的卓銀丹滿臉溫柔的應和,現在他除了「房事」的攻防權要捍衛之外,其他時候都可以乖得像隻貓般的依著橘詩麒。

  「喔!」既然兩個當事人的說法一致,那他還是少說下去的好。

  「對了,孫涵,聽卓銀丹說,你昨天不是最先出去找我的人嗎?怎麼現在才看到你的人影?」這番話有點興師問罪的意味,孫涵當然聽得出來,但他出去外頭是有正事要辦。

  他的態度轉為正經,將自己昨晚調查的結果告知橘詩麒。

  「昨夜,下屬對於那位『詩詩』小姐的身份起了疑心,返回她先前的居所詢問,才發現那間房原來是她在五個月前租下的,時間點正是傳出有您妹妹消息的前一個月,實在太巧合了,於是我又去問她先前工作的地方,她那份工作同樣也是在五個月前才開始做。」

  橘詩麒一聽,加上卓銀丹的那番說辭,那位「詩詩」確實不是他的妹妹。

  「可是,她那玉珮……」

  卓銀丹提醒他,「詩麒,你忘了嗎?我說過,她是照著你那信物的樣子找人打的。」

  孫涵在一旁也補充道:「是的,大人,我問過這裡的每間玉鋪,發現有間玉鋪確實有位女客曾打過和您同樣的玉珮。」

  橘詩麒的眸光黯了下來,他竟忘了人性的醜惡,引了只狡猾的狐狸上門。

  要是這樣的情形又上演個幾次,他又該如何去證明誰是他真正的妹妹?他還能相信每個可能是他妹妹的女人所說的話嗎?

  「那個女人的底細你能查得出來嗎?」

  可惡!他不會放過她!

  孫涵聞言皺起眉頭道:「那女人恐怕不好惹。」

  「孫兄這話怎說?」

  「那女人好像和地方上的強盜土匪有關係,這裡沒人清楚她的底細,只聽人家說她的真名叫做柳琳。現在看到客棧都搞成了這副德性,此地怕是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立刻起程回震海的好。」

  橘詩麒立時採納孫涵的建議,畢竟客棧成了這樣的原因他們都不清楚,說不準有可能真是強盜和柳琳一起來過。現在追究那女人又能如何?當務之急還是早點起程回震海,不能再留在這個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變數的是非之地。

  從凌亂不堪的地面拾起還能帶走的衣物,他們三個人買了兩匹馬,和烏風一起急忙的離開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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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有些事,或許是注定躲不過的。

  當你越是極力想去躲避它,它卻反而更加容易追上你。

  又是跟他單獨開始尋找妹妹時同樣的場景,黃沙滾滾,一波又一波的打過他白皙的臉頰,使那片雪膚泛著粉紅的艷麗。

  他娟秀的髮絲在空中揚啊揚的,就像在沙漠中一面飄動的黑旗。

  髮絲蓋過他的視線,卻掩不住他晶瑩的淚滴。

  明明是剛才才發生的事情,卻好像有一百年之久,讓他連哀憤都難以承受。

  不過是眨眼的瞬間吧?一枝銳利的箭,筆直的往他的方向射過來。

  那是前不久才發生的事……

  他和卓銀丹與孫涵三人通過了泉閣的關口,在州與州之間的沙漠地帶騎著馬度過,他們要趕路回到征國的首都震海。

  他們一路上說說笑笑,匆忙中也見平靜。

  但當第一枝箭因為方向射偏了而擦過孫涵的肩膀時,他們的平靜就變了色。

  孫涵落了馬,雖然看似沒有生命危險,卻疼得說不出話。

  他除了覺得疼痛之外,更覺得手腳像是沒了知覺,想牽動也很困難,當他連意識都模糊起來時,就驚覺不妙了。

  箭上有塗毒藥,而且極有可能是會致命的毒。

  橘詩麒發現孫涵昏了過去,慌忙轉過身去喊卓銀丹。

  忽然,橘詩麒聽到咻咻兩聲,待他回頭看時,看到的是胸膛與大腿都已被箭給射穿的卓銀丹。

  他胸前的布料染滿了暗紅的血液,鮮血不斷的從他的胸膛湧出。

  「詩麒……」卓銀丹艱難的蠕動嘴唇說話,才說一句,他的喉嚨就傳來一陣教人作嘔的腥味,便嘔了一口鮮血出來。

  「卓銀丹!」突如其來的事件使橘詩麒驚慌失措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看到卓銀丹嘔出來的血液居然是接近黑色的紅,無助的哭了起來。「嗚……笨蛋,你別說話啊!那箭上有毒的,你再開口是不成的。」

  頭一次卓銀丹知道橘詩麒在哭泣而沒有安慰他,因為他的頭好昏,手腳重得像綁了鉛塊似的。

  橘詩麒張著淚眼,望著穿過卓銀丹胸膛和大腿的箭矢,也沒細想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也被那不知從何方射出的箭攻擊,抿緊嘴唇,一臉堅決的赤著一雙手,握住穿入卓銀丹胸瞠的那枝箭。

  「你在做什麼!」原本意識也有些癱軟的卓銀丹看到他的舉動,突如迴光返照般的大聲吼他。

  「我要將它拔出來。」說話的同時,橘詩麒的手腕緩慢的施力。

  卓銀丹痛得悶哼了聲,但他的手卻吃力的握起橘詩麒的小手,阻止他拔箭的舉動。

  「你放手啊!再不拔出來,毒液一蔓延,你就會死的!」

  他到底在做什麼?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有多危急,自己正在救他嗎?

  「可是箭上有毒,你的手……會痛……」聲音又轉變成無力,卓銀丹硬扯出來的安慰笑容反而憔悴。

  「你放手!」橘詩麒的淚水又滑了下來,他垂下頭,側過臉看著自己因為握著有毒箭身而微微發紫的掌心。

  「先看孫兄……」卓銀丹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好。

  「笨瓜!你沒看到孫涵只是被箭擦過肩膀,而你則是被箭給射中嗎?你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的傷勢是誰比較嚴重嗎?嗚……」說著,又是一顆不爭氣的淚珠滑下,他將發麻顫抖的手重新握住卓銀丹胸膛上的箭。

  「不能讓毒流入你的心口,你會死的。」

  橘詩麒想用力將那只箭拉出來,可惜力不從心,他咬緊嘴唇,咬到都冒起血絲,那枝箭依舊是文風不動。

  「可惡!這隻手是廢了、不管用了嗎?」他痛罵自己,但仍舊無法挽救現狀,他更急更慌,再也不是連天不降雨也老神在在的橘詩麒。

  「詩麒……」卓銀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他有種自己的命說不定度不過這次劫難的感覺。

  「卓銀丹!」橘詩麒知道毒性肯定是擴展到他的心口,他扯著嗓子喊他,希望能喚回他的意識,但他開口的瞬間,同時有一道女聲響起。

  「呵,那賤人是捱不過去的,你在那邊叫有什麼用呢?叫破了喉嚨都是沒用的!呵呵!」

  這聲音……

  橘詩麒目光詫異的回頭,在觸及女子滿是怒意及陰冷的笑容時,不禁打了下冷顫。

  是柳琳!那城府極深的女子!

  但她此刻的模樣已和假冒妹妹橘詩詩時那副小家碧玉的樣子相差甚遠,原本一席碧螺色的長裙變成緊身的火紅勁裝,揚高唇角塗滿紅色的胭脂,陰鷙的臉上佈滿殺氣,哪裡是當時姿意任性的姑娘。

  柳琳帶著手套的手持著一把弓,背後繫了個裝箭的袋子。

  當橘詩麒與她的目光相交時,她冷冷的笑了。「我給你個選擇好了,你要他死,還是要他活?」

  什麼?這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橘詩麒看著柳琳越靠越近,打了個哆嗦。

  並非他認為自己打不過柳琳,而是現下他的雙手發麻顫抖,身旁的卓銀丹昏了過去,還有倒地不起的孫涵……他要兼顧的對象太多,實在不確定自己能否在反擊柳琳的同時,還能夠顧及他們的安全。

  當今之際,他能做何反應呢?他細想著,但當柳琳的左手去摸索身後裝箭的箭袋時,他的理智潰不成軍。

  「你……為什麼?他到底是對你做了什麼,你要這樣的狠?」說到一半,橘詩麒止不住激動的情緒,爆喝出聲。

  「做什麼?」柳琳重複念了一遍,表情突然丕變,露出想害人致死的陰狠。「你瞧瞧他的傑作,我的腿!」她露出自己的大腿。

  橘詩麒見到一條細長的刀割痕跡,聯想到客棧中的那灘鮮血。

  「客棧中的血……是你流的。」這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柳琳的眉頭糾緊,似乎是回想起那一天的情形。

  「這該死的男人那天居然趁隙逃走,留我一個在客棧之中,我總不能在那裡待到你們回來吧?所以就拿刀劃自己的腿,幸虧疼痛讓我清醒了些,我才能夠逃走,要不然,我大概要和這裡的官爺打照面了。」

  「那是你自己對別人意圖不軌,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哼!等我送你們去見閻王爺,你再跟他說吧!」語畢,柳琳以肉眼幾乎不能看到的速度,從衣領中取出一把小刀,往卓銀丹的身上刺去。

  「不!」

  橘詩麒連忙撲了過去,護在已經昏過去的卓銀丹身前。

  那把銳利的小刀在他的鼻頭前猛地停了下來,他聽到柳琳尖銳的聲音。

  「你護著他?呵呵,原來你不要他死啊?可以的,那就不要讓他死吧。」

  柳琳猙獰的笑著,手上的刀又再次舉起刺向他,他用發麻的雙手想要擋下她的攻勢,怎知她卻又突然改變攻擊的方向,那把小刀不知何時抵上了卓銀丹的喉頭。

  可惡!橘詩麒在心頭大罵自己的不慎,但他的表情仍顯鎮定。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他?」

  「我?哼!說到底,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我只是想要富貴,是你或是他,誰都好,我就是要嫁給你們其中一個。」最後一個語音落下,柳琳手上的刀又抓緊了些。

  「我不會娶你,而卓銀丹……也不會娶你的!」橘詩麒說得倔傲,「況且,你身上有解毒劑嗎?你分明是在騙我!」

  柳琳聽到他的回答倒是揚起了一抹笑,「你看不懂現在的情勢嗎?我不是在求你,而是在要脅你!」

  她佇立在昏去的卓銀丹和半撲在地的橘詩麒面前,為自己的計謀就要得逞而沾沾自喜。

  「你們中的一人得娶我,而且三人都要吃下我研製的毒藥,一輩子為我死守秘密,不得將今天的事情洩露出去,否則我可以在荒漠中殺了你們三個。至於你問我有沒有解藥?當然是有,我可不想讓自己成了年輕的寡婦……你說我會不會帶在身上?」柳琳得意的笑著。

  橘詩麒聽到她狠毒的打算,不由得氣的七竅生煙,咬著牙望著他,嘴裡不饒人的做最後一番掙扎。

  「你想得美!不論是他或是我都不會讓你得意的。你不過是一個人罷了,我可是叫了官兵來支援,我勸你最好快點交出解毒劑後離開,否則你就準備在牢獄中享受牢飯的美味吧。」最後一句,他明顯是胡謅的。

  話才一出口,橘詩麒就感到左臉頰一陣疼痛和腫熱,柳琳居然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他冒著險,挑了些粗鄙又難聽的字眼來激怒柳琳,希望能將她的攻擊對像轉為自己,而非是無法反擊的卓銀丹。

  「你是本公子見過最爛的女人,你生的兒子沒屁眼……不,你連兒子都生不出來,孩子恨死你,寧願一出生就早夭,也不要你這個狠毒的女人做母親!你的模樣比東施還醜,連本公子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就算哪天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他說得非常難聽,柳琳怒火升起,激動的反手連續打了他好幾個巴掌。

  柳琳的情緒被橘詩麒激的怒火高漲,忘了目的的往橘詩麒靠近,揚手又是一個巴掌。

  橘詩麒被打的半邊臉都紅腫起來,但他看到柳琳的刀已經離開卓銀丹的脖子時,勾起了小到不能再小的微笑。

  啪啪好幾個清脆的聲響,橘詩麒咬到了自己的嘴唇,他在自己的口腔中嘗到自己的血味。

  你不要太得意!橘詩麒在心頭憤恨的罵了句,他瞥眼注意到在一旁啼叫的愛馬烏風,以及兩匹在一起的白馬,他心生一計,於是罵的更難聽。

  「你一輩子嫁不出去,因為你是一隻母夜叉!就算你張開大腿,也沒有男人會瞧上你一眼……」說到這,柳琳已經氣得全身發抖,她的理智斷了線,揚起手中的那把利刃,就要往他的身上刺過去。

  緊要時刻,橘詩麒突然高舉雙手,將手指放在嘴唇上用力的吹出口哨,向馬兒的方向大喊:「過來!」

  馬兒們聽到熟悉的口哨聲,忘記現下緊張的情勢,依著本能用力的往前衝了過來。

  它們沖得快速,柳琳連舉手起來抵擋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馬匹給猛然撞倒。

  橘詩麒在柳琳被撞飛之際,快步的移到利刃落下處,小心翼翼的將刀握在掌心。

  他叫烏風過來,半跪在地上,吃力的將昏過去的卓銀丹和孫涵二人勉強推上馬。

  才要鬆口氣的時候,聽到背後傳來咻咻的聲音,他反應極快的蹲下,躲過了柳琳發過來的毒箭。

  此刻的柳琳已經全然失去理智,用力的撐開手上的弓,要眼前的人死。

  又是咻的一聲,橘詩麒幾乎以為自己要被那枝毒箭給射中時,那枝已離他不遠的箭矢,居然在空中自動被折成了兩半。

  他詫異的睜大眼,見到柳琳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個頭不高的冷面少年。

  少年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就連他身穿的衣服顏色,也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素白與藍。

  少年在柳琳回過頭前,先一步擒住了她的脖子。

  「敢動,我就扭斷你的脖子!」少年的語氣極冰。

  「你在說笑?」柳琳對於突如其來的情勢居然毫不緊張,呵呵的笑了出來。「小個子,瞧瞧你有多矮,手腕有多細,想扭斷我的脖子這話說的也未免太不實際……哎喲!」話還沒說完,那冷面少年的手掌突然使力,柳琳的咽喉被他給掐住,一張臉變得慘白。

  「你最好別亂說話。」少年在柳琳快要沒氣時,猛然減輕了在她脖子上的力道。

  他才剛放手,柳琳就止不住的直咳,驚駭的不敢再造次。

  「你……」

  橘詩麒愣住,少年的目光飄向他,似乎是在對他說話。

  「沒錯,我是在說你。」

  橘詩麒略顯震驚的比了比自己,隨後不解的問道:「什麼事?」

  「這個女人已經危害不了你們了,所以……」

  「接下來的話就由我來問吧。」空中突然傳出一陣朗笑聲,跟著出現一名面帶邪肆笑容的俊美男子。

  橘詩麒認得此人,他正是那日曾意圖抓走他的男子。

  男子一身靛青色的袍子,手上掛著鈴鐺的掛飾,每走一步便啷當作響,橘詩麒訝異的發現,男子居然是自半空中飄下來的。

  「土豆,你瞧我帥不帥氣?比起那身說書人的打扮來得俊俏多了,對不對啊?」男子對著少年洋洋得意的說,說話的同時,還對著少年猛拋媚眼,實在是自戀的不得了。

  少年對他無聊的話恍若未聞,僅是用冷冷的聲音答道:「請您為了天師門的門風著想,不要在外面傷風敗俗。」

  嘴上雖說的是敬語,但少年的態度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橘詩麒默默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好笑的畫面,心下卻在打量眼前這兩人究竟是友是敵。

  「咳咳!你好啊,揚舞。」男子向橘詩麒走去,臉上掛著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我是名滿天下的『天師門』現任掌門,你稱呼我郭掌門就可以了。」

  「郭掌門!」橘詩麒態度乾脆,直接當著郭掌門的面問道:「你們究竟對我們有什麼意圖?」

  郭掌門像是沒料到橘詩麒會問得如此直接,微微一愣,將臉轉向一旁冷面少年,似乎是在對他詢問。

  「他的意思是問我們的目的。」冷面少年回答的聲音此剛才更冷上幾分,覺得有這種掌門,可真是天師門的不幸啊。

  郭掌門聽了他的話之後哈哈大笑,還一邊說著「原來如此啊」,可見他白癡的程度和他俊美的外表剛好成正比,也就是說,他白癡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喔,其實是這樣的,我這個堂堂天師門的偉大掌門在接下掌門之位時,因為師父的殷殷期待,所以接下一個不得了的任務。」

  男子此刻目光向著冷面少年,只見少年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後,還是冷淡的開了口道:「任務就叫做……天石回收計劃!」

  「所以,第一個要回收的就是揚舞你囉!麻煩交出你身上的天石好嗎?」

  天石?指的是世間加諸在他身上的傳說嗎?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謠言罷了,怎麼可能成真?

  就在橘詩麒要開口反駁之際,他聽到了令他心痛的呻吟,和一聲像是有人從馬上掉落的聲響。

  是卓銀丹!

  他因為劇毒侵蝕到神經而斷斷續續的呻吟,重心不穩的落下馬。

  「卓銀丹!」橘詩麒止不住心痛,衝到自烏風鞍上跌下來的卓銀丹身邊,心疼的擁著他。

  毒已經侵蝕到了神經嗎?是不是藥石罔效了?

  咬著唇,他不想懦弱的,但他的心好痛好痛……

  郭掌門和冷面少年看到這一幕倒也沒說什麼,反而是柳琳尖利的大笑著,好似她這一生最得意的就是這個時候。

  「太好啦!他就要死了!呵呵呵!」

  聽到柳琳的笑聲,郭掌門的臉色突然一沉,冷面少年卻快他一步的打昏柳琳,柳琳被擊昏,躺在地上。

  「不要隨便殺生……」冷面少年說得冷靜,如果剛剛沒有打昏柳琳的話,只怕此刻她就要在閻王廳哭天喊地了。

  郭掌門恢復一張輕浮的笑臉,走向正因卓銀丹嚴重的傷勢而嚶嚶哭泣的橘詩麒身邊,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像是安慰他一般,嘴巴上說的卻是極度惹人厭的話。

  「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

  乍聽這句話,橘詩麒氣得怒吼:「他還沒死!你不要詛咒他!」說完,又流下幾顆晶瑩的淚珠,這般的心痛,是流一輩子的淚也流不完的。

  怎麼辦?只怕柳琳這惡毒女人說的話會成真,他好不容易戀上的人,真要這樣就離他而去了嗎?

  「卓銀丹,我什麼都聽你的了,你快起來好不好?我以後會很乖很乖,再也不會和你計較誰攻誰受的問題,我一切都會依你,請你睜開眼,和我說說話,好不?」

  他的手撫過卓銀丹沒有生氣的面頰,他的呻吟已經不再,這是否代表……橘詩麒愣著,不敢再想,但他的淚水卻一顆顆無聲的滑落。

  他哭泣的臉龐,讓一旁的冷面少年也忍不住動容。

  拆散別人、生離死別……他真的不想再看見了,這會讓他憶起自己同樣不幸的命運。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郭掌門,發現他的笑容已然消失,眼神飄向遠方,像是同樣在懷念一個已不在身邊的良人。

  少年蠕動嘴唇,看著抱著卓銀丹哭泣的橘詩麒,淡漠的道:「他的命還是救得成的。」

  一聽到少年說的這句話,橘詩麒難以置信的抬起頭,聲音打顫的問道:「怎麼救?只要能救得了他,我什麼都願意。」

  「就衝著你這句話,我想他會為你想辦法救他。」說話的同時,少年指了指郭掌門。

  郭掌門點頭,確實,他是救得了卓銀丹的。

  「給我你身上的天石,那樣,我就幫你救他。」這次,郭掌門說得正經。

  「天石……」橘詩麒細細的喃念著。

  他是想救卓銀丹,甚至要他傾盡所有也在所不惜,可是他並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樣的東西,這該怎麼辦?

  冷面少年看出他的疑問,替他說明道:「其實,不過就是你揚舞的能力罷了。」

  「我師父羽化登仙前再三的交代我,要我將遺落在人間的八塊天石回收完畢,這算是他老人家的遺願。」

  郭掌門看著卓銀丹被毒箭給射中的部位,不知怎地捻起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算什麼似的。

  「天師門是道士們修道的集場,我想這樣你該信得過我,但我還是要你考慮清楚,一旦失去天石的話,你將不再是這世間最會跳舞的人,也就是說你將失去你的優勢。」郭掌門斜著頭,睨著他瞧。

  「我願意!」沒有一秒的遲疑,橘詩麒對著他大聲的回答:「況且,你不也說過你要進行『天石回收計劃』嗎?今日就算是我抵抗,你還是會搶走吧?」

  聽到橘詩麒的回話,郭掌門莞爾一笑,「總之,你是自願的吧?那麼,依照規定,我就不需要和你硬來,現在,先救這個男的吧。」

  郭掌門說完,雙眼望著卓銀丹,說一句「定」字,就讓卓銀丹的四肢僵硬,身子緩慢的浮空。

  卓銀丹的身軀泛出一層淡淡的黑光,橘詩麒發現他的傷口處流出濃黑的液體。

  這是將體內的毒排出吧?

  郭掌門面色肅穆,向冷面少年便了個眼色。

  少年從自己的袖袋中取出一條金色的細繩,上面寫了些像是咒文的符號。

  少年走到橘詩麒的面前,將那條繩子交給他道:「繫在你額上。」

  橘詩麒深深看著身子仍舊浮空的卓銀丹,依著少年的話做了。

  這時,郭掌門突然扯動自己手腕上的鈴鐺手鏈,當念珠使用般的念了一串橘詩麒聽不懂的咒文。

  一刻鐘、兩刻鐘,橘詩麒等的心慌,卓銀丹的身上還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啊!

  在他這麼想的同時,忽然感到額際一陣暖度,那條細繩發出微弱的光芒,他來不及反應,就感到一道拉扯的力量。

  額上的那條細繩似乎是越來越緊,橘詩麒開始感覺到不舒服,他的頭已經疼得想在地上翻滾。

  「這……好痛啊!」

  橘詩麒用力的去扯那條細繩,想不到它居然變得猶如鐵條般壁硬,緊緊的貼住他的額。

  冷面少年淡漠的看著他疼痛的模樣,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又將手伸入袖袋中摸索,拿出一個米色的麻布袋。

  「大概就要出來了。」他對著仍在唸咒文的郭掌門說。

  他才說完沒幾秒的時間,郭掌門念著咒文的嘴突然停了下來。

  那條泛著金光的細繩,也在一瞬間光亮到令人刺眼的地步,然後光芒消失,那條細繩自動脫離橘詩麒的額際,掉到地上。

  橘詩麒頭上壓力一減,雙腿無力的倒在地上,雖然意識清楚,但剛才那條細繩像吸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冷面少年將那條細繩拾起,收在那麻布袋中,拿起布袋搖晃。

  「嗯……東西已經在集石袋中了。」

  少年將布袋拿給郭掌門看,原本空無一物的袋子中除了那條細繩外,還多了一顆黑亮如寶石般的石頭。

  第一顆天石回收完畢,郭掌門滿意的微笑。

  「你們……拿到你們要的東西了吧?那卓銀丹呢?」因為剛才劇烈的疼痛,橘詩麒話說得很無力。

  「他這樣就好了。」郭掌門拍拍掌,將鈴鐺手鏈再度戴回手腕上,又恢復一貫嘻皮笑臉的模樣。「他的傷口會痛上一陣子,畢竟身子也不是鐵打的,你就買些補藥給他補補吧。」

  「這樣……就結束了?」那麼容易?橘詩麒不敢相信。

  他當上舞閣至今,多少聽過宮內的舞官因為酸葡萄心理,而在暗地裡說他的實力不過是上天賜予的罷了,有什麼好得意的。雖然聽了很不是滋味,但他並不覺得需要跟那些人去一般見識,但每當他一個人空虛寂寞的時候,常常會想起他被喻為天石的這件事。

  真的是因為天石的命運,才讓自己始終接近不了元薰和孫涵以外的人嗎?又或者自己的個性真的是眾人皆厭惡的?而他為了「舞閣」所有的努力,又為何得因為一個傳說,而被所有人不認同,認為他是僥倖?

  許多夜裡,他捫心自問。

  而今,他身上再沒有所謂的天石了,人們對他的疏遠就會比較少了嗎?

  他惆悵了一會兒,看著臉色漸漸不再死白的卓銀丹,這個人就是他一生的答案了。

  經過重重的難關,他們不也是捱過了嗎?他會用一生的時間去改變自己,為了這個他認為值得的人。

  「你今生的劫數已過,好好的過活吧。」

  冷面少年並不因為橘詩麒將度過無波無浪平穩的一生,而為他露出欣喜的笑容,因為,他自己仍舊是不幸的。

  抿著唇,少年將目光鎖在郭掌門俊逸的臉上,只有剎那而已,他放縱自己流露出愛戀的目光。

  雖然他面無表情,卻覺得自己十足的可笑,但又如何?他心底的悲哀是個秘密,從不讓任何人知道,即便是他。

  「在服下這顆藥後,你手上的毒傷就會退了。」少年說著,掏出兩顆藥丸給橘詩麒,「另一顆給那個被毒箭擦傷的人,他只是皮肉傷,吃過藥就會醒了。」

  郭掌門對著橘詩麒頷首,手掌用力的拍了拍道:「那麼,任務完成,我們要去找下一顆天石了。再見囉!」

  下一秒,他們消失在橘詩麒的面前,僅一瞬間,宛若在人間蒸發。

  他們來時是不知不覺的,就連離開之際亦是如此。

  他們怎麼離開的,橘詩麒並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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