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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含章可貞 BY 思無益

含章可貞 BY 思無益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2851個瀏覽者
  序

  夜半正是人聲寂寥,風乍起,閒花落盡,正是深秋時候,幾株稀疏寒菊在夜色月影下,顫立微風之中。我,獨自行走於後宮禁苑,也只有在此時我才會走出宮門。宮中巡邏的侍衛早已有過囑咐,只要我不離開皇宮,便不會多看我一眼。

  走到半路,眼前忽見一白衫少年在湖邊顧影自憐,月照人影,零星秋菊,淡淡的籠上一層光暈。許久不曾和人說話,我一時按耐不住,對著殘菊孤影,便感慨了一聲:「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那人回頭看我,模樣竟是非同一般的俊秀,見到我平凡的相貌,滄桑的年紀,先是一怔。「你是誰?」那人問。我微微一笑,看來此人才入宮不久,否則不會不知我這個四十多歲,入夜後還在後宮行走的人是誰了。

  我見他眼角淚痕未乾,輕歎一句:「是皇上新帶回宮的公子嗎?」本朝皇帝俊美風流,文治武功,天下爭頌,唯有一個算不上毛病的毛病:性喜龍陽。宮中一半美姬,一半男寵,竟是平分秋色。

  那人一聽,又是一陣哀歎,開始抽噎。我嘴角揚起一個弧度,柔聲道:「皇上喜新,卻還顧念舊情,新鮮勁過了,自然來的就少了,不必難過,說不定過幾日皇上就會來看你了。」這話說的順口,其實有一陣我也常對自己這麼說。

  那人沒作聲,我又道:「夜已深,公子早點回宮吧,若再流連深宮,怕是會犯了忌諱,到時就更不得皇上喜了。」

  那人想了想,也還是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走了幾步,又回頭來問:「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宮的?」

  我有些語塞,這個問題許久不曾有人來問了。如今被問起,竟有一些莫明的感動,我搖搖頭,笑答:「學生程四,宮中一廢人罷了。」那人咦了一聲,我又勸他早些回宮。那公子想了想,便還是離去了。

  我拖著自己半殘的身子四處溜躂。到了永逸宮。心想:也許久未來了,不如進去看看。於是便深夜登門,擾人清夢去了。

  永逸宮裡住的是皇上的八哥,先皇的八子,章含臨。皇八子自幼不良於行,當今聖上念其體弱,特准留住後宮,與其母淑妃共住。幾年前,淑妃去了,永逸宮便只剩下了個章含臨。說來這永逸宮的宮名還是皇上親自題的。後宮之中,皇上親題的宮名也只有兩宮罷了。

  我徐步而入,剛進宮門,卻聽到章含臨道:「我當是誰!這個時辰果然也只有你會來打擾!」雖坐在木輪椅上,卻依舊衣冠楚楚。

  我笑答:「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想找個說話的,思來想去,也只有你了。怎麼說,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我指了指自己的跛腿。這腿是十幾年前斷的,雖說後來接上了,卻難免走路一瘸一拐,從此我便不在白天出自己的宮門了。十幾年前,正是皇六子章含頤篡位事敗的時候。

  「你瘸了一條腿,我卻賠了一雙。」章含臨半認真半玩笑道,「他可當真狠心!」

  我不語,知道他說的便是當今皇上,皇家兄弟之間的恩恩怨怨,誰又能說清道明呢!

  皇上原是先帝九子,亦是么子,諱名章含干,俊美清逸,文武雙修,先皇對他很是寵愛。太子,也就是先皇的四子章含可死後,幾欲立他為太子。奈何皇九子素與太子交好,幾番推卻。後皇六子章含頤篡位事敗,皇九子有感於東宮之位玄虛不利於社稷,這才勉強答應接了這太子之位。卻依舊住在自己的寢宮之中,不曾入住東宮。

  誰料待皇九子繼位之後,竟□熏心,為了區區一男寵竟將太子東宮更名為承歡殿,讓那男寵住進了這個當初令一眾皇子兄弟鬩牆,手足相殘,爭得你死我活的太子東宮。這承歡殿便是皇上親題的第二座宮名,從此英明無雙的當今天子亦留下了千載話柄。

  當然,以上乃是史書所載。

  我和皇八子相顧無言了許久,章含臨道:「你是不是該走了?」

  我苦笑,答:「我果然是這後宮之中最不受歡迎的人物吶!」章含臨笑笑,也不搭話。我自討了個沒趣,也就一拐一拐的回自己的寢宮了。

  月下,宮門正匾上三個大字赫然醒目「承歡殿」,我自嘲似的笑著,拖著瘸腿走進了自己的寢宮……

  第二日清晨,我自然是還在夢中。不知從何時起,我竟養成了晝伏夜出的習慣。只是今日,更覺頭沉沉的,愈發不想起床。

  「公子。」身旁侍女冷冷的聲音,平日她們還算恭敬,我自然知道她們眼底對我的輕視,只是我生來豁達,權當看不見罷了。「公子。」侍女又喚一聲,顯然已經不耐煩,「已經午時了,公子好歹該起來先用完膳,用完膳再休息。」

  我迷迷糊糊道了聲:「不必,我不餓。」頭更是昏沉。

  那侍女探了探我額頭,微微一聲驚愕。又道:「公子發燒了?奴婢去請御醫為公子診治。」說罷便走了。

  過了片刻,御醫來了,望聞問切,折騰了個夠本,然後開了個方子,又走了。

  藥,我未曾斷過;可這病,卻也未見好轉。就這樣拖拖拉拉了一個多月,御醫們終於開始心慌了。其中一個年紀大的,和我還算熟悉,偷偷對我說:「這病只怕和端敬皇后一樣,是治不好了。」端敬皇后是先皇的皇后,當初也是先感染風寒,而後又變成了傷寒,最終一病不起,就這麼去了的。

  我笑笑,當年端敬皇后尚且撐了一年多,我卻連這兩個月都撐不下去了,怎是一樣?況且,我和端敬皇后自然不可能是一樣的。

  果然,又過了半月,我等的人還沒來,章含臨卻坐在輪椅上,來看了我一次。「聽說你快死了?」他開門見山的問,絲毫不顧及我是個病人。

  我苦笑,卻沒有力氣回答。他又說:「再等等吧,說不定你等的人就來了。」

  我還是笑,心道:上天總愛和我開玩笑,說不定,我一閉眼,我等的人就來了,不過就差那麼一步,我們見不到最後一面罷了。於是,我又一陣頭暈,看來離閉眼也不遠了。

  恍惚間,我似乎看見了先帝無奈的歎息,看見皇后牽掛的眼淚,看見一群哥們對我大喊:「死小子,死去哪裡了,不是說請客嗎?」,景物飛快在眼前一閃而過,終於我又看見一個漂亮的孩子,追著竹蜻蜓滿世界的亂跑,嘴裡還喊著「四哥、四哥」……

  我想追上那個孩子,卻沒有力氣向前邁一步,只能喊著那孩子的名字「含謙,含謙」。漸漸沒了力氣,眼前一黑,我想,他應該是聽不見我在喊他了……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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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唉……」這是今天的第三聲歎息,也是我出生至今的第二百八十七次歎息,不要誤會,不是我記憶力出眾,而是我也不過出生了兩天而已。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穿越,我不是沒有想過,說實話,我心裡總是對古代的生活有著無限的嚮往。但是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穿越呢?

  中考的時候我很單純,沒有思考穿越的問題;高考的時候,我很緊張,來不及思考穿越的問題;到了大學,每次期末考試前,我總希望自己就這麼穿越了,不用死背那些百年用不到的所謂理論,可沒有一次美夢成真過,著實讓我歎息了無數次「現實是殘酷的」。大學三年過去了,所有的考試都考完了,我忙著找工作,又無數次的希望上天讓我穿了吧,這樣我就可以到古代當個米蟲了,貌似每日的祈禱收效甚微。但是今天,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方方面面都讓我滿意的工作,明天就開始上班了,我不過和同學慶祝一下,老天,你有必要這個時候,一個驚雷,劈死我嗎?居然在我穿越的時候,還派了個人告訴我,這是我日日祈禱,上天垂憐的結果!你有沒有搞錯!

  「唉……」二百八十八次。

  「這孩子怎麼不哭不笑呢?」旁邊一個胸大無腦,一看就是奶媽的人物在旁邊嘀咕。更年期到了就回家,不要出來禍害祖國的下一代!我腹誹中。

  旁邊另一個年輕美貌的小姑娘上前看了看,一臉的不明所以,我用脊椎想都知道這人一定是丫鬟。「可是嘴巴一張一合,好好玩!」小姑娘笑嘻嘻的說。我那是在歎氣,這麼深沉的動作,你居然用好玩來形容,古代人果然無知!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渾厚有力的笑聲,那人道:「讓朕好好看看朕的太子!」對了,不巧我剛好投胎到了一個皇后的肚子裡,鑒於我外公是邊關大將,手握重兵;我媽媽是當朝皇后,母儀天下;我,理所當然,眾望所歸的成為了我父皇的第一個太子。

  皇上到了,皇后也跟著來了,這兩個生我,也是即將要養我的人,對我的出生都很滿意。皇后的地位穩固了,太子之爭歷來動搖國本,我的出生也讓我皇帝老爹放心了。

  「起個什麼名字好呢?」父皇開始犯愁,想了兩日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足見我的重要性啊。要不然隨便取個名字不就好了,想的時間長說明重視的程度!

  父皇道:「論輩分,當用『含』字,含章可貞,章是皇家天姓,就叫章含可吧。」含可?坎坷?老爹,你的文化水平太有限了。我鄙視你!一旁的母后秦氏居然還說好名字!好吧,誰讓這是出自皇帝之口呢,你就是給我取名蟑螂、章魚、樟腦丸,其他人也只能說這是好名字!

  於是,太子章含可幸福快樂的成長著。

  母后是一個能幹的人,繼承了外公定邊侯秦穆的治理才能,在她的統馭下,六宮妃嬪和睦的相處著,表現為大家各安本分,謹言慎行。

  當然,麻煩總是有的,這是每一個當太子的人必須要有的覺悟。比如說我的大哥,父皇的長子,惠妃的兒子章含干經常有意無意的給我添一點麻煩,但是鑒於他和其母的智商與才能,以及我和我母后的智商與才能,目前為止,他惹的也只不過是一些小麻煩罷了。我努力的自己應對他的挑戰,因為我們好歹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我不想他落在我母后手上,死無全屍。

  不過人生總是難免有些意外,這在我穿越的時候就深刻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鋤強扶弱,見義勇為,是從來和我沾不上邊的;不過,好逸惡勞,睚眥必報那就和我差不多了。所以,當我看見我的親親大哥正在欺負一個貌似六歲左右,也許是我的某個弟弟的小男孩的時候,我毫不猶豫、一馬當先。

  「大哥今日好興致!」我皮笑肉不笑。

  果然,章含乾方才意氣風發的眉毛此刻就已經成了八字了。「太子殿下!」雖然看我不爽,但禮不可廢,所以他放下滿腔不甘怨憤,向我還算恭敬的行了個禮。

  不過,作為太子是有了不守禮儀的特權的,我又怎會浪費。於是我眉毛一挑,提高嗓門,便呵斥道:「大哥眼中還有我這個太子嗎?」

  「此話從何說起?」章含干忍的都快炸肺了,我暗自偷笑。

  後宮生活若說學到什麼知識技能,那純屬虛構,但裝模作樣、狐假虎威、暗箭傷人卻是後宮生存之三大法寶,暗箭傷人素來不是作為一個穿越人應當做的,但前兩樣我倒是學了個徹底。尤其是裝模作樣,一本正經的模樣騙過了多少次父皇母后,難道還騙不了你個小孩子?於是,我道:「若不是目中無人,為何在我寢宮門口,攔住我的客人?大哥這是打算敲山震虎?還是殺雞儆猴?」

  章含干一驚,眼神頗有些張皇,連忙道:「我不知他是你的客人,更何況含謙衝撞兄長在前,我不過是想給他個教訓,讓他明白兄友弟恭四個字罷了。」我素來缺乏人的長相的記憶能力,經大哥這麼一提醒方才認出原來這個孩子便是我的么弟皇九子章含謙。

  「哼!」我冷笑一聲,回敬,「大哥既知兄友弟恭,方纔的舉動那是友的表現嗎?既然含謙是我的客人,剛才若是衝撞了大哥,含可替他向大哥道歉,不知大哥是否可以放人了?」

  章含干氣得滿面通紅,可惜無處發洩,跺腳離去。我轉頭,對那小男孩道:「含謙,沒事吧?」

  小男孩怯生生的點點頭,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視著我,粉嫩嫩的小臉紅紅的,果然是後宮高質量基因的代表人物!「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我用最和善的語氣詢問。

  含謙突然撲了過來,雖然他只有六歲,可我的身體也只有十二歲啊!所以,我華麗麗的被一個六歲的小男孩撲倒在地。看他哭得稀里嘩啦,將我這件剛做好的新衣服徹底給毀了。心中長歎:好人果然是沒有好報的。

  一邊哭,含謙嘴裡還唸唸有詞。「他總是欺負我,嗚嗚嗚,每次都欺負我,嗚嗚嗚……」看他哭成這個樣子,我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提讓他賠償我這件衣服的事,只好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好不容易這孩子終於止住了哭聲,突然把我推開,奶聲奶氣,卻還要裝的世故老成的向我行禮:「太子殿下。」

  這便是後宮,縱然只有六歲,也知道人心叵測。我又是一陣長歎,對章含謙笑道:「以後常到我宮裡來玩哦。」說罷,自己便走了。

  章含謙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過了幾天,居然真的來了。「這是什麼?」見到我閒來無事做的小玩意,含謙疑惑的問。

  我笑道:「竹蜻蜓,怎麼,沒玩過?」

  含謙認真的點點頭,眼裡滿是竹片。我失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於是,順手一撮,竹蜻蜓朝遠處飛去。「好好玩!」含謙笑著追了過去,作為兄長的我,自然也是跟了過去。

  撿起玩具,我把它給了含謙,笑道:「含謙乖乖聽話的話呢,以後我還會做很多好玩的東西送給你哦!」

  含謙雖然面上嘟著嘴,不滿意我把他當成小孩子,卻還是掩不住眼底的笑意。竹蜻蜓在空中旋轉飛昇,笑聲不絕於耳。兩個孩子相互追逐嬉鬧,場景美妙的有些不真實。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以後一天天竟是走得越來越勤快。於是,日子和往常一樣過,不過就是多了一個可愛的小弟弟皇九子。章含謙的母親是如妃,出身雖然不夠高貴,但勝在容貌出眾,善解人意,甚是得寵。章含謙一看就知道將來一定是個禍害人間的大美人,不知多少少女的芳心要碎成一片片了。

  而我,皇四子,也就是當今太子,連瞎子也同意,相貌平平四個字根本是為我而發明的。我就是那種被扔到人群當中去,就一定沒人能找出來的人。再次感慨老天是不公平的,身為更加智慧的穿越人,我還是比較輕鬆的接受的現實。只是時不時捏捏弟弟的小臉當做發洩。

  第二章

  我本就是個穿越的,大學裡和一班狐朋狗友百無禁忌慣了的,如今遇到個親兄弟,彼此之間自然更加無甚忌諱。於是同榻而眠,一碗吃飯之事常有。剛開始似乎是含謙不怎麼習慣,到後來竟是常到我這兒蹭吃蹭住了。

  「含謙,你都已經十二歲了,不用再跟我擠了吧。」六年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了。

  章含謙此刻卻用他那雙電眼,含淚看著我,半撒嬌半委屈的問:「四哥,這是不要我了嗎?」

  這傢伙實在是太可恨了,明知道他是在作假,偏偏我就是吃這一套。「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含謙,我們都長大了,兩個人擠,睡得不舒服。」我隨便找了個借口。

  「這個理由你上次用過了,換一個吧。」章含謙死皮賴臉就是不肯走。

  我長歎道:「我這是為你好,太依賴人,將來是成不了大丈夫的。」

  可是床上這個沒心沒肺的居然不以為然的回答:「放心,就算成不了大丈夫,我也不會忘記,將來我會報答四哥的。」

  「唉……」我好像很久沒有歎過氣了,最近怎麼又開始歎氣了呢。「我真的是為你好。」輕輕在他耳邊低語,無奈的看著如八爪魚一般扒拉在我身上的小孩子,終究還是苦笑了一聲,「算了,睡就睡吧。傻瓜。」感覺那傢伙又長力氣了,把我當抱枕用。

  這一年含謙十二歲,我十八歲。

  說起來最近父皇母后正忙著我的選妃大典,雖說我個現代人是不習慣那麼早成婚,但是入鄉隨俗,更何況皇家的兒媳,豈是兩情相悅,白頭偕老就可以的,說起來婚姻也不過是權力與權力的聯盟罷了。想到這裡,心裡就莫名的煩悶。真想就停留在兒時,和含謙一起嬉笑玩鬧的時代,簡單、純真、乾脆。

  「唉……」看著睡得沒心沒肺,死去活來的含謙,終於雙手一抱,摟住美人,算了,多慮無益,不如睡覺!不愧是艷絕後宮的如妃的兒子,相貌竟不輸母親半分。我也算美人在懷吧,如此自我安慰著。

  第二天醒來,感覺半身麻痺,該死!昨天睡姿不對。「四哥醒了?」含謙已經穿戴整齊,享用似乎應該是為我準備的早膳。

  「唷唷……」一動身,麻痺的更厲害了。

  含謙還算有良心,放下碗筷,上前問道:「四哥,你怎麼了?」

  我白了他一眼,回答:「昨天被你壓麻了。」

  含謙的臉紅了紅,沒有接話。我最見不得美人難過,連忙說:「昨夜睡姿不好,又不知起來重睡,所以現在有點麻,過會兒就好了。」

  「我幫你捏捏。」含謙說著就上來替我按摩。

  也不知他是從哪裡學來的技術,倒是服侍我的十分享受。我笑著調侃:「日後含謙不做皇子了,倒是可以專門幫人按摩,一定客似雲來!」

  「我生來就是皇子,如何能不做皇子?」含謙回答。

  我笑道:「是啊,正如我生來就是太子,如何能不做太子?上天總愛開我玩笑!」我自顧自的說著,完全沒有發現身邊之人神色的變化。

  「四哥,好點了嗎?」含謙湊近我問。

  正享受著,卻見一張大臉,我受驚不小。向後縮了縮,卻是差點撞到床板,尷尬笑道:「好、好、好多了。呵呵……吃飯,我們吃飯。」

  「不好了,不好了!」貼身小廝來福風風火火衝了進來。

  我眉頭一皺,問:「怎麼了?」

  來福深呼吸幾口,說:「定邊侯,去了。」

  與所有老套又老套,狗血又狗血的故事一樣,我手中的碗筷齊齊落地,隨著瓷器碎裂之聲,突然我有種感覺:要變天了。

  我的選妃大典因為外公的去世就這麼無限期延後。誰都知道,母后最大的依靠就是邊關的外公,如今靠山不在,朝中後宮明哲保身的人也就對母后不冷不熱了起來。母后的地位就變得風雨飄搖,同樣的還有我的地位。

  忙完了外公的葬禮,這天母后屏退左右,問我:「可兒,你可知道,如今你我已成了眾矢之的。」

  我笑,回答:「母后,孩兒無心王位,這太子之位誰想要,我便雙手奉上。但是母后,太子之位孩兒不給,誰也不能從孩兒手中搶走!母后大可放心。孩兒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母后、孩兒和含謙的。」

  母后冷笑,問:「如今如妃聖眷正隆,還需你我為她的兒子盤算嗎?可兒,人心易變,防人之心不可無,就算是你至親之人。」

  「母后,含謙和孩兒一起長大,孩兒清楚他的為人。雖然如妃功利之心甚重,但出身微薄,皇后之位她縱使費盡心思也未必能坐上,於她而言,和母后合作才是上上之策。」

  母后笑著搖搖頭,說:「但願一切如你所願。」

  從母后那兒回來,長長吐了口氣,皇宮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明爭暗鬥,無一刻清靜。若能做個閒散宗室,和含謙一同遊遍大江南北,賞盡春花秋月,這才是人生樂事。可惜……長歎一聲,我生來便是太子,注定無緣這安逸生活了。

  正想著,卻剛巧見到含謙急急向我跑來。「含謙,怎麼了?」我見他滿頭大汗,問。

  「四哥,你沒事吧?」含謙緊張的反問。

  我當他是在擔心我為外公的死傷懷,便笑著安慰:「外公也算是壽終正寢,聽說走的時候沒有什麼痛苦,我並不是很傷心。你也不用為我難過。」

  說著,含謙兩眼就開始蓄水,我最怕就是他哭,連忙轉移話題:「不過我的選妃大典恐怕要延後兩三年了。所以壞消息是你得再等幾年才能抱上侄子,好消息是你還可以霸佔我的床一陣子。」

  含謙一語不發,上前就緊緊的抱著我,我知道,這是他表達安慰的方式。這個傻孩子,怎麼就那麼可愛呢!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

  這以後,含謙幾乎是日日與我同榻而眠。都快一個多月了,就沒見他在自己的寢宮裡睡上一天。我終於忍不住,說:「含謙,我已經不難過了,你不必每天都來。」

  「我要和四哥一起睡。」含謙任性的回答。

  反正到後來繳械投降的一定是我,所以我也學乖了,不去說他。大家一起睡了那麼多年,除了偶爾會有些煩心外,我還是很習慣和含謙一起睡的。縱容的笑著也就由他去了。

  忽然聽見含謙問:「四哥太子當得開心嗎?」

  我笑著答:「天下有誰能當太子當得開心的,況且你四哥不喜歡皇宮的生活,你不是知道的嘛!四哥的夢想就是快意江湖的生活。只可惜我都生來就是太子,容不得我選。」

  含謙又繼續問:「那四哥也不要做皇帝嗎?」

  我哼了一聲,回答:「沒有興趣。」

  含謙無語,似乎是沉思許久,後竟笑著說:「含謙要永遠和四哥在一起的!含謙會照顧四哥的。」然後低頭又問:「四哥,真的不想當皇帝嗎?」

  「皇帝有什麼好當的。」我不屑回答,「如果讓我選,我寧可做一個閒散宗室。」含謙笑了,看在我眼裡,竟以為我們的心思是一樣的,我以為我們都不喜歡宮中爾虞我詐、冷漠無情的生活……

  第三章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外公辭世不過兩年,母后卻又是病了。一開始不過是偶感風寒,漸漸的成了傷寒,宮中御醫無數,居然束手無策。

  快半年了,母后時好時壞,總是不見病癒。「母后,你今天好些沒?」我日日守在床邊,卻只能眼見母親一天比一天虛弱。

  母后強打笑顏,對我說:「不要難過,這樣會暴露你的弱點,喜怒不形於色,才能讓人畏懼。」

  「母后,孩兒知道,這裡沒有外人。」我回答,心頭不知何故卻是纏著幾分不忿。

  母后看出我的不滿,苦笑著勸道:「可兒,難道你還不明白,縱是你無心帝位,如今你也是太子了!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只有一種情況,太子才不能繼位,那就是太子——死、了,你不明白嗎?保住太子之位,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我垂下眼簾,我自然明白母后的意思。「孩兒明白了,母后,好好養病,您會好起來的。」

  母后歎息一聲「你啊……」翻身假寐。

  從母后的寢宮回來,已經是精疲力竭了。回到寢宮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含謙。「我說過了,我沒事,含謙,你不用每天都來這兒等我。」我努力擠出笑容。

  「四哥!」含謙上前給了大大的擁抱,可是我反而覺得更累了,也許是因為只有在含謙面前,我才能如此放鬆。我的含謙也已經十四了呀。含謙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舒服,我差點以為這一刻就是永遠了。

  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居然就站著靠著含謙睡著了!我醒來以後,第一個感覺是,我實在是太丟人了!眼角瞥見這傢伙又在吃我的早飯,那些侍女下人儼然把含謙當成了這個宮殿的真正主人了。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含謙意識到我醒了,討好的對我笑道:「四哥,今天的早膳有你最愛吃的翡翠蝦,快點過來吃吧。」這孩子還真讓人沒辦法生氣。

  我在侍女的幫助下,穿戴整齊,洗漱完畢,來到桌前,享受著號稱宮廷第一美人的兒子章含謙的慇勤。心裡到底是感激,如果不是有這個弟弟的陪伴,恐怕我早就不堪重負,心力交瘁了吧。

  「四哥,你笑的好奇怪!」含謙一邊剝蝦,放進我的碗裡,一邊漫不經心的對我說。

  我老臉一紅,咳嗽了兩聲,回答:「厄……我這是高興,我們含謙可是越長越漂亮了啊,哈哈哈……這說明我養的好。」

  「四哥,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含謙說的漫不經心。

  我只是一怔,笑道:「自然是喜歡的。不喜歡如何會把你養在我自己的寢宮裡如此之久,這還用問嘛。」

  含謙抬頭看了看我,卻是一撇嘴,道:「四哥當我是狗在養呢!」

  我失笑,摸了摸他的頭,倒不辯解。含謙更是生氣,將手中剝到一半的蝦扔在一邊,轉身便走。我沒有攔,含謙卻道:「四哥的喜歡當真容易。」我看著含謙離開,心裡隱隱覺著有些騷動和不安,方纔那一句卻是觸動了心中某些本不該觸動的情愫。

  忽然想起,今天其實是含謙的生日,一晃,居然又是一年過去了。生日一過,他就十五歲了吧,也算是個小大人了呢!見含謙還未走遠,我連忙道:「今日是含謙的生日,想必如妃那兒已為你擺下壽宴,我就不去了,不過人不到,禮是一定到的。」

  「四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含謙停下腳步目光一黯。我笑了笑,如今我縱使想去,只怕也□無術。母后長久在宮中打點,加之外公在朝廷上的安插,全都巴巴的指望著我這個太子,如今母后病了,他們更是依靠我。所以每日除了探望母后,還需和那些人周旋交際,一群人就喜歡玩心照不宣,心領神會,與之應酬卻是為難我了。

  含謙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道:「含謙明白,四哥侍母至孝,含謙也不忍心看四哥四處奔波,壽宴四哥就不必來了,但是等宴席結束,四哥要單獨為我慶生!」

  「這——」我正想措辭拒絕。

  含謙急急道:「一言為定。」到底心腸太軟,我還是同意了。

  含謙離開了,我來到母后的宮中,見到母親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母親當真是女中諸葛。人情世故,兵法詭計,為君之道,她無一不精,只可惜生了個女兒身,不然定是封侯拜相之選。老師是個好老師,學生卻不是個好學生,想來當真愧對母親。

  「可兒。」母親低喚一聲。

  我回過神來,笑問:「母后感覺如何?」

  母后勉強笑了笑,回答:「今日倒覺得好了許多。」

  「想是太醫換了新藥,見效了。」我高興道。

  母后卻慘然一笑,淡淡回了句:「許是迴光返照。」

  「母后!」

  「可兒,母后與你外公長久在宮中朝廷打點,求的便是你太子之位的穩當。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怕只怕……」母后歎了一聲,卻沒有再說,從枕下掏出一個錦囊,又道,「這個給你。」

  我接過你,一臉不解。母親道:「可兒,若有一天你性命堪虞必須出宮,這個東西或可救你一命。」

  我接過錦囊,裡面是兩粒藥丸,一黑一白,若我所料不差這一顆是解毒的聖藥,另一顆當是假死之藥。母親又道:「宮中禁軍侍衛長於伯林曾受過你外公的恩惠,必要時刻,他會幫你。」

  「母后,萬事有你,孩兒不擔心有那一天。」

  母后苦笑,仰天長歎:「我自知時候無多,孩子,你好自為之吧。朝廷那些人面上自然對你還算不差,只是樹倒猢猻散,到關鍵時刻真正能幫上忙的,又有幾個!可兒,你自小聰明,日後就要靠自己了。」

  服侍母后大半日,終於拖著滿身疲憊回到自己的寢宮。隱約聽到樂聲歡騰,嘴角微揚,心知這是宮中之人在為九弟含謙慶生,往常我必會到場賀壽,可惜今年,我回望母后寢宮的方向,心頭隱隱有些不安。

  近日忙著照顧母后,連禮物都忘了給含謙準備,依稀記得小時候的他最愛玩竹蜻蜓,於是拿出材料,打算做一個送給他,禮輕情意重。

  夜已深沉,那邊宴席終於結束,本以為天色已晚,含謙不會來了。誰料,他還真的依約前來。「含謙,你怎麼還來?」我驚呼。

  「怎麼,四哥是不希望我來!」含謙面泛紅潮,看似酒已多了。

  我連忙上前攙扶,屏退左右,讓他在床邊坐下,道:「不是這個意思。今日想必你也累了,我是擔心你的身體。」

  含謙嘟囔著:「這還差不多!四哥,我要你幫我脫鞋,伺候我睡覺。」說罷又是八爪魚般的抱住我,上下其手,我被弄得又痛又癢,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你先放手。」我掙扎著扒開他的手腳,道,「先洗洗再睡!別弄髒我的床!」

  誰料我剛掙脫,這傢伙就滿臉不高興,立刻擁上來,抱的更緊,索性將我一把拖到床上,壓得死死的。嘴裡還唸唸有詞:「不許你逃!四哥……」誰讓他喝那麼多酒的?

  「含謙。」我柔柔的喚著,「先放手好不好,我快沒法呼吸了。」

  「四哥!四哥!」偏偏這傢伙死活不放手,目含秋水,淚光盈盈,看的我心頭一顫,跳漏半拍。真真是個禍害啊!

  「四哥,你不要我了嗎?」含謙楚楚可憐。

  「含謙你怎麼會這麼想!」我連忙安慰,只是不知道此刻他聽得見嗎?「我怎麼會不要你呢!你這麼可愛!」

  含謙撅嘴道:「那為什麼不來給我慶祝生日,以前你總會來的!」

  我搖搖頭,解釋道:「那是因為母后病了,所以我才不能來嘛。我有給你做生日禮物,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竹蜻蜓啦,含謙,四哥還是很疼你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先鬆一下手,我就算不被悶死,也會被熱死的。」現在可是三伏天啊。

  終於感覺到微微鬆了一口氣,卻還來不及深呼吸,愣是被一個小孩子給逼到了床上牆角處。就聽見那個小惡魔說了句:「不要!」說著竟是整個人都欺了上來。他上下其手,弄得我心頭癢癢,很快身體便有了自然反應。正當手足無措之際,卻聽含謙半醉半醒的一句。「四哥這裡硬硬的。」我是哭笑不得。

  我努力向外掙扎,卻被那個喝醉了的小鬼不悅的往下拖,我一吃痛,是嚇得不敢再動。要知道,他手裡還抓著我的命根子啊!「九弟,乖,放手哦,這個東西不能隨便亂抓的。」你這樣很有可能會導致我國未來太子被扼殺在搖籃裡。我當真是急了。

  含謙打了個酒嗝,半醉半醒的說:「我的也是誒,四哥你看。」說著竟是扒拉著我和他的衣褲。「為什麼呢?四哥,我好難受。」

  「四哥∼」醉意朦朧的雙眼不知何時已帶上□之色。

  含謙的模樣告訴我,接下來發生的,絕不是什麼好事。連忙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卻被他拖著腳跟,扯倒在了床上。後腰撞上了床柱,一記吃痛,差點驚叫出聲。含謙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下手奇準,點了我的啞穴。

  身上密密麻麻的細吻落下,不消片刻我與含謙的衣物早已除盡。後臀被墊高,強烈的掙扎引來了他的不滿,索性點了週身大穴,令我動彈不得。此刻方知,這個在我面前楚楚可憐的弟弟,早已是個文武雙修的天之驕子了。毫無預兆的□就被狠狠刺穿,「啊——!」除了呻吟外已發不出其他聲音,更不可能讓他停手。含謙似乎食髓知味,開始不停□。「嗯!啊,啊——唔!」強烈的刺痛和快感交織在一起,終於我的呼聲漸漸虛弱無力,昏死過去。這一夜顛覆了一切。

  等到我第二天醒過來,就見到含謙一臉哭相側躺在我的身邊。見我醒來,含謙忙問:「四哥,你,厄,還,好吧?」

  我別開臉不去看他,渾身除了酸痛,還是酸痛。心裡不能說是完全不在意,卻也沒有想像當中的那般憤恨。至於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我自己也沒弄明白。含謙略帶哭腔,急急道:「四哥,我不是故意的,四哥,你相信我!四哥,你不要不理我啊,四哥!四哥!」含謙是真的懊惱萬分了。「我、我、我——」

  我長舒口氣,轉過頭去,無力道:「含謙,我不生你氣。以後別喝那麼多酒了。」

  含謙連忙點頭,應和著:「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四哥,你不要不理我!」我想要起身,□卻似灼燒一般疼痛,剛剛止血的傷處又被扯破,伴隨著血水,還有其他粘膩的液體流出。我臉色更加難看。

  「四哥,你怎麼了?」含謙見我一頭冷汗,慌了手腳。

  我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道:「你去支開他們,扶我去太液池清洗一下,趁現在天色尚早,不會遇上其他人。」含謙點點頭,下床慌忙的穿戴起來,我又囑咐:「記住,昨晚的事情對任何人都不能說,知道嗎?」

  含謙點頭,支開眾人,我順便把床單料理妥當。含謙回來扶著我到了太液池,我將自己浸入水中,身體被溫水包圍,很是舒服。待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對含謙說:「你去拿點上好的金瘡藥來。」含謙今天倒是十分聽話,立刻去拿。趁他離開,我扶住浴池邊緣,小心的清洗□。等我洗的差不多了,含謙也拿來了金瘡藥。「扶我起來吧。」我又說。

  擦拭乾淨,我開始為自己上藥,可到底部位特殊,總有不少麻煩。「我來吧。」含謙一臉誠懇。我想了想,到底答應了。清涼的藥膏有效緩解了疼痛,昨夜的倦意竟湧了上來,我開始變得昏昏沉沉。

  「四哥?」似乎是含謙的聲音。眼前放大的臉孔美的如同天使,貌若天仙,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吧。我失笑。卻覺得嘴唇被什麼東西覆上,軟軟的,暖暖的。那是含謙在吻我?「厄∼」剛想開口,倒讓含謙直接把舌頭伸了進來,一個長吻,我幾乎窒息。

  含謙卻是心滿意足,笑容滿面的給了我個大熊抱,說:「四哥,我好喜歡你!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永遠,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他說的永遠會是永遠的。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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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我以積勞成疾為名,臥床休息了幾日。宮中人人都讚我侍母至孝,道是為了照顧母親的病,過度勞累。只有我和含謙知道,我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連床都不能起!含謙來找過我幾次,結果都讓我擋了回去,他日日來,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相見不如不見,鴕鳥一般的心理,總想著只要躲開一陣,無論什麼都會過去的。

  日子還是這麼一天天的過去,母后的病始終沒有半點起色。御醫說,她可能熬不過半年。現在再說相信母后會好起來的話,都顯得多餘了。母后初病的那幾天,父皇還常來探視。如今已經有一月未曾詢問母后的情形了。來母后宮中探視的其他妃嬪也越來越少了。後宮開始變得不那麼太平了。似乎人人都在等母后過世,人人都希望藉機登上皇后的寶座。這樣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母后安插的一部分人終究還是選擇另投明主去了,當然還有一些也表了忠心。只可惜,我倒是從來不相信這一套的。和他們自然還是虛與委蛇著,我畢竟仍在後宮,若是有朝一日,真能逃脫這個樊籠,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勸說母后喝下藥,我長舒一口氣,回自己的寢宮。誰知冤家路窄這話一點也不錯。這不,我明明已經有心避開,章含干還是出現了。和所有壞人一樣,一到主人公失勢的時候,壞人必定出來狠狠再踩上一腳!「大哥,好久不見。」我寒暄道。

  章含干已過二十,按例此刻應該呆在封地,未經傳召不得如京。不過每年進京述職一次,算起來,也是日子該回京了。不過此刻的他見到我,就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

  果然,章含干冷笑道:「太子殿下近來可好?」這太子殿下四個字故意加重語調,似在嘲諷。

  「有勞大哥關心,四弟過的還行。」我回答。

  「四弟?」章含干嘲笑了幾聲,道,「這倒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在我面前自稱四弟啊。」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按照劇情此刻定然應該有人英雄救美!雖然我不是美人,但好歹也算是主角吧,快點來個人啊!「怎麼了四弟?在等人來幫你?」章含干真不是普通的討厭。

  我白了他一眼,回答:「若身為太子的我都不能自救,天下還有何人救得了我?大哥這可不是在說笑?還有,雖說我與大哥乃是手足兄弟,但禮數不可廢,我自稱四弟乃是敬重兄長,大哥卻仍當喚我太子,是以君臣有別。」別忘了我還是太子!我瞪了他一眼。

  章含干冷哼一聲,面色不善。我裝作沒看見,又說:「大哥一路也辛苦了,還是早點休息吧。四弟就不多打擾了,反正來日方長,你我有的是機會再聚。」

  「是!來日方長!」章含干陰狠的扔下一句,轉身離開。

  遠遠的看見含謙似乎想要走過來,卻連忙別開臉,轉身逃跑似的離開。卻沒有逃過發現他臉上受傷的神情。

  如果說一開始我還沒有把章含干的挑釁當真的話,那麼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切,都讓我不得不嚴陣以待了。是,這位沒當上皇太子的皇長子和其他的皇長子一樣,開始準備栽贓陷害已經失勢的皇太子,伺機取而代之了。

  這天,我依舊是去看望重病在床的母后。母后卻開口道:「可兒,最近沒有麻煩嗎?」

  我笑答:「還是和以前一樣,會有什麼麻煩!」

  「皇長子回來了,難道還不是大麻煩。」母后冷冷的說。

  我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道:「母后,您就是思慮太重,所以病才好不了,以後少操一點心,您的病很快就會好了。」

  母親歎息的笑著,不再多話。母后知道雖然我表面看起來有些沒用,但是事實上,如果我不願意,天下沒有多少人真的能欺負到我。所以,對於章含干,母后其實並不十分擔心。只是那縈繞在她心頭的不安,到底來自於誰呢?

  拜別母后,我獨自回到寢宮,回寢宮的路並不漫長,但我總是習慣走的很慢。忽然看見貼身的內侍德林行蹤鬼祟可疑。見到他那雙做工面料均屬上品的靴子,我不由的搖了搖頭。

  回到房內,我仔細查看了所有的地方,每一處我都明著暗著放了些標記之物,如果被人動過,我必會有所覺察。果然,才床下暗閣中發現了一些藥粉之類的東西,又查探了所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找出了幾封書信,無非是一些聯絡外公舊部,圖謀不軌的書函。我暗自嘲笑章含干的自作聰明。

  我將這些信件分成三份,交託給了三個人,讓他們送出宮去,交給母后安插的那些親信官員,他們自然知道應該怎麼應付。至於那些藥粉,我自然是從哪兒來,就讓人放回哪兒去。

  我叫來了德林,看著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樣子,心中倒有些不忍。我歎了口氣,問他:「德林,我可有虧待過你?」

  德林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懊悔萬分,回答:「主子不曾虧待德林。」

  「德林啊∼」我長歎一聲,搖頭道,「看來如今我這裡是容不下你了,這裡有些銀子,你回家去吧。」德林跟我的日子不短,知道我說一不二的性格,便磕了三個響頭,轉身離開。我心裡又是一陣倦怠。

  第二日,卻見宮中侍衛包圍了我的宮殿。我不明所以,直到大哥章含干走了出來,他手臂上有傷。「太子殿下,你好不狠心!」章含干說的憤恨委屈,「居然派手下德林來刺殺我!你我好歹一場兄弟!」

  我無力的搖搖頭,不做辯解。心道:這麼多年的歷練,卻不見半點長進,大哥,不是我佔著太子之位不肯讓出,而是你根本沒有當太子的能耐!「一切是非自有公斷,為表清白,本宮自願隨你們去天牢。但求各位切莫將此事告知母后。」一番話問心無愧,孝感動天。哪怕那些人多是章含干的心腹,從他們的表情也可看出他們對我多了幾分敬佩。

  章含干氣焰更勝,禁軍終究帶著我進入天牢。我知道,沒有父皇的口諭,誰人敢動我分毫?父皇,您已經決定放棄您的第一個太子了嗎?

  在牢裡呆了四日,臨行前已經留下暗號,告誡宮中朝堂的心腹切莫輕舉妄動,牢頭見我到底是太子之尊,也不敢太過怠慢,我的日子還算清靜。只是,經常想念起含謙,不知他現在如何?對他,我始終欠一個答案或者交代,要能見他一面就好了,不,還是不見的好,免得白白連累了他。只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對那個總是纏著自己不放的四弟有那麼些想念。

  又過了幾日,三哥章含泰來看我了。「太子殿下,你過得怎樣?」三哥在宮中也算是個異數。無心東宮之爭,滿腦子佛道學說,竟是想要修仙的人。三哥的母妃寧妃是禮部尚書之女林月兒,寧妃在宮中一向安分守己,與世無爭。她的兒子也是一樣,只是兒時顯得有些木訥,常被其他皇子明裡暗裡欺負著。有幾次,我看不過去,幫了他。三哥雖嘴上不說,私下也並無多加走動,但我知道,他心中對我是十分感激的。如今我被下獄,不知他是花了多少手段才能見我一面,雖只是一句簡單的問候,卻叫我如何能不感動。

  「四弟一切都好,三哥勿念。」我笑著回答。

  章含泰歎息一聲,看了看天牢的情況,又說:「怎麼會一切都好,這天牢豈是太子該呆的地方!」

  我看著窗外,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笑容,回答:「三哥放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相信父皇會查明真相,還我清白的。」

  「可是!」

  我示意三哥不必多言,隔牆有耳,我是不擔心,但也不希望把三哥牽扯進去。「三哥能來看四弟,四弟已是萬分感激了。天牢晦氣,三哥還是莫要多做停留。」

  三哥長歎一聲,終究是走了。他是宮中少有的單純之人,來看我連吃的都不帶嗎?不過,若是他給我送吃的,我又有膽量吃下去嗎?這皇家之事當真是可笑而又可悲啊。

  算算日子,這苦肉計也應該差不多了,朝堂之上應該炸開鍋了吧。我布的暗招也該起作用了。在我入獄後的第十天,父皇來看我了。第一句話便是:「乾兒是鬥不過你的。」我知道,我很快就會被放出去了。果然,在父皇離開沒多久,便有人來接我回宮。洗漱乾淨後,我面見父皇。章含干也在。

  「乾兒,你可知罪?」父皇問。

  章含干見到我,微微驚愕,聽到這樣的質問,又是一驚,心神已亂,卻依舊嘴硬:「兒臣何罪之有?是太子派人謀刺在前,如何成了兒臣的過錯?」

  我搖頭歎息著,父皇也是一臉的失望。不忍心父皇親自指控自己的兒子,我唯有為其代勞了。我沉著道:「大哥,我敬你是我兄長,一再忍讓,卻沒想到,你竟作出栽贓陷害手足兄弟的醜事來!」

  「你血口噴人!」猶作困獸之鬥。

  我冷笑,道:「德林一早便被你收買,你栽贓不成,便用了這苦肉之計,一石二鳥,既陷害了我,又殺了德林滅口。此計本當成功,但大哥終究不瞭解德林為人,此人膽小怕事,貪小招搖。所以他才會用你送給他的東林特產錦帛做了鞋子,這錦帛雖稱不上可以進貢的上品,卻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的上的。既然不是進貢之物,那宮中便不會有存貨,六宮之中,會有誰能送他這樣的錦帛呢?何況德林好賭,月前還欠了賭坊千兩紋銀,自從大哥回京之後,德林不僅還清賭債,更是在京城各大賭坊頻繁出入,大哥可否解釋這是為何?」

  「此事我怎知道!」

  我搖頭,疲倦的問:「大哥,莫不是要找來醉月樓的老闆夥計來認人嗎!」醉月樓正是他和德林接頭之處。

  章含乾果然不再狡辯了,憤恨的瞪著我,嘴裡只吐出一句話:「好個太子!你居然早就設計好了!」

  我苦笑著對他說:「大哥,若非你把我逼得太緊,四弟也不想和你撕破臉啊,你我到底還是兄弟一場。」

  「孽畜!」父皇一聲呵斥,「來人,將大皇子幽禁於軒陽宮等候發落!」軒陽宮是大哥過去的寢宮。

  我靜靜的看著章含干被人帶走,他的臉上是不甘與憤恨。我不明白,明明是我被人陷害,他不過自作自受罷了,我不恨,他何來有恨?今日一切他不應當願賭服輸嗎?

  離開翔龍殿,父皇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章含干氣數已盡,以後不必我擔心了。我回到母后的寢宮,母后未曾看我一眼,笑道:「本宮知道,章含干奈何不了你。」

  「讓母后操心了。」

  母后歎了口氣,又道:「斬草除根,可兒,章含干本不能令你入獄,就是因為你心腸太軟,不被逼至絕境,絕不反攻的個性才讓他有了可乘之機。可兒,若是遇到真正敵手,你恐怕凶多吉少。」

  「母后放心。」我安慰道,「孩兒自有分寸。」

  母后的身子愈加差了,說了幾句便乏了,無力道:「罷了罷了,一切都是命數,本宮也無可奈何。」

  「母后早點休息,孩兒告退。」弓身退出母親的寢宮了。如今放眼後宮,父皇有九位皇子,大皇子已經無緣帝位,二皇子章含蒙乃是一介武夫,三皇子章含泰是德行有餘才幹不足之人,五皇子、七皇子早夭,八皇子章含臨不良於行自然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六皇子章含頤倒是文武全才,又是貴妃之子,身份尊貴,只是行事急進,不過多歷練兩年許有大成也未可知。至於九弟含謙嘛,含謙……

  我沒有直接回寢宮,而是去找了於伯林。於伯林見我來訪,恭敬迎道:「太子前來不知於某有何效勞之處?」直率的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笑道:「本宮不過來看看於大人。」然後輕輕在他耳邊道:「三皇子是可托付之人。」言下之意,我日後若是有事要你幫忙,而你又有難處的時候,不妨去找他。不知為何,心頭竟籠著幾分不安。

  於伯林會意,我們寒暄幾句,聽他言下之意,母后早已知會於他。我略略放心便回到自己的寢宮。九弟含謙已經等候多時了。

  「四哥,你怎麼才回來!」含謙急切的衝到我跟前,上上下下打量我,終於長舒一口氣,道,「還好,你總算沒事。」

  經此一役,我也覺著不該再躲了。我故作平靜,輕笑著彈了他的額頭,自豪的回答:「我會有什麼事,瞎操心。」一如往常。

  含謙雙眸蓄水,楚楚可憐道:「四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可是母妃還攔著我,不讓我去看你!我都快急死了!」

  「傻瓜,你母妃是害怕你受到牽連,她沒做錯。」我安慰。

  含謙卻不樂意的嘟著嘴,回敬:「可是我擔心四哥嘛!」彷彿多日前的那一次侵犯從未發生過,我還是那個疼惜弟弟的兄長,他還是我那喜歡撒嬌的九弟。

  我柔柔低語:「四哥讓你擔心了,以後不會了,放心。」

  「四哥。」含謙的神情複雜,我竟發現他的心我再也看不透了,這是不是當局者迷?含謙一掃陰霾,雙眼帶著懇求之意,可嘴角露出的卻是壞壞的笑意,他提議:「四哥,今晚我在這裡睡,好不好?」

  我一怔,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卻道:「四哥累了啊,我才剛從天牢回來。」

  「四哥,我想你了。」含謙直直的看著我,彷彿想把我看穿。「今天我想要你。不可以嗎?四哥。」可以嗎?我這麼問自己。

  而後已經忘記了自己到底是怎麼回答含謙的了,只是這一夜,太子東宮裡傳出引人綺思的喘息和呻吟之聲。「四哥,我好喜歡你。」就在□劇烈的疼痛與強烈的快感的交織中神志漸失,耳邊只剩下他略帶青澀的告白。

  第二天醒來,下半身依舊酸疼難耐,但好歹比第一次好上許多。含謙亦是有了經驗,我還未醒,便早替我料理妥當。

  「四哥你醒了?」與我的萎頓截然不同,含謙倒顯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我不忿的淡淡恩了一聲,含謙毫不在意我的冷淡,又說:「早膳已經準備好了。」說著,指了指桌上的杯盤。「我來餵你。」在我身後墊了了個軟枕,含謙端起一碗米粥,討好的送到我跟前。我皺著眉頭,含謙忙說:「我已經把下人都趕出去了,不會有人來的。」這傢伙!我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可昨夜激烈的運動導致此刻我已飢腸轆轆,只好狠狠張嘴把含謙送上的粥嚥了下去。含謙卻笑得有些花癡。

  「四哥,好喜歡你!含謙最喜歡你了,四哥!」含謙的眼神堪比惡狼。

  我渾身一怔,老臉一紅。「除了這句,你有沒有別的!我聽著都膩了。」

  含謙笑得更傻了,又說:「怎麼會膩!一輩子都不會膩!」此刻,幸福的不像話。

  等送走了含謙,我依舊去看母后。那個偉大的女人,即使到了病重之時,依然耳聰目明。「可兒,你可知道,昨夜從軒陽宮中搜出了什麼?」

  我搖搖頭,母親意味深長的笑了,道:「是啊,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心頭一驚,從來不敢低估母后的手段,莫非她察覺了我和含謙的事?母后歎息道:「軒陽宮中發現的是一封信,東林與突厥相連,這封信就是交給突厥可汗的。」大哥怎麼會是那麼不智之人,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回想起大哥的不甘,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不是大哥做的?」我問,「那收買德林的……?」

  母后苦笑,歎息著:「我最擔心的終於還是來了。可兒,母后時日無多,只擔心你,記住後宮之中,骨肉親情,愛恨情仇都是假的,唯有權力才是真的,可兒,你要記住!皇家無情。」

  「母后!」我疾呼,「母后,您會長命百歲的!」

  「太醫都已束手無策了,還有什麼指望,只是你的個性,母后不放心啊!」母后感慨。

  許久,母后看著我,終於一聲長歎,道:「你下去吧,母后已再護不了你了,一切好自為之。真到無路可退的時候,就離開皇宮吧。」

  通敵賣國,陷害太子。牆倒眾人推,不少早看不慣皇長子的官員紛紛聯名上奏,很快章含干列舉數十條罪狀,最後一杯毒酒,送走了父皇的第一個兒子。為何我竟有一種兔死狐悲,唇亡齒寒之感。

  第五章

  母后終究還是走了,在天氣轉涼的時候,一個平凡的夜晚,不同的只是這個夜晚過後,母后再也沒有醒過來而已。慶幸的是母后走的沒有痛苦,只是眼角帶著淚痕,還有什麼放心不下嗎?

  含謙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其實我並不如其他人想像中的那般傷心。對於死亡我沒有太多的恐懼,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經階段,只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不在了,不是嗎?

  「四哥,你還好吧?」含謙總是這麼膽怯柔弱,我不斷的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變得更強保護好他才行。

  我勉強扯出笑容,回答:「我並不很傷心,母后的辭世我早有心理準備,只是,一時間有些孤單罷了。」

  「四哥。」

  我又笑,說:「沒關係,我還有你不是嗎?」

  含謙神情複雜的看著我,低低的應和:「是,四哥,你還有我,你還有我。」我笑,對,我還有含謙。

  自從皇長子死了之後,宮裡倒是安靜了一陣子,只是不管怎麼看,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我,作為皇上的第一個太子,已經沒有了強有力的靠山。父皇對我的疏遠是顯而易見了。其實後宮之中,最現實勢利的人,就是當今天子,多麼諷刺殘酷的事實。

  所以,我收斂起所有的光芒,本來我就是個不起眼的人,平凡的相貌,平庸的才華,如果不是因為過世的定邊侯和皇后,我根本就不可能被冊立為太子。而如今,正因為他們都去世了,所以我的身份開始變得尷尬。父皇如今煩惱的只是,太子素來沒有大錯,廢太子動搖國本,不能隨便說改立就改立。況且,祖父母後打點多年,朝中也有不少官員指望著我當上皇上讓他們加官進爵。

  也許正是這些原因,父皇對我冷淡了一陣子以後,開始指派各種雖然不困難卻容易出錯的任務給我,美其名曰逐漸移交政務,可是誰都看的出來,父皇這是要找我的錯處,好改立太子。可是,父皇您想立的太子是誰呢?是三哥章含泰,還是六弟章含頤,或者是……

  「四哥!」如今唯一和我走近的就只有含謙了。

  沒用的我如今唯一期盼的就是每天含謙的到來。「含謙,今天沒功課嗎?」

  含謙嘴一撇,不耐煩回答:「四哥怎麼和父皇母妃一樣,只知道盯著我的課業,四哥難道忘了嗎?」

  「什麼?」

  「半月後就是四哥的生日了!」含謙驚呼,「四哥難道不打算慶祝一下嗎?」我二十一了嗎?為外公的三年的守喪之期剛過,如今卻是等來了為母后的守喪三年。按禮我也不必為外公守孝,只是外公膝下只有母后一女,母后又只有我一個兒子,所以父皇才下了令。這看似君臣情深的聖旨,實則只是不希望母后用聯姻的手段鞏固我的地位罷了。

  我笑了,以往應該有人來通知我的,可今年……我不免輕輕哼了一聲,面對含謙,卻仍然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母后剛去不久,我不想辦。」

  「四哥。」含謙對我似乎很不滿意,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反駁,只能說,「要不我單獨替四哥慶祝吧,就我們兩個。」

  我心頭一熱,感動無以復加。我在想,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放棄了我,至少我還有含謙。

  我們約定了半月後由含謙單獨為我過生日。含謙說他要好好準備,給我個驚喜,所以這半個月不會來找我。雖然有些孤單,我卻不由的期待起我的生日了。

  父皇看到我完美的完成了每一件任務,臉上的表情真是相當的精彩。最後到底是平定心神,淡淡說了句:「做得很好,下去吧。」我恭恭敬敬的退出門外,只是不巧眼睛餘光瞟到了父皇那無奈歎息的模樣,似乎不是失望,只是無奈,好像參雜了點悲憐。我卻不曾把父皇的神色放在心上,如今我滿心想的只是屬於我和含謙的生日。

  太子之位,我不會放手。我早就說過,我可以不當太子,但不能讓別人搶走太子之位!更何況,我不當太子,那些個巴望著我的官員們,會同意嗎?

  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滿心期待的等到了我生日的前一天。深夜,含謙的侍從過來對我說,含謙為我準備的生日宴從今晚子時開始,讓我今晚子時到現在無人居住的寒星殿去。我當然不疑有他,立刻動身前往。

  剛到寒星殿,四下無人,卻只見一壺酒,但憑氣味就知道這是好酒,酒壺邊放著一隻竹蜻蜓。這是為我準備的吧,我笑得瞇起眼,本打算等含謙一起來的,不過等了許久都不見他來,不管了,先喝一點,誰讓他遲到的。我自斟自飲,滿心歡喜。不覺頭漸沉,這酒後勁十足,看來等含謙來了,看到了只能是一個醉死了的四哥了。自嘲著,我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等我醒來,才發現,一切都變了。身邊躺著一個美人,我們身上不著片縷,她也醒了,張皇失措。我認出她來,這是父皇新納的敬嬪。腦海中轟然巨響,我竟一時無措。

  等我反應過來,門外赫然多了一隊精兵,領隊的正是本該和我共慶生辰的含謙,還有父皇。「四哥?」耳邊是含謙依舊怯生生的聲音。

  「畜生!」父皇扔下一句,帶所有人候在門外,「穿上衣服!」

  我這才回過神來,穿戴整齊,順便利用這段時間列出了所有的可能性,然後一一排除,只有一個答案了,我冷笑。朝身邊那位失去血色生氣的敬嬪露出個笑臉,說:「你不必擔心,此事本與你無關。」

  那女子抽抽噎噎,連話都已說不清楚。我又道:「去把父皇他們叫進來吧。」那女子點點頭,去了。不一會兒,該來的人都到齊了。

  我的臉上竟再沒有半點驚惶無措,反而是一派祥和的笑容。父皇神色嚴峻,喝道:「逆子,你可知罪!」

  「父皇,四哥一定不是有心的!」身旁的含謙連忙替我求情,「父皇,一定是有人陷害四哥!父皇!」

  「夠了!」父皇喝止含謙的辯駁,含謙再不敢開口。

  從頭至尾,我都不曾去看含謙,我害怕,我看到的,只是他的虛偽。父皇,這就是你選的替代我的太子嗎?也對,相貌才學文韜武略,含謙都是您兒子當中最出色的。如今終於可以選一個您中意的太子了,對嗎?我不怪您,您這麼做也沒有錯。可是,含謙,為什麼?為什麼是你?是你把我拖到了這個陷阱當中?以父皇的驕傲,他絕不會設這樣的局;以如妃的城府,她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這個局從頭到尾,都是你導演的,不是嗎?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什麼時候開始佈局的?難道從我們的相遇,到後來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計嗎?含謙,我曾經以為就算失去一切,我至少還有你,原來真相是,就算我擁有一切,我從來不曾擁有你。多麼可笑!

  「兒臣有罪。」我回答,微笑的面容,平靜的語調。連父皇都彷彿受到了驚訝。

  父皇稍定心神,喝道:「來人,賜敬嬪酒,將太子幽禁寢宮,聽候發落!」

  我笑,定定的望著父皇,卻沒有任何動作。酒片刻便送了上來,敬嬪嚇得拚命求饒,大聲喊冤,說她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什麼都不知道,我們都是受害者不是嗎?如妃除掉了最有可能爭寵的敬嬪,含謙得到了太子的空位。但是其實不冤枉,進入了後宮,就要明白後宮的遊戲規則,後宮裡只有輸家,沒有無辜的人。做現代人的好處是能輕易看透詭異多變的計策,壞處是,即便被如此對待,我卻找不到可以痛恨含謙的理由,我可以傷心,我卻無法憎恨。古來帝王,若想成就大業,哪個不是雙手沾染血?哪個不是機關算盡?成王敗寇,我願賭服輸,所以我不恨。

  「父皇。」我竟是笑著對父皇說:「敬嬪說的對,她是冤枉的,如今這一切都是兒臣的錯,父皇就放過敬嬪一次,把她逐出京城就算了吧。」

  父皇眉頭緊皺著,敬嬪的眼裡露出了感激,她不傻,她也明白,這樣的情況,多半是在陷害我,而她,不過是多加了個綵頭而已。我沒去看含謙的表情,這樣至少我還記得住那個單純羞怯的弟弟,而不是算無遺策的皇子。許久,父皇終是長歎一聲,道:「好!來人,送敬嬪出宮!」

  「謝父皇。」我笑著最後朝父皇行了跪拜之禮,三叩首:一叩首,謝您養育之恩;二叩首,請恕兒臣不能盡孝;三叩首,今日之後兒臣多有得罪。從今往後,你我只剩君臣之義,再無父子之情。所以兒臣可以對您盡忠,但請恕兒臣不能盡孝。

  我笑著淡淡道,「父皇,兒臣自請下獄,兒臣知罪,可兒臣有冤。望父皇擇能吏審理此案!」我就是要把這件事鬧大。

  果然,父皇皺起眉頭,他是一個極好面子的人,自然不願此事鬧大。可我卻知道,我若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太子之位,此事必須越鬧越大。父皇久久沉吟,終到:「好,來人,將太子囚禁寢宮。」

  我一拜稱謝,然後跟著侍衛回到寢宮。

  第六章

  父皇到底還是念著舊情,派來了三個官員,有兩個竟是母后的親信。「太子殿下,此事恐怕麻煩了,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妙計?」其中一個官員問。

  我卻絲毫不亂,答:「此事只有一人能幫我。」

  「誰?」

  「如妃。」那些官員自然不明白,如妃如今不正應該是我的大敵嗎?為何此刻居然會是唯一能救我的人!我笑道:「你們安排如妃來見我。」

  那官員問:「若她不來呢?」

  我自信回答:「她必來!」

  我到底沒有算錯,如妃果然還是來了。「太子殿下要見本宮?」屏退左右,如妃問。

  我笑答:「含謙好本事,可惜到底年輕,經驗淺了點。」

  如妃神色一變,但很快便有恢復了。她冷冷道:「太子殿下這話,本宮聽不明白。」

  「如妃,我沒有興趣和你兜圈子。」我道,「但請如妃想清楚,有些事情我想父皇不會想知道,我想如妃自然也會竭盡全力,不讓父皇知道。比如,是誰收買了德林,是誰將那封通敵賣國的信放在大哥的寢宮裡,又是誰設局讓我跳下去的!」

  「空口無憑。」

  我笑道:「無需憑證,人言可畏。更何況,如妃娘娘的美人計使得不也巧妙!若父皇知道我和含謙的關係……」如妃不說話,我又道:「如妃娘娘,您應當明白我要的是什麼。試問宮中上下唯一能讓敬嬪這件事無聲無息過去的,就只有如妃你一人了。含可自然要多仰仗您。」

  如妃恨恨盯著我半日,冷冷道:「你可知敬嬪死了。」

  「我不感意外。」我笑答。

  如妃道:「果然,你表面救她一命,不過是做給皇上看的!」我笑而不答。如妃轉身便走了。

  半月後,敬嬪的事果真不了了之了。我開始佩服如妃的手腕,也開始思考該如何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了。

  這日,下人進來道:「九皇子求見。」

  我停下手中的筆,淡淡道:「說我不舒服,不見。」下人怔怔不語,我睨了他一眼,道:「別忘了,我才是這宮的主人,做奴才的,最重要的就是認清主人,明白了嗎?」

  那人低頭一拜,謝罪離去。我失笑,原來拋開一切,我也不傻。而後含謙還來找過我幾次,不過事到如今,見與不見,無甚關係了。

  如今我方知權力在後宮的重要性,於是我重新和母后拉攏的官員熟絡起來。在朝堂上也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逐漸參與政事。那些中立的大臣見狀,無不歎息:太子發憤圖強,父皇后繼有人。我卻是冷笑,父皇何愁後繼無人?不過我這繼承人怕是不得天子喜。

  我繼續扮作國之儲君,連過去那些耿直官員都時常走動。朝堂上附和我意見之人,也越來越多。

  這日早朝,父皇喚來含謙,含謙十五了,自然可以參與朝政。早朝上,父皇讓含謙統領戶部,戶部官員大多和我相熟,是外公和母后安插親信最多的地方。我自然明白父皇此舉用意。

  下了朝,戶部幾個官員暗地裡來找我,問我當如何應對。我笑道:「含謙是我弟弟,爾當多多照顧,百般配合。」眾官員不明所以。我又道:「面上他還是我最寵愛的么弟。試想若是他還是我的好兄弟,自然不能覬覦我的位子。這便是兄弟之義。」

  眾官員連忙低頭一拜,異口同聲:「太子英明。」我英明?我失笑。

  送走了一干官員,歎息一陣,不知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自嘲一番,便準備回自己的寢宮去。卻不期然遇到了含謙。他還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卻能笑著上前,道:「九弟。」

  「四哥。」語氣中帶著的是幾分驚訝,甚至夾著哽咽。

  我依舊是笑,波瀾不驚道:「戶部事務繁雜,我已上下打點,九弟,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問他們即可,不必顧慮其他。」這話若是在往日說,定是一番好意,只是此刻停在含謙耳中,我卻不知他是何滋味。

  「太子,九弟。」三哥章含泰的聲音。

  我回頭看他,不由的展眉,在這偌大後宮之中,實在難見到幾個如他這般的人了。「三哥!」我笑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說著,便走了過去,回頭對含謙道:「父皇讓九弟掌管戶部是對你的器重,九弟當好好表現才是。」

  「是。」含謙低低答應了一聲,那神情活像是我欺負了他。

  和三哥走遠了些,眼角卻還可以見到含謙低頭歎息的模樣。「太子殿下。」三哥章含泰神色有異。

  「怎麼?」

  章含泰歎息一聲,道:「太子殿下,九弟年紀還小,自幼又粘著你,即使他做錯什麼,太子殿下也別太苛責他了。」

  我失笑,答:「三哥,過幾個月,你就該去封地上任了吧。」

  章含泰愣了愣神,卻也老是回答:「是,再過三月,就該去了。」

  「吳地佛教昌盛,三哥過去,定能有所收穫。」我這麼說著。章含泰也笑著,兩人閒話家常片刻,我便回了自己的寢宮。

  三日後,突厥入侵邊關的消息傳來。朝堂自然分成兩派,主和派主戰派。出乎意料之外的卻是含謙竟然主和。「如今戶部錢銀短缺,若是貿然開戰,恐怕不利民生。」朝堂上,含謙說得義正言辭。

  我卻道:「如今突厥來犯,定是覺得我朝已無大將,如今次求和,日後突厥更肆無忌憚,此次不能不戰。」

  父皇權衡再三,也覺得此戰必不可免,於是朝堂上,對這領兵之將的人選又是爭論不休。我明白我自然是應當挑選往日在外公手下的將領才對。此起彼伏的爭論,如今這將領之爭儼然成了兵權之爭。

  我皺著眉頭,雖說人選是我提的,可卻是早幾日就和所謂我一黨的臣子們商量好的。聽著他們的爭論,我只是皺著眉頭,忽然覺得這一切都那麼的可笑。早朝不歡而散,這將領人選卻依舊沒有決定。

  「四哥!」下了朝,是含謙叫住了我。

  滿朝文武尚未走遠,我只能停下腳步,含笑看著他,問:「九弟,有什麼事?」自從那日之後我再也不喚他的名。

  含謙不是毫無知覺,他咬咬唇,待到眾人散盡,直直看著我,問:「四哥,關於領兵之人,能聽聽含謙的嗎?」

  「九弟心中若有人選方才當在早朝上該和父皇提才是。」我笑道。心裡卻只想著早點結束和他的對話。與他面對面站在一起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含謙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四哥,我去,可以嗎?」我怔神,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含謙又道:「四哥,如果含謙贏了,四哥,你能答應含謙一件事嗎?無論含謙要什麼,四哥一定要答應!」

  「含……」我剛張口。

  含謙急急道:「一言為定的!」說著,他轉身便奪路而去。只剩下我一個人望著他的背影,手足無措的站在風中。

  含謙最後如願領兵退敵,而我自然負責這軍備糧草。

  一月後,事情的發展讓人始料未及。「什麼!」我幾乎是怒不可遏,「你們幹了什麼!私扣兩萬石糧草!你們瘋了嗎!立刻給我重新發出去。少一分一毫你們都提頭來見!」

  「太子殿下請息怒。」一官員道,「微臣們這麼做也是為了太子,若是此次九皇子不能回來,那太子的東宮之位……」

  「夠了!」我怒喝一聲,一想到含謙可能不能回來,我幾乎冷汗淋漓。「你們給我聽著,鎮守邊關關乎國運,怎可用來作東宮之爭!你們幾個給我聽好了,立刻把糧草發出去。」說完,我便到了國庫查看糧草錢銀的儲備。

  由於我的干涉,很快短缺的糧草就已籌措齊全,可我還庸人自擾的擔心他們再使手段。一日早朝上,我自請押運糧草到邊關,父皇聽了都是大吃一驚。

  下了早朝,父皇在養心殿見我。一見面,他便是一聲歎息,道:「可兒,朕沒想到,若是早些年你就是這個樣子的話……」

  「兒臣早年糊塗,令父皇操心了。」我低頭一拜,不等父皇說完,便斷了他的話。

  父皇沉吟片刻,又道:「先前還說糧草短缺,如今卻已籌措齊備,這短缺的糧草籌措得如此之快,戶部那些人……」

  又是不等父皇說完,我卻道:「父皇英明,戶部之人的確該罰,只是如今大戰在即,朝中實不宜再逢大變。一切還是等到退敵之後,再做定奪為好。」

  父皇竟是輕笑一聲,終道「可兒,你當真是思慮周到。」又是一聲長歎,父皇道:「可兒,朕往日以為你散漫鬆懈,難成大器。如今才知你這是韜光養晦,該學的,你一樣也沒落下。」

  我心知父皇言語中有著不滿,卻還是低頭一拜,答:「父皇過譽了,往日兒臣確實荒廢了不少光陰,如今才覺今是昨非,恨不能日日勤學苦讀,將往日荒廢的時光補回來。兒臣處事尚欠妥當,用人更少經驗,若是給父皇添了麻煩,還望父皇見諒。」

  聽到這話,父皇似想說些什麼,卻戧風咳嗽了幾聲,我低頭道:「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告退。」說罷又是一個深揖,退出了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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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沒過幾日,我急急上路,生怕邊關出事。近一月的旅程,我卻披星戴月的只走了半月,將士們無一不叫苦連天。最後到了邊關東林之後,個個倒在地上,竟是不肯起來了。

  二三守將清點了兩萬糧草及其他一些錢銀,我便問:「九皇子呢?」

  守將知道我的身份,恭敬行禮,答:「方纔突厥叫陣,九皇子便出關迎敵了。」

  我一聽,大驚失色,吼道:「荒唐!九弟堂堂皇子之尊,豈可輕易涉險!」守將不答,我策馬揮鞭,便往邊關戰場而去。自己卻也不明白為何要去。若是九弟死在戰場上,對我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嗎?

  邊關塵煙滾滾,街上冷冷清清。大戰開始前,這裡的百姓已被遷走,滿目的蕭肅,只讓我想起一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堅持太子之位,我本就不想當太子,對於皇位更沒有興趣,為何還執著著東宮之主不願放手呢?

  仰天而笑,只能自語:「含謙,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你想要呢?你說你要,我一定給的。你要的東西,我何時不答應過。」

  到了城門口,給他們看了皇子的腰牌,這才讓我上了城樓。城外,兩軍對壘,含謙正和一突厥將領苦戰。我臉色慘白,十指竟生生扣入城樓木欄裡。

  含謙身披鎧甲的模樣我從未見過,如今卻覺他果真不是那個只會在我跟前撒嬌的孩子了。縱然只有十五,卻已能獨當一面,領兵而戰了。或許,他會是個不錯的太子。對方的將領敗勢已現,含謙也毫不客氣,一個回馬槍,便將敵軍將領挑下馬去。我軍士卒個個高聲歡呼,氣勢如虹。接下來的三個敵軍將領也被含謙擊退,突厥鳴金收兵。

  含謙亦是帶著兵馬回城。古人的戰爭我看不明白,兩軍對壘,主帥先戰,而後再看要不要繼續打下去。當年項羽號稱手下無一合之將,從三千士卒起兵,最後能稱王稱霸,不可不說是這戰爭的方式幫了他。若是放到現代,高科技的武器,誰管你手下有無一合之將,恐怕連拿起武器的機會都不給對方,就結束了戰爭了。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卻聽到含謙在喊我:「四哥!你來了!」

  我下了城樓,看到他,也不知是該說些什麼,只能淡淡的笑,道:「邊關辛苦了,我是來送糧草錢銀的。」

  含謙衝到我的跟前,竟是一副委屈的要哭出來的表情,與方才意氣風發,凱旋而歸的將帥形象實在相距甚遠。「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一見這表情,我竟有些擔心。

  含謙不說話,卻是衝到我懷裡,抱著我直哭。「含謙?」我手足無措,也不知是該推開,還是該安慰。「四哥,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含謙哭著叫喊著,一眾士兵將領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我。「四哥,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不要對我像對其他的皇子一樣,不要只叫我九弟,不要不理我,不要……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是要害你的,我不會害四哥的。四哥——不要不理我。」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笑出聲來。「原來九皇子也是人,也會哭啊!」一聲感慨,底下竟是笑成一片。「就是啊,當初練兵的時候簡直不是人!」「可不!我還以為他是怪物!」「哪有一十五歲的小娃這麼可怕的!」……下面附和之聲此起彼伏,耳邊迴盪著的,是常年征戰士兵特有的那種洪亮的笑聲。

  我尷尬的不知所措,只能用力把含謙從身上拉開,道:「含謙,你看你,成何體統!」

  含謙不滿的向後掃了一眼,竟然讓所有笑聲戛然而止,拉著我,便道:「四哥,我們去行館說話。」可是剛才散發出的那種氣勢,叫誰也不敢忽視這個十五歲的小傢伙。我張口,卻不知能說些什麼,只是本能的被含謙拉走了。「四哥,我餓了,你餓不餓?」含謙笑著和我說話,一如往日在宮中時候的模樣。

  「九皇子,果然是個怪物吧。」聽到身後一人的感慨。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那人的名字叫吳漢一,是九弟的心腹。

  到了行館,本來我是不打算多留的。可是那些押運糧草的士卒已經精疲力竭,其實我也一樣,既不想虧待別人,更不想虧待自己,原本便打算留下休整三日,三日後啟程。

  「四哥,多留幾天吧。這一戰不知什麼時候結束,含謙恐怕好一陣見不到四哥了。」含謙換下軍裝,穿著往日的便裝,依舊用那雙眼睛渴望的看著我,每當他露出這樣的神情,總是叫人難以拒絕的。

  我盡可能不受他影響,笑道:「朝中還有其他事情,總是要回去的。」

  說話間,飯菜便上桌了。邊關雖然苦寒,但是小菜總還是有的,況且糧草剛運到。況且皇子之尊,他們自不敢怠慢。只是再好的飯菜如何能和宮中的御廚相比。

  「四哥,是不是吃不慣?」含謙問。

  我歎息一聲,道:「邊關生活艱辛,你在這兒辛苦了。不如我回去和父皇說,隨便用什麼理由,讓你早點回來吧。」

  含謙久久看著我,竟是笑道:「四哥這是心疼含謙,不生我氣了?」我一怔神,含謙竟是索性抱住我的腰撒嬌起來,抬起臉,又對我嬉笑著道:「我知道,四哥不會一直生含謙的氣的。」

  我歎一口氣,頗有些無奈,道:「我累了,想躺一會兒。」

  「我也累了,和四哥一起睡好不好?」含謙問。我卻是一個激靈,渾身有些不自在。這時,有人進來收拾碗盤,看到含謙和我模樣,甚是驚奇,不覺多看了兩眼。含謙怒目瞪著他,那人眉頭皺皺,低下頭立刻走了。

  「幾天沒洗澡了,很髒的。」我這麼推脫。

  含謙卻道:「我也幾天沒洗了,沒關係的。一起吧。」說著,起身便拉著我上了床榻。我暗歎一聲無奈,也就這麼和衣而眠了。

  「不問我為什麼嗎?」躺在床上許久,自然是誰也沒有睡意,含謙突然問。

  我裝出一副迷糊的樣子,反問:「什麼為什麼的,你不是累了嗎,睡會兒吧。」

  「不是為了太子之位,真的。」含謙卻還是不肯罷休,自顧自說道,「只是含謙不能讓四哥繼續當太子。四哥當著太子,總有一天,含謙就一定要離開四哥了。如果四哥不是太子,無論含謙是不是太子,含謙總還能和四哥在一起。所以,含謙不想讓四哥當太子。四哥不也說不要當太子嗎?」

  我睜開眼,直視含謙的眼睛。如果我是太子,含謙到了二十歲必須去封地赴任,以後每年回京覆命一次,確實我們再難在一起。若我不是呢?含謙當了太子,我已是廢太子了,自然不適合再去什麼封地,便能留在京城,和他一起;若含謙不是太子,大不了他可帶著我一起去封地上。似乎含謙說的並沒有錯。「四哥,含謙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含謙這麼跟我說。

  我笑了笑,輕彈他的額頭,道:「好吵,快點休息!」

  「現在含謙不想休息了。」含謙知道我信了他,便笑道,「睡前要有小運動才好。」

  「運動?」我還未及反應,含謙已經挪近我,開始替我寬衣解帶。恨恨拍掉他的狼爪,我毫不留情道:「我沒這個習慣!不睡的話,就給我下去!」

  「睡,怎麼能不睡,含謙不正在睡嗎?」說著,又開始繼續動手動腳,嘴裡又道,「剛才四哥還答應讓我睡的。」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到的這些下流話。

  「看來你得給我早點回京,再呆下去,還不知道……唔——」剩下的話就消失在了一個綿長香甜和久違的擁吻中。

  身上的衣物不知是什麼時候不見的,感覺□毫無遮擋的暴露在空氣中,□更是不停有涼風入侵。含謙壞壞的笑著,看的讓人癡迷。突然感覺□有硬物入侵,「啊——」我禁不住呻吟。

  「好緊,四哥。」含謙笑著說,「才不過一隻手指,四哥,放鬆些啊。」

  眼下這情況哪裡還容我放鬆,不時刺痛的敏感讓我渾身戰慄。含謙似乎非常滿意我的反應,伸出舌頭竟然舔過胸前的突起,「啊!」輕呼一聲,由是又激起我一陣顫慄。

  「四哥,可別說含謙只是一個人享受哦。」耳邊傳來含謙的聲音和低低的笑聲。感覺原本便已挺立的□被人捏在手上。「別……」我已無力說話,更無力反抗。很快便在含謙手中一瀉如注。

  含謙低聲笑著,□的手指更加賣力的操弄,等到可以容納三根的時候,含謙抽回了他的手指。□一陣空虛,讓我整個人都軟趴趴的靠在了含謙懷裡。很快,含謙一個挺身,腫大的□就探進我的□。「啊——不!」再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斷斷續續的討饒。可新的刺激卻也讓我的身體有了不雅的變化。「嗯、嗯,哈,含、謙,嗯……別,別……」

  「四哥,四哥……」含謙呢喃著,如同一個魔咒。說著便開始□起來。

  「不行!不行了。」我討饒著,陣陣的刺痛和全身的無力,直讓我想哭。眼淚也就這麼流了出來。無法承受刺激的身體,很快又射在了含謙的小腹上。

  「這可不行,我一次都沒有,可四哥已經射了兩次了。這可不好。」含謙在我耳邊吹著氣,□得更加頻繁。

  我蜷縮成團,無力的陷在他懷中,抽噎著:「不、行,不行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溫熱的液體充滿了□,無力言語,只能倚著他不停嗚咽。

  「那、可、不行。」耳邊是含謙固執的聲音。昏昏沉沉的,我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知覺的。待我醒來,已是第二天了。

  而因為這個插曲,原本小歇三日,變成了七日。七日後,我才能坐上馬車,啟程回京。於是過了一個半月才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父皇召見我,見我面色難看,只當我是長途奔波所致,便讓我早些休息。我謝了父皇,回了東宮。

  朝堂上的爭執一如既往,無非就是權勢二字。忽然想起和含謙在邊關的那七日,拋卻了紅塵紛擾,縱然是危機四伏,卻也覺得輕鬆寫意。不覺更對這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心生厭惡。可是那些外公母后留下的親隨偏偏不放過我,整日拉著我,圖謀著,圖謀那。

  「夠了!」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呵斥道,「在座都是朝廷棟樑,當思如何為國盡忠,終日盤算糾朋結黨,暗箭傷人,國之大不幸矣!」說罷,拂袖而去,也不顧那些大臣們的哭訴。

  是夜,三更過後,邊關八百里加急來報:九皇子中毒,生死未卜。

  父皇連夜召見大臣,商議對策。「含謙目前情況如何?」我急切問道。

  父皇眉頭緊蹙,答:「目前尚不清楚,軍醫也不知這是什麼毒。」

  「眼下當先派太醫前往才對,兒臣帶太醫去。」我道。

  「且慢!」父皇阻了我的去路,道,「此刻若是讓人知道含謙中毒,必定擾亂軍心,難料突厥不會乘虛而入。當務之急是封閉消息,先安撫軍心。」

  「可是……」我還有話說,父皇卻根本不聽。

  「三軍不可無帥。」父皇道,「林海義大軍駐紮東林附近,立刻下旨讓他去統領東林內的大軍,迎戰突厥。」將戰事安排妥當,父皇又道:「太醫秦壽先本是東林人,傳旨朕准了他告老還鄉回東林。」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我竟不得不佩服父皇的急智。

  待眾人退去,父皇留下我,歎息一聲,道:「可兒,朕知你關心謙兒,但凡事必須以大事為重,哪怕有所犧牲,亦是在所難免,你可明白。」

  父皇似有所指,我以為指的是含謙,心下憤憤,卻只能咬唇道:「父皇英明,兒臣萬難及其一。一時情急,冒犯父皇,還請父皇恕罪。」

  父皇又是一聲歎息,搖了搖頭,道:「你明白就好,下去吧。」

  我恭敬一拜,起身告退。深夜找到秦太醫,便將母后給的那顆解毒藥丸給了秦太醫,秦太醫自然知道該用在何處。此刻才覺心情稍稍鬆了些。

  等了一月,突厥退了兵,而代價,卻是一場連綿數日的大戰和一萬將士的屍骨。

  秦太醫醫術高超,含謙的毒很快解了,待含謙平安歸來後,父皇便命人調查含謙中毒始末。我本也未察覺有何不妥。直到中毒之事查到了東林原守將,外公在世之時提拔的韓將軍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場大戰,並非突厥和我朝的戰爭,而是東宮之主的鬥爭。

  可我到底察覺的太晚,當一群禁軍包圍東宮之時,我竟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皇上有命,將太子幽禁東宮。」侍衛面無表情的宣讀父皇的詔書。聽後,我竟然笑了,抑制不住的笑聲讓禁軍都吃了一驚。

  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屏退眾人,獨自靜坐到了月上柳梢。打開了床榻下的地道入口,暗暗好笑。當初發現這地道的時候,我還曾問過父皇,皇宮中可有地道,父皇笑答:「天下哪有那麼多的地道。」想來,這地道應該連父皇都不知道。後來我才知道,這地道建在太祖時期,當時的太子愛上了一個風塵女子,可皇家豈容此女子入宮,太子為了見心愛之人,便秘密修建了地道,但地道還未完工,那女子就積鬱成疾,香消玉殞了。這地道便從未用過,年歲一長便也就被人們遺忘了。

  這些猜想,是發現了刻在地道裡的一首詞後,合著史書,逐漸推測出的。私下以為,總和事實差不多了。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用上這地道。

  我倒不是要逃走,只是心中有一個問題,不吐不快。我想見含謙,想聽他親口告訴我一個答案。

  地道同往宮外,我換上早已準備好的太監的衣服,拿上腰牌,從地道出去,再由宮門回宮。到了如妃的寢宮門外。奇怪的是寢宮外,竟連一個守衛都沒有。

  我本就是朝不保夕之人,何懼再犯個忌諱?直直進了如妃的寢宮,一路上卻連一個宮娥太監都沒有見到,當真奇怪。

  如妃的房門半掩著,火光透出來,隱約可以看見三個人影。不用猜,一個是父皇,一個是如妃,另一個就該是含謙了。他們一家此時聚在一起,卻又將侍從趕出宮門外,不知是在盤算些什麼。好奇之下,我便靠了過去。

  「如妃!你好大的膽子!」那是父皇的斥責,「朕真的想不到,你居然不顧邊關安危,只求東宮之位!如妃,你太讓朕失望了!」

  「這一切都是皇后造成的!」如妃不甘示弱的回答,彷彿她從未做錯。

  「含謙,朕也沒想到,你居然會答應,朕以為……」父皇歎息了一聲,只道,「你對得起你的四哥嗎?」

  我嗎?多謝父皇您還想著我呀。聽不到含謙的答案,卻已經暴露的行蹤。「什麼人在門外?」父皇朝我吼了一聲。

  我推門進去,「大膽奴才!」父皇一聲怒喝,我這才想起我穿的還是太監的衣服。「四哥。」含謙卻認出了我。

  我抬臉,看著面前的三人,真像是一家人啊。唇角輕揚,一拜道:「兒臣給父皇請安。請如妃娘娘安。」禮數周全,竟是無可指摘。

  「可兒?你怎麼?」父皇自然不知我是如何逃脫東宮外的重重禁軍的。

  我笑道:「若要進出自如,並非一定要武功蓋世的。」眾人不語,我看著含謙,只問:「含謙,你要的東西,四哥可曾不給過?」

  沉吟許久,含謙答:「沒有。」

  「你要太子之位嗎?」我問。

  含謙卻沒有回答。「四哥,含謙不是……」

  不想再聽他的解釋,我只問:「含謙,你要太子之位,是吧?」含謙看著我,那麼委屈,彷彿被人陷害的不是我,而是他。「是的,你要太子之位。既然你想要,我就給你。」我笑著仰天將母后給我的另一顆藥丸送進了嘴裡。

  「四哥,你吃了什麼?」含謙衝到我跟前。父皇上前一步,卻又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我回頭看著父皇,道:「你是天子,也是別人的丈夫、父親。為人夫,為人父,護著自己的妻、自己的兒自然沒錯,他們是你的妻,你的兒,你該護著他們的。可是我母后呢?我呢?我們難道不是你的妻,你的兒?」

  父皇似乎想辯解什麼,可是他終究什麼都沒說,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了。

  我又看著含謙,冷冷笑著,只道:「今生今世,我章含可最對得起的人,就是你了。只盼來生來世,你我,永不相見。」

  「四哥!」這是我在假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皇宮,終究不是我久留之地;太子之位,也終究不是我能坐的。我累了,既然無心江山,何苦還霸佔著位子不放呢?圖惹傷心罷了,放了也好。

  第八章

  不知過去幾日,待我睜開眼睛,於伯林坐在我的身邊,我看了看周圍,是一座破廟。「太子殿下,您醒了?」於伯林道。

  「我已不是太子了。」我回答,略帶嘲諷的口氣。於伯林的眼中閃過一絲可憐,我笑著說:「我從來都無心太子之位,你不必替我難過。對了,把我送出來還順利嗎?」

  於伯林搖了搖頭,回答:「有一些麻煩,不過屬下記得太子的囑咐,三皇子幫了不少忙。」

  我點點頭,不再追問有些什麼麻煩,反問:「那三哥知不知道我假死的事情?」

  「屬下沒說,屬下只是說,若不及時下葬只怕誤了投胎的時辰,來世不得好報。三皇子是篤信神佛之人,自然欣然幫忙。」

  「我昏迷了幾天?」

  「十日。停屍七日是皇家的慣例。」於伯林回答,「期間屬下負責看護殿下的屍身,所以每日都依皇后的吩咐灌些流食給殿下以及為殿下擦身按摩。」

  難怪我不覺得餓,也無酸痛僵硬之感。「辛苦你了。」我感激的笑著。

  「屬下並不辛苦,只是每日要讓九殿下離開殿下身旁著實費了點功夫。」於伯林語氣毫無起伏。

  做戲做全套,此刻都不忘讓人覺得你對前太子的兄弟情深嗎?「我知道了。」我回答,「從今以後天下再無章含可此人。」

  「屬下明白。」於伯林答應,又問,「殿下可有什麼打算?」

  我想了想,回答:「叫我小四吧。」

  「屬下還是稱您四少爺吧。」於伯林堅持。

  「隨你。」我埋怨著,「我叫你一聲於叔吧。」

  「這——」於伯林有些猶豫。

  我沒等他反對,便說:「於叔,先借侄兒一點路費吧。」

  於伯林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袋銀子交給了我,又問:「四少爺如今有何打算?」

  我望向西北,回答:「我想去看看爺爺和母親生長的地方。」

  「西北苦寒之地——」

  「不必多言,我意已決。」我歎口氣,又道,「於叔,今後你我不必再聯繫。章含可已然下葬,其他的於叔一概不知,明白了嗎?還有,宮中朝堂那些人,還請於叔多多擔待,告誡他們,太子臨終時曾說,此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九皇子,讓他們好好照顧著。」

  於伯林沉思片刻,終於道了聲:「是。」

  我滿意的笑著,學著武俠小說裡的劇情,一拱手,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見無期,各自珍重!」

  於伯林難得的露出了個笑容,我便轉身離去。京城,有生之年,我再不踏入!

  我告訴於伯林我要去西北,事實上,我選擇江南。別說我太小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更何況,知道的越少,對於柏林而言才是越加的安全。

  穿過繁華的城鎮,我偏愛的只是那鮮有人問津的小村落。很快我就在一個叫程家村的地方暫住了下來,我自稱程四。這裡民風淳樸,我對他們說,我爺爺奶奶本也是程家村的人,後來離開了,從小爺爺奶奶就說想回來,但一直沒能如願,我如今便是為了滿足二位老人的遺願,回鄉定居。

  古人本就命短,爺爺奶奶輩的老人大多已經作古,即使還留著幾個,也都有些老糊塗了。村長被我三哄兩哄,竟拿出了族譜,我隨便找了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又是離開家鄉再未回來的人認作了爺爺奶奶,村長竟也相信了,甚至還隆重其事,將我的名字加入了族譜。從此這個世上便多了一個叫程四的小人物,而朝廷風雲,彷彿再也與我無關了。

  轉瞬已是兩年,我開了間小小的私塾,教本村和鄰村的孩子讀書寫字,村裡人都敬慕讀書之人,也吃夠了不認識字的苦,因此對我很是友好,不僅爭相送子女來唸書,更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還經常帶著些吃的用的接濟我。所以,我也就以此維生,不覺這兩年就這麼過去了。有時候我都以為我真的就只是程四而已。

  但是天有不測之風雲,這話絕對是真的,尤其是對我!老天最愛的,不就是開我的玩笑嗎?程家村雖是個小村莊,村長也是個古板的人,但程家村裡一直有一個朱門大戶。據說村裡有個姓顏的人家,二十年前移居在此,顏家的前任家長乃是兩朝元老,告老還鄉,入住了程家村,看中的正是這裡的清靜。

  如今顏大人已經去世,但他的長子憑藉著其父的關係經營官鹽和絲綢,家境一年過一年的殷實起來。如今正想為女兒找個啟蒙老師。於是找上了我,恐怕是因為我是這方圓百里,唯一能算的上有些文采的人了吧。

  其實以顏家的家世大可聘請個名席,為何要找我?帶著這個疑問,我應邀而去。顏家現任的家長顏望舒告訴了我緣由。「先生有所不知,當今聖上的九子才貌雙全,今年剛滿十八,正好是選妃的年紀。」皇九子,章含謙。為什麼我的心又開始抽搐了呢?「有傳聞,待他大婚之後,皇上便會冊立他為太子,王妃就是未來的太子妃。聖上沒有忘記家父,因此小女也在候選之列。只可惜小女夢璃自幼嬌縱慣了,顏某不求小女雀屏中選,但總不能失禮人前,成為眾人的笑柄。一月之後,便是初選之日,所以,只有懇請先生幫忙,教導小女一些禮儀,只要不致失禮人前就可。」顏老爺這話說的誠懇,我自然也不好推諉,就這麼應承下來了。

  顏老爺千恩萬謝,我愧不敢受。只是一味答應,必竭盡所能,教導小姐。

  第九章

  我見到小姐顏夢璃,真真是個可人兒,厄,在她不開口不動作的時候。雖說我相貌普通,但在後宮也是見慣了美人的,單以顏夢璃的樣貌身材,在後宮絕對也在前五之列。可惜,也許正是因為容貌過人,又是家中獨女,才自幼受寵,因此這性情就有那麼點值得商榷了。

  「顏小姐。」我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卻未料那小姐全不買賬,極不禮貌的打量了我一番,問道:「你就是家父請的西席?也不怎麼樣嘛!」

  我相貌平平,自然又自知之明,但是如此直白的輕視當真讓我苦笑不得,我搖搖頭,顏望舒瞪了女兒一眼,呵斥:「璃兒,不得無禮!」

  「爹!」顏夢璃半撒嬌半埋怨,「那你說他有什麼本事!能讓我入選嗎?」

  「璃兒,你還想入選?」顏望舒完全對女兒沒有半點信心,想的只是不讓她丟人罷了。

  我笑了笑,自信滿滿的回答:「雖不敢保證能讓小姐當上王妃,但要入前三甲也非不能。」好歹也曾是太子,我總還有些脾氣。

  顏夢璃終於那正眼瞧我了。「當真?」

  我點頭,反問:「自然,只是不知小姐為何執意入宮?」

  「若是去選,當然是為了選上啦。」顏夢璃答的乾脆。如此簡單?我卻失笑,果然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家小姐,不知世間險惡,更不知宮廷黑暗。

  我抬眼望了望天,似乎陰沉了些,恐怕晚些時候就要下雨了。我道:「那小姐,我們何時開始授課?」

  「越快越好咯。」一派天真的回答。這樣的人適合皇宮嗎?

  來到書房,顏夢璃急不可待,問道:「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你說有什麼辦法讓我位列三甲?」

  「小姐針線如何?」我問。

  顏夢璃回答:「馬馬虎虎。」

  我調笑道:「若想雀屏中選,針線女紅做不得假,小姐還要勤加練習,不過這學生可幫不上忙。」

  顏夢璃認真點頭,又問:「那其他呢?」

  「選秀過程繁複,共分十關,耗時需日。前三關重在相貌,以小姐之姿,過關不難。」我笑答,顏夢璃驕傲的點了點頭,我又道:「中四關除進一步檢查體型健康外,無非是考察女紅、才學、行止等。」

  「我擔心的就是這些!」顏夢璃神色急切。

  我笑著安慰:「這些東西雖需日月積累,非一日可達,但若只要應付考官,也可以投機取勝。」

  「如何?」

  「后妃不事女紅,其實考官也不會多在意。」我經歷過一次選妃,雖說最後無疾而終,但到底還有些經驗,「只要拿得出手,候選之人又懂得孝敬,便可過關。」

  顏夢璃點頭笑答:「璃兒明白了。人情自然是不會少的。」

  我笑,又接著說:「至於言談舉止,小姐謹記少言寡語,有問必答,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切忌蜚短流長、爭強好勝。見了後宮之人,若是妃嬪便稱娘娘,若是侍女便喚姑姑或姐姐,若是宮中內侍便是公公,若是侍衛或是其他什麼人就稱大人即可。上下多多打點,後宮侍女公公自然是少不得,而各宮妃嬪則不可過於親近。行止一題本就無甚標準,小姐只需不越雷池,不犯忌諱自可過關。」

  顏夢璃失笑,調侃:「我道父親找來了個怎樣的書獃子,沒想到竟是比我還善取巧之人!」

  「顏小姐豈可這麼對自己的老師說話!」我故作嗔怒。

  顏夢璃笑道:「是是,璃兒知罪。」我搖搖頭。

  「才學此項一般是吟詩作詞,彈琴畫畫。明日我會帶一本詩集給小姐,這是當今聖上的詩集,若是小姐不知如何應對,不妨從中挑選一首應景之詩,便說有前人佳作在此,一時竟也想不到更好的。如此一來恐怕考官也不敢讓小姐不過。琴藝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小姐只需練上一曲,矇混過關即可,曲子學生以為,不如就選高山流水吧,既表達小姐欲求知音之意,又不顯輕浮。最後是畫技,我已為小姐想好,蘭花高潔可愛,簡單易畫,小姐練上一月定有大成。如此這中四關便也過了。」

  「那後三關呢?」顏夢璃問。

  我笑答:「這後三關首先便是由貴妃從前七關留下之人中挑選一百人,此為選百,貴妃多是按個人喜好,以及宮娥內侍的推薦中選取的,所以我才讓小姐多多打點下人,這一百人中至少有三十人是由他們決定的。第二關稱為選三,是由皇后從百人中再選三人。」忽然想起了母后,我竟一時失神。

  「先生?先生?」顏夢璃迫不及待的等著我的下文。

  我連忙回魂,報以歉疚的一笑,接著說:「如今皇后不在,此關應當是由九皇子生母如妃來選。如妃功利之心甚重,若要入她的眼,小姐定要表現出自己的價值才是。」

  顏夢璃皺眉道:「我祖父去世多年,朝中諸人早已更新換代,我如何能有什麼價值?」

  「顏家富甲一方,難道就不是價值了嗎?」我笑道,「江南的官鹽絲綢生意都在令尊手中,令尊膝下唯有小姐一女,想來為小姐定是肯傾盡所有的。學生大概算了下時間,待到選三之時,正是江南稅收上繳之際,小姐只需買通如妃手下的宮娥內侍,讓他們在如妃耳邊有意無意提起一下,小姐還愁如妃不選你嗎?」

  顏夢璃依舊有些憂慮,我又道:「皇上律下甚嚴,京城官員哪個敢在天子眼皮下貪墨錢財,可俸祿微薄,小姐可知京城官員如何應對?」

  顏夢璃搖頭,我笑著回答:「除家中經商外,就只能依靠他人的孝敬,其中自然不乏皇子后妃的一份。」

  「所以為了買通官員,如妃定會需要一個家財萬貫的兒媳!」顏夢璃幾乎笑得跳起來。我點點頭。

  「過了選三,便是由皇子自行選擇一人立為正妃,其餘二人便是側妃了。」我解釋,「這一關,恕學生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說實話,不知是出於何種心思,我竟是希望顏夢璃能選上!難道是為了證明,自己若想要鬥,未必會輸給含謙嗎?還是,想告訴自己,我若不想,含謙一生都逃不出我的掌心,就連后妃,也在我掌握之中!

  顏夢璃也是聰慧通透之人,想了想便道:「能得皇子青睞自然是好,但能選上側妃也是不錯的了。到時璃兒定然不會忘記老師的大恩的。」

  我失笑,回答:「能否入選皆是你自己的命數,於學生無干,學生只是負責教導小姐一月而已。期間自當傾囊相授。」

  「多謝老師。」我這個老師就這麼被認可了。為了自己可鄙的目的,我倒是一個盡心盡責的老師,就連後宮的一些禮儀,都先一步教導起來。顏夢璃為了入宮,自然學的不遺餘力,十分配合。

  「這畫如何?」練了半月,顏夢璃對自己的蘭花倒是頗有信心。

  我看了看,不緊不慢道:「畫技見長,可惜畫意未達。這蘭花貴在高潔珍稀,三棵放於一處,豈非輸了蘭花本性。」

  「可若是只有一棵,空著大半的,多難看!」顏夢璃說的也對。

  「題首詩吧。」我隨便一說。

  顏夢璃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找我來幫忙。我笑著看了她畫得蘭花,隱隱仍透著張揚和熱辣,若是懂畫之人,定能看出畫畫之人的心性不定,既然如此就題首婉約一些的詩,將畫的基調改他一改。「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傷心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老師,你說什麼?」顏夢璃聽不清我輕喃之聲。我是為誰風露立中宵,可憐杯酒不曾消。含謙,那你呢?會否不時想起,還有一個傻乎乎把你當成無知之人來保護的哥哥和……「老師?」顏夢璃輕聲喚醒了我,間有同情之色,「老師,你怎麼了?剛才好像難過的要死了一樣。」

  我回之以一笑,答:「不過是陳年舊事,想起了徒增感傷罷了,小姐不必在意。方纔我說該題首詩是吧。就寫:漫麗清幽柔未已,嬌妍向人帶羞低。微芳暗送醇醇意,留與騷人細品題。」

  「好!」顏夢璃爽快答應。這女子是不知後宮險惡,隻言片語足以取她性命,猶忌隨意題字;還是對我信任無疑,竟絲毫不去沉思這詩後是否另有深意?這樣的女子,我是否不應送她入宮呢?

  不覺月餘,顏夢璃順利了過了前三關,收拾行裝,準備入京了。

  「老師,璃兒有些擔心。」這日是謝師宴,亦是踐行酒。

  我笑道:「小姐天資聰穎,不必擔心,定會心想事成的。」就算不成,也未嘗不是上天對你的垂憐。

  顏夢璃又是敬我一杯酒,問道:「老師不能同我隨行嗎?」

  我搖頭推卻:「你我孤男寡女,此舉不合禮數,未免遭人把柄。況且,學生曾在母親墳前立誓,有生之年,決不踏足京城半步。還望小姐海涵,恕學生不能同往。」母后,我雖不曾向你立誓,但您也曾對孩兒說過,若是留不了,就離開皇宮吧,孩兒既已答應,如今說的也不算全是假話吧。

  「為什麼?」顏夢璃追問。倒是顏望舒通情達理,連忙道:「即是如此,我們也不便強求,這裡百兩紋銀多謝程先生不棄,悉心教導小女。」

  我接過錢財,拱手道謝。宴席結束,便回到了自己的生活。生命中的這段意外插曲到此為止。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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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顏夢璃後來是否當上了含謙的妃子,含謙又是否當上了太子,我不曾刻意打聽。日子又是如此平淡的過了一年,我依舊是我的鄉下老師。

  「先生,這書放在哪兒?」一聽便是阿雪的聲音,清脆可愛,活潑雀躍,張揚著青春與活力。

  我回頭笑了笑,指著一個架子說:「就放那兒好了。」阿雪哎了一聲,便開始幫我整理書架。阿雪算來已經及笄,是一年前,也就是我從顏家離開後,在路上遇到的人販子手中買來的,當時她似乎是要被賣去青樓。我看她哭的可憐,長得伶俐,身價剛好百兩,就連還價都懶得還,直接買了回來。教導她讀書寫字,後來她也就在我的私塾裡幫忙了。初見面,她說要叫我四哥,可是一聽到這個稱呼,我渾身就開始戰慄,所以,我讓她叫我先生。

  我見她擺好書架,也累得滿頭大汗,便笑道:「阿雪,休息一下吧。」說著,便帶她到了一旁坐下。如今又是三伏天,阿雪不知從何處拿來了扇子替我驅暑,我們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隨便聊天。

  「這天怎麼這麼熱!」阿雪埋怨,「七月初四了,不知道後面還會不會更熱!」

  我輕歎:「七月初四,是他生日啊。」如今他應該二十了吧。

  「誰的生日?」阿雪聽到了,瞪大眼睛追問。

  我笑答:「一個認識的人。」

  阿雪懷疑的看著我,是啊,她來一年多了,也未見我有什麼朋友。「那先生的生日呢?」

  「啊?」

  「我問先生什麼時候生日?」阿雪重複了一便,臉頰有些紅暈。

  我笑了笑,想了會兒才想起答案,回答:「十月初九。」記得我們最親密的時候,你曾開玩笑說你是初四生辰,我是初九;我是四皇子,你是九皇子。你說這天賜緣分的證明。是緣分,也是天賜,不過是孽緣罷了。不,只是我的孽緣罷了。

  阿雪哦了一聲,也沒有了下文。片刻,她忽然驚呼:「我忘了,爐子上還燒著水!」說罷,飛奔而去。阿雪性格開朗,挺討人喜歡,就是有時候有點迷糊。

  鬼使神差,在我看見竹片和刀具的時候,居然莫名其妙的做起了竹蜻蜓。等到我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竹蜻蜓已然做好。「我這是想幹什麼?」我自問。信手將竹蜻蜓飛上天,便不再想去理會。

  這時耳邊依舊是那個年輕的聲音。「先生,這是什麼?」阿雪手中拿著的正是我剛做好的竹蜻蜓,看來她似乎對這個玩具頗感興趣,就如同當年的那個四歲孩童。

  「竹蜻蜓。」我回答,表情有些勉強。

  阿雪並沒有發現我的失意,反而是高興的追問:「怎麼玩的?可以送給我嗎?」說著把東西拿到了我的跟前。

  我苦笑著示範了一遍,阿雪更加的高興了,我道:「你喜歡就給你吧。」

  阿雪歡呼一聲,自顧自的玩了起來,說到底,她還不過是個孩子。飛揚的竹蜻蜓,單純的笑容,這畫面似曾相識,讓我心裡隱隱有些酸澀。「玩夠了早點回來,我先回去了。」我朝阿雪喊了聲。

  阿雪大呼:「等等我。」說著,忙收起竹蜻蜓,跟著我離開私塾,回到了隔壁的私宅。說是私宅,算得上是家徒四壁,實在沒什麼東西,我也沒什麼想添的物件。除了生活必備之物,這家裡沒什麼其他裝飾。因為阿雪的緣故,去年特意多蓋了一間屋子。不管怎麼說,阿雪也不適合和我同屋住。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私塾和家兩點一線,不對,基本上就只有一個點而已,私塾和我家是連在一起的。

  不知過了幾天,張媽來送孩子上學的時候,正巧和我閒聊,說起顏老爺如今重病在床,可憐女兒去了京城,現在只有下人照顧他。想想和顏家也算有些交情,沒有子女伴在身邊的病人也著實可憐,所以我打算去探望他一下。

  這天放學,阿雪陪我一起去的顏府。

  「學生程四,聽聞顏老爺病重,特來探望。」我對管家說。管家認的我,便道了聲謝,回去稟告老爺了。

  很快,我和阿雪被引到了內室。「是程先生。」顏望舒的聲音略帶蒼老。

  「是,顏老爺。」我恭恭敬敬道,「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顏望舒對我的到訪既是意外,也有感激,回答:「好多了,讓先生費心了。」

  我搖搖頭,回答:「顏老爺客氣了。」

  「這位是?」顏望舒看到我身邊的阿雪,問道。

  我答:「這是阿雪,在我私塾幫工。說來顏老爺也是阿雪的救命恩人,要不是顏老爺的百兩紋銀,阿雪說不定就要淪落風塵了。阿雪,來謝過顏老爺。」

  「謝謝顏老爺。」阿雪甜甜道。

  顏望舒很是高興,畢竟顏夢璃離家的時候也不過十五,如今有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兒來看自己也算安慰。正當我們聊著天,準備告辭的時候,管家急急跑了過來,興奮不已。

  「老爺老爺,好消息,好消息!」管家氣喘吁吁。

  「什麼好消息?」顏望舒問。

  管家道:「是小姐,小姐來信說,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真的?」顏望舒喜出望外,病看起來都好了大半。

  管家道:「是啊,小姐說,知道老爺生病了,小姐就去求了九皇子,九皇子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讓小姐回家省親一月!」

  「看來顏小姐得償所願了。」我笑道。

  顏老爺有些訝異。「先生不知嗎?璃兒雖不是九皇子正妃,卻也被選為側妃。說來,這也是先生的功勞。」雖說我應該猜到,但真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悲。顏望舒又道:「方纔我還以為這位阿雪姑娘是先生的夫人呢!先生年紀也不小了,也是該娶妻生子了。對了,先生該有二十了吧。」

  娶妻生子?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學生二十有六了。」和老人家嘮叨了一陣,終於可以起身告退了。臨走顏望舒還不忘囑咐:「說起來,先生也是璃兒的啟蒙恩師,待璃兒歸家,先生可一定要來,讓璃兒好好感謝先生。」我點頭答應著,帶著阿雪離開了。

  古代交通不便,加上後宮諸事手續繁瑣,過了幾個月,顏夢璃的行駕才算到了這名不見經傳的程家村。據說顏夢璃的場面很是壯大,地方官員能到的都到了,似乎誰都不願意放棄這個巴結權貴的機會。這當然都是聽阿雪說起的,我那天沒去。其實,等顏家小姐到,顏老爺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這趟算是白來了。

  「先生,你沒去真可惜,那邊可熱鬧了!」阿雪說。我笑著聽著,沒有說話。「不過可惜九皇子沒有來,據說那個九皇子長的可好看了!」我心頭又開始酸疼了,不過比起以前好多了,我想再過幾年,我就可以忘記了吧。「先生,你說六皇子真的有傳聞中那麼好看嗎?」阿雪問。

  我苦笑道:「阿雪,知道野蘑菇嗎?」

  阿雪點點頭,回答:「知道,怎麼了?」

  「越漂亮的蘑菇,毒素越強,其實,人也是一樣。」我回答。阿雪聽不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自顧自的又開始嘟嘟囔囔不知道說著些什麼。

  過了幾天,推了幾次顏家的邀請,我擔心萬一遇到了什麼人,總是麻煩,所以像烏龜一樣,躲進龜殼裡絕不冒頭。

  這夜,阿雪來找我。我問:「出什麼事了嗎?」

  阿雪回答:「明天我要去城裡一次,買點東西。」

  「什麼東西?」我隨口問問。

  阿雪卻似十分緊張,幾乎大吼:「女人用的東西嘛!您就別管了。」

  我被說的也不好意思,拿出幾錢銀子,連忙解釋:「我只是擔心你帶的錢不夠,想問要不要多帶一點。」阿雪紅著臉,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第二天,阿雪一大早就出門了,卻到黃昏都不見回來。送完了最後一個學生,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望著村莊的入口,算計著到底阿雪在幹些什麼。忽然想到,今天似乎是十月初九啊。「難道這丫頭,是去給我準備,生日禮物了?」我失笑。似乎我許多年都沒有過過生日了,當初的那個生日禮物當真是讓我印象太深,以至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請問,阿雪姑娘,是住在這裡嗎?」突然來了一個很精神的年輕人。

  我打量來人一番,回答:「是,阿雪在這裡幫工,請問您是——?」

  那人看到我,連忙恭敬道:「阿雪姑娘在路上被我家少爺的馬車撞到了,正在醫館救治。」

  「阿雪沒事吧?」我連忙問,心下覺得那人的恭敬有些過了。

  他回答:「阿雪姑娘沒有大礙,要不然也不能告訴我們,讓我來這兒找您。不過阿雪姑娘傷在腳上,所以還請公子隨我們去醫館,接阿雪姑娘回來。」

  阿雪在醫館既然沒有大事,為什麼你們不直接送她回來?反而找到了我,要我去接?這太奇怪了。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那人見我不動,也是久久不語,便拿出一樣東西,正是前幾月我送給阿雪的那個竹蜻蜓。「若公子不相信我們,阿雪姑娘給了我們信物。」

  是告訴我阿雪在你們手上,不管你們怎麼說,也不管我是否相信,都要跟你們走一趟,是吧。我憤恨的皺著眉頭,咬牙道:「好。還請兄台帶路。」

  第十一章

  一路西行,卻不見是有醫館的地方。「這路上沒有醫館啊。」我對那領路之人說,「阿雪,到底在什麼地方?」

  「阿雪姑娘腳受了傷,自然是動不得了,所以就近尋了個酒棧,然後去醫館請了大夫來。」那人回答的不緊不慢,「方纔時間緊急,在下未及解釋清楚,還望公子恕罪。」

  我不再多話,若說此人有敵意倒也不覺得。可是,究竟是想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呢?又是誰想要見我?「這位兄台。」我實在沒興趣和他兜圈子了,「不知兄台受命何人,要帶我去什麼地方?還望兄台如實相告,學生答應,一定跟兄台走就是了。」

  那人沉思片刻,回答:「請恕在下不能言明,但在下保證對公子並無惡意,而且阿雪姑娘確實是因腳傷在歇腳之處等公子。」

  我歎口氣,只能跟著他走。也不知七拐八拐了多久,終於到了一戶人家的後門。「這是,顏府?」我心頭一驚,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公子請。」那人比了個手勢,門內忽然出來了一隊人馬,盡頭處,我看到了於伯林。我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認命的長歎一口氣,然後乖乖的走進了顏府。

  經過於伯林,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解和不安。我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什麼話都沒說,就由著來通知我的那個人,帶著我進了一間普通的房間。

  顏府我並不陌生,這房間是顏府用來招待賓客的廂房,只是如今,房內顯然已是悉心打掃過,更是換了熏香。這香味,我更熟悉,我的宮中經常點燃這種混雜著檀香、廣藿香的香爐。

  「先生,你來了?」阿雪笑著向我打招呼,看來,她的待遇還不差。

  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正是章含謙。章含謙讓於伯林帶著其他人守在門外,隨手便把門關上了。

  「程先生?」含謙的語氣有些怪異,「阿雪姑娘先下沒有什麼大礙,不必擔心。」

  我不明白含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能一作揖,道:「多謝。」

  章含謙笑意更濃,卻讓我渾身汗毛一立。現在含謙實在變化太大,除了陌生,更多的竟是恐懼。許久,章含謙道:「聽聞本王的愛妃璃兒正是程先生的學生,璃兒處處深得本王歡心,想來都是先生教導有方,本王感激先生,先生不妨在顏府小住幾日,讓本王略表心中感謝。」這話說的客氣,門口那一隊的精兵,看來也沒有給我說不的權力。

  我一拱手,答:「如此說來,學生恭敬不如從命。」

  「程先生想必還有很多話要和阿雪姑娘說,本王便不打擾了。」說著章含謙轉身便走了,可惜門外的守衛倒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看著含謙離開,他這幾年變化竟如此之大,著實讓我瞠目,想來後宮的生活並不如意,否則含謙眉宇間也不會積累了如此多的怨恨,看的我很是心疼。

  「先生?」阿雪見我失神,輕輕叫了我聲。

  我轉過頭,臉上泛起笑容,問:「腳傷了,現在還痛不痛?」

  阿雪衝我笑笑,回答:「也不覺得怎麼痛了,本來是想給先生過生日的,沒想到反而又給先生添麻煩了。」說著,雙頰泛起紅暈。

  我寵溺的摸了摸阿雪的頭,彷彿想起了另一個羞怯的孩子,淡淡笑道:「阿雪有這份心意就行了,生辰年年都有,下次再辦好了,當務之急是要治好阿雪的腳傷,不要留下病根。好好休息吧。」阿雪恩了一聲,便躺下了。

  我靜靜的望著窗外,魂魄不知飄到了何方。見阿雪已經睡沉,便起身離開。對門外的侍從說:「我想求見你們九王爺,煩請通傳一聲,有勞了。」話說的十分客氣,那守衛顯然也受了囑咐,對我也是極為的客氣,答應了一聲便找含謙。

  過了一會,那人回來,對我說:「請隨我來。」於是跟著他,我便到了一間房間門外,我認的出這過去是顏夢璃的閨房。房內此刻正是春光無限,低低的嬌吟聲不時傳出,聽得我覺得頗有些刺耳。我對身邊的守衛道:「既然殿下此刻不便相見,學生還是過會兒再來吧。」

  那守衛道:「九殿下命先生在此等候。」我無奈答應了聲是。

  沒想到我到二十六了,居然還被人罰站,我自嘲。幸好如今已是秋高氣爽,否則我這身板還真是禁不住這麼折騰。過了兩盞茶功夫,裡面終於安靜了。環顧身邊的侍衛倒是個個眼觀鼻鼻觀心,果然是訓練有素。又過了片刻,走來一個內侍,尖聲尖氣的說:「請程先生進來吧。」

  我整整衣衫,終於走進房間。華幔珠紗下隱約可見的是一個窈窕的身影,看似應當是顏夢璃。「老師?」顏夢璃低低喚了聲。

  我微笑,卻聽含謙道:「在本王面前還如此勾魂的喊其他男人,愛妃當真不怕本王吃味?」

  「王爺!」顏夢璃的聲音更顯嬌羞,春意無限。不覺喘息之聲又重。

  我牙關緊了又送,淡淡道:「既然殿下此刻不方便,學生改日再來。」

  「誰說不方便?本王此刻很方便。」章含謙答。身下佳人忽然低吟一聲。

  「本也沒什麼大事,學生還是等王爺有空了,改日再來。」再不走,那便是太煞風景了,我弓身而退,恭敬的連我自己都未想到。

  回到客房,阿雪還在睡,如同嬰兒般的睡顏。我不覺輕笑歎息。忽然想起顏夢璃房中一幕,心中一時激起千層浪,眉宇深鎖卻再難平展。一時心絞難耐,連忙找了個位子坐下,深呼吸幾口,絞痛才漸漸退去。「總不該把你扯進來。」我輕聲對阿雪說。

  這時,門打開了,進來的並非含謙,而是於伯林。「於叔。」我低低喚了聲。

  「四少爺。」於伯林依舊恭敬,眉間卻是十二萬分的緊張,「若是四少爺想要離開——」

  未等他把話說完,我搖了搖頭,回答:「如今我是再難脫身,恐怕就連於叔也是在他人耳目之下。」於伯林渾身一顫。我又道:「含謙聰明過人,自然不難猜出當日放我走的事定與於叔脫不了干係,所以於叔還是莫要在牽扯進這件事了。只是——」

  「只是什麼?」於叔忙問。

  我低頭看了看阿雪,道:「她著實無辜,若是於叔有力,就請幫侄兒送阿雪出去吧。」

  於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雪,似乎是誤會了什麼,點頭保證道:「當年定邊侯對屬下有大恩,救了屬下一家十餘口性命,如今就算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我已懶得解釋我和阿雪的關係了,只是想起含謙,腦子亂做一團,心裡更是堵得慌,勉強扯出些許笑容,便打發於伯林出去了。「於叔還是早點離開,別再授人口實了。」於伯林點點頭,便退出了門外。我倒在椅子上,愣愣的望著天花板發呆,耳邊縈繞不去的竟是那女子的嬌喘之聲。

  不知發呆了多久,大約已是晚膳時候,阿雪醒了過來,衝我靦腆笑著。這時進來的是顏夢璃。「老師!」顏夢璃的春風得意般的笑容此刻竟炫目的讓我頗感刺痛。「老師,晚膳和我們一起用吧。」

  我盡可能和善的笑著,婉拒:「還是不了,我在房裡和阿雪一起用吧。」阿雪聽著,臉上又是泛起一陣紅暈。

  顏夢璃抿唇而笑,卻仍不依不饒,道:「璃兒難得回家一次,老師就不陪陪璃兒?」

  「王妃說這話就不擔心王爺吃醋?」我反唇,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這可是王爺讓我來請呢!」顏夢璃道,「總不致讓王爺白等吧。老師!」

  我無奈搖搖頭,答應了:「好。」隨後又囑咐阿雪:「等會兒我把飯拿進來,你多吃一點,身體才好的快。」阿雪點點頭,更加的不好意思了。我寵溺的笑著,又想起了過去,不免是一聲歎息。

  顏夢璃調笑道:「不過是一頓晚膳的時間,老師何必如此依依不捨!」

  我笑著搖頭。跟著顏夢璃來到了前廳。

  含謙坐在上座,旁邊的位置是顏夢璃的,隨後是顏家的家主顏望舒,還有些七七八八的親戚友人,一一按禮入座。以我的身份,自然當陪在末座。望著隔了不知多少位置的含謙,不禁又是一陣苦笑,心境卻是千言萬語難以描摹,想逃,腳卻邁不開;若留,心中絞痛竟一陣烈過一陣。

  「程先生只用區區一月光景,就將朝廷設下的選秀關卡玩弄用股掌之上,本王當真佩服!」含謙笑道,眼底卻是凌厲的憎怒。

  你我一定要如此說話了嗎?我苦笑,答:「一切是王妃的福氣,這是命。」淡淡的感慨。

  「原來是命!」六王爺如是說著,我已辨不清他言語中的深意。

  大家各吃各的,席間子少不了巴結逢迎,可我看著含謙倒是一副很受用的樣子,真真和往日那個羞怯的弟弟大不相同了。或許,他從來就不是羞怯的,只是我一相情願的把他想成這個樣子罷了。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弧度。

  「程先生?」聽到了顏望舒的聲音。

  我猛然回神,羞赧一笑,問:「學生走神了。」

  顏望舒笑笑道:「先生一直心不在焉,莫非是掛念房中的那位阿雪姑娘?」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九皇子,後者一臉的高深莫測,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他了。回過神看看開玩笑的老者,我笑答:「阿雪腳上有傷,不便出來用膳,學生只是擔心阿雪她餓壞了。」語氣淡淡的,憐惜卻不是愛戀。

  顏望舒笑著吩咐身邊一個侍女,給阿雪送飯,而後又道:「如今程先生便不用擔心了吧。」大家笑笑,各自閒聊。

  誰知此時九皇子卻起了興趣,追問道:「程先生對那位阿雪姑娘真是上心,連吃飯都想著,不知先生是看上了阿雪姑娘哪一點?」

  若是幾年前,我定會笑他,可如今似乎我和九皇子的關係沒那麼親密,只能恭敬的回答:「若說相貌,阿雪最多算是清秀伶俐,但她勝在待人以誠,毫無心機。」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刺到了含謙的軟肋。我卻是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了。

  果然,九皇子臉色一沉,反問:「先生言下之意,便是本王容貌雖然出眾,卻是虛偽做作,心機深沉咯!」

  其實若要比較,常人也只會將顏夢璃與阿雪比,若非我和含謙的過去,含謙怎會自降身份,去和一個山野小丫頭相提並論。席上眾人也是一臉驚愕,萬沒有想到九皇子會這麼想。顏夢璃連忙辯解:「老師不是這個意思,璃兒以為老師是說阿雪姑娘天真可愛,並沒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那便是本王小題大做了!」章含謙的口氣讓人分不清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我歎息搖頭,何時含謙竟變得如此厲害。我言道:「是學生失言了。」

  九皇子卻笑道:「本王不過玩笑,不必認真。」於是,一眾又是談笑聲四起。我卻如坐針氈,片刻都不敢懈怠。今日相逢,竟是滿心恐懼。本以為我送上的那些人手,含謙總會用到,卻沒想到是小看了他,如今看來,含謙不僅將我放在後宮的眾人悉數換了乾淨,更是培植起一批只忠心於他的心腹來了。

  我見他一杯一杯,不停給自己灌酒,按捺不住,勸道:「酒多傷身,九皇子不可貪杯。」

  「那是本王高興!」含謙嘟囔一句。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被大人訓斥時不認輸的回嘴,我不由失笑。見他推杯問盞的速度到底慢了些,便不再多說什麼了。

  晚膳用罷,我去看了看阿雪,囑咐了幾句,便讓管家替我安排了另一個房間,小住一晚。第二日,便和阿雪回私塾去了。

  第十二章

  自顏府回來,本以為含謙必會糾纏不休,卻一連幾日毫無動靜,我不禁開始想:莫非含謙早就已經不在意我了?不知為何,一想到此處,心便比想起含謙更加煎熬。我,不想他忘記我。

  已經七日了,這日放學。「先生,王妃讓我去顏府試新衣,我可不可以去?」阿雪似乎和顏夢璃成了閨房密友,經常往來。

  我笑道:「阿雪想去就行。」

  阿雪點點頭,樂不可支,急急忙忙跑去顏府。我喊著:「別留的太晚了!」阿雪回頭笑呵呵的回答:「知道!」然後轉身跑開了。

  我直直望著阿雪離去的方向,不知在等些什麼。不多久,一個黑點漸漸靠近,是含謙。他終於來了。不可否認,這一刻我竟有一絲欣喜。

  「程先生當真空閒,怎不見阿雪姑娘?」含謙似笑非笑。

  我道:「阿雪受王妃之邀去顏府了。」左看右看,卻不見含謙身邊有誰同行,便忍不住道:「身邊怎不帶些隨從?若是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你看不見並不代表沒有。」自信滿滿的答案。

  我歎息,又加了句:「身邊還是帶個人好,萬一有緊急狀況,多一個人保護總是好的。後宮之中,明爭暗鬥,防不勝防,要處處小心。」一開始竟放任自己囉嗦個不停。

  「不讓我進去?」待到含謙發問,我才發現我一直讓他站在門外。

  忙陪個不是,引他進了我的房間。本來鄉野之地就沒什麼講究,房間自然也不分客堂和寢室。簡單的一間大屋子,前面放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就算是客廳了;後面便是一張床,連門簾都沒有。

  「你就住這兒?」含謙問,語氣頗為不善。

  我尷尬陪笑,心裡居然還在慶幸含謙不用和我一樣住這種地方。「雖然簡陋些,於我卻也足夠了。」我回答。

  含謙睨了我一眼,道:「我不知道四哥如此好養活!」

  他那句四哥喊得我眼眶一紅。「含謙。」我不覺低吟出聲。忽然舉得自己又失態了,連忙輕輕晃了晃腦袋,笑道:「鄉野之地沒什麼好招待九皇子的,還請勿怪。」

  含謙沒說什麼,只是表情怪異的看了看我,長歎一聲,道:「四哥,我們不這樣了,好嗎?」對於他的服軟我一時竟沒了反應,含謙又道:「我知道四哥是在生我氣,含謙認錯了,四哥可不可以回來?」

  「我——」

  「四哥,你聽我說。」含謙神色悲慼,道,「當初確實是我設計了四哥,為的自然是太子之位。因為四哥和我說過,不想當太子的,母妃又逼得緊,母妃說,若是我再不動手,她就會對四哥不利,我是怕了,才會那麼做的。我自信父皇不會害四哥性命,所以才想到了這麼個法子的。四哥若生我的氣我也認了,我總想著待四哥平復了心情我再和四哥解釋,可沒想到四哥居然飲下毒酒!四哥可知當時我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四哥走的倒是乾脆,四哥要含謙日後如何獨活?若非我發現其中古怪,猜到四哥詐死,此刻我必會追隨四哥於地下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難怪當日見面之時,含謙全無半點驚訝之色。含謙又道:「四哥,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又怕你不想見我,不敢來尋你,過了一年才敢派人去西北找,卻找不到你,後來想你可能往南方走,又暗中四處派人去尋,好不容易找到,回報的人卻說你身邊有一個阿雪!四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氣。所以才故意在你面前給你難堪,可是心裡卻還捨不得!忍了那麼多天沒來見你,自己卻憋屈的要死!四哥,你折磨死我了!」

  若說毫不為含謙的一番剖白所動,自然是自欺欺人,只是這一場變故來的太快,我竟一時無法接受。我原以為,含謙為的是太子之位,可含謙的解釋卻是為了顧全我,又不害了如妃。易地而處,含謙的做法我竟不覺有錯,甚至為自己不能幫他而略感自責。

  含謙幾步上前,緊緊摟住我,我呼吸不暢,思緒就更加混亂了。含謙在耳邊道:「四哥,含謙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半推半就著,含謙和我竟是上了那張簡陋的木床。

  「別!」我輕呼。

  含謙吃吃的笑著,又道:「四哥,你想你了。」說著身上衣物悉數除盡,含謙□已硬,迫不及待尋那□入口。

  「阿雪。」我剛叫出這個名字,含謙加大力道,狠狠貫穿。我痛的一陣眩暈,咬著牙斷斷續續道:「會、回來、看、見的。」

  含謙這才放鬆了桎楛,稍減了力道,輕道:「四哥放心,我自然不會讓人打擾。」調笑著竟開始不停□,一陣又一陣的痛苦夾雜快意兇猛襲來,直到眼前一道白光,暈厥過去。

  待我醒來已是夜半時分,阿雪果然沒有回來,想必是被顏夢璃留宿在顏府了。含謙睡著在身側,依舊是那般純真睡顏,我竟看得癡笑。□此刻是劇痛難耐,想要自行清洗,卻又擔心驚醒身邊之人。小心翼翼的從含謙雙臂中抽出身體,強忍劇痛下了床。在這小村子生活多年,身體到底不如以前那般金貴孱弱,自己打了水,粗粗洗淨,換了套衣衫。待我在入內室,卻見含謙正四下張望。

  「找什麼?」我問。

  含謙瞪了我一眼,無不委屈道:「我害怕四哥又不見了!」

  我笑了,連忙上前,側躺在他的身邊,低低呢喃:「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四哥。」含謙神色愴然,正聲道,「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四哥都不會不告而別!」

  我一怔,心下莫明感動,咬住淚水,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答應:「嗯!」

  「四哥,和我一起回京城吧。」含謙道,「我不能再和四哥分開了。」

  「我如何能回去?」我苦笑,「我在京城可是個死人了。」

  含謙自信的笑著,道:「四哥跟我走就是了,我會保護四哥的。」我欣然一笑。最初的陷害,數年的分離,彷彿都不曾存在。

  第二日,我便住進了顏府,自然是以王妃啟蒙恩師的身份。然而顏府卻不見阿雪的身影,我心中不由的有些不安。找到顏夢璃,恭敬問了句:「王妃,昨日阿雪來顏府,久未歸家,不知現在人在何處?」

  顏夢璃神色有些憔悴,卻還強顏歡笑,我看著倒有些不忍,又不免關心一句:「王妃昨夜休息的不好嗎?」

  顏夢璃勉強露出個笑容,回答:「有勞先生關心,昨日一切都好,只是試衣服試得倦了。阿雪的事,是璃兒疏忽了,本當昨日派人給你捎個信的。昨日阿雪來這兒和我一起試衣,本打算也給她做一套,卻沒料到衣料缺了。先生也知道這個鄉野小地,要等到料子有貨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璃兒來此不過停留一月,自然是等不了的。本就打算單給阿雪做著就行了,可阿雪不同意,偏要去杭州一趟,找到那料子,璃兒攔不住也就由她去了。昨日該給先生通信兒的,可璃兒一乏竟也就給忘了。先生還請莫怪。」

  我點點頭,心道:阿雪何時如此沒有分寸,竟然連口信也不留一個!正欲離開,卻見含謙走了進來。

  含謙看了我一眼,給了個眼神,轉向顏夢璃道:「本王先行賠罪了。」

  「妾身萬不敢當。」顏夢璃忙道,「王爺,發生何事了?」

  含謙道:「京城來了急信,催促本王早日回京。本王明日便要啟程了。」

  顏夢璃看了含謙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神色不豫,低頭道:「王爺言重了,自然是正事要緊。」我看到他們二人一處,心中也有些不快,未免失態,便急急告退離去。走時,含謙給了我眼神,讓我在自己臥房等他,我會意點頭。

  片刻,含謙果然來我房中。「四哥,我們一起回京!」看神情竟無半點憂心,反倒是一副興奮難耐的模樣。

  我知道含謙那什麼京城急事多半是編出來的,便故作嗔怒道:「你嘴裡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含謙笑答:「以後對著四哥,說的自然都是真話。」

  他這麼一說,我便也信了,數年未見自然時時刻刻都想粘在一處,可這顏府上上下下,那麼多人看著,我們自然也不敢做的明目張膽。日間偶有肢體碰觸也都點到即止,聊解相思。如今含謙迫不及待,自然是想早回京城,好日日夜夜廝混在一起。想到這裡,不免有些面紅心跳,忙鎮定心神,道:「待含謙上路,我自會跟在後頭,等離了程家村,我們便一起走。」

  含謙笑了一聲,道:「我和四哥自然是一起上路。」

  「這?」我頗有些意外,莫非他真不懼人言?

  含謙笑道:「到時我便說看上先生才學,請入京城助我,不行嗎?」我點點頭,這個借口倒也可以。

  身在顏府,含謙自是不能在我房中留宿,於是便回了自己的臥房。第二日,我們拜別顏望舒,便準備啟程上路。

  離別之時,顏望舒偷偷對我道:「程先生並非池中之物,老夫早就知道,如今看來,日後璃兒在宮中,還請程先生念在師徒一場的情分,多多照顧擔待。在九皇子面前也多多美言幾句。好歹程先生與璃兒也算是半個親人,璃兒若誕下世子,對程先生而言,也未嘗不是一個保障。」老人家目光如炬,言外之意早已明顯。

  「顏老爺說的是什麼話。」我恭敬道,「日後在宮中自然是學生依靠王妃的多。」

  顏望舒笑著搖搖頭,又道:「九皇子極其看重先生,先生前程必是不可限量,日後恐怕璃兒見九皇子的時間還不如先生見的時間長。」這話說的別有深意,老人家到底眼光毒辣,恐怕看出了我與含謙的端倪,這才有了這番囑托。

  我冷冷一笑,答應:「顏老爺不必如此見外,日後我與王妃自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顏望舒釋然而笑,點頭應和。我心中不快,卻也知道顏望舒也是個通透的人,若非如此,自不能縱橫商場。所以想想還是按捺下滿腔不忿,虛與委蛇了一番。而後,便和含謙及一眾侍從離開了程家村。這幾年私塾先生的生活如黃粱一夢,每每思及即將到來的京城生活,便有莊周夢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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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京城繁華如故,街道熙熙攘攘。我是個名義上的死人,自然不能再跟著含謙住入後宮。含謙在京城近郊之處購了間不大不小的房子,我日常便住在那兒。含謙撥了幾個侍從女眷給我,照顧我飲食起居。但凡得了空閒,便來這兒找我溫存一番。京城中到底熟人太多,平常我便不敢出門,終日呆在庭院之中,侍弄花草,倒也算清靜。

  日子平淡如水,雖然足不出戶,但街頭一些八卦到底還是通過各種途徑傳到了我的耳朵裡,大部分對我而言都是好消息。含謙很是能幹,短短三年已經在宮中朝堂及京城百姓心中樹立起了一個文武雙全,仁義孝悌的皇子形象,我除了倍感自豪安慰外,心頭卻隱隱繞上了一股若有似無的不安。

  這日我聽聞父皇已決定立含謙為太子了,據說六皇子頗為不忿,雖然聖旨未下,卻也是鐵板釘釘,勢在必行了。我聽了,終於長舒一口氣,含謙得償所願了。

  難得的好日子,聽說含謙今晚會來,我想,我該有所表示,為他慶祝一番才是。於是便差了府中下人去購置些好酒好菜,預備今晚與他共謀一醉。用一個成語來形容,如今我的這座府宅便是傾巢而出了。

  而我,便閒來無事將庭院之內的花花草草再整修一番。秋去冬來,殘菊不剩,梅花未開,庭院竟是一片蕭條。「真是不應景呢!」我難免發發牢騷。想起武則天當年那要百花在冬日盡放的故事,心道:若我也有此等本事那該多好!

  正當我沉溺思緒,不查已有人偷偷竄進我的府邸。我猛然一驚,喝道:「何人?」

  一時躍出兩個人影,細一看便是皇六子章含頤和於伯林。「你們?」怎會一起?我心裡好不奇怪。於伯林身上似還帶著未好的傷口。

  「四少爺!」於伯林上前一跪,神色愧疚。

  「怎麼了?」我心裡忽覺事情不大好辦了。

  於伯林道:「四少爺,屬下無能,未能保全阿雪姑娘。」

  我心頭一驚,不由驚呼:「什麼!怎麼回事?」

  章含頤道:「自然是太子殿下的寶貝弟弟含謙做的好事!」

  我怒視章含頤,對他所說充耳不聞,反問於伯林:「於叔快快請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且細細道與我聽。」

  於伯林站起身來,點了點頭,道:「那日阿雪姑娘受顏妃之邀前去顏府,屬下見到阿雪姑娘,自然想起了四少爺的囑托,便多留了一個心眼。本來顏妃不過是找阿雪談女人做衣之事,屬下以為也無不妥,便離開做自己的事了。過了酉時,阿雪姑娘拜別顏妃準備回私塾。屬下見到阿雪姑娘離開,擔心她一女子隻身上路,恐有危險,便悄悄跟隨。沒想到,離開顏府不久,阿雪姑娘竟被一群蒙面歹人劫持,歹人人多勢眾,屬下便只能跟在他們身後,隨機應變。卻發現他們將阿雪姑娘帶至程家村五十里外的破廟之中,竟欲圖謀不軌,屬下自然上前阻止。與他們交手之時,發現他們的功夫路數,身形口音都像是京城禁軍。他們見我救人,便對阿雪姑娘痛下殺手,屬下不及救援,阿雪姑娘,便,被害了。」

  腦海轟然一聲,我愣愣問道:「果真是京城禁軍?」

  於伯林拿出一塊玉珮,交給我,道:「此腰牌唯有禁軍才有,這是屬下在與他們交手中,從那伙歹人身上奪來的。」我看了看,果真不假。

  「為什麼?」我喃喃問。

  章含頤冷哼一聲,道:「自然是九弟吃醋了唄,這還不明顯?」

  我回神狠狠盯住章含頤,沉聲道:「此事也不勞六皇子操心!」轉臉對於伯林道:「於叔不必自責,於叔已然盡力了。」

  於伯林道:「此次若非皇六子相助,恐怕屬下也沒命來為四少爺報信了。」我淡淡的點了點頭,讓於伯林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養傷。於伯林沒說什麼,答應了。

  一旁章含臨冷笑,道:「阿雪姑娘死的不明不白,太子就這麼算了。」

  「第一,我已不是太子了;第二,阿雪的死我自然會查,但此事與六皇子無關,就不勞六皇子費心了;第三,六皇子救了於叔,學生自然感激不盡,日後定會報答,只是若是六皇子想借此做什麼文章,那六皇子就找錯人了。」我冷冷道。雖說阿雪的死讓我很生氣,但到底沒有證據,我不想平白冤枉了含謙,何況就算真是含謙做的,我也不想當作別人的打擊含謙的工具。

  章含頤冷笑,道:「阿雪真是死的冤枉!不過,本王也料到單單阿雪定是沒法說動你的,所以在下預備了另一份厚禮送給四哥。」說著拿出了一張藥方。

  「這是什麼?」我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章含頤笑道:「自然是端敬皇后的藥方。」母后死後,謚號端敬皇后。

  我不懂藥性,自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問道:「這是何意?」

  章含頤答:「待四哥查清這藥方功用,自然明白六弟是何意思了。到時六弟在京城十里外的竹林涼亭中等四哥。」

  「我怎知你給我的藥方里沒有動過手腳?」我正聲問道。

  章含頤冷笑一聲,答:「恐怕就是我把當初的御醫找來,四哥也未必相信,其實要證明藥方的真假也很簡單,四哥侍母至孝,當日煎藥送水,想必也親歷親為過,素聞四哥過目不忘,不知當初的那些藥可還記得?」

  什麼過目不完全是假的,可當年我確實為母親熬過藥,太醫將藥配好,我親自煎熬,過了一年多,對母親用的藥雖說叫不出名字,但每種藥的樣子卻都還記得,章含頤說的也沒錯。我冷冷道:「我今日才發現,六弟當真用心良苦!」他明知藥方有問題,卻從來不說,等到如今這個時機才來告訴我,其用心可見一斑。

  「四哥不必氣惱,六弟也是近日才發現藥方的問題。」章含頤謊話說的面不改色。我冷笑一聲,章含頤便帶著於伯林走了。

  下人們把要買的東西全部都帶了回來,到了黃昏時候,含謙派人卻來傳話,說是被如妃絆住了,恐怕不能來了。我沒多話,他不來也好,我需要時間整理思緒。

  第二日清晨,我喚來管家,道:「昨日我感染風寒,你去請個大夫來。」

  片刻管家請來了大夫,大夫正要診脈,我卻笑道:「其實學生常年大病小災不斷,久病自成醫,也知道一劑方子,聽說對風寒之症療效甚佳,不如說與先生聽,不知有何處要更改。」於是我將方子說了出來。

  大夫聽了沉吟片刻,道:「這方子看來似不錯,但需小改,其中一味芨系草(瞎編的),不如去了,此藥對風寒並無多大作用,若是和麝香放於一處,恐生毒素,毒性不強,但長久以往,難保萬一。」麝香正是母后後宮之中常點的香料。

  我心裡一涼,點點頭,謝道:「多謝先生指點。」說著送上診金。又讓大夫望聞問切一番,折騰一陣,大夫又開了一張養生的藥方便要走了。

  我連忙又道:「不知那芨系草長的是何模樣?」

  大夫笑道:「賣相倒是不錯,碧綠通透,中間圈圈紅絲,煞是可愛。」我自然記得清楚,母后的藥裡卻是有這麼一味藥。心涼透半截。

  這一日含謙依舊沒有來,我躺在床上,毫無生氣。連我自己都要相信,我是真的有病在身了。想著想著,居然輕笑出聲。知道嗎?那些日子,母后曾埋怨這藥難喝又不見效,也想過不再用藥,卻是我苦口婆心,一直勸母后喝藥,如今想來,竟是我親手送母親上路的。

  於是,我去了竹林,見了章含頤。我不擔心身後有人跟著,反正章含頤自然會替我解決他的。

  「四哥。」果然,那人笑得春風得意。

  我冷冷哼了一聲,道:「談談合作吧。」

  「四哥果然快人快語!」章含頤客套的恭維著。我睨了他一眼,不去理會。章含頤也不介意我的失禮,笑道:「如今章含謙風頭正足,父皇意欲立他為太子。可是,太子之位本來就是四哥的,四哥不想做是一回事,當日是遭人陷害,被父皇褫奪了太子之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四哥真的一點都不責怪九弟?」

  「不必拐彎抹角,有話直說好了。」我道。

  章含頤苦笑一聲,又道:「只要四哥將當日九弟所作所為在父皇面前如實說出,父皇自然就知道章含謙的為人,這太子之位自然又是回到了四哥的手上。到時四哥想不想做,那就到時再說好了。」

  我神情輕蔑,不屑道:「太子之位到時既不會是我的,也不會是含謙的,父皇的為人你我都清楚。當初既然已經廢了我的太子之位,今日就不會再給我。你不必花言巧語,更何況我本也就不想做什麼太子。你怎知父皇當日,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呢?」

  「即使默許那又如何?只要把這件事鬧大,父皇也保不住九弟!」章含頤答。

  「可如此一來,父皇有了怨恨,還會把太子之位交給你嗎?」我道,「更何況如今我在朝中已沒有了什麼力量,莫非六弟想動用自己的關係,告訴父皇你在朝中的全部佈置,來換一個太子之位空懸的結果嗎?」

  章含頤果然沒了聲音,我歎了一口氣,道:「你說,如果如妃犯了錯,那父皇還能把太子之位交給含謙嗎?」

  「四哥這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先從如妃下手,如妃一旦出了事,必會連累道含謙,那時含謙於太子之位也只能失之交臂了。」

  章含頤看了看我,會意一笑,道:「四哥到底還是心疼九弟。這樣,也行。」

  我不語,看了看他得意的表情,卻怎麼看都覺得礙眼!就算含謙當不了太子,我也不會讓你當上太子!如果你早一點把藥方拿出來,母后根本不用死!所以,害死母后的兇手,你也算一個!

  回到府中,含謙居然在等我,他一臉焦急,見到我,忙抓著我的手,厲聲質問:「你去哪兒了?」

  「只不過去竹林逛了逛,怎麼了?」我故作無知。

  「沒出什麼事嗎?」含謙追問。

  我笑的一臉無害,反問:「能出什麼事?我不是和管家說過嗎?我要去竹林找一株稀有的菊花品種。」

  含謙看了一眼管家,老管家點了點頭。雖然看出他眼中還有疑慮,我又問:「怎麼了?」

  含謙歎了口氣,柔聲道:「我擔心四哥出事嘛!下次四哥要出去,記得帶點人!」

  我苦笑著搖搖頭,道:「也不是不想帶些人,但是竹林太大,那株菊花還不知道開在什麼地方,我這才把人分散了四處去找的,後來也就走散了,對了,那些人呢?」

  含謙瞪了我一眼,道:「不見了四哥,他們誰敢回來!」我一陣苦笑,對含謙身後的管家道:「那他們應該還在竹林找我,管家,麻煩你派個人去把他們找回來吧。」管家領命下去了。於是,庭院裡就剩下了我和含謙。

  我笑著望著他許久,彷彿永遠都看不夠似的。含謙望著滿園的花花草草,問道:「四哥,種那麼多菊花幹什麼?」

  我這才發現,花的品種雖多,但數量最多的居然是菊花。我笑答:「也許是因為我們相像。」

  「什麼?」含謙一臉茫然。這種時候,他通常都很遲鈍。我和菊花相像,因為我沒有梅花的傲骨,沒有蘭花的清秀,沒有牡丹的驕傲,沒有月季的艷麗,沒有蓮花的高潔,只剩下菊花的殘敗和隱忍。

  這一夜,含謙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可是我覺得,天還是涼得快了一點,從心到手腳,都是冰涼的……

  第十四章

  我花了一個月,想好了整個計劃,然後交給了悄悄潛入府邸的於伯林。章含頤果然細心,知道我不放心他派來的任何人,所以特意選了於伯林。當初那個衝動的六皇子,如今也長大了。

  後來於伯林告訴我,計劃幾乎沒有變動,除了一個人名,只是一個人名。我聽了以後,也只是點點頭,章含頤果然夠狠心。只是,我不明白,二哥章含蒙無心太子之位,不過就想偏安一方罷了,章含頤為的是太子之位,為何要對他下手?難道只是為了收回二哥手中的一成的兵權?那兵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要來幹什麼呢?

  但是,我唯一更加肯定的是,如此狠毒的一個人,絕不能成為國之儲君。

  日子還是平淡如水,但是京城的氣氛卻開始有些壓抑,含謙來我這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每次都是皺著眉頭,強顏歡笑。但是,他不說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問。

  終於,這天還是來了,含謙是很厲害的,真的很厲害。這天天空灰濛濛的,無風無雨也無晴,陰沉沉的總讓人感覺不舒服。含謙怒氣沖沖的踢開了他為我準備的別院的大門。「你!」那張漂亮的皮相因為憤怒而扭曲。「為什麼!」不是提問,而是怒吼。

  我笑得雲淡風輕,為什麼呢?我如此陷害你的母妃,你自然生氣,可你的母妃毒殺我母后的時候呢?我每日為母后餵藥,卻是一日一日催促母后上黃泉之路!你可明白當我知道是我親手害死母后時,我心中的感受,憤怒、懊悔、絕望,每一種感情都比你現在的更加熾烈!

  「我一直以為我對不起你,今日,你我兩清了!」近乎決絕的口吻。

  我依舊是笑,從一開始我已料到了我們的結局。「那便只有如此了。」我回答的沒心沒肺,「若九皇子不想替母報仇,那學生便請放還程家村了。」

  含謙怒極反笑,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慄。「沒那麼容易!」含謙說著,又露出一個更加令人戰慄的笑容,道:「我會讓你後悔的!我要你永遠活在痛苦之中,一生一世!」

  我聽著只是笑,我們終究沒有辦法攜子之手,與子偕老,對嗎?

  正在這個時候,於伯林到了,同時到來的還有一批禁軍。「於伯林,你什麼意思?」含謙怒不可遏。

  「卑職是奉皇上之命,帶程四先生入宮面聖。」於伯林回答。我只是笑,並不說話,彷彿一切都已經和我沒有關係了。於伯林走了過來,扶著我上馬,含謙衝了上來,一把拉住我的馬的轡頭。

  「九皇子,您打算抗旨嗎?」於伯林沉聲問道。

  含謙對他置若罔聞,死命的看著我,嘴裡不停叨念:「四哥,你逃不了的,我不會讓你走的!」

  於伯林卻伸手奪過他手中的韁繩,喝道:「九皇子,請放手!」

  可含謙卻始終不肯放手,到底是皇子之尊,於伯林也不敢下狠手,就這麼你爭我奪,馬當然受不住,受驚之下,我原本就有些恍惚,馬一踢腿,便將我震了下去。更糟糕的是我的左腳還沒從馬鐙裡退出來,馬在這麼一跳。卡塔一聲,我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這時,他們終於肯停下來了。

  於是,我坐在轎子裡,被人抬著進入皇宮。父皇讓我先入住原來的寢宮,召來了御醫,為我診治。

  忙忙碌碌了幾個時辰,終於一切安排妥當,父皇屏退眾人,單獨和我聊了起來。「這三年過的如何?」父皇問。

  我笑了笑,回答:「還算不錯吧,父皇呢?」

  父皇朝我笑了笑,有些無奈,也有些其他的情感。「和以前一樣,只是你母后不在了,朕還有些不習慣。」

  我冷笑,也懶得去分辨他這話裡幾分真幾分假。「父皇想和孩兒說什麼?」我開門見山。

  父皇蹙眉思索了一陣,歎息道:「可兒,為什麼還要回宮來趟這渾水呢?」

  「這是命。」我笑答。

  父皇又搖了一陣頭,低聲說:「如妃和蒙兒的事,可兒,究竟有沒有你的份?」

  「父皇以為呢?」我反問。

  父皇歎息:「可兒,你何苦!朕知道如妃對你母后做的事了,你這麼對如妃,朕不怪你,她也是罪有應得。可是可兒,謙兒呢?他是無辜的啊!你這麼做,你要謙兒怎麼辦呢?」

  我笑道:「父皇,此事其實是六弟章含頤一手策劃,怨不得如妃和二哥,父皇可以去向於伯林對質。若要憑證,於伯林那兒也有。」

  「可兒,你這是?」父皇不解。

  「母后的事與含謙無關,我自然不想連累含謙,此事若是如妃和二哥遭人陷害,那二哥自然應當放回封地,但如妃——」我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父皇歎息道:「後宮之人與皇子私通,就算是栽贓,為保皇室顏面,她也一定要死。可兒,這就是你的計劃?」

  我不語,從一開始我就是這麼打算的,陷害如妃和二哥之間有私情,然後讓於伯林向父皇坦白一切,如此一來,章含頤自然當不了太子,如妃也一定會死,我大仇得報,也不在乎有什麼下場了。

  父皇無奈的看著我,終究沒有說什麼,轉身離去了。父皇無愧為一代明君,他太懂得取捨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無從知曉。只是靜靜的躺在床上,養病而已。

  過了一個多月,就在腿快好的時候,八皇子章含臨來找我了,他居然是走過來找我的。誰都知道,八皇子自幼不良於行。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真正策劃這一切的不是六弟章含頤,那麼——

  「很驚訝?」章含臨問。

  我點了點頭,然後一笑,答:「恭喜了,現在你可以走路了。」

  章含臨冷笑,道:「其實不關六哥的事,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為什麼,到最後死的卻是六哥呢?」

  「這是命。」我回答的理所當然。

  他卻惡狠狠的看著我,他說,這一切的悲哀都是我母后造成的。

  事情發生在十幾年前,那時候我不過週歲,如妃誕下了皇五子,皇五子天縱奇才,一歲能詩,三歲能賦,人人都道他是天才,父皇對他很是寵愛。甚至有一個老和尚說,皇五子將來富貴非常。誰都知道,這是在暗示著什麼。

  母后擔心我的地位不保,所以暗中準備除去皇五子。後來她也這麼做了。這本無可厚非。年輕氣盛的如妃沒有鬥得過皇后,皇五子最終還是死了。如妃也變了,逐漸學會了在後宮中生存的方法。當然母后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逃過父皇的眼睛,父皇很生氣,這也就是後來,父皇和母后少了來往的理由了。

  但是當時定邊侯權勢依然如日方中,父皇很是忌憚,在沒有證據的情況,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父皇從此一直覺得對不起如妃,於是便有了後來如妃的獨佔聖恩。

  然而,如妃不是一個善忘的人,何況死的是她的第一個兒子,所以如妃表面上恭順,實際上卻是在伺機報復。她等的機會便是定邊侯的死。然後一切如她所料的開始發展,她用了最殘忍的方式來結束母親的生命,她讓母后唯一的兒子親手送上毒藥,日日夜夜。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母后所做的一切還是讓皇八子章含臨的母妃淑妃發現了,她為人生性懦弱,也擔心自己的兒子也步上五皇子的後塵,於是便買通了一個御醫,而皇八子也就成了自幼不良於行的苦命人。

  因為他不能走路,所以章含臨在後宮之中一直很寂寞,也沒什麼人與他往來。直到六皇子章含頤的出現,那個活潑衝動的孩子天天都會來找章含臨,告訴不能走路,不能出宮的可憐人所有自己遇到過的有趣的事情。章含臨藉著自己的六哥的描述,去了很多地方。所以,章含頤下定決心,一定要報答他的六哥。

  幾個月前,章含頤去找章含臨的時候,皇八子告訴自己的六哥,其實他可以走路,甚至還走給了章含頤看。章含頤自然很高興。此刻的八皇子對自己的六哥,早已超出了兄弟之情,可是這表白的時刻卻被另一個人看到,那便是皇二子章含蒙。

  雖然章含蒙答應為他們保守秘密,可是章含臨還是擔心萬一,萬一被父皇知道,那自己的六哥就無緣太子之位,甚至還可能有更加麻煩的事情。所以,他們便想到利用打擊如妃的計劃,順便將章含蒙除去,萬事大吉。

  這便是全部的故事。

  章含臨問我怎麼想,我笑了,緩緩道:「這後宮之中,只有輸家,沒有無辜之人。」

  父皇知道了真相,氣的當場暈厥。含謙知道了真相,一聲不吭。父皇說,自己老了,這一切就交給含謙處置吧。不久,立下了一道聖旨:封含謙為太子了。含謙賜死了六皇子章含頤,又打斷了章含臨的雙腿,讓他做了真正的一個廢人,幽禁在寢宮之中。永逸宮,從此當真可以一勞永逸,安享天年了。

  父皇刺激大了,一病不起。沒過一個月,重病的父皇就去了,含謙如願以償的以太子之身繼位。我去看了父皇最後一眼,父皇口中唸唸有詞:「孽,這是孽!」

  「父皇。」我在他耳邊輕喚。

  父皇似乎是認出我了,又道:「你回來幹什麼?你回來幹什麼?朕不是讓你走了嗎?你幹嗎回來?幹嗎!」

  我笑了,道:「若沒有父皇的默許,如妃又怎敢下毒害死母后?」父皇沒有說話,眼神裡的只有無奈和悲涼。我淡淡的說:「母后臨終前曾要我記得,皇家無情四個字。我以為是在說我,其實母后早就知道,父皇,您恨她,所以母后甘願離開了。父皇,母后臨終時有怨言呢,皇家無情。」

  父皇張開口,想說什麼又說不出的樣子,痛苦至極。我心中竟有了一絲快感。「如今到了地下,父皇,您還要埋怨母后害死了您的兒子嗎?」父皇的眼淚留了出來,終究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我轉身便走,不多久,寢宮裡傳出一聲聲哭喊,父皇終於走了。我送了他一程。

  含謙登基沒有多久,便下了道聖旨,讓我住進了太子東宮,改宮名為承歡殿。他要我記得,即使我過去曾是太子,如今也不過是個承歡他人身下的男寵罷了。而且,還是個被拋棄遺忘了的男寵。我幾乎是笑的跌跌撞撞的住進了如今的承歡殿,這一住,便是二十載,他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還想再看一眼,也只想再聽聽他的聲音,已經二十年沒有聽過了,我害怕自己會忘記,我想見他,哪怕是最後一面。可是眼前的光線越來越弱,周圍也變得越來越安靜……

  老天總喜歡開我玩笑,我想我是見不了他最後一面了。其實,忘記了,也就好了……我想著,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不知我是會在這裡的地府投胎,還是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去投胎呢?又或者,我沒有來世……

  尾聲

  邊關難得有文書送來,卻是個不好不壞的消息:守將於伯林死了。就在那日,朕聽到女官回報,說那人病了。章含可,父皇的四子,朕的四哥,宮裡的人都知道他叫程四,已經沒人記得他曾經也是太子了。這是當然,記得過去的人,大多已經被朕處理了。他病的原因很簡單,只是感染風寒。

  明明不是什麼大毛病,朕還是覺得心被糾起了,朕和他糾糾纏纏了三十多年,究竟誰欠誰多一些,早就分不清了。

  朕想去看他,可心裡卻想,也許他是想朕去看他,故意病給朕看的。他很會演戲,每次都讓朕分不清是真是假。所以朕忍著,玩累了,他自然就停手了,病也就好了。

  一個月過去了,他的病卻不見好轉,說是風寒入骨,藥石無靈了。一個略略知道內情的御醫說,這也許是因為他的母后也是如此病死的,所以病傳到了他身上,這風寒自然就治不好了。朕冷笑,看著那個瑟瑟發抖的御醫,心道:你知道他的母后是怎麼死的?又沒人給他下毒,他怎麼可能和他母后一樣那麼死去?

  病拖了半個月,終於朕還是忍不住,去看他了。那個時候章含臨也在,他冷冷笑著看著朕,漫不經心的說:「皇上,您來遲了一步。」

  朕看到跪成一地的宮女內侍,又看了看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人,笑了,朕道:「別被他騙了,裝死他最會了。」於是,走到他跟前,沒有氣息,沒有脈象,沒有心跳,什麼都沒有。就和當初他詐死的那次一樣。這次也一定是想要逃跑才裝死的,可是這次你又能逃到哪兒去?

  停屍了七日。他們都是一群傻瓜,居然叫朕給你下葬,你又沒死,下葬什麼!過幾天,你就會醒了吧。我問了那些御醫,這假死之藥最多也只能讓你昏睡十日而已。這十日,朕就這麼守著你,看你還有什麼機會能逃走!

  半月過去了,這次你吃了幾粒那種假死的藥?怎麼還不醒?朕快沒有耐心了。到時候真的活埋了你!

  又過了十日,朕昏迷了一日,醒來之後,那些人說已經為你下葬了。朕很生氣,這次你又收買了誰,幫你逃走?所以朕大發雷霆,凡是當日執勤的侍衛宮娥全部都叫了過來,朕一一盤查,朕就不信,你能逃得出朕的手掌心!好吧,還是你厲害,朕竟然查不出一點可疑……

  半年過去了,你依然沒有半點消息。朕知道,朕冷落了你二十年,這二十年你在承歡殿,朕一次也沒去看過你,你不高興了,所以就離開皇宮了。你從來不是沒了朕就不行的人,是朕離不開你,從來都是。

  朕去了程家村,在你的私塾那兒等你,二十年了,私塾自然沒有了,但朕還記得它原來在哪兒。朕知道,你如果離開皇宮,除了程家村,你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可是,你還要讓朕等你多久?都已經半年了啊。好吧,這次你回來,我們就回到從前那樣,我和你,兩個人,一生一世……

  知道嗎?有一句話,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含謙最喜歡你了,四哥……

  選妃

  如妃寢宮內,自從太子自盡之後,如妃的心情並不如想像當中愉快。「娘娘。」身邊的侍女送上一碗參茶,輕輕喚了聲。

  「何事?」如妃頭也不回。

  侍女道:「娘娘,九皇子選妃的畫冊已經送來了,娘娘可要現在過目?」

  如妃略略頷首,道:「拿來吧。」心下卻在疑惑,為何此次皇上對含謙的婚事如此焦急。含謙如今未滿十八,就開始要為他選妃,不過,這也顯出皇上對含謙的重視,應當算是好事吧。想到此處,如妃展眉。

  信手翻著畫冊,這皇家媳婦選的本就不是相貌,而是家世權位。如妃見到自己的兒子回來,笑道:「謙兒,過來看看,你喜歡什麼樣的,母妃做主,就讓她做你的王妃!」

  章含謙聞音回頭,看到自己母妃含笑看著他,手中拿著一本畫冊。章含謙喃喃道:「喜歡什麼樣的?含謙,喜歡四哥,我想要四哥,可以嗎?」

  如妃一聽,屏退左右,上前狠狠給了兒子一巴掌,喝道:「你說的是什麼話!」

  章含謙卻似全無知覺,只道:「沒有嗎?那隨母妃高興好了,你喜歡哪個,就選哪個吧。」說罷,轉身便回了自己房間。

  如妃怒火中燒,卻又無處發洩,只能將手中畫冊狠狠摔在地上。心道:幸好皇上不知道,若是傳到皇上耳中,太子之位豈會有含謙的份!

  養心殿中,天子如今憂慮的,也只有這九皇子的婚姻大事。「張全,選妃進行的如何了?」皇上問身旁跟隨他多年的內侍。

  張全一拜,答:「待選秀女的畫冊已然送到如妃那兒了,入選的秀女也都往皇宮來了,想來不出一月,就該到了。主子放心。」

  皇上聽聞,微微點頭,似想起什麼,又是一聲長歎。著急給自己的九皇子選妃,理由只有皇上一個人知道,若要說清這理由,當從三月前的一日說起。

  那日,皇上恰要找本書,奈何書房裡竟是遍尋不著。內侍張全道:「皇上,此書奴才見四皇子曾看過,想來應該在東宮裡。」

  四皇子,便是已故的太子章含可。如今太子二字幾乎成了宮中的忌諱,所以張全只說是四皇子,只說是東宮,全然不敢提太子。皇上沉吟片刻,歎息了一聲,道:「可兒嗎?也不知他如今過得如何。」張全是宮中的老人了,只能裝作聽不到。原來當今天子對太子假死之事早已知曉,只是故作不知罷了

  晚些時候,皇上去了太子東宮,倒不是真想找書,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含恨而去,做父親的,心情自然不好。太子離去之際,曾問:「母后呢?我呢?難道母后不是你的妻?我不是你的兒?」每每想到此處,皇上就只能歎息。為了一個兒子,傷害另一個兒子,自己今日所作所為,與當日皇后做的,又有何不同?當今天子此刻竟是倍感無力。

  沒有了太子的東宮自然不會有什麼人,只是每日辰時,幾個下人來打掃一下,除此之外,就成了一座空著的宮殿。皇上看著冷冷清清的房間,心中又是多了幾分苦悶。卻見原來太子寢宮那兒似有響動。好奇之下,便走去看看。

  看到的一幕竟是讓他瞠目。自己的九子躺在床上,衣衫不整,手中把弄著的正是那□之物,口中咿咿呀呀發出淫靡的聲響,皇上不是不知人事的孩童,自然知道自己兒子在幹什麼。正想去訓斥一番,可又想,同是男子,自然知道,這些事情是最難忍的。九皇子如今也快十八了,有這種心思本也正常。況且此事羞恥,這太子東宮如今又是最少有人來的,到此來,雖說不妥,卻也能理解。皇上想著:皇子本就是十八大婚,此前或許是該讓如妃給他找個丫頭先照顧著了。

  正欲退出去,卻聽見自己九子口裡嚷著:「四哥,四哥……」

  皇上如遭雷擊,竟是奪路而逃。「荒唐!荒唐!」當今天子竟是詞窮。若說皇子性起本是平常,那喚著自己的兄長,這是何意思?天下豈有男人要喊著自己的兄長才能做這事的!皇上自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真是荒唐!」

  張全看見皇上一人自言自語,卻也不敢打擾。正欲退出門外,待天子理智恢復再來。卻被皇上叫住了。「張全,進來!」天子道。

  張全一拜,問:「皇上有何吩咐?」

  「把原先在東宮做事的統領太監叫來,朕有話要問。」

  張全急急把東宮的太監總管林平叫到了養心殿。自從東宮沒了太子,林平便被調去了其他地方,林平在宮中三十年,已算是宮中的老人了。「奴才叩見皇上。」林平匍匐在地。

  皇上一個眼神,張全帶著侍從退下,守在門外。林平見眾人退去,心覺異樣,但面上還是恭敬如故。皇上道:「起來吧。」

  林平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不知天子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皇上看了他一眼,問:「往日太子在時,一直是你照顧著?」

  「是。」林平半個字也不敢多答。

  皇上冷哼一聲,又問:「往日太子和九皇子關係可好?」

  林平想了想,答:「好,很好。太子很照顧九皇子,九皇子對太子也好。」

  「是嗎?」皇上起身,走到林平跟前,似笑非笑又問:「如何好了?可是同榻而眠,同桌吃飯,不分你我了?」

  林平戰戰兢兢,只答:「是是,皇上聖明。」

  「除此之外呢?」

  林平道:「之外?厄……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

  「哦?你是東宮總管,你不知誰知?」皇上喝問。林平嚇得跪倒在地,只敢求饒。皇上又道:「你且實話實說,朕不會責怪,若是有半句虛言,朕現在就叫你人頭落地!」

  林平隱約察覺君王所指,只能顫顫巍巍道:「有一次,厄,就是九皇子十五生辰那日,九皇子爛醉,到了東宮。太子讓奴才們下去,自己照顧九皇子。厄,奴才,奴才見房中久沒有動靜,擔心是否有事,就去門口探了探。只見,只見……皇上饒命,奴才不敢說啊!皇上饒命!」跪倒在地,拚命磕頭。

  「說!否則,你休想朕饒了你!」

  林平硬著頭皮,道:「只見九皇子壓著太子,做的竟是余袖分桃之事。」

  「閉嘴!」皇上怒喝一聲,林平嚇得不敢再說,連大氣都不敢出。果然如此!皇上心中一時激起千層浪。強壓胸口悶氣,緩和語氣,對林平道:「此事,你不曾對旁人說吧。」

  「奴才怎敢!」林平忙答。

  皇上又問:「那其後呢?九皇子和太子可還做過什麼逾距之事?」

  林平答:「奴才不知,後來幾次九皇子到了東宮,就會讓奴才們出去,奴才也不敢再去看了。」

  皇上沉吟片刻,算是信了林平的話,道:「你且退下,今日之事切不可對外提及,否則性命難保,你可明白?」

  林平點頭答應著,皇上一揮手,便逃命似的逃出了養心殿。張全見林平走了,便進了房間,聽候皇上的差遣。君王道:「張全,林平此人,留不得。」

  張全沒有問為什麼,他自然知道什麼時候不該問問題,只道:「奴才立刻去辦。」

  「辦的乾淨利落,不可留下把柄。」君王吩咐。張全答應一聲,也退了出去。

  本朝這樣的荒唐事不是第一次發生,說來如今天子的君王寶座也是那場鬧劇的產物。本朝太祖皇帝膝下有八子,長子亦是太子素行良好,本是君王上上人選。誰料三皇子看上了自己的哥哥,為了得到太子,竟是起兵謀反,屠殺兄弟,而後又暗中幽禁自己的兄長,做那違逆人倫之事。太子豈會甘心,最後只能鬱鬱而終。三皇子也是深情之人,太子死後不過半年,亦是隨他而去。自此江山無繼。只能找了當時唯一倖存的太祖皇帝五子的兒子繼承皇位。而如今天子也是這五子之子的後輩子孫。

  「本朝決不能再出這樣的事!」君王一拳打在案几上,恨恨道。

  半月後,君王下旨,便要為九皇子選妃。

  「這就是皇宮?」顏夢璃到了皇城,見到金碧輝煌的宮殿,並無想像中那般激動,只是覺得舟車勞頓,讓她對一切都沒了興致。宮中規矩又多,顏夢璃自幼是那小姐脾氣,雖說臨行前有老師的囑咐,但心裡還是有些不樂意。

  趁著身邊沒人,便開始在宮中四處閒逛。宮中的太監宮女都是明哲保身之人,這些女子入宮,難免日後有的會是自己的主子,就算不是,只怕以她們的出身要對付幾個宮女太監實在容易不過,因此見到顏夢璃也是恭敬行禮,不加阻撓。

  顏夢璃不過幾步,就到了東宮門口。「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顏夢璃好奇心重,早就忘了程四的話,便往裡去。

  到了寢宮,見到的便是桌子上的竹蜻蜓。「這裡也有!」顏夢璃曾見到老師程四手上拿過一個把玩,這東西本就容易玩,顏夢璃看也看會了,於是放在手中輕輕一撮,竹蜻蜓便飛了起來,落在了一個雙銀靴前。

  顏夢璃抬眼,看到那人銀冠白衣,容貌風流,只是一怔。那人眉宇間冷淡無情,只是問:「你會玩這個?」

  顏夢璃點頭,答:「我家老師也會做這個。」

  「老師?」

  顏夢璃回過神來,笑道:「是啊,我家老師叫程四。」

  那少年看了顏夢璃一眼,顏夢璃心頭又是一顫,縱然眼神無情,卻也讓人心醉,若是這樣的眼睛帶上幾分情誼,縱是石頭人,也定會動心的。「程四,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概比我高一些,體格清瘦,右手上還有一顆痣嗎?」

  「你怎麼知道?」顏夢璃驚呼,右手的痣也是在教她作畫時,顏夢璃才發現的。

  那少年撿起地上的竹蜻蜓,雙目似多了幾分柔情,唇角揚笑,喃喃自語:「原來你還活著,難怪……」握緊了手中的竹蜻蜓,少年又道:「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早說過,絕對不會。」說著轉身便要走。突然似想起了什麼,回頭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啊,我?」顏夢璃吃了一驚,心頭卻又閃過幾分欣喜,答,「我叫顏夢璃。你呢?」少年沒有回答,轉身便離開了。半月後,顏夢璃才知道,這人便是九皇子章含謙。

  回到了如妃的寢宮,章含謙喚來了吳漢一,吩咐道:「今次有個秀女叫顏夢璃的,你去查查她的老師程四究竟是什麼人!你見過我四哥,我要知道他是不是?」

  吳漢一答應一聲,便走了。章含謙回想當日的情形,喃喃道:「難怪父皇一點也不傷心。我還以為是父皇薄情,想必他早就知道,四哥,含謙怎麼可能放你走!四哥……」

  待如妃回宮,章含謙笑著向母妃行禮。自從四皇子死後,章含謙這般開懷還是第一次,如妃吃了一驚,卻也為自己兒子高興。「謙兒今日看來似乎很高興,不知可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如妃笑問。

  章含謙道:「兒臣遇到了一個有趣的人,她叫顏夢璃,母妃,兒臣想讓她做兒臣的王妃。」

  如妃暗暗回想,身邊侍女提醒道:「就是江南富商顏望舒之女。」

  如妃恍然大悟,雖說此女身份並不高,但正妃輪不到她,一個側妃總還可以。只要自己的兒子不再整日想著那個死人,就算是平民之女,如妃也願意讓她做王妃。於是如妃笑道:「謙兒喜歡,那就選她好了。」

  而後顏夢璃當上了九皇子的側妃,日日承恩,榮寵盛極。皇上和如妃聽聞,也是高興。為九皇子不再執著於章含可而高興。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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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的眼淚><
各大大們這文超虐心的...小心吃用
還我好心情...嗚...太虐心啦
(天音:你不就是喜歡虐心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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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間恩怨情仇
真的要以死來了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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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對含可含謙而言是最好的下場
他們都在不知不覺中殺了對方重要的人
這篇文章讓我想到了桃花農的當時只到是尋常
他這篇文章中把愛情寫作是一種淡淡的,歷久彌新 雋永的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Believe,  you are the only 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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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的眼淚
悲劇虐心阿
或許真的是命定吧
皇室裡的戀情總沒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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