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兼職拯救人類的少女
瘦小的少女獨自一人拎著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正在落山的夕陽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除了她之外，這條位於社區邊緣的小路上在沒有第二個行人。偶爾聽到些許聲音，也都是隔著幾幢建築之外的地方傳來的。
在日本，
夜幕降臨之前的一段時間被稱作『逢魔時刻』，古時的日本人們篤信這是一個被詛咒的時間，太陽即將消失，那些無力在白天作祟的魔魅鬼魂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獨自一人行走的話，很容易就會被襲擊，失去生命。
因此自古人們就有要在黃昏之前回家的說法——雖然到了現代社會，已經變成了勸人早點回家的一句普通叮囑。
獨行的少女戴著耳機，仍然悠悠閑閑的樣子。
似乎對正在靠近她的那片陰影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一個頭戴兜帽，看不清長相的人影正在一步接著一步，悄無聲息的靠近她，他向前伸出的，好像爪子一樣的手，只要再前進一點點，就能觸碰到少女白皙的脖子。
然後稍稍一用力，那細細的脖子就會發出清脆的折斷聲，再然後他就……
「從背後驚嚇女孩子，可是會打死的哦？」
少女頭都不回的說道。
鋒利的爪子無論怎麼用力也無法再前進一點，將將停留在少女衣領之前。
制止了他的行動的是一隻帶著黑色手套，同成年人相比要小上一些的手。
「……吃……吃了你……吃……」
沙啞的不似人聲的聲音含含糊糊的說著無意義的話。
穀雨轉過身體，看著面前的這個雖然還有個人形，卻已經完全沒了人類的樣子的『生物』。它眼珠爆突，獠牙從口中外翻，伸出來的左爪乾枯僵硬，骨節一節一節的突出著。另一隻『手』卻好像萎縮一樣十分細小，晃晃悠悠的掛在右肩下。
「吃……了你……」
就算被制止了行動，它仍然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自己的執念。
「看樣子，已經沒有交涉的機會了，大將。」制止了那東西的行動的黑髮少年用空著的手推了推鼻樑上無框的眼鏡，「還是早點送他上路吧——」
「……哦。」
少女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這是這個月的第六次了，大將。」少年從腰側抽出一柄白色刀柄的短刀，反手一刀就解決了面前這個面目可怖的妖物，他隨手一甩手中的短刀，將它收回了刀鞘。「您什麼時候才能允許我們陪您上學呢？」
「才一個月就已經有六次了，今後的危險只會更多……大將，您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看來異化的狀況，也逐漸侵蝕到這個世界來了啊。」穀雨沒有直接回應少年的話，而是低頭看向地上留下那一撮灰土一樣的東西。帶著些許解暑涼意的微風吹過，最後這一點能證明『它』曾經存在過的東西也不見了。
「……願你下輩子能過得好一點。」雖然這樣說好像很偽善，但少女還是對著最後一縷灰塵合十了雙手。
「……大將！」
「啊啊……我有在聽啦。」少女比出了三根手指，「不過我們現在應該先去超市了吧？家裡都要斷糧了——再耽誤久一點就什麼都沒啦！」
「……是。」
少年一聲長歎，不得不承認少女說的沒有錯。
——現代的人類真是讓人……震驚。
他的那個時候，可沒有這麼方便的東西——也不會有這樣只是一間店鋪，就擁有能足夠供給一個鎮子生存這麼多的物資。
不過反過來說，那時候也沒這麼多人要買東西就是了。
等少年和少女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回去的時候，雖然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街邊的路燈都已經亮起來了。
「好——慢——啊」。迎接他們進門的，是少年拖得長長的尾音。
有這瑪瑙一樣色澤的眼眸的少年站在門口，一臉的不高興。
「怎麼今天這麼晚才回來？」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投給帶著眼鏡的嬌小少年一個『狡猾』的眼神。
就外表看來最年幼的少年沒有理會他，伸手就要拿起少女因為換鞋而放在門口的塑膠袋，卻被人搶先了一步，他抬眼看去。
「呐主人，明天我去接你好不好？」
「清光你不是前天才去接的大將麼——還抓著大將買了一大堆沒什麼用的東西。」
「能讓人變得可愛的東西怎麼能是沒用的東西呢？」
身為當事人的少女卻是沒用理會身邊正在吵吵鬧鬧的兩人，走到廚房外的時候她探頭向裡面看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個看起來跟廚房不太相匹配的高大身影。
「燭臺切，我回來了——我帶了你一直很好奇的芝士回來哦。」
廚房裡的男子聞言轉過身來，他的右眼帶著黑色的眼罩，配合他高大的身材和堅毅英俊的容貌，讓他看起來十分冷峻，難以親近。
但他望向少女的目光卻是十分吻合，臉上也有幾分笑意。
「謝謝你。」
「咦？另一個呢？又跑去陽臺上喝茶了麼？」在室內打量了一番沒看到最後一個人的影子，少女就想擼袖子去抓人——
「……他在本丸……聯繫那邊的人。」
跟在少女身邊的加州清光嫌棄的說著『那邊的人』這個詞。雖然是同一個戰壕的戰友，但對於幾乎不能提供幫助卻總在讓少女冒險的人實在是提不起好感。
「……dr.羅蘭聽到你這麼叫他會哭的吧。」
「誰管他嘛！」
「那我上去看一眼。」
少女說完，匆匆的就跑上樓去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哆啦a夢，那裡面主角大熊的抽屜是一個可以通向未來的時光機。
少女的房間也有這麼一個類似的地方。
不過並非是什麼傢俱，而是一個非常漂亮的櫻花造型的玉。只要她捧著這塊玉，默念自己要進去『本丸』，就能進去一個……有點殘破的日式庭院。
庭院裡假山池塘花木一樣不缺，如果是全勝的時候，應該非常漂亮才對。
只可惜現在它卻是一副……爛尾工程的樣子。
雖然主屋和兩側的小屋看起來還可以，但其他地方就……比較難以形容了。按理說這裡應該是個很有規劃的大型院落，但現在一眼看過去，有些地方甚至沒有建完。雖然多少能看得出規劃，但沒有圖紙也沒有材料的情況下，很難判斷它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距離主屋有一段距離的屋子雖然已經建完了，但她進不去——也不知道那是拿來做什麼的。原本以為會是客房之類的地方，但從阻止她進入來看，應該不是這麼簡單的才對。
「主……主人，您回來啦。」
聽到主屋有聲音而走過來的嬌小少年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他鬆開握在手裡的掃帚，幾步跑到了少女身旁，在他身後，五隻在不同地方系著蝴蝶結的幼年白虎也跟著跑了進來，繞著少女腳邊蹭來蹭去。
「老虎……也很高興您回來了哦。」
「我回來啦，五虎退。」名叫穀雨的少女伸手抱了抱面前這個比自己還小上一圈的羞怯少年。「打掃辛苦啦，」
「三……三日月殿下的話，在側屋呢，他在跟……羅曼閣下談話。」說道羅曼閣下的時候，少年回抱穀雨的力氣不由的大了幾分。
不知道為什麼，她身邊的孩子們似乎都不太喜歡dr.羅曼……雖然有時候吊兒郎當了點，但dr.羅曼好歹也是個五官端正談吐也十分正常的青年來著。
作為夥伴來說也還是很可靠的……大概。
少女就著抱著五虎退的姿勢一搖一晃的走到了被叫做『側屋』的屋子門口。
「我們悄悄的嚇他一下怎麼樣？」走到門口的時候，少女突然來了主意，她附耳在嬌小少年耳旁輕輕的說道，「啊……那個……」
少年也壓低了聲音，然而還沒等他說什麼，房間的門就被突然拉開了。
「哦呀，站在門口這是要做什麼呢？」容貌端麗異常的藍發青年看著門口的兩人，彎起眉眼露出一個笑容，「這是在迎接我麼？」
少女做了鬼臉：
「本來是想嚇你一跳的……」
「……老爺爺可是經不起嚇的啊。」
「是、是，已經一千歲了的老爺爺三日月宗近。」穀雨伸手捏了一把這個明明正當風華正茂卻總是自稱老爺爺的美麗青年。「那麼老爺爺，今天得到了什麼消息麼？」
「只有幾個小特異點，我去看一看就夠了。」名為三日月宗近的美麗青年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你不是最近還有小考？」
「……三日月我跟你講，不提這個，我們還是好夥伴。」
「哈哈哈……好孩子可不能懼怕考試哦。」
穀雨將身體的重量又向著懷中的五虎退壓了一些，「啊啊……人類滅絕了就不用上學了什麼的也挺好……我開玩笑的啦。」
她自顧自的說完，松開懷了中的少年。繞過三日月宗近也走進了『側屋』。「我也去找戰友們聊聊了，你們先去那邊吧？我剛剛看到燭臺切在廚房忙呢，應該馬上就能吃飯了吧！」
她走進去之後又突然轉身，拉著門一邊關上一邊說：
「偷聽可是會被打的哦！」
第一章
『側屋』是這座日式庭院中唯一不日式的地方。
不算寬敞的房間裡除了一側有幾個櫃子之外，就再沒別的裝飾了——哦，還有剛剛三日月宗近留下的墊子和茶杯。
房間的最中間有一個充滿了西方魔幻色彩的魔法陣，冰藍色的魔法陣散發著十分漂亮的白光，中間隱隱有著一個柱形的光柱。
「喂喂，那邊有人嘛。我回來了哦！」
隨著少女的聲音，魔法陣中間的光柱泛起像水波一樣的波紋，接著，一張比起先前的青年遜色許多的青年的臉出現在光柱上。
「早啊穀雨。」
「我這邊已經到晚上了哦。」
「誒是麼？我這邊剛剛吃完早餐呢——啊哈哈哈哈。」青年乾笑了幾聲，「咳，那麼我們來說說正事吧——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嗯……這個月的話，我已經遇到六次『不是人』的東西了。不太清楚跟你們那邊的幻想種是不是一個東西……」
「要是能帶點樣本來迦勒底就好了……可以讓達•芬奇做個分析。」
青年摸了摸下巴。
「只可惜雖然名義上從屬一個地方，魔力源泉也相同，但你那裡始終是獨立的分支機搆，我們這裡不能直接操作呢。」
被日本部的人專門弄出來的，名為本丸的地方雖然也隸屬于人理續存機構•迦勒底，但到底是為了解決英靈難以召喚成功而另闢蹊徑的一個獨立研究機構出來的東西。
雖然大致上的運營模式也是由有資質的人召喚『非人』來為了維護人類文明的發展而戰鬥，但他們研究的方向卻不是召喚英靈，而是更加本土化的，用類似召喚英靈的方法，賦予戰鬥兵器•『刀』靈體話的能力。
用日本這邊的話來說，就是召喚付喪神——
當然在穀雨來看就是讓刀劍成精或者產生器靈之類的做法。
比起召喚英靈，這樣本土化的模式在日本似乎會簡單許多（畢竟日本本身就有八百萬神明的說法）——不過這個設想目前也還不成系統。
畢竟按照人們的設想，這樣會是跟r這樣對資質要求十分嚴格的模式不同，按照設計來計算應該是可以做到量產付喪神和管理者的大變革。
並非一兩年的構建就能完成的。
「但是畢竟是計畫到2200年才正式完成的新型模式……現在能用其實已經挺出乎意料了。」
「那當然，你也不看看出手修復它的是誰。」成熟而活潑的女性聲音突然插入了兩人的對話中。緊接著，一個美的讓人覺得十分眼熟的中分頭女性走進了光柱的畫面當中。
「好幾天不見了呐，達•芬奇先生。」
穀雨並不吃驚的向對方打了聲招呼。
「阿拉，我現在可是位lady哦。」
「lady•達•芬奇好久不見。」
穀雨從善如流的改口。
看到穀雨這麼乖巧的樣子，一身華麗又奇妙打扮的女子笑眯眯的誇獎道：
「好孩子、好孩子，嗯，要給好孩子一些獎勵呢。」
被擠到一旁的青年男子扶額。
每次只要她一來，話題就會歪到不知道哪裡去。
該說天才的思維他等凡人跟不上呢，還是她只是單純的耍人玩兒呢。
「對了，已經有第二個聖杯的下落了。」青年試圖把話題引回正途上，「立香已經帶著從者去調查了，你那邊的那些原本應該見不到的東西重新出現，搞不好也跟這個有關。」他歇了口氣繼續說道，「現在的狀況我們也沒有先例可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不過話說回來，人類毀滅這種事情要是有先例了才更可怕吧。」
青年的語氣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嘲感。
穀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也就沒有接這個話茬——她也不覺得青年真的需要自己的回應。
「總之……你自己在那邊也要小心了啊。」
「才不是自己呢。」穀雨歪了歪頭，「我可是有非常可靠的同伴們呢。」
她說這話時，語氣裡是滿滿的自豪。
但聽她這麼說的青年卻並不像她這樣充滿信心。
說到底，用刀劍付喪神代替這種事情，還只是一個正在研究中的課題。就連現在已經被認為是十分成熟的結晶的英靈系統都還出現過各種各樣的事情。
弑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像這樣子直接使用從來都不是人類的存在來戰鬥，先不說戰鬥力如何，整個模式就充滿了可疑的氣息。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說得他們現在還有別的什麼選擇似的。
看著背對著他們離開的少女，dr.羅蘭就很不安。
「又是無聊的同情心在作祟麼？」看到同僚面色有異，名為達•芬奇的女性搖了搖頭，「這點上你可跟那個孩子差遠。」
「啊哈哈哈……」青年乾笑了兩聲，並沒有給予同伴正面的回應，他切斷了同穀雨那邊的聯繫，重重的把自己丟回了椅子裡。
拯救人類什麼的，真是個沉重的說一說都會奪走全身力量的重擔呢。
***
完成日常的彙報溝通過後，穀雨拍了拍腿站起來抬腿就要往外走——臨走的時候還順便帶走了三日月宗近之前落下的茶杯。
雖然只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瓷茶杯，但這出生於（？）西元十一世紀的『老爺爺』卻是十分中意。不給他拿回去的話等會兒又要拉著大傢伙一起東找西找了。
當穀雨重新回到位於現世她的家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晚餐，她『可靠的同伴們』雖然都已經坐在餐桌旁了，卻只是在閒聊，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看到她出現在門口，加州清光迫不及待的站起來迎了上去。
「怎麼這麼久？是不是那邊的人由為難你了？」
因為先前一些經歷，加州清光對『那邊的人』的好感一直為負數。就算知道那並非是他們的錯也一樣。
「沒有啦，就是因為一些事情多聊了幾句——啊，三日月老爺爺，你又忘了你的茶杯。」
少女高舉起被主人遺忘了的茶杯，試圖岔開話題。
她跟迦勒底那邊的人的感情其實還不錯——尤其是梅爾琳思（咕噠子）和瑪修，更是有著過命的交情。
但不知為何，迦勒底和清光他們這些附喪神之間卻都十分警惕。
就算她想調節，也無從下手。
「哎呀，我忘在側屋裡了麼？多謝多謝。」
坐在主座左下第一位的美貌青年伸手接過少女遞過來的茶杯。
「……喜歡它就要記得收好啊，下次真的找到也不還給你了哦。」穀雨越過他，停頓了一下之後才在主座上坐下。
今天的晚餐中有青椒。
這是穀雨十分苦手的一種蔬菜。雖然不是完全不能吃，但是……只要有不吃的機會，那她是一口都不會碰的。比如今天，她也想悄悄地把盤子裡的青椒條都塞給旁邊的『老爺爺』。
「不可以挑食哦，大將。」
看到她小動作的藥研藤四郎不贊同的說道。
作為全權負責管理穀雨身體健康的人，在涉及健康的問題上他總是格外的嚴格。
「哦……」
少女弱弱的回應著，目光卻悄悄看向了一旁的三日月宗近。
發現了年幼的大將的小動作，少年的目光也轉到了一旁有著驚人美貌的青年身上。
「三日月殿下——」
「這樣熱情的盯著一個老爺爺可不太好哦？」
「……如果身為大將第一把刀的你能再多注意一點，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吧！」
大將越來越挑食這點到現在才被人發現，怎麼也跟你脫不了關係！
蔥、青椒、芹菜、胡蘿蔔這些本身有味道的蔬菜一個都不吃。菜做的口味清淡了也不愛吃……想到那些大將端著盤子說要去陪『老爺爺』一起吃飯的日子，藥研藤四郎就覺得當時沒有起疑心的自己真的是太甜了。
「我吃我吃，別怪他啦。」
穀雨趕忙一筷子把青椒都夾起來，屏住呼吸吃了下去。
然後她趕緊灌了一口旁邊的果汁沖淡了青椒的怪味道。
藥研藤四郎輕輕歎了一口氣，抬眼看了下旁邊。
加州清光正在不滿的戳著米飯，五虎退看看自己又看了看穀雨，一臉不安。似乎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則是石切丸還是一臉略帶茫然的微笑。
『被袒護』的三日月宗近也在笑，原本就有驚人美貌的青年在微笑的時候更是仿佛鍍上了一層名為『美』的光環。
就是此時此刻他這笑容讓人看著不太順眼就是了。
但是三日月宗近是大將的第一把刀，他是特殊的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他跟大將相處的時間最長，見過他們不曾見過的，最開始的時候的大將。
晚餐之後就是快樂的自由行動時間。
作為主人，她擁有可以不洗碗的特權，因此可以十分安逸的抱著新買的介紹日本刀的書縮在沙發上看書。
短刀、肋差、打刀、太刀、大太刀……呃呃，原來日本刀竟然有這麼多品種來著。
「大將你在看……刀？」抱著剛剛收回來的床單被罩的藥研藤四郎看了一眼少女放在兩膝之間的書。
「嗯，我才發現其實我根本不瞭解你們……雖然有點晚了，但果然還是想彌補一下呀。」
「……大將，你直接問我們會比較快，還能看到實體對比。」
抱著書的少女眨了眨眼，發現少年的話有道理到她竟毫無反駁的機會。
「我跟五虎退都是短刀。」
「我的話是打刀哦。」
「太刀我知道，三日月就是太刀！」
「燭臺切也是太刀啦！」
少年和少女埋頭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交流著。
「三日月殿下，主人他們在說什麼？」
完成了廚房清潔工作走過來的燭臺切光忠有些好奇的問道——他剛剛好像聽到了太刀打刀什麼的。
「好像是在認刀吧，哈哈哈，孩子們真有精神呢。」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坐在沙發另一邊的三日月宗近爽朗的笑了笑。
「……」？？？
少女的面前正擺著五把截然不同的刀。
黑色刀身的短刀，紅色刀身的打刀，有著漂亮的月亮花紋的太刀，還有刀身總體長度快要比得上少女身高的白色長刀。
「石切丸這個長度……真的有人能順利**麼？」
穀雨一手抓住刀柄，一手按住刀鞘試了試。可是就算她把手臂伸到最長，都沒能把整把刀從刀鞘中**。
「肋差的話……我的兄弟，鯰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都是。」撫摸著自己的本體，黑髮的少年帶著懷念的語氣說著。
「兄弟？」
「嗯，跟我和五虎退一樣，同屬於粟田口刀派，是我們的兄弟——其實我們的一位兄長也是太刀來著。」
「誒？感覺是個好大的家庭啊。」
「嗯，有很多兄弟，有機會的話，真想讓您也見一見啊。」
聽到這個話題，坐在一旁的五虎退也有點失落。
「……既然我們都能遇到一起了，總會有機會見到的吧。」聽到這裡，身形高大卻有著溫和性子的獨眼男子伸手揉了揉兩個少年的頭髮。
「我也會努力去找的！」穀雨也抓住了兩人的手，「我能找到你們，就一定能找到他們的……吧，雖然到現在我也不清楚到底要怎麼找。」
能找到他們其實也是撞大運的感覺了……不過借助各個勢力的力量的話，總會有辦法的吧。
第二章
明天，穀雨的刀們就要獨自前往小特異點的戰場了。
所謂小特異點，就是某個歷史階段，由聖杯力量造成變異之後衍生出來的，就算聖杯被順利回收之後仍然頑固存在的局部異變。雖然不會造成人類滅絕這樣的災難性結果。但對所在地會產生毀滅性的後果卻是毋庸置疑的。
通常情況罪魁禍首都是以幻想種為首的幻想生物。
雙足飛龍啊、骷髏兵啊、奇美拉啊……等等等等。
但不能離開r獨自前往特異點戰鬥，如果每次都讓立香帶著去解決問題的話，就算她是超人也要過勞死了。
——相比之下，可以離開主人獨自戰鬥的付喪神們，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方法了。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可以獨立行動的存在，雖然沒有主人在一起的話只能維持一天的戰鬥力。但也基本能滿足需求了。
——只要穀雨這個簽訂契約的人一直活著，同們一樣由迦勒底來供給力量的付喪神們就能在這一天中持續戰鬥，直到本體斷裂。
「真的不用我跟著一起去麼？」穀雨抱著靠枕，再一次的確認到。
明天是休息日，只一天的話她也可以跟著一起去的。
「不用了，您不是已經有約了麼？突然毀約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藥研笑著摸了摸穀雨的頭。
「您就相信我們，會為您帶來勝利吧。」
雖然是少年體型，藥研藤四郎卻比許多成年人還要可靠的多。
聽到他這樣說，穀雨也就不再堅持了。
對於戰鬥他們應該比自己瞭解的多……她就相信他們自己的判斷好了。
性別全部為男的刀劍附喪神們又斷斷續續的商量了一些相關的事情。在付喪神們好聽又平緩的聲音中，穀雨的眼皮開始打架了。
然而在意識朦朧的狀態她還在想著之前立香托她買的東西。雖然都是些平常的東西，但也不是能一次性在超市就買齊的，有空的時候，還是去一趟商業街吧……
穀雨的生物鐘比一般人要準時的多。很少熬夜的她一到平時睡覺的時間開始忍不住哈欠連天。
「好孩子該去睡覺了。」穿著好像老爺爺一般的室內服的三日月宗近將自己的本體放到少女懷中，然後彎腰抱起已經困的迷迷糊糊的她抱了起來。
「晚安……」
「我送她去睡覺。」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美貌的青年轉過身步伐平穩的抱著懷中的少女向二樓她的房間走去。
「三日月好狡猾啊——我也想抱主人。」加州清光不滿的咕噥著。「我也可以穩穩的抱著主人啊。」
「但是三日月宗近是大將的第一把刀。」總是擔任潑冷水一職的短刀——藥研藤四郎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的說道。
第一把刀的地位，總是不同的。
畢竟是……陪伴著她開啟這生死之旅的第一個同伴啊。
加州清光把自己扔進了沙發，頭向後仰，看著樓梯的方向：「好——狡——猾——！」
只是他自己也明白抱怨沒有什麼用就是了。
與其計較這些，倒不如想想從現在起怎麼作才能讓主人把更多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第二天上午，穀雨一臉不放心的送走了要去特異點進行調查的四人。
有三日月藥研和石切丸三個人帶著，五虎退應該沒問題吧……
雖然是在同幾人商議之後定下的人選，但每次看到五虎退那比自己還瘦弱的樣子，都會覺得有種莫名的罪惡感。
——真的要讓這麼小的孩子去戰鬥麼……雖然說是為了人類什麼的，但其實跟他們這些付喪神並沒有什麼關係吧？
看到少女眉宇之間的猶豫，留下來看家的燭臺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心吧，再怎麼說我們可都是為了戰鬥而生的武器啊，為了主人征戰沙場本就是我們的使命。」
但如果可能的話……果然還是不希望有戰爭什麼的啊。
她想到曾經在歷史劇中看到的，折斷的刀劍什麼的，就覺得揪心。沒遇到他們之前可能只是有些可惜，之後就……總是忍不住聯想，如果是他們折斷的話，該怎麼辦。
「嗯……」
少女猶豫的點了點頭。
再不放心，都已經把人派出去了。比起擔心倒不如想想要準備些什麼迎接他們回來。
「呐燭臺切，等他們回來了我們吃火鍋吧！」
「夏天……吃火鍋？」
「會很開心嘛，大家一起圍在桌前。」
燭臺切光忠，成為刀劍付喪神47天的今天，仍然有點跟不上新主人跳躍的思路。
送走三日月一行，穀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開始收拾今天出門要用到的東西。
「中午不回來吃飯了？」負責看家的燭臺切看到年幼的主人換了一身出門的裝扮，「要帶便當麼？」
「不啦，中午約了朋友一起吃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電話會用吧？」少女晃了晃自己的手機，隨手把它塞進了斜挎著背著的挎包裡。其實她自己更喜歡雙肩背包一點，不過今天要背著清光一起出去，就還是挎包更方便點了。
感謝日本多姿多彩的社團活動，學生背著什麼樣子的包都很正常。
像她這樣背著劍套的更是稀疏平常。
最後檢查了一下鑰匙錢包手機都帶好了，出門去了。
「我出門啦！」
「路上小心。」
身後，是燭臺切沉穩的回應。
聽到這句『路上小心』，已經走出家門的少女又抿著嘴唇露出一個微笑。
有人在家等著自己的感覺真好啊。
每次聽到，『歡迎回來』，『路上小心』這樣的話，都會給予不知為何模糊了過去記憶的她莫大的勇氣。
三個月前的那次災難中，她雖然活了下來，卻也失去了除了『穀雨』這個名字之外的絕大多數的記憶。來自哪裡，有什麼親人，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人，全不都不記得了。僅有的些許記憶，也都好像隔著重重的霧氣，看不清也摸不到。
真的是，非常……非常可怕的經歷。
那仿佛連自我都失去了的……
「早啊穀雨姐。」
屬於少年的，充滿活力的聲音傳入了少女的耳中。
發簾是黃色，頭髮卻是黑色的少年正巧同背著劍套的少女撞了個正著。
「早，阿光，你又要去圍棋教室麼？」
雖然看起來並不像會喜歡圍棋這種沉靜到有些沉悶的遊戲的孩子，但他確確實實是圍棋教室的常客，好像最近還考了段位。
開始的時候可能是受在他身旁的那個美麗幽靈的影響，但看得出，現在的話更多的還是這個孩子法發自本心的，對圍棋的愛。
「貴安，穀雨殿下。」
雍容閒雅的男性幽靈攏袖屈膝，向穀雨行了一禮。雖然已經變成了幽靈，但舉手投足之間，仍然帶著他生活的那個時代的風雅。
是不是生活在那個時代的貴族，都是這樣呢？
無論是他還是三日月宗近，身上都有一股與現在完全不同的韻味。
穀雨說不出那是怎樣一種感覺，但總覺得這兩人的一舉手一投足，皆可如畫。
「早上好啊，佐為。」
她學不來那種貴族似的招呼方式，所以只是十分自然的揮了揮手，笑眯眯的回應了他。
「今天是清光殿下一同出來啊。」身為幽靈，總是能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的。因此他又微微側過身，向著被背在穀雨背後的加州清光也行了一禮。
除了藤原佐為以外看不到其他不科學存在的進藤光聞言四下張望了一番。
「誒誒，沒看到清光哥啊。」
雖然沒有挨在一起住，但因為藤原佐為喜歡跟穀雨家的三日月宗近一起下棋的原因，她家幾個各有特點的男生他還是都見過的。
穀雨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一直笑。
進藤光並不知道，他經常見到的那些『哥哥們』其實都是刀劍的付喪神。
她沒有提過，藤原佐為也沒有解釋過。他一直以為那些大哥哥們就是穀雨的親戚——雖然親戚多了點還都是男孩子，但誰也沒說過不能這樣不是？
他家幽靈都有了，就不能別人家多幾個親戚麼。
「你不是要去圍棋教室麼？這麼耽擱可以麼？」
「哇——快遲到了。」少年看了一眼手錶，轉身就跑了起來，沒跑兩步，他又轉過頭對穀雨喊道：「過兩天我們再去找三日月先生下棋！」
「來呀。」少女對著進藤光揮了揮手，目送少年離去。
好了，接下來就要去做正事了。
少女伸了個懶腰，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打算趁著現在還有點時間，先去商業街把立香拜託她買的東西買了，然後再去赴約。
***
同少女君主那邊的悠閒完全不同，被送到了特異點的刀們此時正在浴血奮戰。
雖說只是『遺留問題』，但涉及到戰鬥就難免充滿了危機。
現在的迦勒底也並非預想中的那個全知全能的機構。就算知道哪裡有問題，
「本以為只會是妖怪之類的……沒想到連亡者都有啊。」藥研藤四郎割掉一個沖到自己面前的僵屍的頭，隨後兩步退到了三日月宗近身邊。
「無論敵人到底是誰，看起來都是個髒兮兮的傢伙呢。」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表現的像個無欲無求的老爺爺，但無論作為刀還是作為名為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傢伙。
「消除災禍，清淨身心。」
出身神社的綠衣付喪神口中念念有詞。
但手中的動作，卻同溫和的聲音截然不同。
作為禦神刀的他，對這種不潔之物的厭惡遠超其他同伴。
正因為他的勇猛，他身邊的五虎退的壓力就要小得多了。同大開大合的大太刀不同，短刀的的攻擊方式需要拉近距離。
這對一項膽小的五虎退來說不得說是極大的挑戰。
身材嬌小的少年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握著本體的手也一直在抖，卻一步都沒有退縮。
不解決了的話，主人就會很危險。
雖然還是害怕，但主人因此受傷的話……這個場面，只是想一想都覺得手腳發涼。
纖細的仿佛輕易就能折斷的少年閉著眼揮刀砍了下去。
「髒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病菌……回去之前還是洗個澡吧。」兼職了家庭醫生角色的短刀•藥研藤四郎隨手甩去刀身上暗紅色的血液，「大將的感冒才剛好沒多久，再病了就不好了。」
不過想到大將感冒的原因是偷偷熬夜看番又沒蓋好被子，他就忍不住又把視線轉向了身旁紺衣的美貌同伴。
……如果這個近侍能再靠譜一點那就真是謝天謝地了。
第三章
今天的街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四通八達的街道上彷如流水一樣穿行。
身形纖細的少女從人流中穿過，鑽進了一間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家庭餐廳。
等穀雨到達約定的家庭餐廳時，裡面已經人滿為患了。目光能一眼看到的座位上都坐滿了人，過道上也滿是端著盤子的用餐者。
不過十分神奇的是，拐過彎去，藏在柱子後面的最裡面的角落卻是出乎意料的冷清。除了最角落的那張桌旁坐了兩個看不清容貌的人之外，旁邊的兩張桌子都沒有坐人——像是人們根本看不到這裡一樣。
「抱歉抱歉，等很久了麼？」
角落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栗子色長髮的美少女，和一個把自己裹在漆黑的袍子裡的成年男性。
「沒有哦。」有著不似人類的精緻美貌的美少女笑眯眯的對著穀雨招了招手。「我們也是剛剛才到。」
穀雨坐到了少女對面，一邊讚歎著少女的美貌，一邊把原本背在背上的加州清光放到鄰座的位置。
「好久不見啦，美夕小姐，還有拉法先生。」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大膽呢，穀雨小姐。」
看到對方毫不忌諱自己的樣子，名為美夕的美貌少女輕笑一聲。雖然大致來說是有著共同目標的『同伴』，但在經歷了差點被自己吸血致死的事情之後還能毫無芥蒂的打招呼，該說是膽子出奇的大呢，還是……有其他原因呢？
面對少女的感歎，穀雨只是歪著頭乖巧的笑了笑，沒有回答。
見她沒有回答，美麗的少女•美夕也不以為意。
「那麼話歸正題吧。」
她將一團被黑布裹起來的長條物推向了穀雨。「這是爛火最近找到的刀——跟我們的力量都不同，應該是你在找的東西吧……這種危險的東西，要好好的保存好啊，不然引起麻煩了，就只能銷毀了呢。」
「哇……美夕小姐和爛火小姐果然可靠啊。」
如果不是隔著一個桌子，穀雨覺得自己會可能會直接撲倒對方身上——雖然可能在碰到美夕之前就被她旁邊的男人切成一塊塊的了。
坐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可並非只是一個僕從那麼簡單。
「那麼……」
「報酬對吧，沒問題的。」
穀雨將被包起來的刀放到清光旁邊：「稍微等我一會兒哦。」
她小聲的安撫因為被留下而有些躁動的加州清光。然後起身快步跟著已經離開了座位的美夕一起向外走去。
「不害怕麼？」
在穀雨撩開袖子露出手腕的時候，美貌的吸血姬一邊摸著那蒼白的，帶著疤痕的手腕，一邊輕聲的問道。
「怕。」穀雨回答的非常乾脆，但接著又解釋道「與其說是害怕你……倒不如說是討厭疼痛，疼痛這件事，真的是無論經歷多少次，都適應不來呢。」
少女歎了口氣。「上次如果你真想把我吸幹的話，我上次也活不下來吧？」
被按在地上吸血的經歷還真是挺可怕的。
不過或許是因為很快就結束了，因此相比之下，她反而更懼怕疼痛多一些。
安靜的坐在那裡就美像一幅畫一樣的少女，吸血姬•美夕。
是這個世界中，日本魔神界第一層的守護者。
其實她還不太明白『魔神界』和『魔神』到底是什麼，不過要理解它的概念到不是很難。
畢竟也是經歷過二次元文化洗禮的人——形容一下的話，那大概就好像『屍魂界』或者『靈界』之類的，與人類不同的種族們生活的世界吧。
而美夕、爛火小姐這些『守護者』，就是守護兩界，讓兩個世界互不影響的監管人——大概這樣吧。
「……你真是個怪人。」
美夕輕輕搖了搖頭，她活了很多年。樂觀大膽的人不是沒見過，但像她這樣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總而言之，是個無法某個具體的形容詞來形容的奇怪人類。
「最近經常被人這麼說呢。」
穀雨笑著抓了抓頭。
美貌的少女不再看著穀雨的眼睛，而是低下頭劃破了握在手中的，帶著舊傷疤的手腕，將流出的紅色液體盡數吸入口中。
美夕形狀美麗的薄唇被染成了豔麗的紅色。
之所以選擇同穀雨合作，除了那些已經付喪神化的刀劍不好處理，另外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她這特殊的血液的原因。
並非只是因為她的稀有血型。
更是因為她血液中蘊含的力量。明明是個沒有什麼特殊能力，也不會陰陽術的普通孩子，卻奇異的擁有一身蘊含特殊力量的血液。
跟她熟悉的，能直接體現的五行之力不同，更像是一種『感覺』。
當喝下這孩子溫熱的血的時候，身體就會產生『被滋潤』一樣的感覺。
名為美夕的美姬停下了進食。
「誒，這點就夠了麼？」雖然看不到她吸了多少，但自己還沒有頭暈之類的不適感，所以應該還在安全的範圍內吧？
「我可不是那種只知道吸食人血的屍鬼。」美夕垂下美麗的眼眸，拇指在少女傷口處摩挲了幾下，還在流血的傷口就緩緩地癒合了。雖然還是留下了疤痕，不過疤多了不癢，已經有了大大小小的一大堆了，再多幾個也不會有什麼區別了。
「女孩子的身體上這麼多疤可不是好事。」
「但這也是我努力當英雄的證明呀。」
「……越來越像個怪人了。」比『怪人』穀雨美麗的多的吸血姬搖了搖頭，「啊，說起來還有件事要通知你，介於最近屍鬼的數量突然多了起來，你的付喪神也要加入清理屍鬼的行列了。」
屍鬼，雖然跟吸血鬼一樣都是人類的外表並以血液為生，卻跟他們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被屍鬼吸了血的人，要麼死，要麼也會變成屍鬼這種只會渴求人類鮮血的活屍。
「屍鬼……變多了？」穀雨將早就準備好的『創可貼』撕開貼在了傷口處，聞言疑惑的抬起了頭。
她印象中，以前見過的屍鬼都是十分膽小的，謹慎的活在陰影中的生物。其中雖不乏位高權重者，但為了自身的安全，他們極少會再發展同伴。
畢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控制自己的吸血本能，也不是所有人在擁有了超越一般人類的力量之後，還能甘於平凡。
而只要有一兩個這樣喜歡鬧事屍鬼，就很可能會帶來這一片區域的屍鬼的滅頂之災。
「不知道為什麼，數量突然急劇增多——聽說有個什麼村子，差點全部都被屍鬼化。」日本魔神界第一層的守護者輕歎一聲，「你自己也要小心，你的血液，對他們來說大概也像是珍饈一樣的存在吧。」
美麗的吸血姬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找回了遺失的刀，又拐去今天有折扣的超市補充了日用品，兜兜轉轉一圈又到了逢魔時刻才回家的穀雨低聲喃喃著今天聽到的新消息。
「主人你剛剛說了什麼？」重新恢復人身幫忙提東西的加州清光偏過頭看向自己的主人。
「嗯……剛剛美夕小姐跟我說讓我當心屍鬼……說最近屍鬼不明原因的極具增加。我在想……這次的屍鬼變多，是不是也跟『那邊』有什麼關係呢……」
畢竟『聽起來』聽起來跟也是只應該存在人們幻想中的生物（死物？）的樣子。
「誒……又是那種髒兮兮的東西。」討厭髒亂的加州清光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如果可以選擇敵人的話，還是希望敵人都能乾淨一點啊。」
其實比起其他奇形怪狀的敵人，屍鬼這種外貌上看起來跟人類沒什麼區別的生物已經好了很多，但對他們來說，屍鬼身上傳來的貪婪意念和血腥氣，讓他們十分反感。
「比起強弱更擔心敵人是不是乾淨……」穀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果然是清光會做的事情啊。」
「那當然，要是變得髒兮兮的就不可愛了啊。」
黑髮紅眼的付喪神這樣說著，一邊鬆開手上拎著的袋子，拔出自己掛在身側的本體側步就是一刺。
「打擾我和主人獨處的時間可是不能原諒的大罪啊。」
雖然被刺穿了喉嚨，卻還在努力伸著手向前抓的『非人』表情扭曲的幾乎失去了人類的樣子。漆黑的眼瞳滿是恐懼和惡意。
喜歡撒嬌的付喪神表情冷漠，刺進來者喉嚨的刀刃一轉，便讓人頭身分離開來。
從斷頸噴出的鮮血落到了他的臉上和身上。
無頭的屍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啊……主人。」
回過神來的加州清光猛地看向身後的主人，臉上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像是要哭一樣的表情。
他怎麼忘了，自己現在不再是一把被人握在手中使用的刀，而自己的主人，也不再是使用自己，為了信念而戰的沖田總司了呢。
雖然殺的不是人類……但看起來還是跟人類沒什麼區別吧？
在人類面前殺死人類，這樣……
「來。」
穀雨掏了掏外套的口袋，遞給臉上還帶著血痕的少年一塊手帕。
「臉上還沾著血，很不舒服吧？」
看少年模樣的付喪神沒有動，穀雨知得自己伸手給比自己高了許多的少年擦了擦，只可惜乾燥的手帕並不能完全擦去鮮血留下的痕跡，少年的臉頰上還是留下了些許紅色。
「說起來，剛也被美夕小姐指派了任務呢，說是要麻煩你們清理一下這片區域中的『屍鬼』……回去之後給你們排個班來做會比較好麼……」
黑衣黑髮的付喪神還是沒有回應，呆呆的看著自己的主人。
「不過比起這些……」少女搖了搖頭，「我們現在面臨一個更大的問題呢。」
「燭臺切點名要的雞蛋，都碎了呢……」
因為雞蛋很沉就裝在了加州清光提著的袋子中，又因為他剛剛的突然鬆手，放在最底下的雞蛋發出清脆的聲響……全都碎掉了。黏黏糊糊的蛋液漏了一塑膠袋。
「嗚啊……看起來好噁心……」
還沒從可能會被主人厭惡的恐懼擺脫出來，加州清光再一次陷入了十分嚴酷的考驗。
他用糾結的目光盯著面前裝滿了東西的塑膠袋，半天沒有動靜。
這一袋子黏黏糊糊的東西……真的還要動手收拾麼？
第四章
最終那一袋子沾了蛋液的東西，還是由黑髮的付喪神苦著臉親手收拾了出來。
那黏黏滑滑的手感……真的是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第二次了。
不過東西能收拾了，已經摔破了的雞蛋就真是沒辦法了，回頭還得再去買一次。
下次出來還是帶上濕巾會比較好呢。
穀雨看著容貌秀麗的付喪神臉上那已經乾涸了的血漬，覺得自己包裡的必備品又要多一樣了。
「我們回來啦——」
黑髮的少年一如既往的在進門的時候拖著長音打招呼。
「歡迎……加州殿你的臉？」
「啊，路上遇到了點事情，我去洗一下就好了。」少年不自在的抬手蹭了蹭臉頰上已經乾涸的血痕。
「主人您沒事吧？」
燭臺切光忠急忙抓住站在加州清光背後的少女，上下打量了起來。
倒不是他不相信加州清光的能力，只是當事情發生在自己所關注的主人身上的時候，難免要慌亂一些。
「沒事沒事，清光一下就解決了那個屍鬼啦。」少女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接著獻寶似的拿出了原本裝著加州清光本體的劍套，「燭臺切你看，我們有新夥伴了喲。」
「那可真是讓人高興地事情……那麼，是誰呢？」
「啊……不知道啊。」
少女回答的十分迅速。
「我還沒打開看……畢竟我還不背過你們的樣子嘛。」
雖然每把刀都有不同，但對於一個從前從不關注冷兵器的妹子來說，靠外形來分辨刀劍這種事難度還是大了一點。
看了也不知道是誰，所以乾脆就直接塞回劍套裡帶回來了。
「還真是……」這位年輕的主人會做的事情。
少女嘿嘿一笑，抱起劍套就像二樓跑去。
「那我先去把新夥伴叫醒啦，等下就一起下來吃飯！」
穀雨抱著刀又回到了那個有些殘破的本丸當中。她的靈力不夠強，不能直接喚醒沉睡著的刀劍付喪神們，因此需要回到本丸裡借用迦勒底的力量。
平時總是留在院子裡的五虎退今天也出去戰鬥了，本就蕭條的院子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活力。
「要是有一天，能好好的把這裡修整一番，大家都在這裡住也會很熱鬧吧。」她對著懷中還不能回應她的刀笑了笑。「你也這麼想吧？」
穀雨走進了側屋。將新找回來的同伴從劍套中取出。
這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刀，刀鞘上沒有什麼花紋，顏色也是十分普通的黑色。但當把刀身**的時候，刀身上的寒氣卻證明了它並非只是一把用來觀賞的刀。
穀雨脫下外套，撕下下午才貼上的『創可貼』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腕，閉上眼，用新同伴的刀劍再次割開了手腕。
——無論多少次，這樣做果然還是好痛啊。
殷紅的鮮血順著豎起的刀身逆流向刀柄，然後一點一點的，被刀身所吸收。隨著血液的消失，刀身上也泛起漂亮的光澤。
看到面前的刀泛起微微的光芒後，穀雨趕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特製『創可貼』啪的一下又貼在了傷口上，然後一臉期待的看著正在逐漸刀身上逐漸形成人形。
「大和守安定，不易上手，但是是把好刀。」
清澈而溫柔的少年聲音先一步從人形的光團中傳出，緊接著，一個穿著淺蔥色誠字羽織，梳著馬尾的清秀少年站在了穀雨面前。
「……這個自我介紹，聽起來跟清光好像啊。」
少女不由的感歎道。
「……清光？是加州清光麼？」
顧不得同新主人打招呼，他急忙問起了這個讓他激動的名字。
「是哦，自稱是河源之子的加州清光。」穀雨並沒有介意對方可以說是有些失禮的行為，「你們認識嘛？那可真是緣分呀。」
「我跟他……都曾是沖田總司的愛刀。」
說起曾經的主人時，少年的臉上似有似無的浮現了幾分憧憬。
「啊……不是，那個……主人……」
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在賜予自己形體的新主人面前，少年感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卻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只得在磕絆之後直勾勾的看著她。
就算有了新主人，對那個人的記憶也……
「我明白我明白，曾經使用自己的人是個英雄——難免想要炫耀一下呢。」穀雨站起身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還有點事情要做，既然你跟清光認識的話，就趕緊先去見他吧，晚點我們再互相認識啦。」
「誒……？」
少年被穀雨推著來到了主屋，然後又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她推去了現實世界當中。
本丸中又恢復了原本的寂靜。
「……好了，接下來要彙報一下近期的情況了。」
穀雨摸了摸貼著特製『創可貼』的左手腕，轉身再次回到了跟迦勒底相連的側屋當中。
另外一邊，來到了現實世界中穀雨的臥室的少年一臉茫然的站著。
只是眼前一黑，場景就完全變了——感覺真像是施展了什麼妖術的樣子。
「主人？你回來了麼？我要進來了哦。」
聽到房間裡傳來的聲音，加州清光在門上敲了三下後就擰開了房門。
「主人——大和守……安定？」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面前這個一身新選組打扮的少年，就是曾經跟他一同跟隨一個主人浴血奮戰的『戰友』大和守安定。
「清光！」
少年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迎接自己曾經的同伴。
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能以這樣的方式再同自己的同伴見面。
「等等，主人呢？」紅眸的付喪神突然抓住了面前少年的肩膀。
「……她說，稍微還有點事情要在那邊……」
剛剛變成付喪神，還沒能理清思緒的少年被清光突然的舉動弄的更加茫然了。
「啊啊……你為什麼不跟在主人身邊，她留在那邊一定是又是那邊的傢伙的事。」清光語氣中的厭惡讓大和守安定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那邊的傢伙是指……？」
少年眨了眨眼看向自己的同伴問道，卻沒想到面前的夥伴一下子就陰沉了臉。
「差點……害死主人的傢伙們。」
加州清光丟下這樣一句話，就沒再說下去了，好一會兒臉色都十分難看。
直到他感覺到空氣中產生了奇妙的波動的時候，才像是變了一張臉一樣的撲向突然出現在房間裡的少女。
「主人怎麼這麼慢才出來？」
清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自己面前的少女，確認對方衣服都沒多一個褶子之後才又轉向自己按照人類的關係來形容，應該是『青梅竹馬』的少年。
「大和守安定，雖然土裡土氣的，但他跟我一樣曾是沖田總司的刀哦。」說道大和守安定的時候，加州清光的語氣就隨意多了，「姑且算是個有用的傢伙吧。」
「……姑且是什麼評價啊！」
穿著淺蔥色羽織的少年再次站到了穀雨面前。
「雖然來時尚淺，但我也會為主人斬殺敵人的。」少年用著同清秀可愛的面孔完全不同的兇殘形容詞說著。
「跟清光一樣十分可靠呢。」穀雨張開雙臂，輕輕抱了抱面前的少年，「那麼，今天就來舉辦一個歡迎安定的晚宴好了，我去拜託燭臺切了！」
少女輕快的跑出了房間，就算在房間內都能聽到她咚咚咚的跑步聲，還有呼喊燭臺切的聲音。
「燭臺切燭臺切，今天晚上吃大餐好不好啦！」
被突然的擁抱弄的沒緩過神來的大和守安定還茫然的保持著被抱住時的姿勢。但很快就被氣鼓鼓的『青梅竹馬』拽著圍巾拉扯下樓。
「我跟你講你也就這一次能被抱抱了。別想著能搶走主人的關注！」
「所以清光你是在嫉妒麼？」
「哈？我怎麼會嫉妒你這麼土裡土氣的刀啦！」
大和守安定的到來多少補充了一下穀雨這邊目前戰力不足的情況。
雖然從數量上來看，穀雨擁有的刀劍付喪神已經不算少數，但畢竟是已刀劍為本體。都是單打獨鬥的好手，比起動不動就擁有對軍對城寶具的英靈們，戰鬥力還是稍顯單薄。
因此在出征的藥研藤四郎回來看到這位新夥伴的時候，明顯的松了一口氣的。
這次如潮水一樣的活屍讓並不擅長群戰的他們著實吃了不少苦頭。如果今後還是這樣的話，那結果……就不好說了。
就算一次能斬殺十個二十個，幾萬幾十萬的敵人，又怎麼辦呢？
他們的本質畢竟還是刀，在沒有獲得其他能力或者變化的情況下，只能像刀一樣的戰鬥。
「有人受傷麼？」
穀雨沖上去，目光像是x光機一樣的掃視著出陣歸來的幾人。
「全員安全，放心吧，大將。」
「老人家呢？三日月爺爺沒有閃到腰嘛？」
「哎呀哎呀，雖然是個讓老人家疲憊的工作，但爺爺我畢竟是刀呢。」同美麗的外貌不同，一口爺爺腔的三日月宗近走上前來摸了摸穀雨的頭。「你呢，在家有沒有遇到什麼事？」
「沒什麼事啊。」完全忘了傍晚時刻發生的襲擊的穀雨迅速的回答道。
……下午的事情已經忘光了麼。
唯三知道下午發生了什麼的燭臺切光忠不由的用憂慮的眼神看向自己年少的主人。
心胸大不是壞事，但像這樣就有點讓人放心不下了。
「哦呀，看起來好像發生過什麼的樣子啊。」眼中仿佛含著月光的男子微笑著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啊？」
「我說，大將你真的要有點危機感啊。」藥研藤四郎歎著氣站到穀雨身邊。
這個世界受到的影響將會越來越多，那些原本不應該存在的『幻想種』也會隨之層出不窮的出現。他以前一直堅信自己和同伴可以將大將保護的密不透風，但這次遇到的的屍海戰術，卻是讓他開始懷疑起了這點。
他們真的能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住這位新主人麼？
少年模樣的短刀附喪神第一次有了焦慮的心情。
「我會注意的啦。」
少女一口應了下來，然後面色嚴肅的看向自己的附喪神們。
「接下來，要跟大家說個壞消息了——dr羅曼說他們探測到了疑似聖杯殘片的反應，現在正在加緊調查——如果這是真的的話，在立香已經突入第二特異點•法國百年戰爭的現在，就只能由我們來進行回收工作了呢。」
「雖然說是疑似，不過到這個時候，只能做好戰鬥準備了吧。」
第五章
初夏時節，就連吹過的風中都帶著絲絲讓人浮躁的暑氣。
如果不是因為dr羅曼已經確認了上次說的『疑似反應』確實就是聖杯殘片，怕冷也怕熱的穀雨也是不想出門的。
嬌小的少女穿上了方便行動又多少符合古代的畫風的短打上衣和長褲。背上了裝著各種遠行必備品的雙肩背包，又一次踏上了拯救世界的道路。
她親愛的刀劍們，就好像美男**一樣的跟在她身邊——不看他們每個人身上背的包的話，看起來就像是男模天團要去上臺。
「真的不用我們幫你背麼？」操心屬性的燭臺切又一次問道。
「真的不用啦，我很強壯的我跟你講。」
少女擺出了一個秀肌肉的poss——然而細細的胳膊並沒有任何說服力。
穀雨的包雖然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但其實並不沉。
裡面除了一些壓縮餅乾之類的食物外，剩下的基本都是便攜的藥品之類小件物品，加在一起也沒兩斤重。
反而是身形高大的男人們，各自背負著重量不等的『負重』。
什麼毯子帳篷之類的，基本上野外用的到的東西都準備上了。
有過兩次次露宿荒野的慘痛經驗之後，少女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各個地方掃蕩了所有露營會用到的東西。
這些大包小包的東西，果不其然的在後來都起到了應有的作用。
「說起來，燭臺切你手裡的是……？」
藥研藤四郎注意到身旁高大黑髮付喪神手中還拿著一個看起來像是便當盒的包袱。
「啊，這個是給日暮神社的各位帶的禮物。」燭臺切光忠抬了抬手中的包袱，「畢竟一直都在借用那裡的食骨井，不帶點什麼有點說不過去呢。」
血肉之軀不能由沒有保護的情況下通過迦勒底的力量傳送到相應的地方，因此只能借助一些本地的特殊力量——比如日暮神社的食骨井之類的。
也不知道是偶然還是必然，他們總能在這個世界找到前往特異點的方法。
穀雨來到日暮神社的時候，正好戈薇也要回去那邊。
雖然目的不太一樣，但日暮戈薇也已經習慣了穀雨這個時不時會來搭便車的『穿越之友』了。
「今天也要去工作了？」
「是呢——完全沒有假期可言啊。」
在燭臺切同日暮神社的其他人寒暄的時候，穀雨已經和戈薇一同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去了。
「我們還真都是勞碌命。」戈薇拍了拍穀雨的肩膀，雖說基本上在那邊都是各行其是很少碰到，但兩邊都是在為了自己的目標拼命奮鬥。
而且比起自己，穀雨看起來要更累的樣子。
距離上次見面還沒多久吧，就感覺她好像又瘦了的樣子。
她還是不清楚『清除特異點』、『修正歷史』這類的事情到底是在做什麼。但聽起來就是十分沉重而危險的事情就對了。
就在日暮戈薇還在感歎的時候，穀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在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了一管白色的軟瓶放到了她的手上。
「來，防曬霜，親測超級有效喲。女孩子的皮膚很脆弱，不小心保護的話以後可是會吃虧的。」
「……」
收到意外的禮物的少女一臉茫然。
你準備的真齊全……不對，我們不是去做拯救世界還是人類的大事去了麼。
怎麼看你這樣子，好像是要去熱帶旅遊呢？
穿的像個清秀少年的穀雨被穿著紺色狩衣的美貌付喪神抱在懷裡。食骨井的穿越有一定的不確定性，雖然時間一致，卻有可能會被送到不同的地點。
為了防止一不小心被分開，
三日月宗近這把穀雨的『初始刀』就當仁不讓的擔當起了『安全座椅』一樣的職責。
黑髮紅眸，少年模樣的付喪神一直想要取而代之，不過直到今天也沒找到機會就是了。
跳下食骨井之後，就是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少女能感受到的，只有懷抱著自己的付喪神淺淺的呼吸，和比自己略高一點的溫度。
雖然被一次又一次的告知，自己身邊這些美麗的男性並非是人類，而是刀劍的付喪神。但穀雨卻始終無法把他們當做『異類』來看待。
甚至對於已經想不起來多少過去的自己來說，他們甚至可以說是唯一能證明，穀雨這個人的存在了。
「怎麼了？」
察覺到懷中少女抱著自己的手臂緊了緊，美貌的付喪神低下頭輕聲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呐……」
少女蹭了蹭男子紺色的狩衣，「就是想抱抱了。」
「哈哈，可以哦，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有著像老爺爺一樣口氣的三日月宗近輕輕拍了拍趴在自己懷裡的少女。寬大的袖子遮住了少女的身形，就好像給她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就連方向感都吞噬了的黑暗似長似短的結束了。
重新回到正常世界的少女還有點懵，好半天沒有從抱著自己的三日月宗近身上下來。
「大將？」
半天沒得到來自穀雨的指示，藥研藤四郎不禁奇怪的看向她。
聽到有人叫自己，她才一副大夢初醒似的恍然表情看向出聲的人。
「怎麼了麼？」
通過食骨井來到特異點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穀雨這個樣子卻是第一次見到。
……怎麼說呢，按照人類的說法的話，就好像是『中邪』了似的。
「怎麼了麼？」
少女眨了眨眼，只覺得自己好像只是發了個呆，然後就看到藥研一臉凝重的看著自己。
「沒睡醒的話，在老爺爺懷裡再睡會兒也可以哦。」像抱孩子一樣豎著將穀雨抱在懷中的三日月宗近一邊說著一邊又拍了拍她的背。
「……沒什麼。」
少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或許只是他想的太多了吧。
回過神來的穀雨環視四周。
1、2、3……
「誒？清光和安定去哪裡了？」
燭臺切、三日月和藥研都在，卻沒了剛剛還在自己身邊的，一藍一黑的兩個人影。
「……傳送失誤吧。」燭臺切剛剛四下看了看，附近並沒有兩位同伴的身影。「上次不也是？主人您和藥研都被傳送到了別處。」
雖然第二天兩邊就相遇了，但發現主人不見了的時候可把他嚇得不輕。再多來幾次，就算是付喪神估計也要短命了。
還有那時候他身旁這位自稱老爺爺的名刀——三日月宗近的表情……他可真是不想再見第二次了。
雖然這麼說對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來說不太友好，但……幸好不見了的是他們兩個。
簽訂了主人和付喪神之間會有感應，雖然不在一起的情況下只能模糊的感應出一個方向，卻也不用擔心走的南轅北轍。
作為飽經實戰的打刀，就算遇到點小問題也能順利解決才對。
因為兩邊時間流速不一樣的原因，早她們一點踏入食骨井的戈薇已經不在這裡了。穀雨一行在打點了一下行李之後憑藉著穀雨對兩把打刀模糊位置的感應踏上了旅程。
日本的戰國時代，是一個群雄競起，英才輩出的年代。
織田信長、武田信玄、上杉謙信、豐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後世中無數次出現在課本和各種作品中的角色，都活躍在這個時代當中。
同時，此時也是靈異神怪層出不窮，妖物跟人類產生了無數糾葛的時間。諸多流傳後世的傳奇故事，也都在這個時代誕生。
從第一次接觸開始，穀雨就都能弄明白——到底是因為有特異點的存在才導致了這樣一個怪異時代呢，還是這就是歷史上，神魔還沒被人類遺忘的那個時候的原本樣貌。
無所事事的少女看著剛剛從自己不遠處的草叢中走過鼠妖一不小心又發起呆來。
明明太陽還沒有落山，各式各樣的妖怪們就都大大方方的出現在人們的視線當中了。甚至有些性情溫順的小妖怪，就住在村子或城鎮附近。
偶爾還能碰到彼此打招呼的，也不全都是人妖殊途，見面就要你死我活的緊迫模樣。
為了不礙事，穀雨乖乖的抱著自己的東西縮到了一邊，等著自家的付喪神們把臨時營地紮好。
雖然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村落，但大多數時候，穀雨他們都是不去人群聚集的地方過夜的。她這樣的奇裝異服先不說，三日月和石切丸的打扮和他們身側的，看起來就很貴的刀們就好像在告訴周圍的人我是有錢人快來搞我啊。
做了一半就被同伴們以礙事為理由趕走的千年名刀一眼就看到了蜷縮在角落的少女。
他悄悄地走過去，用帶著護甲的手捂住了少女的眼睛。
「這樣惡作劇的話，可能會被打哦。」
穀雨笑眯眯的伸手抓住了那雙捂住了自己眼睛的手。紺衣的付喪神乾脆坐到了穀雨身旁。然而就算只是普通的坐在地上，也硬是讓這位從平安時代開始存在至今的美麗付喪神做出了幾分優雅。
穀雨看著坐的規規矩矩的三日月宗近，也並起了自己的雙腿。以前用這個姿勢坐著總覺得不舒服，所以她更喜歡分開腿盤坐之類大大咧咧的坐姿。
不過現在已經可以很輕鬆的蜷膝並腿坐著了，還是有氣質一點會比較好？
少女靠著紺衣的付喪神，漫無目的的胡思亂想著。
「剛剛在看什麼呢？」
青年輕輕摸了摸少女靠在自己左肩的頭，只可惜隔著手甲，並不能摸到那頭順滑柔軟的頭髮。
「老鼠……的妖怪？」想到剛剛看到了，像人類一樣直立行走還穿著衣服的老鼠。穀雨有些遲疑的回答道。
該說是老鼠精呢，還是鼠人族呢……
「哦呀，竟然還有鼠妖麼——看來剛剛的清理還不夠徹底呢。」雖然妖物對他們來說沒什麼，但對於柔弱的，被刀尖劃過就可能失去生命的人類來說，還是有些危險了。
許多弱小的妖怪，都會悄悄的以人類的精氣為食物。
因此為了以防萬一，紮營之前他們都會把周圍清理一遍。無論是活物還是死物，只要可能威脅的主人的存在全部都會清理乾淨。
只不過這個地方的妖魔精怪們實在是太多了點，怎麼清理都會有那麼零星一些漏網之魚。
三日月宗近美麗的眼睛微微一轉，很快又回到了他身邊的少女身上。
對他們這些兵器來說，人類真的是十分美麗，又十分脆弱的存在呢。
第六章
自從藥研擔任了穀雨的健康管理師一職之後，只要有他在的時候，穀雨的飲食和作息都十分健康。
就算像這樣『拯救世界』的途中，身體的各項需求也都基本得到了滿足。因此當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穀雨已經坐在防滑墊上，按時吃起了晚飯。
吃飯的時候，穀雨還抱著她的小本子一直在寫寫畫畫，這個封面是素淨的小花的小本子上寫滿了他們現在所處時代的幾個關鍵點。
根據之前來時候得到的資訊和從戈薇那裡打聽到的事，她大致推斷現在的年代，差不多是戰國時代的末期。
就是本能寺事變織田信長身死之後，到德川家康建立德川幕府之前的這段時間。
雖然不知道所謂的聖杯殘片究竟會在哪裡，不過按照迦勒底那邊給她的他們那邊的參考，聖杯會出現在最可能改變歷史的人或者物品上。
穀雨其實一度猜過，戈薇他們的敵人奈落身上說不定就有聖杯的殘片——畢竟就聽起來的話，對方差不多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boss了。
不過對方的行動，卻似乎和改變歷史沒有什麼關係……更多的還是針對戈薇他們一行做些什麼事情。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打聽出具體的年代，還有當權者……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吧。」雖然之前有問過戈薇，對方卻只給出了『戰國時代』這個模糊的範圍。具體到哪年或者是誰當政，她也就不知道了。
說到改變歷史，最有可能的問題還是出在這個時代的當權者身上吧。
本來應該當權的人死了什麼的……要是發生這樣的事情，那歷史就會好像靈車漂移一樣的直接轉向另一個世界了吧。
直到睡覺之前，穀雨的腦子裡都滿是這些亂糟糟的，稱不上是線索的線索。就算懷裡抱著入睡三日月的本體，此時此刻也還沒有睡意。
她側過身，看向帳篷門口的方向。
名為三日月宗近的美貌付喪神此時應該就在帳篷外坐著為她守夜。雖然隔著一層布，但她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描繪出青年此刻的樣子。
身著紺色狩衣的他，此時也一定正盤腿端坐，說不上寬闊的背脊總是那麼筆挺。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就會覺得安心。
——如果說話的口氣不那麼像老爺爺就更好了。
還有藥研也是。明明都是青春靚麗的臉，一開口就好像老了十歲。
……說不定這也是刀劍付喪神們的特色？
少女露出了微笑，抱緊了手中有著月亮紋飾的太刀墜入了夢鄉。
聽到帳篷內少女的呼吸進入了平時睡眠時的頻率，坐在帳篷外稍遠一點的幾名付喪神才小聲的交流了起來。
「戰國……時代麼，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回來這裡。」少年模樣的付喪神抬頭看著高懸在夜空當中的明月，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坐在他身旁的，戴著眼罩的青年聞言搖了搖頭。
「其實你可以申請這次不來的。主人如果知道的話，也不會想你經歷這樣的事吧。」
他們這次的主人，雖然作為一個戰士來說還遠遠不合格，但就關愛他們這點來說，可能是歷代主人中最用心的一個了。
「不……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要來。」黑髮的少年搖了搖頭，「如果我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歷史』，都無法接受，那有何談去維護歷史呢？」
「雖然還是不清楚那邊的人到底是要做什麼，但為了達到目的，就要保護原有歷史不被修改這一點我還是可以明白的。」少年向後一倚，用手臂撐住了自己的身體，「只要按照那邊人的要求去做，就能保護大將，就能有機會見到我的兄弟們。有什麼不好呢？」
已經見到了五虎退，那同一期哥和其他的兄弟們相見，也就是遲早的事了吧？
「不愧是藥研。」
燭臺切光忠的目光也投到了天上的明月上。
坐在他面前的這位有著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可能是除了三日月之外，他們當中最先適應了『付喪神』這一姿態的刀了。
相比之下，偶爾還會對自己付喪神的姿態產生懷疑的自己……真的是太遜了，果然還是不夠帥氣啊。
「承蒙誇獎。」少年付喪神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但稱不上糟糕，「您能來到這個本丸對我而言也是一件喜事——正是因為有您在，大將的身體才能調養的這麼好。」
「……那一位的事情，我可真是不想評價。」
藥研藤四郎口中的『那一位』，自然是只某個地位崇高，但為老不尊的千歲老人——三日月宗近。
明明應該是個明事理的長者，但在面對大將的時候，卻總是一副『她高興』就好的模樣。
大將偏食、偷偷熬夜看動畫這些壞習慣，絕對都是他慣出來！
讓人搞不懂，他到底是真的在意大將，還是只是表現的很在意大將了。
一直坐在帳篷門口的三日月宗近察覺到少年投向自己的目光之後，回了他一個傾城的笑容。
少年忍不住扶額歎氣。
還沒有進入工業時代的清晨，穀雨從輕手輕腳的帳篷中鑽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個大大的深呼吸。讓還帶著些許水汽的清涼空氣通過肺部，驅除在帳篷裡憋了一晚的濁氣。
坐在帳篷外守夜的付喪神們都靠著什麼閉著眼，似乎在小憩。見狀，黑髮的少女把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誇在腰間，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具，拎上水桶，然後躡手躡腳的，儘量不發出聲音的，向著昨天藥研告訴她的水源的方向走去。
昨天紮營的地方距離水源步行只要三分鐘左右，這還是穀雨這個人類的速度。如果是付喪神們的話，可能十幾秒就能沖過來。
少女步履輕快的來到溪邊。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看起來比她還小很多的正跪在溪水邊，雙手捧著溪水喝水。
穀雨想了想，還是沒有貿然同對方搭話。
畢竟不認識，萬一引起什麼誤會就不好了。不過雖然沒有直接交流，但穀雨還是在小小的少女看向自己的時候，回以一個友善的微笑。
怕自己愛操心的同伴們等的心急，穀雨洗臉漱口打水再回到營地一共也就花了十來分鐘的時間——這要是在家裡，可能也就是她賴個床的功夫——還在小憩的他們應該還沒有醒吧？回去後還是她來做早餐吧！
然而穀雨不知道的是，當她從帳篷裡鑽出來的那一刻，看似小憩的付喪神們就都知道了。包括她拎著水桶打算去打水這一系列動作，都一清二楚。
之所以沒有人動，也是因為以前三日月曾經說過的『單方向的贈與，可不是維持關係的長久之計』。
刀這個存在，就算大多數時候無法決定自己的主人是誰。卻也總是希望主人能夠使用自己，關愛自己。
「早安主人，真是辛苦了。」
擔任了大廚一職的燭臺切光忠自然的接過了少女手中的小水桶。
「早餐馬上就好，已經餓了的話，就先吃點點心墊一墊吧。」
「好的——」
穀雨一邊回著，一邊走向了還坐在帳篷前的三日月宗近。她解開誇在自己腰側的太刀，遞給正眼中含笑的看著她美麗青年。
「早安啊，三日月。」
「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呢，主人。」
一如既往的，悠悠閑閑的語氣。
啟程向著安定和清光所在的方向繼續走的時候，穀雨突然想起了早上遇到的那個有點可愛的女孩子。
「很可愛啊，梳著一個小揪揪，像妹妹似的女孩子。」
「大將很喜歡……妹妹？」
「是呢，一直想要個妹妹，可以給她打扮，帶她一起出去玩兒，還可以穿姐妹裝，想想就很開心——畢竟我是家裡最小的……咦？」
家裡……最小的？
少女停下了對妹妹的幻想。
為什麼會突然說到自己是最小的？以前……曾經有過哥哥或者姐姐麼？
「大將？」
看到原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少女突然沒了聲音，藥研不由擔心的叫了一聲。
「啊，沒什麼……說起來，藥研你之前說過你有很多兄弟吧？全是兄弟麼？沒有姐妹？」
「據我所知，全是兄弟。」藥研藤四郎雖然還沒見過，但他就是知道。
「誒……要是能早點見到，就好了呢。」
並非是所有的日本刀都能作為付喪神喚醒。穀雨目前能夠喚醒的，都是之前迦勒底日本區的工作人員仿造聖杯戰爭的程式後已經定了型的刀劍們。
相當於刀劍本身既是聖遺物，也是被召喚的從者。
而且由於是物體的原因，可以量產——當然這都是原本的計畫，現在的話，穀雨手中的每一把刀都是獨一無二的，此時僅有的除了英靈之外的戰鬥力了。
正處於戰爭時期的地方，無論後世把這個時代寫的多麼波瀾壯闊可歌可泣，對於此時此刻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普通人們來說，這都不會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情。
誰當權，誰正確……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都太過遙遠，對於一個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來說，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或者怎樣才能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戰亂再加上妖怪盛行，這個就連這個願望，也是那麼的難以實現。
穀雨他們越是向北方走，就越覺得荒涼。
等到她能清楚感覺到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的位置的時候，已經是看到第三個荒廢的村莊之後了。
他們遠遠地，看到一黑一藍兩個身影正在想自己奔來。
「清光！安定——等等那是什麼！？」
第七章
兩人的身後，跟著許多大小像老鼠那麼大的蜂。雖然他們已經在揮刀砍殺了，但那個數量，卻並非他們兩個一時半會兒就能清理乾淨的。
「主人——」看到站在前方的主人，少年的聲音中同時充斥著喜悅和驚慌。
「你們這都搞了些什麼啊！」燭臺切光忠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本體迎了上去。
體型巨大的毒蜂很快被屠殺殆盡。
「所以說，你們這是遇到了什麼？」
收回本體，獨眼的付喪神不禁皺眉看向兩個打刀少年。
「因為感應到主人就在附近，我們就進了路過的一個小村子，本想進去問一下他們有沒有見到過主人，結果進去之後才發現，這個村子遭到了妖獸之類的東西襲擊，已經沒有活人了。」
「但是這些蜂妖還在，我們正準備轉身離開，就被他們發現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了起來。
「結果就是你們見到的這個樣子了——都怪安定這傢伙啦，他之前說主人可能會在村莊裡休息。」
「我只是說可能——話說回來，非要去洗漱之後再去見主人的是你吧。」
「那當然啊，怎麼能灰頭土臉的去見主人呢！」
明明曾經是同一個主人，按理說應該感情很好實際上卻總是一言不合就鬥嘴的兩把刀一如往常的吵了起來。
大人體型的眼罩青年一手一個的把眼看臉就要撞到一起的兩人一左一右的拎開。
「這麼有精力吵架的話，不如回去把本丸的荒地開墾了怎麼樣？」
雖然名為本丸的地方的庭院不算很大，但在庭院的外面，還有很大的空間。靠近庭院的地方是一圈荒地，再往外則是一片除了植物之外沒有其他活物的樹林。
燭臺切和藥研一直想要把外面的荒地開墾起來種點東西，卻苦於戰（苦）鬥（勞）力不夠而一直只能擱置。
「我錯了。」x2
***
雖說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避開人群的，但要在這亂七八糟到不知道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的世界裡尋找聖杯的殘片，難免要從人們那裡打探消息。
於是他們最終還是走進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城鎮當中。鎮上南來北往的人多，想要打聽各地的消息，找這些掮客們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他們的話也不完全可信，能從中提取出多少有用的資訊，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什麼東邊的大名府一夜之間人都死光啦。什麼北邊的兩個大名雇傭妖怪們打起來了，漫天遍野都是雷光電雨，戰場都變成火場了……等等等等。
「不過說道火，最神奇的還是前幾年本能寺那場火吧。」
「對對，那火可真大啊，大半邊的天空都被燒成了紅色。對了，不是說有哪裡的大人就燒死在那裡了麼？」
「可我也聽說那位大人沒有死啊——雖然全身都在著火，但還是逃了出去——可真嚇人啊。」
穀雨蹲在酒館的一角聽著酒館中的客人們聊八卦。
雖然她對日本史還很陌生，但托諸多影視作品的福，提到本能寺，她還是能想起一個人物的——
日本戰國時期最具傳奇性的角色，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
正是因為他死在了本能寺，最後才有了德川家康建立德川幕府，終結了戰國的結局。
「您在做什麼呢？大將。」
買完東西回來，就發現自家大將正整個人趴在牆上的藥研藤四郎不由好奇的問道。
「在聽織田信長異聞錄——有人說他在本能寺就死了，也有人說他滿身火焰的離開了……真不哭是，滿身傳奇的人啊。」
就連死亡都眾說紛紜。
「……實際上，可能只是個比較厲害的普通人而已。」藥研藤四郎微微一愣，低聲喃喃道。
「嗯？藥研你剛剛說了什麼麼？」
穀雨好奇的看向藥研，她剛剛好像聽到了普通人還是什麼的。
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微笑道：「不，什麼都沒有。」
那都已經是像他的本體一樣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
為了效率，進城後不就他們就分開來打探消息了。除了穀雨之外，其他三人都是正經在古代生活的。
比起他們圍繞著穀雨一起行動，倒不如分開來去打探消息要來得快。
——畢竟，這曾經是他們的時代。
到了午飯的時間，穀雨和藥研等來的是急匆匆趕回來的燭臺切、清光、安定，和一個留著奇妙髮型的侍從。
「城主請三日月大人共進午餐，特派小的來接貴客一同前去。」
「……哈？」
穀雨同藥研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千歲老人又鬧了什麼么蛾子。
穀雨等人隨著那位衣著整潔的侍從來到了傳說中的城主府——老實說，挺簡陋的。
可能還不如現代那些傳統大戶人家的房子看起來精緻。不過比起其他的毛坯房，這座磚木建築的房子無疑可以在這個時候稱上一句規整了。
穿過小橋流水的庭院，再走過長長的木質圍欄，穀雨終於見到了差點以為走丟了的千歲名刀三日月宗近。
身著華麗紺色狩衣的美貌男子端坐在廳堂之上，明明只是客人，卻喧賓奪主的奪去了主人家所有的光彩。每個走進來的人都會第一時間把視線投在他的身上，而忽略了坐在他不遠處的那位真正的城主。
「……」真是莫名的想同情一下這個可憐的城主呢。
「午安，姬君。」
見到穀雨走進來，三日月宗近站起身迎了上去。
「這位……就是您的君主了麼？」
一不小心就被遺忘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向穀雨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在見過三日月宗近的絕代風華之後，他便對三日月口中的這位姬君十分憧憬。
然而見到本人了卻……
因為這位姬君，看起來實在是太普通了。
雖然看得出她出身優渥，無論氣質還是發質都比普通的姑娘要好得多，但比起氣質出眾容貌傾城的三日月宗近來說，實在是太過普通了。
「武田城主。」
似乎是察覺到他目光中的不以為然，三日月宗近抬起袖子擋住了他看向穀雨的視線，美麗的眼睛中沒了笑意，看向他的目光中有著微微的冷意。
「抱歉抱歉。」中年城主急忙表示了歉意，「只是覺得姬君……十分特別。」
城主用了個十分中性的誇獎方法。
就算是跟她一起來的，各有特色的四個男性相比，她也顯得太普通了點。
「感謝您提供的線索，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
三日月用袖子擋著穀雨的視線，輕柔的推著她向外走。
「？？？」
怎麼了麼？
一頭霧水被叫過來，又一頭霧水被推出去的穀雨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又覺得此時並不是開口的好機會，就乖乖的順著三日月的力道向外走去。
「等、等，三日月閣下！」
身後是城主挽留的呼喚，身前則是想要攔住他們的侍從們。
「什麼嘛，是想打架麼？」有著瑪瑙一樣紅色眼眸的少年付喪神不滿的咕噥著，塗著漂亮紅色指甲油的手已經按在了本體的刀柄上。
站在他身旁的大和守安定則是乾脆擺出了攻擊的姿勢。如果對方膽敢有什麼舉動，他就立刻讓他人頭落地。
身形瘦小，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忽略的藥研藤四郎則是不著痕跡的後撤了幾步。如果發生戰鬥，他就會第一時間沖到城主的旁邊，將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
「哦呀，我們家的孩子看來都比較性急呢——還請您，讓出一條路了。」
美貌的付喪神轉過頭，帶著漫不經心的微笑。
「……」
穀雨直到離開走出城主府，走出了這個頗為熱鬧的城鎮，都沒搞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說，我們到底為什麼要去城主府啊？」
加州清光問出了在場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哈哈哈哈……就是在打探消息的時候遇到了，於是被邀請去做客——本想打聽到消息就走的，但想到如果能借一輛馬車走的話，主人會輕鬆一點……不過看來是沒什麼希望了呢。」
話是這麼說，但三日月宗近的語氣中卻並不見失落。
「主人累了的話，就讓我抱著吧——老人家有時候也要派上點用場呢。」
對三日月宗近的這個建議，在場的幾人除了還沒搞懂現狀的穀雨之外都向他投去了嫌棄的眼神。
不過他的話也給幾人提了個醒。
他們是該考慮找個代步工具了，作為付喪神，這點路對他們來說當然不算什麼，但穀雨作為一個平時就很少鍛煉的普通人，這已經差不多是極限了吧。
「抱歉大將，都是我疏忽了。」
一直以穀雨的健康管理師自居的藥研低下了頭。
就算他說的再好，從未當過人類的他也總會有遺漏。
看到不自覺露出失落表情的藥研，穀雨向前一步捧住了他的臉，捏著他白皙的臉頰向上扯出了一個『笑』的弧度。
「藥研是從被我喚醒開始才擁有了人類的身體吧？作為有著人類形體的付喪神才只過了三個月的時間就能學會這麼多，已經很厲害啦。」她笑眯眯的看著藥研的眼睛，「要是你一下子就能學完了，那人類也就不用花費十幾、二十幾年的時間去學習了不是？」
「我們繼續出發吧？早點完事早點回家——五虎退和石切丸還在家裡等我們呢！」
第八章
如果要說在外面最不方便的事情的話，那對穀雨來說一定是洗澡了。
捧起清澈的溪水，嬌小的少女一聲歎息。
她好想念家裡的浴缸哦。
雖然在家的時候也不是每天都泡澡，但出來之後就特別的想念那個能讓她整個人沉進水中舒活筋骨的大號浴缸。
「大將。」藥研藤四郎同外表不同的成熟嗓音在穀雨背後響起。「日暮小姐前來拜訪。」
「誒？」
穀雨跟著藥研一起回去的時候，就看到穿著校服的少女正坐在三日月宗近的對面，她那名為犬夜叉的同伴則是一副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地上。
其他幾個她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則是十分規矩的待在她的身旁，同她的刀們正好隔開一段距離。就好像棋盤的兩邊，涇渭分明。
「像這樣在這邊見面還是第一次吧。」穀雨很新鮮的觀察著戈薇身後的同伴們。
穿著這個時代女性常見的普通和服，卻有著剽悍氣息的少女，和一副和尚打扮卻有頭髮的年輕男性。
看起來都是十分有特色的人。
「是啊，我們明明幾次都在這邊，卻一直沒遇到過，也是很奇怪呢。」日暮戈薇笑著對穀雨揮了揮手，「這兩位是我的同伴，珊瑚和彌勒法師。」
「你們好啊，我是……」
「這位可愛的小姐，你願意——」
穀雨的自我介紹還沒說完，就被明教彌勒的年輕法師打斷了。然後還沒等他的話說完，三把長短不一的刀就分別抵在了他的脖子和伸出的手臂前。
「再往前一步，就將你首落！」穿著淺蔥色羽織的少年面無表情的同黑衣的同伴一起將刀一左一右的抵在他脖子前。
同穀雨一同走回的少年手中的短刀則是橫在了他伸出的左手原本的位置——如果不是他躲得快，現在保不齊就得挨一下了。
「彌勒——你這個傢伙。」名為珊瑚的秀美女性咬牙切齒的走上前來，拎著法師的領子就要將他往回拽。
說了一百萬次不要見了漂亮女孩子就往上湊，這次差點把命丟進去了吧。
「抱歉，我們這位同伴總是見了漂亮女孩子就想上前搭訕，其實他沒有惡意……啊哈哈哈。」
穿著校服的少女緊忙走過來打圓場。
她本來覺得這麼多人彌勒法師應該不會立刻原形畢露，也就沒有說太多……結果顯然是她想的太美好了。
「沒關係。」穀雨擺了擺手，雖然她稍微有點被驚到，不過比起這位彌勒法師受到的驚嚇，還是要好很多了。「說起來，戈薇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
「所以說，那個叫刀刀齋的人，是專門做妖刀的咯？」
聽完戈薇對於他們找刀刀齋修理犬夜叉的鐵碎牙的講述，穀雨提煉出了一條她十分在意的資訊。
「我也說不好……不過犬夜叉用的鐵碎牙確實是他鑄造的沒有錯。」對於妖怪的事情，戈薇也是一知半解的。
穀雨了然的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啊，那……我能去拜訪一下這位刀刀齋閣下麼？稍微有點有關刀的事情想要請教一下呢。」
「可以是可以……等下我們也要上山去找他來著，珊瑚的武器還放在他那裡修理呢。」戈薇眨了眨眼。「但是你找他做什麼呢？他應該對普通的刀沒什麼瞭解吧……」
她不是沒見過穀雨帶刀，但是普通的刀和『妖刀』，還是有區別的吧？
「嗯……有點事請想要請教一下，要是他肯教我就好了。」
以上，就是少女拿著外觀精美的太刀站在名為刀刀齋的乾癟『老頭』面前的原因了。
「您好。」比日暮戈薇還要瘦小的人類少女微笑著同坐在溪邊的刀刀齋打招呼。
「……人類的小姑娘。」刀刀齋像泡眼金魚一樣的眼睛從她身上轉過，將視線停留在了她手中的刀上，「哦——這可真是把好刀呢，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已經是某個付喪神的本體了吧。」
是不是普通的刀，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您說的沒錯。」穀雨跪坐下來，將手中的『三日月宗近』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特地來打擾您，也是想問您一些有關他們的問題。」
「雖然稍微有點力量，但對這些事情還是一竅不通呢，無論是刀劍的護理，還是……強化上。」
穀雨沒有隱瞞的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這可不太好說啊。通常情況下有主付喪神的力量跟式神差不多，都是根據主人的靈力產生變動的。有個靈力強大的主人，付喪神的力量自然也就大。」刀刀齋磕了磕煙斗，「主人的力量微弱的話，就只能靠其他的材料來強化自身了。有合適的材料，加上好的刀匠的鍛造，自然可以讓力量更上一層樓。」
刀刀齋說著，用他那雙大的嚇人的泡泡眼又端詳了穀雨一遍。
「可是小姑娘你什麼都不具備呢——等等，小姑娘，給我看看你的血。」他從剛剛就覺得面前這個人類小姑娘身上稍微有點違和感。
作為一個能跟付喪神簽訂契約的人，她必定要是個有靈力的人。但是這樣跟她面對面的坐在一起，卻又幾乎察覺不到她身上的靈力。
「可以哦，不過得麻煩您自己來取了。要是我的刀發現曾傷害到我的話，會偷偷的難過呢。」
穀雨微笑著伸出了左手，接著也不知道刀刀齋做了什麼，她還沒來得及覺得痛，就看到幾滴血珠落到了他手中的錘子上。
刀刀齋枯瘦的臉湊近了自己的錘子，然後頗為驚訝的抬頭看向了穀雨。
「你的血，倒是不錯的材料呢——你手中的刀，也吸收了不少你的血吧。」
雖然靈力不算充沛，但是卻有一種特別的力量，有一種……『復蘇』的味道。
「如果有合適的材料再配上你的血的話，倒不是不能讓你的刀變得更好——沒有別的材料的話，用你的血修復刀上的暗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人晃了晃手中的錘子。
「怎麼樣，小姑娘，要做麼？」
「……還請您，多多指教。」
少女的聲音沒有一絲遲疑。
……
…………
「主人怎麼去了那麼久。」加州清光向後一仰，躺在了身下的大石頭上。「只帶了三日月那傢伙……真狡猾。」
「三日月殿下是主人的初始刀，主人更倚重他也是正常的吧。」身旁曾經同屬於沖田總司的愛刀，大和守安定一邊心不在焉的回應他，一邊擦拭著自己的本體。
「真的不是因為他是天下五劍之一，是傳說中的名劍，才如此受主人器重麼——比起我們這些沒什麼名氣的打刀，他那樣的太刀會更受到主人的青睞吧。」
容貌秀美的付喪神情緒有些低落。
「有些事……就是變的更加可愛也不能解決的呢。」
「你覺得主人會是這樣的人麼？我來的時間還很短不好評斷，你可是最早跟著主人的刀之一了，你覺得主人會是因為你沒有名氣或者被折斷過就不重視你的人麼？」
「才不會！」加州清光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主人才不會是那麼膚淺的人！」
他從沒忘記過第一次見到新主人的時候，是少女用溫柔的微笑和擁抱撫平了第一次擁有了血肉之軀的他心中的不安，也沒有忘記自己第一次受傷時候，主人慌手慌腳的把他往本丸推的樣子。
或許並不是唯一，但是他確確實實的，被主人所關愛著。
「那不就得了。」
大和守安定將自己的本體放在陽光下仔細觀察，直到看到在陽光下看到刀刃上閃過寒光，才滿意的把刀收了回去。
「與其擔心這些，不如趁現在有空趕緊護理一下自己吧——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有想要染指主人的狂徒。」
比如剛剛那個什麼法師。
「那種傢伙就算我不護理本體也能來一個殺一個啦！」
當穀雨抱著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接近黃昏的時間了。
「大將，怎麼去了這麼久？」
坐在樹枝上的少年輕巧的從樹上跳下來迎了過來。
「三日月殿下他……？」
明明去的時候是付喪神的狀態，怎麼回來就回歸了本體了？
「嗯……我拿他的本體練習了一下護理的技巧，大概是太舒服了就睡過去了吧。畢竟是老爺爺了嘛」少女笑眯眯的說著。
「對了藥研，我跟正宗的刀匠學習了護理的手法哦，以後我也可以幫你們做護理啦！」
少女的聲音中有著絲絲的自豪之意。
「啊，那可真是要麻煩你了，大將。」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回去第一個就幫你做護理——啊，不要跟其他人說哦。」
第九章
因為不趕夜路的原因，穀雨當晚久違的同日暮戈薇還有珊瑚這兩個女孩子一起睡了一晚。
雖然對穀雨睡覺還要抱著刀感到奇怪，不過日暮戈薇和珊瑚誰都沒有就此表示驚奇——睡癖嘛，可以理解。
就像珊瑚本人雖然沒有抱著她的飛來骨一起睡，卻也喜歡把它放在自己觸手可及的距離。
「說起來，穀雨你來了這麼多次，到底要去哪裡呢？」
同穀雨一起並排躺在防潮墊上的日暮戈薇好奇的問道。
「嗯……去追尋歷史的軌跡……這種感覺吧。」穀雨沉思了幾秒，十分認真的回答道。
不知道出了問題的是哪個歷史節點節點，她們就只能追尋著歷史的後面，走到哪裡算哪裡了。
「……所以你只是來進行一場穿越版的修學旅行的麼。」戈薇嘴角一抽，覺得穀雨的這個話裡的邏輯，真是堪比犬夜叉了。
「我也……不知道啊。」穀雨看著夜空中那條在現代已經看不到的璀璨銀河，「可能就是走一段長長的路，然後……送該死之人，去他該去的地方吧。」
「是說敵人麼？」
「該用『敵人』來形容麼……」我也不清楚啊。
並排躺著的三人中最為瘦小的那個少女，表情茫然的回應著。
歷史中那些英年早逝之人真的該死麼？那些最終壽終正寢之人，就都是應該長壽的好人麼……
不去想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真的去思考的時候，就覺得是個無解的難題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直到她走完自己的一生，老的只能坐在搖椅上晃來晃去的時候，才會思考出來吧。
戈薇沒有回應她的話。她覺得穀雨此時此刻也並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當然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就是了。雖然她還是不清楚穀雨到底在做些什麼，但卻能感受到那也是一條十分艱辛的道路——至少聽起來似乎不比他們打到奈落收集四魂之玉簡單。
「說起來，你們怎麼樣了呢？找到那個什麼……奈落了麼？」
她想了一下，才想起那個古怪的名字。
「仍然是被釣著到處跑。」想到那個傢伙，戈薇就是一聲歎息，「簡直像蟑螂一樣，怎麼打都打不死。」
「感覺世界上真是……英雄總是各有性格，但反派特點總是雷同呢。」
比如通常都財大氣粗，比如有一對手下……再比如有像蟑螂一樣的生命力等等。穀雨一聲感歎，想到了那個不知道何時何地就會跑出來的雷夫。
然後她們這些正派就正好相反，無論什麼性格，最後都是要追在反派後面跑，風餐露宿翻山越嶺……
也真是有點可憐。
「明天還是要往北走麼？」
「嗯，先去大阪……然後再去江戶，這樣一個順序吧——如果你們的方向不相反的話，應該還能再同行一陣子吧。」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日暮戈薇稍微想了想，其實他們也沒什麼特別固定的方向，畢竟也不知道奈落這傢伙到底在哪兒。「總之，先下山再說吧，穀雨你找刀刀齋問的事情都問完了麼？」
「……穀雨？」
當日暮戈薇偏過頭去看的時候，發現躺在自己身旁的少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抱著那把看起來就很漂亮的刀睡著了。
同樣都是日本刀，也是天差地別呢。
想到鐵碎牙平時那破破爛爛的樣子，再想想那把名刀鞘上有著華美的金色月紋的美麗太刀。
不僅人比人得死，刀跟刀比，也能逼死刀啊。
說起來，那把刀好像叫……三日月宗近吧？對了，總在穀雨身邊的那個美麗的不像真人的男人，好像也是這個名字呢……
跟刀取一樣的名字，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麼？
日暮戈薇也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幾人的營地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但真正睡著的，只有在最中間的三個女孩子。
雙方的同伴分兩邊休憩，但都沒有人入睡。就算女孩子們已經感情很好了的樣子，他們卻從沒有放下對對方的警惕。
尤其是犬夜叉和彌勒。
下午的那次，他敢說如果彌勒/自己沒有及時收手，那些明晃晃的刀刃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開自己的身體。
就算他躲開了前面的三把刀，背後的那兩個男人，也一定會在下一秒襲來。
不死不休。
……那個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養了些怎樣的兇器啊？
雖然總是吊兒郎當不修邊幅，看到漂亮的年輕女孩子就沖上去問人家願不願意跟自己生孩子，但作為一個有家族淵源的法師，他還是一下子就看出了那些『人』的本質。
就算有著人類的外形，能像人一樣思考笑鬧。
但他們，始終是戰鬥而生的兇器啊。
***
穀雨聽過很多次有關奈落的故事。
但對於這個戈薇的宿敵，傳說中的大反派，卻是一直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概念。
一會兒是容貌清秀的男人一會兒又是渾身繃帶的鬼蜘蛛……
這次見到的，被她們叫做『奈落』的卻又是個……白色的狒狒？
還是個被自己人切斷了的狒狒。
「需要我們出手麼？大將。」
比起犬夜叉等人的疲于應戰，穀雨幾人就好像在看武戲現場旁觀者那樣。
說不上是置身事外，但也說不上是融入其中。
雖然因為本體是兵器的原因，看到這樣激烈的戰鬥難免會有熱血沸騰的感覺。但這畢竟是跟他們沒什麼關係的戰鬥。
如果不是看他們真的很慘，穀雨又跟日暮小姐感情還不錯的樣子，藥研根本不會多問這一句。
正同犬夜叉等人對峙……不，正佔據上風的，是一個有著英俊人類男子外形，但實際上是類似螳螂一樣的妖怪的存在。
而讓犬夜叉他們陷入苦戰的，並非是他，而是從他嘴裡鑽出來的，那個有著螳螂一樣的身體卻長著人類的頭顱『影郎丸』。
體型小速度快，還有著一場鋒利的兩隻前肢。只要被它稍稍刮過就會皮開肉綻。
還會潛入地下。
「藥研，你——」
穀雨的話還沒說完，耳畔就聽到刀刃同什麼撞到了一起的清脆聲響。
「哦呀，看來對方是不希望我們繼續這樣旁觀下去了呢。」揮刀擋下了襲擊者一擊的三日月宗近面上不見驚慌，手中的刀卻是橫握出了攻擊的姿勢。
「……大將的安全就拜託你們了。」最為瘦小卻也是最適應戰場的少年拔出了本體，腳下一頓，利箭一樣的沖了出去。「就讓我把你貫穿吧！」
「藥研生氣了啊。」
燭臺切光忠不知何時也拔出了本體，「那麼主人，也讓我也來個帥氣的登場吧？」
「可以啊。」穀雨點了點頭，「不過別傷成犬夜叉那個樣子哦。」
穀雨看了眼旁邊像是被打破了的血袋一樣的犬夜叉，把他當做了反面教材。
「哈哈，在主人面前可不能那樣的失態呢！」燭臺切光忠刀鋒一轉，一個劈砍也加入了戰局，「長船派的先祖，光忠所造之刀……參上！」
目送兩人加入戰局，穀雨忍不住轉頭看向持刀站在自己身旁的幾名男子。
「你們不去麼？」
「這麼激烈的活動，還是交給年輕人去做吧。我這個老頭子留在主人保護主人就好了。」
「雖然很想去，不過藥研和燭臺切已經搶先了，我們再去就有搶功的嫌疑了。」穿著淺蔥色誠字羽織的少年搖了搖頭，按住了一臉無趣的黑髮少年，一前一後站在穀雨旁邊，同三日月宗近一起呈三角形站位，將穀雨保護在中間。
「他們應付不來的話，我們再下場也一樣。」
就算是同伴，搶戰功也是大忌。
「這樣啊。」少女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被紺衣的付喪神攬入懷中。那柄刀身佈滿鍛造時產生的花紋的美麗太刀就刀刃向外的橫在自己面前。
「所以，主人就在這個特等席跟我一起看藥研和燭臺切戰鬥的英姿吧。」
比起妖物和人類，付喪神們顯然更擅長於戰鬥。
並非說他們一定比妖怪或者人類強大，而是因為戰鬥對他們來說，就好像喝水吃飯一樣，近似於本能。『砍殺』這件事，不同於其他生物，需要靠後天的學習才能掌握，這是他們不用訓練就會的。
後天的種種訓練，只是讓他們的戰鬥本能變得更加嫺熟，更加強大而已。
因此比起犬夜叉和另外一個不知名的狼妖的粗暴打法，藥研和燭臺切的戰鬥無論從效率還是美感上，都可以讓人誇一句『仿如藝術』了。
那是戰鬥……是殺戮的藝術。
第十章
每一次攻擊都有明確的目的，每一次抽身都是為了下一次的進攻。
在對抗這種以速度為優勢的敵人時，藥研藤四郎表現的尤為顯眼。
短刀本就是用於突然攻擊的武器，就像來無影去無蹤的刺客。短刀藥研藤四郎的戰鬥方式十分符合短刀的特性。
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動作，沒有任何花哨的架子，一擊不成立刻抽身離開，尋找下次機會。纖細的手臂揮舞著帶著寒意的刀鋒，每一次雙方碰撞產生的聲響都能讓人明白這一擊中的力度。
就算他沒能直接給影郎丸造成重創，卻也讓他的每一次攻擊都無功而返。時間一長，名叫影郎丸的妖怪的殺氣和急躁連她這個普通人都能感覺到了。
就算她對於戰鬥這件事還很生疏，卻也知道一件事。
戰鬥當中先沉不住氣的那個往往會走向落敗。
比起藥研這邊讓人忍不住屏息的快節奏，燭臺切光忠那邊要輕鬆的多。他甚至還有空回應幾句那個狼妖的挑釁。
「你讓開不然連你一起殺了。」
「你是聽不懂話麼，快給我讓開，這是我的獵物！」
這著急上火的樣子，讓穀雨不由的覺得妖怪什麼的……有時候真的是一根筋的挺可愛的。
「真厲害啊……藥研先生和燭臺切先生。」不知何時靠過來的日暮戈薇感歎道。
他們的攻擊，雖然比不上犬夜叉和鋼牙的攻擊面大，但每一次攻擊都更加精准有效。如果說犬夜叉的攻擊是靠攻擊力造成的『面』的攻擊，那這兩人的攻擊便是更加精確也更為致命的『點』。
「多謝誇獎，我會轉告他們的。」
到現在都沒產生危機感的少女在三日月宗近身前笑眯眯的回應道。
「一身鐵銹的味道……真是連吃的*都沒有啊。」
聽起來更為精明一些的影郎丸目光兇狠的注視著給他造成了諸多麻煩的藥研藤四郎。
「那可真是太好了，要是被你咬上一口，就得回去拜託石切丸給我驅邪了吧。」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單手後翻，躲過影郎丸出其不意的一次撲擊。同時手指靈巧的一轉，握刀的姿勢從正手變成反手，腳下一個猛蹬矮身向著影郎丸跳開的方向從下向上兇狠的劃過。
刀光閃過，影郎丸鐮刀狀的左前肢被從中間的地方切開，只剩一點皮肉連接在一起。同人類一樣鮮紅的血液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
「意外的堅硬呢……」
一擊得手的藥研藤四郎回到正手握刀的姿勢，隨意的甩了甩手上的短刀，將粘在刀身上的血珠抖落。
「……下次可是會連刀柄一起貫穿你的身體哦。」
受了傷的影郎丸也沒有戀戰，直接鑽進土裡不見了蹤影。
而另一邊，燭臺切同獸郎丸的戰鬥最終也以燭臺切將獸郎丸一刀劈成兩半而宣告結束。
「雖然不是燭臺了……但也並不是什麼值得拿來誇耀的東西呢。」青年搖了搖頭，一臉遺憾的甩了甩手中的太刀，然後收刀回鞘。
他到不是對自己的名字有什麼不滿，但男人嘛，果然還是會想要一些更加帥氣的說法來充實自己呢。
「果然很強啊。」
看著一高一矮，仿佛在走t台一樣走過來的兩人，日暮戈薇感歎道。
犬夜叉和鋼牙也很強，但是他們的強，是超出了人類範圍的強。是人類所無法到達的一個領域，但燭臺切和藥研不同。
他們是沒有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就是實實在在的，用手中的刀劍來斬殺敵人。
「你的同伴……是不是得趕緊急救一下了？」
穀雨看著滿身鮮血的犬夜叉和彌勒法師，只覺得自己身上都好像在隱隱作痛了。
——這麼多傷，這得多疼啊。
她只是割破手臂都會疼的直想縮手呢。
「嗯。我們要回去楓婆婆那裡了，這個樣子再遇到敵人的話就完蛋了。」戈薇扶助松下一口氣來站都站不穩的犬夜叉。「你們要跟我們一起回去麼？」
穀雨看了看日暮戈薇身邊滿員的傷兵，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搖了搖頭。
「不了，我們還是按照原定的計畫去大阪——只能，就此別過了呢。」
雖說到現在好像還沒有什麼異象，但既然把他們送到了這麼一個時間點，總不能讓他們在這裡一等就是三五年吧？
「那你們要多保重啊，看到瘴氣和妖怪一定要躲遠一點，指不定哪裡就是奈落搞的鬼，你也見到了，他最擅長弄出這種奇奇怪怪又兇殘的妖怪了。」
「那就……誒誒？」
穀雨只覺得眼前一晃，就發現自己被三日月宗近單臂一攬，掛在了他的身前，而她剛剛站著的地方，此時正被單膝跪在地上的藥研所佔領。
咕咕黑紅色的鮮血正從他**地上的本體處湧出。
「等了這麼久才出手，也是很有耐性了啊。」站著旁邊的燭臺切光忠頗為感慨的彎腰同藥研一同盯著那沿著刀柄處向外溢出的鮮血。「就是判斷錯了敵人的危險性——要是剛剛就這樣逃走了，還能保下一條命來。」
「那樣的話，我們就多了一個隨時可能從暗處襲擊的敵人，所以還是這樣就好了。」藥研藤四郎扯了扯嘴角，看到面前的土地完全被鮮血浸透，變成深深的紅褐色，才一使勁兒將本體拔了出來。
然後接過大和守安定遞過來的鹿皮布仔細的將刀身擦拭乾淨。
「多謝。」
見突來的襲擊者被順利解決了，穀雨便拍了拍把自己當掛件一樣摟著的三日月宗近，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
她拍了拍有些皺起來的衣服，認真的同犬夜叉一行人告了別。
見穀雨她們真的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的離開了。彌勒法師盯著被幾人擋住了身形的少女問身旁的同伴：
「這孩子……是不知道什麼叫『害怕』麼？」
就算是戈薇，在遇到突來的襲擊時也會有閉上眼之類的害怕的反射動作。
但是從開始到現在，他都沒見那個女孩兒有哪怕是一絲的害怕的意思。
「大概是相信她的同伴吧。」戈薇一邊說著，一邊補充了另一個她覺得十分有可能的答案，「當然也有可能是神經太粗，事情發生的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
想到了之前她給她的那管防曬霜。
日暮戈薇越來越覺得這個答案才是真相。
一番跋山涉水之後，穀雨一行終於到了這個時候最繁華的都城之一的大阪城。
雖然身處戰亂的時代，但作為差點統一了整個日本的梟雄豐臣秀吉的大本營，大阪城內仍然頗為繁華。雖然還不能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比起一路上見到的那些連住民的表情都麻木了的城鎮和村落，這裡無疑好了太多。
——如果沒有這麼多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停的喊著「nobu、nobu」的奇妙生物的話……穀雨姑且還是會相信，這裡是個正常的繁華都市的。
房頂上、草垛裡、路邊的茶攤邊上。
到處都是好像穿著黑紅色軍裝的仿佛q版玩偶一樣的東西。它們一邊走，一邊nobu、nobu的喊著，看起來可愛又無害，但穀雨卻可以看得到那些被它們絲絲縷縷的吸收的螢光。
這種吉祥物一樣的存在她並不陌生。畢竟後世各種活動上都不會缺少這種可愛的東西的身影，但卻沒有一種會邊走邊吸收東西。
既不是陰陽師也不是魔術師的她說不好那些是什麼，但這個時候出現這種奇怪的東西，總歸不會是好事就是了吧……
而且除了他們一行人，其他人好像看不到這些bu的東西的樣子。
正想著，穀雨又看到有一個人跟一個nobu（姑且這麼叫）撞到了一起。
行走在路中間的路人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一樣歪了一下，但他一臉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卻沒看到什麼東西，只好一頭霧水的繼續前進。
「安定，清光，怎麼樣？」眼角的餘光看到正向她走來的兩個少年付喪神，她不由有些焦急的開口。
因為不確定這些東西對人類的安全性，她被付喪神們勸住暫時不能進城。打探消息和同這些nobu的接觸也只能由他們進行。
「雖然看起來是有實物的樣子，但用刀斬下去卻好像是斬了一層膜……」黑發藍眼的大和守安定皺了皺眉，他很難形容那是怎麼一種感覺。
一刀下去沒有切空，卻也並沒有實際上切到了什麼物體的感覺。
「一刀兩斷之後也不會留下屍體，而是嘭的一下化作光粉消失了。」加州清光緊接著補充道。「這倒到有點像是之前擊殺過的幻想種們。」
雖然擁有付喪神的軀體才不到三個月，但他這段時間來斬殺的物種可比當普通的刀的時候多的多的多。
雙足飛龍啦、蛇身女人啦、白色的獅子啦等等等等，數都得數上好一會兒。
「也就是跟幻想種相似卻又不完全一樣……的一種東西吧？」
線索太少，穀雨也不能直接下一個什麼樣的定論。
這個時候能直接打電話問問lady達•芬奇或者dr羅曼就好了。
努力做著拯救世界的事情的少女突然有些沮喪了。
第十一章
由於不處在同一位面的原因，目前還沒有任何一種工具或者方法可以讓兩邊隨時進行溝通。穀雨手上僅有有的一個通訊器是個一次性產品，只能用在最關鍵的時候。
看到自己的主人陷入了沉思，幾名付喪神就沒有再打擾她，只是除了三日月宗近之外的幾人都狀似不經意的分開了幾步站定，以她為中心警戒了起來。
經歷過影郎丸這樣會無聲無息的突然從地上鑽出來的妖怪，他們現在變得更加警惕了。
這個所謂的『戰國時代』有太多他們所不熟悉的妖魔鬼怪。這其中的任何一種，都可能讓他們脆弱的主人受到重創甚至失去生命。
雖然趁著休息的時候他們已經輪流清理掉了許多，但卻總是會有層出不窮的新妖怪出現在他們面前。
與其說這裡是人類的戰國時期，倒不如說是妖怪的戰國時期呢。
曾經確實在戰國時代廝殺過的刀們對此更是感觸頗深。
雖然有著相似的事情，相似的人，但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他們能更清楚的差距到，這裡並非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
「看到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感覺就算有人告訴我織田信長其實還活著也不會覺得意外了呢。」體型修長的青年付喪神搖了搖頭，對著身旁少年模樣的同伴笑道。
「啊。」曾被織田信長貼身佩戴的藥研藤四郎目視遠方，「真是讓人心情複雜的世界。」
無論是曾經的主人還是曾經的自己。
出於安全的考慮，穀雨他們這一晚還是夜宿在了城外。
不過這一次，為了防止敵人突然襲擊，偵查能力最強又身材纖細的藥研跟著一起鑽進了帳篷。
「大將安心休息吧，不會妨礙您的。」
黑色軍裝的少年待在帳篷一角，微笑著對著全身都蜷縮在被子裡的穀雨說道。
「藥研不過來麼？這樣在角落很不舒服吧？」
雖然只是普通大小的帳篷，但兩個同樣身形瘦小的在中間擠一擠的話也不是呆不下。
「不用，這裡就……我知道了，失禮了。」
少年本想拒絕，但看到穀雨一臉期待的樣子就趕緊轉了口。
「來來來。」
穀雨興高采烈的向一旁挪了挪，挪出一個能讓藥研也躺下的地方。
少年披著毯子躺在了少女旁邊。半晌沒聽到旁邊有什麼動靜，就偏過頭去看了看。
膚色蒼白的少女已經帶著微微的笑意沉沉睡了過去，懷中還緊緊地抱著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
少年無聲的笑了出來。
他本來還覺得穀雨特地叫他躺到自己身邊是有什麼問題想問他這把戰國刀。但現在看來，她只是單純的覺得他縮在那裡不舒服而已吧。
他的這任主人，是同他曾經經歷過的主人們完全不同的存在。
既柔弱又強大。
大概只能這樣來形容了吧。
藥研藤四郎的手指輕輕拂過自己的本體，也閉上了眼睛。
穀雨是在第二天的淩晨，被一陣兵器碰撞的響聲吵醒的。
「都說了我並非是來挑釁的了，你們這些死腦筋的傢伙怎麼就是——聽不懂！」
心高氣傲的女聲中有著快要壓抑不住的火氣。
「但是上來就用鳥銃指著人的行為，實在稱不上友好吧。」燭臺切光忠並沒有收回手中的刀，「也跟您說過了主人正在休息，可您並沒有並沒有在意，也不能怪我們動手了。」
上來就是響亮的大笑聲——這種姑且稱作豪氣的行為他並不討厭，但在主人家休息時還這樣就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我信——不，我魔人archer駕到，竟然不來掃榻相迎，這才是失禮吧！」
身著黑色軍裝的少女高高抬著下巴，理所當然的說著。
「自信滿滿的人呢。」穀雨先開了帳篷的簾子，一臉欽佩的對身旁的少年付喪神說著。
要自信到這個地步，也是需要莫大的底氣的吧。
如果沒有底氣還能擺出這麼一副自信的模樣，那就得有莫大的勇氣了吧。
大概。
「哦……？」察覺到帳篷這邊的動靜，黑色軍裝，渾身上下寫滿囂張的少女轉過頭看向她上下打量著。「你就是這些……刀的主人？」
自稱魔人archer的少女一眼就看穿了這些『人』的本來面目。
「就是個普通小姑娘嘛。」
「是啊。」
穀雨十分乾脆的回應。
「超級普通的呢。」
聽到穀雨這樣的回答，魔人少女楞了一下反而又豪爽的笑了起來。
「這麼直白的承認自己沒用，倒是很有意思了——唔嗯，就姑且允許你當我的同伴吧。」
「……」
並沒有人想當你的同伴好麼。
加州清光撇了撇嘴，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但看到自己的主人沒有什麼別的反應，也就沒有再開口。
——這時候要是不夠冷靜，丟的可是主人的臉。
「啊，謝謝？」
穀雨眨了眨眼，爬出了帳篷。
她對這個『不速之客』到沒有那麼多警惕。
雖然有些許不同，但這個『魔人archer』身上，有著她曾經在迦勒底的英靈們身上見到過的淺淺的螢光。
正如她能一眼看出哪些刀劍已經付喪神化一樣，她也能區分英靈和其他什麼存在的區別——這可是她極少數能起到的作用了。
「既然已經結成同盟了，我們就趕緊整裝待發，準備進攻大阪城吧！」
也不管其他人作何反應，自說自話的『魔人』小姐舉起手中的鳥銃，直指著面前的大阪城。
「……這可不是我們的目標。」燭臺切搖了搖頭，走到了『魔人』少女身旁，「還有，能不能請您解釋一下，城中那個跟您神似的，一直bu叫個不停的東西，跟您是什麼關係呢？」
「……」
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軍裝少女十分可疑的沉默了。
***
「所以那些bu的傢伙，是另一個你的**？」穀雨總結了一下自稱魔人的英靈絮絮叨叨的抱怨。
面對穀雨先前的問題，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囉嗦的發了一堆牢騷——一副她也是受害者，她也很為難的樣子。
「就是那個什麼聖杯的碎片搞的鬼嘛，我一下子被炸暈了，再醒過來就看到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帶著那群bu站在我面前。」盤腿而坐的少女揮了揮手，「說什麼要去找猴子報仇——我也有想要阻止啦，但是剛剛醒過來頭還很暈嘛，沒追上她們也是正常的吧？」
言下之意，自己似乎一點錯誤都沒有。
「喂喂，重點不是為什麼你會因為聖杯碎片而弄出另一個你麼。」
忍了很久的加州清光還是忍不下去了。
「還有為什麼你的問題要我的主人去幫你收拾殘局嘛！」
其他人沒有說話，但從表情中卻能看出認同的意思。只有坐在穀雨身旁的紺衣付喪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這個聖杯的殘片是怎麼出現的，您也不清楚了？」
聽到他的問話，少女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我乃第六天……咳，我乃魔人archer，全天下的寶物都應被供奉於我，我為什麼要去在意它出現的原因？」
「就算從天而降出現在我面前也很正常吧？」
一副十分理所當然的表情。
聽完，安靜的坐在一旁的藥研扶住了額頭。
這樣狂傲又理所當然的語氣，真是熟悉的讓人懷念。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是一把無知無覺的刀的時候，他也曾遇到過這樣一個人。
「那，另一個你現在在哪兒呢？」穀雨沒有注意到藥研的小動作，她專心致志的盯著面前的這個少女英靈，提出了關鍵性的問題。
「大概就在大阪城裡吧。」少女理所當然的說著，「那群bu的東西現在不就在大阪城裡了麼，那個假冒我的傢伙應該就在城裡，或者附近的哪個寺廟裡吧。」
「寺廟？」
「該休息的時候，當然要就近找個寺廟休息啊？」少女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提問的穀雨。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任何實際上有價值的參考資訊。
說到底，還是得靠自己啊。
有關『另一個魔人』的搜索，還有關於城中那些bu的傢伙的處理方法。
在這樣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每一次行動都要小心。
然而這個世界上，再全面的計畫也趕不上突發的變化。穀雨同付喪神們商量了許久的計畫，最終還是沒有派上用場。
那些原本只會bu漫無目的行走的東西，突然之間就放起了火來。
第十二章
就算舉著火把在放火，那群bu的迷你『魔人小姐』們仍然是那副傻乎乎的無害表情。
然而在火光和人們驚慌失措的叫聲作為映襯的時候，這原本還能說是有點可愛的臉就顯得格外的可怕。
先前的計畫也好，打算做的事情也好，此時此刻都比不上救人救火來的急切。
除了身為短刀的藥研之外，其他的刀全都被她派出去斬殺這些bu放火的傢伙了。比起追在他們後面救火，當然是斬殺了這些放火的『罪魁禍首』要更有效一些。
「……所以你現在有什麼頭緒了麼？」
穀雨偏過頭，看向身旁拄著鳥銃看向大阪城的軍裝少女。
總是一臉自信，隨時可能揮槍衝鋒的她此時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城池。猩紅的眼眸中卻什麼都沒有映出來。
聽到穀雨的問題，她才面無表情的歎了一聲。
「真是亂的可以啊……雖然已經想到會是一團糟的場面，但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她握住自己的鳥銃轉過身，「雖然好像忘了點什麼，但進城裡去的話應該會找到點什麼蛛絲馬跡吧。好了，作為我的部下，趕緊探路去吧！」
「……」
少女同身旁軍裝的少年面面相覷，然後又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真是個喜歡自說自話的人啊。
是啊。
一番無聲的交流後，他們還是從原本駐紮的山坡上走下去，向著大阪城內進發。
雖然之前被叮囑了最好不要直接進城，不過這個時候除了進城打探消息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吧？真到大阪城陷入一片火海的時候，那估計什麼的都遲了。
城裡，或許是經過刀們的一番清洗，路上能看到的bu明顯變少了很多。雖然魔人小姐並不想自己親自動手，但同行的穀雨又是個普通的人，指望她來擊殺顯然是更不現實的事情。
就只得她同那個名叫藥研的刀一起擊殺那些街頭巷尾的bu了。
當然反過來，打探消息的事情，就全都交給無論實際上還是看起來都非常無害的穀雨去進行了。
「真是，十分懷念啊。」有著猩紅色眼眸的少女看著一閃而過沖出去的少年的背影，又是一聲感歎。「藥研……藤四郎。」
「嗯？您認識藥研？」穀雨文言看向身旁的自稱魔人的英靈小姐。
「啊……某種程度上。」跟藥研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畢竟是在大火中融化到不分彼此的關係。
但是面前的這個孩子，卻並非是她帶在身邊的那把短刀，因此在片刻的感慨過後，她又否認了穀雨的話。
「不過我認識的是藥研，而不是藥研藤四郎。」
她所熟悉的，是那把有著刺穿藥研卻不會傷害主人的『忠義之刀』，是可以被她握在手中，盡情揮舞的短刀。
卻不是面前這個一臉嚴肅的少年。
「是麼……」
穀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對日本史並不瞭解的她，並不清楚面前的少女和藥研曾經有怎樣的過去。
冷兵器這類東西，對曾經的她來說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雖然經常會看到提到『龍泉寶劍』、『魚腸劍』、『幹將莫邪』之類的書籍，但畢竟不是必須知道的事，她也就很少去看。
對於日本的名刀，更是只知道『妖刀村正』還有『菊一文字則宗』這種在二次元作品上經常出現的名字了。
那些刀劍和他們曾經的主人之間的事情。如果他們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去過問。
畢竟就跟人有好的回憶和不好的回憶一樣，刀劍的付喪神們的過去，也會摻雜著這樣那樣複雜的記憶和感情吧。
有人跟她講她就高高興興的聽，沒有人跟她說，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朝夕相處，該知道的事情，後面總會知道的。
她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擊殺了小巷中的nobu的藥研回來的時候，感覺到兩個女性之間的氣氛有那麼一絲絲的微妙。然而這也只是一種感覺，沒辦法用某種具體的詞語來形容。
因此幾次端詳發現兩人並沒有異常之後，他就把這件事也丟到了腦後。
或許是有什麼女孩子之間的小秘密吧。
到了中午，三人隨便找了家小館子準備吃點什麼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店裡的氣氛十分沉重。
正值飯點，這樣的小館子應該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就算不是人聲鼎沸，也會吵吵嚷嚷的，旅人們和下了工的男人們，總會有說不完的話題要聊。
然而穀雨他們見到的，卻是沉悶的讓人不想再多呆一秒的地方。
人們大多帶著驚懼而疲憊的表情，偶爾幾桌帶著行李，看起來是旅人的人們也只是低頭吃著面前的東西，彼此之間都幾乎沒有交流。
穀雨左右張望了一下，找了個空座位準備坐下。
「就……就是那個女人！就是她下令讓妖怪放火的！」
就在穀雨招呼同伴過來做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男人高聲叫了起來。他回過頭，就看到一個面色鐵青的男人，正指著那位『魔人小姐』
原本死氣沉沉的館子一下子騷動了起來。
客人們……還有館子的老闆娘，都面色陰沉的站了起來，向著三人的方向圍了過來。
「……」
這大概是穀雨這十幾年的人生當中，最狼狽的一次。
餓著肚子不說，還被人圍追堵截了好幾條街，最後甚至是被看起來比自己還纖細一點的藥研扛著跑的。
「看……看來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另一個你啊』。」
好不容易藏在角落一間空屋後的縫隙中躲過了諸多民眾的圍追堵截。體育本就不是強項的少女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只覺得自己再不多呼吸幾口就要被憋死了。
「區區普通人竟然這麼對我第六天……對我archer。」軍裝的少女英靈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只是被民眾追趕的狼狽卻是讓她十分惱怒。
想她南征北戰多年，就算沒能名義上站到那個位置上，卻也打下了大片江山，逼的各路豪傑聞風喪膽，普通老百姓甚至沒有面見她的榮幸。
今天卻是在那個猴子的底盤被猴子的百姓追的抱頭鼠竄，簡直是恥辱！
更可恨的是，這事還是『她自己』挑起來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那傢伙，確確實實也是她沒有錯。
「目的……到底是什麼呢？」一直沒有出聲的藥研藤四郎用嚴厲的目光看向軍裝少女，「不知道目的的話，我們的搜查也很難進行下去了吧。」
繼續這樣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是不會有結果的。
「讓我想想。」少女呆滯了一下下，「唔……嗯……」
……明明是『另一個你』，卻不知道目的麼？
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
這種笨蛋一樣的做法，還真是……熟悉的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評判了。
「啊啊……總之就是找那個猴子報復吧。」她抓了抓頭，「雖然我知道那猴子能做到這種事並不奇怪，但還是無法釋懷啊。」
「猴子？」
「就是那個猴子啊，那個大阪城的猴子。」
「您是說……豐臣秀吉？」藥研試探性的問道。
「對對，就是他嘛。」
「……？？？」
對日本史並不熟悉的穀雨仍然是一頭的霧水。
又是一天的傍晚時分。由於三人差不多都被『全城通緝』了，因此他們只得暫時回去之前的山坡上修整。
穀雨就著水吞了2塊壓縮餅乾當做晚餐。
或許是中午那場奪命狂奔的原因，她覺得自己現在出奇的餓。
「明天要進城的話，還是換個方向吧。小心一點，從另一邊走——archer小姐你還是在這裡待命吧。」今天已經是一場騷動了，明天再來一次的話，就算他們是付喪神也撐不住啊。
「那怎麼行，我信……我魔人archer怎麼能臨陣退縮！」少女英靈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這個提議。「大不了我把他們都打昏了，不就行了？」
入夜的時候，三日月宗近回到了營地。留下了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和燭臺切光忠繼續監視城裡的動向和擊殺那些nobu。
「真好啊，我也想回去主人身邊啊。」加州清光靠到了大和守安定肩上，「真是的，身為刀不待在主人的身邊，不是很奇怪麼！」
「沒辦法啊，三日月宗近在主人睡覺時不會離開，藥研身為短刀，在這種小巷裡雖然靈活性更高，但傷害卻不如我們這些打刀。」
有著一雙澄澈的藍色眼眸的少年安慰他道。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一旁的燭臺切光忠也是一聲歎息：
「也不知道主人晚上有沒有好好吃東西。」
「……」道理都明白，但還是會控制不住的去想主人。
不遠處的城區當中，明亮的火光就再一次沖天而起。
打刀少年和太刀青年急忙飛奔而去。
另一邊在城外休息的穀雨一行人，也在第三次見到火光之後急急忙忙再一次沖向了城裡。
他們還沒有找到殘片的時候大阪城就燒起來，那可真就是前功盡棄了。
一夜無眠。
第十三章
第二天清晨來臨的時候，無論是大阪城中的居民，還是忙於擊殺nobu的時候還得幫忙救火的穀雨他們都已經疲憊不堪了。
「……真是一團糟呢。」身著軍裝，帶著滿身煞氣的少女搖了搖頭。「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畢竟有聖杯殘片那種東西的力量在裡面。」
不遠處的酒肆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人們呼喊著『救火』而四處奔走著。無論大人還是孩子，只要有空閒，就拎著水桶四處打水來撲火。
戰國時期的日本還以土坯和木質建築為主，一處的火災不撲滅，就可能要面臨整條街巷都要被燒毀的結局。
「……我只希望它們能消停一下，別再放火了。」拼死把人都救出來的少女身心俱疲的靠著旁邊的大樹坐了下來。
從昨天到現在她幾乎都沒有睡，一直在疲於帶著自己的付喪神們殺敵救火。
那一堆像玩偶一樣的迷你信長像是不需要休息一樣的舉著火把到處遊走放火，一個兩個的根本殺不完。就算把所能看到的都砍光了，一夜過去還是會出現新的一批。
就算是本體為刀劍的付喪神們也都感受到了疲憊。
「我……稍微休息一下下。」
穀雨靠坐在紺衣的付喪神懷中，上下眼皮直打架。她覺得自己再不睡一會兒就真的要神志不清了。
「啊。」軍裝少女點了點頭，「作為一個普通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不錯了，就允許你休息一會兒吧。」
然而還沒等她話音落下，一夜沒睡的少女就已經靠著自己的付喪神沉沉的睡了過去。
「噓——」有著驚人美貌的男性付喪神單手比了個禁聲的動作，「接下來，可以請您安靜一會兒麼？」
「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殿下。」
***
穀雨睡醒的時候，那位我行我素的『魔人小姐』已經不見了蹤影。
「三日月？」她拉開青年蓋在自己身上的袖子，抬頭看被自己當做靠墊的青年。
「嗯？怎麼了？」
青年低下頭，仿佛有著新月痕跡的眼眸映出了少女的身影。
「我睡了很久麼？」
「才一小時左右，再多睡一會兒也沒關係哦？」三日月宗近摸了摸一臉困頓的揉著眼睛的少女的頭。聲音溫和的勸道。
對他們這些刀來說，主人可比那所謂的『任務』要重要的多。
「……不睡了。」
少女輕輕拍了拍臉頰，努力讓自己馬上從頭昏腦漲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一夜未眠，對她這個歷來作息十分規律的人來說真是一場折磨。
當她緩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這個角落只剩下了她和被她當做靠墊的三日月宗近了。
就連剛剛還站在這裡一副指揮官模樣的魔人小姐也不見了蹤影。
「……魔人小姐呢？」
「嗯……一不小心就不見了呢。」
美貌的付喪神微微一笑。
「過會兒覺得無聊了就會回來了吧。」
話語中沒有絲毫在意的跡象。
「其他人分散到各處去繼續擊殺那些東西了，過會兒就都回來了。」看到穀雨還在四處張望，美貌的付喪神體貼的補充了一句。
「那我們也……」
「快點快點，趕緊去找猴子了！你們還在磨蹭些什麼！」
穀雨剛站起來，就見一身軍裝的少女英靈風風火火的站到了自己面前。
「……」
穀雨用狐疑的眼神看了眼面前的少女。
「怎麼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一身黑紅色基調的少女英靈看了看自己身上，沒發現有什麼不妥。於是又把目光轉回了穀雨身上。
「魔人小姐，你不是一直要找『另一個你』麼。」穀雨站起來，後退了幾步半藏身在三日月宗近後方，「怎麼會是……找猴子呢？」
「……哼哼。」
被揭穿了也沒有絲毫驚慌的跡象。
一身黑紅，帶著濃郁的幾乎要具象化的煞氣的少女嘴角上揚，咧出一個豔麗而張狂的笑容。
***
「一直bu的真是煩死了。」黑色長髮的少女隨手一槍嘣掉一個nobu，一臉嫌棄的像甩刀一樣甩了甩手中的鳥銃。
「……這不是像您的**一樣的東西麼。」
同她一同行動的藥研藤四郎也將刺入另一個nobu身體中的短刀收回，抬頭看向身旁熟悉又陌生的少女。
「不是麼，織田……信長殿下。」
雖然並非他記憶中的那個身影，但面前的這位，無疑也是一位『織田信長』沒錯。
有著魔性的猩紅色眼眸的少女並不意外自己的身份會被藥研藤四郎猜出來。畢竟曾經也是朝夕相伴過的『同伴』，若是他擁有人的身體就連這點敏感度都沒有，那她才要失望了。
「先聲明，雖然是『我』的**，但是那個……嗯……姑且稱為壞人信的我弄出來的東西，跟我可是沒有關係的。」
是她的問題她不會逃避，但不是她的錯她也絕不會承認就是了。
……並不意外的說法。
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過得還不錯？」
少女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
黑髮的少年微微一愣，隨即微笑著點了點頭。
「啊，還不錯。」
雖然對於過去沒有什麼不滿，但仔細想想的話，他或許喜歡現在的生活更多一些。
「是麼。」
少女英靈收起了往日的張揚，十分難得的露出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溫和笑容。
再之後，兩人默契的都沒有再提及這個話題。
我不是那時的我，你也不再是那時的你。
過去之事不可追。無論曾經是怎樣的模樣，他們如今都只活在『當下』。
砰砰砰！
身後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
「大將！」
藥研藤四郎腳下一個轉身，沖著穀雨剛剛休息的方向急速奔去。
果然，只留下三日月一個人保護大將還是太草率了麼！
穀雨和三日月宗近原本待的地方，地面已經被打成了一片篩子。
同魔人archer一模一樣的少女再被揭穿了面目的下一瞬間，就不知道從哪兒召喚出一大堆浮空的鳥銃來了三波齊射。
一點都沒有跟人講道理的意思。
「不錯嘛，竟然能分辨出我跟那傢伙的區別。」雙臂交疊抱在胸前的少女露出嗜血的笑容，「那再試試這個如何？」
抱著穀雨躲開了槍林彈雨的三日月宗近單手持刀同她對峙著。
不過比起毫無負擔的魔人archer，需要保護自己的主人的三日月宗近要束手束腳的多了。
對方有鳥銃這樣的遠端武器，就意味著他不能離開穀雨，獨自進攻。
「哎呀哎呀，真是喜歡給老人家添難題呢。」
紺衣的付喪神搖了搖頭，一手攔著自己瘦小的主人，一手將刀橫在面前。
「接下來要從哪邊攻過來呢？」
不能主動進攻，那就只能等對方攻過來的時候找機會了。
「哦？很自信嘛，那就——喂！」
敵對的魔人archer準備再次進攻的一瞬間，一排子彈打到了她的面前，若不是她退的快，那被打成篩子的就要是她了。
「不要妨礙我的戰鬥啊！」
「這應該是我的話吧！」
一模一樣，彷如鏡像少女面對面的對峙著。
「你這個傢伙，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啊！」
「哈？麻煩？你這傢伙在說什麼啊。明明就無法釋懷那個猴子竟然接管了自己的底盤這件事的就是你吧！」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吵了起來。
「……大將，沒受傷吧？」
藥研走到了被三日月宗近抱坐在手臂上的穀雨，急急忙忙的問著。
「頭髮都沒斷一根呢！」
穀雨拍了拍三日月的肩膀，示意對方可以把自己放下來了。
美貌的付喪神卻並沒有這樣的意思，抱著她的手臂反而更緊了緊。
「那兩位的戰鬥可不會顧及周圍，考慮到還可能有流彈，您就再在我懷裡多呆一會兒吧。」
好像也對。
穀雨想了一下，覺得三日月宗近的話也不無道理。
兩位魔人archer之間的戰鬥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已經距離開始的地方很遠了。
「可真是讓人火大！」
姑且被穀雨命名為『壞人信』的魔人少女一身煞氣的站在房頂上，一個又一個，不計其數的nobu出現在他們面前。
「就讓這些陪你們玩兒吧，我要去找猴子算帳了！」
「喂！我們還沒打完呢——小姑娘，我們走了！」
姑且可以叫做『好人信』的魔人archer一把抓住為了不妨礙清理戰場而主動從三日月身上跳下來躲在一旁的穀雨，一個躍起向著前方高大的主城沖去。
「誒……？」
突然被帶走的原•吃瓜群眾穀雨一臉懵逼。
第十四章
「聖杯的殘片……那東西對我們這些英靈或者你那些付喪神來說，都是『毒』一樣的存在。」『好人信』英靈表情難得的沉重。
「雖然覺得它除了當個炸彈之外沒什麼別的用處，但在接觸到我之後，弄出『另一個我』這種東西的也是它。」
「現在這個情況下大概只有身為人類的你，能安全的把它弄走吧。」
察覺到穀雨看過來的目光，她有點不自在的補充了一句，「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找上你？我又不是打不過那傢伙。」
「……」我沒有這個意思啦……
後面發生的戰鬥，讓穀雨來形容的話，大概會是『一頭霧水』。
在庭院中兩邊一番交戰之後，穀雨和『好人信』滿身狼狽的追著『壞人信』沖進了主城中。
『壞人信』大聲叫囂著要去教訓一下『猴子』，但真當她沖到大阪城的主城裡的時候卻發現，被她稱作『猴子』的豐臣秀吉已經去世了。
城裡只剩下了他留下的老弱婦孺。
穀雨發誓自己看到『壞人信』在看到這些毫無戰鬥力可言的老弱婦孺們時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站在她身邊的『好人信』，則是沒有絲毫猶豫的把子彈送進了『壞人信』的心口。
只是這一件事的話，真是難以評判這兩個『信長』誰好誰壞了呢。
本來以為會是一場惡戰，卻沒想會以這樣的結局來收尾。
「我……我只是不屑於斬殺一群連猴子都不如的弱者才讓你們抓住了機會，我必定會再次出現……沒錯，總有一天，我會再……」
黑色軍服的『壞人信』化作點點金色的碎屑，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一塊金燦燦的弧形的碎片掉到了地上。
穀雨趕緊上前撿起了這塊看起來就好像普通黃金製品的『罪魁禍首』。
「結束了呢。」
穀雨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開始的糊裡糊塗，結束的也是一頭霧水。但最終目的達到了，姑且可以說是個ding吧。
回收了聖杯的殘片，穀雨趕緊打開了目的地為迦勒底的單向傳送裝置，將收納在專門容器中的聖杯殘片送了回去。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她面前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身處的世界，和眼前的全部景象，就像是碎裂的牆皮一樣剝落開來，露出了原本應有的模樣。
原本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豐田家的後人全部都不見了，寧靜的主城內也響起了刺耳的廝殺聲。
仿佛向外看去，大阪城內到處都是人類的嘶吼，和兵器相接的碰撞聲。
「啊啊……恢復正常了呢。」僅僅剩下一個的『好人信』，織田信長的表情並沒有因為眼前的異像而有變動。
「……這是？」
「被聖杯所扭曲了的空間恢復到了正常的樣子吧，我們也離開吧，照現在這樣子看，這裡馬上就要燒起來了。」
少女信長抓住了穀雨的胳膊，像來的時候抓著她向外飛奔而去。
穀雨一臉懵懂的跟著少女向城外走去。
原本祥和美麗的大阪城主城此時已經變成了殺戮場。
分不清是哪邊的士兵三三兩兩的廝殺在一起，沒有戰鬥力的侍從侍女們抱著包袱倉皇逃命。
時不時有人倒下，再也沒有爬起來。
信長的速度很快，還沒等穀雨看清楚這些人的臉，就幾個起落沖出了建築當中，站在了後院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上。
「這裡應該安全了。」織田信長放下了穀雨，「等會兒你那些刀們應該就會找過來了吧。」
『壞人信』已經消失了，聖杯的殘片也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些受『壞人信』和聖杯的力量影響而產生的nobu們也應該都消失了。
「啊……」
穀雨透過藏身的樹枝，繼續看著面前不遠處主城裡的動向。
廝殺的聲音越來越弱，這場戰鬥終於是走到了尾聲。
「最後竟然是德川家康這個王八笑到了最後。」少女信長搖了搖頭，「這可真是不甘心啊。」
「我本來以為至少會是某個梟雄繼續我的爭霸之路呢。」
「世事還真是難料。」
隨著少女的感歎。
在這個時代中堪稱雄偉華美的大阪城主城，冒出了一股股帶著焦糊味道的黑煙。
「這一次，除了人之外估計還要殉葬不少別的東西吧——不過也沒辦法，畢竟面對死亡，自己的命比什麼都重要也是人類的通病吧。那些曾經被人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個時候有有多少可以跟著主人一起逃出生天呢。」
一身黑紅的少女英靈看向身旁怔怔的看著開始燃燒的主城的少女。
「啊，作為獎勵，就再告訴你一件好事好了。」名為織田信長的少女突然扯出了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這裡，可是有粟田口吉光的其他作品哦。」
「跟藥研藤四郎，應該說是同宗吧？」
「——這種事，請您早點說啊！」
聽到這裡，穀雨也顧不上發呆了，她毫不猶豫的俯下身，毫無形象可言的抱著樹幹借力向下爬，就算最後跳下的時候墩的腿都發麻了，也沒有片刻停頓，跌跌撞撞的向著已經開始燃燒的建築跑了回去。
「比起自己的命，那些刀要更重要……麼。」黑髮紅眸的第六天魔王聳了聳肩，「作為人來說是個怪人，但是對那些刀來說或許是個好歸宿。」
她看著背對著自己奔跑的少女搖了搖頭，然後在一陣風吹過之後化作了細碎的金色光點。
「作為r說不定也挺合適的，……如果能活下來的話，下次一起天下布武吧。」
大阪城陷入了火海。
本就以木質建築為主的都城，無論曾經多麼繁華熱鬧，一旦被火舌席捲，都會立刻變成人間地獄。
到處都是哭嚎著向外逃跑的家臣和僕從，曾經衣著光鮮，高高的抬著透露在這座城中行走的人們此時早已顧不上自己的形象，倉皇逃命。
只有一個纖細嬌小的少女，就像逆水而行的一尾小魚，披著她撿到的，不知道被誰弄濕的振袖沖向大火當中。
木質的長廊燃燒著，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開始坍塌。帶著火焰的落木讓穀雨的的探索行動變的十分艱難。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全心全意搜索的狀態，她反而能感受到些許的，曾經沒有注意到的奇妙感覺。
這感覺似乎在引領著她向著某個方向前進，讓她一時忘記了身邊的大火，只顧著尋找那似乎在呼喚著她的來源。
穀雨來到了一間四周都被大火包圍的房間。
這件房間以前似乎是專門用來收納刀劍的。四面的檯子上還能看到幾個沒有被大火吞噬的精美的木質刀架。
穀雨在房間內掃視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散落在地上的，似乎被人拿下來又匆匆丟掉的幾把刀。張揚的火舌甚至已經將其中一把的刀鞘點燃了一點。
「幸好來得早。」穀雨急忙脫下身上披著的還有點潮意的振袖撲滅了那撮火苗。然後顧不得燙不燙的將面前的三把刀全都抱在懷裡，又急匆匆的向外沖出去。
然而只是這短短的十幾秒的時間，外面的走廊就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火海。時不時還能聽到哪裡傳來的坍塌的聲音。
「糟糕，這次真的是太衝動了啊。」懷中抱著三把長短不一的刀，滿身黑灰的少女跌跌撞撞的在火海中轉來轉去。
來的時候光顧著順著感覺走了，沒怎麼注意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現在迷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不過在這樣四面是火的火海中，就算認路恐怕也很難走出去了吧。
刺痛皮膚的熱浪一波接一波的衝擊著站在大火中心的少女，是不是坍塌的木質建築更是讓她幾乎無從下腳。
越來越稀薄的空氣和嗆人的黑煙更是讓她一陣一陣的眼前發黑。
一路上還時不時的會看到沒能及時逃脫，被壓在燃燒的斷木下的屍骸。
真的是宛如煉獄啊。
少女抱著刀的手又緊了緊。
「有點……可怕啊。不過既然能幸運的找到你們，應該不會這麼不幸的……葬身火海吧。」少女小聲的喃喃著，「回去之後一定會被藥研罵吧，這麼自作主張什麼的……」
想到少年一臉嚴肅說教的模樣，她心底就一陣陣的發虛。
好像做錯事被家長發現，又像是上課看漫畫被老師抓個正著。
「回去之後要好好道歉才行……」少女繼續對著懷中的刀小小聲的碎碎念著，「到時候可一定幫我求情啊」
或許是因為不小心吸入了黑煙，她立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毫無形象的，眼淚都沁出來的那種咳法。
還沒等穀雨從因咳嗽造成的頭暈腦脹中緩過來，她又一不小心踩到已經被燒成木炭的碎木塊，嘭的一聲狠狠摔倒在地上。不過因為她在千鈞一髮之時稍微扭了點身子，所以她懷中的刀們卻沒有因此而造成二次傷害。
咦？
第十五章
保持抱著刀半趴的姿勢，少女向頭頂上方看去。
視線的盡頭，也有一把刀——一把被卡在門和門柱倒塌的角落的刀。
雖然沾滿了黑炭，卻還能隱約看得出刀鞘原本的黃色。她想了想，就著半趴著的姿勢爬了兩步過去努力伸長手去把它拽了出來。
帶著火的門框從她手背上擦過，讓她差一點就鬆開了手中好不容易才夠到的刀。
好險好險。
這時候要是鬆手把刀落到火那邊，她可能就不會有勇氣再去拿了。
「這時候要是三日月在就好了啊。」少女把這把刀也抱在了懷裡，一邊吃力的單手撐地爬起來，一邊看著四面燃燒的大火自言自語道，「有他在……總有辦法出去的吧。」
她看了看滿身狼狽，因為渾身都在痛反而搞不清自己到底傷在哪裡的自己。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從一開始就陪伴著自己的太刀。
一直以來，她都是依靠著他這樣走過來的呢。
三日月……宗近。
只是想一想，都會覺得自己變得更有勇氣了呢。
「主人——」
遠遠的，仿佛聽到誰在呼喚她的聲音。
滿身血污和炭痕的少女鼓起最後一口氣，用盡全力的回應道：
「我在這裡——」
接著她只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到白光。
宛如弦月的刀光突顯，硬生生在大火當中劈開了一條通路。
沒有火焰的通道的盡頭，正是同樣一身狼狽卻不減風華的三日月宗近。
穀雨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撐地站起來抱著刀就向著他跑了過去。
她只跑了一半，就被迎面沖來的付喪神一把抱了起來。
啊啊，活下來了呢。
穀雨一瞬間就放下心來，這時候才覺得自己身上原本只是隱隱作痛的地方全都在火辣辣的痛了起來。
紺衣的付喪神小心翼翼的保護著懷中傷痕累累的少女離開已經被大火吞噬的大阪城主府。
好不容易擺脫了好似無窮無盡的湧現出來的nobu，又經歷了大阪城中的巨變，順著對主人的感應找過來的付喪神們急忙圍了上來。
穀雨迷迷糊糊中看到一臉焦急站在自己面前的黑髮少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藥研你看，我帶了你的兄弟出來哦。」
少女的覺得自己正在將懷中護的好好的刀們展示給他，實際上卻沒能做出任何動作。接著她就軟軟的到倒在了紺衣付喪神的懷中。
「主人！」
「大將——」
穀雨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了總是穩重成熟的藥研驚慌失措的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
怎麼了？我只是稍微有點累……等會兒就……
少女這次徹底失去了意識。
***
「嚴重睡眠不足，還有大大小小十來處的燒傷——你們到底是怎麼照顧人的？」
年紀不一，各有風情的幾個男子低著頭任由身材火辣容貌豔麗的高挑女性呵斥著。
病床上，露在外面的皮膚幾乎全都包著繃帶，好像木乃伊一樣的少女正側躺著沉睡著。
她背後有很長一塊燒傷，雖然不算很嚴重，但面積卻不算小，因此未來都會有一段時間可能都只能保持這樣避開胳膊的側臥姿勢來休息。
「這孩子就算跟貓一樣有九條命也禁不住你們這麼折騰吧。」
雖然沒有任何一點血緣關係，但在機緣巧合之下擔任了穀雨的監護人的年輕女性皺著眉看著面前的幾『人』。
雖然不好對別人的生活多做干涉，但同全心全意相信他們的穀雨不同，她是不相信這些說是『神』，但實際上更像是式神或者妖物的存在的。
不過他們的態度還是令她還比較滿意的。
被她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頓痛駡，這些『人』裡卻沒有一個試圖辯解什麼。全都老老實實的低著頭聽著。
「再有這種事，我這個監護人可是要行使監護權讓你們離遠點了。」
平時十分忙碌的女性最後丟下這句話，就踩著十釐米的高跟鞋大步離去了。
留下大小不一的幾個男人待在病房中守著從那天起一直到現在，三天都沒有清醒過的少女。
到了下午的時候，燭臺切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加州清光先回去了。因為『那邊』的原因，家裡不能長時間沒有人。他回去，正好換在家留守的石切丸和大和守安定過來。
臨走的時候，他的目光掃向了寸步不離的守在窗前的藥研藤四郎和回歸了本體，躺在穀雨床上的三日月宗近。
「我回去再燉鍋雞湯，主人醒了的話就立刻通知我。」
這幾天他都有燉著湯，就等著主人醒來的時候能補充一點能量。只可惜之前的幾鍋都沒能派上用場，希望這一鍋雞湯燉好的時候，能聽到好消息吧。
「啊，拜託你了。」
聽到藥研沙啞的回答，燭臺切光忠收回了視線，拽著想要逃離他的魔爪留下來的清光離開了病房。
藥研藤四郎非常自責。
他對在大將重傷時候還竊喜于能同兄弟重逢的自己感到萬分失望。
口口聲聲說著無論如何都能守護好大將，結果卻在大將拼死把自己的兄弟救出來的時候，什麼忙都幫不上。
除了這樣守在病床前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不甘心麼？」
明明是青年的聲音，卻帶著老爺爺一樣的腔調的聲音突兀的出現在病房當中。
「……沒有下次！一定不會……再有下次！」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放在大腿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用兇惡的語氣說著。
不知何時用付喪神姿態出現在房間中的三日月宗近也眯起了那雙仿佛蘊含著新月的眼睛。
他也是……萬分的不甘啊。
滿身是傷的少女，在第四天的清晨醒了過來。
守在她身旁，一直握著她沒打點滴的那只手的三日月立刻俯身靠到了她臉龐。
「大將！」
看到三日月宗近的舉動，藥研藤四郎也撲到了床邊，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少女的睫毛抖了幾抖，終於睜開了眼睛。
「大將……」
少年沒有落淚，但聲音卻因激動而有些走音。
「……藥研？」
少女的聲音沙啞的像摩擦砂紙，幾乎沒有一個音在準確的音調上。
「啊，我在。」
「對了你的兄弟們……」
終於想起了記憶終止前的事情，穀雨急忙用走調的聲音繼續問道。
「兄弟們都沒事，現在就在本丸中休息。」
少女側靠在紺衣的付喪神懷中，稍稍坐起來了一些。由於背上的傷，她不能背靠著，只能保持著這樣像是撲在三日月懷中的姿勢稍微坐一會兒。
「那就好……啊，我的頭髮！」
穀雨眼角的餘光看到一縷邊緣因高溫而捲曲起來的頭髮。
她整齊的齊背發被燒的亂七八糟，長短不一。就算倖存下來沒有被燒掉的頭髮邊緣也都捲曲碳化了，並不能保留。
「好不容易才養的這麼好……要剪掉不少了呢。」少女摸了摸頭髮捲曲碳化的邊緣，聲音有些遺憾。
那個髮型還是她照著一個她很喜歡的女演員的髮型剪的，幾個月養下來好不容易才跟那個女演員頭髮的長度差不多來著。
然而還沒等誰來安慰她，她就又自己打起了精神。「不過頭髮總會再長嘛，應該很快就會長回來了吧。」
滿身繃帶，就連臉頰都貼著藥用膠布的少女又突然微笑了起來。
「大將……」
看著自說自話，似乎沒有一點陰霾的穀雨，藥研藤四郎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了下來，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笑容。
「……可真是讓人拿你沒辦法啊。」
「誒？」
少女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怎麼了？
「沒什麼。」
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我回去洗個澡換換衣服，晚點再過來了——燭臺切應該已經帶著煲好的湯在路上了，請您期待一下吧。」
「啊……好？」
還是不太明白藥研到底在說什麼的穀雨保持著茫然的表情舉起沒有打點滴的手揮了揮。直到病房的門從外面被人關上，穀雨才轉過頭看向端坐在身旁的美貌付喪神。
「三日月，你知道藥研在說什麼？」
「這個嘛……或許知道又或許不知道呢。」紺衣的付喪神輕輕拍了拍穀雨，「不過終歸不是壞事就是了吧。」
「哦……」一身繃帶的穀雨懵懵懂懂的接受了這個解釋——這或許是他們這些付喪神之間的默契？
她小幅度的在三日月宗近的懷裡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一些的姿勢：「我再睡一會兒，等燭臺切來了，就叫我一下哦。」
「睡吧，我就在這裡。」
美貌的付喪神小心的調整好姿勢，把穀雨再次放到床上。自己則是重新坐回了一旁。像一個真正的守護神一樣守護著熟睡的少女。
第十六章
穀雨在入院的第九天就出院回家了。
她身上的傷雖然很多，但都說不上是重傷。再加上她比一般人要優秀許多的自愈力，到第九天的時候，就勉強達到了可以回家修養的狀態。
雖然她的主治醫生對此表示了擔憂，但架不住她回意已決。
除非危機性命，不然私立醫院的醫生大多不會對患者的決定做過多的干涉。
要說穀雨身上最值得（？）誇耀的，大概就是她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了。雖然比不上二次元中那些肋骨斷了第二天也能活蹦亂跳的角色，但在普通人中間也是非常顯眼的了。
不然她的左手臂此刻不會只是有很多疤痕，而是沒有一塊好肉了。
按照來自迦勒底的醫生，羅曼的說法，這是由於她的『本源』是『復蘇』的原因。
就如她的名字『穀雨』一樣，有著雨潤生萬物，這樣的含義。
雖然不具備攻擊性，但卻能重新喚醒『某種存在』原本的力量。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在一無所有的狀態下，只用自己的血和迦勒底的魔力就能進行刀的喚醒和修復。其實直到今天穀雨還是沒太明白他們口中『魔力』和『靈力』的區別，也不知道自己跟立香的不同究竟是哪裡。
但不管怎麼說，一無所有的自己能派上用場，就再好不過了。
穀雨到家的時候，留守在家的幾位付喪神已經準備好了慶祝她出院的慶祝會。不過由於迦勒底那邊急著瞭解詳情，所以穀雨只能在回去的第一時間就回去本丸進行彙報了。
紺衣的付喪神把穀雨抱到了本丸中安置了聯繫裝置的側屋，然後安靜而優雅的膝行到了門外等待。
並非不信任，但有些事情，現在還不是讓付喪神們知道的時候。
穀雨費力的把手伸向前方散發著熒藍光芒的魔法陣，先前她拼了命帶回來的四把刀正並排放在她面前的魔法陣中。雖然魔力無法直接修復它們身上的傷，卻也能起到些許溫養的作用，聊勝於無。
等把四把還帶著傷痕的刀都攬到了大腿上，她才歪歪扭扭的靠坐在櫃子上，同正焦急等待著她的彙報的幾人聯繫。
梳著馬尾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光屏那一邊。
「你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
一打照面，青年就被穀雨這跟木乃伊一樣的裝扮鎮住了，聲音大的可能整個迦勒底都能聽得到。
「啊哈哈哈……畢竟發生了很多事嘛。」
嚇到了別人的少女倒是沒有自己現在的形象十分嚇人的自覺，一臉的『我也沒辦法』。
……
………………
「……以上，就是這次事件的大致經歷了。」穀雨儘量詳細的說明了這一次回收聖杯殘片過程中的所見所聞。
包括路上遇到的妖怪們、一分為二的英靈信長，還有那些不知道為什麼出現的nobu……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仿佛是一場匪夷所思又漫長的夢。
不過好在她手中的這四把刀並不是夢呢。
「……織田信長，還真是個自我到可怕的人呢。」
聽完穀雨的彙報，dr羅曼發出了一聲歎息。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這些英靈們比天馬行空還要可怕的各種做法的。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難道不好麼？
——難道『足夠任性』也是成為英靈的條件之一麼？
「雖然有點搞不懂在想什麼，但是卻不能用簡單的好壞來評價呢。」對於這位曾經短暫共事過的少女英靈，穀雨到是還有點想跟她再見的。
嗯，在不用一起對敵的情況下。
真在戰場上的話，很難保證這位英靈的槍口一定會對著敵人呢。
想到了兩個『信長』對峙時候的事情，穀雨搖了搖頭。
「你沒辦法來這邊，我就沒辦法給你治療。」身為人類魔術和科學的結晶，迦勒底有著領先外面世界許多年的醫療技術，但這一切都要以穀雨能到迦勒底本部為前提才有用處。
然而在沒有靈子轉移裝置的情況下，身為人類的穀雨並不能通過傳送裝置進入迦勒底。
「晚點我跟立香說一聲，讓她拜託桑松去你那邊幫你看看吧。」
夏爾•亨利•桑松，職階為assassin，生前更是劊子手家族的第四代傳人……但與此同時。更是當時掌握了大量醫療技術的醫學天才。
就連天賦技能中，都有『治療』這一項。
雖然不知道用在穀雨身上效果如何，但怎樣都比穀雨現在這個樣子要好吧。
「那就拜託立香和桑松先生了呢。」對於能減少痛苦又不會給人添太多麻煩的事情，穀雨歷來是不會拒絕的。
畢竟她這個樣子，別說繼續『工作』了，就連學校都沒法去了呀。
再曠課下去，搞不好就得留級了。
對於一個學生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青年看了看少女滿身的繃帶，又看了看她放在腿上的四把刀。
「一下又多了四把刀，雖然很高興戰力增加了……但是你的負擔變得更大了吧？」光屏那邊的年輕男子有擔心。
雖然維持付桑神的能量同樣是由迦勒底來供給，但畢竟模式不同，同英靈簽訂契約的藤丸立香相比，還是穀雨這邊的負擔要大一些。
畢竟在需要的力量不夠的時候，就要用別的一些什麼來頂替了。
聽到青年的話，當事人卻只是憐惜的摸了摸著大腿上長短不一，卻都佈滿傷痕的刀。
「嗯……還好啦，畢竟現在還不能喚醒這些孩子呢。」
沒有喚醒的時候，他們跟普通的刀沒什麼區別。
無論作為付喪神誕生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在刀的狀態下，她都會不由自主的把它們當做『孩子』來看待。或許他們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刀，但擁自我意識卻還是剛剛開始。
——就好像孩子一樣。
「唉，可惜日本部那邊有關刀劍付喪神們的資料只有很少一部分傳給了本部，要是能找到除了靈力之外用其他材料修復他們的方法，你也不用每次都要放血為他們療傷了。」
比起上一次見面，少女身上除了多了許多刺眼的繃帶，面色也蒼白了許多，隱隱還透著些許青色。
這可不是什麼健康的表現。
像這樣，用自己的血肉來供養付喪神是怎樣一種感覺？
「這樣是等價交換嘛——我需要這些孩子的力量來為自己戰鬥，就用自己的血來『付帳』，其實也還好啦。」穀雨搖了搖頭，「畢竟除此之外，我也幫不到他們什麼了。」
「……不是這個問題吧。」
年輕的男子搖了搖頭。但看少女微笑的模樣，卻又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
穀雨本就不是個合適的人選。就跟迦勒底這邊，趕鴨子上架的藤丸立香一樣。都是『不得已』的選擇。
如果不是她那個特殊的『起源，她可能都沒有喚醒付桑神的資質。
然而就算現在能夠喚醒這些刀劍的付桑神，他也不知該說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雖然總在樂觀的說他們正在拯救人類，但他也十分清楚，這一條看不見未來的路。中間會發生什麼事，有沒有同伴會就此失去生命。
沒有人誰說得清楚。
青年兩次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跟她講這樣下去的危險性，還是鼓勵她咬牙撐過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讓穀雨這個原本跟人理續存計畫沒有一點關係的可憐孩子捲進這個殘酷的事情中來。
但一句』無可奈何『，就讓無數話語都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無論他怎麼想，穀雨和她所能帶來的戰鬥力，對於現在的迦勒底來說，是必須的。
「我跟達•芬奇會繼續努力找回有刀劍付喪神的資料，你自己在那邊，要多保重啊。」
最終他只能丟下這樣乾巴巴的一句話，然後像要逃避什麼一樣迅速的，單向的切斷了聯繫。
「是、是。」
少女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聲應了兩句，然後再次摸了摸著大腿上的刀。
「又讓dr.羅曼擔心了呢，不過也沒辦法呀，我現在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呢。」
她對著腿上的刀們嘮叨著並不需要誰來回應的話。
「還有，抱歉我還不能喚醒你們。這樣滿身是傷可扛不住呀……再稍微忍耐一下下吧？」她將刀又都放回了魔法陣中間，讓熒藍色的光芒將他們包圍。
不過她的癒合能力比一般人快很多，應該不會讓他們等太久就是了。
「做個好夢哦。」
一直待在門口的三日月宗近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抱起行動不便的穀雨離開了這間除了他和穀雨，幾乎都不會有人來的』側屋『。
大多數時間都空無一人的房間，再次回歸了寂靜當中。
第十七章
自那次在側屋見過一面之後，穀雨再沒能見到藥研的』兄弟們『。
「大將您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養傷，我的兄弟們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不用再擔心了。」穿著白袍，義無反顧肩負起監督穀雨完成康復計畫的少年認真的說著，「如果大將你能碰到他們，一定又會忍不住想要喚醒他們吧。」
大將在這方面是個頗沒耐性的人，每次拿到新刀，都會迫不及待的第一時間去喚醒。經常會忘了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到底受不受得住。
「啊哈哈哈……」被說中心中所想的穀雨乾笑著用還綁著繃帶的手抓了抓頭髮。
她感覺頭皮有點癢，剪過頭之後，好像就沒洗過頭髮了呢。
「藥研我好想洗頭啊，你推我出去去個理髮店我洗洗頭好不好？」
因為傷處太多，她現在光榮的淪為了一名輪椅兒童。
「……這點小事，您拜託我們就好了。」少年一聲輕歎，「我去準備一下，請稍等。」
當少女被抱到浴室的時候，看到了自己平時放在陽臺上躺著曬太陽的躺椅被架在了浴缸旁邊。浴缸裡沒有水，但旁邊卻放了整整一桶還在冒著熱氣的熱水。
藥研脫下了平時穿著的白袍和手套，挽起袖子站在躺椅旁邊。
「請吧大將，我是第一次幫人洗頭……如果哪裡做的不好，還請多包含。」
少年把浴巾疊好墊在了躺椅上方，等會兒穀雨的脖子會靠到的地方。然後示意抱著穀雨的燭臺切將穀雨放在躺椅上躺好。
「哇……藥研真是好全能哦。」少女驚歎，「不過這樣不會很麻煩你嘛？」
「為大將服務，本就是我的職責啊。」
「藥研，你有見——」
黑髮少年的少年在浴室門口探了個頭，看到浴室裡的這幅景象，立刻忘了原本要說的話，幾步跑到穀雨身旁，也挽起了袖子。
一邊挽袖子還一邊說：
「藥研真狡猾，我也想幫主人一起洗頭啊，我也來幫忙！」
藥研看了看身邊的加州清光，又看了看要強行』被服務『的穀雨，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拒絕了。
穀雨看到加州清光一臉期待的模樣，就笑了出來：
「那，也要拜託清光了哦。」
「沒問題！一定會讓主人變得超級可愛！」
同先前相比短了許多的頭髮浸入了水中，像有了生命一樣在水中飄飄搖搖。
「水溫如何？會燙麼？」
「不會，正合適——好舒服啊。」
頭髮和頭皮都被輕柔的按摩著，好舒服啊。
穀雨眯起了眼睛，一臉享受的樣子。
見到穀雨這幅模樣，一大一小兩個黑髮的少年也都露出了微笑。從戰國回來之後，他們很久都沒有這麼輕鬆的心情了。
浴室裡沒一會兒就充滿了歡聲笑語。
靠在走廊上的』老爺爺『安靜的微笑著，沒有去參與其中。
有時候，還是要給年輕人們一點自己的空間呢。
帶著一頭乾淨清爽的秀髮，穀雨在陽光明媚的迎來了某位來自迦勒底的客人。
「下午好，穀雨小姐。」
一陣刺眼的光芒之後，灰色頭髮，穿著通體漆黑的風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穀雨面前。
雖然曾經是惡名昭彰的劊子手，但站在穀雨面前的這個灰發的青年看起來卻像是個文質彬彬的文學青年。隨時會抱著一本厚厚的書在咖啡館靠窗的座位坐下，點一杯咖啡看一下午書的那種。
「夏爾•亨利•桑松，應約前來。」
英靈和附喪神的相性其實還不錯，不過這次治療穀雨並沒有讓任何附喪神跟在身邊。把她抱到本丸的側屋之後，她就把所有刀都請回了現實當中。
他們……會很自責吧，看到她這一身傷口。
她不知道其他附喪神是怎樣的性子，但她的刀們對主人都頗為看重。
「麻煩你了，桑松先生。」
同立香簽約的迦勒底的英靈們穀雨基本都見過。像桑松這樣很早就在迦勒底的英靈更是多少有過一些交流。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但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桑松沒有做過多的寒暄，用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的語氣請穀雨脫掉衣服，讓他查看傷口。
少女只猶豫了一下下，就一隻手艱難的脫掉了自己的t恤和長裙，只留下了身上運動型的內衣，和一身的繃帶。
「失禮了。」
青年小心的解開了穀雨身上的繃帶，露出了藏在繃帶下那些猙獰而紅腫的傷口。
接著淺淺的綠色光輝在傷口上方亮起，那些猙獰的傷口就用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了起來。雖然沒有完全恢復，卻也能讓她脫離了事事都需要人照顧的』殘廢『階段了。
原本可能一兩個月才能養好的傷口，現在看來只要一兩周就可以完全癒合了。
「魔法……真是神奇啊，感覺以後都不用害怕受傷了呢。」少女揮了揮原本一抬起來就會痛的手臂，驚訝的讚歎著。
「……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受傷會比較好，傷疤和疼痛並非是什麼值得稱讚的好事。」
灰發的青年從放在旁邊的藥箱中拿出繃帶等用品又把少女的傷口重新包紮了起來。他的手法溫柔而嫺熟，沒一會兒就整整齊齊的全都包好了。
「按照您的恢復速度，到下周應該就可以痊癒了。」
青年說著，將用完的東西收回醫藥箱中。
「真好，這樣就能趕上修學旅行了呢——啊對了，這一袋子是立香要的東西，麻煩您幫她帶回去啦。」
穀雨將早就準備好的一袋子拿給準備回去的桑松。
「我知道了——以及，醫生有事情想跟您說，請您有空跟他聯繫一下。」
桑松說完，接過穀雨遞來的袋子，轉身像來的時候一樣乾脆的從後面的法陣中離開了。
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相比之下，那位英靈的織田信長，就完全是個話嘮了呢——沒有人問她的問題也會自說自話的答起來。
因為身上的傷都恢復到了不影響正常活動的程度，穀雨就自己離開了本丸回到了現世中。
「主人，您沒事了麼？」
「主……主人不會痛了麼？」
各色的美貌付桑神們圍了上來。
「沒事了哦。桑松先生說因為我受到了良好的照顧，所以恢復狀況比他想想中還要好呢。」
——那些英靈才不會說這麼體貼的話。
三日月宗近搖了搖頭，比起其他人，他同迦勒底和英靈的接觸要多得多，對那些英靈也要更加瞭解。
但他沒有揭穿穀雨話中善意的小謊言。
敵視迦勒底的人對穀雨或者他們來說都沒有好處，能緩和關係對雙方來說都是好事。
傷口不再影響日常行動之後，穀雨重新回去上學了。
其實要算起來，她這次一共也只請了兩周的假，但經歷了這麼多事再回到教室中，卻有了恍如隔世的滄桑感。
至少那些落下的功課是不會騙人的。
想想下周還有修學旅行，留給她的補習時間真的是沒多少了。
穀雨拿著二科志麻友情提供的各科筆記，瘋狂的惡補著這兩周落下的功課。
「話說你也真慘啊，正巧捲入銀行爆炸事件當中。」
「說起來你之前也遇到過連環車禍、毒氣洩露之類的事情吧？上個月還感冒病了一周。」
二科志麻想到這裡就是一聲歎息。一般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次的倒楣事情，感覺穀雨這三四個月裡都遇全了。
該說是厄運纏身呢，還是傳說中的主角體質呢。
不過就目前來看，哪個都不是什麼好事就是了。
「啊哈哈，運氣比較糟糕呢。」穀雨打了個哈哈。
幸好她有個十分可靠的監護人，不用像戈薇那樣每次都要找生病的藉口，全身上下幾乎都病了一遍了。
想到戈薇每次提到那些理由時候尷尬的表情，穀雨就忍不住慶倖自己名義上的監護人十分可靠。
無論是事件還是病症，都能編的完美無缺，還附帶醫院證明。
——雖說這些事情連載連在一起看的話也足夠拿來寫個電視劇劇本了。
「不過傷得不重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下周修學旅行正好去京都，好好拜拜吧。聽說很多神社都很靈驗的。」
身形高挑的少女拍了拍穀雨的肩膀權當安慰。
「那我先去找芹沼學姐了，下午見。」
帥氣的像花美男一樣的少女背對著穀雨瀟灑的揮了揮手離開了教室。
穀雨鬆開手中握著的筆，從書包中掏出了有著白色刀柄的短刀，手指輕輕的在刀柄的位置摩挲了幾下。
「真讓人期待啊，藥研。」
「京都之旅啊……會不會有什麼驚喜在等著我們呢？畢竟傳說中被神靈們庇佑的地方呢。」
』無論如何，請帶著我一起去吧，我不會礙事的。』
「可是只帶藥研的話，清光會不高興吧？」想到那個超級會撒嬌的少年付桑神，穀雨稍微有點苦惱。
帶誰去——這可真是個難題呢。
不過在這之前要先跟dr羅曼聯繫一下來著，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事呢？
第十八章
「我和達芬奇大概分析了一下你之前在戰國遇到的情況，我們認為你們進入的『大阪城』是一個獨立的小型特異點，或者說是『特異空間』。」
「之前幾次立香去的特異點都是受到聖杯的力量整體特異化了，因此當回收聖杯之後，又聖杯力量造成的整個空間都會消失恢復到原本的軌跡。而你所見到的卻是只有『大阪城』這一空間產生了變化，事後你詢問日暮小姐得到的答案也是他們並沒有遇到不同尋常的變動。」
「雖然因為資料太少而很難說造成這種情況到底是英靈個人的原因，還是殘片的力量不足……啊不對，我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一說起事情就容易陷入自我狀態的dr羅曼在立香『你再不說重點我一拳下去你就要死了』的poss下回過神來。
「我想說的是，在這種情況下，穀雨你們遇到的『特異事件』可能要隱蔽的多。畢竟之前你們直到看到大阪城才發現有問題。」
「而去……如果不是那些bu的東西太顯眼，你可能也不會一下就注意到哪裡有問題吧？」
「嗯。」
穀雨誠實的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看到那些bu的大個人偶，她真沒覺得大阪城有哪裡不對勁。
「所以說，你們要面對的，可能是更加隱蔽的『特異』，這其中隱藏的危險和不確定性也會隨之增加。」
沒有明確的敵人，也沒有明確的同盟。
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你們自己臨時判斷。
「當然也有好處啦，至少你們不用面對那麼多匪夷所思的幻想種了。連石像鬼和惡魔都出來了，講道理再再遇到什麼九頭蛇啦半人馬之類的我都不會覺得意外了……啊啊啊我不想看他們啊，大家一起看看魔法•梅麗不好麼！」
dr.羅曼又一次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當中。
原本認真聽講解的瑪修和藤蔓立香異口同聲的發出了一聲歎息，然後有著一頭靚麗橙發的藤丸立香熟練的將他從光屏前拖走。
「醫生老毛病又犯了，我先帶他去清醒一下。」
「抱歉了穀雨小姐，醫生他又這個樣子……」
乖巧的瑪修上前向光屏另一邊的穀雨道歉，明明是他們要求穀雨小姐聯繫的，結果卻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沒關係、沒關係。」
穀雨擺了擺手，連道了兩句『沒關係』。
「那我就先回去了？」
「請慢走。」
有著一頭柔順的紫灰色短髮的少女微笑著目送螢幕那頭的穀雨離開，然後目光有些茫然的看向身旁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出現在光屏當中的華服女性。
「達•芬奇小姐，我們這樣做，真的對麼。」
「嗯？」
「穀雨小姐雖然是在冬木之地的倖存者，但她所在的世界還沒有被侵蝕，就這樣普通的生活的話……」
「作為人類，拯救人類就是拯救自己，理論上來說算是義不容辭的事情吧？」同那副名畫一樣美麗的女子既沒有反對也沒有附和。
「況且……那個時候的她如果沒有一個需要為之努力的目標的話，真的能好好地活下去麼？」
「那個時候……」
回想到第一次見到穀雨的樣子，瑪修有些出神。
「哦呀，在說我們的主人的事情麼？」
穿著打扮好像突然上個世紀日本老爺爺一樣的美貌青年出現在光屏的另一邊。在他身邊，還有一個一臉嚴肅的藥研藤四郎。
「可否也讓我們也聽一聽呢？」
「拜託您了，請務必讓我們也瞭解一下有關大將的事情。」
身材瘦小的少年恭恭敬敬的九十度鞠躬行了一禮，久久沒有起身——一副你不說我就不動了的氣勢。
「我明白了，但是這個事情還是讓前輩來說明會更合適，請稍等，我去叫前輩來。」
瑪修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旁邊一旁仍然保持微笑，一副並不打算參與這個話題的達芬奇，又看了看仍然保持著鞠躬姿態的藥研藤四郎，一聲歎息。
雖然這應該算是穀雨的*……但穀雨現在的這個樣子實在是讓她難以放心。
聽到瑪修轉達的，來自于三日月宗近和藥研藤四郎的請求，藤丸立香並不意外——其實就是他們不主動提，有機會她也要就這件事跟他們好好說一說的。
「嗯……該從哪裡說起呢。」看著面前一大一小端坐在光屏另一端的兩位付喪神，藤丸立香抓了抓頭髮，「就從第一次見到穀雨時說起吧。」
「那是我跟瑪修因為迦勒底中樞發生了爆炸而被意外傳送到冬木市的事情了。本來以為整座城市除了我和瑪麗所長之外都沒有活人了，卻沒想到在學校附近的廢墟裡碰到了穀雨。」
「明明周圍都是末日一樣的景象，就連瑪麗所長都歇斯底里的喊叫過『這是什麼鬼地方』這樣的話，可她卻在見到我們的時候，十分正常的微笑著同我們打招呼。」
「就好像我們不是身處被毀滅了的冬木市，而是某個公園一樣，既沒有害怕，也沒有歇斯底里——但反過來，整個人也好像沒有生氣一樣。」
「她的眼睛裡，沒有一點光彩。」
想到那個時候的穀雨，藤丸立香莫名覺得有些悲傷。
好好一個女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把人弄成了這副模樣呢？
「雖然經過一些交流之後覺得她好像『回過神』來了，但我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對……直到冬木市特異點的空間整個崩塌，我才明白那一直沒空仔細想的違和感到底是什麼。」
「你們，有見過穀雨『害怕』麼？」
……別說害怕了，就連『哭泣』都沒有啊。
人類，都是會哭的吧？
端坐在螢幕另一端的藥研藤四郎盯著光屏出神的想著。
無論是難過還是疼痛，都會讓人落淚。
但從他蘇醒以來，從沒見過大將流淚。
一次都沒有。
「所以看到她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這麼開心，我還是挺放心的……但有時候太過在意，也會出現像這次這樣的事吧。」
不管不顧的就獨自一人沖進了著火的城池當中。
「如果可以的話，請再珍視她一些吧。」就算沒有了過去的記憶，就算只有現在，也讓那孩子幸福一點吧。
***
「嗯？本丸裡發生了什麼麼？怎麼待了這麼久？」
正在房間裡收拾修學旅行用的行李的穀雨好奇的看向突然出現在房間中的兩『人』。
「啊，稍微商量了一下庭院的規劃。」經歷了千年歲月的『老年人』笑著摸了摸穀雨的頭，「本丸裡總這麼荒廢著也不像樣呐，明明有著頗為雅致的規劃。」
「這樣啊……那要我幫忙麼？」雖然她沒太在意過，不過要說起來那也是她家的一部分呢。
一直那麼荒廢著也不太好？
「不用了，我們有空的時候輪班去收拾一下就好了。」
藥研接著這個話題答了下去。
「反正我們平時除了清理一些妖魔鬼怪之外，也沒別的什麼事了。」
他只是單純的陳述了一個事實，但一直盯著他看的穀雨卻是十分認真的問道：
「會很無聊麼？這樣。」
仔細想想，她還真沒有太注意過他們平時都做什麼，是不是會無聊——好像也就只有隔壁的藤原佐為偶爾會來找三日月聊聊天下下棋。
看著一臉認真的穀雨，藥研藤四郎好像有些明白之前滕丸立香話中的意思了。
「怎麼會？我們都有在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的。」藥研搖了搖頭，「大將你就是擔心的太多了。」
「難得有了人類一般的軀體，怎麼會無聊呢——說起來，大將你要帶的行李都準備好了麼？」
「還沒有……」
穀雨順著藥研的視線看向自己身前平展開的行李箱。
「不準備好行囊就出行可是大忌哦，需要幫忙的話請隨意吩咐我。」
話題一下子又回到了收拾行李上，想到自己收拾行李的速度一向不快，穀雨就沒有讓兩人留在這裡陪著自己，而是將他們推出門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過這畢竟是她同刀劍扶桑神們相處以來第一次單獨出門，還一去就是好幾天。她收拾行李的這段時間來不停的有刀進來問她需不需要再帶上什麼東西。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問她，要不要帶上自己。
這個問題對刀們來說就非常嚴肅了。
然而對於穀雨來說，這個問題其實非常簡單了——因為她不可能帶除了短刀之外的刀去參加這種大規模的集體外宿活動。
雖然平時體現不出來，但實際上在日本帶真刀出門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也是違法的。只是通常沒人查而已，但像這種集體活動，白天一起坐車晚上一起睡覺的，帶長刀怎麼可能不被人察覺到。
而五虎退在付喪神化的時候，五隻小老虎又藏不住……
因此藥研差不多是她唯一的選擇了。
（抱歉了哈，大家。）
第十九章
在日本，有一個從數量上來說佔據壓倒性優勢的神社。那就是傳說中狐狸的神社，稻荷神社了。
這個以狐狸為守護神的神社，在整個日本大概有3.2萬家——可能比許多小眾的神社的總數加起來還要多。
穀雨這一路光聽人說就已經聽到四五次稻荷神社了。
「不愧是京都呢——」走在一起的同學們發出了大大小小的感歎聲。
「我要去祈求戀愛順利！」
「我求學業有成——要是考不上大學我老爹一定打斷我的腿。」
「啊哈哈哈田中君的父親竟然是這麼嚴格的人麼。」
少男少女嬉鬧的聲音為這座古老的都城帶來了幾分新鮮的活力。
穀雨還是第一次來到京都這個歷經百年的古都。她一路不住四下張望著，對這個充滿了神靈降臨之所的地方充滿了好奇。
或許是自己身邊有著許多名為付喪神的存在，她對神社啦寺廟啦這些地方，都有著天然的好感加成。有機會走進神社的時候，也會虔誠的進行拜見。
並非有何請求，而是單純的想要跟這些傳說中的存在們打個招呼……或許還抱有一些感激的情緒吧。
畢竟正是有了這八百萬神明的傳說，她才會有機會和她親愛的刀劍們相遇。
因此當看到路邊站著的，乳白色的狐狸的時候，她還微笑著對著它揮了揮手。
「穀雨你在跟誰打招呼？」發現穀雨停下腳步的同學浩氣的看向她看著的方向，卻只普通的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已經被風雨的侵襲模糊了樣貌的狐狸石雕。
「很可愛的小狐狸不是麼？」
小小的，乳白色的，尾巴還一晃一晃的。
「哈……？」
同穀雨搭話的女生又端詳了那個外觀模糊的狐狸神像好一會兒，是在沒能從上面看出『可愛』的跡象。只得含糊的打了個哈哈：「聽說狐狸都喜歡吃油豆腐哦，你可以買點油豆腐壽司來供奉一下什麼的。」
「我知道了，謝謝哦。」
「那我等下看看哪裡有賣油豆腐壽司的好了。」
少女一本正經的道謝，然後高高興興的快步追上走到前面的同學們那裡，丟下更加茫然的同學a站在狐狸石像旁。
「……」穀雨你……當真啊？
傍晚自由活動的時候，穀雨專門跑去買了一大盒的油豆腐壽司。
她聽說稻荷神社中的狐狸都是一群一群的，只帶一兩個，萬一有狐狸吃不到就不好了。
為了防止出現搶吃的情況，她還仔細的把這些油豆腐分成好幾份包了起來。只等著晚上溜出去的時候給他們帶上。
「穀雨你這是幹什麼？」
同在一間屋子裡，穀雨的行動自然瞞不過身為好友的二科志麻。高挑帥氣的二科志麻看著從洗完澡回來就一直在包油豆腐的好友，一臉好奇的問道。
「嗯……準備一下見面禮。」
「哈？這麼多油豆腐，你是要去見狐狸嘛？」狐狸喜歡油豆腐這件事，在日本差不多也算是個有關神話的小常識了。
「是呢。」
少女給最後一個袋子系上緞帶封口，笑著把只裝了2個油豆腐的小袋子捧在手裡給自己的好友看。
「怎麼樣，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袋子是外面買的普通食品袋，系住封口的緞帶卻是她從二年級的司郎前輩那裡借來的，淺藍色的底上有著半透明的水珠圖樣，看起來乾淨又清爽。
「很可愛哦。」二科志麻爽快的誇獎著，「所以這是明天要供奉給哪座稻荷神社的麼？」
不過明天……有去稻荷神社的行程或者自由時間麼？
二科志麻抱著手臂想了想第二天的行程。
穀雨抿著嘴唇笑了笑，沒有回話。
實際上這是今天晚上就要送出去的禮物了——哪有送隔夜的壽司的道理呢。
午夜時分，當感覺到最後一次查房的老師也離開之後，穀雨小心翼翼的鑽出被窩，挪開搭在她被子上的二科志麻的手臂，無聲無息的湊到了窗戶前。
她睡的時候就沒有換睡衣而是穿了一件蓋到大腿的長t恤，因此現在只要套上短褲和外套，拎上自己特地用布包裝起來的油豆腐們就可以準備走人了。
「大將。」
她才剛剛推開窗戶，早就等候在外的少年付喪神就單手接過了她手上沉甸甸的布包，另一隻手扶著她，讓她得以順利的爬出窗來。
「好了，我們出發吧！」
重新站在酒店外的街道上，少女壓低了聲音說道。
她不認路，想再回去找那只可愛的小狐狸就只能靠她可靠的幫手——藥研藤四郎來帶路了。或許是短刀的一種特性，她家粟田口家的孩子們，都特別認路。
就算是不愛出門的五虎退，只要是去過一次的地方，就絕不會走錯。
夜晚的京都十分安靜。街上空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路人。只有一些零星的，常人肉眼看不到的『存在』漫無目的的飄蕩。
穀雨跟在藥研身後，目不斜視的走過這些晃來晃去的『東西』，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下午見過的那只狐狸神像前。
「小狐狸，我回來啦——要不要來吃油豆腐？」
粗糙的狐狸石像上像冒泡泡一樣的冒出了零星的幾個乳白色泡泡，然後幾個泡泡互相融合，變成了她下午見過的那只小狐狸。
「晚上好啊，小狐狸。」穀雨掏出一個裝著油豆腐壽司的袋子放在它面前。「你還有同伴要一起吃麼？我帶了很多哦。」
穀雨拍了拍旁邊裝著很多油豆腐壽司的布包，然後又從口袋裡掏出手帕，認真的擦起了小狐狸的本體。或許是因為最近下過雨的原因，狐狸石像身上有著些許的泥印。
乳白色的狐狸沒有直接吃她帶來的油豆腐壽司，而是安靜的端坐在旁邊，看著她把自己的本體擦拭乾淨。然後在她看向自己的時候，叼起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向前跑了幾步，接著回過頭來看向她。
「大將，它可能是想你跟它過去。」藥研藤四郎湊近穀雨身邊，小聲的說道。
「哦。」
穀雨聽罷，立刻背起了裝滿油豆腐壽司的布包，毫不猶豫的就要跟著小狐狸離開。
「大……」
藥研藤四郎本想提醒她要當心陷阱，但看到穀雨已經毫不猶豫的走向那只小狐狸，就把還沒說的話吞了回去。
算了吧。大將高興就好——有什麼危險，自會有他為她清除乾淨。
面前帶路的小狐狸走的不算快，還時不時的回頭過來看看穀雨是否還跟在後面。
不知不覺得，穀雨跟著它離開了店鋪林立的街道，又穿過了稀稀疏疏的小路，來到了山腳下。
她站在山腳下抬頭向上看。
一條彎彎曲曲的，看起來就十分有歷史的石頭臺階從她面前蜿蜒而上，已經不復平整的石階周圍被雜草覆蓋，只剩下中間一個窄窄一條能讓一個人通過的距離。
在往上，石階的盡頭，是一個隱約可見的紅色鳥居。仔細看的話，鳥居兩旁還有看起來像是狐狸的動物石像。
如果這石像是狐狸的話，那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稻荷神社？
穀雨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踩上看起來已經十分破舊，很久都沒有人維護過的石階。
當少女踩上第一階石階的時候，通往鳥居的石階兩旁突然亮起了兩串晶瑩的藍色火焰。
午夜時分，神秘的山中鳥居，還有突然出現的藍色火焰……看起來似乎是某個恐怖片中才會出現的場面，但奇異的是穀雨卻並沒有感覺到恐懼。
正相反的，她在這些火焰當中，感受到了幾分『歡迎』的意思。
穀雨顛了顛有些向下滑落的背包肩帶，毅然走了上去。
同穀雨的輕鬆不同，走在她背後的藥研藤四郎卻是緊張的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原本掛在腰間的本體，也被他握在了手中。
一旦有什麼不對，他會毫不猶豫的揮刃斬殺一切可能會危機到大將安危的存在。
這段石階看起來很長，真走起來卻沒一會兒就走完了。好像就是一個恍神的功夫，穀雨就已經站到了紅色的鳥居前。
帶路的小狐狸遠遠的蹲在鳥居裡面，狐火到這裡就都不見了，所以穀雨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之中的那只小狐狸。
一片漆黑當中，乳白色的狐狸是那麼的清晰。
「……」穀雨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功能。
雖然她感覺不出這只狐狸有什麼惡意，但出於對黑暗，對未知事物的警惕，她還是決定稍微謹慎一點點……雖然這個時候再說這話好像有點太遲了。
畢竟她已經不管不顧的跟了過來。
手電筒首先照到的，是殘破的石板地面。順著手電筒的光線向上看去，小狐狸背後，是一個同樣已經荒廢了的神社的主體建築。
穀雨不知道這個建築的正式名稱是什麼，但看樣式卻是可以猜出這裡應該是神社中供奉了什麼東西的地方。
……不過現在也已經是破破爛爛的樣子了。
「……你是想我來把這裡收拾一下麼？還是你有同伴被壓在這裡了？」
感覺上是可以上演一波雷峰塔救白素貞這種橋段的地方。
看到如此殘破的地方，穀雨只能想到這兩種可能了。
乳白色的小狐狸走到了穀雨面前，仰著頭看著她。雖然它的眉眼都十分模糊，但穀雨還是能感受到它注視的目光。於是她蹲下身來，沒忍住對可愛事物的喜愛，伸手摸了摸它。
「哎呀。」
指尖突然傳來了像是紮傷的痛感，穀雨一下子就把手收了回來。就著手電筒的光，可以看到指尖沁出了一滴血珠。
「大將！」
聽到穀雨的輕呼，藥研急忙橫刀站在穀雨的面前。
「沒事沒事。」穀雨將沁血的指尖湊到嘴邊一吮，「也是我自己先把手伸出去了……」
『來自遠方的孩子啊。』
一個無法形容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穀雨和藥研的腦海當中。
不，不應該說是聲音，應該說是有誰，直接把自己的意識灌入了他們的腦海當中。
『感謝你對我的眷族的恩惠』
「您的眷族？是說小狐狸麼？」
雖然是直接在腦海中出現的意思，但穀雨還是忍不住用語言回應道。
『是的，因為您的善意，和您的鮮血，讓我重新蘇醒了過來。』
少女一下就明白了那只乳白色的狐狸為什麼會弄傷自己了。
「請問，您是……？」
『現在的吾只是一隻沒有了供奉的野狐——請您姑且稱呼吾為小狐吧。』
「唔……那，小狐您也要吃油豆腐壽司麼？我這裡還有很多哦！」
「……」
第二十章
漆黑的荒廢神社中，大大小小的乳白色的狐狸圍繞在少年和少女周圍吃著油豆腐壽司。
其中一隻體型特別大的狐狸，正貼在少女身邊，讓少女喂自己吃。
「雖然叫小狐，但體型卻是一點都不小呢。」少女咯咯笑著撓著靠在自己身邊的『大狐狸』。
『小只是一個字，而非形容呢。人類種不也經常有小樹、小花之類的名字麼？』體型大約有獒犬那麼大的狐狸一邊吞掉穀雨喂他的油豆腐壽司一邊回答道。
……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少女一愣，然後又笑著抱著了這只大個子的『小狐』。
「好啦……現在來說說正事吧。」穀雨貼著狐狸的耳邊小聲的說道，「您叫我過來，並非只是為了我這一袋子油豆腐壽司而已吧？」
『您真的是十分聰慧，姬殿。』小狐再次在穀雨的意識中說道。
「大半夜這麼費盡心機的讓我來這裡，不是有所求便是有所需呢——傳說中的狐狸們可不是會做白工的生物呀。」
『您也看到了，我所棲身的神社，已經被人遺忘，殘破不堪。』狐狸甩了甩尾巴，突然出現的狐火照亮了四周的環境。
原本整潔的石板地面此時充滿了雜草和苔蘚，細碎的碎片從整體上剝落，落的到處都是。原本是屋舍的地方也大多只剩下了殘骸，只有正中間的那間看起來好像供奉著什麼東西的屋子還勉強保持了屋宇的模樣。
『吾等接受人類供奉而產生的神，自然也會因為缺少供奉而走向衰落。』
「那，你是希望我幫你再帶來信徒麼？」穀雨眨了眨眼，覺得這會是一個天大的難題。
『非也。』白色的狐狸搖了搖頭，『這裡早已消失在了現世，凡世之人，是無法來這裡進行參拜的。要說的話，吾等大概是已經隨著歷史一起消失了的狐狸吧。』
眉眼都不清晰的白狐這樣說著，語氣中卻並不見悲傷。
「那……」
穀雨稍微覺得有點傷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只是單純的有那麼一點點悲傷。
『萬物都有輪回，吾等被人類稱作神靈的存在也不例外。』白狐親昵的蹭了蹭穀雨的臉頰，『因此，吾有一不情之請，希望能借姬殿之血，儘快完成輪回這一過程。』
『您的血液中，有著另萬物復蘇的春雨般的氣味。如果有您的幫助，吾輩應該能在不遠的未來，就迎來新生吧。』
「……要多少血呢？」
穀雨幾乎沒有猶豫的回應道。
『用來淨手的木勺一勺的量即可。』
「只是這樣就可以了？」
已經習慣放血的少女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很難的請求。
『是的——作為交換，吾輩可用能洗練您身後的付喪神殿下本體的淨水作為交換。』
「……那，我多給你一點血，能不能再多換點泉水——我開玩笑的啦。」雖然口中說是在開玩笑，她的表情卻並非那麼回事。
畢竟一勺換一勺的話，她這麼多刀呢，不夠用吧。
『貪心的姬殿。』白狐在穀雨的意識中笑了起來，『被您所重視的付喪神殿下們，真是十分幸福呢。』
「他們一直在為了我出生入死，我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呀。」
穀雨回答的十分自然。
『既然這樣，就以稻荷**義，特許姬殿您再用一勺血換一勺淨水吧。』
白狐回答的也十分爽快。
「成交！」穀雨雙開的擼起袖子，露出已經佈滿傷疤的手腕。
「等等，大將，你——」
雖然沒聽到白狐和穀雨的對話，但穀雨的動作，藥研卻是再熟悉不過了——每次需要用到大將的血的時候，她都會這樣對著他露出手腕。
「沒關係啦藥研，我只是跟小狐做了一點交易。」穀雨說著，把手腕放到了不知由哪只小狐狸叼來的，神社用來淨手的木勺上方。
「大將——」坐在不遠處的少年面色緊張的就要衝過來，卻被大大小小，數十隻的狐狸擋在了少女身邊一米左右的地方。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啦，藥研，相信我好不好？」
少女微笑的看著自己的付喪神，清澈的眼神中滿滿的堅定讓藥研無法再說什麼，他只能握著自己的本體站在那裡，一聲苦笑。
「大將……總是在做讓人為難的事情呐。」
「我還是小孩子嘛——」
身形巨大的白狐不知用什麼方式，在少女的手腕上劃開了一道傷口。殷紅的鮮血順著少女的手腕蜿蜒流下，落到下方的木勺裡。
「誒……是因為是『神靈』切開的麼？都不怎麼痛呢。」
穀雨驚奇的看著正在流血的傷口。
「大將！」
「啊啊我錯了——」
穀雨認錯的十分迅速。
沒一會兒，不算深的木勺就盛滿了穀雨的鮮血，接著，另一把空的木勺被帶了過來，等第二把木勺也盛滿鮮血的時候，白狐湊過來舔了舔穀雨的傷口，那原本血流不止的傷口，就緩緩的癒合了。
甚至連疤都沒有留下。
「好神奇啊，要是我也會這樣的法術就好了。」穀雨不由的感歎到。
會治癒之術的話，她應該能少吃不少苦頭呢——藥研他們，也不用每次看到自己的傷口就一臉的悲傷了。雖然跟他們說過不要介意了，但死腦筋的付喪神們卻總也不能釋懷。
『可惜這是人類所不能掌握的狐之術。』白狐輕笑，『來吧姬殿，現在就請您來取淨水吧。』
白狐起身，示意穀雨跟自己向神社後方走。
神社的後方有一個小小的活水潭。雖然只比尋常井口大了一點，卻能讓穀雨感到撲面而來的清涼的有些刺人的水汽。
在狐火的照耀下，潭水還泛著瑩瑩的光芒，十分美麗。
『可惜這並非是可飲用的水，不然姬殿飲用一勺也無妨。』白狐搖了搖尾巴，看著正好奇的望著泉水的穀雨，『雖也曾為稻荷神社，但卻並是祈求鍛造而非農耕的神社呢。』
「……」其實沒聽明白，不過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問為什麼了……吧。
『來吧姬殿，請去取回您的報酬吧。』
穀雨拿著空木勺走到潭水旁。
「咦？這裡面……是刀麼？」
就在穀雨把木勺探向潭水的時候，發現在並不深的潭水下，斜斜的插著一把刀。通體潔白，只有刀柄是金色的刀雖然也已經破損，卻還能看出全勝時期的美麗。
「也是把，十分美麗的刀呢。」
對兵器一竅不通，但因為跟付喪神們長期待在一起，也開始懂得欣賞刀劍的少女不由感歎到。
『您喜愛它麼？』
「它很美。」
並非屬於自己的東西，她不好用是否喜愛來評價。穀雨將木勺探入水中，舀了滿滿一勺水後交給身後的藥研，然後自己拿起另一把木勺，又舀了一勺水。
『這樣的話，姬殿是否願意，將它帶走呢？』
「誒？」
「因人類而創造之物，最終回歸人類身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不過畢竟是沾染了狐之血脈的存在，就算陷入沉睡也還是保留了野性呢，不注意的話，可能會被咬傷哦？」
『所以姬殿，是否要嘗試一下呢？』
「如果……我不帶走它的話，它會怎樣呢？」
『或許會跟隨吾輩一起進入新的輪回，又或許跟這個地方一起陷入沉寂……誰知道呢？』
白狐十分不負責任的甩了甩尾巴。
穀雨甚至覺得自己能從那張模糊的狐狸臉上看到邪氣的笑容。
「真是隨性的狐狸呀。」
『吾輩就是這樣的存在呀。』
穀雨一聲歎氣，擼起袖子就要去觸碰斜斜插在水中的白色刀柄。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跟我一起回家吧。」穀雨的手才剛剛觸碰到水面，指尖就有了被割破了似的疼痛。
實際上，她的手也確實是被割破了。雖然不深，但是絲絲的鮮血卻是在潭水中氤氳開來。越是靠近刀柄，被割傷的感覺就越是增多。
——這就是所謂的，野性的咬傷麼？
穀雨搖了搖頭。
看來也會是個十分有個性的孩子啊。
穀雨的手上出現了許許多多彷如凍裂傷一樣的細小傷口，但她終於還是握住了那看起來就十分精緻的白色刀柄。
「來吧，我們回家咯。」
並不是十分順利，但穀雨最終還是將它抽離了潭水。就在那殘破卻仍能看出曾經的美麗的刀身離開水面的一瞬間，穀雨只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好像天地都顛倒了一下似的。
「誒？啊？」
回過神的穀雨眨了眨眼，發現原本應該在自己面前的小潭，和大大小小的十幾隻狐狸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凡世的街道。
「啊……我是做了個夢麼？」穀雨茫然的四下張望著。
「並不是哦，大將。」
一直站在穀雨後方的藥研藤四郎舉著手中盛滿水的木勺走到穀雨身旁。
「您手上也還拿著您從潭水中抽出的刀，不是麼。」
誒？
穀雨舉起了手中的刀。
「……總覺得好像是做了一場夢啊。」穀雨一聲長歎，「不過也好像被狸貓啦……狐狸啦什麼的騙了似的呢。」
「說起這個——大將，天快亮了哦。」藥研指了指已經微微泛起亮光的天際，「再不回去的話，您的同學就會發現您不見了吧。」
「啊啊糟糕，那這孩子也就先交給藥研你帶著了，我先回去啦！」
穀雨說著，把手中白色的長刀塞到了藥研懷裡，自己急急忙忙跑向了虛虛的開著一道縫隙的窗戶。
真被發現了的話可是大問題了呀！
「呼——」
看著自家大將吭哧了半天都沒能順利爬進去，雙手都拿著東西的少年付喪神歎了口氣。
第二十一章
快樂的京都之旅還在繼續。
經歷了某個可能不會見到第二次的稻荷神社的事情之後，穀雨再遇到神社之後，只要有時間就會進去拜一拜。
各式各樣的禦守求了一大堆，塞了滿滿一包。
「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同組的同學看到穀雨的『紀念品』包都十分震驚。
她們不是沒去求禦守，但像穀雨這樣跟掃貨一樣的卻是沒有第二個了。
「真的這樣就夠了？其實還有別的很多可以帶回去的紀念品哦。」
「不用了，有這些就夠了——其他的可以以後再來的時候來買。」
穀雨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背包。
「這倒是，兩夜三天真的是好短啊，完全沒有玩兒夠呢。下次還是等放假之後自己來吧。」
二科志麻一把攔住了穀雨的肩膀。
「下次我們來個追憶之旅吧！按照歷史上那些著名事件和人物的旅程，走一遍——啊，想想就覺得十分浪漫呢！」
「……志麻，你最近又看了什麼？」
「新選組異聞錄和薄櫻鬼。」帥氣的少女輕咳一聲，「說起來，下次的展子一起遊場嘛，賽巴斯和夏爾，很適合我們兩個不是麼？」
「……有機會的話。」
不用去拯救世界也不用養傷的話，一起去她口中的展子也是個很好的日常活動。
穀雨在傍晚的時候，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到了家裡。雖然這次修學旅行計畫外的失了不少血，但就收穫而言這個代價還是挺值得——至少穀雨是這麼認為的。
「哦呀，這不是小狐丸麼？」
三日月宗近一眼就認出了這把雖然有破損缺仍然十分漂亮的太刀的真身。
付喪神們並非彼此全都認識。他們認識的或者『知道』的，只有跟自己有關的刀們。
比如同時代曾經有過淵源的，或者是同一個刀派的刀匠製造的。
「你認識他？」
穀雨看著青年從她手中拿起這把名為『小狐丸』的白色太刀，漂亮的手指輕輕撫過刀鞘。
「十分懷念呢——沒想到竟然有相見的一天。」
「那……」
「可千萬不要背著我們就把它喚醒哦？」
「是……」
這種一眼就會被看穿的感覺真是太糟了。有時候身邊的刀都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啊。
其實修刀這事，現在的穀雨已經是熟能生巧了。
在她去京都旅行之前，藥研就為她制定了一個十分詳細的刀劍修復計畫。先修復誰，分成幾次，一次多少血等等等等。
並且號召所有人對她進行了監督。因此現在這把從狐狸……從稻荷神社拿到的小狐丸就只能排到最後了。
「對不起啊……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只能暫時把你放到最後了呢。」穀雨一邊拿著打粉棒和丁子油等給正常刀劍護理用的東西聊勝於無的給新入手的白色太刀做護理，一邊小聲的對著他嘀咕道，「其實我覺得我還撐得住啊……最近都有乖乖的喝藥膳也有鍛煉身體啦。」
「……一直這樣，很難受吧。」少女將手中的刀翻了個面，「還是得找機會搞事……啊不對，找機會幫你鬆快一下啊。」
所謂的鬆快，就是放點血，先修復一點點。
放了那麼多次血，穀雨大概也能掌握她的血量對刀們起到的作用。
普通的傷痕只要一百毫升就差不多。
中等程度的話大概要三百毫升，嚴重的話就要七、八百毫升左右了。
不過這都是在作為付喪神的刀們醒來之後的量。
還是刀的狀態的話（比如她好不容易才帶回來的一期一振他們），需要的血量就要多的多了。因為這樣的話，其實是兩個步驟了。
首先，她需要先將這些已經變成付喪神的，破損的刀修復到可以喚醒的程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簽訂契約所以需要的供給量會更多這類的原因，這個步驟需要的血量頗為驚人。
按照達芬奇親的估算，如果一把刀的修復全靠她的血的話，大概需要一千到一千五百毫升左右的血。特別嚴重的話可能還需要更多的血……
四把刀加起來……感覺就算榨幹她都不一定能得到這麼多血量。
就算她恢復能力強，面對這麼大的『失血壓力』也是力不從心了。
……不過好消息是，之前從dr羅曼那裡拿到了擊敗幻想種後有一定幾率得到的含有魔力（靈力）的材料，可以用在修復刀劍上。
現在在諸多輔助材料的幫助下，藥研的兄弟們總算是完成初步修復了。
距離喚醒他們的日子也就又近了一步。
當然壞消息也有，那就是，輔助的材料都已經用完了，在不能及時得到補給的情況下，接下來就只能全靠她放血了。
因此在有藥研的嚴格監管的情況下，想要見到新的同伴估計還得好一陣子了。尤其面前這把按順序被排到最後的狐狸刀。
「所以我們都再努力一下吧！」
穀雨輕輕拍了拍放在腿上的白色太刀。
「你好像很喜歡它呢，小狐丸。」
三日月宗近推門走了進來，一點也不意外看到穀雨正拿著名為『小狐丸』的太刀的樣子。
「大概因為那天發生的事情像是夢一樣，所以忍不住總想看看這個唯一能證明那不是夢的證據吧。」
「而且『狐狸打造的刀』感覺很浪漫呀。」
三日月宗近聞言輕輕拍了拍穀雨的頭，坐到了她身邊。寬大的袖子穩妥整齊的蓋在大腿上，仿佛蘊含著新月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身旁的少女。
「三條宗近同稻荷神一同打造的刀，說不定出來的會是一隻狐狸喲。」
「真的麼？」
穀雨一臉認真的看著說話的三日月宗近，她想到了自己向前見到的那些如雲霧一般的白狐們。如果真有這樣一把刀倒也不錯……不過付喪神不都是人形姿態麼？
「見到了不就知道了？」
總覺得這話哪裡怪怪的，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正巧石切丸此時**念有詞的走來走去，一副在做法事的樣子，穀雨的注意力一被轉移也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
說道日本的夏天。
西瓜、刨冰、風鈴還有煙火大概是很多人腦海中會最先浮現的場景。
藤丸立香就是這樣想的。
「啊啊，你那邊都已經是盛夏了呢，好懷念啊。」
有著醒目的橙色秀髮的少女在光屏另一邊感慨著。
身為『唯二』的兩個救世勞工，她和穀雨兩人的感情一直不錯。沒事的時候就會像這樣開開只屬於女孩子的『茶會』。偶爾瑪修也會參加，不過大多數時候她都只是微笑著聽著她們兩人說話，自己不發表意見。
據她自己說是因為她很久沒有離開過迦勒底了，對外界的情況並不瞭解，因此不能對兩人的話題發表什麼意見。
但她還是挺喜歡聽她們說『外面的世界』的。
「在迦勒底就只能看到窗外終年不變的暴風雪——不過現在由於變異的原因，就連暴風雪都無法感受了呢。」
曾經派出去求援的工作人員們出去之後就再沒有回來。從此迦勒底就徹底封閉了出口，變成了一個宛如牢籠的地方。
雖然後來被傳送去特異點的時候再次見到了天空，但那有著奇異光環的天空，卻是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她，他們頭頂上所懸掛的那柄達摩克裡斯之劍。
那名為『人類滅絕』的。
完全沒有看到藍天綠草的好心情了嘛！
「……要吃西瓜和刨冰麼？可以帶給你哦？」
穀雨歪了歪頭。
「跟瑪修還有醫生他們一起對著窗外的暴風雪吃麼，還是算了吧。」立香擺了擺手，覺得那畫面有點美她不太敢繼續想像了。
一群人好像幼稚園孩子一樣排排坐分水果的場景——饒了她吧。
「還是等哪天，一切都回復正常了我們在一起吃吧——啊啊，現在想想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和想去吃的東西呢，比如晴空塔附近一種叫『晴空塔』的冰淇淋，賣點就是奶冰像晴空塔那麼高。好想看看到底有多高啊。」
「好啊。」少女笑眯眯的回應道，順便從旁邊的包包中拿出了包起來的一把禦守，「對了，這是我去京都休學旅行時候求的，立香你等會兒分給大家吧！」
滿滿的一包禦守，估計有十幾個之多——她估計把英靈們的也都算上了。
「謝謝。」
藤丸立香看著這個和她隔了一個世界的少女。
她比自己還要小一些，根本就還是個孩子。但在很多時候，卻反而表現的比大人還要成熟——至少她印象中自己出去玩兒的時候不會惦記著這麼多人。
難怪她喜歡這孩子——乖巧懂事，又體貼他人的孩子，誰不喜歡呢。
就在兩人嘀嘀咕咕著女孩子之間的話題時，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出現在藤丸立香旁邊。
dr羅曼這個大多時候報憂不報喜的人一臉菜色的出現在光屏當中。
「啊……很抱歉打擾到兩位的快樂時光，不過有件掃興的事情要宣佈一下了。」
例行的帶來壞消息的dr.羅曼看了看身旁的立香又看了看光屏那邊的穀雨。
「又一次同時產生了兩個特異點，所以兩位都打起精神，準備出發吧！」
第二十二章
倒幕成功之後。日本進入了明治維新的時代。雖然雙方的戰鬥已經結束，按理說日本也進入了百廢待興的復興階段，但人們卻並沒有回到應該有的和平當中。
就算政府已經頒佈了廢刀令，但繁華的城市中仍然有時能帶著刀或者其他兇器的浪人，城市角落的浪人村和貧民窟也一如既往的散發著腐朽而絕望的味道。
披著黑底白色花紋斗篷，穿著打扮看起來像個清秀少年的穀雨獨自一人站在午夜的街巷中。她背後背著一個長條狀的包，放在身前的雙手中握著一把刀鞘上有著漂亮紋飾的太刀。
「竟然大半夜拿著刀在外面走，明目張膽的違反廢刀令，小姑娘膽子不小啊。」令人感到不適的在街巷中響起，「把刀給我的話，就放你一馬，怎麼樣？」
披著斗篷的少女聞言搖了搖頭。
「那可不行。而且，您身後的員警先生都還沒說什麼呢。」
男子身後，一個穿著當代員警制服的高挑男子正無聲無息的走了過來。
「鄙人藤田五郎，目前負責這條街的治安，違反廢刀令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他摘下帽子，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手卻一直放在身側的刀上。
「嘁。」
不知名的男子咋了咋舌，轉身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
「多謝您啦，員警先生。」
穀雨也學著他的樣子微微一躬。
「不用……不過您在已經頒佈了廢刀令的今天還這樣拿著太刀在外面走卻是是違反了法令，按照法令，我要沒收您的太刀了。」
「抱歉，只有這個不行呢。」
穀雨拿著刀後退了一步，臉上仍然掛著柔和的笑容。
聽到穀雨的回答，瘦削的員警先生的表情更加嚴肅了一下，握著刀的手拇指向前，抵在刀柄的位置。
「這樣的話，就得請您吃點苦頭了啊。」
「你這傢伙！想對主人做什麼——」
少年的吼聲從身後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兇猛刺來的刀尖。名為藤田五郎的警官側身躲過了來自背後的一刺，同黑衣的少年擦身而過。一雙總是眯起來的眼睛在看到少年隨即擺出的突刺姿勢時突然睜大。
「你是……」
那個姿勢，他再熟悉不過。
那正是他曾經的同伴，沖田總司獨有的平刺式三段變招「平青眼」的起手勢。
「好啦清光，藤田先生沒有惡意的，如果他真想怎麼樣的話，也不會拖到你回來了。」
被黑髮美少年護在身後的穀雨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這麼緊張。
「……」
聽到主人這麼說，少年將刀收回了刀鞘當中，但卻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仍然全身緊繃的盯著面前這個隨時可能發難的男人。
「那麼，承蒙您關照，我們就想走啦。」
穀雨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拉著清光離開了這個小巷子。
「也不知道藥研他們怎麼樣了……才剛剛喚醒他的兄弟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這次的傳送一如既往的不靠譜。
藥研和他好不容易相見的兄弟•一期一振及骨喰藤四郎，都不知道被傳送去了哪裡。
「還有安定也辛苦了。」
因為來到幕末這個新選組還十分敏感的時代，都不能化身為付喪神，只能以本體的模樣來到這裡。
「藥研的話應該沒問題吧，畢竟他一直很可靠。」可靠到大家……包括主人有什麼事，都會交給他去做。
倒不是嫉妒啦，只是覺得要是主人能更依賴自己一點就好了。
作為一把刀想要得到主人的疼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安定的話就算了吧，讓主人這麼背著，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本來他說讓他來背著清光的，主人卻說要自己來背——她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呢！
「清光也很可靠啊。」少女說著，抬高手拍了拍清光的頭，加州清光心底的那點小糾結，隨著少女的話語和動作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了。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去找藥研他們呢。」
「晚安，做個好夢哦主人。」
瑪瑙般紅色的眼眸因為高興而眯了起來，少年親昵的蹭了蹭穀雨的手心，對她道了晚安。
在幕府剛剛被結束的這個時代，旅行還是一件非常花時間的事情。『翻山越嶺』在這個時代並不只是一個用來形容用的成語。
沒有公路沒有山路的這個時代，兩條腿是大多數（窮人）人們最常用也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當然像穀雨這樣需要找刀的，為了防止錯過，步行自然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穀雨的體力經過這幾個月的鍛煉之後其實還不錯，但畢竟是個現代的城市兒童，面對這種崎嶇的山路還是差了點。
有些實在難走的路還得靠清光背一把。
「主人，那個人……就是那天晚上遇到的那個男人，真的叫藤田五郎麼？」
再一次從山坡上把穀雨拉下來的加州清光猶猶豫豫的問道。
「……他自己是這麼介紹的，怎麼了麼？」
「他身上，有種讓人懷念的感覺。」有著石榴紅眸色的少年露出了一種懷念又落寞的表情。
「他像你以前的主人麼？」
「不是，但是……他們身上有十分相似的氣息。」他說著又搖了搖頭，「不……可能是我的錯覺了吧。」
到了這個時代之後，就總覺得自己在受什麼的影響似的了。
畢竟這裡是那個人曾經活過的時代啊。
「如果有機會再見的話，去問一下好了。」穀雨拍了拍情緒低落的清光，「說不定是跟他認識的人呢。」
『他』自然指的是清光和安定以前的主人，傳說中幕末的天才劍士沖田總司了。
「不過現在我們還是先忙正事吧，嗯？」
垂著頭的黑髮付喪神點了點頭。
「主人？」
「嗯？」
「您是我的新主人，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能遇到清光和大家真是太好了——心裡話喲。」
嘭——
一聲低沉的悶響打破了兩人間難得的抒情時光。
「那邊是藥研他們在的方向！」
穀雨沒有一點猶豫的就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沖了過去。
然而當她帶著清光一起沖到發出聲音的地方時，卻只看到了一個紅發的年輕男子和一個穿著像是改良的忍者服的少女，還有……一個已經死去的青年和跪在他身旁不停哭泣的少年。
「……」
怎麼說呢，不是自己的刀們出了事，她是松了一口氣的。
只是面前這樣的場景，就算松了一口氣也無法高興起來就是了。
「誰在那裡？」
紅發的男子突然轉過身，警惕的看著穀雨和站在她身側的黑髮少年。
「我得回去……我得救老爹！大哥死了，現在只能我趕回去救他了！」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吼聲，撕裂的童聲刺的人耳膜生疼，卻也能感受聲音的主人悲傷和決心。
那聲音讓穀雨不知為何覺得心裡一痛。
似乎曾經在哪裡，也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就讓在下代替你的兄長，祝你一臂之力吧。」
容貌清秀，臉上卻有著一道猙獰的十字疤痕的紅發男子這樣說著，向著少年之前指的路走去。
「啊，稍等一下，我也要去。」
穀雨向前跑了幾步追了過去。
「您只是路過的話，沒必要跟在下一起行動吧。」紅發男子對著穀雨露出一個苦笑。
「我要去找我的同伴，正好方向相同呢——說不好，他們也會到那個村裡。」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了口，「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話，也請告訴我。」
其實不應該插手的，但也許是那孩子的聲音戳動了她心底的什麼，讓她無法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您有這份心，已經足夠了。」
三人一行無言，順著並不那麼平整的小路走到了這個已經從地圖上消失了的村莊。
明明還有人居住的村莊，卻破舊的仿如廢村。
殘破，荒涼，沒有人聲鳥鳴，只有寒風吹過發出的呼嘯聲。
然後映入眼簾的，是被吊在架子上的兩具屍體。
兩具飽受折磨而死之人的屍體。
「我們……來晚了一步啊。」
「主人……」
看到穀雨露出難過的表情，黑髮的付喪神不由站到他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偷偷跟在他們背後跟來的少年再一次發出了絕望的哀嚎。
被聲音驚動的蒙面軍團訓練有素的將穀雨三人包圍了起來。
「你們為何殺了這二人。」
「他們的兒子企圖逃離，自然要由這兩人來擔責。」為首的一名男子拉下了面罩，露出一張正在獰笑著的臉，「不過把他們吊起來的就是我們了。」
「……清光，殺了他們！」這是第一次，她發自內心的如此期望。
總是帶笑的少女，第一次用嚴厲的語氣對自己的刀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那麼，開始吧。」
同主人說話時帶著微微的鼻音，好像在撒嬌的付喪神微微眯起眼，石榴紅的眼眸中浮現冰冷的殺意。
雖然大多時間都放在了讓自己變可愛和向主人撒嬌這些事上，但他從沒忘記過自己的本質是殺人的武器這件事。
惹您生氣的人我會為您斬殺殆盡的，所以請您不要難過，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啊。
少年的付喪神比身旁紅發的青年還早一步沖進了蒙面軍團當中。每次手起刀落，都帶起飛濺的鮮血，和人類的哀嚎。
看著加州清光廝殺的背影，穀雨用力握住手中太刀的刀柄，鋒利的刀身緩緩出鞘。
第二十三章
「來晚了真是非常抱歉，我們現在就為您清除這些令您不快的存在。」
水藍色頭髮的軍裝青年突然出現，然後單膝跪在了穀雨面前。
「還請您不要氣壞了身體。」
穀雨保持著握刀的姿勢沒有回話。
同兄弟一同趕來，與她相處了更長時間的藥研藤四郎伸手輕輕按在穀雨手上，將近半刀身出鞘的太刀按了回去。
「我來照顧大將，敵人就拜託你們了。」
少年外貌的付喪神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支撐著身形單薄的主人，對著自己的兄長點了點頭。
銀色短髮的少年轉身向利箭一眼沖入人群，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劃過人體，將面前這些被主人下令剷除的敵人送入地獄。
骨喰之名，本就取自『玩笑的砍向對方就將人的骨頭砍斷』這樣兇殘的傳說。
「主人就交給你了。」
名為一期一振的俊秀付喪神，也加入了戰局當中。
站在他們面前的這些蒙面軍團並非是多麼厲害的對手，充其量也就是比普通人強壯一點，能欺負一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們而已。
同本就是用來殺戮的刀劍付喪神們根本不是一個等級，沒一會兒，原本密密麻麻圍過來的人，就所剩無幾了。
「……雖然在下同樣認為這些人罪無可赦，但我們並沒有為他們判罪的權利，還請您收回命令。」
赤發的劍客站到了穀雨面前，要穀雨收回成命。
這幾個在人群中大開殺戒的少年是認真的。
他們萬分認真的，沒有一點猶豫的在執行著少女的命令。除非他能一次打倒三人，不然沒有阻止這三個人殺戮的可能性。
而他還沒有自大到可以獨自一人力戰這三個同樣是用刀的老手的青少年們。
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面前這個少女了。
「……回來吧。」少女木木的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赤發青年，才慢吞吞的開口道，「……記得抓個活口。」
「明白了。」
正沖著逃走的人沖過去的少年收回了即將刺出的脅差，反手用刀柄將蒙面男子擊倒在地，然後拎著他的領子，像拖拽行李一樣將他拖到了少女面前。
「活口。」
面無表情的少年陳述著事實。
真•一個活口。
「辛苦了。」
「沒關係。」
銀髮的少年將渾身都在顫抖的蒙面男子丟到穀雨面前，十分自然的收刀，站到了她的左後方。無論沖出去殺人，還是帶著活口回來，都沒有讓他的表情有絲毫的變動。
不，應該說接受了少女命令的三個人的表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並沒有因為殺戮而悲痛，也沒有因為殺戮而狂喜。
就好像少女下的命令不是『殺了這些人』，而是摘掉樹上的一片葉子這麼簡單平常。
比起下達命令的少女，赤發的青年反而覺得這些持刀的青少年，要更加讓人忌憚。
「……你怎麼也在這裡？」
身形高挑瘦削的警官•藤田五郎表情嚴肅的看著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女。
這個時間出現在這樣的地點，實在讓人難以以『湊巧路過，拔刀相助』這樣的理由來理解了。
「抱歉，我得稍微……休息一下，晚點再回答您的問題。」穀雨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放心，我們不會就這麼離開的。」
「啊，這個活口就留給您審訊好了。」
穀雨有氣無力的扯出一個微笑，在付喪神們的攙扶下坐到了附近的石臺上。
「失禮了……大將，有哪裡不舒服麼？」
藥研摘下手套，伸手探向穀雨的額頭。
少女的額頭一片冰冷，還有微微的汗意。
「抱歉。」穀雨看向他們的表情有些茫然，「抱歉，向你們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她不想把他們的力量，用在除了同幻想種這類存在之外的地方的。
「主人……」
水藍色短髮的付喪神單膝跪地，虛虛握住穀雨的手。
「您是我們的主人，為您斬殺敵人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以請您不要難過，也不要發出那樣讓他們這些刀聽到也會覺得難過的聲音了。
穀雨先前的那一聲命令，是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聽到這位主人，發自心底的聲音。
憤怒而悲傷，彷如正身陷絕境。
「對啊主人，您只要下令就好，我什麼都會為您做的。」當時就陪在穀雨身邊，第一個接到命令的加州清光蹲下身抱住了穀雨的手臂。
「謝謝。」
穀雨反手握了一下一期一振的手，然後又伸手拍了拍清光的肩膀。
「這次讓你們擔心啦，我沒事了。」
穀雨的聲音平穩了許多。
剛剛她說話的聲音，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要斷氣一樣。
「您還是再休息一下吧，那些人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
藥研藤四郎一邊說著，一邊脫下來軍裝風的外衣，疊成了枕頭的形狀放在了穀雨坐著的石臺上。
「請您在此將就一下吧。」
少女的視線在幾個付喪神身上轉了一圈之後，接受了藥研的提議。
「那我稍微躺一會兒，等藤田警官回來了就叫醒我。」
雖說是稍躺一會兒，但才躺下沒多久，穀雨就像剛剛跑了一萬米一樣沉沉的睡了過去。
「……大將沒有過去的記憶。」
這件事其實不應該他來說，但現在的情況，他覺得還是讓大家知道會比較好。
「大將似乎是一個叫做『冬木事件』的事故中唯一的倖存者，具體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但是主人在那次事故中失去了除了名字之外所有有關過去的記憶。」
「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主人的情感很……」
他想起了上次聽藤丸立香小姐說的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妥當了。
「再具體的事情，就只有身為大將初始刀的三日月殿下知道了吧。」他低頭看了眼被少女抱在懷裡的太刀，「雖然不想再見到大將這副模樣，但她能這樣表達自己憎惡的情感，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們這些刀，終歸是希望主人能幸福的。
穀雨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三小時之後了——雖然一覺醒來就要面對藤田警官那張看起來就很凶的**臉並非什麼好體驗。
「……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穀雨把自己遇到赤發青年開始到見到藤田五郎為止的事情總結了一下。
當然她也沒有隱瞞自己下令殺掉了那些嘍嘍的事情。
「一時……失控。」
對之前發生的事情，和自己下達的命令，她只能做出這樣的解釋了。
畢竟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下達那樣的命令。
——這麼深奧的問題，還是交給藤田警官自己卻想吧。
大不了她就帶著刀逃跑嘛！
名為藤田五郎的員警最終也沒有抓她，但是作為交換，她需要跟他們一起去京都，接受他的監視，防止再次出現她『一時失控』的情況。
穀雨無所謂的答應了這個條件，比起她沒頭蒼蠅一樣的帶著自己的刀們亂跑，跟著這個『看起來就不平凡』的警官先生應該更容易得到線索才對。
警官先生的視線在少女身後年齡不一的『兇手』們身上掃過，然而這個名為穀雨的少女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一點沒有將幾人介紹給他的意思。
算了，接下來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的路要走呢，總有機會知道的。
接下來，穀雨跟著老馬識途的藤田警官，一路風平浪靜的順利到達了不久前她才曾經來過的地方——京都。
幕末的京都，跟穀雨所見過的新時代的京都彷如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或許不久前才經歷過決定足以決定日本未來的戰鬥的原因，這座以歷史文化文明的都市仍然有著些許肅殺的氣息。
就算街上已經是歌舞昇平的景象，來往的行人穿著鮮亮，精神飽滿。一副活在太平盛世當中的模樣也無法掩蓋。
那是刻在這座城市當中的，城市自己的記憶。
越是喚醒付喪神，這種能感應一些玄妙事物的能力就越強——或許這也是她的力量正在逐漸增強的表現？
到了京都之後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找一個落腳點。
在詢問了穀雨是否有錢之後（穀雨還有之前從戰國時代拿到的小判金），他把他們一行人帶到了一間名為『葵屋』的料理廳。
「你們就住在這裡吧，正好劍心也在——這樣我也不用兩頭派人盯著你們了。」
危險分子還是聚到一起的好，就不要去禍害其他民眾們了。
「……」
我感受到您心中的嫌棄之意了哦，警官先生！
第二十四章
葵屋是個會讓人覺得心情愉快的地方。
經營這裡的老翁和他的四個弟子（在穀雨看來是這樣），都是開朗大方的人。入住以來非常熱情的給她講了很多有關京都的事情，讓她對這個她只在現代去過幾天的古都有了更深刻的瞭解。
性格活潑的卷町操甚至還計畫帶她來個京都幾日遊，用幾天的時間帶著她把自己美麗的故鄉轉個遍。
「和平真好啊。」
坐在木質的長廊上，看著澄澈的天空中絲絲縷縷的白雲，穀雨懶洋洋的感歎著。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隨意的橫放在她左側的走廊上，右邊端正的跪坐著的則是一身筆挺軍裝的一期一振。
或許是為了讓她能更熟悉這位粟田口刀派中的『哥哥』，這兩天都是由這位太刀青年跟隨在她左右。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就應該晚點跟你們匯合啦！」失去了和主人獨處空間的打刀付喪神一臉的不高興，卻並沒有反對這個決定。
就像他自己說過的，他們這些刀，大抵都是希望得到主人的重視和疼愛的，他總不能讓新來的刀沒有跟主人親近的機會吧？
「主人，請用茶。」
容貌俊秀，姿態也無可挑剔的一期一振將剛剛沏好的茶遞給身旁像貓一樣眯著眼睛的主人。
「謝謝一期哥——啊，我跟著藥研這樣叫可以麼？」一期哥這樣的稱呼沒有一點磕絆的脫口而出。
「……您喜歡就好。」
幾不可查的停頓後，水藍色短髮的付喪神溫和的說道。
面前的這位新主人，就像沒有爪牙的小動物一樣，溫和無害。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冒著生命危險將他和弟弟們從大火中救了出來。那些可以毀滅他們的灼熱火焰當中，唯有少女單薄的懷抱能讓他感到片刻的安心。
「……對不起啊，一期哥。」
穀雨看著天空，突然說道。
「怎麼突然這樣說呢？」
一期一振有點摸不著頭腦，他並不覺得面前這位新主人有哪裡對不起他。
「我其實，並沒有救到你們。」她從那座大阪城中搶回來的，是在現代社會中已經被迦勒底的日本分部變成了付喪神的他們。那些曾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苦難，並不會因為她的任何行為而減少或者消失。
她的所作所為充其量只能說是避免了他們第二次受到火焰的灼燒而已。
向前藥研同她說過『謝謝她救了他的兄弟』這樣的話，她實在是……
受之有愧。
一期一振垂眸看著面前這個茫然的看著他說著抱歉的少女主人。
無論是作為刀劍還是作為付桑神，他都不是人類。就算知道面前的少女需要安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到底怎麼做才最合適。
因此他只能稍稍再靠近她一些，然後摘下手套，輕輕的撫摸少女的頭頂。
「過去的事情，我不知道該如何跟您解釋才好。但此時此刻，我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太刀，願意為了您和弟弟們，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一期尼真的好像哥哥啊。」穀雨抬起手臂握住了一期一振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眯起眼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不過粉身碎骨什麼的就不要了，大家一起幸福的活下去才好啊。」
「主人。」
骨喰藤四郎無聲無息的站到了一期一振和穀雨身旁。
「怎麼了，骨喰？」穀雨偏過頭仰視著這個同為粟田口刀派的脅差少年。
骨喰藤四郎，年紀上看起來比藥研和五虎退稍微大一些，容貌秀美，有著一頭漂亮的銀色短髮。要說起來會是個十分受歡迎的美少年，但絕大多數時候總是面無表情的模樣。無論是面對穀雨這個主人，還是面對自己的兄弟們。
不過就算性子孤冷，他也有著穀雨其他粟田口刀的特點——忠誠。
只要是穀雨的命令，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哪怕只是她隨口說的一件小事，只要跟他有關，他都會認認真真的完成。
「葵屋的老翁說，緋村劍心先生即將離開，希望您前去踐行。」
「我知道了。」
穀雨扶著一期一振的手站了起來之後非常自然的就對著還保持著坐姿的一期一振伸出了手。
「……非常感謝。」
水藍色短髮的青年握著穀雨的手站了起來，同骨喰一起一左一右的站在後方一步的距離，跟她一同向著葵屋的大廳走去。
等穀雨過去的時候，包括藥研和清光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
「我還是不明白啊，為什麼劍心你一定要走——呐，穀雨小姐也說說他嘛！」
總是活力無限的少女氣憤的拍著桌子，見穀雨走進來急忙向她尋求支援。然而這個經常微笑著聽她講話的少女這一次卻並沒有附和她。
「嗯……大概因為緋村先生有自己要走的路吧。」
眉眼柔和的少女輕輕搖了搖頭。
她並不瞭解緋村劍心這個人，因此並不覺得自己夠資格對別人的人生、別人要走的路發表什麼意見。
「誒？怎麼穀雨小姐也？」
卷町操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穀雨——她還以為穀雨會是她最堅定的戰友呢。
穀雨只是微笑，沒有再說話。
在吃過一頓這個時代來看十分豐盛的午餐之後，赤發的劍客——緋村劍心還是離開了葵屋。無論如何都不甘心的卷町操在向穀雨道歉表示暫時不能陪她遊歷京都之後，追著緋村劍心也離開了葵屋。
「抱歉啊，阿操她總是這樣想到一出是一出。」
葵屋的大掌櫃，名為『老翁』的老人用疼愛孫兒一般的語氣說道。
「這樣很好啊。」穀雨由衷的誇讚著，「有活力，是件好事呢。」
雖然並不羡慕，但穀雨對於想卷町操這樣有活力的人總是會多些好感——或許是因為，那是她所缺少的東西吧。
「哈哈哈，小孩子有活力始終是好事啊——穀雨小姐也應該再活潑點呢。」豪爽大笑的老人拍了拍穀雨的肩膀，「搗亂可是孩子的特權哦？」
「這可真是幸福的特權呢。」
穀雨笑眯眯的回應道。
餞別飯之後，穀雨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名為大和守安定的打刀正安靜的躺在她的被褥上。
「抱歉啊安定。」穀雨放下手中的三日月宗近坐了下去，「現在好像還不能喚醒你呢——雖然距離新選組存在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了，但你那身新選組的羽織還是太顯眼了呢。」
對著大和守安定道完歉，她又看向剛剛被她放在身邊的三日月宗近。
「帶你去刀刀齋那裡強化之後也過了好幾天了呢……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呢，不是說老人家覺都少麼，怎麼到你這裡就總在睡呢？」
「不知道其他人去強化是不是也要睡這麼久。要是都要睡很久的話，就得分批來強化了呀。」
她是很想一口氣讓大家都變強沒錯，但基本的戰鬥力還是要保證的。
穀雨回房間之後，藥研他們也回去了自己的房間——他們的房間就在穀雨的隔壁，明面上是分開住在兩邊，但實際上到了晚上就會輪流去穀雨的房間值夜。
「近期有些可疑的人在葵屋外徘徊。」
在自己兄長跟在穀雨身邊的這幾天，他抽空將葵屋附近的情況都偵查了一遍，自然也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徘徊者。
「要殺了麼？」
骨喰的回應十分簡單粗暴。
「誒，他們要做什麼？」
加州清光則是對他們的目的有點好奇，當然，如果他們的目標是主人的話，那就要全清除掉了。
端正跪坐在門邊，以便聽候穀雨吩咐的一期一振輕聲問道：
「他們的動向呢？」
「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沖著我們來的——大概是葵屋，或者是那位緋村劍心先生的『客人』吧。」
「需要告知葵屋的人麼？」
「不用了，想必他們心裡也是有數的。」一期一振輕輕搖了搖頭，「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明白了。」
藥研藤四郎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趴在一旁舉著手看自己來之前塗的指甲有沒有掉色的加州清光看了旁邊粟田口兄弟幾人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指甲上。
跟主人沒有關係的話就跟他也就沒有關係。
隨便怎樣都好。
京都的夜晚，並不像它這座都城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寧靜祥和。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多官不究的事情發生，那些藏身在黑暗之中的勢力，就像蠢蠢欲動想要嗜人的野獸，隨時可能伸出利爪將他們的目標殘殺殆盡。
今夜的葵屋，註定是不平靜的一晚。
第二十五章
幕末時代的晚上其實非常無聊。
燭光一搖一晃的，無論看書還是寫字眼睛都會很累，因此打發時間的選擇也就只剩下在庭院的走廊邊坐著聊天這一項了。
「誒？所以說日本也分各種劍法？」
「準確的說是流派，比如我和安定的主人沖田總司就是天然理心流，然後在新選組中還有其他的流派，比如八番隊隊長藤堂平助是北辰已到流，二番隊隊長永倉新八是神道無念流。」
「每個流派都有各自的招式特點，對我們的使用方式也就不盡相同。」
容貌秀美的加州清光挨著穀雨一起坐在走廊上，仰頭看著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空。那些還是刀時期的記憶，一幕幕的在腦海中回想。
「呐主人，如果……我是說如果，哪天我被折斷了的話，還能留在您身邊麼？」
原本跟他一同抬頭看天的穀雨聞言猛地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少年付喪神。
「就……就只是待在您身邊就好，別的……」
穀雨沒有說話，但那直勾勾的視線卻讓提出了這個假設的加州清光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啊啊我為什麼要說到這個話題啊！』
穀雨半天沒有回應，讓他不由的有些忐忑——他想聽到穀雨的回答，又怕聽到讓他覺得難過的那個答案。
「嗯……我也不知道呢。」
穀雨搖了搖頭。
「誒？」
「因為，從沒有想過你們會折斷這件事啊。」穀雨抬高手臂摸了摸清光的頭，「受了傷會馬上為你治好，也會想辦法讓身為付喪神的你們變得更強，這些都是我身為主人的責任啊，怎麼會讓你們折斷呢？」
「再說了，清光很強的吧？」
「對，我可是非常厲害的哦——您就放心的使用我吧，我會好好的陪在您身邊的！」
大將安撫加州清光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了。
靠在柱子後面的藥研藤四郎失笑。
接著，那邊又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我也要努力啊，雖然很難像你之前的主人沖田總司那麼厲害，但也要努力做到能讓你們自豪的說『我的主人是穀雨』這樣呀。」
這樣說的話，不是讓他們這些刀更沒辦法了麼？
少年付喪神忍不住搖了搖頭，開始覺得自己之所以會化身為付喪神，並不是為了成為某個組織的戰力或者要保護人類的歷史之類的事情，而是為了守護這位想要跟他們一同走下去的少女也說不定。
幕末時代的天空還沒有被污染，繁星像散落在藍黑色天鵝絨上的鑽石一般閃閃發光。
雖然不認識星座，但這漫天的星星和長長的星河，就已經讓人怎麼也看不夠了。
「真美啊，星星。」
「星空再美也請您注意身體，主人。」一期一振捧著穀雨疊的整整齊齊的斗篷走到她身邊，輕輕抖開手中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背上，「也差不多是您該休息的時間了。」
穀雨拉了拉披在肩上的斗篷，仰起頭沖著站在自己斜後方的一期一振露出一個眉眼彎彎的笑容。
「好——的。」
系好斗篷的穀雨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非常乾脆準備回房。一期一振保持在她左後方半步的距離陪她一同離開。臨走之前，他偏過頭看了眼半藏身在廊柱後的藥研和仍然坐在走廊邊上的加州清光，對著他們輕輕點了點頭。
加州清光看到了一期一振的小動作，百無聊賴的把視線又轉回了剛剛主人一直在看的星空。或許因為是實戰刀的原因，他對星空啦海洋啦這類經常被人類賦予種種意義的東西都沒什麼感覺。
從中也感覺不到那些人類才會有的感悟。
就算現在變成了有手有腳，可以自己思考，可以將自己的想法傳達出去的付喪神了也一樣。
但如果是主人喜歡的話，他願意每天都像這樣陪著她一起看星星。
不過在那之前，還得幹活就是了。
「加州清光，出陣咯——」
好了，趕緊把敵人清理的乾乾淨淨的然後回去睡覺了——熬夜可是會讓刀變得不可愛的啊。
被派來襲擊這座料理亭的人，並非不知道這裡的主人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也是叫得上名號的人物。但是從志志雄真實那裡得到了重視，裝備精良的他們卻不以為然——
一個老頭和幾個半大不小的年輕人而已，就算過去名號叫的再響又有什麼用呢？
至於那幾個最近住進來的年輕男女——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了，挑上這麼一個地方去住，死也只能當個糊塗鬼了。
因此一行人眾人帶著滿滿的自信，毫無防備的潛入了在黑夜之中宛如惡魔盤踞之地一般的葵屋當中。
——他們怕是，都要死在這裡了。
一個潛入客房區的暗殺者，腦海中閃過了這樣的話。
他人生中最後看到的畫面，是昏暗燈光下，面無表情的銀髮少年用看死物的眼神看著他，將手中的脅刀從他的身體抽出來的樣子。
單方面的殺戮在葵屋中無聲的進行著。無論外表怎樣美麗，本質仍為兇器的少年們就像狩獵者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狩獵著這些不請自來的入侵者們。
在同伴一個接一個減少之後終於發覺不對的入侵者們開始躁動起來。明明他們才是發動進攻的一方，此時此刻卻彷如沖進陷阱之中的困獸，只能任由這些黑暗中的『獵人們』擺佈。
然而他們並無退路——志志雄真實並不是個仁慈的君主。如果他們就這樣無功而返的話，下場不會比死在這裡好多少。
因此他們只能在此處繼續掙扎——本以為拿到一個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的好差事。卻不想是來到了奪命的鬼門關。
明明調查的時候這裡只有一群老弱病殘，怎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滿身冷汗，呼吸急促的男子在走廊上踉蹌的跑著。他剛剛跟同伴一同行動的時候，被不知道哪裡出現的刀刃割傷了手臂他立刻一個滾地之後頭也不回的逃離了那裡。
雖然沒有聽到同伴的聲音，但他猜想自己的同伴刺客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了。
走廊的廊柱上掛著紙質的燈籠。原本對他們這些入侵者來說，這是讓他們有暴露危險的隱患，但此時此刻卻讓他沒有由來的覺得安心。
至少在燈光下，不會有那些不知從何處伸出的刀鋒。
再轉過彎，就到客房區了。到時候自己只要小心點藏進房間裡就能—— ！！！
走廊的盡頭轉過彎去，有一個穿著西洋人風格軍裝的年輕男子正不緊不慢的向著他的方向走來。
水藍色的頭髮，俊秀柔和的容貌，看起來就像是哪個有錢家族中嬌生慣養的少爺。
但他帶著白色手套的手中卻握著一柄就算光線昏暗，看起來也十分華貴的太刀。
青年身上不帶半分殺氣，看起來也比自己瘦弱許多。
就算他手上有刀，但我先發制人的話……
腦海中閃過這樣的決斷，蒙面的男子毅然的沖了上去。
雪亮的刀刃無聲的割開了人類的身體，飛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走廊上掛著的紙質燈籠。重物落在木質地板上的悶響過後，一期一振甩去刀刃上沾染的鮮血，收刀回鞘。
接著他轉過身，溫和的語氣就像在問天氣一樣的向著漆黑的庭院中說道：
「都解決了麼。」
「是的。」
從陰影中走出的銀髮少年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回應道。
「剩下的活人都在老翁那邊了。」從另一邊走過來的黑髮少年一臉無趣的看著老翁他們所在的方向。「藥研跟在後面去查看情況了，應該一會兒就回來了吧。」
「啊∼啊∼好想讓主人看到我戰鬥的英姿啊。」
像這樣子沒辦法向主人展示自己的戰鬥，實在讓刀提不起興致啊。
「主人正在休息，你也不希望主人因此休息不足吧？」
聽到加州清光的牢騷，一期一振微笑著安撫道。
「那當然了。」紅眸的付喪神伸了個懶腰，「我也要回去休息了，再熬夜就真的不可愛了。」
「辛苦了。」
一期一振對著跟自己擦肩而過的少年輕道，接著吩咐了弟弟骨喰藤四郎繼續警戒之後也轉身回到了身後穀雨的房間，將本體放在身旁，端坐在門前繼續為自己年幼的主人守夜。
「……一期哥？」
房間中間的一坨稍微動了動，穀雨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
「我在，怎麼了麼？」
「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出去的聲音……？」
「有點事情吩咐了一下骨喰，我吵到您了麼？」
一期一振聲音柔和的回應到。
「沒有……」穀雨說著，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要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哦？」
「我明白了。」
青年說完之後，房間裡再次恢復了原本的安靜。
迷迷糊糊醒來的少女，又迷迷糊糊的再次進入了夢鄉。
第二十六章
次日清晨，熟睡中的穀雨猛地坐起來。
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問了一期哥什麼事來著？突然想不起來了。
「一期尼，我昨天是不是問了你什麼？」
穀雨揉了揉眼睛，
轉過頭問似乎在障子門守了自己一整晚的一期一振。
「昨晚葵屋的老闆遭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襲擊。」一夜沒有睡也不顯疲態的青年輕聲回應道，「為了以防萬一我拜託弟弟們和加州閣下去查看過情況了，因為很快就解決了全部的入侵者，就沒有叫醒您。」
「……下次再出這樣的事要叫醒我啊。」穀雨努力壓下了一個哈欠，「出了事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啊。」
「明白了。」
有著一頭柔順的水藍色短髮的付喪神低頭回應道。
穿戴整齊之後，穀雨帶著身後的一串刀趕到了葵屋的主屋裡。身材高大一臉忠厚相的阿黑正跪在地上修補地板。
「哦，穀雨小姐這麼早就行啦。」
看到古語急匆匆的走過來，他友善的打了聲招呼。
「不好意思我正在修補地板，沒法招待您啦——如果餓了的話，阿近現在在廚房做飯呢，您去找她就好了。」
「好的……不對，大家都沒事吧？」
地板都破成這樣了，可想當時戰鬥有多激烈。
不過昨晚好像沒有聽到什麼動靜？雖然睡夢中隱約聽到了些許聲音，但從她到今天醒來都沒什麼記憶來看，應該不是多大的聲音。
原本以為只是小偷之類小事，現在看來完全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室內戰了啊……這樣都沒有清醒，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沒有危機意識了？（其實你那邊真的沒有什麼聲響。）
「大家都很好，就是屋子很多地方都要修補一下了——您在屋內行走的時候還請多小心。對了，如果您找老翁的話，他就在房間。」
勤快的青年說完，低下頭繼續修補碎裂的地板了。
還是去問問老翁爺爺吧。
穀雨按照阿黑所說的，在同樣戰況十分慘烈的房間見到了正閉目跪坐的老翁。
「我進來咯？」
穀雨敲了敲障子門的門框，示意自己的到來。
「哦，穀雨小姐，來得正好。」看到穀雨，老人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露出豪爽的笑容。
穀雨左右看了看，發現面前的老人並沒有受傷的痕跡才放下心來。
「您沒事就好。」
「哈哈哈，那種毛頭小子，再來一百個也不能拿我老翁怎麼樣啊。」老人仰天大笑三生，「何況這次還有了非常可靠的幫手呢。」
老人的視線移到了那些站在穀雨被後的那些人身上。
大點的二十多歲，最小的可能只有十三四歲……原本以為他們只是身手俐落的侍從，卻不想一個兩個的，全都是些殺人的老手。
不同於『厲害的劍客』、『有本事的探子』這類因為工作而需要殺戮的人。正好相反，殺戮才是他們的工作。
這種本質上的區別，可逃不過他這個前禦庭番的首領的眼睛。
想到昨晚那個特地跑來說要代替主人幫忙的少年，和他們去清理時見到的滿地的屍體。他輕輕搖了搖頭——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啊。
「本來想跟您說，葵屋近期會不太平，想建議您住到別的料理亭去，但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老人用像看待後輩一樣溫和而慈愛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少女，「請您安心的在這裡住到您需要離開為止吧，您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吧？」
「非常感謝……？」
穀雨小心的端詳著面前的這位老人。
怎麼說呢，突然有種最後的叮囑的感覺？
帶著些許不知所措，穀雨離開了老翁的房間。
再次見到他的時候，這位總是精神奕奕的老人身上纏滿了繃帶躺在被褥中，葵屋的幾人一臉的菜色，仿佛天塌了一般。
接下來的時間就彷如按了快進鍵一般，京都這座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都城，再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咦……？大火？」
「嗯，志志雄一夥人打算聲東擊西，一邊在京都放火，一邊利用停靠在大阪港口的巨炮轟擊東京。」天生一張壞人臉的員警•藤田五郎再次出現在穀雨的面前。
「我跟拔刀齋準備啟程去大阪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在京都助我們一臂之力。畢竟從上次的結果來看，對他也是頗有不滿。」
畢竟是一言不合就下令殺了在場的志志雄的爪牙的人。
「……我知道了。」
穀雨點了點頭。
來幕末之前她專門查過這段時間的歷史，歷史上的京都並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火災。因此，這場火災……還有引發火災的人，就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的目標也說不定。
「上次在你身邊的那個少年呢？」
離開的時候，一臉凶相的警官突然問道。
「您說清光？他在整理東西——您要見他麼？」
今天跟在穀雨身邊的是骨喰，因此來見藤田五郎的時候也只有他陪在穀雨身邊。
「不，不用了。」
藤田五郎說完，慢條斯理的帶上帽子離開了葵屋。
「所以他到底為什麼問起清光？」
穀雨偏過頭問身旁銀髮的少年。
「……」
骨喰藤四郎看了看穀雨，沒有回答。
穀雨也不介意，而是十分乾脆的起身往回走——她決定回去問問清光，到底認不認識這個名為藤田五郎的警官。
***
最終，京都的縱火事件在穀雨他們基本沒有出手的情況下就相對平安的落下了帷幕。
雖然有少數地方因為人手不足而被得手，但因為撲救及時而沒有造成重大損失——比起上次大阪城的慘烈，這樣微乎其微的損失堪稱是由眾人創造出來的『奇跡』了。
「我怎麼覺得，我好像跟火很有……緣分呢？」
穀雨猶豫了一下，還是用緣分這個詞來形容了一下。
戰國的時候特異點發生了一場大火，到了幕末的京都，還要面對一個要縱火的可疑物件。
「那可真是災難呢，大將。」
其實他們這些刀跟火也是『有緣』——雖然沒有人（刀）想要這種緣分就是了。
就在穀雨正跟身旁的藥研感慨時，身後的障子門突然被人用力拽開。
「那個……穀雨你現在有時間麼？稍微聊一會……好不好？」
氣勢十足跑過來的卷町操在看到房間裡的穀雨和藥研時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萎了下來，對著手指小小聲的請求道。
「可以哦。」穀雨看著她眨了眨眼，「要在這裡說？還是出去走廊上說呢？」
「這裡就好了。」
總是活力滿滿的少女一邊邁步走進房間，一邊悄悄的看了一眼坐在穀雨身旁的黑髮少年，一眼又一眼。
藥研歎了口氣，將自己的本體放到了穀雨身邊，然後站起身來：「我去外面透透氣，等會兒回來。」
「好了，想聊點什麼？」
藥研出去並帶上了障子門之後，穀雨拍了拍身旁的墊子，微笑著對著卷町操說。
「……哇！」
少女突然滑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突然壓到自己身上。
喘不過氣也掙脫不開。一瞬間好像全日本的惡意都壓到了自己的身上。
以前的她從沒想過未來竟然會有這樣的痛苦發生。
無論是禦庭番的大家都已經死了這件事，還是最崇敬的蒼紫大人差點殺了爺爺這件事，又或者是她視為家鄉的京都差點被志志雄放火焚燒這件事。
然而更讓她絕望的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比起罪魁禍首，她可能更憎惡這個面對這一切無能為力的自己。
少女歇斯底里的哭著，充滿悲痛的聲音隔著障子門遠遠的傳了出去。走廊的盡頭，因為擔心她而待在附近的葵屋幾人臉上也露出了悲傷的神色。
穀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嚎哭的少女身旁，輕輕的握著她的手。只有在她哭的聲音嘶啞的時候給她遞一杯水，在淚水鋪滿臉頰的時候拿出手帕為她輕輕擦去眼淚。
哭吧，把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哭出來吧。
甩去這些之後，你會有更多的勇氣去迎接明天的吧？
卷町操在一場痛哭之後趴在穀雨身邊睡著了。
在葵屋擔任侍女工作的兩位女性——阿近阿增悄悄推開門走了進來。在無聲的對穀雨鞠躬致謝之後，輕手輕腳的抱起卷町操離開了穀雨的房間。
待他們都離開之後，就坐在門口的藥研才回到了屋子裡。
「辛苦了，大將。」
聽人哭這麼久，也是件辛苦活了。
穀雨搖了搖頭。
她沒覺得多辛苦，只是稍微有點失落。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安慰她。
因此只能像這樣陪著她，讓她哭個痛快。
『你現在可是新首領啊。』、『未來會變好的』、『哭也沒有用，趕緊想想以後』等等的話並不適合對這個已經在全心全意的努力做到自己所能做的事情的少女說。
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別的什麼話。
索性什麼也不說了。
「大將……」
「嗯？」
您就沒有想哭的時候麼？
藥研藤四郎欲言又止的看著正在等自己回話的穀雨，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句話問出來。
「不，什麼事都沒有。」
第二十七章
這一天的下午，穀雨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紅發劍客•緋村劍心。其實穀雨跟這個人並不熟悉，就算一起在葵屋當住客，也很少有交流。但好歹也是曾經一起奮鬥過的同伴，再次見到他，還是有些高興地。
這個身材瘦小的劍士比起上次見面時似乎更瘦了一些，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至少看到從走廊上走過來的她的時候，他還露出了一個微笑。
雖然以前的他也總是在微笑。但那時候的他的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疲憊，明明是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卻有種四五十歲滄桑中年人的感覺。
「好久不見，穀雨小姐。」
其實只過去了幾天，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同恍如隔世沒什麼區別了。
「歡迎回來，緋村先生。」
「這麼客氣幹什麼嘛，直接叫他劍心就好啦！」
眼睛還有點紅腫的少女一把攬住了穀雨的肩膀，一把抓住了紅發青年的袖子。
穀雨同緋村劍心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笑了。
「那，劍心。」
少女去掉了客套的姓氏和尊稱，重新叫了一遍。
「嗯。」
青年含笑回應。
原本普通的寒暄，因為這樣一個小插曲而變得溫馨了許多。
一期一振放開了擋在骨喰面前的手——在卷町操撲過來的時候，骨喰藤四郎差點抽刀擋在她的面前。
緋村劍心這次回來，差不多可以稱作是反攻志志雄真實的一個訊號。
能集結起來的戰鬥力都匯合於此，是時候輪到他們主動出擊了。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畫，穀雨是要留守葵屋的。劍心、左之助這樣的主要戰鬥力肯定是要去志志雄真實的老巢的。只留下一群老弱婦孺，就算有警方的協助也很難說能保全他們的安全。
志志雄真實可不是個會堂堂正正達到目的的人——或者說，他身邊的人並不這樣的人。
不是這樣的話，他們也不會做出點燃京都的同時利用停在大阪港的炮艦轟炸東京了。
不過大致來說，志志雄真實還是有言出必行的氣魄的，因此先前說了要跟緋村劍心決一死戰，就不會自己再出來做什麼了。
穀雨和她的侍從留在這裡的話，無疑會讓人安心許多。她的那些侍從，一個兩個都是殺戮的好手。就算對上志志雄真實的十刃部隊，也有一戰之力。
但既然志志雄真實那裡可能有聖杯的殘片，穀雨又怎麼可能留下。
可是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顧……穀雨轉過身，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後的付喪神們。
思索片刻後，她開口吩咐道：
「藥研、清光、骨喰，你們留在葵屋。」
留下他們三個，應該足夠了吧。
「誒？為什麼不帶我去嘛！」
加州清光第一個叫了起來，主人去戰鬥，他們這些刀怎麼能不在她身邊為她戰鬥呢？
藥研沒有說話，但從他的表情裡，穀雨也可以清楚的讀出他並不贊同這個決定。
三個付喪神當中，只有骨喰藤四郎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對穀雨的決定發表任何意見。
「嗯……因為葵屋這邊也要留下足夠的戰鬥力呀。」穀雨抬手在湊到自己身邊的加州清光的頭上輕輕摸了幾下，「正是因為相信清光，所以才把你留在這裡啊。」
「清光會幫我好好守住這裡的吧？」
「……你都這麼說了。」
都被這樣鄭重的委託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藥研和骨喰也是，這裡就拜託你們了喲。」
粟田口家的兩兄弟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骨喰藤四郎像往常一樣，不發表任何意見的應了下來。藥研卻是輕歎了一聲，將視線轉向了身旁的一期一振。
「一期哥，大將就拜託你了。」
接收到來自弟弟的鄭重的委託，一期一振也鄭重的做出了回應：
「以吉光之名發誓，絕對會保護主人周全。」
……其實，安定和三日月也在的呀。
雖然三日月到現在還沒有動靜，但是一直沒有露過面的安定卻可以當做她的殺手鐧。
任誰也想不到，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這把刀會是付喪神吧？
出發的時候，穀雨學著緋村劍心的樣子將大和守安定佩在了腰側。三日月宗近則是一如既往的拿在了手中。
「你還真是喜歡拿著這把刀啊，有什麼意義麼？」
頂著一頭刺蝟頭的青年探頭看向身旁還不到他肩膀高的少女。
雖然沒見過幾面，但是就這幾面，無論在哪裡他都能在她身邊看到這把刀。
然而憑藉他多年的打架經驗來看，這個名叫穀雨的孩子，並不是個會用刀的人，甚至說，她根本不是一個會打架的人。
這孩子根本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瘦小、柔弱、無力。
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弄斷她的四肢，折斷她的脖子。
真是搞不懂這樣的孩子為何會摻和進這種事裡。
「嗯……是護身符哦。」
穀雨想了想，給了一個自己覺得十分貼切的答案。
戴在身上就會覺得安心，關鍵時刻總能保護自己……可不就是護身符麼？
用這種看起來就很貴的刀當護身符，也只有有錢的少爺小姐們才能做得到了吧？
自小沒有富裕過的相樂左之助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法理解有錢人的心思。不過他也沒有做多打聽，個人總有個人的苦衷，他不樂意別恩打探自己的事，又何必去探究別人的事呢。
由藤田五郎打探到的，志志雄真實的大本營的位置就位於京都城外的山上。
距離京都市區的距離，近的超乎人們的想像。
當然，志志雄真實為何能一次又一次出其不意的在京都中作案也就不再是個謎題了。這麼近的距離若還不能弄出點動靜，那才真是要讓人看不起了。
一行人走在幽深靜謐的叢林之中，除了他們走過草叢時發出的沙沙聲和輕微的呼吸聲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沒有蟲鳴，沒有鳥叫。
這片土地就宛如已經死去了一般。
「志志雄的老巢就在前面了，進去之後沒人知道會有什麼來迎接我們，我可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隱約可以看到入口的時候，走在最前方的瘦削男人突然開口說道。
「我明白。」
就算沒有指名道姓，穀雨也知道他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得，因此她回答的也非常痛快。
她本就沒有靠外人保護自己的想法，這個時候自然也不覺得他們有保護自己的義務。
「六個鳥居，就是這裡了。」終於走到那建立了6個鳥居的巨大入口前，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的相樂左之助狠狠的一抵拳，「好，上吧！」
「那個……進去之後，我們可能會單獨行動哦。」
就在幾人要大步向前的時候，穀雨突然說出了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行動通知。
「哈？」
「我過來的目的，就是要找尋某樣可能存在於這裡的東西——這個地方依山而建，面積不會太小，估計要花費不少時間。」少女無奈的一笑，「總不能讓大家陪我一起耽誤時間吧？」
「什麼東西啊，有這麼重要麼？」非要在這個時候去找。
「對我來說，可是比打敗志志雄真實還要重要的東西呢。」
穀雨目光堅定的看著自己身旁的幾位同伴。她說這句話也只是處於友情的通知一聲——無論他們是否同意，她到時候都會這樣做。
「隨你喜歡吧。」
藤田五郎不願意再就這樣的小問題浪費時間，轉身大步向著鳥居的方向走去。
然後，他們看到了站在六個鳥居盡頭的美豔女性。
這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性，雖然穿著較這個時代來說稍顯暴露，身上還帶著些許風塵氣，似乎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好女人』，但她的舉止大方端莊，因此也不會讓人產生輕視的想法。
「恭候幾位多時，因為內裡道路如迷宮般曲折複雜，為了避免貴客迷路，志志雄大人特派小女子駒形由美來為各位引路。」
她在看到穀雨這個跟其他幾人畫風明顯不同的孩子時稍微楞了一下，卻在下一秒就若無其事的將這短暫的驚愕掩蓋了過去。
「對決將以一對一的方式進行，每個房間中都有一個對手在等待你們，對決期間，其他的人均不可插手。」
說話的功夫，他們走到了一扇緊閉著的木門前。木門裡的人應該就是他們要面對的第一個對手——志志雄真實手下的『十刃』中的某一位了。
就在駒形由美準備推開門的時候，穀雨突然十分乖巧的舉手問道：
「那個……在對決期間，我可以去參觀一下別的房間麼？」
第二十八章
就在緋村劍心他們正在志志雄真實的大本營中迎戰的時候，留守葵屋的人們，也迎來了前來襲擊的『十刃』成員和人數眾多的蒙面部隊。
「一個、兩個、三個……」
黑髮紅眸的少年付喪神趴在葵屋二層的窗臺上，百無聊賴的數著外面黑壓壓的人群。
藥研藤四郎走到他身邊，探出頭向下看了一眼後搖了搖頭：「為了我們幾個人出動這麼多人，該覺得榮幸麼。」
「不過主人應該是有料到這個結果了吧，不然也不會一次留下我們三個。」加州清光理所當然的說道。
縱然是大軍壓境的緊要關頭，房間裡的三人卻沒有一點緊張感。雖然先前有聽說過志志雄真實的十刃部隊有多麼多麼的厲害，但只就戰鬥而言的話，他們不覺得自己會輸給誰。
畢竟戰鬥這種事，可是他們這些刀劍的本能。
就在這時，走廊裡響起了一陣咚咚咚的跑步聲，接著，藥研三人所在的房間的障子門被人從外面用力的拉開，撞在門框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敵人來了——你們也快下來吧。」
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卷町操的額角無聲的滑下了一滴汗珠。
嚴陣以待的葵屋外，領頭的三個人中唯一一個看起來像是正常人類的年輕女性喊道：
「喂喂，難得十刃成員親自向你們來挑戰，快點出來受死吧！」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自顧自的高興了起來，「我要把你們的腦袋全都割下來，送給志志雄大人當禮物∼」
「呐藥研，你說我們把這傢伙的頭當禮物送給主人，主人會高興麼？」
加州清光指著那個正扭來扭曲的年輕『女人』，一本正經的問站在自己身旁的短刀少年。
「加州閣下，請不要把奇奇怪怪的東西拿到大將面前。」
有三日月閣下一個總跟穀雨說一些奇奇怪怪話的刀就算了，再來一個可就真是受不了了。
「所以我們該怎麼辦？」
神谷熏看向身旁一臉嚴肅的老翁。他卻在此時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藥研他們。
「您幾位，有何想法呢？」
雖然三人都是少年的模樣，但見識過那夜的景象之後，他就很難在把他們當做後輩來看待了。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殺人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以前他們的主要工作還是刺探消息的時候，他的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他不敢說這些人都是『該死之人』，但他敢說自己之所以殺人都是有目的。
可這些孩子不同。
他們就連『為了殺人而殺人』這樣的目的都沒有。
只是單純的將人斬殺了而已——就好像人們握在手中的刀一樣。
「迎敵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藥研藤四郎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道，在他回話的時候，加州清光和骨喰藤四郎已經自動的向外走去了。
「等、等等，小弟弟你要幹什麼。」
後來才來到葵屋，對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的神穀熏趕忙起身就要阻攔。
「大將命令我們守護這裡。」容貌清秀端莊的藥研微笑著對神穀熏說道。「請您放心吧，我們本就是轉為戰鬥而生的武器。」
看到神穀熏的舉動，快走到門口的加州清光也回過頭來：「我們出陣了，等會兒就回來咯。」
語氣輕鬆的就好像自己只是出門買東西一樣。
「等、等一下……咦？」
神穀熏還是覺得只靠三個孩子出戰實在不妥，卻被身旁的老翁一把按住了肩膀。
「讓他們去吧，我們這些傷殘就不要給他們添麻煩了。」
「可、可是……」
面前的三個孩子，尤其是剛剛回話的藥研藤四郎，看起來跟彌彥的年紀差不多大。把這樣生死攸關的戰鬥壓到他們身上，真的可以麼？
明明，應該是他們這些大人來想辦法的。
站在一旁的元氣少女卷町操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神穀熏，又看了看一旁半閉著眼，面無表情的老翁，忍不住抬腳追了上去：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我要去看一下！」
雖然聽阿增和阿近說過這些跟在穀雨身後的少年有多厲害，但沒有親眼見識到，她還是放不下心來。再說了，怎麼能讓夥伴單打獨鬥呢，她在的話，也是一份戰力啊！
少女幾步追上了剛剛走到門口的三人，伸手想要拉住走在最後的銀髮少年，卻在下一刻，被從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刺的她皮膚微微發痛的殺氣和戰意駭的停下了。
這樣的感覺，她只在山上那個木屋中，最後一次見到蒼紫大人時感受過。
明明對方什麼都沒有做，她卻有了『會被殺死』的錯覺。
渾身上下都僵硬的根本動不了。如果這個時候對方要動手，自己恐怕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身著忍者服飾的少女無法想像，這三個平時溫和有禮，看起來就像是可愛的弟弟的他們到底經歷過什麼。她呆呆的站在走廊上，仿佛喪失了向前的勇氣。
另一面，在外面喊了半天的志志雄的手下們見出來迎戰的只有三個少年也是頗為意外。
「哦？就只有你們三個麼？」為首的年輕女子還特地向他們身後看了看，「一起上也沒關係哦，等會一個一個找出來殺也怪費勁的。」
「這也是我們想說的，敵人就只有你們了麼？」如果有遺漏的傢伙潛入葵屋中傷了人，他們就不能圓滿的完成穀雨下達的，『守護這裡』的命令了。
「別誤會，你們的對手只有我們三個，剩下的人，只是怕你們逃走而已。」
年輕的女性大大咧咧的甩了甩手中同她體型相比十分醒目的鐮刀。
「我不要砍那個髒兮兮的胖子，會把我弄髒的。」
還沒等分配敵人，加州清光就率先提出了要求，敵人是誰都無所謂，但他討厭髒兮兮的傢伙，如果有選擇餘地的話，那他一定不要對上那個胖子。
「我明白了，那就由我來解決那個胖子吧，那個把自己裹在斗篷裡的傢伙看起來應該也是機動派的，就由骨喰去迎戰，那面前的這個人就交給你了。」
出身戰亂年代，
經歷過多次戰役的藥研藤四郎迅速的做出了戰鬥安排。
本就對敵人沒有要求的銀髮少年更是在確認了自己的目標之後立刻沖了出去。
「那，我們也開始吧。」
加州清光收回掃視同伴的視線，面對著手持鐮刀的年輕人說道。
手持大鐮的年輕人晃了晃手中的大鐮刀，饒有興趣的端詳了一番面前就男生而言容貌過於清秀的男孩子。（你是沒見過亂藤四郎）
「很有自信嘛，我很欣賞你這樣有自信的孩子哦？」他眯起眼笑了起來，「來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廉鐮足，最喜歡看你這樣的年輕人臨死前精彩的表情了。」
加州清光不感興趣的抬了抬眼皮，這種只會嘴上說的對手，就算有兩下子也總讓人提不起興趣來。
「唉。果然還是好想跟在主人身邊啊。」少年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一聲歎息之後，少年也抽出自己的本體，閃電一樣的沖了過去，鋒利的刀劍直指對手的項上人頭。
十刃之一，名為『鐮足』的年輕人用手中的鐮刀擋住了清光的這一次突刺，接著甩動刀柄上的鏈鐘狠狠的擊向人體較為脆弱的肋骨處。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可能就直接中招了，但他此時此刻面對的，卻是身經百戰，專為戰鬥而生的付喪神。
加州清光一擊沒有得手，立刻錯身向後跳開，閃過了他的鏈錘。並在鏈錘甩過自己面前的時候，將鏈條墜著鏈錘的鏈條砍成了幾段。
兵器本來就是多種多樣的，戰鬥時也會遇到種種狀況，因此他並不會因為對方這可以說得上是卑鄙的攻擊手段而生氣。
無論是怎樣的敵人和兵器，只要斬掉就可以了。
「就這樣而已麼？」
黑髮紅眸的付喪神再次擺出了突刺的架勢。
少年不經意的態度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無法像由美那樣可以貼身照顧志志雄大人的生活起居，也達不到十刃之首宗次郎那樣的強大境界。
所以，唯有完成任務，是他唯一能靠近志志雄大人的機會了。
「怎麼能讓你輕看呢……只要是有利於志志雄大人的事，我廉租必定竭力去做，這是我唯一傳達我的愛的方式——來吧，就讓你看看我鐮足的真本事吧！」
這樣嘶吼著的鐮足高高舉起手上的鐮刀，將刀柄底端的叉子刺向地上已經斷成幾節的鏈條，利用旋轉時產生的離心力將鏈條高速的甩動了起來。
「原來只是個不被主人寵愛的可憐蟲。」加州清光握緊了刀柄，露出了一個略帶惡意的微笑，「真是可憐啊——竭盡全力也就只有這樣了。」
話音落下的刹那，鐮足手中旋轉的鏈條和鐮刀一同飛了出去，而加州清光的刀身，則是狠狠的刺入了鐮足的身體當中。
第二十九章
同藥研他們那邊相比，穀雨這個主人要悠閒的多了。
這種拳拳到肉，刀刀見血的決鬥跟她這個普通人沒什麼關係——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話，在這種場面下可能連兩秒都活不了。
因此闖入志志雄大本營的一行人（包括刀）中，她可能是最沒有緊張感的一個了。
「所以這孩子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看著宛如閒庭信步一般的穀雨，駒形由美不由得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說是有事要找志志雄。」
緋村劍心抽空回應了她一句，卻讓駒形由美更加困惑了。
會找志志雄大人的，不外乎三種人：憎恨他的人，想要挑戰他的人還有想要加入他們其中的人。但這個孩子，卻很明顯不是這三類中的任何一類。
既沒有恨意，也沒有戰意。
就連一直跟在她後方的那個俊美男子也是一樣。
出了自己身前的少女，這裡的一切他都不關心，就算會在注意到她的視線時回以一個微笑，也只是處於禮貌而已，沒有絲毫含義。
這個穿著西洋人服飾的年輕男子，讓她想到了很久以前曾經見過的達官貴人。
不是現在這些明治政府的官員，而是真正的，來自那些古老大家族的繼承人們。
帶著一身風華，卻並不傲慢，待人禮貌實際上卻並無親近之意。
然而這樣的人卻自甘擔任前面那個沒什麼特點的小姑娘的侍從——不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別的含義。
就在駒形由美若有所思的時候，緋村劍心一腳踹開了第二關的木門。
這是一間充滿了眼睛的房間。
大大小小的單眼充斥了整個房間，無論是牆壁還是地板，都有著讓人覺得不舒服的眼睛的圖樣——這一關的決鬥者身上，自然也不會少了這些眼睛。
用繡著『心眼』圖樣的布條蒙著眼睛的男子正蹲坐在不大的房間的盡頭，膝蓋上橫放著一柄**一副正在等待他們到來的樣子。
藤田五郎主動請纓留下來，穀雨也立刻表達了自己想要留下來的意思。
「竟然要留下來看人殺人，你可真是夠惡趣味的。」
面對穀雨的選擇，瘦削兇惡的警官先生發出了惡意的嘲諷。一直一言不發站在穀雨身後的一期一振聞言，右手直接握上了自己本體的刀柄。
「不，我只是單純的，想讓這孩子見證一下您的戰鬥呢。」她說著，取下了被在自己背後的劍袋，露出了一直安靜的以本體姿態沉睡的打刀。
「大和守……安定……？」
藤田五郎總是眯縫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大和守安定，這是池田屋事件之後新選組統一採購的一批打刀。曾一度成為隊士們的標準佩刀，雖然並非是只有新選組才有，但這個時候看到它……
「嗯，大和守安定，是把好刀哦。」穀雨笑眯眯的把他同三日月宗近一起抱了懷裡。「就請讓這孩子，見證一下您的英姿吧！」
「……」
***
志志雄這座城堡不僅有大大小小的陷阱。還有遍佈各處，各種功能的儲藏室。
想想也是，這麼龐大的地下城堡，光是維持維持居住其中的人員的衣食住行就會是一筆巨大的消耗，山體內又不能進行生產和種植活動，當然要有存放這些東西的地方了。
「您的地圖真是幫了大忙啦。」
跟著藤田五郎一同到處收集資料的穀雨誠心誠意的向他道謝——如果不是有他的地圖，她可能叫錯過這把『長曾彌虎撤』了。
雖然刀身已經佈滿像蜘蛛網一樣的裂痕了，但沒關係，給她點時間她可以把它修好。在這樣地方能碰到『付喪神化』的刀，真的是意外之喜。
就好像本來只是去超市買盒雞蛋卻抽到了一台高配電腦——絕對的物超所值。
然而更讓她驚喜的是，隨後一期一振還捧了一把短刀交給了她：
「這是我的弟弟，名叫平野藤四郎，以粟田口的名義，他也會護您周全的。」
這可真是宛如中了彩票一般的發展了。
「你們就這樣當著我這個警官的面偷東西？」
同樣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的藤田警官靠在櫃子上，直勾勾的看著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現行犯』。
「……」好……好有道理。
穀雨的臉突然就紅了。
就算志志雄不是好人，這些東西可能也是他從別的地方搶來的贓物——但這不代表她就可以隨意拿取別人的東西了。
然而現在讓她把刀放下……她也做不到。
看到穀雨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了。
之前主動留下來看殺人的人，此時卻因為他一句說不上是玩笑話的話而紅了臉。
「要不，我還是去跟志志雄打聲招呼吧……」穀雨猶豫的看了看手裡的刀，又看了看身旁的一期一振。
「……你省省吧。」
警官先生這樣說著，忍不住也把視線頭向了一期一振。
主子有這麼個性子，這些僕人到底做了什麼？
「……」
一時不知作何回答的一期一振。
小插曲過後，穀雨再次回到了她此次來幕末的目的——尋找聖杯殘片上。
無論是聖杯還是聖杯殘片都會造成異變。除非它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還沒有發揮出自己的力量、
然而既然已經能探查到幕末這個時代已經產生了異變，就證明它的力量已經開始影響這個時代了。
——因此，穀雨最終還是站到了『志志雄真實』這個她從頭到尾都只聞其名，而不曾見過其人的*oss面前了。
這是一個身上充滿惡意的男人。
不只針對哪個人，而是一個更大的範圍——他對自己接觸的一切，甚至整個世界都懷抱著可怖的惡意。
「哦？你就是由美說的那個孩子？」
一身繃帶，仿佛活著的木乃伊一樣的男人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拿著刀的女孩子。
「您好，我家的孩子，真是承蒙您關照了。」雖然直面還是第一次，但來到這裡之後卻是一直在同他的手下交戰。
穀雨對著他微微躬身，禮貌的打了招呼。
卻不想，對方卻在在這個時候毫無徵兆的發難，帶著高溫的刀刃向著穀雨的頭頂直直砍的下。
一期一振在電光火石之間抽刀迎上，擋住了他這兇狠的一擊。
「主人，請退後。」
姿容秀美的付喪神橫刀在前，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在他面前試圖傷害主人，還是用偷襲這樣卑鄙的方式，這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同堅持『不殺』的緋村劍心相比，以殺死志志雄為目的的一期一振的攻勢要兇悍的多。然而同志志雄大開大合的攻擊方式不同，就算是在戰鬥中，他的舉止也能稱得上『華麗』。但同那些華而不實的精緻不同，他的華麗中蘊含著驚人的威力。就算不像志志雄那樣有火焰的加成，也毫不遜色。
「所以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靠坐在牆邊的相樂左之助見狀，再也按耐不住的問了出口。
「嗯……來解決一點事情。」穀雨給出了一個十分含糊的答案，「本來覺得可以用更和平一點的手段來解決的。」
但是現在看來，或許最終的解決辦法真的是只有戰鬥這一個途徑。
「你所謂的事情，就是解決了志志雄麼？」
要是這樣，早說不就好了？何必費這麼大功夫。
「種種情況啦……」
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一言難盡』了吧。
穀雨等人旁若無人聊天的樣子，深深的刺痛了在場某個人的眼睛。
在這決定日本未來發展的決戰之時，怎能容許你們這些放肆的人玷污這塊聖地！
容貌尖刻，存在感薄弱到被人遺忘的中年男子突然從身後把出槍來，對準背對著自己的穀雨就是一槍。
然而，這看似來不及避讓的子彈，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年用刀刃劈成了兩段掉在了地上。
「給我引頸受死吧！」
憑空出現的少年像子彈一樣的沖向了仍然保持著舉槍姿勢的襲擊者。
「……總司？」
看到這讓人熟悉的馬尾和淺蔥色羽織，一個已經被歷史湮沒的名字從藤田五郎的口中跳了出來。
面前這個少年的背影，同他曾經一同為德川幕府奮鬥的同伴——新選組一番隊隊長，沖田總司重合在了一起。
總是一臉嚴苛，十分不近人情的男子，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展現了近乎於失態的表情。
第三十章
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大和守安定的刀劍刺入偷襲者的體內的同時，同一期一振戰鬥的志志雄身上突然冒出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火焰蔓延了志志雄全身，將他變成了一個人形的火柱。灼熱的溫度逼得一期一振不得不向後退開幾步，靜觀其變。
或許是差點有意識的經歷燒身一事，一期一振對這樣劇烈燃燒的大火還是稍顯敏感。
「哦哦哦哦哦——志志雄大人，志志雄大人超越了自己的極限！從此再也沒有人能阻止志志雄達人的霸業了！」
被大和守安定一刀刺中要害的男人突然嘶吼起來，像是回應他的嘶吼，被火焰所包圍的志志雄真實也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嘶吼聲，然後，帶著滿身的烈焰緩慢的移動了起來。
「你們快走！」
穀雨突然厲聲呵道。
到這裡為止，已經不是正常人類所能參與的世界了。
「等等，這是……」這是什麼情況？
被刺中要害仍然在大吼大叫的人，全身被大火包圍，卻半天沒有死的人……他們真的還是人類麼？
「別管了快走。」再不走，她就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了。
以活著回去為目標的幾人也沒有過多的糾纏，還能行動的人主動扛起已經行動困難的人，轉身就要從來時的黑色大門出去。
「那你呢？」
走到門口的一瞬間，突然有人這樣問道。
「……這就是我要解決的事情啊。」
以四處噴湧而起的大火為背景，穀雨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微笑。
「我還有事要問你——就在葵屋等著你了。」
丟下這樣一句話，扛著緋村劍心的藤田警官轉身大步離開。
「沒問題。」
穀雨背對著他，輕輕應了一聲了。
常人都退場之後……再接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戰場了。
***
穀雨有時候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跟火有著謎一樣的不解之緣。
從她有意識開始，幾次關鍵的經歷都跟大火脫不開關係。
無論是冬木市的大火，還是大阪城的大火……又或是之前這場由本不應該存在於日本的石油引發的大火。
雖然在收回殘片之後，那些石油和燃燒著的火焰都如泡沫一般消失了，但大火在他們身上造成的傷害卻並不會因此因此而有所減輕。
因此，穀雨這一次也是被紺衣的付喪神抱回來的。
比起一身光鮮亮麗的三日月宗近，確實經歷了一場苦戰的一期一振和大和守安定的形象就狼狽多了。
「大將！」
「主人！」
一直待在葵屋的房頂上眺望著穀雨離開時方向的少年們在看到同伴的第一時間就靈活的從來兩層樓的高度翻身跳下，飛奔到了他們的身邊。
「我沒事啦。」
幾乎被三日月寬大的衣袖蓋住的穀雨抱著刀掙扎著探出上半身來，雖然聲音因為被煙火熏過而稍微有些沙啞，但精神頭卻很好。
「那個……藥研，我說件事你不要生氣哦？」
像是想起了什麼，穀雨又將頭縮回去了一些。
「什麼事？」
藥研將他所能見到的，谷雨露在外面的皮膚都看了一遍。雖然狼狽了些難免還帶了傷，但都還不至於大將專門跟他說讓他『不要生氣』的地步。
「就是……」
穀雨的話還沒說完，一個穿著粟田口風格軍裝的矮小少年就從三日月的背後走了出來。
「初次見面藥研哥哥，我是平野藤四郎，今天開始加入護衛主人的行列。」
「啊，歡迎……」藥研愣了一下，先是回應了弟弟的招呼，接著猛然抬頭盯著還在三日月懷中的穀雨。「大將……」
我們不是約定好不私自喚醒刀劍了麼？
看到少年不贊同的眼神，穀雨伸手撓了撓下吧。
「這個……都是湊巧啦。」
這次真的是湊巧，實實在在的，她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聖杯對於英靈或者付喪神來說都是毒一樣的存在』穀雨還記得之前那位自我主義的織田信長說過的話。
因此即將坍塌的平臺上，當聖杯殘片因為安定和一期一振的攻擊而脫離宿主展現出自己本來面目的時候，她趕忙伸手去抓，卻一時不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傷了手臂。當時因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回收聖杯殘片上，她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受傷了。
直到要把聖杯殘片傳送回迦勒底的時候，她摸到平野的刀柄時覺得有些潮濕感才注意到。
「也許是當時我心裡『這麼多血都浪費了，要是在本丸裡，我都能拿來喚醒一把刀了』這樣的想法觸動了聖杯的魔力吧，平野一下子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雖然接下來因為空間異化解除大家全都掉了下去而一片雞飛狗跳，但好在三日月宗近及時醒來護住了她的周全，全員終是得以平安歸來。
……雖說除了沒有參加戰鬥的三日月和平野之外，他們的形象都狼狽了點。
回到房間之後，穀雨一邊讓藥研幫自己包紮傷口，一邊說起了意外喚醒平野時候的經歷。
同上次大阪城相比，穀雨這次的狀況要好太多了——雖說受傷總歸不是什麼好事，但『比以前要好』，這無疑也算是一種進步了。
處理完穀雨的傷之後，藥研又給一期一振和大和守安定包紮了一下表面上的傷口。但也只是包紮了一下而已，本體上的損傷沒有得到修復，他們的傷口就不會癒合。
或許因為本體是刀劍的原因，他們都具有強大的作戰能力，卻全都不具備自愈的能力。就連擔任了醫生一職的藥研藤四郎，也只是會處理傷口，而非讓傷口癒合。
能修復付喪神化的刀劍的其實只有靈力。雖然從達•芬奇找到的資料來看，原本日本部的人們計畫的是用有靈力的材料進行『手入』來完成修復，但實際上只要靈力充足，不用這麼複雜也可以。
但是無論是魔術師還是靈能力者，擁有龐大力量儲備的人都是鳳毛麟角，一共也找不出幾個。本來做出這套『付喪神召喚系統』（暫時這麼叫）就是為了解決由於資質而導致的人手不足問題，如果條件還是這麼嚴苛的話那它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因此在『用其他含有靈力的材料來代替主人靈力的消耗』這樣的思路下，又額外添加了『手入』這一功能，雖然過程複雜了許多，卻可以有效減少主人靈力的損耗。
但是反過來，既沒有材料也沒有足夠的靈力，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穀雨倒是可以放血為他們治療，但她向前又跟大家約定了，要愛護自己，不能只要看到他們受傷就立刻傷害自己。
因此此時此刻，她只能用愧疚的眼神看著負了傷的兩個付喪神。
「請不必介意……我已經習慣了。」
看到穀雨滿是愧疚的看著自己，一期一振想要安慰她，卻發現穀雨在聽完他的話之後，好像更加沮喪了。
「……」
看了看沮喪的背後好像都有陰影的大將，又看了看旁邊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的一期一振。藥研藤四郎在心底一聲歎息。接著他轉過頭看向坐在穀雨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三日月宗近，開口說道：「請您先帶大將去休息吧，這邊交給我就行了。」
一直沒有參與話題的三日月宗近點了點頭，先是自己站起來，然後彎下腰一把把穀雨也抱了起來。「那麼，房間在哪裡呢？」
「從這裡出去，左轉之後右手邊的第三間就是了。」
「等等……那個我……」
穀雨抵不過三日月的力氣，只能攀著他的肩膀面對還在房間中的幾個付喪神。
「主人就好好休息吧，也要讓我們放心啊。」
加州清光也加入了勸說行列。
見兩人都這樣勸自己，穀雨也只好乖乖的被好不容易從沉睡中醒過來的三日月宗近抱回自己的房間。只是回到房間之後，三日月宗近並沒有把穀雨放到床鋪上，而是在坐下之後，就著這個姿勢調整了一下穀雨的姿勢，好讓她在自己懷裡靠的更舒服一些。
「爺爺不在的期間，你也很努力了啊。」美貌的付喪神用老人家的口氣說著，「現在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但是……」
「就交給藥研吧。」三日月宗近一邊說著，一邊抬起袖子，讓寬大的袖子蓋在穀雨的身上。「一期一振畢竟是他的兄弟，就然他們自己溝通吧。」
穀雨點了點頭，伸手抓住了面前三日月的衣服。
「我還是，不甘心啊——沒有人會想習慣受傷的吧？」畢竟是會讓人……讓付喪神痛苦的事情。
「要是我能……再強一點的話。」
陷入沉睡的一瞬間，穀雨還在不甘心的念叨著。
第三十一章
休息了一天之後，穀雨一行就向葵屋一行人辭行了。縱然葵屋的人百般挽留，都沒能改變她的去意。
「你真的不再留兩天麼？我連旅遊計畫都做好了啊。」手中拿著一本龍飛鳳舞的寫了許多字的小本子的卷町操淚眼汪汪的抓著穀雨的袖子不肯鬆手。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呀。」穀雨好笑的抬起手拍了拍這個比自己高一些的少女的頭。
「有這麼急麼？晚幾天再去不行麼？」
「嗯……不行呢。」穀雨拿開了她抓著自己袖子的手，握在了自己手裡，「你看，藤田警官已經來接我們了呢。」
葵屋外，長相兇惡的警官正一臉不耐煩的靠著樹抽著煙。這次他沒有像平時那樣佩著日本刀，而是在手裡拿著一個看起來像是柱形的黑色包袱。
明明一天前才受了不輕的傷，今天就像沒事人一樣了——難道跟自己一樣，也是有特殊起源的人麼？
自愈能力遠超他人的穀雨這樣猜想到。
「那你什麼時候再回來？」
面對這個問題，穀雨沒有回答——他們本就不屬於這裡，能像這樣一起歡笑一起戰鬥，已經是一種奇跡了。不敢，再承諾今後了啊。
雖然沒有聽到直接的回答，但她的笑容卻讓卷町操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了答案。
今天之後，再也不會相見的這個答案。
「……」
「那，我們就……先走啦。」穀雨又用力握了握卷町操的手，就要抽手離開了。
然而還沒等她走到藤田五郎身邊，就聽到後面卷町操的大喊：
「我不會忘記你的！無論多久都不會的——就算變成了老奶奶，我也一定會認出你的！」
穿著像個少年一樣的少女猛然回頭看向身後眼眶發紅，卻沒讓眼淚落下的少女，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告完別了？」
藤田警官直起身，丟掉了手上的煙頭準備走人。
「先聲明，雖然不知道你一定要去那個地方幹什麼。但你要是想做什麼的話，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面對穀雨一行人，他總是無法放下戒心。總覺得他們身上有什麼古怪——就好像昨天討伐志志雄的事，明明他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該到手的罪證和資料也都到手了，卻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很關鍵的東西。
其他的人和事都正常的話，那問題就只能出在這一行人身上了。
還有這兩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他的視線掃過美的不似人類的三日月宗近，落在了沉默的跟在後面的大和守安定身上。他今天沒有穿昨天看到的那件熟悉的淺蔥色羽織，看起來就像個無害的俊秀少年。
但他卻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同伴的影子——這種感覺，比之前那個被穀雨叫做『清光』的少年還要強烈一些。
他們離開了發生了許許多多事情的古城京都，再一次回到了東京。
在藤田警官的帶領下，他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過人馬並行的小路，來到了一座很小的寺廟前。
專稱寺。
木質的牌匾上除了這三個字，就再沒有別的東西了——感覺上，是個簡單到可以說是簡陋的寺廟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卻有穀雨心心念念的目標。
曾經的新選組一番隊隊長，也是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曾經的主人，沖田總司的墓。
走到門前的時候，除了大和守安定還有加州清光，其他刀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在門口等候。
刀跟主人之間的關係，其實非常簡單。但刀劍付喪神和前主人之間的關係，就很難說明了。
作為刀時候不曾擁有的感情，作為刀時無法傾訴的思緒。
可能會讓一把刀變得不再像是刀。
穀雨看了看留在身後的身後的幾人，跟在藤田五郎的後面一起走進了專稱寺。
專稱寺很小。
石頭堆疊起來的牆很矮小，供人行走的通道也很窄小。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的落魄。
或許因為這裡供奉了是曾經保幕派最強武力集團新選組一番隊隊長的原因，這裡幾乎看不到香火。墓園也看不到有人上供的痕跡。
……大概在這個時代，『沖田總司』的存在還是太敏感了吧。
渴望著平穩生活的人們，總是不願意再想起這些曾經引起戰亂紛爭的人們吧——哪怕他並非主謀，只是當權者手中的一把刀也是一樣。
『新選組一番隊隊長』、『鬼之子』、『天才劍士』、『受到隊士們憧憬的曾經的主人』
這個英年早逝的年輕人身上，有著太多太多的光環。
「你們最好快一點，這裡可不是什麼可以久留的地方。」
帶穀雨一行來到這裡之後，長相兇惡的警官就在墓園的門前站定，沒在前進。他就站在這裡，看著穀雨把先前買來的香和鮮花分給身後兩個少年，然後將那兩個少年推到一塊矮小的墓碑前。自己卻是在兩人背後對著墓碑一個九十度的深鞠躬之後，走向了自己。
「你這麼大費周章的過來，就是鞠個躬麼？」
遠遠的看著那兩個少年，自稱為藤田五郎的警官突然問道。
「足夠了。」畢竟她只是想讓他知道，『繼承了他的安定和清光的是這樣的一個人』而已。
真正有話想說的，是那兩個孩子。
好不容易有了思想，可以表達自己的感情了，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
雖然沖田總司的墓到了現代也仍然存在，但難得有機會來到這個時代，果然還是在這個他曾經為之奮鬥的時候來跟他說說話會更好吧？
……就算他們因此而選擇陪著自己的主人在此長眠，她也尊重他們的選擇。
「……不覺得他們很蠢麼？」
兇惡長相的警官突然開口，就算他沒有說明『他們』是誰，但穀雨還是立刻明白了他所談論的對象。
「不知道該怎麼評判呢……但看警官您的話，大概可以猜想那是一群將曾經的信念牢牢的刻在心底，然後筆直前行的人們吧。」
不考慮結果如何，單純的以人來評價麼……
化身藤田五郎的前新選組三番隊隊長•齋藤一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嗤笑。
既沒有贊同，也沒有否認。
無論是幕府，還是會津藩，都已經煙消雲散。無論新選組曾經是怎樣的組織，有怎樣的人，也都只是記憶中的過去了。
就連那曾經讓人聞風喪膽的，赤紅色的誠字旗也已經逐漸被人遺忘。
唯一留下來的，或許只剩那誠字旗的信念了吧。
無論誰死去，無論變成了怎樣的身份，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就會連綿不斷的延續下去。
直到它徹底失去存在的意義的那一天。
當天色漸暗，遠處的天空已經染上一片橙紅。
墓碑前的香燭燃盡的時候，穀雨一行人終於離開了墓園。
走出專稱寺的時候，穀雨忍不住回過頭專注的凝視著這座小小的寺廟。
今天之後，他們來到這個時代的全部目的就都達到了。
是時候準備回去了。
這個時代的專稱寺，這個時代中沖田總司的安息之地，都將是最後一面了。
「大將？」
藥研的聲音讓穀雨收回了視線，她轉過身，鞠躬同藤田警官告別。
「近來，給您添麻煩啦。」
仔細想想，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其實一直在受到他的關照。無論是新月村的事情，志志雄的事情，還是……今天的事。
如果沒有這位『藤田警官』，相比他們還要走不少彎路才能達到目的了。
因此穀雨在道別的時候，誠心誠意的向他鞠躬致謝。
然後，她直起身邁步離開。
「小鬼。」
在穀雨即將走到路口的時候，站在原地的藤田五郎突然將一個長條狀的東西丟向了她。
「這東西，還是交給你處理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又點燃了一根香煙。「還有，別再回來了。」
說完，這位身材瘦削，看起來十分難以相處的警官乾脆俐落的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就連讓穀雨說一聲謝謝的機會都沒有留下。
「……」
穀雨從三日月宗近手中結果他丟過來的長條包袱，楞了一下。接著她向著他遠去的背影，再度深深的鞠了一躬。
先前因為注意力沒有在他身上，所以沒有發覺。但一接觸，她就知道，在這個黑色的袋子裡，無疑也是已經付喪神化的刀劍沒有錯。
「好了，我們也回家吧！」抱緊懷中裹著刀的黑色包裹，穀雨舒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代遇到的人們，全都回去了自己的『家』。
現在，也輪到他們回去了。
第三十二章
比起上次戰國回來的驚心動魄，這次穀雨的回歸要平和多了。
這讓留守在家的燭臺切光忠著實松了一口氣。
同為刀劍的付喪神，他其實不太擔心自己的同伴。都是為戰鬥而生的兵器，無論戰鬥經驗多少，殺敵始終是他們的本能。總歸不會太差就是了。
但是穀雨這個主人卻不同。
她不同於他們曾經的主人，歷經無數場戰鬥，走過諸多腥風血雨。
她只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兒——一不小心就會受傷，甚至喪命的那種。
「這次真是辛苦你啦。」
他頗為欣慰的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膀。
「受之有愧。」
一期一振搖了搖頭。
最後那一戰，如果不是三日月宗近閣下突然醒來，極有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可怕結果。
他太戀戰了。
武斷的認為只要殺死敵人，主人就會利於安全之地。完全沒有考慮到其他因素可能帶來的致命結果。
作為一柄為主人陷陣殺敵的刀，他自認為不會輸給其他付喪神，但在守護這一職上，卻還僅僅只是開始。
在一期一振的後面，五虎退已經同平野湊到了一起，開始嘀嘀咕咕起來。
粟田口的刀似乎天生就極具家族觀念。無論是哪一把，對同屬於粟田口的刀都會非常親近。
對比其他同刀派的刀們平時相處的樣子，這樣的熱情其實有點另類。
就在一期一振他們聊天的時候，穀雨已經抱著這次的『大豐收』回到了本丸當中。
曾長彌虎撤（受損）、和泉守兼定、堀川國廣三把同清光和安定一樣曾經屬於新選組的刀，被並排放到了側屋的魔法陣中，同已經放在那裡的小狐丸和另一把黃色刀鞘的打刀並排躺在法陣的中央。
「我回來啦。」
她先是對著似乎無知無覺的躺在魔法陣中的刀道了平安，然後才激發了聯絡功能，開始例行的彙報工作。
這一次的情況頗為特殊。
他們一直以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那位*oss志志雄真實。實際上卻不然，無意識的使用了聖杯殘片的力量，造成了這一系列變動的。
是志志雄手下十刃之中最不起眼的那個，名為方治的男人。
也是那個在決戰之時，突然向穀雨開槍的那一個。
因為太不起眼了，使用聖杯殘片力量時也太過自然——甚至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這個人使用聖杯殘片力量的方式，是使得原本沒有石油的日本產生了石油。
然後借由石油產生的一系列經濟價值，幫助志志雄打造了這個龐大的地下勢力。這也就是為何藤田警官為何會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的原因了。
因為原本不應存在的石油，在聖杯殘片被回收的一瞬間變消失了。
如果不是在安定斬殺他的時候，他死時的執念讓殘片的力量暴走，可能直到最後他們都找不到殘片到底在哪兒。因為在此之前的一切，除了『石油』之外，都是人力所能達到的結果。
一切都『太過正常』了。
能摸到志志雄這條線，然後找到方治這個罪魁禍首——很大程度上來說，也是運氣了。如果不是遇到緋村劍心，遇到了藤田警官，她可能現在還在幕末時代兜圈子。
這樣一切未知的敵人，比那些可以確定目標的強大敵人還要棘手的多。
「真要說起來，這個方治其實也是個人才啊。」dr.羅曼聽完也是一聲感慨。
除了石油之外，他再沒借助過聖杯的力量。志志雄龐大的地下帝國，是他憑藉人類所有的智慧和勇氣一拳一腳打拼起來的。
「是啊。」穀雨點了點頭。「非常厲害。」
只有親自見到那個龐大的山中城堡，才會知道那是多麼大的工作量。
而能統籌這麼龐大工作量的人，無疑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優秀人才。
讓穀雨這樣的普通人只能仰望的那種。
「你也是辛苦了。」
dr.羅曼上下端詳了一下穀雨，見她身上這次沒有明顯的傷痕，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這好像還是穀雨第一次全須全尾的回來。
哦不，每次都這樣平平安安的回來才是對的。
「不過這樣一來，有關特異點要考慮的問題就更多了……沒想到聖杯的力量還能以這種模式使用。」
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光屏角落的達•芬奇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正是因為有這樣那樣未知，這個世界才那麼的讓人欲罷不能啊。
「那麼，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呢？」達•芬奇追問道。「或者有什麼讓你十分在意的事情？」
「這……」
穀雨愣住了。
除此之外，她好像真的沒有注意到有哪裡不對勁了。
無論是人還是事，好像並沒有十分出格的。因此她只能慚愧的道了一聲『對不起』。
或許是她的敏感度還不夠吧。
彙報完工作之後，穀雨才同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三日月宗近一起回到了現實中的房子當中。
「看家辛苦啦。」
她挨個抱了抱留守在家裡的刀們，抱到五虎退的時候，還得到了五隻小老虎毛茸茸的蹭蹭。
「那，我不在的時候有發生什麼事麼？」
雖說因為房子的一些原因，除了進藤光之外她跟附近的鄰居都不太熟，因此應該不會有鄰里之間的糾紛。
但別的就……
「您的監護人……給您送來了這些。」
燭臺切光忠帶著微妙的表情，推開了平時當成客房的一間房間的門。
大包小包，山一樣的東西極富衝擊性的映入重任眼簾。
「啊……這可真是……」
穀雨失笑著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看看她。」
她那位才貌兼備又家財萬貫的監護人，總會時不時做出一些十分……驚人的舉動。通常情況下，她有這樣的行為都是『希望見到你』的意思。
「需要我們陪同麼？」
「不用……額，還是……」
在諸多付喪神不贊同的眼神中，穀雨改了口。她在在場大大小小的刀之間巡視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新來的短刀•平野藤四郎。
「那就麻煩平野陪我走一趟吧——不過只能以刀的狀態呢。」
「是，無論去往何地，我都會伴您左右。」
才剛剛得到付喪神形態的短刀少年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道。
雖然監護人一早就知道這些刀的身份，但是帶著帥氣的男性去探望一位單身女性這種行為可不太禮貌。
不過這些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她現在優先要做的事情是……先去跟志麻道個歉。
志麻送她的那套南雲熏的衣服實在是沒辦法修復了。先不提那件在已經丟在決戰之地的斗篷，就連她後來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了。尤其是手臂的位置，更是從手腕直接劃破到了手肘。
就算補上也會很明顯了吧……
穀雨老老實實給二科志麻打了電話道歉，並做出了下次展子一定一起去的承諾。
接著，她在藥研的陪同下回到了房間準備給傷口換藥。
雖然只是再有兩三天就都能好的傷口，卻也不能忽視了。
為穀雨換藥中的藥研安靜而專注，除了詢問穀雨『會不會痛』、『繃帶會不會包的有點緊』這樣的跟穀雨相關的問題外，沒有再說過別的話。
直到包到手腕上最長也最深的那道傷口被穀雨制止時，才抬起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她。
「怎麼了麼大將？是感到疼痛了麼？」
少年外貌的付喪神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藥研也受傷了吧。」
穀雨用沒有受傷的手脫下了藥研藤四郎一直沒有摘下的黑手套，露出了藏在手套下的繃帶。虎口的位置，還在微微滲血。
「沒事，這種程度，我自己也能……」
「藥——研！」
穀雨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語氣叫他。
她取過藥研平時放在身上的小剪刀剪開了他手上的繃帶，露出了藏在繃帶下猙獰的傷口。
「敵人的身體不同尋常……是我自己不夠謹慎所以被藏於其中的機關——大將！」
穀雨用剪刀的尖端刺了一下手臂上還沒有癒合的傷口，溫熱的鮮血一下就湧了出來，落在藥研手上的手上。
穀雨低頭看著藥研的傷口說道：「受傷會很痛苦，這我比誰都清楚，所以不要說『只是小傷』這樣的話啊。」
「我明白你們珍惜我的心情，所以，也請體會一下我珍惜你們的心情。」
看到藥研虎口上的傷口恢復如初，穀雨也用旁邊的藥棉按住了幾乎已經不再出血的傷口。
「不過藥研你隱瞞不報這件事可不能就這麼過去——今天的晚餐你就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吃吧，要好好反思哦！」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懷揣著平野的穀雨就踏上了去往監護人住處的路。
——昨天趁著藥研面壁思過的功夫把一期一振和大和守安定的輕傷也都修復了，為了防止直面藥研一言不發的凝重視線，她決定還是先去避避風頭了。
從超市買了自己需要的食材之後，穀雨隻身來到了同她所住的普通社區完全不同的超豪華公寓。
走進無論從設計還是裝潢都讓人挑不出錯的超大房間之後，她熟門熟路的來到了廚房，先把買來的蘇打水和飲料放進空空如也的冰箱，然後才拎著今天要用到的食材進了廚房。
其實在燭臺切因為感興趣而接管廚房工作之前，穀雨家的廚房一直都是她的領地。雖然比不上大廚手藝，但是簡單的家常菜還是在她能搞定的範疇內的。
當廚房傳來飯菜的香氣時，一位元身材高挑，曲線完美的女性才慵懶的出現在廚房門口。
「好久沒吃你做的中餐了啊。」
「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您最近過得怎麼樣？」
穀雨回過頭對著她笑了笑。
「還能怎麼樣，仍然要應付那些沒腦子的上司們——真是的，日本的員警界怎麼都是這些肥頭大耳帶著假髮的傢伙。」容貌同身材一樣無可挑剔的美麗女性一臉無趣的看著自己形狀美好的指甲，「不過看在這樣的人有不少把把柄可用的份上，再容忍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涼子小姐一如既往的優秀呢。」
穀雨一邊說著，一邊將鍋裡最後一道菜倒進盤子裡。
三菜一湯，足夠她們兩人吃了。
「有段時間沒做飯啦，也不知道手藝有沒有退步。」
仔細一想，她真是有段時間沒有自己動手了。回去要找個時間請新來的同伴嘗嘗自己的手藝。
「還不錯，就是稍鹹了點。」
能讓這位堪稱金舌頭的美女這樣評價，已經是在誇獎了。
「對了，這週六晚上，帶你去吃頓大餐——記得帶個男伴。」
「誒？」
雖然沒有一直在一起，但她這位被監護者那裡的動靜她不說一清二楚也不至於一無所知——至少那幾個突然蹦出來的男人們都長什麼樣子她還是有概念的。
「就那個淺藍色頭髮的吧——不要那個深藍色的。」
藥師寺涼子擺了擺手，她不太喜歡穀雨身邊那個一身深藍色的傢伙。雖然顏值高很養眼，但那好像什麼都看得明白的眼神，卻讓她本能的感到不爽。
尤其他身上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長輩感。
——嘖。
穀雨想了一下這周的安排，點了點頭。
「好的」
「晚點我把地址和時間短信你，衣服從我送你的那些裡挑一件就好了——話說回來，你是不是又瘦了？」
堅信自己直覺的藥師寺涼子眯起眼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女。
比起上次見面，她好像又瘦了一圈。
「沒有吧？我最近吃的還比以前多了呢。」
這倒是實話。
除非飯桌上是她實在不喜歡吃的東西之外，她的飯量都頗為驚人。
「月底記得去醫院做個體檢，忘了的話以後就搬來跟我住。」
「是、是，我一定去。」穀雨一如既往的笑著應道。
吃過飯，穀雨就準備回去了。她的監護人也並沒有留她的意思，甚至在她離開的時候，視線都還緊緊的盯著電視節目，抬起手臂擺了擺就當做告別。
***
穀雨回到家時，對於來迎接她的人只有五虎退和燭臺切光忠這個情況稍微有點驚訝。
一般來說，清光只要在家的話，第一個撲過來的都會是他才對。
像是看出了穀雨的疑惑，帶著眼罩的男子十分體貼的進行了解釋：「之前一直說把本丸收拾一下來著，正好趁著今天人都在又有空，大家就都去幹活了。」
「加州閣下也被大和守閣下拉去幹活了。」
其實他本來是像穀雨想像的那樣，守在客廳等著迎接她回來的。
「這樣啊。」穀雨換上了自己的拖鞋。「那我也去看看。」
「請讓我也一同前去幫忙。」進門之後就恢復了人形的平野藤四郎跟在穀雨身後，緊隨而去。
今天的本丸仍然是一副殘破的模樣，但比起平時卻是熱鬧的多。
安定和清光綁起了袖子，正在院子裡掃地。
一期一振正跟藥研一起清理房屋，見到自己的兄弟都在幹活，平野藤四郎也有點想加入其中，但他現在是穀雨的侍從，跟在主人身邊才是他最優先的工作。
「我這邊沒什麼事了，你要一起來收拾麼？」
穀雨注意到平野有些猶豫的表情，主動說道。
「是的！請交給我。」
平野藤四郎立刻對著穀雨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才走向了藥研和一期一振。
穀雨走出主屋，一眼就看到坐在走廊上喝茶的三日月宗近。
「誒——三日月你竟然在偷懶。」
「老年人總要休息一下嘛。」偷懶被主人抓了正著的千年刀沒有一點羞愧的意思，反而拍了拍身旁的地板邀請道：「要來一起坐會兒麼？」
「才不要——你坐一會兒也去幹活吧？大家都在幹活只有你偷懶可不好哦。」
穀雨拒絕了他的邀請，同時對他的偷懶行為表示了輕微的不滿。
面對小姑娘的不滿，三日月宗近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腰：「藤四郎家的脅差都在田地裡，不去看看麼？」
「那我去看看，但是你要記得幹活哦。」
又不放心的看了這位美貌的付喪神一眼，小姑娘才快步向外面姑且被成為『田地』的空地走去。
這個名為本丸地方其實有很大的面積，遠遠望去，樹林的盡頭甚至是一座山。只不過穀雨也好付喪神們也好，都沒有特地走過去看過，因此也不知道那邊的具體情況。
但是按照達•芬奇和付喪神們說的，『這裡沒有除了他們之外的活著的生靈』這點來看，估計也就是一座什麼都沒有的荒山。
而庭院外的空地就如同形容的一樣，是一片空地。除了不知道被誰劃分成了一塊一塊田地的模樣之外，什麼都沒有。
黑色長髮和銀色短髮的兩個脅差付喪神正拿著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鋤頭一下一下的鋤著地。按照他們面前已經鋤好的面積來看，兩人似乎已經幹了好一會兒了。
穀雨才一走過去，就被眼尖的黑髮少年看到了。
「主人是來看我們的麼？」
「嗯，來看看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穀雨好奇的看了看這塊兩人正在收拾的田地。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麼？」
鯰尾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又看了看穀雨。
「那主人你來拔一拔雜草吧？」
鯰尾用像是撒嬌又像是抱怨的語氣說道：
「本來以為只要把地耕一遍就好，沒想到竟然都是土塊和半死不活的雜草。」他一邊說著，一邊鬆開了鋤頭，蹲下身給穀雨做示範，「像這樣把這些草連根拔起就好啦。」
「好的。」
穀雨學著他的樣子，蹲下去開始一起拔草。原本站在一旁的骨喰在將視線從自己兄弟到主人之間轉了一圈之後，也蹲了下來。
三個人都開始拔起草來。
「感覺鯰尾對田間的事情很擅長呢。」
穀雨看著鯰尾身旁沒一會兒就出現的小型雜草堆，又看了看自己身旁零零散散的幾顆雜草，不由得發出了欽佩的感慨。
「……因為我們很喜歡耕作啊。」少年理所當然的回答道，「雖然沒有了過去的記憶，但是有關耕作的事情卻好像還留在身體裡……」
「嗯，該說是本能呢，還是殘存的記憶在作祟呢……」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自己的兄弟，「不過，這樣的感覺還不賴就是了。」
少年談及自己消失的記憶，十分的坦然。
柔和的微笑中沒有絲毫的陰霾。
這讓穀雨十分欽佩。
雖然已經接受了自己失憶的這個事實，也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但她還是放不下。
自己以前是什麼樣子的人？有什麼樣的親朋好友？曾經過的是怎樣的生活等等等等。
總覺得沒有過去的，就好像沒有『自己』。
或許她應該更多的像鯰尾學習一下吧——與其沉溺於已經不復存在的過去，不如去創造更多自己喜歡的未來……之類的。
當然，如果真能這個樣子就好了。
總覺得，能達到這個目標的人，也都是十分優秀的人了。
至少現在的她還做不到。
不過有這麼多積極向上的人陪著自己，總會變得更好吧？說不定哪天，她就能變得像想像中那樣厲害了。
「主人……」
「主人？我說，主人啊。你是要拔草的吧？一直抓著我的手要做什麼啊？」
鯰尾藤四郎用沒被抓住的手在穀雨面前晃了晃，試圖喚回她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的思緒。
「咦？」咦咦咦？
第三十四章
穀雨再一次回到了平靜的校園生活當中。當然這個平靜也只是在人身安全這一方面。
這段時間她缺課缺的太多了，至少要惡補一段時間才能趕上進度了——至少要能趕上考試的進度。
陷入『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狀態的穀雨把除了需要她親自動手的事情全都託付給了自己親愛的刀們。
無論是現實世界的任務還是零碎的特異點清理任務，都交給他們自己看著安排。自己則是加入了二科志麻和她口中『芹沼學姐』發起的學習小組。
「這孩子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叫穀雨，還請大家多指教啦。」
雖然是同級，但由於穀雨看起來還是一副剛上國中的樣子，因此在介紹的時候，二科志麻總是忍不住用『孩子』來稱呼她。
「啊，我是六見游馬，請多指教。」
學習小組中最年長，也是最溫和的一個男生率先同她打了招呼。
接下來幾個各有特色的男孩子也一一向穀雨做了自我介紹。
七人的學習小組就這樣毫無波瀾的組成了。
不過在這其中真的是為了學習的，似乎就只有芹澤花依和穀雨兩人。
「喂，那孩子，就是你的同學，她真的有高一了麼？」性子活潑的七島希率先忍不住，戳了戳一旁的二科志麻問道。
「實打實的高一生哦，不過她也卻是是比我們小一點……可能是跳級或者上學早吧。」
詳情她也不是很清楚，打聽他人的**可不是什麼好事。
「還有，七島前輩你還不好好學習沒關係麼？掛科的話暑假可就沒有了哦。」
容貌俊秀的少女斜眼看著身旁作業本上只零星寫了個幾個字的少年，好心的提醒道。
「我知道啦——不用你多話！」
少年兇惡的瞪了她一眼，又埋頭於自己苦手的學科當中。
就在穀雨沉迷學習不敢自拔的時候，留守在家中的付喪神們也沒有閑著。
戰力的增加使得他們可以採用分組的方式輪流去完成任務，而不用再向先前那樣一直疲於奔命，出陣的時候還要擔心穀雨身邊的守備力量不足。
一隊人去清掃特異點殘存的幻想種生物，收集能派上用場的材料。一堆負責完成現實世界中來自各個地方的合作任務，其中最典型的，既是清理那些失去了控制的『屍鬼』
清理屍鬼是個繁瑣又不討好的活。
在戰力不足的時候多次同屍鬼打過交道的燭臺切光忠對此深有體會。
屍鬼就外貌而言看起來同正常人一般無二。說因為懼怕陽光而基本不會在白天出現，但在現代的日本，夜晚仍留在外面的人類也多的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搜索屍鬼並將之擊殺，就算他們這些付喪神天生具備對『非人』的分辨能力，也會覺得很麻煩。
既要精准的找到目標，又不能引起恐慌……那些日本魔神和神宮們，還真是會偷懶。
然而有求於人的時候難免要受制於人。
無論是穀雨的身份，還是打聽那些散落到各處的已經付喪神化的刀劍，都還離不開他們的資訊網。因此繼續這種說不上是公平的雇傭關係也是必然的結果。
按照穀雨從前瞭解到的資訊，曾經有大約幾十把刀劍付喪神的本體被保存在了某個地方，但在迦勒底發生異變的那一天，由於次元的衝擊而散落到了各個地方……
只靠迦勒底和穀雨這點人手，想要全部無疑跟海底撈針沒什麼區別。
這天傍晚，穀雨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家裡的人少了差不多一半。
「藥研藤四郎帶著鯰尾藤四郎和加州清光，三日月宗近帶著骨喰藤四郎和大和守安定，分成兩隊去清理特異點殘存的幻想種了。」
「只有三個人一組？沒問題麼？」以前就算戰鬥力不足，一次也會去4、5個人的啊。
燭臺切笑著拿起了自己的本體：「戰鬥方面，就請您相信我們的判斷吧。」
或許作為『付喪神』他們都還是新手，但若是戰鬥的話，他們有自信不輸給誰。
「晚上的時候，我會同一期一振閣下去清理屍鬼，請您務必關好門窗，不要離開平野藤四郎和五虎退單獨行動。」
短刀雖然戰鬥力稍弱，但就警戒這一點，卻是其他刀種都比不上的。
就以他們為例，如果主人身邊有短刀警戒的話，那他們是無法在不驚動短刀的情況下靠近主人身邊的。
「好的。」穀雨點了點頭，「那你們也要注意安全，有什麼事就及時聯繫我。」
不過這一晚穀雨家裡卻也不會顯得冷清，雖然五虎退和平野藤四郎都不是嘰嘰喳喳的人，但跟從主人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有很多話可聊的。
像這樣三人一起抱著老虎坐在沙發上一會兒說說現代的事情，一會兒說說粟田口的刀的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或許因為五虎退很喜歡穀雨這個主人的原因。他那五隻小老虎對穀雨也非常親昵，經常像貓一樣在穀雨身邊磨磨蹭蹭。有一次甚至差點被因為抱著東西而看不到腳下穀雨踩到尾巴。
不過就算有了這樣的經歷，它們也一如既往的親近她就是了。
「所以粟田口其實還有……幾百位藤四郎麼？」
「是的，粟田口吉光大人打造的短刀，有上百把。」
平野藤四郎肯定的點了點頭。
穀雨不由的驚歎。
「是……是的，都是我們的兄弟。」談到兄弟，一向內向的五虎退的話也多了起來。「要是都在一起的話，一定……一定都會好好保護主人的。大家都是很厲害的……」
說道『很厲害』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失落。
比起其他兄弟……他似乎真的有點弱……有點沒用啊。
穀雨看著突然失落起來的五虎退，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髮。
「也都是像五虎退一樣溫柔又努力的好孩子麼？」
「……誒？」
五虎退猛地抬起頭。
「嗯？」
穀雨微笑著又揉了他的頭一把。
「那、那個……」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自己有哪裡能對的上主人的誇獎，只得一隻手抓住穀雨的衣角，紅著臉怯生生的說：「我……我會努力變成主人拿著也不會給主人丟人的樣子的。」
「啊哈哈哈，那我也要努力成為配得上你們的主人呀。」
穀雨說著，也抓住了一旁微笑著聽著他們對話的平野的手。
「一起努力吧？」
「不會辜負您的期待的。」
同兄弟一樣身形瘦小的短刀付喪神鄭重的承諾道。
如果是這位主人的期望的話，那無論如何也要努力達到才行了。
雖然作為刀並不能選擇自己的主人，但變成付喪神之後的新主人是這樣一位溫柔又關愛他們的大人，他們從心底感到高興。
因此也就格外的不希望有朝一日，她會對他們感到失望。
——當然這都是穀雨所不知道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她就平平常常的上學去了。她可不想因為考試不及格而丟掉自己的暑假。
這次期末考試不及格的人，都需要來學校補習——直到補考及格為止。而這個補考的時間，已經是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了。
這個消息出了之後，學校裡的學習氛圍就變得格外的濃厚了。
『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再不學習我要死了』等等的口號出現在各個學生的心底。
為了防止社員們掛科而不能參加暑假的各種比賽，學校中的各大社團到這個時候也基本暫停了社團活動，全心全意備戰期末。
緊張的複習配合著愈見炎熱的天氣，原本充滿活力的學校現在對學生們來說卻堪稱煉獄了。
「穀雨我們這週六日約去芹沼學姐家一起複習，你要去麼？」
休息的時候，二科志麻敲了敲穀雨的桌子。
「週六不行呢，周日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可以。」
雖然涼子小姐只說是吃個晚餐，但她從她家去吃飯的地方單程就是兩個小時的車程。加上換衣服收拾東西的時間還有防止遲到的半小時彈性時間。
估計吃過午飯她就要準備起來了。
「……我怎麼覺得聽到你說『沒有意外』，心裡就是一咯噔呢。」
想到穀雨缺席時那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二科志麻就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呀。」
穀雨也想到了自己遇到的各種事情，無奈的笑了笑。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惡狠狠的反駁我『怎麼可能』麼，為什麼一副默認了的樣子啊。」
二科志麻從背後勒住了穀雨的脖子，使勁兒揉了一把她的臉。
「因為未來會發生什麼，沒人能知道啊。」
……不，你這是已經默認了一定會發生點什麼事情吧我的朋友。
第三十五章
坐落於東京灣沿海填海形成的新生土地的海濱都市廣場，建築占地九萬九千平方公尺，光地面建築就有五十層， 內部包含商務中心和娛樂中心幾乎全部的功能區域。
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這裡就是一個開銷十分奢華的小型都市。
基本上，日常中的所有需求，以及非日常的大多需求，都可以在這裡得到滿足。
總而言之，是穀雨平常不會去的場所。
不說別的，就這單程兩個多小時車程的距離就很要命了。總不可能每天單程兩個多小時去上學吧？
當然這並非是主要原因——真要說的話，『不適合這裡』才是根本的原因吧。
「主人？」
看到穀雨站在門口半天沒有動靜，一期一振輕聲喚道。
「嗯？」
穀雨回過頭看向一身筆挺軍裝站在自己身邊的青年。一期一振的裝扮比起其他付喪神要更接近現代一點， 只要去掉肩甲和披風，就可以正常的走在街上了——哪怕在街上被人圍觀， 也不會是因為他的服飾， 而是因為他俊秀的容貌。
穀雨覺得自己的監護人之所以特地指定一期一振來當她的男伴，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人看起來就很養眼』，這樣的理由吧。
畢竟她現在所擁有的刀中，就容貌而言最優秀的就是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了——而涼子小姐又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看三日月宗近不太順眼的樣子。
按照指示牌的指引， 穀雨十分順利的找到了藥師寺涼子指定的見面地點。
意料之中的， 那位約了人的監護人還沒有到來。不過到也沒有讓穀雨等很久，她就聽到走廊盡頭傳來的，高跟鞋同大理石地面碰撞而發出的清脆響聲了。
穿著超過十釐米的細高跟鞋還能用這樣健步如飛的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行走，十之**就是她那位監護人了。
「喲，你們來了啊——真是的，都怪我的僕從不提醒我，害我走錯路來晚了。」
無論容貌還是身材都無可挑剔的美貌女子率先開口，乾脆俐落的把鍋甩到了自己身後容貌端正卻一臉無奈的男子身上。
在她身後，被她稱為僕從的男子也不反駁。只是在注意到穀雨看過來的目光時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這是我家的孩子，名叫穀雨，正在上高一。」絕世美女•藥師寺涼子的介紹十分簡單，說完穀雨，她反過手，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背後的男人，「我忠實的僕人，泉田准一郎，你可以叫他阿准。」
「您好。」穀雨禮貌的微微鞠躬問好，然後像著兩人介紹自己身邊的俊秀青年，「這位是一期一振，超級可靠的哥哥！」
一期一振也身體微微前傾：「我是一期一振，承蒙主人信任擔任侍從一職，還請多關照。」
青年雖然語氣謙和，但前傾的背卻是挺的筆直，沒有一點放鬆的意思。而他手上被黑布包裹的長條狀物體……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大概是電擊棒或者刀具之類的武器。
再加上主人這個稱呼……果然也是個不得了的大小姐麼。
泉田准一郎忍不住又端詳了一番穀雨。
同她猶如牡丹一般豔麗濃烈的『姐姐大人』相比，這個瘦小的少女就像花束中用來映襯的小花一樣不起眼。而且她面色慘白，看起來似乎不太健康。因此也無法用『青春靚麗』、『活潑可愛』這樣的詞語來誇獎。
不過她溫和微笑的樣子，還是挺耐看的。
總覺得她的微笑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看見她這樣的笑容，自己也會覺得心情寧靜……
不管怎麼說，原來豪門大小姐裡面也不都是藥師寺大小姐這樣的鬼見愁啊。
「泉——田——」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明顯了。
美豔的女王大人向他投來了嫌棄的眼神。
進入餐廳之後，穀雨在涼子女王『反正有人付帳儘管吃不要客氣』的慫恿下，展現了自己最近日漸驚人的食量。
她一個人吃的東西，比同桌兩位人類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
這麼吃還這麼瘦……果然是身體不好麼。
泉田准一郎這樣想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有說。他跟這個孩子不熟，直接說擔心的話好像有多事的嫌疑。
當他們這頓晚餐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餐廳的經理又誠惶誠恐的跑了過來。在藥師寺涼子抱怨咖啡太糟的時候嘮叨起了有關這個『偏遠豪華中心』一些負面傳言。
似乎所有曾經是荒地的地方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傳言。
墳地啦，靈地啦，生化實驗室啦……
總之怎麼恐怖，怎麼來。
外出吃飯時候的飯後活動，大多都是逛街消食。涼子娘娘也並不打算違背這個『傳統』。
然而就在她剛拉著穀雨走出餐廳。地面就猛地震動了一下，同時產生的刺耳巨響讓一期一振不由一個健步上前，捂住了穀雨的雙耳。
「吊燈、吊燈掉下來了！」
刺耳的尖叫聲讓眾人一下就明白了這一聲巨響的原因。
原本吊在人們頭頂上，發出璀璨華麗光芒的水晶吊燈狠狠的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紅色的血液從已經扭曲了的金屬和水晶玻璃塊中溢出，從其中延伸出來的，屬於人類的手腳就好像玻璃櫃中展示的塑膠模特一般，沒有一點動靜。
這可真是……
「好慘……」
泉田准一郎不由的捂住了嘴。
站在他身邊，有著『驅魔娘娘』這樣的外號的女性卻是迅速的從包裡掏出一把**，用短跑選手一樣的速度迅速的沖向了事發現場。
喊完這邊的事情，那邊又傳來了類似的響動。
一連串事故的發生，使得兩位現役警官不得不陷入了東奔西跑的模式中。
等泉田准一郎再想起來還被丟在原地的穀雨時，已經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整座中心的防盜安全門都已經自動落下之後了。
「啊……穀雨小姐呢？我們把她留在那裡是不是不太好……發生了這種事情。」雖然出身豪門，但也只是個小女孩兒而已，就算有侍從在身邊，也難免會害怕吧。
想到自己平時接觸過的初高中學生們，大致來說還是個正直青年的泉田准一郎不由有些擔心。
「與其擔心她，倒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
看到自己的隨從a的表情，如牡丹般美豔的女性輕歎了一聲。
「那孩子……可比你想像中的要危險的多。」
「靠外表來判斷一個人可是大忌諱啊。」
「哈？」
青年發出了短促的疑惑聲。
一個眼神清澈氣息平和的病弱少女……怎麼會跟『危險』這個形容扯上關係？
面對青年的困惑，藥師寺涼子並沒有直接回答。
反正人就在這裡，親眼看到就該明白了。
「發生什麼事了？」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邊的瘦小少女一臉的困惑，「樓上那些看起來很厲害的大人們，都很驚慌呀。」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被犯人關起來了。」藥師寺涼子輕輕揉了揉穀雨的頭，「也不知道是怎樣一個神經病——我要先去收拾一下見見那些『大人物』們了。」
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已經大步離開了，泉田准一郎也趕緊對著穀雨點了點頭，緊隨其後也離開了。
「需要我們做什麼麼？」
一期一振彎腰，湊近穀雨耳邊輕聲問道。
穀雨搖了搖頭。
「再等等吧，先看看涼子小姐打算怎麼辦。」
萬一因為他們的輕舉妄動，破壞了涼子小姐的計畫就不好了。
雖然名義上是監護人和被監護人的身份，但她跟涼子小姐……不，迦勒底和這個世界中的各個勢力都只是合作關係，這點她從沒有忘記過。
可以的話，還是避開敏感的事情比較好。
「穀雨，來這邊。」
沒過幾分鐘，神鬼見愁的驅魔娘娘就在警界的高層——理論上應該是她的上司們的人們歡送的眼神中大步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她高聲叫上了同在場這些抖的跟鵪鶉一樣的成功人士相比要可靠的多的穀雨。
「涼子小姐已經有計劃啦？」
穀雨快步走到自家監護人身邊，仰頭問道。
「總之要先去跟那位連說明都虛偽的不行的『紳士』打個招呼。」
女子修剪完美的手指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隱藏式音響。
音響中正傳來海濱都市廣場的負責人高市先生的聲音。
雖然說著帶著歉意的話語，但語氣卻是十足的傲氣，完全是一副『有意見我也不會受理』的態度。
「這可真是夠自我主義的。」
涼子的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嫌棄。
——你有資格說別人麼？
泉田警部補搖了搖頭，視線又不由自主的拐到了穀雨和永遠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背後一步這個距離上的一期一振身上。
說起來，一期一振……這真的是名字麼？
仔細一想，他突然覺得這一主一僕身上也處處都充滿了神秘感了。
第三十六章
「員警的公權力是為了我而存在的。」藥師寺涼子在大庭廣眾之下發出了這樣的驚人之語。
身為她指定的僕從，泉田准一郎為自己上司的『豪言』發出了一聲無力的歎息。
您就不能稍微收斂一點麼，好歹也是在警政界的大佬們面前……而且還有穀雨這個小姑娘，您這樣的行為，要是給小姑娘建立了錯誤的人生觀可就罪孽深重了。
青年不由自主的把視線投向了一旁充滿神秘色彩的小小少女，卻發現她的表情十分淡定，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隱約能看出一種『不愧是涼子小姐啊』的感慨。
——真希望這只是他的錯覺。
在涼子同各位大佬們的會談不歡而散之後，她便同穀雨暫時開始了分開行動的模式。
在這種敵人的惡意都要溢出來的情況下，不找到這個傢伙並把他暴揍一頓怎麼能行？為了儘快達到這個目的，她才特地吩咐穀雨去調查一些事情。
一群所謂的警界精英，還不如一個高中女生有行動力——日本員警的未來，可真是前途堪憂。
走到地下一層的穀雨自然不會知道自己的監護人竟然給予了自己這麼高的評價。她正在按照監護人的指示，查看地下車庫中汽車翻倒的情況。
以她這麼長時間以來同各種靈異神怪打交道的經驗，這次的『罪犯』就算不是什麼厲害的傢伙，也已經超出了正常人類的範疇。
就在她按照藥師寺涼子的吩咐四處走動查看的時候，一聲巨響從距離她不遠處的電梯井傳來。
「不是這一層。」
陪在她身旁的一期一振在她抬腿要過去的時候說道。
「下麵？」
「嗯。」
就算知道過去也已經晚了，但現場還是要查看的。
抱著同樣的想法，分開行動的穀雨同藥師寺涼子在逃生樓梯中相遇。
「地下一層的車庫情況如何？」
「基本上所有的車都報廢了——就我所看到的，沒有一輛車是還能使用的。」但是也很奇怪啊……明明所有的出入口都已經封鎖了，為什麼還要特地把車也都弄壞呢？
那種需要裝甲車才可能撞開的防盜門，普通的私家車根本出不去吧？
當得到消息之後的一行人站在了墜落到地下三層的電梯門前。發生了墜落事件的電梯門打開已經打開了，濃郁到讓人作嘔的血腥味爭先恐後的從裡面湧出。
幾乎讓人站不住腳。
「太慘了。」
「是呢……」
由涼子發出感慨，穀雨回應的話語一前一後的響起。
電梯裡佈滿了曾經是『人』的*，無論是天花板還是牆壁上，全都是黑紅色的液體。
泉田准一郎不自覺的捂住了口鼻。
在眾人都無法發出聲音的時候，穀雨的迎合就顯得特別明顯。
他不由自主的將視線再一次轉到穀雨身上。
穿著帶斗篷的連身裙的少女面色十分平靜，仿佛自己面前並不是電梯落下後血肉模糊的慘案，而是十分正常的某樣物品。
……正常的女孩子會這個樣子麼？
他突然有些明白之前涼子跟他說的『那孩子可比你想像中的要危險的多。』的含義了。
能在這樣的場景前還面不改色——怎麼看也不會是正常人吧。
「去下一處吧。」
涼子女王下達了離開的命令。
穀雨原本以為『下一處』是下一個事故點，卻沒想到因為一件突發事故，這個下一處，變成了某個房間。
「穀雨你要記住，天下不會有免費的午餐。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就能得到豐富的收益，一定是要吃苦頭的。」進門之前，涼子女王突然說道，「當然，我是例外的。」
「以及，能替天行道的，也只有我啊。」說罷，在裡面人開門的一瞬間毫不猶豫的就是一記飛踢。
不知道是因為美色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開了門的男人應聲倒下。
「第二個∼」
穀雨看著向她撲來，卻被一旁的一期一振一個側身敲暈在地上的男人，學著藥師寺涼子的模樣也報了個數。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情況下總是會有人不管不顧的向她撲來。
難道他們就沒有注意到，她可是隨身攜帶兇器的人麼？
「你在這裡看著他們，我跟泉田再去別處看看。」
收拾完無關緊要的鬧事富二代，涼子女王十分乾脆的轉身就走了。留下穀雨和幾個鼻青臉腫的青年面面相覷。
「我爹地認識很多政治家跟政府官僚，你快放了我們，不然我要你們後悔莫及！」
唯一一個還能出聲的青年對著大聲叫嚷著。
沒了那個讓他忌憚的女員警，他仿佛又回到了被銬子烤起來之前不可一世的樣子。
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翻著桌子上的東西的穀雨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臭丫頭，你聽到沒有，你——」
男子的聲音，在被他叫做『臭丫頭』的穀雨身邊的青年冰冷的眼神中又全都咽了回去。
他突然覺得，或許這個一直安靜的站在瘦小女孩兒身邊的清雋男人才是最可怕的一個——至少其他人的眼神看向他，還是在看『人』。
但在這個人的眼中，他覺得自己可能跟路邊的一棵草或者一根樹枝沒什麼區別。
礙事的話，隨時可以除掉。
「可是你爹地再厲害，這個時候也救不了你呀。」坐在沙發上的瘦小少女突然開口對他說道。「如果剛剛我們直接殺了你，就算你爹地能來給你復仇，你的命也回不來了呀。」
說著驚悚內容的少女表情十分平靜，仿佛自己只是說了『今天天氣不錯』這樣的話。
「其實把你捆在這裡也是為了你好，外面可是有某種不知名的怪物正在橫行呢——保守一點估計，也已經死了十幾個人了。」穀雨偏了偏頭，「或者你比較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青年面色慘白，終於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
穀雨看他終於安靜下來，也轉過頭跟身旁的一期一振小聲的交流了起來。
實際上，如果只是穀雨自己想離開的話還是挺簡單的。
外面的牆再堅固，也不是已經付喪神化了的刀劍們的對手。讓一期一振劈開一個供她出去的口子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如果這樣做的話卻可能會激怒那個不知道原型，也不知道在哪裡的怪物，萬一怪物因此放棄『玩弄獵物』直接選擇獵殺。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倒不是說打不過，而是在這麼大的環境中，想要找尋一個將自己隱藏起來的敵人實在是非常困難。在尋找它的期間，也不知道還要出現多少犧牲者。
這也是為什麼這位總是物盡其用的『驅魔娘娘』之前一直拉扯著穀雨幹活，卻始終沒讓她命令她身後的青年出手的主要原因。
穀雨倒也無所謂，她早就習慣了種種突發事件和危險。哪怕一晚都耗在這裡，對他來說也只是換了個地方睡覺而已。
一到平時睡覺的時候，穀雨就十分自然的躺在了沙發上，蓋著一期一振從別的房間抱來的乾淨被子睡著了。
那幾個被拷在一起的人，有一期一振盯著就足夠了。
接著等穀雨再睡醒的時候，已經是在自己的家裡面了。
懷裡抱著的是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蓋在身上的是曬的蓬蓬松松，還有洗衣液香味的被子。
就連身上穿的都是平時在家穿的睡裙。
咦……？
我不是應該跟涼子小姐在海濱都市廣場裡找兇手麼？
穀雨松開懷裡的太刀坐了起來，一臉的茫然。
咚咚咚。
隨著敲門聲響起的，是藥研同外表不相符的穩重聲音：「大將，醒了麼？」
「醒了醒了，請進。」
穿著白大褂的少年推門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張寫滿了字的紙。
「藥研。」穀雨想了想，決定還是問上一句。
「怎麼了？大將。」
「我昨天是不是跟一期一振一起去了海濱都市廣場？」
如果是夢的話，那是不是太真實了一點？
畢竟就連昨晚吃了什麼，還有遇到的那個不知名富二代的臉她都還記得。
「是的，您跟一期哥一同去海濱都市廣場赴涼子小姐的約，然後還遇到了一種名為石棲妖蠍的怪獸的襲擊。」藥研藤四郎肯定的點了點頭，「不過因為事情拖到了您平時睡覺的時間，您就先睡了，後來涼子小姐解決了那個妖獸，一期哥就帶您回來了。」
「我的衣服……」
「是我跟三日月閣下幫您換的。」
原來如此。
少女了然的點了點頭，沒有絲毫覺得哪裡不對的接受了這個答案。
難怪一覺醒來會是這個樣子了。
「然後這是我們商量之後，有關本丸的建造規劃。」
藥研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紙遞給了穀雨。
「請您過目，如果有什麼需要刪改的，我再記錄一下。」
「好的……其實我也不太懂，你們看著來就……咦？手合室是什麼？」
「是我們平時切磋鍛煉的地方，現在由三日月閣下對我們進行指導。」
等等，我……們？
第三十七章
令人絕望的期末考試之後，就是學生們一年之中最為期待的暑假了。
雖然穀雨對暑假沒有那麼多的計畫，但是不用同時兼顧上學和修正特異點，她也是松了口氣的。屍鬼和幻想種的清理已經有了明確的排班，迦勒底那邊又沒有監測出新的特異點，徹底『休假』了的穀雨的有了一個十分難得的悠閒暑假。
寫寫作業，看看動畫，按照計畫修修刀——除了玩伴和家人都是付喪神這點，和普通的高中生也沒什麼區別了。
不過說道學生時代的暑假，跟同學好友一起出去玩兒，也是一個必然環節來著。雖說作為刀來說肯定是想要一直跟主人在一起的。
但對於穀雨作為一個人類少女，成長階段還是需要跟同齡人相處的。因此在二科志麻來邀請她一起去自己家的海濱別墅度假的時候，『長輩組』們都是支持她去的。
於是乎，在暑假中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穀雨帶著名為大和守安定的少年付喪神第一次抱著玩樂的心態來到了海邊。
「這是先前說過的，會跟我一起來的親戚，叫大和守安定。」穀雨微笑著向在場的幾人介紹身邊容貌清秀，看起來溫和無害的少年。「還請各位前輩多多關照。」
「我是大和守安定，請多指教。」
黑發藍眼，左眼的眼角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的少年微微低頭示意。梳在腦後的馬尾巴隨著他的動作微微向一側偏了偏。
「這邊，從我二科志麻開始，分別是芹沼花依、五十嵐祐輔、七島希、四之宮隼人、還有六見游馬。」作為這次活動的發起人，二科志麻當仁不讓的擔負起了介紹的工作。
「啊……哦，請多指教。」
幾個活力少年稍顯拘束的像這位容貌清秀卻氣質穩重的少年打了招呼，然後就拘謹的退了開——只有六見游馬頗為熱情的同他多聊了幾句。
等他同名為大和守安定的少年分開的時候，姓氏裡都帶了數字的少年們趕緊把他拉到了一邊。
「六見學長，你不覺得那個少年哪裡怪怪的麼？」
雖然容貌秀氣，談吐也很溫和……但就是莫名的覺得『不好惹』。
短暫的介紹之後，一行人來到了二科志麻位於海邊的海景別墅當中。田園風的裝修風格和向海的陽臺讓一群青少年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裡。
雖然四個大男生住一間房間這點稍微有點……不過提供場地的是二科志麻，自然她是老大，她說的算。
穀雨自然是跟女孩子們住一間。睡前的寢談會可是女孩子們在一起時必不可少的重要活動。
最後落單了的大和守安定，自然是得到了獨享一間房的特別優待。
不過這些在現在都是小事。
分好房間，放下行李，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快樂的海邊玩樂時間。
少男少女們歡呼著撲向了碧藍的大海。
換上了泳衣的少年少女們在陽光下盡情展示著年輕的軀體。相比之下，在海邊還穿的跟平時沒什麼區別的穀雨就顯得有點另類了。
雖然裡面穿了清涼的，胸首碼著荷葉邊的吊帶上衣，外面卻還是一件長袖的連衣帽，下面也是長度到膝蓋的短褲。
「穀雨，你不換泳衣麼？」
痛快的沖了一回浪回來的高挑少女挑眉，疑惑的問道。
「不了，反正我也不下水。」
「不去……哦，醫生的醫囑？」看到同班好友仿佛又清瘦了一些的樣子，二科志麻很自然的幫她找了原因。
平時總是極具紳士風度的二科志麻稍微有些愧疚：「抱歉，如果我們不來海邊而是去遊樂園或者……」
她光想著難得暑假大家考試都及格了可以出來玩兒，卻忘了穀雨的身體狀況可能不能下水的這個可能性了。
穀雨見狀拍了拍她的胳膊。
「海邊也不只下海玩兒這一種玩法啊，你看，這個是不是很漂亮？」
她張開手，將剛剛撿到的粉色貝殼展示給二科志麻。
「我再多撿幾個就能做個手鏈啦，不也挺好的麼。」
她對下海沒有什麼執念，這樣看著大家熱熱鬧鬧的就覺得挺好的了。
少女的笑容沒有絲毫的勉強。
確認了這一點，二科志麻才終於放下心來。
「安定，你說清光會不會喜歡這樣的貝殼手鏈？」
二科志麻離開後，穀雨用食指和拇指捏著那個無意中撿到的粉色貝殼給身旁的少年看。
想到了自己整天主人長主人短的同伴，黑髮的少年笑了笑。
「只要是主人給他的，他都會很喜歡。」
「那你呢？喜歡麼？」穀雨說著，又撿起了一個貝殼，左右端詳片刻後覺得不太滿意，又順手丟回了沙灘。
突然被問道這樣的問題，大和守安定明顯的楞了一下，然後才有些猶豫的開了口：
「該說是喜歡或者不喜歡麼……以前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呢。」
作為一把無知無覺的刀的時候，只要負責砍殺就好了，喜好這類原本只有人類才會去考慮事情，就算到了今天也還沒有細想過。
「嗯……那我就當你也喜歡了。」穀雨將原本握在手裡的粉色貝殼放到了安定的手中，代替他做了決定。「難得來海邊，就多做一些貝殼手鏈帶回去當紀念品吧！」
想到家裡那麼多把刀，穀雨突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她得撿一口袋那麼多的貝殼，才能給每個人都做一個手鏈吧？
穀雨來到海邊的第一個上午，就在撿貝殼中度過了。雖說是要做手鏈，但最終要做成什麼樣子穀雨卻還沒有概念，撿貝殼的時候也就只能憑著自己的喜好去撿了。不管會不會用到，總之先撿了再說。
當那邊玩兒水的幾人玩累了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心的抱著小山一樣貝殼的少年，和還在專心致志挑選貝殼的穀雨。
「……穀雨，你這是要去賣貝殼麼？」一般人不會撿這麼多的……吧？
被叫住的少女眨了眨眼，轉過頭看身後一直在幫自己拿貝殼的大和守安定，這才發現他雙臂間那數量驚人的貝殼們。
「哎呀……」好像真的多了點呢。
過了太陽最毒辣的時候，穀雨坐在陽臺上開始篩選自己上午撿來的大堆貝殼。
當時覺得好看就撿了，這樣對著光仔細看卻發現很多還是有瑕疵的，還得好好篩選一遍才能。
就在她在陽光下舉著貝殼仔細查看的時候，樓下突然稀裡嘩啦的一陣響，接著又傳來了一聲響亮的哭嚎。聲音之慘烈驚的穀雨手中的貝殼都一個沒拿穩掉了下來。
「怎麼了？我好像聽到了慘叫？」
穀雨抓著露臺上的木欄杆向下看去——除了她和安定之外的人，應該都在下麵準備晚上的bbq才對。
「四之宮他突然喊著要回去就跑掉了，我們現在要去找他。」
身為東道主的二科志麻沖著樓上的穀雨大聲說道。
「那我也一起去吧。」穀雨一邊收攏放在桌子上的貝殼，一邊對樓下的二科志麻說道。
等穀雨和大和守安定下來同幾人一同匯合之後，『四之宮隼人』搜索隊就開始了對四之宮隼人的搜索工作。
***
夏季的天氣就像後媽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剛剛還是豔陽高照，現在就下起雨來了。
「幸好外套是防雨的呢……」
及時帶上帽子拉上了拉鍊，穀雨避免了同身旁的芹沼花依和四之宮隼人一樣變成落湯雞的命運。
非專業搜索隊出動的結果，就是在找到目標的同時，把自己人給弄丟了。最終成功到達目標人物身邊的，就只有穀雨，芹沼花依和大和守安定四個人了。
「那邊有個廢棄的建築，稍微去躲一下雨吧。」
在下雨之前就大概探索了一下附近情況的黑髮少年對穀雨建議道。
不管那兩個人是否要一起去，他的主人卻是不能一直這樣淋雨的。
三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喂喂，那裡……真的不是鬼屋什麼的麼？」
電閃雷鳴之下，已經廢棄的多層建築靜靜的矗立在那裡。黑漆漆的窗戶和黑漆漆的入口就像恐怖作品中常見的出事點一樣，讓人心生恐懼。
「不是哦。」親身經歷過諸多恐怖事件的穀雨十分肯定的說道，並率先邁開了腳步。「再這樣下去會感冒的，總之先進去避一避雨吧。」
比……比自己小的孩子都不害怕了，那自己有什麼可怕的！
看到穀雨走的這麼乾脆，原本因為那幢建築恐怖的外觀而不敢前進的兩人咽了口口水，也跟著一起走了過去。
第三十八章
這幢建築被廢棄的時間應該還不算太久。
內部雖然破舊，卻還算能算乾淨。
「我們去找找有沒有什麼能用的，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吧。」
看到芹沼和四之宮抖的跟鵪鶉似的樣子，穀雨左右張望了一下，決定去裡面看看有沒有他們現在能用的上的東西。
其實他們分兩撥去找會比較好，但看這兩人好像很害怕的樣子，還是讓他們在這裡等著吧。
「安定，你說他們在害怕什麼？」明明這裡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東西啊。
身材瘦小的少女一邊拍掉外套上的粘的水珠，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身旁清秀的少年聊天。
「嗯……可能是他們比較膽小吧。」畢竟人類總是會怕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也有道理。」穀雨點了點頭，推開門走進距離她最近的房間。
房間裡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一些被丟下的瑣碎物品。
好像沒什麼可用的了。
穀雨搖了搖頭，轉身出門去了旁邊的房間。
這裡還算有收穫，她找到了一條浴巾，雖然放的有點久了，不過這個時候了就別計較這麼多了，給那兩人湊合用一下還是可以的。
「再看一下，如果沒什麼能用的就先回去吧，有個浴巾好歹能擦一擦……」
「不要——」
一聲尖叫從入口處傳來。
穀雨急忙帶著安定又跑回了剛剛同他們分開的大廳。
原本空空蕩蕩，只有他們兩人的大廳此時卻是突然熱鬧了起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男青年將兩人包圍了起來。
「……這是在幹什麼？」
「穀雨，快逃啊！」
被叫快逃的少女眨了眨眼，對現在的情況還有點不明白——不過看樣子，她的同伴們好像不太好就是了。
「怎麼還有個豆芽菜？」看起來十分強壯的陌生青年嫌棄的對著穀雨揮了揮手。「小學生就玩兒自己的家家酒去，別在這裡搗亂。」
被叫做『小學生』的穀雨到沒有生氣，只是輕歎一聲對著身旁已經把背在背後的本體拿下來的少年叮囑道：
「這裡死人不好跟涼子小姐交代——請用刀背解決吧。」
「瞭解。」
已經擺出拔刀姿勢的少年話音未落，就像射出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比起爭吵，顯然這樣能讓他們更快的閉嘴。
少年靈活的穿梭在體型比自己龐大許多的男人之間，每次刀光閃過，都會有一個人倒下——好在他用的是刀背，不然這裡又會變成一片血海了。
僅僅只是七八個普通小混混，少年只用了一分鐘的時間就全都清理乾淨了。
最後一個向門外逃去的男人也被他用擲出的刀鞘打暈之後，他一邊撿起刀鞘收刀回去，一邊對著明顯已經看傻了的兩人點了點頭：「你們沒有受傷吧？」
「沒、沒有！一點問題都沒有！」芹沼花依大聲回答道。
「那就好。」
突然拔出兇器幹掉了七八個大漢的少年笑了笑，轉過身看向正向他們走過來的穀雨。
「都清理完了哦。」
引發了一系列事件的四之宮少年文言突然打了個寒顫，小動物一般的直覺讓他下意識的向身旁的芹沼花依靠了過去。
清、清理……
他剛剛好像用了很可怕的詞語來說明情況啊？
於是當其他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很普通的在聊天的穀雨和她的親戚大和守安定，還有另外一邊抓著芹沼花依不放，只敢小心翼翼的偷窺穀雨和她身旁少年的四之宮隼人。
「？？？」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
在眾人都不願說明情況的狀態下，大家回到了二科家的海景別墅。
出了這樣的事，原定的bbq計畫自然也取消了。
作為彌補，二科志麻特地叫了附近最豪華的晚餐來供大家壓驚——發生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吃一頓美食再好好地睡一覺，會是不錯的緩解方式吧。
晚餐之後，穀雨繼續坐在露臺上收拾她的貝殼們。
海風習習，卷著海水的氣息吹過，拂起穀雨的碎發，也拂起了趴在護欄上仰望天空的少年的馬尾。
「主人。」
外表看起來清秀無害的少年轉過身認真的凝視著自己面前的這位少女主人。
「怎麼了？」
少女停下手中的動作，測過身看向身旁嚴格來說，還不算熟悉的少年付喪神。
「您……為何會同意帶我一起去京都呢？如果只是要找一個熟悉環境的人，有加州清光一個不就夠了麼？」而且他那一身裝備，在那個時代並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帶上他，其實是浪費了一個戰鬥名額吧。
「你很渴望去不是麼？畢竟那裡是你跟你重要的主人，沖田總司一起奮鬥過的時代不是麼？」
穀雨回答的非常自然。「我因為沒有以前的記憶，所以不知道我以前有沒有非常重要的人。」
「但是假如有的話，一定會非常……非常的想見到她。就算無法相見，去到她曾經存在過的地方，也會覺得欣慰吧……」
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
「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感覺啦……或許對你們來說，那並不是一次愉快的旅行。」
最喜歡的主人已經去世，想說的話仍然沒能傳達到。比起還是刀的時候，付喪神的狀態會更難過吧。
「……只是這樣麼？」
少年的付喪神認真的問道。
「您就沒有想過，我們會就此離開您身邊麼？」
「也不是沒有想過啦……畢竟比起第一次見面的我，曾經真實的使用你們戰鬥過的沖田總司才是更讓人難以忘懷的主人吧？如果那是你們的願望的話，我也沒有怨言。」
「一直以來你們都在無條件的為我戰鬥，我是從心底感謝著的。」
「所以……我，跟加州清光對你來說，都是可以放開的刀麼？」
背對著黑暗站立的少年表情有些陰沉，原本澄澈的藍色眼眸也幽暗了許多。
「不，不是的。」穀雨搖了搖頭，「我喜歡抱怨著不喜歡做髒兮兮的事情，卻從沒推脫過工作的清光，也喜歡會體貼的提醒我忘了東西的你。」
「所以才希望你們也能實現自己的願望，而不是因為被我喚醒的原因而被束縛在我這裡。」
「看樣子我還是做的不夠好啊。我很抱歉，讓你們因此而感到不安。」
少年一步步的走到坐在桌子旁的少女身邊，緩緩握住了掛在身側的本體。
「我是大和守安定。沖田總司的愛刀之一。」他一邊說著，一邊單膝跪下，將自己的本體放到了穀雨手上。「雖然難以上手，但是把好刀。」
「請您務必使用我，為您斬殺一切敵人。」
穀雨愣了一下，兩手握住他放在自己手上的『大和守安定』。鄭重道：
「我叫穀雨，忘記了過去，也不知道未來要走到哪裡——如果你原因跟這樣的我一起走下去的話，就讓我們一起走到最後吧！」
「啊，對了。」
才結束主從之間感人的對話，穀雨一捶手。
「難得有時間我又帶了東西，這次讓我來幫你做一下保養吧。」
身材瘦小卻將腰背挺得筆直的少女拿著『大和守安定』向房間內走去。就在推門進去的時候，她偏過頭對身後的少年比了個『保密』的手勢。
「要跟清光保密哦？」
容貌清秀的少年微微一笑。
滿載而歸的穀雨在第三天回到了家裡，回去自己的房間把行李放下之後，她就捧著一盒自己做的貝殼手鏈挨個發了起來。
就連還沒醒來的幾把刀也都分到了——她把手鏈綁在了刀柄上。
迦勒底的戰友們她也沒有忘，只可惜立香和瑪修還在特異點沒有回來，屬於她們的兩個手鏈就只能由醫生先為代收了。
「多謝了。」
似乎也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禮物的dr.羅曼的表情一瞬間有點複雜，但很快由回復了平常。
速度之快，讓穀雨以為自己只是花了眼。
「對了穀雨，有關刀劍付喪神強化的事情。我跟達•芬奇根據三日月宗近閣下的情況分析過了。」dr.羅曼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說道，「目前來看，那個名叫『刀刀齋』的妖怪刀匠的手法十分有效，不過我們現在還無法分析出這其中的機制，因此目前迦勒底這邊無法提供相關的幫助……」
言下之意，現階段如果她想繼續強化刀的話，就只能繼續去拜託那位妖怪刀匠了。
「沒有安全隱患就好。」
雖然覺得那位妖怪刀匠應該不會做什麼壞事，但也不確定他的做法對刀劍來說一定就是安全的——為了提升戰鬥力而不顧武器的極限這樣的事情也在現實中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因此在從幕末時代回來之後，她特地請dr.羅曼和達•芬奇女士為他做了一番檢查。
隨著戰鬥次數的增多，和強度的增加，強化戰鬥力本就是必然的事情。但因為刀劍付喪神們資料的缺失，而導致這一必要過程一直擱淺。
穀雨在戰國時代找到了一個可以在這方面幫上忙的妖怪刀匠其實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的。現在確認了安全方面也可以放心之後，就可以大規模嘗試了。
結束了這一次的通話，穀雨轉身拉開了側屋的門，卻被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付喪神嚇了一跳。
「嚇到您了真是十分抱歉。」有著一頭柔順的水藍色短髮的俊秀青年低頭致歉，「但有個請求，請您務必同意。」
「什麼事？」
「……我也想要強化自身，請您許可。」
第三十九章 【真】
促使一期一振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還要從那次穀雨並不知道結果的切磋說起。
藥研說三日月宗近在指點他們，並不是謙詞。
主動選擇去強化之後的三日月宗近很強。強到就算他們兩個……三個人圍攻他一個都不落下風。
甚至他隱約有種感覺，如果這不是切磋而是生死之戰的話，他們大概都會死在他的刀下。
對於他們這些作為刀劍而生的付喪神來說，不是輸給了技術或者別的什麼，而是單純的輸在了『刀本身的強度上』……大概沒有比這更難承認的事情了。
「這樣啊。」
在聽完一期一振的解釋之後，穀雨點了點頭。
「所以，這是你們共同的請求，是麼？」
鄭重的提出了請求的青年點了點頭，肯定道：
「是的，還請您能成全——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您身邊真是萬分抱歉，但我們想要以更強的姿態守護在您身邊。」
無法戰勝敵人的刀，沒有守護在主人身邊的意義。
這是無法對主人說明，但每把刀都明白的現實。
「不用這樣沉重啦一期哥。」穀雨走到面帶歉意的青年面前，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握緊成拳的手，「想變強又不是什麼錯事。」
「但是……」
「一期哥，不用總是逼迫自己啊——後面又沒有怪獸要吃了我們。」
面前的這位青年，似乎從一醒來開始，就在拼命的把一切責任往自己身上背。
或許是她這個主人還不夠可靠吧，使得他在還對這個世界還很陌生的時候就有了某種危機感。
「有時候，也做些你想做的事情吧。」
穀雨站起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去做一下準備，你們都下定了決心的話，就儘快出發吧——我等你們回來。」
所謂的準備，自然就是給刀刀齋的勞務費——也就是她的血。
最後，選擇去強化自己的，一共有4人。
一期一振、骨喰藤四郎、大和守安定還有加州清光。
「你們都不去麼？」
她轉頭看向客廳裡其他的幾人。
「嗯……雖然變強也很重要，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守護好這裡啊。」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聳了聳肩膀，「總要有人在家裡迎接您回來啊。」
「鯰尾呢？你也不去麼？」
印象中鯰尾和骨喰總是形影不離的，這樣分開好麼？
「總要有人留在您身邊啊，上次是骨喰陪在您身邊，這次就換我來啦——請您放心，我可喜歡照顧人啦。」
黑髮的少年說著，頭頂上長長的呆毛跟著也晃動了一下。
溫柔少言的大太刀在穀雨看向自己的時候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會離開。「法事才剛開始，可不能中斷，這次我就留在家裡繼續為您驅除不潔之氣吧。」
「我們短刀本就是守護在主人身邊的護身刀。強化自己的機會還多的是，這個時候一定不會離開您的。」最後，藥研藤四郎代替其他兄弟作了發言。
「都準備好了麼？那就出發吧。」
三日月宗近從樓上走了下來。
唯一有過強化經驗的刀，這一次他將作為引導者同他們一同前去戰國時代，以便他們能夠順利完成強化。
為了防止傳送過程中出現之前他們遇到過的落地點不同的問題，這次前去的人中，除了三日月宗近之外，其他人全都恢復了本體狀態。由他一個人攜帶。
「又要有一陣子不能見面了呢。」
穀雨有些無奈的看著面前即將出發的美貌青年。
自從他首先申請去強化之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一下子就變少了許多。再回想起最開始曾經形影不離的時候，竟有種恍如昨世的感覺了。
有著絕世美貌的青年聞言，輕輕抬起手臂，用帶著手甲的左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蘊含新月光輝的眼眸帶著淺淺的笑意。
「就算是老爺爺，也有逃不開的工作呢，再稍微忍耐一下吧，嗯？」
最後的鼻音，讓他繞出了些許纏綿的意味。
「怎麼突然說道忍耐上了。」穀雨張開手臂抱了抱面前陪伴她最久的這個『人』，「一路順風，我等你們回來。」
送走了四人，穀雨家好像一瞬間空曠了許多。
「以前家裡……有這麼安靜麼？」
站在空空的走廊上，她突然有些茫然的想到。
正好從房間走出來的藥研一眼就看到了一臉茫然的站在走廊中的少女。
「怎麼了麼，大將。」
「沒什麼。」少女搖了搖頭，「就是突然覺得家裡很安靜啊。」
……不是一直這樣麼？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聽到她這麼說不由得左右看了看，卻沒覺得跟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
其實平時家裡人也是不齊的。畢竟去清理特異點殘存的幻想種的時候一兩天回不來的情況也是有的。而分隊輪流前去的結果就是，總會有人不在家。
但那樣的感覺，卻跟現在完全不同。
不過他們現在需要補充戰力了倒是真的。
雖然被喚醒付喪神的數量一直在增加，但一旦遇到這樣的情況，還是會覺得人手嚴重不足。
接下來他們也會陸陸續續的去強化自己，果然還是再有些新同伴會更讓人放心。
就是新同伴的喚醒上……
「大將，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少年對穀雨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
「就是說，想讓我將喚醒的順序變動一下……是麼？」
穀雨大致總結了一下藥研話中的中心意思。
「是的。」藥研藤四郎點了點頭，「比起喚醒長穀部和小狐丸，先喚醒堀川國廣對您來說要更輕鬆一些。」
喚醒刀需要的血量大致來說跟刀的尺寸成正比，在不需要追求極致戰鬥力而是同伴人數的情況下，優先喚醒脅差對大將的負擔要小得多。
「話是這麼說啦……不過長穀部和小狐丸都睡了這麼久了，突然就被人插隊，不是有點可憐嘛。」穀雨說著舉起了胳膊，「而且我最近情況還不錯呀，沒問題的。」
「那麼，請務必讓我陪在您身邊。」
穀雨大致來說是個行動派，因此說完之後她立刻就拉著藥研跑去了本丸。
她的這座本丸同以前相比，有了不小的變化。
原本半荒廢的庭院經過清掃和修剪之後多了幾分鮮活，兩邊延伸出去的地基也建出了屋子的模樣。其中沒有房頂的那一件就是他們平時訓練的地方。
——之所以沒有房頂，好像是因為房頂會制約他們的靈活度。
短刀和脅差少年們的彈跳力都頗為驚人，因此一開始的時候好像發生過在越躍起進攻的時候不小心撞到頭頂的慘案。
遠處的田地也開墾出來了，達•芬奇給了他們據說是迦勒底改良過的糧食種子，據說種出來的糧食會含有靈力……不過目前來看，能不能種活還是個問題。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裡總算也是有個家的樣子了。
「如果這裡有季節變化的話，坐在走廊上看四季變化也是一種享受呀。」
站在走廊向外看去，少女突然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可千萬不要因為沉迷美景而在走廊上睡著了啊，大將。會感冒的。」
想像了一下她口中的場景，藥研藤四郎輕輕一笑。
「……咳。」這可就是不敢保證的事情了呀。
但是這樣的未來，真是讓人期待呢。
兩人有說有笑的就來到了擺放還未喚醒刀劍的側屋。
來自迦勒底的光柱一如既往的散發著熒藍的光輝，因為沒在通信狀態，房間內一片寂靜。
「好了，來開工吧。」
穀雨一邊說著，一邊粗暴的擼起袖子，露出佈滿傷痕的細瘦左臂。
一旁的藥研藤四郎放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這些傷，全是因他們而產生的。
是他們這些刀劍們，為了自己而曾經傷害過自己主人的證明。
少女拔出名為壓切長穀部的打刀，將他鋒利的刀身湊近自己的手臂，稍微一用力，手臂上就被劃出一道冒血的傷口。
殷紅的鮮血順著刀身流下，還沒落到刀尖就都被刀身全部吸收了。手臂上劃出這樣長一個傷口不可能不痛，但想到今後又會多一個家人陪在自己身邊，這樣的疼痛就不是不能接受了。
「是個怎樣的孩子呢？有點期待……誒！？」
穀雨偏過頭笑著同身旁的少年說著話，卻突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樣猛的摔了下去。原本握在手上的打刀脫手也掉在地上，滑出去一段距離才停了下來。
「大將！」
第四十章
「參考我所知道的類似症狀的情況，初步可以把穀雨的情況命名為『靈力缺乏症』。」光屏那邊的青年做出了這樣的判定。
「簡單來說就是靈力的消耗超出了自身所有的極限。」青年抓了抓頭髮，一臉的為難，「要她恢復其實也很簡單，只要等靈力恢復過來就好了。」
「但穀雨這裡卻變得有點難辦了——因為這孩子，本身只有很少一點點靈力。就像普通人也多少有一些魔力回路一樣，『毫無靈力』的人也是很少的。但是一般人擁有的靈力同靈能力者們相比的話，好像一杯水和一個水桶的差距吧。」
「恢復速度自然也是天差地別……因此如果只靠她自己的話，這個狀態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就很難說了。」
「而且今後會不會再出這樣的問題也……」很難說。
畢竟她現在其實一直處於超負荷運轉的狀態，今後隨著付喪神數目的增多，也只會變得更糟糕。
雖然供付喪神戰鬥的靈力也由迦勒底來提供了，但這不代表穀雨就沒有靈力輸出了。只能說是最大程度上的減少了她的負擔而已。
如果把付喪神們比作用電器，迦勒底的能量供給比作電源，那穀雨就相當於遙控器，她的靈力就相當於遙控器裡的電池——還是劣質的那種。
用電器一直在被使用，遙控器自然也不會停歇。劣質電池同優質電池相比，使用壽命自然要短的多。一直超負荷使用，出現問題也很正常。
聽完他的解說，藥研藤四郎立刻追問道。
「那有沒有什麼藥物或者方法可以治療呢？」
如果是病症的話，總能有藥物起到作用吧。
「那些故事中的仙草靈草之類的，多少都會有用的吧——不過我也不知道它們在哪兒啊。」他對東方的故事可沒什麼瞭解。
「在現代這個魔力和靈力都已經衰退的時代，想要再找到這些東西也很難了吧。」dr.羅曼搖了搖頭，「稍微有些力量的物品都已經被各個勢力看管起來了，也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力量了。」
「……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麼辦法了麼？」
「去問問大陰陽師不就好了？對了，日本不是有個很有名的陰陽師，叫安倍晴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達•芬奇又一次突然出現在光屏對面。
「但他是古代人吧，早就死……」
青年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停住了。
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啊。
「所以，我們可以回去平安京找安倍晴明去諮詢解決問題的辦法，對麼？」
藥研藤四郎敏銳的總結了兩人話中的重點，漂亮的紫色眼眸死死的盯著螢幕那端的兩人。
「理、理論上來說是這樣啦。」dr.羅曼被突然貼近光屏的少年嚇了一跳。「但也只是理論上而已，實際上你們過去之後會遇到什麼，沒人說得好，再說了安倍晴明也沒有幫助我們的義務吧……所以……」
「沒關係，只要有個方向就好。」
少年推了推眼鏡，「總會有辦法解決問題的。」
最怕的不是在中途遇到問題，而是從一開始就找不到方向。
穀雨沒有回到現實中自己的房間，而是睡在了旁邊的主屋中。
其實最早沒有找到合適的住處的時候，她就是住在這裡的。
作為穀雨第二把入手的刀，他也經歷過那個時候，因此在穀雨出問題的第一時間他選擇了把她安置在這裡，而非回到現實世界當中。
穀雨身邊，平野和五虎退正一人一邊的坐著，五虎退正握著她的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好像生怕錯過她一點細微的動靜。五隻竟然被穀雨當做貓揉搓的小老虎就握在被子兩邊，緊緊的貼著她。
聽到門被拉開的聲音，五個小腦袋動作一致的看向大門。
「哥、哥哥……主人一直都沒有醒。」
少年的聲音微微顫抖。
主人的手很涼……比他們這些刀劍都還要涼。
正……正常人，是不會有這樣的溫度的。
「是麼，大概是她太累了吧……就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藥研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然後看向旁邊正在念念有詞的坐著法事的石切丸，還有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的新面孔。
同大和守安定一樣擁有清澈的藍色眼眸的少年安靜的跪坐在石切丸身邊，看到藥研看向自己，便微微低頭向他行禮。
脅差，堀川國廣。
也就是他原本建議穀雨優先喚醒的那位付喪神。
壓切長穀部的喚醒失敗了，他卻僅憑著穀雨摔倒時流到他身上的血蘇醒了。
「抱歉，這種情況下似乎不能幫你舉辦歡迎會了。」藥研略帶歉意的說道，「主人清醒的時候……每喚醒一個新同伴，都會讓大家聚在一起開個歡迎餐會的。」
「沒關係的。」容貌清秀的少年搖了搖頭，「比起這個，有什麼我能做的麼？」
「清洗或者打掃之類的雜務也好。」
藥研愣了一下——怎麼說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不管不顧先說幹活的刀。
「比起這個，我還是帶你熟悉一下家裡的情況吧，事實上除了這座『本丸』，現實世界中還有一幢房子也是我們的家。」
說完，他又轉過頭對房間裡其他幾人說道：
「我先帶堀川閣下去那邊看看，然後把燭臺切閣下也叫過來——有點事想要跟大家說明一下。」
***
留在家裡的幾人都聚集起來之後，藥研將同迦勒底溝通之後的結果告訴了大家。
「就是說，需要我們把主人帶去平安京，找名叫安倍晴明的陰陽師來為主人治療，是麼？」在場唯一的太刀——燭臺切光忠總結了一下目前的結果。
「是的。」藥研藤四郎點頭肯定道。
大致來說就是這樣——只是他隱去了大將之所以會靈力匱乏的原因。
自己的存在會威脅主人的健康這種事，沒有刀會接受的吧。
現在情況已經很糟糕了，不能再動搖軍心。
「那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決定留去的人選了。」
穩重可靠的青年冷靜的計畫著接下來的事情。
這裡不留人是不行的。
突然之間就人去樓空，只會引起各方勢力的懷疑和不滿。大家只是合作關係，優先考慮對方是否完成了應該做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好像兩個勢力合作，內部誰當權都無所謂——衡量的標準只會是對方是否能完成該做的事情。
「我……我想陪在主人身邊。」
聽到需要有人留下，五虎退第一次大聲的說出了自己的意願。
「我要陪在主人身邊，我、我也可以保護主人的！就算要戰鬥也……」
少年用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最有可能做決定的藥研藤四郎和燭臺切光忠。
「第一個人，定下來了呢。」
黑髮白袍的少年無奈的看了看身旁的燭臺切光忠。
「那，我也要陪在主人身邊——我很會照顧人的。」同樣屬於粟田口一家的脅差少年也湊了過來，「我之所以留下來，就是為了要照顧主人啊，怎麼能不陪在主人面前。」
「……平野你也要一起去，是麼？」
「是的，這個時候我才更要履行作為護身刀的責任。」一直沒有出聲的短刀少年認真的點頭道，「請務必讓我隨行。」
「那我留在家裡吧。」藥研藤四郎主動申請留下。
雖然這個時候不是該在意出身的時候，但是他的兄弟已經去了三人，他再去就不太合適了。
在主人安危未卜的現在，沒有人想要離開主人身邊的。
「那我也……」
才剛剛蘇醒過來的堀川國廣見狀，也主動提出了留下的請求。
雖然也很在意主人的事，但看他們這麼擔心主人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占一個待在主人身邊的名額了。
「……你們兩個也去吧。」
燭臺切光忠同身旁的石切丸對視一眼之後，搖了搖頭。
「藥研，我們這些刀當中，你是陪在主人身邊最久的一個。而且這次同迦勒底聯繫的人也是你，要做什麼你是最清楚的。」
說完藥研，他又看向端正坐在一旁的新蘇醒過來的脅差少年。
「堀川君也請一起去吧——就戰鬥力而言，我跟石切丸閣下留在這邊已經足夠了，主人身邊的人，還是越多越好。」
雖然想陪在主人身邊的願望不比在場的任何刀差。但越是這樣的時候，就越是需要有一個人來摒棄感情，做出最佳的方案。
並非不相信同伴們的能力，但就單體戰鬥力而言，留在這裡的刀中最強的就是他和石切丸了。
與其留下可能有戰鬥力不足這一隱患的短刀和脅差，倒不如讓更多的刀陪在主人身邊——這樣就算出了什麼事，他們也能有足夠的人手攔住敵人，在就算要犧牲其他人的情況下也能有人把主人平安的帶回來。
他相信生於戰場的藥研藤四郎能夠做出這樣的決斷。
歷經多場戰爭的藥研藤四郎一下子就明白了燭臺切話中的意思，因此他十分鄭重的付下身，將頭抵在手背上沉聲說道：
「家中就萬事拜託了，賭上粟田口的尊嚴，無論如何會將主人安全帶回來。」
第四十一章
「主人，好輕啊。」
背著穀雨的鯰尾藤四郎突然說道。
雖然平時就知道主人挺瘦的，但真把她背到背上才發現，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瘦一些。將他和骨喰、一期哥抱出火海的，為他們擋住灼熱火舌的人，竟然是這麼瘦小的一個人麼。
「藥研哥，主人……不會有事吧。」
聽到鯰尾的話，五虎退不由的看向身旁正在四下查看的藥研藤四郎。
「不會的，我們就是為了讓主人恢復健康才專門來的這裡啊。」
藥研摸了摸五虎退的頭，微微一笑。
「已經能看到平安京了哦。」
翻過山頭，就這個時代的日本而言最為龐大壯美的城池，出現在幾人面前。
「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麼？」
「找到那個陰陽師主人就能恢復健康了？」
堀川國廣同鯰尾藤四郎的聲音同時響起。
「等下下山之後，由我和堀川閣下先行進城打探消息。平野、退、鯰尾，你們找個地方先安置下來，等我們回來後再決定後面的行程。」
「無論遇到什麼，一切以主人的安全為最優先。」
他們對這個時代的情況一無所知，主人現在又還在昏迷……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沒問題。」
平安京很大。
這座無數次出現在各種奇聞異錄中的都城，大致可以說是除了現代之外他們見過的最大的城市了。
寬敞的朱雀大道從城門口一直延伸致皇宮，將整座城市整齊的一分為二。以它為中心，縱橫交錯的道路又將城市分割成了棋盤一般的佈局。
在山上記下整座城市內建築的大致分佈之後，兩人才終於走進了這座充滿了傳奇和異事的都城。
兩個同樣是少年模樣的黑髮付喪神幾乎是在進城的同時，就聽到了他們這次的目標『安倍晴明』的名字。
「聽說前幾天晚上出現在朱雀大道上的鬼，又是安倍大人退治的呢。」
「不愧是晴明大人啊。」
「咦？可是我聽說的是安倍大人的弟子退治的啊？」
「那也是晴明大人教出來的啊，一樣啦！」
路邊供人歇腳的酒肆裡，幾個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議論著。
除了家長里短的事情外，這種傳奇人物和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無疑是最好的消遣話題。
「請問，您剛剛說的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麼？」
就外貌而言更具親和力一些的堀川國廣走上前去搭話，清爽乾淨的笑容讓人看著就心生好感。
「是啊，就是晴明大人啊。」其中一個人說道，「前幾天晴明大人又一次從惡鬼手中保護了我們的平安京啊。」
「小夥子你是有事想求晴明大人麼？如果是鬼怪之類的事情，那你找晴明大人真是找對人了。」
「對對，什麼妖魔鬼怪都要乖乖在晴明大人手下臣服啦！」
剛剛熱熱鬧鬧討論的人們就像推銷自己的商品一樣熱情的對著堀川國廣這個『外地人』說著安倍晴明的厲害之處。
拜這些熱情的本地人所賜，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了那位傳說中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的住處。
「總之先去拜訪一下吧。」
在不清楚對方底細之前，一切小心都不為過。
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大多有些古怪的做派。
因此在看到『安倍晴明住宅』門口站著一個陰陽臉的年輕人，一副久候多時的樣子時，他們雖然有點驚訝卻也沒有再多想什麼。
「家師命我在此等候諸位多時，請跟我來。」
看到兩人過來，穿著陰陽師常見的狩衣，胸前掛著巨大念珠的青年看到兩人，沒有意思寒暄意思的轉身就走。
兩位付喪神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一前一後跟在了青年身後。
安倍晴明……或者其他什麼人派這個青年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見了面也就知道了。
走進大門，就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是一間很典型的日式庭院，猛地看去，跟穀雨的本丸差不多，卻要更加精緻，完整。似乎是受到庭院中無處不在的靈力的滋養，生長在這裡的鮮花不分季節的盛開著。
牆角的梅花同池塘中的芙蓉一同盛放，櫻花粉色的花瓣隨著微風飄過眼前。
被邀請而來的兩位付喪神本能的深呼吸了一口。
這裡的靈力太過豐沛，強烈的衝擊下甚至喚醒了他們渴求靈力的本能。
穿過庭院，離開紛紛揚揚的櫻花之雨後。是一間門扉大開的屋子，屋子的正中間擺著一扇繪著神話傳說圖樣的屏風，屏風後面，隱隱可以看到一個成年男性的身影。
「哦呀，遠道而來的客人，竟然是兩個可愛的孩子麼。」
明明是十分年輕的聲音，卻用著老人的口吻。
這樣熟悉的說話方式，讓藥研藤四郎一下就想到了那位現在正身處戰國時代的同伴——三日月宗近。
「那麼，特地來找我這個老頭子是有什麼事呢？如果是要品鑒風雅，那可恕我難以奉陪了。」
***
穀雨是在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中從深沉的黑暗當中蘇醒過來的。
「哦哦，刀劍付喪神都是些可愛的孩子們啊——怎麼樣，有沒有興趣當我的式神？跟著我的話，這充沛的靈力就都是你們的咯？」
「當然，我也不會讓你們的主人吃虧的，作為交換，我會無償的解決她身上的問題的。」
青年用誘惑的聲音說著。
「我……我……那個……」
少年回應的聲音中都有了哭腔。
「反正你現在跟在她身邊，也排不上什麼用場吧。跟在我身邊的話，可以讓你變強哦？」
雖然好像是在跟刀說話，但穀雨卻隱約有種，這話也是在說給自己聽的感覺。
因此她十分努力的從模糊的黑暗之中掙扎著醒了過來。
「……請不要欺負我家的孩子啊。」
縱使渾身都酸痛的好像被巨石碾過一樣，她還是掙扎著用手臂側撐起上半身。
「趁著監護人不在欺負小孩子，可不是一位正直的大人的做法哦。」
她拍了拍靠到自己身邊的五虎退的頭，斜靠在鯰尾身上坐了起來。
坐在屏風後的青年沒有在意穀雨的指責，而是在一聲輕笑之後，饒有興趣的直接詢問她這個主人：
「真的不考慮一下麼，你身邊還有很多個付喪神吧？分出來一兩個來救自己不也很好麼？」
「能用自己換取你的健康，這些孩子也是願意的吧。」
青年的聲音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力。
因為正好說中心中所想，所以就算是付喪神，也不由的產生了些許動搖。
因此他話音剛落，穀雨就察覺到五虎退抓著自己胳膊的手又用了幾分力，細瘦的手指緊緊的攥著她的袖子——手指上的關節都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了。
「你的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哦？」
最後的一句，更是彷如會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飄飄搖搖，卻帶著讓人，或者付喪神無法承受的重量一般。
只可惜渾身無力，就算坐起來都需要依靠別人的力量的少女卻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她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
「請您不要再嚇唬我家的孩子了——再這樣下去，我可是會生氣的。」
屏風後的男子再一次笑了起來。
「真是位不好對付的貴女啊——玩笑就到此為止。這間房間就留給您了，請隨意使用。」屏風後的男子站起身來，對著穀雨的方向擺了擺手之後，瀟灑的離開了。
目送男子的影子徹底消失在屏風後面之後，穀雨才長舒一口氣，放鬆了努力挺直的腰背，癱軟在鯰尾的胸前。
「才睡醒就有人要誘拐我家的孩子，真是嚇了我一跳呀——說起來，那個人，是誰來著？」
「那位是名叫安倍晴明的陰陽師——詳情有些複雜，請容我稍後再跟您解釋。」從門外走進來的藥研藤四郎跪坐在了穀雨身邊，向她介紹起跟自己在一起的脅差少年。
「這位是堀川國廣，您昏迷那天喚醒的新同伴。」
注意到穀雨的視線投到了自己身上，跪坐在藥研藤四郎身邊，穿著西式制服的少年對著她露出一個清爽的微笑，自我介紹道：「我是堀川國廣，同兼……和泉守兼定一樣曾是土方歲三的愛刀，請您多指教。」
「我叫穀雨，嗯，大致來說是你的現任主人……抱歉啊那天嚇到你了吧？」仍然渾身無力，只能軟綿綿的靠在另一位脅差少年身上的少女主人愧疚的說道，「本來應該有個歡迎會的，只能下次再幫你補上了。」
堀川國廣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比起這些，主人的健康更重要。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聽我說一個小小的請求麼？」
「你說。」穀雨笑著應道。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讓我跟兼桑……和泉守兼定一起舉辦歡迎會麼？」
少年身體微微前傾，十分認真的請求道。
第四十二章
穀雨就這樣在姑且在這位傳說中的大陰陽師的府邸中安置了下來。
不過由於身體狀況還很糟糕的原因，她這幾天都大半的時間都在沉睡。清醒的時間很少，甚至有時候說著話就睡過去了。
睡著的穀雨又做夢了。
她夢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山林裡。
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無論往哪裡看，都沒有出去的路。
按理說應該是會讓人覺得不安的景色，但穀雨卻並沒有這樣的感覺。
雖然很玄乎，但她總覺得隱約能感受到這片山林對自己的友善。
——就算沒到友善的程度，也至少可以用溫和來形容了。
於是，沒有什麼目標又看不到出路的少女，乾脆閉上眼躺在了腳下厚厚的草皮上。
光線幽暗，周圍的溫度不冷也不熱，再加上身下的草皮也蓬蓬松松的很舒服……其實在夢裡再睡一覺，也沒什麼不好的嘛。
好像大型鳥類飛過的聲音突然響起。
撲棱撲棱的，從一邊，到另一邊。
「呐呐，快起來我們一起玩兒嘛！」稚嫩的嗓音用撒嬌似的語氣說著。
過了幾秒，見穀雨沒有反應，那個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快起來嘛！起——床——啦！」
穀雨伸了個懶腰：
「天氣這麼好，一起睡個午覺不好嘛？」
雖然在夢裡睡覺好像是一件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自己覺得舒服的話，也沒什麼不好嘛。
「不要睡啦，來陪我一起玩兒嘛！」
屬於男孩子的聲音再一次伴隨著翅膀扇動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聲音好像又近了一些。
但穀雨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卻還是原來的樣子，並沒有聲音主人的影子。
「可是你都不讓我看到你，這要怎麼一起玩兒呢？」
「——」
現實中的穀雨突然睜開了眼睛。
「您醒了啊，要喝水麼？」
有著蓬鬆的天然卷短髮的少年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睜開眼睛的穀雨，輕聲問道。
仰面躺在被褥上的少女眨了眨眼，盯著上方木質的天花板發起呆——夢裡那個孩子，最後說了什麼呢？
「主人？是哪裡不舒服麼？」
通常總是很快回應自己的主人今天卻一直沒有回答，小小的少年不由擔心的靠到了她的面前。
「沒事啦，就是在想自己剛剛做的夢。」
穀雨抬起手揉了揉少年好像動物皮草一樣蓬鬆柔軟的頭髮。
得到了一個『摸頭殺』的少年明顯松了一口氣，柔柔的笑道：
「要是一個幸福的夢就好了呢。」
最喜歡的主人，要是在夢裡也覺得幸福就好了。
「今天是退和平野呀，其他人呢？」
在兩個短刀的幫助下坐起來的穀雨轉頭看了看，並沒有在房間裡看到其他幾個人。
「藥研哥哥和鯰尾哥哥去找那位陰陽師大人了。」由於之前安倍晴明的那番話，導致短刀少年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來了，「堀川閣下的話，在院子裡曬被子哦。」
「曬過得被子有陽光的味道，主人蓋起來會比較舒服……這樣。」
無法為主人做更多事情的他們，現在也只能通過這樣的小事，讓主人覺得舒服一點了。
「大家都好能幹啊。」少女發出一聲由衷的感歎，然後抬起仍然沒什麼力氣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我也要爭氣一點了。」
精神不錯，力氣也回復不少了，也該是打起精神再去會會那位大名鼎鼎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大人了。
身為主人——她才是那個要為他們遮風擋雨打下一片天下的人呀！
抱著這樣的想法，穀雨再一次隔著屏風坐到了安倍晴明面前。
「您看起來狀態不錯。」
「托您的福，這今天好好地休息了一番呢。」穀雨笑著回應道，「現在終於可以跟您好好交流一番了。」
「那麼，我就乾脆一點吧——您特地收留我們，是為了什麼呢？」
雖然不是沒有無緣由的『善』，但就算到目前為止沒有感受到惡意，她也不覺得『安倍晴明』會是這樣的一位『善人』。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將她這個急需幫助的人就這樣丟在一邊不聞不問了。不過從他並沒有直接將他們趕出去這點來看，事情總歸還是可以商量的。
「嗯……既然您這樣說的話，那我也說的直白一點好了。」屏風後的男性難得爽快的給出了答案，「三件事，您能幫我解決了的話，我就幫您調理身體，如何？」
「……如果是要我家的孩子跟你走這樣的事，就請不要說了。」
雖然不覺得對方會再提這個話題，但為了以防萬一，穀雨還是先一步提了出來。
「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既然您提出來了……那我也只好放棄了。」青年似真似假的歎息著。
「那麼……第一件事，便是希望能借用一點您的血液。來幫助我這位徒弟調理體內的陰陽之氣。」
「沒問題。」穀雨答應的很乾脆。
「第二件事嘛……左大臣家有位十分可愛的公主，名叫藤姬。由於某些原因她需要暫時離開平安京，借住於郊外的某座別館。」
「因此，還希望您能帶著您的付喪神們，移駕這座別館呢。」
雖然他並沒有說明要做什麼，但有過多次交易經驗的穀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就是說，您是想要我們去保護這位藤姬公主麼？」
「大致來說就是如此——當然，您也不會吃虧。這座左大臣名下的別館後面的山泉，對您也是很有好處的。」
「最後的第三件事……不知您是否注意到，這環繞著整座平安京的不潔之氣呢？」
「……」
***
在前往那座左大臣家的別館時，穀雨還在想那位安倍晴明的話。
「平安京被不潔之氣籠罩，鎮守四方的四神接連失竊，對此神明大人降下的指示卻是會有一位『神子』出現，她將搶回四神召喚龍神，還平安京一個清寧。」
「明明知道有什麼東西在作祟，卻要等待別人來解決……神明還真是任性的存在啊。不過就算是神明的指示，身為活在這座龐大都城中的生靈，也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就等著那位『神子』來拯救嘛——您說對麼？」
將真面目掩藏在屏風之後的青年，這樣對穀雨說著。
「總覺得，得不償失啊。」
穀雨搖了搖頭。
雖然並非第一次跟誰合作，但這次卻特別有一種『虧了』的感覺呢。
「誒？」
頭上頂著一縷長長的呆毛的少年聽到穀雨的話轉過了頭。
「什麼得不償失？」
「總覺得就這樣答應他三件事，還是太草率了。」少女抿了抿嘴唇，開啟了自我反省模式。
鯰尾藤四郎卻是笑了起來，他拍了拍明顯有些低沉的少女主人。「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嘛。而且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事，比讓主人恢復健康更重要了。」
「主人。」坐在牛車外面的堀川國廣掀開簾子探了個頭進來：「左大臣家的別館到了哦。」
穀雨一下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迎接自己的那位『藤姬』公主。
那是一位比現代的諸多童星還要漂亮的女孩。外表看起來不超過十歲，但卻很有氣質，一舉一動都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雅觀。
「喚作藤姬，乃左大臣之女。您的來意已經聽安倍晴明大人說過了，請務必將這裡當做在自己家一樣。」
年幼的少女十分有東道主氣勢的招呼著穀雨這位據說是遠道而來的『客人』。
為了不讓藤姬這個年幼的孩子有太多負擔，安倍晴明沒有告訴她穀雨的真正來意，只說穀雨是自己的貴客，因為身體原因想要借用別館後山的泉水，特此來這裡靜養。
就算看起來再怎麼穩重，藤姬也還只是個對很多事都充滿好奇心的孩子。在穀雨有意釋放善意的情況下，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跟她一起坐在走廊上喝茶吃點心了。
責任心重大的藥研藤四郎帶著同樣閑不下來的堀川國廣去四處巡查了。
平野藤四郎則是留在房間裡整理主人帶來的東西——雖然別館裡有專門的侍女，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整理會比較安心。
因此此時陪在同藤姬一同坐在走廊上的主人身邊的，只有五虎退和鯰尾藤四郎。
五虎退的五隻小老虎正挨挨擠擠的趴在穀雨身上。
脖子上系著絲帶的那只小老虎一馬當先跳到了穀雨的大腿上，大大咧咧的霸佔了穀雨的大腿，將其他想要跑上來的兄弟們都推了下去。
尾巴上系著絲帶的那只甚至一不小心被推了個跟頭。
「好可愛呀。」藤姬目不轉睛的盯著幾隻在穀雨身邊鬥智鬥勇的小老虎。時不時為了他們的靈性的舉動而發出小小的驚呼。
穀雨伸手抱起了那只摔了個跟頭，有點暈頭轉向的小老虎。將它舉在藤姬面前：
「來，跟藤姬公主打個招呼。」
小老虎張了張嘴，發出了嗷嗚的叫聲，好像真的在打招呼一樣。
「主人很喜歡藤姬公主啊。」
正巧走到院子裡，看到這一幕的堀川國廣感歎道。
「……主人一直很想有個妹妹。大概是在藤姬公主身上找到了做姐姐的感覺吧。」
藥研藤四郎一手扶著自己的本體，笑了笑。
「比起這個……您也注意到了吧。」
「嗯，都是些粗心大意的傢伙呀，還是說他們本來就沒有隱藏自己蹤跡的意思呢。」被問到的少年偏過頭，看向院子的一角，微微一笑。
第四十三章
或許是忌憚穀雨他們這些突然到來的人。
前兩個晚上都過得十分平靜。
直到第三天，除了少數職業的僕從之外，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的深夜。
別館外隱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的黑影緩緩靠近了這座在彷如進入了沉睡的別館。
水準參差不齊，手裡也拿著各式不同的武器的男人們正慢慢的向這裡逼近。
——雇主付了大價錢，聽到消息的人，能來的全都來了。雖然有點不滿這麼多人分錢，但多個人也就多份穩妥。
大不了回去之後，再靠武力來決定酬勞唄。
他們（我們）人多勢眾，不會輸得。
各懷鬼胎的入侵者，終於來到了陷入沉寂之中的左大臣家的別館。
比起從側面進攻的人，決定攻擊正門的幾人表現的十分粗獷，似乎並沒有隱藏自己行蹤的意思——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正門的兩端掛著燈籠，他們想要隱藏也藏不了吧。
然而就在他們走到正門前的空地時，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從裡面被人大開了。
「大將正在休息。」黑髮的少年從門內走出來，仔細的關上門之後，面向眾人站在了門口，「不請自來的客人還請回去」
他向前走了一步，就算面對著許多個拿著各式武器，體型還比自己大上許多的成年人也不見怯意。
「惜命的話，就給我滾！」
少年的影子被掛在側面的燈籠拉的極大——就好像隨時可能奮起弑人的妖怪一般。
分散從後門入侵的人們，也遇到了前來『迎接』他們的人。
穿著整齊，有著明亮笑容的短髮少年看似毫無防備的站在後門門前，一副久候多時的樣子。
「我的主人正在睡覺呢，可以的話能否就此離開呢？」
「誒？不打算離開麼？」看到面前的幾人反而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少年眨了眨眼，帶著為難的表情握住了刀柄，「那就只能請你們安靜的去死了呀。讓主人好好休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的話，兼桑醒來會責駡我的呀。」
漆黑而寂靜的夜晚中，稍微有一點聲響就會格外引人矚目。聽到遠處傳來的響動，抱著膝蓋坐在走廊上的五虎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哥哥……和堀川先生已經在戰鬥了呀。
為什麼人類……大家就不能好好地相處呢。
化身為付喪神的少年有些難過的想著，受傷是很痛苦的事情呀，為什麼總會有人想要傷害別人呢。
察覺到有陌生人的氣息，抱著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少年站了起來。
雖然哥哥們已經在儘快解決這些可能會傷害到主人的人，但四面都是低矮的牆，難免會有一些從別的地方爬進來的漏網之魚。
少年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本體，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你……手裡拿的也是兇器呢。」瘦小的少年手裡緊緊握著精巧的短刀，用發顫的聲音對不請自來的入侵者說道：「打到人身上的話……會……會很痛的。」
僅僅只是說道『疼』字，少年就好像已經經歷了疼痛一樣的瑟縮了一下。但他手中的短刀，卻已經刀劍朝外，作攻擊的姿態。
「不……不會讓你們傷害主人的！」
就在穿著簡陋粗鄙的男人舉著手中的做工粗糙的刀沖過去的時候，看似稍稍一碰就會受傷的少年一個矮身，迎著他沖來的方向一個錯身，手中的短刀輕巧的劃過男人脖頸交接的地方。
「發……發出聲音吵醒了主人可不行呢。」
襲擊者身上兇猛的噴出一道血泉，沉重的身體重重的砸向了地面。
平時撞到人都會連聲道歉的五虎退卻是只握緊了手中的短刀，自言自語一樣的小聲喃喃道。
就算膽小，不喜歡戰鬥，沒有什麼輝煌的過去。
他也是粟田口吉光大人精心打造的一把刀。
「五虎退在庭院，藥研在正門，堀川在後門……」坐在樹上的長髮少年站了起來。「那接下來就只剩下這些人了吧。」
他在心裡數了數自己偵察到的敵人的數量。
「雖然跟你們沒仇沒怨，但為了能讓主人恢復健康就只能請你們把命留下了呀——戰鬥，開始！」
長長的馬尾在背後甩出一個彎彎的弧度，少年就像一支漆黑的箭矢一樣，沖向了人群當中。
夜晚的話，他的戰鬥力可是不會比一期哥差的！
就一次夜襲而言數量驚人的敵人無聲無息的在靠近建築物之前就全軍覆沒了。
作為侍從而留在穀雨寢室的平野藤四郎看了看緊閉的障子門，又看了看面前熟睡的穀雨和藤姬，起身將角落的燭火又挑亮了一點。
就在今天，主人終於將藤姬公主哄來跟自己一個房間睡了。這樣一來似的他們的警戒起來也方便了許多，向今晚這樣的話，只要留一個人在房間裡守著就足夠了。
「外面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年幼的公主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什麼聲音都沒有哦。」端正跪坐在旁邊的平野藤四郎搖了搖頭。
「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氣息。」
藤姬巡視了一遍房間，確認真的沒有什麼異樣之後才放下心來。
「穀雨小姐每天都有很長時間在睡覺呢。」看著身邊陷入沉睡，一動不動穀雨，藤姬有些擔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身體……真的沒關係麼。」
「主人很快就能恢復健康的。」
少年肯定的回應道。
他們就是為此才特地來到這個時代的。
當陽光照進庭院，別館裡的人都醒來的時候，曾經彌漫了整個別館的血腥氣息已經悉數散盡。
一切看起來都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整晚都沒有睡的付喪神們仍然精神滿滿的在工作著。
堀川國廣同五虎退一起來到了後山。
總覺得空閒下來就是在浪費時間的堀川國廣決定今天多打一點泉水回去——就算用不上也比想用的時候沒有要好嘛。
五虎退則是來摘花的。
昨天他跟平野一起出來的時候摘了些花帶回去，得到了主人『花很漂亮』的誇獎，所以他想今天再摘一點回去。
主人高興地話，今天也會溫柔的摸摸他的頭吧？
想到這裡，灰發的少年露出一個羞怯的微笑。
在剛剛蘇醒過來，對一切都充滿不安的時候，主人曾經摸著他的頭對他說『歡迎』。所以直到今天他都覺得主人的『摸頭』是最能讓他覺得安心的事情。
疼痛也好寂寞也好，只要最喜歡的主人摸摸他的頭，就覺得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忍耐的了。
五虎退細心的找尋著開的最完整的花。
不能有枯黃的地方，也不能有不完整的花瓣……
給主人的花，一定要是最好的才行。
他邊看邊走，很快就走到了花叢身處。
「嗚哇——」
一個臉朝下趴在地上的男人出現在五虎退面前，他的一隻手正捂著右側的腹部——殷紅的鮮血正不停的從那裡流出，染紅了他身下的草地。
「在、在流血！」受到驚嚇的少年一下坐到了地上，精心挑選的鮮花也散落在他四周，但他此時卻顧不上這麼多了。
「那個……首先……得先止血。」
他四下張望，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幫他止血。
「嗚……」
這個時候，要是藥研哥哥在就好了。
他……他不擅長治療啊！
花了好大的力氣，五虎退終於用男人的衣服割下來的布將他的傷口包紮了起來。雖然很快鮮血又將布料染紅了，卻也比他剛才那樣血流滿地要好。
做完這一切，五虎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樣應該就好了吧……他也只能幫到這裡了。
畢竟是不認識的人，也不可能帶回去……萬一主人……
想到主人，五虎退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原本來這裡的目的。
「糟了，花……」
得趕緊去重新摘花才行！
瘦小的少年急匆匆的離開了，因此並沒有注意到身後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由於在那個不知名的重傷男人身上花費了不少時間，他這次就不能像剛才那樣精挑細選了。
畢竟已經跟去打水的堀川先生約好要一起回去了，不能讓他久等啊。
當抱著大把鮮花的五虎退急急急忙忙回到他和堀川國廣分開的地點時，打好兩桶水的少年已經站在那裡了。
「對、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短刀少年急忙道歉。
「沒關係啦，不用這麼緊張的。」堀川國廣拎起了水桶，「說起來，發生了什麼事麼？」
「誒？」五虎退一愣。
「你的袖子上，沾著血哦。」
第四十四章
藥研藤四郎，雖然本體也為短刀，但平時更多的都是以主人穀雨和其他刀們的醫師的姿態行動。因為第二個來到穀雨身邊的原因，所以是整個本丸的刀中唯二知道『喚醒』和『修復』真相的刀。
因此他在不用出去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研究現代醫術上。
就算來到了平安京，也沒有休息下來。
白天要分配工作，在別館周圍巡邏，驅趕野生動物。晚上也要值班——雖然前兩天那一次單方面的屠殺似乎鎮住了襲擊者背後的人，但從仍然時不時會有人過來打探這點來看，對方並沒有完全放棄的想法。
要是能知道罪魁禍首是誰，直接解決掉就好了。
他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過。
但他也明白，能雇傭這麼大數量的流民土匪來襲擊這裡還沒有引起什麼動靜，這位主使者的身份想必也不會低。
並非是他們想殺就能殺的對象。
這樣的重重顧慮下，就只能選擇順著對方的節奏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今天也是晴朗的一天。
比起待在昏暗的屋子裡，更喜歡坐在暖暖的走廊中的穀雨正在跟新來的堀川國廣聊天。
雖然距離堀川國廣醒來已經過去很多天了，但又是她昏迷又是跑來平安京的……他們竟然沒能好好說過一次話。
不過就算是在聊天，少年也沒有閑著。他正認真的將曬乾的單子疊成整齊的方塊。
「總覺得什麼都不做的話，很浪費呀。」注意到新主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少年微笑的解釋道。「所以有什麼事要做的話，請儘管吩咐呀。」
「話是這麼說，不過也沒有什麼特別要做的了呀。」穿著這個時代服飾的穀雨笑了笑，抬手輕輕摸了摸睡在自己身旁的五虎退和平野的頭。
雖然作為付喪神的他們幾天幾夜，甚至一直不睡覺也沒有關係。但是當最喜歡的主人脫離了危險，會像往常一樣同他們說笑之後，鬆懈下來的精神和來自主人的溫和氣息還是不知不覺得將兩位短刀少年帶入了夢鄉之中。
兩人都側著身子，面向穀雨睡著——好像就算在睡夢中也會不自覺的依賴著主人。
「睡的很香呢。」
有著漂亮的天藍色眼眸的少年溫和的看著他們。
「這段時間嚇壞了吧……我這一倒。」穀雨抬手抓了抓頭，「明明自己還覺得情況不錯的……抱歉，暫時可能沒法喚醒兼桑了呢。」
穀雨學著他的口吻，也將和泉守兼定稱呼為『兼桑』。
「雖然很想見兼桑，但這個時候主人的健康也很重要。」少年用大人一樣的口吻回答著。「『不要勉強自己啊』兼桑也一定會這麼說的。」
「堀川還真是喜歡兼桑呢。」開口閉口，三句不離兼桑。
「誒？有麼？」少年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這樣有什麼問題麼？」
穀雨急忙擺了擺手：「沒有呀，這樣很好。」
能被誰這樣長長掛在嘴邊，說不定也是一種幸福。
明天就是藤姬回去的日子了。
安倍晴明對她提出的第二個條件也將畫上句號——在接下來，就該是這位大陰陽師出力的時候了。
就算是傳說中的那位大陰陽師也不能不勞而獲嘛。
還有一堆事情等著她去做呢。
要去調查平安京種瘴氣的來源，還要回去讓燭臺切和石切丸知道自己已經沒問題了……
還有那個……最近一直在作的夢。
那個在夢中從未露面的孩子，不知為何讓她十分在意。
要是哪一天能見到他就好了。
「主人？」
「嗯？」
就在穀雨還在規劃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時，疊好被單，規矩的坐在穀雨身旁的堀川國廣突然出聲。「我稍微離開一下下。」
脅差少年抓起自己的本體，很快跑離了穀雨的視線。
堀川國廣幾個起躍就跳出了別館的圍牆。
外面，梳著馬尾的少年正在跟一個體積龐大，有著人一樣的四肢的怪物對峙著。
「人完了之後，換成了怪物麼。」
「是呀，這些人還真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呢。」
鯰尾藤四郎一個後空翻躲過了怪物的拳頭，然後反用手中的本體在怪物的胳膊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不過無所謂啦，來多少殺多少就是了。」
利用攻擊的空隙，他又多說了兩句。
「說的沒錯！」
趁著怪物攻擊自己的同伴時繞到它背後，踩著它的背抵達它的肩膀的堀川國廣揮動早已出鞘的本體，狠狠的砍在了它的脖子上。
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但被砍掉頭還能存活的東西，只是鳳毛麟角吧。
就人類的提醒而言稍顯龐大的頭顱高高飛起，滾落在碧綠的草地上。
見一擊得手，兩個少年急忙離開小山一樣倒下的無頭屍體。
「好險好險，差點就要被濺的滿身是血了。」
鯰尾藤四郎拍了拍胸口，慶倖道。
不過另一位脅差少年就不那麼幸運了——雖然他已經儘快躲開了，但因為離斷掉的脖子太近，還是難免被濺到了一些。
「呼——等下要換身衣服再去見主人了。」
少年抬手擦去臉頰上的血跡，又拉了拉染上了血污的衣服。
一身血污去見主人就太失禮了。
「哦呀，這裡竟有一位陌生的貴女呢。」
從一側走來的走來的高大青年有著相當英俊的外貌，雖然沒有付喪神們那樣驚人的美貌，在人類當中也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了。
「午安。」
穿著衣袖寬大的單衣的瘦小少女對著他禮貌的點了點頭。
「在獨自享受午後的陽光麼？」
男子撩了一下頭髮，不緊不慢的向著穀雨的方向走了過來。走到距離穀雨還有兩三步的距離時，就被突然閃現的刀光逼的向後一閃。
然而就算他已經及時躲開了那寒氣逼人的刀光，隨意披散的頭髮卻還是被切落了幾縷。
青綠色的髮絲撲簌簌落到了地上。
原本在穀雨身旁熟睡的兩個短刀少年此時卻是毫無睡意，滿臉警惕的持刀護衛在她左右。
「請等等，這位殿下……橘殿下不是壞人！」
身著華美十二單衣的藤姬快步走來，及時阻止了衝突的進一步升級。
「橘殿下，這位是晴明大人的貴客，穀雨小姐，是我的客人。」氣喘吁吁來到兩人身旁的少女急急忙忙的介紹到，「穀雨殿下，這位是橘友雅殿下，乃左近衛府少將，此次是受父親大人所托來探望我的。」
兩位短刀少年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是不是藤姬的朋友都無所謂，重要的還是主人的判斷。
見穀雨點了點頭，他們才收刀回鞘，微微低頭向他道歉。
「對、對不起。」
剛剛毫不猶豫的揮出匕首的灰發少年怯生生的躲在了自己主人背後，抓著主人的袖子，只敢露出一個腦袋來。
前後巨大的反差讓橘友雅不僅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哦呀，來客人了麼？」一身整齊軍裝的藥研藤四郎也走了過來。「我是藥研藤四郎，剛剛跟您打了照面的是我的弟弟，五虎退和平野藤四郎。」
「還請您多關照。」
新來的少年十分自然地接過了接待的工作。
「真是氣派的貴女呢。」
英俊的青年對著穀雨微微彎腰行李。
——擁有這樣的侍從，可真是不得了。
穀雨低頭回禮，然後轉頭看向已經站到自己身旁的藥研藤四郎：
「說起來，鯰尾和堀川一直都沒有回來呢，藥研你去找找他們麼？看看是不是需要幫忙什麼的……」
「不用啦，我們已經回來了——換一下衣服馬上就好。」
從別館的另一邊，傳來了少年充滿元氣的聲音。
「辛苦啦！」
穀雨高聲回應，然後對著面前名為橘友雅的青年介紹到：
「剛剛說話的是堀川國廣，還有另一位同伴名叫鯰尾藤四郎，晚點再向您介紹。」
看著面前因為過瘦而顯得眼睛格外大的少女略帶自豪的口吻，他本能的瞭解到，少女口中的這兩位同伴，恐怕也不會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入夜之後，別館迎來了最大的一次襲擊。
這次的襲擊者們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打算，明顯到完全沒辦法用『偷襲』來形容了。別館中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主屋當中。
「這可真是隆重的陣勢啊。」
手搭在自己本體上，直面襲擊者的少年感歎著。
他的語氣不見絲毫怯意，反而有著濃濃的戰意——他正在為即將到來的這場戰鬥，興奮著。
雖以藥研為名，卻是實實在在，在戰爭中生存的刀。
在沒有比戰場更讓他熟悉的地方了。
「幹活幹活。」
另一位粟田口家的少年搖晃著頭上長長的一縷呆毛，抬起手臂伸了個懶腰。
「剛洗乾淨的新衣服……看來又要換衣服了呀。」堀川國廣無奈的歎了口氣。「難得想帥氣些呢，想要實用性和美觀並存，實踐起來很難啊。」
「……」
迎戰者中唯一的人類，橘友雅突然發現自己此時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一場合。
第四十五章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庭院時，那些本不應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全都化作飛灰消失無蹤。
留下來的，只有人類入侵者的屍骸。
——不過這些就不是他們的責任了。
浴血奮戰了一晚之後，身上滿是戰鬥痕跡的付喪神們在留下藥研去彙報工作之後，紛紛離開去換衣服了。
做好了血戰的準備，實際上卻沒幾次出手機會的英俊青年•橘友雅，一臉複雜的看著少年們輕快離去的背影——好像他們不是廝殺了一夜，而是去參加了什麼有趣的活動一般。
「今天早餐還要吃烤魚嘛？可是主人好像不太喜歡吃誒。」
「等會兒還是去山上摘點蘑菇抓個兔子什麼的吧，只有烤魚也太單調了。」
少年們邊走邊聊，很快走出了橘友雅的視線。
接著送走了欲言又止的藤姬之後，穀雨一行人跟著半夜趕來支援的安倍泰明回到了安倍晴明位於土禦門的住所。
「這幾天，真是辛苦了呀。」
橫臥在外廊上，任由不合時節開放的櫻花落了滿身的青年漫不經心的說著。
這一次沒有了屏風的遮擋，穀雨清楚的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大陰陽師的容貌。
他膚色白皙，眉眼如畫——無論在哪個時代，都能得一句『美男子』的稱呼。不過最吸引穀雨注意力的，還是他那張比女子還要紅豔的嘴唇。
那張唇上此時此刻，正彎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像是普通的微笑，又好像有別的什麼含義。
「是很辛苦呀。」穀雨歪了歪頭，理直氣壯的說道著。「所以我來討報酬了。」
名為安倍晴明的美貌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還沒完成工作就索取報酬，這可不像樣啊。」
「但您也沒有事先付給我定金呀。」
退去了像是能把她蓋起來的單衣，換上方便行動的寬袖短打的少女對著面前的青年伸出了左手。
「現在您的要求我已經完成三分之二啦，來找您討要一部分報酬不是很正常的麼？」
「公平交易、公平交易呀。」少女晃了晃隱約能從袖口處看到繃帶的手臂。「就算是老人家，也不能沒有違背公平交易的特權哦。」
青年站起身來，櫻花的花瓣隨著他的動作落了滿地。
他對著穀雨勾了勾手。
「那就跟我來吧——不過你可愛的孩子們就要暫時止步了。」
說完，他就抬步向外廊伸出走去。
絲毫沒有等待穀雨的意思。
「大將。」
藥研忍不住開口。
「沒關係的，我去去就回。」穀雨拍了拍他的手，快走了幾步追上了越走越遠的美貌青年。
走過外廊，安倍晴明帶著穀雨來到一處門扉大敞，可以看到園中肆意怒放的花草的房間。
「您並非是具有修行天賦之人。」
背對著穀雨走在前面的青年直率的指明了穀雨身上最為致命的問題。
這不是什麼能靠後天努力就能解決的問題。
基礎為『零』的話，無論幾倍的努力，結果都不會增加。
一個巴掌大的杯子，就算灌下去一桶水，能留住的也只有這一杯的容量。
「是呀。」身後的少女有些苦惱的回應道，「所以才要請您這個權威來解決這個問題呀。」
「這可是受之有愧啊。」盤腿在房間內坐下的青年搖了搖頭。「就算是我，也不能改變一個人的『本質』啊。」
「那些妄圖改變自己的人，最終都變成了另一種存在。」
或者是妖，或者是鬼，又或者是別的一些什麼東西——總之，不再是人。
「嗯，我明白。」
因為瘦小而顯得比實際年齡更小一些的少女平靜的點了點頭。
「所以只要比現在要好，我就已經滿足了。」
有著年輕人的外貌，實際年紀卻已經是老爺爺的大陰陽師，第一次用長輩一樣的慈愛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少女。
「你在走的，是一條看不到明天的路。」
被無盡的黑暗所包圍的未來，和搖搖晃晃，隨時可能被黑暗吞噬的，最後的燈火。
他一直很想知道像這樣將那燈火艱難的維持下來的人是什麼樣子，卻萬萬沒想到到其中之一竟然是這樣的一普通的孩子。
沒有資質，也沒有得到過傳承。
雖然血脈有一點奇特，但拋去身邊那群付喪神的話，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兒。
一個純粹到放進人群中就再分辨不出來的少女。
「只是補充靈力的話，其實不是什麼難事。」青年敲著自己的膝蓋說道，「但是你很難將它留住——而這種方法一個人一輩子只能承受一次。」
也就是說，這一次之後她就沒辦法再通過相同的辦法獲得靈力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再有辦法的吧。」
少女借用了鯰尾藤四郎的口頭禪回應道。
現在想破頭也沒有什麼用，不如把能做的事情先做好。
正式的儀式，需要等到特定的日子。不到這個時候，就算安倍晴明想提前『結帳』都不行。
因此在這之前，只能在穀雨的背上寫下了『咒』，為她做了一層有保質期的靈力構成的膜。
雖然這一層靈力膜中的靈力不能為她主動所用，卻能暫時代替她體內的靈力，供給契約使用。
雖然沒有變的更好，卻也阻止了她再一次因為靈力缺乏症倒下的危險。
「還要等啊……那我可以不可以暫時離開幾天？」
實話說，她有點想回去一趟了。
突然就倒下了，也沒來的急交代一下……
果然還是她回去露個面會比較好吧？
「……這就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了呀。」
名為契約的『咒』已經定下，無論她去哪裡，都無法擺脫。
傍晚的時候，穀雨對其他人表明了自己想要回去一次的想法。
其實藥研是不贊同她回去的。
畢竟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穩定，回去之後會不會突然出現什麼情況誰也不敢保證。
但是如果不讓她回去這一趟。她大概也無法安心接受治療就是了——他這位年幼的主人，搞不好是他歷代主人當中，最為執拗的一位也說不定。
「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
「那就由我和五虎退陪您回去吧，平野、鯰尾和堀川留在這邊機動。這樣我們回來的時候也能立刻得到這邊的進展情況。」
老成的少年立刻做出了合理的人員分配。
定下了第二天回家一天的計畫，穀雨就在今天值班的鯰尾藤四郎的陪同下回房去了。
走在外廊的時候，又見到了晴明那個有著陰陽臉的徒弟。
他跟安倍晴明很相似，但仔細看去，卻又會發現他們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身材修長，臉頰一側挽著頭髮的青年安靜的站在院子當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注意到穀雨的視線，他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對著她躬身行了一禮。
「那個人……跟我們有點相似啊。」
少年甩動著頭上長長的呆毛，漫不經心的感歎著。
「像付喪神？」
「不是……是像個人造物。」
大眼睛的少年思索了一小會兒，才給出了這樣一個形容。
比起天生的生靈，更像是人造出來的死物。
「大概這其中也有什麼難言之隱呢……我們還是不要探究了吧。」
少女搖了搖頭，終止了這一最終可能會發展成八卦探索的話題。
別人的事是始終是別人的事情，他們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入睡之後，穀雨再次做起了夢。
還是那片熟悉的山林，還是那一小塊在遮天蔽日的樹冠中露出的天空。
還有那個最近開始熟悉起來的活潑的聲音。
「今天很早呀。」
那個聲音這樣說著。
「因為明天有事要做，所以今天睡的很早呢。」
夢中的穀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懶洋洋的躺在了草甸上。
「誒，今天也要躺下嘛？呐呐，起來我們一起玩兒嘛！」
看不見身影的聲音又一次撒嬌似的請求道。
如果他就在穀雨身邊的話，想必會像想要引起主人的貓一樣，抬起前臂在穀雨身上推來推去吧。
「可是我都看不到你呀，要怎麼跟你玩兒？」
穀雨坐起身來，像前幾個夢裡做過的那樣，再一次四下張望起來。
周圍仍然是十分安靜的山林。
沒有一絲有其他生命的跡象，鳥鳴，蟲鳴，除了剛剛跟她說話的那個孩子的聲音之外，什麼都沒有。
「這是捉迷藏哦！」男孩子的聲音中有著說不出的雀躍。「所以一定——要找到我啊。」
少女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為何自己突然就『被玩捉迷藏了』。
「總得給我一點提示吧？不然我要從哪裡找你呢？」
「——」
好像又錯過了什麼十分關鍵的東西。
一覺醒來的穀雨茫然的望著上方的天花板。
她這個夢做的……也是稍微有點任性啊。每次到最關鍵的時候，就聽不清了。
「主人，您醒過來了麼？」
屋外，聽到裡面傳來細微動靜的鯰尾藤四郎敲了敲障子門的門框，輕聲問道。
「醒了醒了，稍等我一下。」
坐起身對少女抓起放在旁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了起來。
今天要回去，她得表現的更精神一點才好。
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頰，少女推開了障子門。
「早啊鯰尾，今天也要加油呀！」
覺得自己比之前要健康許多的少女，大聲的問候道。
第四十六章
一開始聽到樓上有聲音的時候，燭臺切光忠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直到確實聽到了腳步的聲音，他趕忙停止了保養本體的動作，急急忙忙的走出了房間。
主人突然倒下昏迷不醒，說不擔心那是騙人的。
如果可能的話，他也想陪在主人身邊，而不是像這樣，只能留在家裡等不知道何時才能傳回來的消息。但是原本擔在主人身上的責任，還得有人擔下去才行。
作為主人家的『元老刀』，他認為自己就是此時此刻暫代主人的最佳人選。
「早上好啊，燭臺切。」
從樓上走下來的穀雨用空著的手對燭臺切揮了揮手。
緊緊跟在她身後，是一個陌生的棕發青年。在之後，才是無奈歎氣的藥研藤四郎，和一臉緊張五虎退。
「啊，這位是壓切長穀部，我們的新同伴……詳情的話，晚點再說啦。」
迅速的換回了現代服飾的少女走下樓梯，用空著的手抓住了站在樓梯口的燭臺切光忠。
「總之，我們先出去一趟吧。」
她一手一個，不由分說的抓著兩位青年模樣的付喪神向外走去。
「那就麻煩藥研你們看一下家啦！」
話音落下的時候，通往外面的大門哢噠的被關上了。
「……大將可真是……」
短刀少年無奈的搖了搖頭。
事情已經這樣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另外一邊，雖然稱不上是落荒而逃，卻也有逃避想法的穀雨停下了腳步。
「抱歉，這麼不管不顧就把你們拉了出來。」
鬆開一左一右兩個風情各異的青年，穀雨雙手合十做了個道歉的姿勢。
「如果是主人的命令的話，什麼都可以的。」
「那個……」
兩位青年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運氣不太好的，經過了兩次喚醒才終於以付喪神的姿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青年身子一矮，眼看就要跪在少女面前。
之前在本丸已經見識過一次的穀雨早有防備的伸手抓住了青年的肩膀……額，其實應該是青年在感受到主人碰到自己肩膀的一瞬間止住了動作。
不然穀雨此時估計會因為他瞬間向下的力道而一起倒下。
「總之，先找個地方坐一下吧。」
雖然這邊沒什麼人，但在街上這麼僵持著也不是個辦法。
最終，在燭臺切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附近一處環境幽靜的咖啡廳。現在不是上客的時間，咖啡廳裡本就沒有多少客人。最角落的作為又兩面圍牆，十分適合用來談話。
「好啦，現在再來重新介紹一下吧。」
對著送來飲品的侍從道謝之後，穀雨轉過身看向坐在自己對面，腰背繃的筆直的青年。
「我叫穀雨，嗯……大致來說是你現在的新主人。」
容貌清秀，因為過瘦而顯得眼睛出奇大的少女彎起眉眼對他微笑。
「這麼久才能將你喚醒……嗯，中間還出了那麼大的岔子，嚇到你了吧？對不起。」
那次可真是災難，眼看就差一點就能將他喚醒，卻因身體的原因功虧一簣。
「不，我才應該請您寬恕。」青年說著，就想離開座位再跪一次。
覺得自己大概能猜到他的意圖的穀雨立刻阻止到：
「請保持這個姿勢就好。」
下跪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身為您的刀不僅沒能護您周全，反而連累您受傷——我長穀部就算粉身碎骨也難報一二。」
青年說的是那樣的認真，仿佛真的隨時可以為了面前的少女而粉身碎骨。
他是認真的。
穀雨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話語中所包含的真實性。但就是因為明白，她一時反而不知該如何回應。
「再不喝的，話，熱可哥要涼了哦。」
看出了穀雨一時的無所適從，坐在她身旁的燭臺切光忠體貼的把屬於她的那杯飲料推到她的面前。接著再將屬於壓切長穀部的那一杯茶也推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決心我們都明白了，今後一起一起為主人效力吧。」
「是，必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用這麼認真也沒關係的。」
在這樣的地方說這樣的話，帥氣程度可是要打折扣的啊，長穀部君。
其實會特地跑出來，有很大原因是因為穀雨心虛。
之前明明說好了要按照計畫來喚醒刀劍，回來跟dr羅曼說明情況之後卻因為覺得難得有靈力（那層膜），又覺得被自己丟下沒能喚醒的刀（指長穀部）很可憐，就一個沒忍住……
自己還真是個無法信守承諾的糟糕主人。
不過既然出來了，就帶著新來的孩子稍微逛一下再回去吧。
晚點再回去給藥研道歉。
喝完杯中的飲料，三人就在燭臺切的建議下來到了附近的一條商業街。
「這裡的洋果子很好吃哦。」
所謂洋果子，就是指西式的點心。
在分類上，日本人用和果子和洋果子兩種叫法來區分傳統的日式糕點和舶來的西式糕點。
雖然現代社會中的大家早已經習慣說蛋糕、麵包之類的稱呼，但作為『古董』的燭臺切光忠，卻還是習慣用『洋果子』這一統稱來稱呼西點。
一行三人走在街上。
同能跟穀雨邊走邊聊，什麼都能說上幾句話的燭臺切不同，跟在穀雨身後一步距離，今天才作為付喪神被喚醒的長穀部顯得既拘謹又緊繃。
每當有人同他們迎面走來，看起來要擦到穀雨的時候，他都忍不住想要去摸自己被劍套包起來的本體。
穀雨很快就注意到了身後青年的緊繃感。
她停下腳步，不假思索的一把抓住了青年的胳膊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人這麼多，還是一起走吧。」
「謹遵主命！」
青年立刻嚴肅的回應道。
買點心的時候，一項細心的穀雨自然不會只買自己幾人的。
事實上，她連安倍晴明和藤姬的那份都買了。
雖然作為現代人不好說那個時代不好……但是聊天的時候連糖都沒得吃，感覺還是好像缺了點什麼。
因此沒過一會兒，穀雨身邊兩個身高腿長的青年兩手就掛滿了各種袋子盒子。
「接下來還有……啊，我先接個電話。」
從去平安京之後就再沒響起過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穀雨趕忙按下了接聽鍵——知道她這個手機號的人不多，因此這個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大多都是誰又是找她的時候。
「喂？啊，涼子小姐，我在的，怎麼了？」
「啊，這樣啊？可以哦。到明天之前我都沒問題。」
少女認真的聽著電話那頭的人的話，時不時附和著。
「好，沒問題，那晚點見咯。」
掛掉電話的少女轉過身來面向身後兩個滿手袋子，安靜的等著她的青年。
「又有工作了呢。」她帶著歉意的看向今天才來的同伴，「所以得麻煩你們跟我走一趟啦。」
涼子小姐給的地址稍微有點距離，再專門回去一趟的話感覺會來不及……還是直接過去吧。
打來電話的人，藥師寺涼子提供的地址雖說不上偏僻，卻也快到近郊的位置了。
這一片有很多私人公館和高級會所。簡單的說，就是『普通人不會來的地方』，因此並沒有直達的公共交通工具。
自己沒有交通工具，家裡也沒有人有駕照的穀雨只得打了個的士橫穿了半個東京市趕過來。
當她趕到的時候，又已經是黃昏了。
「逢魔時刻啊……」
她不由的低聲喃喃道。
「嗯？您說了什麼麼？」
在穀雨之後下車的高大青年聽到了隻言片語，不由挑眉問道。
「只是覺得這裡好安靜啊。」
明明兩邊是各種莊園會所，卻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這樣的地方，入夜前後不應該正是人多的時候麼？
「啊。」身形高大的青年抬頭張望了一下，「……一副好像要發生什麼事的樣子呢。」
「如果這就是『舞臺』的話，那可真是夠隆重的了。」
平時都是在夜間做些擊殺的工作，這麼光明正大的登場機會可還是第一次。
但是……
「但是沒有觀眾的話，也說不上是帥氣的登場了，呐？」
少女一口說出了付喪神還未說出口的話，得到了來自青年付喪神的一個笑容和拍拍。
「誒嘿。」
這真的是，久違了的動作了。
很早很早，在她剛剛獲得他們的時候。
三日月和燭臺切都會時不時的拍拍她，對她說『做得很好』。隨著後來事情的增多還有同伴的增加，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跟燭臺切接觸了。
一旁的打刀青年在燭臺切的手碰到主人的時候，皺了皺眉。
他認為這樣的舉動有冒犯的嫌疑，但如果是主人所允許的話，那確實沒有他插手的道理。因此他只是提著東西，安靜而嚴肅的站在後面。
「好了，我們快去跟涼子小姐匯合吧——萬一耽誤了她的大事可就罪過了呀。」
第四十七章
被藥師寺涼子用『萬魔殿』來形容的建築，從外表來看是個中規中矩，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地方。
如果要說跟旁邊的建築有哪裡不同的話，大概是它這裡停滿了各式的轎車，一副看起來就很有人氣的樣子。
萬籟俱靜的時候，只有這裡熱鬧非凡呢。
「嗯，接下來我們就用溫和些的方式，潛入其中吧！」
少女擼起袖子，指著面前的建築下達了這樣的指示。
...
『萬魔殿』中，美豔逼人的女性正在跟人對峙。
但凡是私人會所，或多或少都會有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是面向貴重賓客的高檔會所。安全都無法保證的話，怎麼會有大佬買帳呢。
不過在這個時代還都高舉著日本刀……就未免有點蠢了。
並非看不起劍道，但就效率而言，子彈確實要比**更加快捷也更加有效……
哦，正常人類的話。
藥師寺涼子突然想起了穀雨身邊的『保鏢』們。
那也是一群拿著日本刀的男人們。不過無論是以效率還是檔次作為評判標準，他們都要勝出面前這些一看就只會欺負普通人的小嘍嘍不知幾百倍。
無論年紀大小，都是些『好男人』呢。
因為敵人檔次太低而忍不住開始東想西想的涼子娘娘忍不住把思緒轉移到了她姑且可以說是可靠的外援上。
滿身是傷，來歷成謎的小女孩兒，和完美的不像人類的男性們。
怎麼看都是十分可疑的組合。
雖然當時自己沒有太多猶豫的就接下了『監護人』這一職責。
但實話說，會變成這樣近似『戰友』的狀態卻是她不曾想到的——在此之前她也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有一天需要靠一個孩子來做事。
這也只能怪日本員警們太無能了呀，害得她不得不雇傭童工。
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要是能早日下去就不會這樣了。
「……我說，兵部警視已經舉著**等很久了，您再不回應他一下，他可要開槍了啊。」
雖然早已習慣自家上司我行我素的做法，但這樣危險當前還走神也未免太不負責任了點。
「上不了檯面的丑角就該早早下臺一鞠躬啊。」
女子形狀完美的紅唇中一如既往的吐出了刻薄的評價。
其刺耳程度，讓在她身旁舉起雙手的泉田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將她從沉思模式中喚醒過來了，
那邊那位並不警視，可是額角的青筋全都爆起來了啊。
藥師寺•驅魔娘娘•涼子就是有這麼一種一兩句話就能把人氣個半死的可怕天賦。
哢啦哢啦……轟！
涼子他們對面，兵部警視背後的牆面在短促的異響之後沿著沿著整齊的邊線坍塌，露出一個三角形的『門』。
「哎呀，找到了。」
從三角形的『門』中率先走出來的，是下身穿著到大腿的南瓜褲，上身卻穿著長袖外套的少女。
說不上漂亮的少女十分平常的邁步走來，好像自己並不是從被強行打通的牆壁，而是一扇正常的大門後走出來一樣。
緊隨其後並排站在她身後的，是兩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青年。
如果不是出現在這裡而是某個宴會上，這兩位帶著冷酷氣質的青年無疑會是各個年齡階段女性們追逐的目標。
理應是在某個昏暗的角落，享受著各色豔福的勝利者。
然而此時出現在這裡的他們，卻是手上拎著同氣質不符的可愛塑膠袋，站在少女背後一副忠心的侍從的模樣。
「這可真是粗暴的出場方式啊，穀雨。」
藥師寺涼子狀似驚訝的看著正向著自己走過來的少女。
「趕時間嘛。」少女彎起眉眼，露出一個有點可愛的笑容，「路上稍微耽擱了一下，一時又找不到好心人幫忙帶路……」
這樣橫向開路，總能找到正確的道路吧。
不擅長記路的少女•穀雨是這樣想的。
「哪兒來的丫頭片子——」明明佔據絕對優勢卻被屢屢打斷的壯年男子憤怒的將槍口轉向了穀雨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臭丫頭』身上。
然後下一秒，他就聽到了男子憤怒的呵斥聲——隨著聲音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寒冷的銀光。
「不得對主人無理！」
被涼子稱為『上不了檯面的丑角』的兵部警視持槍的手臂被從手肘的位置整齊的切斷。鮮血在下一秒，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
原本站在他前方的少女被身後帶著眼罩的男子一把抱起，躲開了這場貨真價實的血雨。
「差點讓您被血污濺到真是萬分抱歉。」
這場血雨的始作俑者，名為壓切長穀部的打刀青年立刻單膝跪地請罪道。
場面一時陷入了僵局，除了被砍斷一隻手臂的青年發出的哀嚎之外，再沒人說話。
幾秒之後，還是身為主人的穀雨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沒有怪你啦。」她拍了拍燭臺切的手臂，示意對方把自己放下來——或許是身高差的原因，這些青年外貌的刀在抱她的時候總喜歡用『一把抱起來』的姿勢。
終於雙腳落地的少女向前走了兩步，拍了拍單膝下跪的青年的頭，然後抓著他的手將他拉了起來，然後才看向正在撇嘴的監護人大人。
「那個，涼子小姐，我們這個樣子應該算是『自衛』，而不是『襲警』吧？」
襲警可是很嚴重的罪名呀，這個她家的孩子可擔不起。
「這個時候你總是精明的出奇——平時怎麼就那麼傻乎乎的呢。」
被那些么蛾子整天使喚來使喚去的。
身邊這些男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自己的部下只能自己使喚——一向會把人分割成自己的部下和自己部下以外的人的涼子娘娘，其實非常不滿穀雨這麼乖巧貼心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專屬』。
「請不要捉弄我們的主人啊，藥師寺小姐。」
因為來得早而跟這位『監護人』有過一些接觸的燭臺切光忠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他們的主人，還輪不到別人來評頭論足。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再不管管兵部警視他真的要死了啊！」
這種程度的出血量真的會出事的！
關鍵時刻，還是老實人泉田將話題拐回了正題。
「這種事不是應該交給由紀子去解決麼。」
牡丹一般美豔的女子撇了撇嘴，不願為這種小事耽誤時間。
「走了泉田，我們還要繼續去追人呢。」
邁著傲人的長腿，藥師寺涼子又從穀雨他們之前開的，三角形的通道中離開了。
被她特地叫來幫忙卻又被丟下的穀雨也不以為意，她對著留下來處理傷口的室町由紀子點頭示意之後，就像來的時候一樣不緊不慢的帶著她的人離開了。
被留在後面的室町由紀子搖了搖頭，不願再去看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她無法評判。
並非她本人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之類的，而是她身後的那些青年。
這並非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們，雖然每次面孔都不盡相同，但他們卻都有一個特點——實力強大，而且非常自然的奉她為主。
並非是現代社會中靠金錢維繫起來的雇傭關係，而更像是古時候，武士、忍者的那種狀態。不計代價的只為了主人。
更可怕的是，他們不會對年幼的主人諫言。
她而還是個孩子，沒有人能保證她這一輩子做的決定都是正確的。
在這樣一群人的環繞下，她的一念之差就可能造成十分慘重的後果。
尤其她的監護人還是那個驅魔娘娘。
更是讓人憂慮了。
穀雨不緊不慢的走在後面。
比起涼子小姐遇到危險之類的事情，她更擔心回去之後要面臨的事情。
本來只想回來看一下，告訴大家自己很健康的，結果卻是硬生生拖到了天黑。
被罵也是沒辦法的吧——如果真的有人會罵自己的話。
因為就算是看她最緊的藥研，也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嗯？想到什麼了？」
同十分拘謹的跟在她背後的打刀青年不同，太刀青年•燭臺切光忠對穀雨的態度要自然的多。見到穀雨好像在神遊的樣子，就很自然的搭起話來。
「感覺要很晚才能回去了……能速戰速決就好了。」
「我們會儘快結束戰鬥的，別擔心。」英俊的青年騰出手拍了拍穀雨的肩膀，「無論什麼樣的敵人都一刀兩斷，這樣的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走了。」
「那就……」
不似人類，也不似正常生物的嚎叫聲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脆響聲從道路盡頭的拐彎處傳來，打斷了穀雨還沒說完的話。
「……」
敵人的動態這樣明顯，說不定還這能早點回家了呀。
第四十八章
燭臺切光忠，名字的來源是因為曾經將青銅的燭臺一切兩段。
雖然並非對自己的名字不滿，但偶爾也會覺得，『切了燭臺』這件事，說出去實在稱不上是帥氣。
——如果是切了更厲害的，更帥氣的東西就好了。
但如果是這種不入流的怪物的話，或許還是燭臺更好一點吧。
同短刀和脅差的靈巧不同，燭臺切和長穀部的戰鬥方式要更為硬朗直接，大開大合。他們沒有太多花哨的技巧，就是簡單的劈砍都能對敵人造成極為可觀的傷害。
就算敵人是本應存在於神話之中的怪物也一樣。
「米陶諾斯、奇美拉、海德拉……簡直就是希臘神話裡的怪物大全啊。」
不用擔心敵人的攻擊之後，藥師寺涼子甚至有了給『無知』的泉田科普的心情。
「涼子小姐總能遇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呢。」
雙手拎著裝滿點心的袋子的少女仍然是那副沒什麼緊張感的樣子，跟在她身邊的那兩個英俊的青年在前方迎戰，不算寬闊的通道裡，兩人一左一右擋在那裡，就是最堅固的防線，沒有哪個怪物能繞過他們沖到穀雨面前。
「你自己也一樣吧。」
哪裡有危險哪裡就有你——光她給她做遮掩的事件都有一大堆了，那些她看不到的肯定只會更多。
被點名的少女眨了眨眼，覺得她的話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所以我們這算是……嗯……該用什麼詞來形容呢？」
難兄難弟？異曲同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要去找罪魁禍首的麻煩了，穀雨你就留在這裡收拾一下殘局吧。」
不打算再這裡消耗更多的時間，藥師寺涼子向後走了幾步，拉出一個助跑的距離，然後邁開那雙在全球女性中相比也是長腿範疇的修長雙腿，用驚人的彈跳力出了近一人高的高度，然後一手在正在倒下的怪物肩膀上借力，越過了那由怪物構成的牆壁來到了走廊的另一邊。
「泉田！走了！」
驕傲的女王一如既往的呼呵著自己忠誠【自認為】的奴僕。
明明應該躋身警界精英範疇，卻稀裡糊塗變成了『驅魔娘娘的僕從』的高大男人在穀雨的揮手目送中垮著肩膀離開了。
沒了觀眾，兩位付喪神也不用再把自己的實力限定在『人類』這一範疇了。
帶著殺意的刀光交錯閃過，原本還在做最後掙扎的怪物立刻一塊塊的掉落在地上。變成了曾經是『怪物』的肉塊。
打刀青年緊隨其後，像是要彰顯自己的力量一樣將自己的對手一刀抵在牆上捅了個對穿。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它身後的牆壁，竟好像給它帶上了一對血紅色的翅膀。
刀身一寸寸收回鞘中，兩個渾身浴血的英俊青年向著穀雨走來，滿身滿臉的血污並沒有給他們的容貌減分，反而給兩人增添了幾分狂野兇猛的美感。
「滿身是血呢……」獨眼青年低頭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這樣可沒法坐車回去了。」
「走回去也不太可能。」畢竟橫跨了大半個東京呢。
「所以還是晚點請涼子小姐解決這個問題吧。」
看到在苦思解決辦法的主人，青年十分自然的說道。
大老遠跑來幫忙，沒道理連這點小問題都不給解決吧？
燭臺切光忠一邊對著少女主人微笑，一邊頭也不會的抬手用刀鞘底端將飛來的石像鬼狠狠抵在了牆上。
「哦呀，竟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斬了便是。」
接話的壓切長穀部話音剛落，就拔刀斬下了這只貼在牆上百般掙扎卻無法逃脫的石像鬼的頭。
雖然沒能直接和主人對話，但他卻從來沒有放鬆警惕。
「接下來，就找涼子小姐借個車吧。」
***
托涼子小姐友情提供的警車的福，他們在這個夜生活還在進行的時間裡暢通無阻的回到了家裡。
「藥研、五虎退、石切丸，我們回來啦！」
剛一打開門，穀雨就大聲的招呼道。
「哦呀，偷偷跑出去的孩子回來了呢。」
一個意想不到的磁性聲音先于穀雨提到的幾人的回應，傳進了穀雨耳中。
「三日月！」
正在脫鞋的少女發出一聲驚喜的輕呼，趕緊甩掉還未脫下的那只鞋子，步伐輕快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這麼快就回來啦！其他人呢？」
或許是因為真的很高興，她久違的一頭沖進了青年懷裡。讓熟悉的，若有似無的清雅香氣包圍了自己。
在黑暗之中張開雙臂，將撲過來的少女攬入懷中的青年雙臂稍一用力，就讓穀雨雙腳離開了地面。
「這可真是讓老人家驚訝的熱情啊——不過，別想靠撒嬌就逃避過去哦？」
「你昏倒這件事，可要好好跟我說說呢。」
雙腳離開了地面，被斷了退路的少女在拍了拍他的手臂卻沒能被放下來的情況下，只得老老實實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處，試圖裝傻。
——也不是她想這個樣子的嘛。
「哦，回來了啊，三日月閣下。」提著東西走過來的獨眼青年說著，對著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少女主人笑了笑，「這可真是好事啊？」
經歷了這樣的突變，有三日月宗近這把初始刀在的話，主人也會覺得安心一些吧。
三日月宗近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這與實力或者容貌等外界因素無關，只因為他是穀雨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得到的第一把刀，也是第一個同伴。
人類這種生物，總是對於第一次得到，或者第一次經歷的事情有特別的感情。
第一次得到的禮物，第一次看到的美麗景色，甚至於第一次參加戰鬥等等……
他不敢說自己對人類有多麼的瞭解，但畢竟同人類一起走過了百年的時光，多少還是有些心得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這些刀不也一樣麼。
就算不是第一任主人，也總會有一任特別在意的主人……甚至在意刀，化身為付喪神的時候，都會用與他息息相關的形象出現。
「然後……這位是？」
青年美麗的眼睛微微轉動，將視線投向了一直沒有出聲的棕發青年身上。
「壓切長穀部。」青年目光堅定的應向三日月宗近意義不明的視線。「只要是主人的命令，無論什麼我都會完成。」
接收到來自新同伴的，帶著些許挑釁意味的話語，這位美的驚心動魄的青年卻是回以笑意：
「十分可靠的新同伴呢，那麼請一起過來吧，我們要商議一下接下來的行動了。」
三日月宗近是自己回來的。
在確認刀刀齋收下『報酬』認真幹活之後，他就獨自一人返回了現世當中——就算外表再年輕，他們也都是經歷千百年歲月的刀劍，如果沒人跟著就不行的話，那『變強』的意願可就太廉價了。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迎接他回來的不是穀雨的擁抱，而是藥研藤四郎的謝罪。
「萬分抱歉，明明我就在身邊，卻出現了這樣的事。」
藥研藤四郎，粟田口短刀中的一員，傳說中可以擊穿藥研，卻不會傷害主人的忠義之刃。
變成付喪神之後，也同傳言中一樣，忠心而可靠。
而且，他還是在三日月宗近之後第二把被穀雨喚醒的刀。比起不擅照顧別人的三日月宗近，他成為穀雨的貼身近侍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這麼久以來也一直盡心盡力的完成著自己的責任。
卻沒想到在幾個月的時間中，兩次經歷主人在自己面前倒下，自己卻無能為力的場面。
比起其他的什麼，他更加無法原諒的是看著主人倒下卻無能為力的自己。
三日月宗近明白這一點，因此他並未對他多做責罰。
而且，這實際上也並不是他的責任。
就連當事人自己都沒發覺到不對勁，又怎麼能指望並非人類的他們能察覺到端倪呢？
「……事情就是這樣了。」
坐在三日月腿上，穀雨講出了跟藥研所說的差不多的情況。
當然，後來跟安倍晴明聊的內容她沒有在這裡全盤托出——雖然在她來看是沒影的事情，但現在圍繞在她身邊的這些人，大概會很難過吧。
本來會變成這樣，就是她自己的選擇呀。
「所以晚點，就要再回去安倍晴明所在的時代了，是麼？」
「嗯，畢竟問題還沒有解決，答應完成的條件也還差一個沒有完成……」
「瘴氣的話，我也一起去吧。」坐在穀雨左側的石切丸突然開口。「清除不潔之氣的話，作為神刀我還是有些心得的」
「……也、也對。」
比起她，一直被供奉在神社當中的石切丸會更瞭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也好，那就各自……」
「那、那個！」
原本一言不發跪坐在藥研身邊的五虎退，突然開口叫住了就要起身離開的大家。
「怎麼了？」
看到一向內向的五虎退這麼大聲音說話，穀雨關心的從『初始刀』的懷裡爬出來，半跪在他面前。
「那個……主人……」
少年蒼白細瘦的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深吸一口氣之後抬起頭看向面前的主人：
「主人，我……我也想去強化自己。」
第四十九章
「比起哥哥們我還是很弱，但我想……我想變強到可以打到老虎。」
有著蓬鬆的淺灰色短髮的少年少有的直視著別人的眼睛，請求道。
「……至少……」
注意到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少年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可是你現在過去的話，只能自己一個人過去哦。」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三日月宗近是不可能離開穀雨去送他的。
「哇呃……沒、沒關係的！」
少年瑟縮了一下，又鼓起了勇氣。
比起自己，主人更重要，所以三日月殿下待在主人身邊是最好的。
「我陪他過去吧。」英俊的獨眼青年走到了五虎退身邊，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我去過那個地方，也見過刀刀齋，我去最合適了。」
「誒？」
「再說了，如果大家都在變強我卻一直留在原地的話，可就沒有帥氣出場的機會了啊。」
「還是請您再忍耐一下吧。」藥研藤四郎也走了過來。「由我陪弟弟過去就好了——這次的機會，還請讓給我。」
石切丸閣下同三日月閣下一同去了平安時代的話。現階段可以留下來的就只有他、燭臺切閣下還有新來的長谷部閣下了。
並非對自己沒有自信，但是就破壞力而言。身為短刀的他確實不如身為太刀的燭臺切閣下。
雖然也十分在意主人那邊的情況，但放五虎退自己一個人過去，主人也不會放心。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同五虎退一同去戰國時代的話，那他就是最佳的人選了。
「是麼，那就我和長谷部君一同留下來吧。」
被點到名的棕發青年一驚，立刻起身請命，想要與主人同行。
「那個……」
擁有最終決定權的少女猶豫了片刻，帶著愧疚的表情看向新來的同伴。
「可以的話……這次可以請你留下守護我的家麼？」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滿足每個同伴的要求。但被種種約定束縛的現在，卻沒辦法實現她這個願望。
「……」青年低下頭握緊了自己的本體，「如果是主人的命令的話……」
看著青年低沉的模樣，穀雨不由的走到他面前，張開了雙臂。
「！？」
感受到少女的擁抱，青年一僵，頓時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了。
「抱歉啊，應要你留下……不過這不是命令，而是請求啊。」穀雨拍了拍青年的背。
「請你留在這裡，替我履行那些我該盡的責任。」
「明白了，我定會完美的完成這一職責！」
青年在穀雨鬆開手的瞬間單膝跪了下來，鄭重的承諾到。
穀雨再一次帶著自己的刀回到了平安京。
位於土禦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仍然是那副被山野包圍的模樣。各種各樣，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肆意的生長著，顏色不同，形狀也不同的花瓣飄了滿院，有的還飄過了外廊落在房間的門口。
「哦呀哦呀，這麼快就回來了啊。」
幾乎是在他們踏上外廊的一瞬間，房間內就傳來了安倍晴明聲音年輕但語氣卻很老氣的招呼。
「前段時間，蒙您關照了。」
代替因為已經過了平時入睡時間而困迷迷糊糊的穀雨回答的，是同平安時代有著莫大淵源的美麗付喪神•三日月宗近。
抱著將腦袋靠在自己頸側，雖然還有些微反應但其實上跟睡著了沒什麼區別的少女，三日月微微屈膝，緩慢而優雅的行了一禮。
作為誕生在這個時代的刀，他的身上有著許多屬於這個時代的痕跡。
此時此刻站在這個院子裡，更是再融洽不過了。
拋去交易等事情不說，這位介於人類與非人之間的陰陽師，確實對穀雨多有照顧。
于情於理，三日月宗近同他這個招呼也是應該的。
「這可是真是……來了位貴客呀。」
不知何時靠坐在門邊的青年對著他舉起了手中精緻的酒杯：
「如此美景，不來共飲一杯麼？」
三日月含笑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被自己抱在懷中的少女，寬大的袖子像是要將她藏起來一般蓋在她瘦小的身上。
「在這樣的庭院中對月輕酌雖是雅事，但我的主人現在需要休息，只能遺憾的拒絕了呐。」
雖然是在對安倍晴明說話，被長長的睫毛所遮擋的美麗眼眸卻是看向了自己懷中的少女。
「三日月閣下！石切丸閣下！」
感受到主人的存在急忙跑來的脅差少年晃了晃腦袋頂上的呆毛，驚喜的招呼著兩位青年。
「誒？主人睡著了麼？那快跟我來吧，主人的房間在這邊。」
對安倍晴明點頭示意之後，三日月宗近和石切丸就同跑過來的鯰尾藤四郎一同離開了。
少年快活的音色在風中飄飄搖搖，久久沒有散去。
瘦小的少女一夜好眠。
第二天穀雨睜開眼睛，摟著懷裡熟悉的太刀坐了起來。
她身上還穿著之前在現代世界中穿的那身衣服，只是脫去了外面的長袖外套——那件外套此時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了枕頭旁邊。
幫她脫了外套的應該是三日月，但會把外套疊的整整齊齊放在這裡的，應該是堀川了。
少女拿起對自己的身高而言略長的華美太刀，揉著眼推開了門。
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闖入了仙境。
安倍晴明庭院中那顆似乎總是在盛開的櫻花樹，今日開放的特別濃烈。飄飄灑灑的淡粉色花瓣如輕飄飄的雪花一般落了滿園，奪走了其他花草的光彩。
坐在外廊上，手捧茶杯對她側頭微笑的青年，在這一瞬間美到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
她像是被什麼牽引了似的的向前走了幾步，輕輕拍掉了落在他頭髮上的花瓣。
雖然是短髮，他的頭髮也有著緞子般的絲滑感。
「我都沒有注意到呢。」有著絕世容顏的三日月宗近彎起眉眼微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臂，「去洗漱吧，他們應該已經做好早餐了吧。」
他們，自然是只勤勞的短脅少年們。
——除了燭臺切之外，掃地做飯這類的家務活，好像跟太刀大太刀都沒什麼關係。
石切丸偶爾還會掃掃院子，三日月就真的是什麼都不做了。
迷迷糊糊走去吃飯的路上，穀雨還是忍不住回望那顆開的濃烈的櫻花樹。
她的本丸裡，也有一顆櫻花樹。只不過那是一顆枯萎的櫻花樹。雖然還沒有死，卻也不長葉子不開花。遠遠看去，同死掉了沒什麼區別。
要是有一天，那顆站在她庭院裡的櫻花樹也能盛開就好了。
春天到了大家一起坐在院子裡賞花，會是十分美麗又快樂的場面吧。
穀雨抿著嘴唇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不起眼的小酒窩在若隱若現。
快樂的景象，哪怕只是在腦海中想像一下，都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遇到了什麼好事麼？」
第一個看到穀雨的平野藤四郎微笑著問道。
「誒？」
「因為主人一直在笑啊，所以我想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看到主人這麼高興的樣子，自己也就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誒誒？在說什麼高興的事麼？」看到兩人都在笑，喜歡熱鬧的鯰尾藤四郎也湊了過來。「也說給我聽嘛！」
他最喜歡聽好事了！
「嗯……現在還是秘密，以後就會知道啦！」
穀雨小小的賣了個官司——畢竟還不知道本丸裡的櫻花樹什麼時候才能開呢。
還是日後留著當做驚喜吧。
「……神神秘秘的。」
沒得到期望中的答案，少年頭上的那根呆毛都無精打采了起來。
「有一天有驚喜不也很好麼。」整理餐具的堀川國廣也走了過來。「對吧，主人。」
「是呢！」
穀雨這邊的事情忙完之後，就到了該想辦法完成安倍晴明最後一個條件的時候了。
不過對於瘴氣的源頭，安倍晴明只給出了『可能是有鬼在作祟吧』這樣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答案。
是幽靈？鬼怪？還是有個人叫『鬼』？
看很難再從安倍晴明這裡得到別的什麼線索了，穀雨他們決定還是自己出去偵查一下情況。剛剛走出門口，穀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退回來幾步扒著門框問道：
「說起來，請問您知道天狗麼？」
房間內，膚白唇紅的青年眨了眨眼。
「您說的是哪一位大人呢？愛宕山太郎坊大人？比良山次郎坊大人？鞍馬山僧正坊大人？」
「唔……有沒有天狗聚集的地方呢？比如某個山林？」
回想了一下夢中見到過的場景，少女絞盡腦汁的想著能更形象表達出來的詞語。
「有高聳入雲的樹冠，有厚厚的草地……」
「……」
主人，山林……不都是這個樣子麼？
第五十章
除了消除平安京中越來越濃郁的瘴氣這件事，穀雨還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
她一直沒有忘記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出現在自己夢裡的孩子。
昨天晚上也照常的夢到他了。
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纏著要她一起玩兒，而是不停的說著『要找到他』這樣的話。
雖然還是那副撒嬌一樣語氣，卻好像是生了病一樣……大概就跟病中的孩子格外纏人一樣，他也表現的比之前更加依賴她的樣子。
如果不是因為無法相見，她想自己在夢裡就抱住那孩子了也說不定。
如果不是因為某種原因無法相見，她想自己在夢裡就抱住那孩子了也說不定。
就像那些抱著弟弟妹妹的姐姐們一樣。
因為幾乎沒有人【刀】會向她撒嬌，所以她一直沒有機會體驗這種『當姐姐』的感覺。倒不是覺得有什麼不滿足。
只是可以的話，她也想能成為誰的依靠。
這樣至少能證明，她有成長的可靠一點吧？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早點結束這場捉迷藏，找到他吧？
臨出門前，穀雨把帶來的點心糖果交給了安倍晴明，拜託他把這些分給這個時代中跟她有過聯繫的人——最大的那一包當然是留給可愛的藤姬的。
在有著百鬼夜行這一現象的平安時代，天狗並非是貼近人類生活的一種妖怪。
而且與其說他是妖怪，不如說他是半妖半神的一種存在。
雖並非善類，但也留下了許多同人類關聯的故事和傳說。
其中最出名的一位，便是鞍馬山僧正坊了。傳說中傳授牛若丸……也就是源義經兵法武藝的老師，就是這一位了。
比起其他兩位，這位『傳說中』曾經收養過人類的天狗大人，應該會比較好說話吧。
……當然，這指的是『一般情況下』。
經過了兩天的長途跋涉，終於來到鞍馬山的少女，一臉的糾結。
此時此刻出現在穀雨面前這位傷痕累累，渾身上下冒著像液體一般濃郁黑氣的大天狗，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情況吧？雖然穀雨沒有見過別的天狗，但她見過別的妖怪啊。
有這樣濃郁黑氣……不，瘴氣的妖怪，她只聽說過一位，就是害的犬夜叉和戈薇東奔西跑的那個『奈落』。
好不容易見到這位大天狗，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穀雨不由的把視線轉向了身旁穿著紺衣狩衣的青年。
「他已非可以溝通的狀態，只能除掉了吧。」
答話的卻是被安倍晴明派來協助他們的得意弟子•安倍泰明。雖然是徵求意見的樣子，語氣卻用的肯定句。
這位有著不輸于諸位付喪神美貌的青年認真的建議道。
可是她還想打聽那個孩子的消息來著……
穀雨不由自主的將視線又投向面前這位元帶著面具，有著寬大羽翼的鞍馬山僧正坊身上。
雖然有著人類的身軀，卻有著像鳥類的面孔，只是現在因為黑氣的籠罩而看的不大真切。
滿身傷痕的大天狗坐在那裡，如果不是身上還看得出些微的起伏，就跟那些曾經見過的，滿身瘴氣的活屍沒什麼區別了。
少女的臉上浮現了為難的情緒。
「看他變成這個樣子都沒有離開這裡去傷人，想必曾經是位明事理的大妖怪，說不定現在也還殘存些許理智。」三日月宗近摸了摸穀雨的頭，看向面無表情的安倍泰明，「陰陽師們，應該有讓他恢復理智的手段吧。」
青年微微一笑，直視著綠發陰陽師的眼睛。
面對三日月的注視，安倍泰明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只是沉默的回望著名為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穀雨以外他不會回答的時候，這位美貌的陰陽臉青年才點了點頭。
「可以做到，但憑藉我的力量無法一邊牽制他一邊完成術式。」
但想要制服一位大妖怪要比殺了他難得多，這中間的不確定性和危險性也大得多。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牽制住他，等你完成術式就好了？」
對作為戰鬥兵器而生的刀劍們，這只是一種改變了目的的戰鬥而已。
戰鬥就是戰鬥。
無論敵人是天狗，是人，還是別的什麼，對他們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
「那，我先上啦！」梳著馬尾的少年伸了個懶腰之後，握著本體大大咧咧的走向面前比自己體型大了許多倍的大天狗，「等我好消息咯！」
試探敵人這樣的事情，身為脅差的他去最合適不過了！
少年還沒走到天狗身前，就急忙一個後跳——他剛剛站的位置，在他跳起的一瞬間出現了一到深深的裂痕。
明明沒有看到對方動手，卻實實在在遭受到了攻擊。
「我去幫鯰尾閣下。」
堀川國廣站到了穀雨面前，對她微微鞠躬。
「還請您後退一些，萬一被波及到就不好了。」
看不到的攻擊方式，未知的攻擊範圍——對身為普通人類的主人來說還是太危險了。
「我會在此布下結界，您安心戰鬥便是。」從見面以來似乎從沒說過好聽話的美貌陰陽師開口說道。「我會在後方做好準備，時機到了，還請聽我指揮。」
堀川國廣答應的非常爽快：
「沒問題。」
話音落下，少年腳尖一轉，迅速的加入了戰鬥中。
他們動作靈巧，大天狗的攻擊雖然看起來兇險，卻難以對他們造成什麼實際上的傷害。
穀雨被三日月攔在懷裡，一會兒看看正在戰鬥的兩位脅差少年，一會兒看看盤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詞的安倍泰明。
「怎麼了麼？」
注意到懷中少女不安分的樣子，三日月宗近低下了頭，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在想，鞍馬山僧正坊大人身上的瘴氣，跟正在籠罩平安京的瘴氣是不是有什麼關係。是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變成了這個樣子？如果要清除瘴氣的話，是不是要把所有的妖怪都找出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可就是長期工作了——太虧了。
不能一次解決的話，難道還要一次又一次的跑過來殺妖怪麼？
「現在想這麼多也沒用呀，還是等下問問這位鞍馬山僧正坊大人吧。」
三日月宗近抬起手，用帶著黑色手甲的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急躁對現狀不會有任何幫助。」
穀雨抬頭蹭了蹭三日月的手心，扯出一個笑容：
「說的也是……啊，三日月你不去幫忙麼？」
因為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這次跟她一起出來的只有鯰尾、堀川還有三日月。平野和石切丸都被她留在安倍晴明處待命了。
紺衣的青年緩緩搖了搖頭。
「那位安倍泰明先生的術式，已經快要完成了呢。」
白色狩衣的陰陽師手持念珠，被瑩瑩的綠光所包圍。他的腳下，是一個後世很常見的五芒星法陣，五芒星的每個空位上都寫著一個她看不懂的符文。
那些將他包圍的綠光，便是這些符文發出的。
「將他引過來！」
法陣中的安倍泰明大聲說道。
「瞭解！」
同大天狗纏鬥許久的兩位少年不約而同的向後跳開調整了方向，引導著體型巨大的大天狗向著安倍泰明的方向緩緩前進。
就在大天狗無知無覺的走進法陣的一瞬間，那些看似無害的綠色光芒立刻凝成一股股鎖鏈，將他牢牢的固定住。
安倍泰明拋出了他脖子上那串長長的珠串套在大天狗的脖子上，隨即他便念起驅除瘴氣的咒文，領法陣同念珠上的力量同瘴氣廝殺起來。
戰況之激烈，就算穀雨這個普通人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兩種不同顏色的力量就像兩隻凶獸一樣激烈的撕咬著，都想將對方徹底撕碎。每一次躍起都是為了更激烈的廝殺。作為戰場的大天狗身上，原本不再流血的傷口再次崩裂，溢出汩汩鮮血。
再這樣下去，再清除完瘴氣之前，恐怕他就要受不住了。
看出了這一點的安倍泰明立刻對站在一旁的穀雨請求道：
「穀雨殿下，請您獻出您的鮮血。」
「誒？」
「請您將鮮血滴到鞍馬山僧正坊大人身上——」
穀雨趕忙向前走了幾步，接著又急急忙忙的退了回來，從三日月宗近腰側拔出了他的本體——沒刀她怎麼獻血。
但還沒等她割破手腕，持刀的手就被一雙帶著黑色手甲的手按住了。
「我來吧。」
美貌的青年說著，從她手中取回了自己的本體，然後用刀身上部的刀刃在她的手臂上劃開了很小的一道傷口。
鮮血順著帶著鍛造時產生的美麗紋路在刀身上蜿蜒而下，接著在還沒有流到刀尖之前被付喪神揮手震出，落到了法陣中身形巨大的大天狗身上。
不算多的血落在大天狗身上，形成了一股微弱卻頑強的力量，短時間內滋潤了他受傷的身體，雖然距離痊癒還差得遠，卻也調住了他的這一口氣。
黑氣一層接一層的從大天狗體內湧出，消散在空氣中。
身形龐大，足有常人兩三倍那麼大的鞍馬山僧正坊向後一仰，砰的一聲砸到地上。
總算是……成功了啊。
第五十一章
飄飄搖搖，飄飄搖搖。
灰、黑色、白色的羽毛在山林間飄落。
這是有天狗聚集的地方，十分常見的景象。
如果不是見到了那個金髮的男子，那應該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長長的，仿佛金線織就的長髮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光芒。
這是一位不速之客，他心裡十分清楚。
但他卻沒有想到，這位不速之客，差點讓他經歷滅族之災。
***
「事情就是這樣了。」
躺在地上的鞍馬山僧正坊甕聲甕氣的講述了之前遇到的事情。
「那個男鬼，亞克拉姆希望我們加入他們，將人類驅逐出這片土地。我等鞍馬山天狗雖不親近人類。卻也不曾同山下之人有過什麼衝突，這種鬼之一組同人類之間的衝突，我等自是不會參與。」
「本以為他會就此離開，卻沒想到竟然被他鑽了空子，將瘴氣之種種在了我的族人身上。」
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原本平和互助的族人開始爭吵，後來甚至起了衝突。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把族人身上的瘴氣，全都渡到了自己身上。本想靠著鞍馬山自身的淨化能力慢慢將這一身瘴氣淨化掉。卻不想那個男人，再一次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戰鬥的時候，我體內的瘴氣失去了控制，雖然將那個男鬼擊退了，但自己也被瘴氣所侵蝕——用最後的理智撤離了族人之後，就變成了你們所看到的這個樣子。」
事已至此，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大天狗•鞍馬山僧正坊將自己所經歷的事情娓娓道來。
該說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還是該說是歪打正著呢。
毫無線索，本打算放到後面再說的事情，在這裡突然就得到了關鍵性的消息。
「我還有件事想請問您，您這裡，有喜歡撒嬌的小天狗麼？大概十來歲的樣子。」
體型龐大的大天狗聽到這個問題，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鞍馬山已經很久沒有新生兒降生了。」
察覺到他不願就這個話題多談，穀雨也就沒再多問。
她們本就不是友善的關係，雖然現在姑且因為有同一個敵人的原因而能和平共處，卻不代表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就此變好了。
並不是所有同伴走到最後都能親密無間，也不是所有善意都能得到回報。
就像她跟涼子小姐。
涼子小姐會關心她，愛護她，從不吝嗇在她身上花錢。但涼子小姐並非是那個會一直站在她身邊的人。立場不同的時候，她們會變成敵人也一點都不奇怪。
覺得再沒什麼問題之後，穀雨對著這位身形龐大的大天狗微微鞠躬，準備告辭離開。就在她帶著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突然又鞍馬山僧正坊的聲音：
「曾經在這裡的修行過的人類最後留給我兩把武器……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個男人帶走了。如果找到的話，就當做這次的謝禮吧。」
以他的身份，自然能看得出穀雨身邊這些人的本質。
高傲的大天狗，不會欠人類的人情——哪怕並非是他主動請求幫助的。
「我知道了。」
領頭的少女越過身旁的幾人，站在門口對著還未起身的大天狗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禮。
她沒有說謝謝。
這位大天狗大人，大概也不會想要她道謝。
一行人就像來的時候一樣，安靜的走下了鞍馬山。
安倍泰明放飛了一隻看起來像鳥又像蝴蝶的式神給在平安京中的安倍晴明。這樣重要的事必須要先告知他才行。
雖然礙於貴船的高龍神的旨意他不能直接插手。但不能代表他就真的什麼都不能做了——對陰陽術一竅不通的穀雨要完成這最後一個條件，少了他的幫助可不行。
畢竟術業有專攻。
再經過兩天的跋涉，重新回到安倍晴明位於土禦門的家時，迎接穀雨的是一疊在平安時代十分珍貴的布料。
「……這是？」
誰去打劫了布店麼？
「這是藤姬給你的點心的回禮哦。」唇紅膚白，眼睛眯起來時有點像狐眼的安倍晴明拍了拍身旁的布料，「都是很稱你膚色的布料，想必也是藤姬認真挑選之後的結果吧。」
穀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疊布料。
「也不用特別回禮啊……那些點心在我所在的時代，並不算貴重。」
而且這個時代的女性服飾，實在是太礙事了，根本活動不開。無論是跑還是爬，都特別的不方便。
「都已經送過來了，你就收下吧。」
看出穀雨有想要拒絕的意思，三日月宗近走到她身邊，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點心是你的心意，這些布料也是那孩子心意。將別人的心意退回去可是很傷人的。」
「被人放在心上，是值得高興的事，不是麼？」
美貌的青年說著，上前彎腰拾起最上面的一卷布匹，抖開披在了穀雨一邊的肩膀上。
「嗯，很稱你。相比做成成衣穿在身上會非常美麗。」
其他幾把刀也你一言我一語的建議了起來。
「做成打袿會很好吧？」
「振袖也不錯。」
不同時代的刀們根據自己時代的審美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聽著幾人的討論，穀雨摸了摸身上櫻色的布料，有些羞澀的笑了一下。
她還是第一次這麼關注自己身上的衣服。仔細想想，從冬木市出來之後，她還從來沒有自己挑過衣服呢。因為涼子小姐總會一次買一大堆東西給她。
服飾、日用品、書籍擺件……
幾乎囊括了所有日常會用到的東西，因此她只要從中挑選自己需要用到的就好。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一直也不太在意穿著打扮之類的事情。
再加上經常出沒於危險的地方，難免衣服會有些破損。
服飾之類的東西，對她來說一度甚至跟消耗品畫上了的等號。因此有這樣的心情，這還是第一次。
短暫的熱鬧之後，穀雨就被催著回去自己的房間了。
這兩天基本都在趕路，不好好休息一番可沒法用最好的狀態迎接接下來的戰鬥。
少年們簇擁著穀雨向外走去。走在最後的堀川國廣注意到那位美麗的太刀付喪神並沒有起身的意思，不由開口問道：
「三日月閣下，您不回去麼？」
「嗯，我要跟安倍閣下再討論一下有關裁剪服飾的事情呢。」
我什麼時候……
聽到三日月宗近的話，穿著白色狩衣的陰陽師不由在抬手掩唇的時候將視線投向身旁的他。
這位有著絕世容貌的刀劍付喪神卻像沒有注意到一樣繼續對自己的同伴說著；
「早點定下來，才能早日見到成品啊。」
制服打扮的脅差少年點了點頭。
「那，有什麼需要人的地方，請務必交給我來。」
少年說完便面向他們退出了房間，還體貼的從外面將障子門關了起來。
當少年的腳步越來越遠，房間裡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的時候。安倍晴明先開了口：
「我可是什麼都沒答應哦。」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無可挑剔的青年微微一笑：
「我也沒讓您做什麼呀。」
「不過這對於擁有無數式神的您來說，這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吧。」
有著天下至美之刀這一美譽的付喪神輕輕撫摸了一下手中的布匹。原本十分美麗的布匹同他的容貌相比卻是遜色許多。
或者應該說，這世上大多數的事物同他相比，都會黯然失色。
無論是人類，或者妖物精靈。
「我啊，果然還是喜歡那些單純、正直的人。」安倍晴明搖了搖頭，用懷念的語氣說著，「心思太多可不是什麼好事。無論是人，還是別的什麼。」
「哈哈哈。」紺衣的付喪神笑了起來，「這可是說不準的事，不過這樣也好就是了。」
「哦？」
「畢竟您若真是有收式神的想法的話，可就難辦了呀。」美麗的青年笑著說出了讓人恐懼的話語，「我們畢竟是那孩子的刀，為了那孩子的安全，就只能請您去死呢。」
安倍晴明的臉上並不見懼色，死真死假的驚歎道：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讓人害怕的結果呢。」
「畢竟是刀呀。」
以殺戮來解決問題，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
始終不見慌張的陰陽師贊同的點了點頭。他抬手輕輕拍了兩下，便有一個女子的身影映在了障子門上。她在外面輕輕敲了三下門之後，就輕輕推開門，手上捧著裝著酒杯酒壺的託盤膝行了進來。
安倍晴明舉起盛滿清澈酒液的酒杯，對三日月宗近邀請道。：
「那麼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前，能有這個榮幸，同您暢飲一番麼？」
第五十二章
若有似無的味道從鼻尖飄過。
熟悉的淡雅香氣中沾染了些許別的味道……是什麼？
並非是常見的味道，半夢半醒的穀雨想了很久，都沒想起那個味道的名字。
她睜開眼，月光從糊著唐紙的障子門照進房間，朦朧的光灑在地板上，也撒在自己身上。躺在被褥中的少女眨了眨眼，側過身向障子門的方向看去。
穿著紺色狩衣的付喪神就側坐在門旁。他一隻手的手肘靠在膝蓋上，帶著黑色手甲的手中拿著什麼東西，姿態愜意。
月光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微涼的光暈，模糊了他的五官，讓穀雨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麼醒了？」
察覺到了穀雨醒來，他站起身，走到穀雨床邊坐了下來。
那種穀雨有些熟悉卻叫不上名字來的味道也更清晰了一些，穀雨看了看他的眼睛，視線順著嘴唇、脖頸的順序一路來到了他的手——這次她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巧的扁口酒壺。
那個她一直叫不上來名字的味道，就是這個時代的酒的味道。
因為釀造工藝還不成熟，這個時候的酒並不像後世那樣味道濃郁，因此在香氣的干擾下，穀雨才半天都沒聯想到到它。
「嗯？你也想喝酒麼？這可不行。」
注意到穀雨的視線，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可是還沒有到可以喝酒的年紀呢。」
穀雨倒並不是對他壺中的液體感興趣，她只是有些新鮮：
「三日月……也會喝酒啊。」
她還以為他只喜歡喝茶。
「覺得刀也會喝酒很稀奇？」他放下了酒杯，把側過身躺著看自己的穀雨拉起來抱在懷裡，輕輕拍了兩下。「身為人造之物，同人類的喜好相同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跟喝茶一樣？」
「對，茶葉好，酒也好。其實沒什麼區別。」
就像人類有時候喝茶，有時候喝酒一樣，是沒有什麼特別意義的行為。
以前之所以不喝，是因為大家都覺得在小女孩（穀雨）面前喝酒不太好而已。
雖然是主人，卻也還是小孩子——人類的惡習之類的，還是需要避開的。
「我今天……沒有夢到那個孩子。」穀雨抬了抬手，「或者半夢半醒的時候好像夢到了，但我記不得了。」
「是個怎樣的孩子？」
「嗯……我還沒有見過本人來著。」少女仔細回想起夢裡的場合。「一直沒有露過面，但是好像聽到了像是翅膀煽動的聲音，還有……」
穀雨稍微停頓了一下。一直在聽她講話的青年跟著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鼻音：
「嗯？」
「特別的喜歡撒嬌。一直在說，『要我找到他』。」
這樣發自心底的請求，讓她心底發酸。
拒絕之類的話，根本就無法從腦海中浮現。
明明還有一大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就是放不下。
「那就去找他吧，總歸都要去找那位始作俑者，目的多一個也沒有關係嘛。」
三日月宗近不在意的哈哈笑了起來。
本來插手平安京的現狀就是一個交換條件。並非他們的本意——如此一來，能在其中找到更關心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好不是麼？
這就是他們的自由了——就算是那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也不能干涉的事情。
「不過在此之前，要有飽滿的精神才行啊。」青年的手輕輕覆上懷中少女的眼睛，「睡吧。」
***
安倍晴明宅邸的另一端。
這座宅院的真正主人，正從他的徒弟•安倍泰明那裡瞭解這幾天中發生的事情。
遇到的事情，還有鞍馬山大天狗說的話，他用直白到無趣的語言一一複述了出來。
「師傅，穀雨殿下既沒有戰鬥能力，也沒有強大的靈力，您為何要讓她來清除籠罩在平安京周圍的瘴氣呢。」
「如果您是想要付喪神大人成為自己的式神，那只要……」
只要除掉她，或者強行破壞他們之間的契約就好了。
面容沉靜的青年用沒有起伏的平淡語氣說著。
一隻腿屈膝，一隻腿盤著，靠坐在障子門旁的大陰陽師搖了搖頭。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在生活在這裡的他們都被神靈所束縛，違背神的旨意會遭到神的懲罰——這就是這個時代的規則。因此就算看到了平安京上空日漸濃郁的瘴氣，就算看到這座都城的人們正在遭受到侵蝕。
他也不能直接出手。
能鑽了神旨的空子的，只有不受約束的法外之人。
所以她會來到這裡，說不定也是冥冥之中的某種必然吧。
而且，那孩子可不像看著那麼弱。
無關于靈力或者武力這樣粗暴而直白的力量，那孩子或許比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要強大。
「還有那些付喪神大人……」想到那位有著絕代容貌的付喪神，他輕笑了一聲，「我可是消受不起呐。」
「三日月宗近，雖然曾經被譽為天下五劍之一。但現在，卻只是吸食那那孩子的血肉重生的武器。」
「只有這點，還希望您切莫忘記。」
離去前，那一位的話語和輕笑。
著實讓人想忘都難。
雖然生與死，均為人之必經之途，他也早就到了該迎接死亡的年紀，但他還是想死的更正常一點。
月亮西升東落，對平安京中生活的人們來說在普通不過的一夜就這樣結束了。
安倍晴明的宅邸卻是忙碌了一晚。
忙著測算鬼族所在地的他，還有……忙著做衣服的他的式神們。
那些美麗的布匹，在式神們靈巧的手中變成了一件件衣服。有用於正式場合的禮服，也有方便行動的常服。
找到鬼族匿藏之處，事不宜遲。
他們現在不僅要跟鬼族戰鬥，還要想辦法瞞過神靈的探知。
這個時候，他們最大的敵人，或許不是那些未知的鬼之一族，而是存在於這片土地上的，八百萬神明也說不定。
經過一夜的休整，穀雨和她的刀們即將再次踏上戰鬥的旅途。
位於平安京西邊的比叡山，北銜比良山，南接滋賀山，自最澄大師從唐朝回國以後，就成了日本天臺宗山門派的總本山，
因此也稱為天臺山。
本應是佛門的神聖之地，此時卻被安倍晴明推測為鬼之一族的藏身之處。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呀——就算是和尚、高僧……首先也是人啊。」是人的話，有貪念、欲念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呀。
因此被足夠打動人心的利益收買，也無可厚非。
畢竟是人啊。
牛車咕嚕咕嚕的前行著。
車廂外，兩位脅差少年一左一右的將安倍泰明安置在中間。無人操縱的大黑牛穩穩的向著既定的方向前進。穀雨同三日月宗近一同坐在車廂裡面，誰也沒有說話。
石切丸沒有來。
他仍然留在安倍晴明的宅邸中，一方面監視安倍晴明不會有多餘的小動作，另一方面，也在盡自己神刀的職責，架起了祭壇開始驅散瘴氣。
坐在車裡的穀雨悄悄的掀開了一點竹制的簾子，從簾子和車窗的縫隙向外看去。
原本只是籠罩在平安京上空的瘴氣，像是雪一樣開始落下來。
看不見的灰黑色落在房檐上，樹上，還有街上的行人上。
雖然現在還不顯，但如果置之不理的話這些瘴氣很快就會轉變成疫病和污染，侵襲這座都城。
「呐三日月，你說為什麼神明，會阻止安倍晴明驅散籠罩平安京的瘴氣呢？」
雖然降下了旨意，日後會有神子降臨來還平安京一個太平清明……可是在事態嚴重之前先解決問題才應該是正常的解決模式吧？
「這個嘛……除了神明自己，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吧。」就算是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姿態也華貴的無可挑剔的付喪神睜開了眼睛，「畢竟神明總是任性的呐。」
穀雨揉了揉額頭。
雖然這已經是平穩的馬車了。但在這個沒有彈簧沒有減震裝置的時代，還是晃的穀雨有點頭暈。
「來我這裡。」
三日月宗近看到了穀雨的小動作，對著她招了招手。
「？」
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麼，但穀雨還是乖乖的蹭到了三日月身旁。
美貌的青年抓住穀雨的腰，像往常一樣將她提起來抱進懷裡，然後將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酸梅子塞進了她的嘴裡。
「唔唔？」好、好酸！
穀雨眼淚都差點被酸出來，但脫這股酸味的福，那種頭暈噁心的感覺也輕了許多。
「就這樣休息吧，是不是好了很多？」
「……」
穀雨猶豫了一下下，接著自暴自棄一樣的轉過上身摟住了他的脖子。
她本想說自己也沒關係的……但被他這樣一說，就不想說出口了。
就一會兒……再一小會兒就好了。
第五十三章
一進比叡山，淅淅瀝瀝的小雨就下了起來。
泥土的氣息隨著水汽一同湧進了鼻腔。
穀雨從三日月懷中爬出來，掀起了車簾，讓細細的水汽迎面撲來。
「好舒服。」
她不由的發出一聲感歎。
路上憋著的那口濁氣，在這一呼一吸之間也都散乾淨了。
清醒起來的少女在車廂裡張望了一下，打開了在車廂最後方的一個小櫃子。裡面整整齊齊的放著安倍晴明為他們準備的一些旅行必需品。
其中就包括了幾件蓑衣——大概也是考慮到了可能會遇到不好的天氣吧。
畢竟在這神靈妖物共存的世界，天氣突變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夏日飛雪這樣的場面，見多識廣的平安京住民也不是沒見過。
穀雨抱著蓑衣鑽出了車廂，從左到右一個個把蓑衣披在了坐在車廂外的三人身上。
「你們真的不要進來麼？」
就算有蓑衣也不能百分百防雨的吧。
細細的雨絲滲進去，沾在身上又黏又冷的。
「不用了。」
安倍泰明非常乾脆的拒絕了，他甚至沒有回頭——一副不願多說什麼的樣子。
倒不是他對穀雨有什麼偏見，只是單純的覺得這件事沒有什麼討論的意義，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這點小雨沒關係的。」鯰尾藤四郎仍然是那副活力滿滿的樣子，「這可比在火裡好受多了。」
比起那種仿佛要被燃燒殆盡的高溫，這點涼可以說是舒適了。
「那怎麼能比呀！」
一個冷一個熱，怎麼能拿來對比呢。
「主人不用擔心我們的，有這個就足夠了。」堀川國廣也笑著說道，「大家都在車廂裡的話，敵人來襲擊就麻煩了。我們在這裡才好第一時間解決偵查到的敵人。」
敵人一直以來的手段，他再熟悉不過了。
這種暗中出擊的手法，也是他的拿手好戲。
脅差•堀川國廣。
比起光明正大的戰鬥，更擅長於暗殺等見不得光的戰鬥方式。雖然無論在哪個時代，這都是被人厭惡、唾駡的手段，卻總能最高效的達到目的。但就跟諸多流傳下來了的陋習一樣，再怎麼被人忌諱，也始終沒有消失。
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恰恰相反，正因為自己也是這樣的存在，他才能更清楚的明白敵人的想法，從而更好的盡到自己身為刀的責任。
然後夜幕降臨。
他們找了個背風的大石頭背後停下了牛車，準備過夜。斷斷續續的小雨仍然纏綿的下著，原本待在車廂外的三人也都躲進了車廂裡。
好在這是安倍晴明專門為他們準備的大車，堀川和鯰尾又是瘦削的少年體型，因此就算坐著5個人，車廂裡也不顯擠。
山裡溫度本就比較低，再加上又下了一天的雨，牛車裡也是陰冷陰冷的。
這個時候沒有毛巾，身上濕漉漉的他們只能用抹布草草的擦了擦，然後靠著中間那個小小的火爐散發的熱量蒸發身上的水汽。
雖然那點溫度只能說是溫暖，距離『熱』還有些差距，卻也比沒有要好得多。
穀雨披著差不過能把她整個人包起來的外衣坐在距離火堆最遠的地方，給被雨淋了的幾人留出位置。
下雨陰涼涼的，她也不暖和。但是比起一身潮氣的三人，她要好得多了——反正她還有三日月呢，真冷了就去抱他。
體溫加上那兩片大袖子，就足夠了。
在那個什麼都沒有的那個初春，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
那些本以為已經模糊的記憶，仍然是那麼的鮮活。
湊在火邊的兩把脅差少年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今晚的守夜和明天的行程。
鯰尾藤四郎同一旁的堀川國廣說道：
「明天就先不要前進了，再往裡走就到山腹身處了」
「嗯，那我去……」
「我去吧，你守在這裡——就戰鬥經驗來說，你比我要豐富的多。」雖然作為刀不覺得自己會輸給其他刀，但作為大名們的收藏品，在戰鬥次數這方面就稍弱一些了。
畢竟……那些大名收藏他們，大多數時候並非是要用他們來戰鬥。倒不是有什麼不滿，畢竟自己曾經一直被珍視著。
但作為一把刀，比起當房間裡的珍寶，果然還是更想要為了真愛自己的主人而戰鬥。
有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少年悄悄的看了眼正過著衣服縮在一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少女。
只靠一個小火爐照明，車廂內其實很暗，但這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他仍然能看的清車廂中的每一個人的樣子。
四肢纖細，體型看起來同短刀差不多的少女就好像裹被子一樣的裹著自己的新衣服。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膚色被深色的布料稱的格外的白……甚至因為溫度變低的原因，隱隱有些泛青。
這樣的膚色，不會出現在健康人的身上。
他現在的這位主人，並不像曾經見過的大人物那樣，或者睿智或者勇武，也不像那些貴族女子一樣擁有傲人的容貌。
但除了家人之外，他最喜歡的就是她了——除了對主人的喜愛尊敬之外，還像親人一樣。
其他兄弟們也是這樣，包括總是面無表情的骨喰。
別看他什麼都不說，也從來沒對主人有過好臉，但之所以會不管不顧的選擇離開主人去變強，也是為了能更好的守護她。
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啦……不過總不能所有人都走呀。等兄弟們回來了，就該輪到他去了。
雖然有點捨不得，但是為了變得更強，更好的守護在她身邊……他會努力忍耐的。
就在鯰尾悄悄看著穀雨的時候，穀雨突然像是有所察覺一樣轉過了頭，同他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少女彎起了眉眼，對他笑著招了招手。
「？」
少年好奇的蹭到了穀雨身邊，然後就見她裹在衣服裡的胳膊動了動，接著掏出了一個塑膠袋包裝的紅色的糖球。
「噓……只剩這一個啦，別跟其他人說哦。」
這是上次去買點心時候店家給她的贈品，說是供人試吃的新產品，她當時順手就放在了口袋裡。
如果不是之前換衣服的時候它從口袋裡掉出來了，她都沒想起來。
本來想自己吃掉試試口味的，但看到鯰尾坐在爐子旁好像有點落寞的樣子，她決定把這顆糖讓給他。
不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了，糖分會對人的情緒產生積極的影響……所以還是給他吧。
這次出來一個兄弟都沒在身邊，他也會覺得寂寞吧。
——如果是顆好吃到會讓人覺得快樂的糖就好了。
大眼睛的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有一瞬間的荒神，接著那顆糖就不知道被他藏到哪裡去了——明明只是翻了一下手而已。
這是某種魔術麼？
穀雨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所以這是我們的小秘密嘛？」
在穀雨還在上上下下的端詳他，猜測他把那顆糖收到哪裡的時候，少年笑嘻嘻的貼到了她面前。
「是的。」
穀雨點了點頭，然後也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兩人頭碰頭，在別人不明所以的視線中笑的格外開心——就像一起做了惡作劇卻沒被發現的小夥伴一樣。
午夜十分，淅淅瀝瀝下了近一天的小雨終於停了下來。
負責守上半夜的鯰尾藤四郎披著穀雨塞給他的衣服，離開了相對溫暖的車廂在外面守夜。而穀雨則是在確定每個人都分到一件衣服之後，裹著最後的兩件衣服，靠著三日月宗近進入了夢鄉。
睡眠是最好的休息，或許是自身在為一次又一次的戰鬥做準備的原因，她絕大多數時候都睡的又快又穩。除非特殊情況，不然到她睡覺的時間都會很快進入夢鄉。
今天也不例外。
接著，她又做了那個孩子的夢。
只是這次夢到的不再是一片山林，而是一處又像神社，又像宅院的地方。
這是一處靠在巨大的山洞邊緣的大宅院，雖然有地方很像神社，但總體的建築風格卻跟平安京中的建築不盡相同。
「不要……討厭……別過來！」
她聽到了那個少年抗拒的聲音。沒有了往日對她撒嬌的鼻音，少年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穀雨急忙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我不要！」
「嗚……怎麼還沒有找到我啊……」
少年帶著些許哭腔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遠，最終再也聽不到了。
穀雨的腳步停在了那個漆黑的山洞口。
漆黑的，沒有一點光亮，也沒有一點聲音的山洞就好像一張通向深淵的巨口，隨時可能吞噬任何出現在他面前的東西。
現實中的穀雨，猛然睜開了眼睛。
第五十四章
穀雨睜開眼的時候，天才濛濛亮。
空氣中還滿是下過雨後後的草木氣息。濕漉漉的，說不上好聞但很清新。
「哦，醒了呀。」坐在她身旁閉目養神的三日月宗近眼睛都沒睜，就準確的摸到了她的頭。「鯰尾藤四郎已經出發去偵查情況了，在他回來之前我們就在此修整。」
穀雨揉著眼睛從一堆衣服裡爬了出來。
「這樣啊。」
她心不在焉的應著，心裡還在想昨晚的夢。
不知為什麼，昨晚的夢感覺格外的模糊，雖然還記得大概，但關鍵的內容卻都記不得了。只有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仿佛還在耳邊圍繞。
「我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少女站了起來，立刻就被微冷的氣溫冰的打了個哆嗦。
雖然單布做成的衣服也說不上有多暖和，但裹了一夜之後多少有點熱乎氣。
山裡面，竟好像到了秋冬季節一樣了。
安倍泰明還坐在他昨晚坐的那個位置，姿勢都沒有變一下。堀川國廣卻是挪到了車門旁邊，見到穀雨要出去，他也跟著鑽了出去。
「您還是回去吧，我幫您把水打回來就好啦。」
看穀雨還有點發抖的樣子，勤勞的少年立刻開口。
天氣這麼冷，還是他出去就好了。
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這麼閑著他也怪不舒服的。難得有了人類一樣的軀體，不做些什麼事情總覺得是在荒廢光陰。
穀雨搖了搖頭。
「不用啦……我正好想清醒一下。」出去走一走理一理思緒，才好判斷接下來要怎麼做。
清晨的溪邊格外的清涼，涼到覺得已經適應外界溫度的穀雨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很冷麼？要回去麼？」
雖然在警戒周邊，但注意力一直也沒從少女身上離開的少年立刻關切的問道。或許是蘇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穀雨的原因，堀川國廣一直格外在意她的身體狀況。
稍微打個噴嚏，都想讓她躺回床上。
不單是因為擔心主人無法負擔喚醒兼桑的負擔，也是單純的對這位體貼的少女主人的關心。雖然並非是前主人……土方先生那樣優秀又勇猛的人。
但是她信任他們，對待他們這些本為兇器的付喪神十分坦誠——因此他並不討厭這樣的主人。並且誠信的希望她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仔細想想，他之前的主人……都並非長壽之人呢。
「沒事的，就是還有點不習慣。」
穀雨趕緊抬起手臂，做了幾下擴胸運動，力圖通過這樣的舉動證明自己的健康。接著快步走到了溪水旁邊，在一塊沒有水的石板上蹲下，伸手就要去捧水。
又是一個哆嗦。
清晨的溪水本就寒涼，更何況是剛下完雨之後，清澈的溪水涼的好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冰水一樣。
才只是手碰到而已，就好像順著手臂一路冰到了胸口。
少女狠了狠心，屏住呼吸把水潑到了自己臉上。一個差點把自己抖進溪水裡的激靈之後，她從身到心都清醒過來了。
「回去燒壺水，用熱水洗漱不好麼。」
拎著木桶打水的堀川看著身旁還在打哆嗦的少女主人，澄澈的藍色眼眸中浮現點點笑意。
「這樣會比較清醒。」
凍的嘴唇都發青了，能不清醒麼。
刺耳的冰刃交接聲突然打破了清晨的寧靜，接著是一陣劇烈的震動——不知種類的鳥兒們倉皇的四散而去。
野獸的嚎叫此起彼伏——好像整座比叡山都被這突來的震動喚醒了一般。
穀雨差點被突來的震動震進水裡，幸好她身邊的堀川國廣眼疾手快，一把把她給扯了回來。
「三日月殿下和安倍泰明閣下大約是跟敵人交手了，我們也快點回去吧——主人，請您務必要一直待在我身邊。」
能造成這般大的動靜，想必不會是什麼好對付的敵人。他們得回去查看一下戰況，若是有機會就合力將敵人殲滅，若是情況不容樂觀，他就先帶主人離開。
他相信三日月殿下總會有辦法解決敵人的。
刀光劈裂了空氣，在空中交鋒。餘波撞到山壁上就留下深深的裂痕，落在地上就割開一道道溝壑，周圍的樹木植物若是遭到殃及，就全部應聲而斷。
襲擊者雖然身形異常龐大，卻並不顯笨拙。一柄巨大的薙刀在他手中竟好像沒有重量一樣上下翻飛。
偶爾刀鋒相接，邊緣就會迸發出一串串火星。
這還是穀雨第一次見到兩位刀劍付喪神之間的戰鬥。不是點到即止的切磋，而是實打實的，以取對方性命為目的的搏殺。
高大的襲擊者穿著一身白色的兜帽外袍和紫色的**，胸前一串長長的紅色念珠隨著他激烈的動作像鞭子一樣的甩來甩去。
除了正在戰鬥中的兩個付喪神之外，其他人根本無法靠近那一片戰場。
三日月宗近向後跳開，站在了原本應該是馬車的一堆廢墟上。
「哦？不錯嘛——那就讓我們來更盡興一點吧！」
粗獷的聲音中難掩興奮。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高漲的戰意中就可以感覺到，他此時殺意正濃。仿佛蓄勢待發，準備攻擊的猛獸。
「再後退一點，主人。」
堀川帶著穀雨又向後撤了一些。
敵人的攻擊太過兇猛，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在被波及的時候護衛穀雨的安全。
另一邊，正在直面敵人的三日月宗近卻是搖了搖頭，有著新月形紋路的太刀垂在他身側，在寬大的衣袖中若隱若現。
「馬車壞成這樣，會很難辦呀。」那孩子可是很怕冷的。
「哦∼不用擔心，很快你就要陪它一起碎掉了。」
巨大的薙刀在空中掄出了個半圓形的軌跡，帶著呼嘯的風聲再一次向他劈來。
這一次，三日月宗近沒有避開，他手中刀鋒一轉，橫在自己面前，右手握著刀柄，左手抵在刀背上，硬生生擋住了這一擊。
他腳下的那堆木板硬生生被踩進了泥土當中
「那可不行啊。」
容貌異常精緻的付喪神笑了笑，手中的太刀卻是沒有一點猶豫的沿著薙刀的刀身斜切而去。
帶著刺人的殺意，從左下到右上向對方的胸口襲去。
雖然算是同類，但兩邊都沒有放水的意思。甚至因為如此反而廝殺的更加激烈。
三日月宗近的臉上也隱隱有了笑意。
就在穀雨以為這場戰鬥還要持續很久的時候，那兩人腳下突然沖起道道綠色光柱。光柱在空中傾斜，向著中心的方向快速的聚攏著，就像好不容易抓住了獵物的牢籠。
「三日月閣下！」
在安倍泰明出聲的一瞬間就撤離的三日月宗近躲開了這個牢籠的囚禁。身形高大又正處於攻擊姿勢的襲擊者則是被抓了個正著。
「呵！」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聲低呵，試圖靠蠻力掙開這些綠色的光柱，卻被越纏越緊，最後不得不坐在了地上。
「嘖，陰陽師的手段。」
男子不以為然的咋舌。
雖然對陰陽術不以為然，他卻並沒有露出不滿，或者斥責他們手段卑鄙。
輸了就是輸了，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被打敗了只能證明自己還不夠強，沒什麼可說的。
「要殺要剮，隨便吧。」
兜帽之下，面孔意外的年輕的男子不在意的說著。
無論曾經是怎樣的狩獵者，變成獵物之後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過來吧，已經沒事了。」
三日月宗近收回太刀，對著穀雨和堀川藏身的地方招了招手。
藏身在樹幹跟灌木之間的兩人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從藏身的地方走了過來。
剛剛還在激烈戰鬥的青年此時已經褪去了一身的殺氣，重新變回穀雨熟悉的風雅模樣。
他抓住穀雨的手將她拉到自己面前，輕輕在她身上身上拍了兩下。
看到這裡，來襲者一下就明白過來——
面前這位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瘦小少女，才是這把太刀的主人。
「您為什麼要攻擊我們呢？」
沒有繞彎子，穀雨十分自然的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因為有命雜家在此清除進山的入侵者。」
他回答的十分坦然，似乎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您的主人麼？」
「——只是姑且聽命與他罷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了嫌棄的神情，「無法戰勝這把薙刀的人，可無法得到雜家的認同。」
「……所以放您離開的話，您還是會攻擊我們麼？」
穀雨認真的看著面前的薙刀青年。
「……這可沒准，雜家可不敢保證。」
「那，如果我能戰勝你一次的話，可不可以跟您提一個要求呢？」
「……哈？」
原本連生死都渾不在意的青年，聽到穀雨的話瞬間就露出了呆滯的表情。
第五十五章
鯰尾藤四郎走了很遠。天還沒完全亮起來的時候，他就出發了。
——那時候的穀雨正在衣服裡把自己縮成一個蝦子的形狀睡的正香。
三日月寬大的袖子一角就搭在她的頭上為她遮蔽火爐帶來的光亮。雖然他覺得他袖子上的金色流蘇在光的照射下……也跟另一個光源沒什麼區別。
不過看穀雨保持一個姿勢動都不動的樣子，大概是沒有受到影響吧。
對著車廂裡的幾人揮了揮手之後，他迅速的閃出車廂出發了。
剛剛下完雨，山上的路泥濘不堪，無論是石路還是土都很容易打滑。不是有必須出門的原因的話，這個時候人們很少會出來。
因此他想趁著這個機會把這一片區域都調查一遍。
人類害怕的，他可不怕——畢竟他可是本體為脅差的付喪神啊。
少年的身影在樹影中若隱若現，他靈巧而迅速的在一顆顆參天大樹間穿梭著，很快就從半山腰的位置竄到了山頂下方。
抬頭向上看，已經隱約可以看到寺廟的些許輪廓了。
已經到這裡了，還是稍微探查一下再回去吧。
黑髮的少年打定了注意，腳下一用力，跳到了旁邊的樹枝上。接著又靈巧的跳到下一棵樹上。
咻——
有什麼東西突然從下方向著鯰尾藤四郎襲來。
少年外貌的付喪神單手抓住上方的樹枝，靈巧的一個上翻躲了過去。
「還以為是什麼怪東西……竟然是只是個付喪神。」
有著精緻美貌的金髮少年跳到了另一棵樹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半蹲在對面的鯰尾。如果不是他臉上的陰鬱，這會是一個像西方故事中的天使一般美麗的男孩。
「你也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啊。」
聽到他的話，黑髮的付喪神少年也不生氣，他歪了歪頭頭頂上那撮長長的呆毛也跟著晃了晃，十分誠懇的闡述了他所看到的事實。但他口中的『事實』卻好像激怒了那位美貌的金髮少年。
少年咬緊了後槽牙，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
「你找死！」
「誒？實話都不讓人說嘛？」鯰尾向後一仰，躲過了少年的攻擊，不慌不忙的換了第三個落腳地。「正巧我也有些問題想問你——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唷。」
***
穀雨站到了被陰陽術束縛住的高大青年面前。
在他驚訝的眼神中宣佈了這一場比試的規則：
「無論是戰鬥還是力量，我都贏不了你，所以我們來用一種對我比較有利的方式來較量吧。」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少女十分平靜的承認了自己的弱勢，「你就這樣坐著，只要我能不借助外界的力量就讓你站不起來的話就算你輸……如何？」
……這是什麼奇怪的限制。
高大的青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面前這個站著都不比坐著的自己高多少的少女。
「那我站起來，就算我贏？」
「對。」
少女點了點頭，確定對方的理解沒有問題。
他鬆開手裡巨大的薙刀，兩手往腰上一插：
「來吧。」
他並不介意穀雨用取巧的方式同他比試——明知不如人還要挑人的長處挑戰，那不是勇猛，而是愚蠢了。
勇猛和愚蠢，可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本質的。
「準備好了哦？」
穀雨又向他確認了一遍。
「來吧！讓雜家見識見識你的手段！」
穀雨向著他的方向走了兩步，估摸了一下，又退後了半步。接著抬起手臂，右手的食指筆直的抵在他的額頭上。
「好了。」
「……就這樣？」
「嗯，就這樣……啊，不能硬撞彎我的手指哦。」
少女的手指枯瘦而蒼白，抵在額頭上雖然能感受到力道，對他來說卻好像跟走路時撞到植物的枝條沒什麼區別。
這又能怎麼樣。
他不以為意的準備起身。
……嗯？
高大的青年楞了一下，以為是自己沒使勁兒，接著他又用力的向上起了一次——那藏在布料之下的大腿肌肉都因用力而繃的像石頭一樣堅硬了。
「咦？」
連續兩次，他都沒能站起來。
青年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瘦弱的少女。
接著他就這麼看著穀雨，不信邪似的起了第三次。
「怎麼樣？要再試幾次麼？」
穀雨自然是察覺到了他的驚詫，但她只是保持著用手抵著他額頭的姿勢歪了歪頭。
「再多試幾次也沒關係哦。」
「……」
青年沒吭聲，十分認真的從上到下，重新審視了一番穀雨。
他本來以為她只是個走好運才得到付喪神的幸運兒——好刀是會傳世的。父親傳給孩子，孩子再傳給孩子，只要不被奪走，就會一直屬於某個家族。
因此就算知道她是那把刀的主人，他也沒這個小丫頭放在心上
但是現在……
或許這個小丫頭，才是那個做決定的正主。
「……輸了輸了，不試了。」
認輸之後，高大的男子乾脆垮下肩膀，手撐在身側向後一仰。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岩融不是不認輸的刀。」
穀雨原本抵在青年額頭上的手一翻，手向上對著他。還坐在地上的男子見到先是一愣，然後伸出能把穀雨的手整個包起來的大手，一手抓著薙刀，一手抓著了她的手，站了起來。
「……可真是不得了啊。」
「？？？」
穀雨茫然的看著站起來就好像一座山一樣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遠處看只是覺得他很高，靠近了才能體會到這誇張的體型差——穀雨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剛上小學的孩子站在籃球運動員身旁一樣。
「那……我的要求是，請您帶我們去鬼之一族的住地。」
「只要帶路？」
「嗯，只要您帶路就好啦……如果您不方便進去的話，到附近的時候為我們指明方向，我們自己過去也行。」
考慮到岩融雖不是自願，卻也要聽命的情況，穀雨體貼的說了兩種辦法。
「不用我為你出戰麼？」
大敵當前，竟然放著他這麼強力的戰力不用？
「嗯……您也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吧？」
穀雨笑了笑，給出了這樣一個算不上回答的答案。
經過戰鬥、比試、認輸這一連串事件之後，已經是中午了。
因為太陽還有氣無力的躲在雲層之後，因此並不會很熱——但，兩餐沒有吃，人類是會因為餓而產生種種不適的呀。
早餐沒顧上，午餐也因為馬車被毀而沒了著落——這可不利於健康。
解除危機模式之後，堀川國廣第一時間就想著去抓幾條魚來烤，至少不能一直餓著嘛。結果聽了他的意圖，原本的襲擊者，名為岩融的青年立刻拿起自己巨大的薙刀，拍著胸脯說狩獵的事交給他就好了。
接著，他就扛著薙刀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山林當中。
「我還是去抓點魚回來吧。」
目送岩融的身影消失在樹叢當中，堀川國廣眨了眨眼，也向著溪水的方向走了。雖然他說『交給他』，但還是抓點魚有個雙保險比較好。
堀川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帶著幾條處理好的魚回到了額……飽經摧殘之後的營地處。
在安倍泰明陰陽術的幫助下，穀雨將姑且還能用的東西從馬車的殘骸中挖了出來。瓷器、小火爐之類的都已經變成了碎片，但是衣服這樣的布製品還是沒問題的。
雖然稍微髒了點，但是洗洗就好了嘛。
只可惜幾件蓑衣也都沒法用了……只能祈禱不再下雨了，不然大家這次都得變成落湯雞。
勤勞的堀川動作麻利的生活，然後把處理好的魚一條條的穿在樹杈上再插在火堆旁。
「已經餓了麼？稍微忍耐一下就可以吃了。」
看到穀雨正認真的看著那些被開膛破肚放在火邊烤的魚，堀川轉過頭安撫似的說道。他拍了拍手，正準備站起身來，卻被突來的震動震的歪了一下下。
地面在微微振動——就好像有什麼體積巨大的生物正在路過……不，是向這邊走過來。
穀雨向後退了幾步，退到了安倍泰明和三日月宗近身旁。原本勤勤懇懇，像個勤勞的主婦【？】一樣的堀川國廣則是握住了自己的本體，冰冷的金屬刀身一寸寸的從鞘中抽離出來，露出了鋒利的刀尖。
叢林中隱約可見一個龐大的輪廓，看不出種類，但毋庸置疑的異常高大。
「哦——狩獵回來了！」
甕聲甕氣的糙嗓門，突然打破了此時緊張的氣氛。
接著，那個看起來十分龐大的生物，也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扛著一頭大野豬的……岩融。巨大的，看起來有一米高的野豬被他輕輕鬆松的抗在了肩膀上。看到在場的幾人時，他還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難得能找到這樣的大傢伙啊！看，它是不是很強壯！」
「……」
「……」
第五十六章
那只體型大約是好幾個穀雨的野豬，最終還是決定要放還給大自然，讓其他需要飽餐一頓的生物們享用去了。
這麼大塊頭的傢伙想要吃到嘴裡，光處理就得花大半天的功夫，沒事的時候當然無所謂，權當放鬆一下享用野餐的樂趣了。
但在鯰尾半天都沒有回來，又還有必須完成的任務之時，就太耽誤時間了。
穀雨本想安慰一下『好意』被丟棄了的岩融，但對方似乎並不在意。甚至沒等安倍泰明的式神動手，他就自己一呵聲，抓住野豬的兩條後腿吧它遠遠的，像甩鉛餅那樣的甩了出去。
「……」
身……身強體壯的人的世界，還真是不太好理解呢。
穀雨看著拍拍手往回走的岩融，在心底感慨著。
「想吃的話，下次再給你獵一頭。」
高大的像做鐵塔一樣的青年看到穀雨一直盯著自己，彎下腰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那一串在穀雨看來長的過頭的念珠隨著他的動作也垂了許多，看起來好像要落到地上似的。
穀雨下意識的伸手撈了一把，防止它真的落在地上。
「念珠要垂到地上啦。」
看到岩融眨了眨眼好像有點茫然的樣子，穀雨趕緊解釋了一句。
他們這邊熱鬧，火堆那邊也沒閑著。勤勞的堀川國廣時不時調整烤魚的位置，以確保魚身的兩邊都能烤熟——沒有調料，魚已經說不上好吃了，總不能再給主人吃生魚肉了啊。
「主人！岩融閣下，魚烤好了哦。」
當魚皮被烤的微微發焦的時候，他轉過頭，用滿是元氣的聲音招呼在遠處的穀雨和岩融回來吃東西。
什麼都沒有的烤魚真的不好吃。
因為是河魚的原因，還有些腥氣。平時在家挑食到讓藥研十分頭痛的少女此時卻一句抱怨都沒有的把屬於自己的那條魚吃的乾乾淨淨的。
——當然連骨頭都嚼吧嚼吧咽下去的岩融她肯定是比不上的。
「主人，我回來咯！」
一上午都不見蹤影
的鯰尾藤四郎高高興興的拖著什麼跑了回來。
走進了才看清楚，被他拽在身後的，是一個金髮的美少年。
「……」
骨喰的銀髮，還有這個少年的金髮……
這是打算湊個一金一銀麼？
穀雨有些好奇的探頭端詳著這位心不甘情不願，一臉憤恨的金髮少年。
「看什麼看！臭丫頭！」
少年惡狠狠的罵道。
唰——
冰冷而鋒利的刀尖從他面前一閃而過，幾縷金髮輕飄飄的落了下來。少年白皙的臉頰上緩緩浮現一絲血痕，殷紅的鮮血過了幾秒才順著傷口留了出來。
「再控制不住嘴巴的話，就只能讓你閉嘴了哦——永遠的。」
鯰尾藤四郎手中握著自己的本體，眼神冰冷。一直是一副笑模樣的他此時臉上卻好像掛上了一層冰霜，冰冷的殺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直直的撲向出口不遜的金髮少年。
再怎麼和善活潑，他的本質也是一把刀。
一把發誓要保護主人，為主人而戰的刀。
金髮少年被撲面而來的殺氣驚出了一身冷汗，全身的汗毛全都炸了起來。
他感受到了恐懼——這是來自身體的本能，就好像被猛獸盯上的小動物，不受理智控制的，瞬間會被恐懼的本能所支配。
他這才意識到，剛剛那場他以為的生死之鬥，對這個付喪神來說根本就是如同兒戲一般。這個付喪神，可能連一半的實力都不曾拿出來。
金髮的少年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一滴從額頭沁出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在下巴處凝成一滴水珠落到了他的衣服當中。
「好啦，不要再恐嚇小孩子了。」有著最美之譽的三日月宗近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這孩子都嚇壞了呐。」
路過少年身邊的時候，他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人類被嚇破膽的話，可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呢。」
鯰尾藤四郎眼珠微微轉了轉，散去了周身的殺氣，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既然您這麼說了，那這次就算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爽快的把本體收回了白色的刀鞘中。然後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快步走到了穀雨身邊。高高興興的宣佈：
「主人，我找到了那些人的據點哦！」少年邊說邊比劃著，「很漂亮的宅子呢，要是能直接搬去本丸就好了。」
不是他說，現在的本丸實在是太破舊了——他們這些刀倒是無所謂了，可是對主人來說就太失禮了嘛——他們的主人，就應該住在最好的房子裡，享用最好的供奉嘛。
——同他曾經的主人們相比，穀雨大概是最窮苦的一個了。
岩融見這邊這麼熱鬧，也站了起來。
他人高馬大的，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金髮的少年：「哦……這個小子，竟然把他抓過來了啊。」
穀雨聞言，偏過頭看向他：
「您認識這個孩子？」
「哦，那群傢伙中的一個。」他不在意的伸了個懶腰。
「那群傢伙？」穀雨又問。
「自稱鬼之一族的人——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傢伙，但比起這些人，可是好太多了。」從他的言語之間，可以清楚的察覺到他對這些人的不屑。「雖然有個還算不錯的傢伙……不，也不算什麼。」
就在穀雨同岩融開啟了一問一答模式時，被捆住雙手又被鯰尾恐嚇過的少年終於緩過神來。
他粗聲粗氣的喘了好一會兒，然後一點不領情的惡狠狠的瞪著看到他醜態的三日月宗近。
「我勸你們不要去送死了，趕緊乖乖服從那位大人才好。」
美貌的青年笑著搖了搖頭，半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眼中那新月般的紋路。
「那可不行呐，我們的主人，可只有一位。」
他沒有做更多的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題：
「那麼，可否請您介紹一下『那位大人』的事情呢？如果能帶我們去見他，那可再好不過了。」
金髮少年聞言猛地抬起頭，咬著牙，從牙縫中蹦出了幾個字：
「你——休——想！」
他怎麼可能背叛那位大人！
「是麼。」被拒絕的青年也不生氣，「那你就沒什麼用了呢。」
三日月宗近十分平靜的握住了腰側自己的本體，一寸一寸將刀身拔了出來。雖然自從現世之後最多的用處是被小小的主人抱在懷中陪她入睡。
但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的本質，始終是用來廝殺的兵器。
有著美麗的新月鍛紋的刀身，也在一次次的戰鬥中奪去了無數生命。
現在，犧牲在刀鋒之下的生靈似乎又要增加一個了。
「那個，三日月？」
注意到三日月宗近的動作，穀雨急忙叫住了他。
「嗯？」
紺衣的付喪神停下了動作，看向自己的主人。
「留著活口會比較好吧？說不定還能當做人質……」
雖然不覺得能靠談判跟鬼族的首領和談，但就這樣把人殺了好像也不太好。
「那就再讓他活一會兒吧。」
他收回了本體，渾不在意的說道。
結束了修整之後，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鬼之一族駐地的路。
有了鯰尾探到的位置，再加上岩融帶路，想必在夜晚來臨之前就能趕到。
那位可憐又嘴硬的鬼族少年仍然保持原來的狀態，又被趕著走向來時的方向。只不過這一次，看守他的人從鯰尾藤四郎變成了安倍泰明。
「用不著你假好心！」
在穀雨路過自己身旁的時候，少年不滿的沖她哼了一聲。
「並不是假好心，只是覺得活著的你，比死了的你要更有用而已。」
穀雨認真的回答，讓少年再次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們前進的速度不算快——雨後的山路對穀雨這個普通人來說，實在說不上友好。
雖然她走過不少地方，也爬過不少荒郊野嶺了。但這種泥濘的路缺並不是有幾次經驗就能適應的。活在鋼筋混凝土鑄成的都市中的少女，總是要對自然低頭的。
三日月宗近本想向以前一樣抱著她的，但考慮到目的地還要好一段距離，穀雨還是拒絕了。
她十分努力的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濕漉漉的泥路上——直到高大的薙刀青年看不過去了。
他停下腳步，把手中的薙刀到過來往地上一插，然後兩手在穀雨腰上一抓，直接將她送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身上的**被穀雨鞋上的泥土沾到了也渾不在意。
青年的肩膀很寬，穀雨坐在上面都不會往側邊滑的。不過出於安全考慮，她還是抓住了青年用來扶著自己的那只胳膊。
「行了，我扛你過去吧，這麼磨磨蹭蹭的走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謝……謝謝。」
第五十七章
沒有穀雨戰五渣的體力拖後腿，一行人沒一會兒就看到了那幢朱紅色的大宅。
太陽有氣無力的掛在雲層邊緣。雖然散落，卻並沒有讓人感到溫暖。山林之中，仍然到處都透著絲絲縷縷的涼氣。在這幢主色調全是紅色的大宅邊緣，更是陰冷異常。
雖然是精緻豪華的大宅邸，卻沒有一點人類活動的痕跡，也沒有一點聲音。
同樣漆成了紅色的大門向外敞開，露出一條長長的通路。石制的柱子整齊的排在石子鋪成的通路兩邊，就好像凶獸兩排鋒利的牙。
大敞著的大門，加上這條
通路，就好像正靜靜的張著血盆大口，等待獵物掉進來的凶獸一樣。
走到這裡，一路上都沒消停過的金髮少年突然安靜了下來——就好像做了壞事被扭送回家的孩子一樣。
「就是這裡了。」
岩融說完，伸手抓住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穀雨，像取下貨物一樣的把她『取』了下來。
『貨物』穀雨轉過身，規規矩矩的對身後的高大青年鞠躬致謝：
「謝謝！」
「唔？」青年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她為什麼要道謝。
而造成了他這短暫困惑的人卻是在道謝完之後乾脆的轉過身，抬起頭繼續觀察面前這座大宅子。
這座宅邸很大——比穀雨來到這裡見過、住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大。同這座宅邸相比，身材高大的岩融看起來都像個正常身高的人了。
「這裡……」
「這裡有陷阱。」
穀雨剛開口，就被安倍泰明打斷了。
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的陰陽師突然向前走了幾步，反手摘下了自己胸前那串同普通念珠相比，大小頗為驚人的大念珠。
他將那串念珠撐開，用穀雨聽不懂的語言念起了咒語。接著念珠就好像在回應他的咒語一般震動了起來。從微弱到強烈，最終脫離他的雙手向前飛去。
飛出去的念珠在半空中撐起一個十分規則的圓形，然後慢慢的向著那座大敞開的大門飛了過去。
就尺寸而言，安倍泰明那串念珠的大小同大門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但此時在穀雨眼中，那串念珠卻好像大的要把整座大門套住一樣。看起來有點像要拴住張著大嘴的大狗的項圈。在到達某個距離之後，這個『項圈』就像在謹慎的調整位置一樣，減緩了速度，慢慢的、慢慢的距離大門越來越近。
空氣中，一陣水波一樣的波動以念珠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沖去。
穀雨下意識的抬起手，用袖子擋在面前。
寬大的袖子在氣流的衝擊下上下飛翻，袖子邊緣一隻只精緻的紫色蝴蝶就好像活過來一般，仿佛正繞著少女白皙的手腕飛舞。
念珠圍成的圓形中的畫面肉眼可見的扭曲了一下。原本好像要吞噬人的巨口一般的大門，現在看起來就只是一個普通的門了。
緊接著，一聲淒厲的，扭曲到幾乎不像人聲的女聲直沖進眾人的耳膜。
「咒術在被破解之後，會返還給施咒者。」
有著一頭水般順滑的綠色長髮的美貌陰陽師十分平靜的陳述了結果——語氣就像在說天氣一樣平淡。接著他邁開步子，第一個走了進去。
接著是穀雨，三日月宗近……一行人魚貫而入，全都進入了這幢被鬼之一族當做據點的大宅。
「謝夫魯，主人並沒有允許你私自行動。」
穩重的男聲不知從何處響起。
「我只是——」
金髮的少年突然激烈的掙扎了起來，又急又氣的對不知身在何處的男人吼叫道：
「伊庫泰達爾，你就這麼看著我被人綁著麼！」
「技不如人，被抓住也是正常的——吃點苦頭對你來說沒什麼不好。」
男子並不急於現身，仍然不急不緩的說著。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謝夫魯漲紅了臉。
「你這個——」
「原來你在自己的底盤都不受待見啊。」
耿直的少年•鯰尾藤四郎在已經熊熊燃燒的『火焰』上，加了一勺熱油。
金髮少年的怒火就像即將爆發的火山一樣沸騰了起來。
「關你們這些付喪神什麼事！你們也不過是聽人類命令的走狗而已！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
耿直少年之二•堀川國廣又在上面澆了一勺汽油：
「可你這一天也沒少說話啊。」
謝夫魯白皙的面容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漲成了醬紅色——好像隨時可能原地爆炸一般。
「雖然是我的同伴失禮在先，但還請您約束您的部下。」
伴隨著白色的火焰一同出現的白髮男子，有著這個世界上少見的棕色膚色，健壯的身軀和簡練的裝束告知了眾人他練家子的身份。
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站在那裡，都能給人莫大的壓迫感。
「說到底，都是謝夫魯自己衝動導致的苦果吧，我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呢？」
一名身著白色狩衣，帶著黑色高帽，做男性打扮的美麗女性也走了出來。
她聲音嫵媚而迷人，充滿了成熟女性的魅力。
單從外表和氣質上來看，這是一位會讓男人神魂顛倒，讓女人咬牙切齒的絕世美女。
「席琳！」
見到這個人，少年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硬要形容的話，大概是讓仇人見到自己最狼狽的一面的羞憤感。
「那麼閒話就說到這裡，這位貴女，主人請您進去。」美麗的女子對著穀雨微微躬身，「還請您賞臉。」
不知是不是穀雨的錯覺，她總覺得在名為席琳的女子的最後一句話中，聽到了咬牙切齒的意思。
「意思是，只有我一人？」
「是的。」
「那……請恕我拒絕。」
穀雨搖了搖頭，十分乾脆的拒絕了這一邀請。
似乎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女子瞪大了眼睛。
回想起剛剛主人剛剛說的話，她不由的咬緊了壓根：
「還請您不要不識好歹。」
她話音剛剛落下，便有一道電光憑空出現，向著穀雨所在的地方刺了過來。
紺衣的付喪神在其他人有動作之前率先拔出刀劈向了這道電光。
銀白色的刀光同電光才一接觸，便將那束電光撞了個粉碎。原本站在穀雨身旁，看起來十分無害的兩個少年則是不約而同的拔出本體，利箭一樣的沖向狩衣女子。
手中的刀鋒直指她白皙修長的脖頸。
與此同時，安倍泰明也動了。同一般男性相比稍顯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五芒星的圖樣，以靈力為載體的五芒星咒文一圈圈擴大，就像一張大網一樣突然網出一個龐大的身影。
身形高大，有著黑色的羽翼，臉上帶著鳥臉一樣怪異面具——雖然同鞍馬山僧正坊有所不同，但這一位，顯然也是一位天狗無疑。
「比良山次郎坊大人……」
年輕的陰陽師一口道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您也被操縱了麼……」
「不不、次郎坊大人同我們可是合作關係——為了向侵佔了他的比叡山還將他趕出比叡山的人類們報仇。」
躲開鯰尾和堀川的夾擊的女子也看向了身旁高壯的同伴：
「伊庫泰達爾！你還不動手麼！」
棕色皮膚的男子搖了搖頭，接著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速度在快到一定界限的時候，看起來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但還沒等他沖到穀雨身邊，就被帶著可以擊破巨岩力道的薙刀逼退了。
「哦——就讓雜家來做你的對手吧。」岩融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態——那是一種見獵心喜的表情。
「果然，您從開始就沒有站在我們這邊的意思。」
名為伊庫泰達爾的男子也不生氣，似乎並不意外會有這樣的結果。
「雜家只想痛痛快快的戰鬥，那孩子也只想找個喜歡的主人，可沒興趣攪和你們這些混事！」
同樣身形高大的兩人廝殺到了一起。
原本空曠但整齊的庭院在幾人的戰鬥中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地面被割成一塊塊的，石頭的燈柱被掀翻，參天的大樹被攔腰截斷。
三日月宗近抱起穀雨，時不時的躲過一道刀光。再躲過一道咒術。至於被綁住雙手丟在原地大喊大叫的謝夫魯……
這個時候，沒有人顧得上他的死活了。
就在雙方的戰鬥進入白熱化的時候，一個優雅的男聲突然插了進來。
「我的手下失禮了——宅邸內已經備下酒席為諸位賠罪。」
隨著他的話語，原本緊閉的障子門突然向兩邊大開。露出了又一條長長的通道。
原本跟穀雨一方廝殺的不可開交的幾人紛紛避退，站到了宅邸前方。
美豔的女性臉上明晃晃的掛著不甘的表情，但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然而就算這樣，穀雨還是選擇了搖頭：
「酒席就免了，可否請您出來當面一談呢？」
第五十八章
一片寂靜。
有那麼幾秒的時間，大宅當中都好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寂靜。
或許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解風情的敵人，饒是亞克拉姆這樣見多識廣的鬼族首領，都一時沒對上話來。
穀雨也不著急，她很有耐心——她是來砸場子，所以她無所畏懼。她也從未想過，最終能和平解決問題。倒不是她生性好鬥，而是諸多的經驗告訴她：很多時候，是不能靠『講道理』來解決問題的。
甚至有很多人在溝通的時候，就不能講道理。
「……如果，我說不呢？」
優雅的，僅僅是聽到聲音就讓人覺得是一種享受的男聲用玩味的語氣說道。雖然全程他都沒有用過什麼不禮貌的詞語，但從略帶輕浮的態度中卻能感受到他其實並沒有把穀雨放在同自己對等的地位上。
並非是刻意的瞧不起，而是一種有能力者在看待普通人時的天然輕視。
穀雨偏了偏頭。
輕歎了一聲：
「那就，只能『請』您露面啦。」請這個字，她特地加重了語氣。
接著，她拍了拍還像抱孩子一樣豎著跑著她的三日月宗近。美貌的付喪神隨即微微俯身，將她放到了一塊還算平整的地面上，頭側金色的流蘇晃了晃，輕輕擦過穀雨的臉頰，留下些許癢感。
三日月宗近很快就站直了身體，像往常一樣，站在她斜背後的位置，將自己瘦小的好像一陣狂風吹過就會被吹走的主人護在了身前。
……不過也只是看起來，某種角度來說，她可一點都不弱……甚至可以說是，可怕。
身材瘦削，一不小心就會被人忽視的少女開口了：
「三日月，麻煩你開個門咯。」
「嗯，知道了。」
紺衣的付喪神動了，步伐穩定，精緻的狩衣在行進間幾乎沒有多大的晃動，只有墜在袖口，衣擺上的流蘇輕輕搖擺，好像細碎的金色流光。
他在席琳和伊庫泰達爾警惕的目光中向著宅邸的方向走了幾步，又在他們忍不住要出手之前停了下來。接著他的手握在了本體的刀柄上，輕輕呼氣。
下一瞬間，弦月般的刀光一閃而過，某種肉眼看不到的力量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直沖向面前精緻華美的高大宅邸。
哢啦哢啦。
宅邸二層的木質閣樓上發出了讓人牙酸的怪異聲響，然後在三日月宗近將手中的太刀收入刀鞘的一瞬間，斜斜的向後滑落。宅邸的一層完好無損，二層卻被整整齊齊的分割開來，摔了下去，變成了一攤廢墟。
被切開的位置留下了平整而光滑的切口，仿佛被切開的不是結實的木料，而是被熱刀切過的黃油塊一樣。
「這樣，您決定出來跟我談談了麼？」
「……」
短暫的沉默後，一直沒有露面的鬼族首領輕笑了起來。
「您已經這般誠心了，我就回應您一次又何妨呢？」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穀雨就看到自己面前的空間仿佛微微的扭曲了一下。接著，一道人影由虛到實，由淺到深，最終化作了一個頭戴高帽，身著華麗狩衣的男性。
這個突然出現的男性帶著半覆面的面具，擋住了雙眼。但從露出來的嘴唇和下巴來看，他的容貌就算不頂尖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用好像神靈被喚醒時的姿態降臨的男性，穩穩的站在了穀雨面前。
他很高，雖然比不上岩融這類異常高大的體型，但在人們身高普遍偏矮的這個時代，還是足以讓人矚目的。黑色的狩衣穿在他身上非但沒有顯老，反而襯出了他一身的貴氣。
不考慮他的身份，放到城裡也是也會是一位奪走諸多高貴小姐們芳心，造成無數青年失戀的棘手人物。
當然，這些跟『狠心腸』的穀雨沒有什麼關係就是了。
「那麼，在不得不交手之前，我想先確認……您，還有您的付喪神，真的不考慮跟我們鬼之一族聯手麼？無論人類給了您怎樣的報酬，或者答應了您怎樣的條件，我都可以給您。更甚至，我可以給您比人類更多的東西。」
「……」
「人類是排外的，他們憧憬力量，卻會恐懼擁有力量的人——尤其您身邊有這麼多位付喪神大人，日後必定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
拋開別的不說，這位鬼族的首領十足的是位十分優秀的說客。
他沒有說自己有多富有或者有多少能耐，只說人類能給穀雨的他都能提供，甚至可以提供的更多。也沒有當著穀雨的面詆毀人類。只是提到了人類被諸多異族……甚至被自己人詬病的地方。
而這一點，恰恰是同穀雨的現狀最為密切相關的一點。
——三言兩語就能說道點子上，掌握對話的主動權。
這也是一種了不得的本事了。
如果聽者心中稍有疑慮，搞不好就要被說的動心了。
不過他面前正在對話的人是穀雨——因此只能一腔熱血付諸東流了。
贊同也好，生氣也好。
只要給點反應，他都能繼續下去
然而他說了一大段，面前本不被他放在眼裡的少女卻是一點回應都沒有，僅僅只是用『然後呢』的眼神看著他。再能說會道的人，面對這麼一個根本不給回應的人，也不會有繼續說下去的興致了。
「真遺憾，看來我們只能做敵人了呢。」
男子口中說著遺憾，語氣中卻沒有絲毫遺憾的意思。
大片大片漆黑的蝴蝶隨即從他身後只剩了一半的宅邸中飛出，鋪天蓋地的沖了過來。
一層透明的罩子阻止了它們的行動。
儘管在被大批蝴蝶撞上來時浮現了一圈圈的波紋，但這層由安倍泰明親手建立的罩子卻十分穩固，哪怕被密密麻麻的黑蝴蝶覆蓋，也沒有破裂的跡象。
但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這層透明的防護罩能保護他們不受這些詭異的黑蝴蝶的侵襲，卻也讓他們喪失了攻擊的主動權。
蝴蝶進不來，但他們也出不去。
「我來劈開這些蝴蝶吧。」美貌的付喪神握住了自己的本體，打算故技重施，像剛才劈開房子一樣，劈開這些看起來就十分不詳的蝴蝶。
「請您後退。」
他把穀雨向著安倍泰明的方向推了推。
「萬一被波及到就不好了呐。」
青年微微一笑，臉上並不見緊張的神色。
看他仍然輕鬆的模樣，穀雨也就不擔心了。
她順著三日月宗近的力道又向後退了幾步，還不忘拉上鯰尾和堀川一起，準備坐等結果。
——她相信他，甚至多於相信自己。
青年再一次握緊了刀柄，拔刀出鞘。
刀刃在他身前劃過一個半圓的痕跡，接著，那種看不見的力量一瞬間切開了面前那些密密麻麻攀附在防護罩上的蝴蝶，然後以此為中心，那些飛舞的蝴蝶全都炸裂開來。撲簌簌的殘肢斷翅像下雨一樣的落了一地。
原本站在前方的鬼族首領則是不見了蹤影。
「逃走了麼？」
穀雨不禁皺起了眉頭。好不容易找到一次，若是讓他逃走了，想再找到可就難了。
有準備的人，總是比沒有準備的人要棘手的多。
「沒有，他還在附近——大約只是找了個地方藏起來了。」
鏘——
金屬相撞的聲音刺入耳膜。
堀川國廣有些吃力的擋住了伊泰庫達爾的一刀——他本就不是靠力量見長的刀種，像這樣跟敵人硬碰硬還是稍顯吃力。
但他也有他的應對方法。
只見少年身體一矮，在刀刃分開的一瞬間側身揮刀，襲向伊泰庫達爾的脖頸。
身形高大的男人被逼退了幾步，接著，一柄巨大的薙刀帶著呼嘯的破風聲砸了過來。
「你的對手是雜家！」
岩融的雙眼像盯著獵物一樣死死的盯著面前棕色皮膚的寡言男子。
另一邊，堀川和鯰尾也同席琳和好不容易獲得自由，要一雪前恥的謝夫魯交上了手。
「唉。」
穀雨搖了搖頭。
「那個人沒有走遠，就在這邊。」
騰出空來的安倍泰明伸出手指，指向大宅後方的某個方向。
「請隨我來。」
他沒有管還在戰鬥中的敵人和付喪神——他得到的命令是協助穀雨解決瘴氣的問題，而這個根源，顯然就是那位脫身而去的鬼族首領。
隨著安倍泰明走了幾步，穀雨突然回過頭對著幾人大聲請求道。
「鯰尾、堀川、岩融先生，我們先去追那個鬼族首領了，這邊就拜託你們了！」
「交給我吧！」
「請您放心！」
兩位脅差少年忙裡偷閒的大聲回應了主人的請求。
少女終於放心的跟著安倍泰明一起向著宅邸後方跑去。
越是往後走，她就越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見過這裡——雖然不記得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得了。
這種感覺，在看到一個巨大的山洞時尤為明顯。
那種漆黑的，仿佛什麼都能吞噬掉的洞口。
「誒嘿嘿∼」
一聲熟悉的，輕快的笑聲，突然在穀雨耳畔響起。
第五十九章
穀雨覺得自己走了很久了。
在漆黑的山洞之中，獨自一人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三日月宗近還有安倍泰明都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了蹤影。明明剛剛還能聽到付喪神身上甲片碰撞發出的輕響，卻在下一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熟悉的，來自三日月宗近身上的淡淡香氣也在短暫的餘韻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好像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
這條漆黑的，只能在遠遠的前方看到些許光亮的通道中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接著，紛亂不明的聲音打破了通道內的寂靜，就好像壞掉的收音機或者是某些鬼片的音效，聽不清在說什麼，但持續不斷總在耳畔迴響。
時間長了，或許會把人逼瘋也說不定。
這讓穀雨想到了好幾個月前，還在那個名為冬木的地獄的時候。
開始發生了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但是獨自一人走過的那段長長的路，卻還刻在腦海深處。
四處都是倒塌的建築，紅色的黑色的火焰肆意的燃燒著，將天空都染成了紅色。除了她之外，再看不到任何有生命的生物。
兩邊都是倒塌的建築，只有她一個人，不知疲倦，不明原因的一直走著。
好像有誰讓她『逃』，所以她就一直一直的走。沿著一個方向，不知疲倦的走個不停。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
眼睛能看到的只有火焰和廢墟，耳朵能聽到的只有火焰燃燒，和什麼東西倒塌的聲音。
雖然場景不同，但跟這裡卻有異曲同工之處。
同樣是獨自一人的路，同樣是『必須往前走』的驅使。讓她無法停下腳步，只能選擇向前。
一步又一步，穀雨終於走到了光芒發出的地方。
她眯起眼來緩解光明帶來的刺激。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眼睛想要重新適應光線總要難免要或長或短的經過一段適應期。
山洞中唯一能看到亮光的地方是一個看起來像是祠堂，又像是祭壇的地方。
這裡並非是山洞的盡頭，而是一塊被人為挖出來的空地，看起來好像化學實驗室中的實驗儀器，中間是圓圓的球形空間，兩條通道就像兩條管子一樣通向不同的方向。
球形的空間邊緣點滿了粗大的白蠟燭，這些蠟燭的光芒並不像一般的蠟燭那樣呈現橙紅色，而是一種微微泛白的色彩。
中間高高的檯子上，是一條通體黑色，看起來張牙舞爪的黑龍。一個穿著華麗，有著一頭緞子般美麗的黑色長髮的女性正面對著黑龍跪在檯子前。
「你終於來了。」黑髮的女性轉過了身。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看起來可能就比穀雨大一點，也就是上高中的年紀。一頭美麗的黑色長髮在臉頰兩側挽起了一部分，長出來的部分自然的垂在身側，在燭火的映照下隱約泛著漂亮的光澤。
美麗的臉上雖然缺乏生氣，卻無損她的美貌。
「違背主人意願的人……就由我來剷除吧。」
她看著穀雨，突然笑了起來。接著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了一柄短刀。
「這是主人賜給我的刀，跟你的同伴一樣，它也是付喪神。」
一個銀色頭髮，紅色眼眸的孩子隨著她的話語，慢慢在她身側顯了形。小小的個頭加上肩上的護甲，看起來跟藤四郎們有些相似。但從穿著打扮上來看，似乎是個頗為活潑的孩子。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眼睛卻是死的。
哪怕他的笑聲輕快又明亮，但他紅色的眼睛中卻只有一片死寂。
「呐，來跟我一起玩兒嘛。」
不知名的短刀少年，對著穀雨發出了邀請。
——那個孩子！
這就是那個一直出現在自己夢裡的孩子。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穀雨立刻就認出了他——但這個狀態下，他所說的『玩兒』肯定跟她之前理解的不是一回事了。
「今劍，殺了她！」
黑髮的少女將手中的短劍交給他後高聲命令道。
「看招！」
小小的少年隨即擺出了攻擊的架勢，然後腳下一蹬，直沖著穀雨沖了過來——明明腳下踩的是單齒的木屐，速度和靈活性卻一點都沒有受影響。
憑藉長久以來的戰鬥經驗，穀雨上身向後一仰，躲過了他的第一刀。
「誒？竟然沒刺到？」
少年一副意外的樣子，落地之後又是一個起跳，只不過這次他的目標從穀雨的胸腹變成了脖子。
穀雨趕忙一矮身，但在躲避攻擊的時候也讓自己失去了平衡，踉蹌了好幾步之後還是扶住了牆壁才站穩。然而這樣以來，她相當於把自己逼入了死角。
再今劍下一次攻擊到來的時候，只來得及側身體避開了要害。手臂上卻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殷紅的鮮血立刻溢了出來。
但是穀雨卻來不及在意自己的傷口——今劍的下一次攻擊，已經又到了自己面前。
穀雨下意識的太起手就要去擋，卻發現沖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突然停止了動作。
今劍的手中的短刀突然鏘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咦……？我怎麼？」
他抱住了自己的頭，跌跌撞撞的向後退了好幾步。
「我……不是……」
嬌小的少年看向穀雨，緋紅的眼眸中第一次有了光彩——他用茫然的，帶著些許祈求的目光看向穀雨。
「不要……我不要這樣……」
「今劍！你在幹什麼！還不快殺了她！」
就在穀雨想要去抓住他的時候，檯子下方的黑髮少女再一次下了命令。
這樣下去不行。
穀雨忍住了想要關注今劍的*，轉過頭用盡全力沖向了檯子下方的黑髮少女——擒賊先擒王。想必只有制住下達命令的人中斷指令，才能讓他回復正常了。
她不擅長跑步——應該說，一切體育運動都不適合她這個經常失血的人。甚至於因為身體的原因，她很久都沒有好好的上過體育課了。
但托安倍晴明的幫助，她覺得自己現在比以前好的多——至少這樣一番折騰之後她還有力氣跑起來。
似乎是沒想到穀雨會沖向自己，黑髮的美少女愣了一下。就是這一愣的時間，給了穀雨抓住她衣服的機會。
穀雨一手拽著她的衣服將她拉向自己，另一隻空著的手本想扼住她的脖子把她當做人質，卻沒想到被對方身上突然爆發的氣浪沖的鬆開了手，滾下了臺階。
糟糕……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一招。
狼狽的摔下來的少女咬牙一翻身，勉強站了起來。
但還沒等她再做什麼，再度被回復那副了無生氣模樣的今劍的刀刃就已經到了她的胸前。
細微的，刺入人體的悶響之後。
殷紅的鮮血沿著刀鋒汩汩流下。
被短刃刺中的少女倒在地上，一下子就沒了聲息。她半俯在地上，從她身下流出的鮮血迅速的將泥土的地面染成了深褐色。
空氣被鮮血的味道所侵蝕，一呼一吸之間，全是血腥味。
完成了命令的少年帶著空洞的微笑站在穀雨面前，他茫然的垂下眼簾看向自己空蕩蕩的雙手——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鬆開自己的本體。
他的手上還沾著穀雨的血，淺淺的一層，很快就失去了溫度。
一滴眼淚突然從他的眼眶中湧出，順著臉頰滑落，掉在他胸前的布料上，打濕了他的衣衫。
少年的視線從自己沾血的手上轉到了倒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身上。
他空洞的紅色眼眸中再次出現了神采——但對他來說，或許沒有醒過來會比較幸福。
身材嬌小的銀髮少年渾身都在顫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不要！討厭……我不要這樣！」少年跪在了地上，絕望的對倒在地上的少女伸出了手，卻又不敢真的碰觸她。最終只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發出淒厲的哀嚎：
「嗚啊啊啊啊——」
沾在他手上的穀雨的鮮血混著他自己的眼淚一同從面頰落下，竟好像流下了血淚一般。混著鮮血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的落在泥土中，隨即便被大地吸收，不復蹤影。
就像他曾經滿滿的期待一樣。
「我……我是守護主人的……護身刀……」
他輕聲說著，之前在夢中沒來得及告訴穀雨的話。雖然未能見面，但是他好喜歡她身上的氣息——好像新長出來的嫩芽，像是剛剛化凍了的溪水。
呐，說好了……要一起玩捉迷藏……
找到我的話，就……一輩子都保護你哦。
少年的身影漸漸淡去，最終像碎裂的泡沫一樣消失在了空氣中。
第六十章
將這裡發生的一切看入眼中的美麗少女面色如常，絲毫沒有為今劍的消失而惋惜的意思。或許對她來說，他就跟其他的陰陽術道具一樣，都是隨時可以替代的東西吧。
圓形的山洞中一時之間只剩下燭火燃燒不時發出的劈啪聲。
華服的少女最後又用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穀雨走下了檯子轉過身向著另一側那條漆黑的通道屈膝行禮。
「主人。」她用恭謹的語氣輕聲喚道。
帶著面具的男子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他待在黑暗之中，著實看了一場好戲。
「你去準備接下來的祭祀吧。身為黑龍的巫女，可不能斷了對黑龍神的供奉。」
「遵命。」
美貌的少女躬身後退，直到走到男子走出來的那個通道口，才轉身向著黑暗中走去。
戴著面具的青年向著穀雨走了過去。
「刀的付喪神……可真是方便的道具啊。只要能控制他們，無論是守護還是殺戮，他們都會毫無怨言的完成。」
「由人類製造出來的殺戮工具，將人類屠戮乾淨……」他彎下腰慢慢靠近，兩縷垂下的金色長髮像金織的絲線一般在燭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不是很好麼？」 ！？
青年想要取回今劍本體的動作一頓，驚愕的低下了頭：
原本俯在地上，毫無生氣的少女在他毫無防備的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間突然動了。
她抬起上半身，迎向了這位風華絕代的鬼族首領，手中沾滿鮮血的短刀筆直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這可……一點都不好啊。」
雙手用力握著刀柄，將刀尖又向他的胸口送了一點的少女面色蒼白，呼吸也越來越粗重。
今劍刺過來的時候，她及時用雙手抓住了刀刃，因此刀劍雖然刺中了她的身體，卻沒有造成致命傷——但若是再有下一次，就不能保證了。
而且，她還能趁機保住今劍……當做武器。
因此她就勢倒下，裝作重傷了的樣子——或許是經常受傷的原因，她現在對疼痛的耐力強了很多。因此才能忍住疼痛帶來的種種反應，騙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但是能忍耐，並不代表能適應呢……
手上、胸腹上的傷口雖然漸漸的不再流血，但疼痛卻不會因此而減輕。她原本死死握著短刀的手也因疼痛而發起抖來。
「……真是，了不起的小女孩兒。」金髮的鬼族首領反而笑了起來，「是我小看你了——本來覺得一個沒有什麼靈力的小丫頭不會翻起多大波浪。」
沒有靈力，沒有特別的力量，跟那些死在陰陽術下的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別。
就連這次也一樣，只是一個隔開有靈力者和無靈力者的結界，就輕而易舉的將她和她賴以生存的保障分開了。
只是沒想到會這樣的情況下，還會被她反將一軍。
「您的頑強，讓我欽佩。」
青年第一次正視了穀雨的存在，並將她放在了跟自己相等的地位上。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啊。」
面色蒼白，因疼痛而沁出一頭冷汗的少女同他僵持著。
穀雨從沒想過能一次將他擊殺，但就算是鬼之一族，也是血肉之軀。只要有效殺傷他，她就有機會打破這個絕境。
比如現在。
「為了表達對您的敬意，這次我們就先撤退了。」
金髮的男子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包住了穀雨的雙手，將刺入他體內的短劍一寸一寸的拔了出來。
然後，他就像被什麼東西托著一樣，輕飄飄，輕飄飄的向著剛剛黑髮少女離去的通道退去。
「是否能一直像這樣安穩的控制這些刀……您的未來，可真讓人期待。」
穀雨沒有去追他。
實際上，她也沒有力氣再去追他了。
「……好疼啊。」
穀雨小聲的喃喃道。
金髮的男子一消失，她就像被抽幹了全身的力量一樣，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她其實特別怕疼，無論是被紮到還是撞到，都會忍不住想要抽氣。
但現在的她，早已學會了忍耐。
沒什麼大不了的。
忍一忍就過去了。
她可是那些孩子的主人，是要能為他們遮風避雨的人。怎麼能被疼痛打倒呢。
穀雨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等待這一波痛感過去。她有著過人一等的癒合能力，雖然這樣的傷口不會一下子就癒合，卻也止住血了。
再等一等，疼痛感也會減輕許多——那時候她就有力氣起來了。
牆壁邊緣的蠟燭靜靜的燃燒著，滴滴燭淚順著蠟制的身體滑落，當又一滴燭淚落下凝固成塊的時候，瘦小的少女一手握著短刀，一手捂著傷口爬了起來。
她穿著粗氣，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祭祀著栩栩如生的黑龍雕像的檯子上。用手中的短刀撬開了檯子下方的空間。
一柄通體潔白，鑲嵌著漂亮金邊的太刀出現在她面前。
「這就是您的本體啊。」
「……請恕我拒絕這個辦法。」
穀雨伸手取出了這把漂亮的太刀，些許纏繞在它身上的黑氣就像見到了陽光的朝露一樣飛快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接下來，就是要怎麼出去的問題了。
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拿著短刀，肘窩還夾著一把太刀。
無所畏懼的少女準備出發了。
但還沒等她走下檯子，山洞就突然振動了起來。一陣陣讓人牙酸的怪異聲響在四面八方響起，一腳沒踩穩的少女差點再次從樓梯上滾下去。
然而等她扶著欄杆站穩的時候，令她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她看到了天空。
毫無遮蔽的，看到了外面陰沉沉的天空。
「哎呀哎呀，一不小心用力過度了……」
熟悉的尾音還沒聽到，穀雨就被人攬在了懷裡。淡淡的不知名香氣，還有熟悉的力度。讓她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疲倦如水一般襲向她。
少女的意識陷入了黑甜的夢鄉之中。
***
籠罩著平安京的瘴氣，變得更加濃郁了。
如果說原本它只是籠罩在平安京上空的一層灰色薄紗，在三日月宗近『一不小心』把山洞中那座黑龍雕像一起斬斷之後，就變成了層層遮天蔽日的烏雲。
就連沒有一點靈力的普通人，也能察覺到了。
明明應該是豔陽高照的正午，卻一點感覺不到陽光的溫度。到了晚上，更是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了。
入夜之後的平安京，再沒有人敢出門了。
就連那些被人人津津樂道的男女之間的約會也都像是說好了一樣，不約而同的全都停止了。
再多的樂子，也得有命留下才能享受不是麼？
「主人還沒有醒麼？」
鯰尾藤四郎敲了三下障子門之後，端著水和食物走了進來。
「剛剛醒了一會兒，又睡著了——多睡一會兒會比較好吧。」
平野藤四郎情緒低落的守在沉睡的主人身旁，只在見到自己的兄弟進來時擠出了一點笑容。
「我給你端了點吃的，你也吃點東西吧。」從昨天他們回來到現在，他就一直一動不動的守在穀雨身邊。
穀雨傷的不重，在經過之後之後傷口也差不多癒合了。但這麼折騰一圈之後對身體來說還是造成了不小的負擔。從昨天到今天，基本都在沉睡當中。
總是一副樂觀模樣的黑髮少年此時也是一臉難過的樣子，就連頭上那一縷呆毛都有氣無力的垂了下來。
沒能保護主人，對他們這些刀來說無疑是無法原諒的失職。
「安倍晴明大人說，瘴氣的聚集可能會將附近的妖魔鬼怪都引過來，為了防止主人被這些東西侵害，晚點他會親自在這間屋子裡布下結界。」
瘴氣、污穢、絕望……這些都是會滋生鬼怪，讓他們變得更強大的上好補品。為了這些『補品』，那些潛伏在陰暗之中的存在難免會按耐不住的現身吧。
因此就算回到了平安京，回到了安倍晴明的宅邸，他們也不能放鬆——正相反，為了防止主人再次受到傷害。這裡反而要變成他們真正的戰場。
「守衛的工作就交給我吧。」平野藤四郎握緊了自己的本體，「哪怕粉身碎骨也絕不會讓主人再受到一點傷害。」
同屬於粟田口一派的少年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那麼主人這裡，就拜託你了。」
鯰尾藤四郎很快就離開了。他最後看了一眼已經關上了的障子門，大步離去。
他們為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
他們是刀劍的付喪神，生來就是為了戰鬥。他們不像一切對人類有好處的存在。不能癒合主人身上的傷口，也不能讓主人變得更健康。
因此他們想要守護主人的話，就只有一條路——斬殺一切可能傷害到主人的存在，就像過去的每一次戰鬥一樣。
無論敵人是什麼。
第六十一章
結束了一夜的廝殺之後，三日月宗近來到了穀雨的房間。
躺在房間中央的被褥中的少女並沒有受到外界的干擾，仍然沉沉的睡著。
看到三日月宗近坐在了穀雨身旁，一直守在這裡的平野藤四郎猶豫了一下，對著他微微鞠躬行禮之後退出了房間。
——比起不在現場的自己，陪在主人身邊卻還發生了這樣的事的當事人大概會更難受吧。
尤其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又是主人的第一把刀。
障子門被少年體貼的從外面關上了。
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了昏睡中的少女，和她的初始刀。
——一如他們初見時的場面。
有著『最美』之譽的太刀，第一次以付喪神之姿降臨在人世之間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喚醒了自己的少女。
幼小而纖細的少女面色慘白的坐在自己面前，雙手抱著自己的本體，見到自己出現的一瞬間，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醒啦——」臉上還帶著笑容的少女的聲音卻是虛弱了下去，「抱歉，我好像要撐不住了，接下來就……麻煩你啦。」
話音還沒落下，她就一個搖晃，臉朝下一頭栽了下去。
紺衣的付喪神趕忙伸手接住了倒下的少女，當他將少女滑落的身體攬進懷裡的時候，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昏過去的原因。
少女搭在他本體上的左手，正在源源不斷的流出殷紅的鮮血。還帶著少女體溫的血液流過他的刀身，在未低落地面之前，就全部被吸收了。
本應有破損的本體在吸收了血液之後回復了原本的美麗。
新月形的刀紋在燭光下泛著瑰麗的光澤。
他急忙一隻手拿開了自己的本體，另一隻手抬高了少女的左手，終止了這次血的供給。
他攬著少女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接著就著這樣的姿勢從自己裡襯的袖子上撕下一塊布，纏住了少女傷痕累累的左手腕。
少女的左手腕上，深深淺淺有好幾道刀傷，作為刀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三日月宗近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本體造成的傷口。
因為前幾次割的太淺，而反復割傷自己麼……
「這可真是個……亂來的孩子啊。」
原本，按照人理續存組織•日本分部的極化，刀劍付喪神的喚醒和修理，都本應在本丸內專門的地方進行。用含有靈力的材料和主人的靈力來進行，可以最大限度的減輕付喪神們的維護成本。
雖然理論上來說，只要靈力足夠的東西，都能成為鍛造或者修復他們的必備材料——這些材料不僅僅包括死物，甚至還包括了生靈。
比如，擁有靈力的人類的血肉。
一無所有的穀雨，選擇的就是這一種辦法。
太刀的三日月宗近是由她的鮮血修復的。
付喪神三日月宗近是借由她的鮮血活過來的。
面對這樣亂來的『主人』，存在了千年歲月的美貌青年也只能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這樣一來，不就好像同她血脈相連了麼。
「這可真是個讓老人家為難的主人呐。」
***
稀裡糊塗暈過去的穀雨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名為本丸的空間中唯一一間完整的房間裡。房間裡昏暗的燭火搖曳的燃燒著，外面黑黢黢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只能似有似無的聽到一點聲音。
她縮了縮身子，發現自己正狩衣裡縮了縮。
之前『自殘』過的左手腕仍然在痛，不過因為被包紮過了，看起來到還好——雖然包的難看了點，但好歹是起到了作用……
大概。
「哎呀，您醒了呢。」就在她茫然的回想著究竟發生了些什麼的時候，門口傳來了雖然聲音好聽，但語氣卻很老氣的男聲。
「啊……」躺在榻榻米上的少女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單調的不成句的聲音。
只穿著白色裡衣的美貌男子跪坐在少女身旁，一手攬著少女靠在自己懷裡，一手拿著木頭削出來的杯子，湊到她的嘴邊。
「剛醒過來很渴吧？喝點水再來做自我介紹吧。」
看著少女乖乖的喝了水，他用袖子輕輕擦去少女嘴邊的水痕，再次放她平躺回去。等把蓋在她身上的，自己的狩衣提到少女胸前的位置之後，他才重新坐直，溫和微笑著對少女說道：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為天下五劍其中的一把，被說是最美的呢。」並沒有自謙什麼，美貌的青年就像是再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平白的述說著，「誕生於十一世紀末，對您來說，大概是個老爺爺了。」
「噗……咳咳。」躺在榻榻米上的少女忍不住想笑，卻不小心嗆到了自己。
「我叫穀雨，就是雨生百谷的那個穀雨。誕生於二十一世紀……可能直到今天活的時間都比不上您的零頭。」少女忍不住重複了他的介紹風格，「雖然還很不成熟，但從今天起……大概就要跟您相依為命啦！」
少女面色慘白，卻露出一個像微微盛開的花朵一樣柔和的笑容。
紺衣的付喪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要再睡一會兒麼？」
「嗯……」名為穀雨的少女看了看坐在身邊的美貌付喪神，乖乖的閉上了眼睛。可時不時在眼皮下轉動的眼珠和悄悄變換的姿勢卻讓他明白，少女並沒有入睡。
又過了一會兒，見她還是那副似乎很緊張的樣子，美貌的付喪神再次開口問道：
「睡不著麼？」
「嗯……稍微有一點點……」少女睜開眼睛，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了了小小的一段距離，「有一點點……不太適應。」
青年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沒有再追問。
一無所知的柔軟的少女，突然就要肩負起阻止人類滅亡的重任。身處不知名的地方，身邊又只有自己這個她並不熟悉的付喪神。
「要不要抱著它呢？」微笑的青年遞過了自己的本體。「要是有什麼動靜，就拔刀砍過去。」
「雖然評價是『最美』，戰鬥力卻不會輸給其他刀哦。」
側身躺在榻榻米上，蜷縮著身體的少女探手摸了摸面前的太刀。刀鞘上月亮的紋飾在燭火的映照下泛著漂亮的金色光澤。
「您真是個溫柔的……額……刀呢。」她將這把美麗的刀抱在了懷中。明明懷中抱著的是冰冷的兵器，卻奇異的能讓人感到溫暖，「能喚醒您，真是太好啦。」
這一次，少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像少女所說的，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也說不上到底誰在照顧誰，一人一付喪神，相互扶持著走完了最初的一段路。
直到找到了名為藥研藤四郎的短刀，才結束了這一段時光。
「……三日月？」
像是察覺到他的碰觸，熟睡的少女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抓住了他放在自己臉側的手。
「嗯？要喝水麼？」
保持著一隻手被抓住的姿勢，他用空著的手拿過茶壺，為她倒了杯水。
穀雨坐起來，接過三日月手中的茶杯小口小口的吞咽著，讓乾涸的喉嚨慢慢滋潤回來。
「啊，今劍還有岩融……還有……」額……那把太刀，叫什麼來著？
「他們沒事，只是在本體中沉睡了。」
他們兩位付喪神的醒來，並非是自願的。喚醒他們的也並非是那些鬼之一族，而是那個黑龍雕像。借用了神明的力量，和混合了瘴氣的靈力，強迫他們從沉睡中醒來。
岩融還好些，他本身就是殺戮無數的凶刃，今劍卻因為過於抵觸，反而被侵蝕的更深。
好在他們來的早，又及時破壞了作為載體的黑龍雕像——雖然因此岩融和今劍都因為斷了靈力供給而回歸了本體沉睡。不過因為保住了本體沒被侵蝕，因此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再次喚醒，重新建立靈力供給就好了。
——只要他們願意的話。
「那就好。」
穀雨松了一口氣。
雖然沒覺得清除瘴氣這件事會簡單……但也沒想到會經歷這麼多波折。兜兜轉轉這麼一大圈之後，還是沒能解決這個最初也是最根本的問題。
「說起來，那把白色的太刀呢？」
放下杯子，穀雨突然想到了她從黑龍雕像下面掏出來的那把刀。
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是托了他的福，她才知道鬼族的首領也在山洞裡。如果不是在檯子上聽到了他的『告密』，她可能還不會想到裝死這個辦法。
算起來，還要好好道謝呢。
「哦，他啊。」
三日月宗近一下就明白了她說的是誰。
「大概還在某個高處，當鳥兒吧。」
「……當鳥」？？？
美貌的付喪神笑眯眯的回應道：
「嗯，畢竟是鳥嘛。」
穀雨覺得自己越來越糊塗了。
所以……他們說的，真的是同一個事物麼？
第六十二章
穀雨第一次見到那把通體白色，只有少量金色裝飾的太刀的付喪神時， 差點真的以為他是一隻體型有點巨大的鳥。
彼時的她正披著外衣站在外廊上， 那位渾身雪白的付喪神卻是正從房檐的一邊跳到另一邊。白色的外衣就好像某種白色鳥類的翅膀一般蓬起。
直到他突然回過頭。
她才真正見到這位之前只聞其聲， 不見其人的付喪神。
他有著一頭雪一樣白的短髮， 還有色澤明亮的金色眼眸。同她身邊的三日月宗近一樣， 那也是一種異于常人的美麗。
「哦呀，是被我嚇到了嗎？」
「不……只是我的脖子有點累。」
這種『治好多年頸椎病』的姿勢，對矮子來說確實是不太友好。
「鶴丸國永，怎麼樣， 是不是很像鶴？」白衣白髮的付喪神動作輕盈的落在了穀雨面前， 金色的眼睛帶著淺淺的笑意：「今後還請多指教了啊， 主•人。」
自稱鶴丸國永的付喪神有一副穩重的嗓音，但語氣卻十分輕快，神色間也很坦然。非常自然的就跟在了穀雨身邊， 一邊走一邊聊了起來。
他對後世充滿了好奇，什麼都想問上一句。
從穀雨所在的房間， 到安倍晴明的房間之間這段路程， 一路上的話就沒有斷過。
「這可真是熱鬧啊。」
斜靠在外廊廊柱邊上的美貌陰陽師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的身旁還放了一個黑色的託盤， 託盤上出了一個圓肚子的酒壺外， 不多不少正好還有三個酒杯。
「要來一杯麼？」
他笑眯眯的對著穀雨三人邀請道。
白衣的付喪神聞言，十分乾脆的坐到了他的面前，拿起一杯倒滿了酒的酒杯，對著安倍晴明一舉杯：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音落下，他用同秀美的外貌截然不同的豪爽姿勢仰頭將一整杯酒都倒進了嘴裡。
「……」
一身雪白的付喪神好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保持著那個姿勢好一會兒，才終於放下了酒杯。
「……酒的味道，真是耐人尋味啊。」
「就像人生一樣啊。」穿著白色狩衣，懶洋洋的把頭倚在廊柱上的安倍晴明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不親自嘗試，永遠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哈哈哈，是的是的，一成不變的話，無論是人還是付喪神，心都是會死的呀。」
鶴丸國永一邊附和著，一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一次他沒有再一口倒進去，而是輕輕的呷了一口。讓酒液慢慢的劃過喉嚨。
接著他才轉過頭，招呼起一同過來的同伴：
「來啊，一起喝一杯麼？愁眉苦臉的站著解決不了問題啊。」
略過了真正的主人，鶴丸國永就像主人一樣的招呼了起來。
「酒的話，我就不要了。」她不喜歡酒那種又苦又辣的味道。
穀雨搖了搖頭，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坐到了外廊上。
從這個角度，正好沒有樹蔭的遮擋，抬起頭就能看到天空——被瘴氣所籠罩的，看不到渾濁的天空。
「這下子，所有瘴氣都湧過來了吧。」
安倍晴明也看向了天空。比起只能看個大概的穀雨，他能看到的東西要多得多。
張牙舞爪，幾乎形成人臉的怨氣。隱藏瘴氣之中，好像蝴蝶一樣的疫病。還有那些由貪欲而起的，翻滾的欲念。
『瘴氣』本身，就是由諸多『不潔』孕育出的產物。
來自于山林的，來自於湖海的，還有……來自人類自己的。
「對不起……」
本來是要解決問題的，沒想到……反而將問題變得更嚴重了的樣子。雖然並不是自己造成的，但也脫不開關係。
畢竟如果三日月沒有劈開那座黑龍雕像，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他之所以會揮出那一刀，卻是為了救她——說到底，還是她這個主人的問題。
她還記得很早很早以前，她得到三日月宗近時達•芬奇同她說的話：
「刀也好劍也好，雖然作為利刃誕生，但其實本身是沒有屬性的」
一開始她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同他們相伴而行這麼久之後，她朦朦朧朧的瞭解到了這句話中的深意：
刀劍本身並沒有善惡好壞之分，最後究竟是會變成無害的拆信刀，還是殺人的兇器，全看她這個主人要如何使用。
要是她能再爭氣一點，大概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了吧。
「總之都是要清除的，多一點少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
看到少女愧疚又自責的樣子，紺衣的付喪神挨著穀雨身邊坐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清了了昨天那些妖怪之後，不是已經好了很多麼？」
只是昨天一晚的時間，他們就斬殺了數以百計的妖魔鬼怪。這些被平安京劈天蓋地到底瘴氣吸引過來的妖怪們吸食瘴氣壯大自己，卻又被他們斬殺——被他們吸食的瘴氣，也會隨之消失。
就算瘴氣變多了又怎麼樣呢？讓這些妖怪們把瘴氣都吸收了，他們再殺掉妖怪們不就好了麼？
在不能驚動高龍神的情況下，這種辦法反而會更有效——神明，可不能連斬殺妖魔這樣的事情都阻止呢。
畢竟人類之所以崇敬神靈，祭奠神靈……全都是為了自己能更好的活下去啊。
對人類來說，如果有一日神靈不再為他們提供庇護，他們的祈求再也無法得到回應……那這位神靈，大概就要被善忘的人類所遺忘了吧。
最終人類不再需要神靈的庇護就能自己找到生路的時候，這些曾經主宰人類，同人類並肩而行的神靈，就要真真正正的，回歸於傳說了。
——就好像千年之後的那個時代。
「不用擔心，總會處理好的——對麼，鶴丸•國永。」
……為什麼要說我？
看到三日月宗近含笑看向自己，渾身雪白的付喪神茫然的眨了眨眼。
鶴丸國永覺得自己不是太能跟得上這位三條刀的思維——不過要是不順著三日月的話往下說就得出事，他就得出事這種事情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好不容易有了身體，能真實的感受這個世界，他可不想這麼快就和這一切說再見。
因此他十分識相的點了下頭。
也拍了拍這位新主人的背全做安慰——殺妖怪嘛。一個兩個還是十個二十個，左右不會有太大區別。
大概吧。
***
石切丸，
本體體型為殺傷力高於其他刀種的大太刀，但從誕生起，直到化為付喪神醒來這漫長的千百年時間裡，從未有過戰鬥的經驗——甚至於，從未見過戰鬥。
若說原因的話，大概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供奉在了石切箭神社當中。
是把不折不扣的禦神刀。
雖然傳說中名字的由來是『刀刃可以斬斷石頭』，但一直以來做的事情都是被供奉在神社當中，傾聽人們希望驅除病魔的願望。
慢慢的，似乎也就擁有了驅除邪氣的力量。
因此比起其他個性鮮明的刀，他給人的感覺更像是神社中那些每日負責清潔神社，完成祈禱的祭祀，溫和、認真，但並不起眼。
雖然也很重視主人，但真要說起來，他很少會主動跟穀雨交流，也不太跟她出門——這些機會大多都被他讓給了總喜歡纏著穀雨的刀。（比如加州清光）
平時聚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只是坐在一旁微笑著聽自己的同伴們講話，很少發言。
總的來說，是個渾身散發著『長輩氣息』的神奇存在。
唯一能讓他直接表明厭惡的，到目前為止可能就只有『不潔』了。
或許是因為在神社待了太久，他對瘴氣、疫病這類邪惡之物有著異常的厭惡情緒——就連在家裡的時候，每天也會擺出祭壇，進行每日的祈禱和驅散儀式。
——穀雨一度覺得，自己除了有些虛弱之外一直都沒經歷過病痛，可能就是因為他這些儀式的原因。
所以在來到平安京之後，穀雨並沒有要求他跟自己一起出去，而是將他留在了安倍晴明的宅邸處。一方面他對瘴氣十分敏感，如果平安京中有什麼變化，他能及時察覺到而不讓他們摸瞎。
另一方面……她其實是有點擔心的。
尤其在見到了鞍馬山大天狗被瘴氣侵蝕的樣子之後。
越是潔淨之物，越是容易被污染。
雖然有石切丸這樣能淨化不潔的刀在可能會更輕鬆一些。但她不想冒險。
不過在這個時候，比起只會說『沒關係，讓妖怪們吸食瘴氣，再擊殺妖怪就好了』的三日月，和只是微笑但不說話的安倍晴明。
石切丸顯然要可靠的多。
因此穀雨選擇了丟下三日月和鶴丸國永繼續在安倍晴明那裡喝酒，自己跑來找正在日常做法事的大太刀了。
要是能有一種更方便、安全一點的解決辦法，就好了啊。
第六十三章
由胸中充滿妒火與怨恨的女子所化的『丑時之女』，脖子拉長出一人多高，腦袋可以旋轉一百八十度的『飛頭蠻』， 被人侮辱、淩虐而死後只剩骨頭，四處尋找人皮偽裝自己的『骨女』。軲轆軲轆滾動前行的巨大車輪『輪入道』。
沒有百鬼的『百鬼夜行』，就這樣開始了。
他們沿著朱雀大街，像真的百鬼夜行一樣熙熙攘攘的前行著。
——這些都是瘴氣，按照曾經被三日月等付喪神斬殺的百鬼的形象擬態出來的。
渾身漆黑的『百鬼』們，擠擠挨挨的聚集在大路中央， 向著遠處被黑夜所掩埋的皇宮走去。一邊走， 一邊有瘴氣擬態成新的鬼怪加入其中。
那些吞噬了瘴氣之後又被付喪神們砍殺了的妖怪，都可以在其中找到。
穀雨站在安倍晴明宅邸的房頂上， 就著像大號螢火蟲一樣漂浮在附近的光源遠遠的看著那群黑漆漆的『百鬼』。
「所以瘴氣在削弱之後， 選擇凝成有戰鬥力的形體來保護自我麼……」一身雪白，在光源暗淡的黑夜之中尤其扎眼的付喪神一隻手搭在眼前，眺望著那些黑漆漆的『百鬼』，「這可真是嚇到我了呐， 瘴氣都已經能思考了？」
「不， 瘴氣本身並沒有思考的能力——大概是因為在黑龍神的雕像中受到了供奉的原因， 有了微弱的『意識』吧。」
綠色狩衣的高大付喪神搖了搖頭。
作為在場唯二有過在神社被供奉經歷——並且是唯一一把長期待在神社當中的刀， 這種事他大概可以算是『權威』了。
——比只在神社中待了很短的時間就離開了的鶴丸國永要更有發言權。
在日本這片土地上，傳說有著八百萬之多的各種神明。
其中除了被人熟知的『天照』、『高龍神』、『須佐之男』這些有著強大力量的大神，還有許多因人類的供奉而成神的存在。
其中最廣為人知的，就是『惠比壽』。有著人形輪廓的物品，樹枝、或者石頭之類的東西，經過長時間的供奉便會變成『惠比壽』。
古時的日本人相信，有靈性的物品或者生靈，有了足夠的供奉就能成神，從而保護人類。
這些瘴氣就是類似的情況。因為沾染了給黑龍神的供奉，而產生了微弱的意識。雖然現在還十分微弱，但讓人不管的話，人們的恐懼和欲念遲早會變成足以危機到神明的可怕怪物吧。
身形纖細的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身旁面色凝重的禦神刀：
「等下就要拜託你了呢，石切丸。」
「您真的確定，要這樣做麼？」
石切丸難得的有些遲疑。
雖然清除這些讓他憎惡的瘴氣也是他的願望，但這樣的做法對他的主人來說，卻沒有好處——或許有些微的好處，但這些好處，卻遠不及她的付出。
「之前不都說好了麼——而且，解決這些瘴氣，本就是交換條件之一啊。」
既然是交易，自然就得按規矩『以物易物』。
「我知道了，那就請您去做準備吧。」
穀雨點了點頭，拜託鶴丸向上來時一樣再將自己背下去。
「那，我去啦。」
在鶴丸像鳥兒一樣輕盈的跳下去之前，穀雨轉過頭對著石切丸揮了揮手，笑的眉眼彎彎。
院子裡，兩位風格不同但同樣俊美的陰陽師正在等她。
他們身邊，還站著一位穿著櫻色華服的女子。看到穀雨走過來，女子對著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穀雨急急忙忙也回了一禮。
——真是一位美人啊。
走近之後，穀雨才注意到這名女子的容貌。
約麼二十多歲的女子有著不輸于付喪神們的美貌，更為難得的是，她美的十分柔和。
賞心悅目的同時還不會給人壓迫感。
那是一種就算是重口難調的人累，也很難說出討厭的美。
「那麼，我們準備開始吧。」
安倍晴明示意穀雨站到他的面前，也是地面上那個五芒星符文正中間的位置。接著，不知何時走過來的鯰尾和堀川分別站到了五芒星下方的兩個角上。
「嗯，我準備好了。」
站在中間的穀雨從容的點了點頭。
「……您不覺得忘了什麼麼？」
安倍晴明好心的問道。
「……忘了……什麼？」
穀雨茫然的看向他，接著被什麼東西突然擋住了視線。熟悉的冷香隨著呼吸進到了身體當中。
「三日月？」
穀雨一下子就認出了突然把自己攔在懷中的人的身份。
「為什麼不讓我陪您呢？」
「這個嘛……」穀雨抓住了他的手，岔開了話題，「還是下次再說吧，正事要緊。」
所謂正事，自然就是之前沒完成的事情。
也就是他們之所以來到平安京的最終目的。
平衡她體內過度因過度流失而失衡的靈力。
其實靈力的枯竭的問題，很早就出現了。但是因為本源的原因，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她身邊的人（刀）都沒能及時察覺出來。這一下就拖到了今天。
他們這次要做的，不僅是補充她已經乾涸的靈力，更是要利用陰陽師的手段，讓穀雨的身體能向著靈力者靠近。
擁有靈力體質的人，不僅身體內有足夠多的靈力，還可以靠後天的修煉讓更多的靈力為自己使用。就好像陰陽師們，可以除了可以使用自己的靈力之外，還能借助天地間的靈力來完成自己所要達到的目標。
但穀雨就完全不行。除了起源特殊之外，她本就是個幾乎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也沒有修煉的資質，因此她既不能吸收更多的靈力，也無法憑藉自己的意志來調動天地間的靈力為自己所用。
因此他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龐大的靈力沖洗她的身體，將靈力硬生生壓進她的血肉當中。
這是件痛苦的事情。靈力並非有實物，但將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融進體內，終歸會引起身體的排斥。
雖然讓吸收了她的血液而蘇醒的付喪神們來將靈力分流，但也只是讓一次性的劇烈疼痛，分成了多次小疼痛而已。
總量始終是不會變的。
「痛的話，咬我也可以哦。」
將少女抱在懷中的付喪神，靠近少女的耳畔，輕輕的說道。
「……」
穀雨抓住他的手緊了緊，抿著嘴唇露出一個微笑。
正是因為有他們在身邊。所以她才會覺得，沒有什麼難關是自己過不去的。
地上的五芒星隨著兩位陰陽師的咒語發出了耀眼的光芒。站在五芒星最上方一角的女子身上也泛起了櫻色的光芒，明亮到耀眼的櫻色光芒在到達一個巔峰的時候，一窩蜂的湧向了五芒星正中間的穀雨。
針刺一樣的疼痛遍佈了全身，愈演愈烈。皮膚下面的肌理像是被剝開一樣的痛。
穀雨抱著三日月的手緊了又緊，手指像打結一樣死死的攥著他的衣服，後槽牙咬的咯咯直響。
察覺到穀雨的痛苦，三日月宗近付下身，一手攬著她的腰將她貼在自己身前，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臉貼著自己的頸窩。
「我就在這裡。」他貼著在穀雨的耳畔輕聲說道，「你不用什麼都自己承擔。」
「……」
穀雨抬起手，一隻手攬住他的脖子，一隻手從腋下穿過緊緊抓住他背部的布料。然後微微張開了嘴，看起來像是回應他，卻因為另一波劇痛襲來而一時沒忍住，一口咬在了他肩頸交接的地方。
血液腥甜的味道隨著紅色的血液從她的牙齒下溢出。然而因為太痛了，她一時沒能察覺到，反而因為這一陣陣難以忍耐的疼痛而忍不住更加用力的咬了下去。
溢出的鮮血一部分流進了她的口中，一部分則是越過精緻的鎖骨，沿著青年白皙的身體滑落，被他身上的布料吸收。身為當事人的三日月宗近溫和的表情卻是沒有一點變動——反而雙手更加用力將少女貼向自己。
這具身軀本就是吸食了她的血肉，為保護她而誕生。只是一點疼痛，又算的了什麼呢？
櫻色的光芒突然以穀雨為中心炸開，化作紛紛揚揚的粉色櫻花。
原本在庭院之中不顧季節盛開的櫻花樹則是瞬間凋零枯萎，只剩下焦黑的軀幹。
那個讓穀雨在第一次見面就產生了些許好感的美貌女子，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被三日月宗近抱在懷中的少女突然像是脫力了一樣的兩腿一軟。如果不是面前的付喪神抱得緊，此時她大概已經癱軟在地上了。
「……結束了？」
穀雨扶著三日月宗近的手臂微微測過神，視線模糊的看向作為主導的安倍晴明。
「嗯，已經完成了。」
白衣的付喪神笑了笑——接著，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青年變老了——只是一瞬間，他年輕俊美的容顏便不復存在。
年輕的皮膚光滑不再，如雕刻般的皺紋爬上了他的唇畔和眼角。原本像墨一樣漆黑的頭髮也像褪色一般出現了灰白的色澤。
就好像數十年的時光，突然之間從青年身上略過一般。
第六十四章
「您這是……」
穀雨睜大了眼睛， 被安倍晴明身上的變化驚的連身上的疼痛都忘記了。她鬆開了抱著三日月的手， 卻差一點摔倒。只好由一直支撐著她的付喪神將她抱到了安倍晴明身前。
就算青春不再， 白衣黑帽的陰陽師仍然風華不減。
沉澱在眼底的睿智仍在， 美麗的眼眸也沒有因此而變得渾濁。正相反，身上有了時光留下的痕跡之後， 先前被他的美貌所掩蓋的一些東西也展現在了人們眼前。
那是一種經歷歲月的沉澱之後才會浮現出來的從容和豁達。
安倍晴明， 不僅是一位名流千古的大陰陽師，也是一位經過了歲月的沖刷，積累了無數閱歷的睿智長者。
「不用擔心， 我只是恢復了應有的樣子而已——老人家本就該有老人家的模樣嘛。」
世間萬物終逃不過生老病死的規律， 他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老』，比別人都晚了一些。
但也不算太遲，至少在離開人世之前還能真正享受一段老人家的生活。
——早在同穀雨做這比交易的時候， 他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了。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呢。
「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先去完成你的責任吧。」
穀雨對著瞬間老去的安倍晴明深深的鞠了一躬， 轉過身帶著她的刀們邁步離開了這裡。
一步接一步，越走越快。
安倍晴明已經完成了他的承諾。再接下來， 就是她的責任了。
最常見的清除瘴氣的方法， 是淨化。
由神職者通過儀式或者像神明祈禱借力等方法將瘴氣淨化。但這些的前提，都是實施者擁有足夠龐大的靈力或者技巧。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神明的許可』。
如果有神明執意阻止，那就很難成功了——除非擁有足以抗衡神明的力量。
這是這個時代的規則。
生於這個時代的人，都要受這個規則的影響。
所以在高龍神有了明確指示的情況下，他們都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平安京被瘴氣侵襲，就算知道事件背後一定有人在指使，也不能放手去調查。
只能等來穀雨之後，把事情交給她這個不受這個時代規則管制的人。
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種悲哀。
做好準備之後，穀雨懷裡揣著回去本體的平野藤四郎，身邊跟著五位刀劍付喪神，無所畏懼的來到了朱雀大街上。
遠遠地，能看到一團比黑夜還要漆黑的『東西』正在向著她所在的方向走來。
速度不快，但前行的方向卻十分筆直——好像有著十分明確的目標。
「這可真是……誇張的瘴氣啊。」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
鶴丸國永搖了搖頭，把視線投向了自己這位元新主人。
「您真的想好解決辦法了麼？主人。」
這樣說或許不夠尊重，但就算經歷了先前那樣強力的法事，他也沒覺得自己的主人有變強。變化當然是有的，但並沒有強烈到足以讓他感受到『強大』的程度。
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從一個三四歲的孩子，長大到了五六歲這樣。
對他來說，仍然是『不堪一擊』的行列。
「嗯……大概吧。」穀雨有些苦惱的笑了笑，「其實也不是很有把握……不過現在也只有這一種解決辦法了。」
少女看向了身旁一直很少說話的大太刀•石切丸。注意到穀雨的視線，他低下頭輕聲問道：
「您，準備好了麼？」
「是的。」
這一次，穀雨回答的十分堅定。
於是體型高大，一身神官打扮的青年便解下了自己的本體，鄭重的交到了穀雨手中。接著他的身影就像褪色的水墨畫一樣慢慢的變淡，直至消失。
——石切丸回到了本體當中，就像很早以前，他還是一柄供奉在神社當中的禦神刀時一樣。
身形纖細的少女手中握著跟她的體型相比大的誇張的白色大太刀。
大太刀白色的刀身在這樣昏暗的世界中仿佛在發光一般，越是靠近他，空氣中的渾濁就越是淡薄。
但這還不夠，她……他們需要更加強力的衝擊，來解決前面那群由瘴氣構成的『百鬼』。
「……要上了哦！」
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大太刀平握在身前，一手握住刀柄，另一手抓著仿佛在散發著淡淡光輝的刀鞘，目光堅毅的直視前方『百鬼』行來之處。
刀身出鞘，帶著刺目的白色光芒。少女和她手中的刀，變成了黑夜之中最為明亮的光。接著隨著少女向前跨出的一步劃出如弧度優美的刀光。熒白的刀光向前沖去，直直撞進了正在前行的百鬼當中。
所到之處，瘴氣就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樣以被刀光切開之處為中心，盡數消失。
隨著瘴氣的消散，夜晚的朱雀大街又回到了本來的寧靜之中。
來勢洶洶的侵襲，就這樣在一個普通的夜晚中不為人知的劃上了句號。
雖然並不能像預言中的神龍神子那樣淨化這座城市，但穀雨也有她自己的方法。
既然無法淨化的話……那就將它們一刀斬斷吧！
借助石切丸禦神刀的屬性，還有那些她無法容納的靈力。
一口氣，將目光所及之處的瘴氣污穢，全都切斷。
這是在同石切丸還有安倍晴明商議之後，唯一她能做到的辦法了。
她本來還心存猶豫——因為這樣一口氣用靈力激發石切丸的力量，也相當於在透支他的力量。在這之後如果就算有靈力補充，他也需要在本體當中好生修養一陣，才能再次付喪神化。
穀雨並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她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讓別人為她承擔結果。
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辛苦你啦。」穀雨抱著並不比她矮多少的大太刀輕輕呢喃道。「請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帶你回家。」
不對，應該說，我們要一起回家啦。
用盡全力的少女沒能保持清醒，軟軟的倒在了熟悉的懷抱當中。
***
她好像又做夢了。
夢裡有一顆正在怒放的巨大櫻樹，還有一位坐在櫻花樹下，似乎正在等她的人。
「……安倍大人？」
怡然自得的坐在樹下飲酒的，赫然就是已經變成老人模樣的安倍晴明。
「哦∼正在等你呢，快過來吧。」
年邁的男子對著穀雨招了招手，狹長的眼眸微微彎起，露出了她十分熟悉的微笑。
「抱歉，因為我的原因……」
雖然這是一樁交易，但是比起自己，這位大陰陽師所付出的代價顯然要多得多。
「這種小事，就不要在意啦。」他擺了擺手，接著拿起一杯酒遞給了穀雨。「反正是在夢裡，喝一點也沒關係哦？」
「我只是恢復了應有的樣子——明明是老頭子了卻因為外表年輕，就被宮裡的那個男人指揮著到處忙，也是件很無奈的事情呐。」
年邁的安倍晴明一如年輕時一樣，在言語上對宮中的天皇大人沒有什麼敬意。尤其到了現在，會提醒他注意的人不在了之後就更是百無禁忌了。
「那還真是辛苦呢。」
同樣總在奔波的少女接過酒杯，同他安倍晴明手中的酒杯輕輕一碰。
一片淺粉色的花瓣，輕輕的落在她手中的酒杯中。
「啊，櫻子也在同你打招呼呢。」
看到穀雨深情複雜的看向身旁的櫻樹，坐在樹下的安倍晴明輕輕撫摸了一下櫻樹粗糙的樹幹。
「這也是她最後的願望，所以，不必愧疚——就算是草木中誕生的精怪，也終有走到盡頭的一天，比起某天普普通通的凋零，她更願意作為你的力量，保護這片她生長的土地。」
像是為了附和他的話，櫻樹的枝幹搖了搖，落下了大片美麗的花瓣雨一樣的落了穀雨滿身。
「……」
穀雨轉過身，對著櫻樹舉了舉杯。
無論她……櫻子最初的目的是什麼，自己卻實實在在的因為她的舉動而得到了幫助，就應該像她道謝。哪怕她並不需要自己這一句『謝謝』。
安倍晴明看著她對櫻樹舉杯，看著她仰頭喝光了杯中的酒液，輕輕搖了搖頭。
「您是個好孩子。所以您要走的這條路，就會格外的艱苦。」
他占卜不出未來的樣子，但卻能感到，那是一條沒有光明的漫長道路。除了走在路上的『他們自己』，再沒有誰能幫助他們。
一步走錯，就可能萬劫不復。
「大概……就是這樣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終點，也不知道未來究竟通向哪個結局。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但是……
穀雨學著他的樣子綻開微笑。「但是……我並不孤獨呀。」
因為有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的人在，所以她總會變得更強大——然後終有一日，可以變成像他這樣，可以坦然面對所有艱難困苦的人吧。
——大概。
「真希望您能一直這樣樂觀的走下去呀。」安倍晴明也一口飲盡了杯中透明的酒液，「雖然還想再跟您聊一會兒，不過看樣子您必須得回去了。」
「祝您一路順風，願您終能走到您所希望的那個未來。」
櫻花樹，還有安倍晴明，就像被人拉走了一樣，迅速的消失再了穀雨面前。夢境之中，再次變的一片漆黑，如墨水一般漆黑的黑暗，溫柔的擁抱了穀雨。
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躺在床邊的青年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到懷中的少女有了細微的動靜。就好像不安分的喵星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想要鑽出被窩時那樣。
有著舉世難尋的美麗容顏的藍發付喪神撐起上半身，側臥著看向懷中的少女。
很難想像此時看著乖乖巧巧的， 曾經有過像八爪章魚一樣抱著他睡的時候。
雖然也就只有很早以前的那一次而已。自從她忙於戰鬥之後，睡姿就變得十分規矩了，雖然很容易困，但也很容易被驚醒。
就像一個正在成長中的戰士一般， 或許還有很多不足， 但每一天都在走向成熟。
他們這些人其實都很想對她說『我們會保護你的， 所以放鬆一點也沒關係』。但最終卻是誰都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們都明白， 她所處的環境， 容不得她停下腳步。
叩叩叩。
輕輕的， 像是怕吵醒誰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藥研麼？」
「嗯。」門外傳來了同主人形象並不相符的沉穩聲音。「主人退燒了麼？差不多該叫醒她吃點東西了。」
「還是有點發熱。」擔負著『**』一職的青年用沒有帶著手甲的手背碰了碰少女的額頭。
「雖然使用的並非是主人本身的靈力， 但一口氣斬斷整座平安京的瘴氣對主人的身體來說負擔還是太大了。」
「你們都還好麼？」
「嗯，感覺很好哦——此時的自己，正是前所未有的強大。」藥研藤四郎放下手中放著肉粥和藥的託盤， 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有這份力量的話， 無論發生什麼都能守護好大將了。」
「只是五虎退……」
說道自己的兄弟，藥研頓了一下。
注意到他的遲疑，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挑眉。
「嗯？」
「不， 沒什麼。」
還是等大將醒了之後再說吧。
藥研藤四郎在確認穀雨只是發燒昏睡，沒有別的問題之後就離開了——他們只比穀雨回來的早一點點，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看到藥研剛從樓梯上走下來，坐立不安的長穀部立刻迎了上來。
「主人怎麼樣了？」
「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只是在昏睡。」藥研藤四郎神色也終於輕鬆了下來，「安心吧。」
「是麼。」
棕發青年的神色好轉了許多，但立刻又擺出了十分嚴肅的表情：
「一點小事也好，有什麼我能為主人做的麼？」
一直沒能為主人真正做些什麼的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麼來來證明自己。
看著青年誠懇又急迫的眼神，藥研藤四郎思索了片刻：
「……這樣的話，請您來幫我們一起整理本丸吧。」
「雖然看起來大將住在這裡比較多，但實際上本丸才是真正的據點。其實先前我們已經整理了一些了，不過因為工程量會很大，所以人手還是越多越好。」
「畢竟外面的住所隨時可能會換，但本丸卻是大將一直要住下去的地方。」
也將是他們這些付喪神，會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
當兩人來到本丸的時候，其他的人已經在忙了。
鯰尾和骨喰兩人跑去看顧由自己一手整治出來的田地，這麼多天過去了，也不知道那些好不容易發芽的小苗還好不好。
平野和堀川正在清理庭院，雖說本丸並沒有春夏秋冬之類的季節變化，但好幾天沒有整理過的庭院還是顯得有些蕭條。
對於閒不住的人（刀）來說，這可是無法容忍的場景。
他們一邊拿著掃帚掃地，一邊商議著將主人的床單被罩什麼的都抱出來曬一曬的打算。
被子也好褥子也好，果然還是曬得蓬蓬松松的，帶著陽光的味道會比較好。
另一邊，在一塊堆著物料的地方，身為粟田口大家長的一期一振正帶著兩位新選組的打刀少年規劃房屋建設的問題。地基、木料基本都是現成的，就是不知為何側面的幾間屋子都沒有建起來。
雖然他們之前利用這些材料建了用作訓練的訓練室，但這還遠遠不夠。
現在他們的同伴越來越多，不好好規劃一下屋子的問題可就真的住不下了。
在他們的身旁，還有一個一襲白衣的青年正像多動症兒童一般的四下張望著，對什麼都很好奇的樣子。看到藥研和長穀部向著這邊走來，還特地對他們揮了揮手。
「一期哥。」
藥研帶著長穀部走到了一期一振身旁。
「主人沒事了麼？」
看到弟弟走過來，俊秀文雅的青年也是第一時間問到了主人的情況。
實際上，大家都很擔心主人的身體，但考慮到一窩蜂的守在主人房間裡也不會對她的康復起到什麼作用，就在燭臺切的提議下分散開來各自做各自能做的事情去了。
這樣至少在主人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一個整潔的家。
「雖然還有點低燒，但沒什麼問題了。等大將睡飽了自然就會醒來。」
藥研藤四郎再次重複了剛剛同長穀部講過的話。
一期一振的表情中浮現了安心的神色。身旁兩位直愣著耳朵聽的少年也暗地裡松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變強回來，卻看到主人因高燒而昏迷，了無生氣的樣子。再加上聽說了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事情……簡直要把刀都嚇出心臟病了。
好在穀雨的燒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只是還有一點餘熱而已。
「好了，來趕緊幹活吧，我們也來幫忙！」
這個時候不做點什麼事，實在是安心不下來啊。
***
退了燒之後，穀雨很快就醒了過來。
待在家裡的付喪神們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聚集了過來。不僅是付喪神們見到她高興，她也開心見到自己的刀都完完整整的待在自己身邊。
一個、兩個、三個……
「誒？怎麼沒見到五虎退？」
掃視了一圈，穀雨突然發現那個總是羞澀的靠著自己的孩子這次卻沒有在。
「那個啊……」
藥研藤四郎的表情有些微妙，穀雨看到了不由的又追問了一句：
「他怎麼了麼？是強化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麼？還好麼？」
「他很好，就是……詳細的情況，還是等大將您親自見到了再說吧。」
見藥研輕鬆的表情不似作假，穀雨才放下心來，但又忍不住好奇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
帶著滿頭的霧水，穀雨急匆匆的跑到本丸當中。
平時都是付喪神們用來切磋的訓練室的大門緊緊地關著，聽藥研說，五虎退從回來就把自己關在裡面，沒有出來。
——就連一期哥的話都不管用。
五虎退竟然有不聽一期哥的話的一天？這可真是稀奇了。
「五虎退？我可以進去麼？」
穀雨輕輕敲了敲門。
過了一小會兒，門內才傳來五虎退怯生生的回答：
「那個……額……請、請再稍等一會兒……」
接著，裡面安靜了片刻。然後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有人什麼正在往門口走。
「主人……」
障子門開了一個小小的縫，五虎退秀氣的臉露出了一半。小小的少年一臉的為難，看到穀雨關切的看向自己，更是好像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穀雨更茫然了。
「怎麼了？」她放輕了聲音問道。
少年咬了咬嘴唇，終是把門慢慢推開，將自己整個人展露在了穀雨面前。跪坐在門口的少年的穿著打扮有了不小的變化，並非是加了些裝飾那麼簡單，而是整體的風格都進行了一番改動。
如果說他以前是簡潔風的軍裝，那麼現在這一身就是大場合才會穿戴的軍禮服。
從頭到腳，都煥然一新。
但是……只是換了身衣服也沒什麼吧？
穀雨眨了眨眼，除了衣服之外，並沒有發現少年身上有其他的大變化。
「新衣服，很漂亮哦。」
想了想，她十分誠懇的誇獎了一句。不過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不……不是。」
五虎退猛的搖了搖頭，原本戴在頭上的帽子都差點被他甩了下來。
「老虎……老虎他們……哇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來自背後的衝擊力打斷了。
某種大型的白色物體突然從訓練室裡撲了出來，撲倒了五虎退，也連帶壓倒了為了配合五虎退的身高而坐在門口的穀雨。
穀雨懷裡抱著五虎退，仰面躺在地上，臉上被厚實的皮草磨蹭著了片刻，接著，一條粗糙的舌頭在她的臉頰上舔了又舔。
其實無論是毛茸茸的觸感，還是舌頭舔臉這種事，她都並不陌生。
但是當這一切都變大n倍的時候，就很要命了。
穀雨一瞬間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的骨頭正在咯吱作響。
「大將！！！」
第六十六章
外廊上，蹲坐著一隻體型健美的白色老虎。
他前額豐滿， 四肢粗壯，背部結實而有力。強大而美麗， 是只正直壯年的強大捕食者。
……本來，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然而此時， 這只『百獸之王』卻正瑟縮著身體蹲坐在外廊邊緣， 低著虎頭耷拉著耳朵， 十分委屈的在聽訓。
他剛剛的那輕輕一撲雖然沒有對穀雨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只是腰有點痛，臉被舔的通紅），但按照它現在的體型和噸位， 下次可就不好說了。
畢竟按照這一人一虎的體積比， 如果它實實在在的把全身的重量壓上去， 那穀雨真的不死也要重傷了。
「所以， 突然撲倒這種行為今後要完全禁止。」
肩負起教育老虎一職的鯰尾藤四郎晃著頭上的呆毛認真的說教著。偶爾發現老虎有走神的跡象，就伸手抓住虎頭， 把它擺正。
「還有， 主人睡覺的時候也不許往主人身上趴了。」
「舔臉也要適可而止！你看主人的臉都被你舔紅了！」
白虎身上委屈的氣息簡直要凝結成固體了。他左右看了看， 還是一扭身跑回了屋內， 一個輕巧的跳躍越過正趴在地上讓藥研為自己檢查腰部情況的穀雨。俐落的俯下身子， 頭趴在兩隻前爪上，似乎要把自己藏起來。
然而以它現在的體型，這已經是個夢了。
「啊，老虎……」
坐在穀雨身旁一臉愧疚神色的五虎退見此，無措的看了看老虎，又看了看追著跑進來的兄弟。
「對不起！」少年的語氣中帶了哭腔，他想為老虎求情，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那個……老虎它……」
「它不是故意的，對吧？」
穀雨撐起上半身，抬手揉了揉五虎退的頭，然後在身側的老虎拱到自己背後的時候，一點也不客氣的靠在了老虎毛茸茸的身上。
「知道錯了，以後小心點就好啦。」少女笑眯眯的揉了把老虎的皮毛，又按下了它甩到自己面前的長尾巴，「看，它很體貼我不是麼？」
像是要迎合她的話，比一般老虎體型還要龐大的白虎眯著眼睛用大腦袋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然後眼巴巴的看向面前的鯰尾和藥研。
「……那你們沒辦法啊。」
少年搖了搖頭，只得妥協。
一人一虎都這個態度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一聲長歎之後，他擺了擺手離開了，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拉上身旁同樣一臉無奈的藥研藤四郎。
「走啦走啦。」
看到藥研似乎不太想走的樣子，鯰尾只得伸手推著他的肩膀，把一臉不放心的短刀少年推了出去。
體貼的把門從外面關上之後，脅差少年搖了搖頭。
「藥研你擔心的太多啦……讓主人跟五虎退自己好好說說話吧。」
看到自己的兄弟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他無奈的一叉腰：
「所、以、說，藥研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啦！主人又不會把五虎退怎麼樣。本丸裡我們大家都在也非常安全……還有什麼不能放心的麼？」
「……說的也是。」
短刀少年笑了笑，順著兄弟推著自己的力道向著主屋的方向走去。
就讓他們好好聊一聊吧，這樣五虎退也能安心下來了吧。
當其他人都離開之後，房間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有著一頭柔軟卷髮的少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靠在老虎身上，十分愜意的撫摸著老虎皮毛的主人，半天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口說起。
——他有點害怕。
明明大家都去強化自己，卻只有他『變得不同』了。
他很害怕是自己身上產生了什麼不好的變化。
尤其在他自己和兄弟們都無法判斷這種變化究竟是好還是壞的情況下，就更難向主人開口了。
「對不起……小老虎們……不見了。」少年小小聲的說著，「我、我好像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兄、兄弟們都很正常，只有我變得不對勁了……對不起。」
雖然大家都安慰他，但他就是放心不下來。
倒不是擔心自己會怎麼樣，而是害怕主人會對自己露出失望的眼神，害怕主人會不要自己。
如果最喜歡的主人對自己失望而要他離開，他大概會難過的想要消失吧。
少年一口氣說完之後，低下頭，規規矩矩的跪坐著等待自己最終的判決。雖然很努力沒有哭出來，但眼眶還是在主人看不到的地方紅了一圈。
放在大腿上的雙手也緊緊握成了拳頭。
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他感覺到自己被抱進了溫暖的懷抱中。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他聽到抱著自己的主人這樣說道，「只是有些變化而已，但五虎退還是五虎退啊。」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捧起了五虎退的臉。
「你還認為，我是你的主人麼？」
「是、是的！主人……一直是五虎退的主人的！」
聽到少女這樣問，五虎退急忙回應了自己的忠心。
——只有這一點，他覺得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一個兄弟。
「那不就得了？我還是我，五虎退也還是五虎退。」
體型龐大的白老虎走到了兩人身邊臥下，將他們半圍起來。穀雨見狀，忍不住又揉了一把虎頭：
「看，老虎也在贊同我啊。」
一滴眼淚，從五虎退的眼眶落下。
他不想哭的，但壓在心上的大石終於落下了——主人覺得他還是他，並沒有因為這些變化而變得不好。
他能繼續留在主人、留在兄弟們的身邊。
大概，不會有比這還要幸福的事情了吧。
五虎退撲在穀雨懷裡，緊緊的抱著她。
「我、我會努力的！和老虎一起努力的。」這樣的話，您會再抱抱我、摸摸我的頭麼？」
***
安撫好五虎退，穀雨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趁著現在狀態好，趕緊去喚醒在本丸裡沉睡了許久的付喪神們。
等待了這麼久，也很辛苦吧。
如果用遊戲資料來說的話，穀雨現在就好像吃了小吃小藥，給自己加了增益buff的狀態。雖然不是永久性的，但短時間內她的各項屬性都達到了她的最好水準。
尤其在將靈力融入血骨之後，相當於她血液中靈力的含量也變濃了。
因此這一次放血，足以一口氣將並排陳列的幾位元付喪神全部喚醒。
昏暗的，只有房間中央的光柱是唯一光源的側室內。沾染了少女鮮血的刀們紛紛給予了回應。空氣中隱隱可以看到幾個高矮不同的
人形輪廓，由淺變深，由虛變實。
最終化為一個個從半空中落下的俊美男子。
小狐丸、和泉守兼定、長曾彌虎澈，還有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岩融。
排成一排，站到了穀雨面前。
「哦，好久不見。」豪爽的薙刀青年第一個同少女打了招呼，「這次這要叫你主人了啊，今後嗑藥讓我好好享受戰鬥的樂趣啊！」
「雖然個頭很大但我叫小狐丸，這樣見面還是第一次呢，主人。」
有著一頭好像皮草一樣毛茸茸白髮的高大青年對著穀雨微微屈膝。雖然不是非常清晰，但穀雨曾經對他的呵護他還是有印象的。
因此，像這樣同她相見，也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
在他之後，最後一位付喪神也開口了。
他有著一頭漂亮的黑色長髮，披著一件穀雨十分熟悉的淺蔥色羽織，聲音自信而明亮：
「我是和泉守兼定，很帥氣也很強！是……」
「啊，兼桑！」
穀雨的話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
想必，這就是堀川一直念念不忘的兼桑了吧。
「……」
在這之後，自然是快樂的見面會了——尤其對堀川國廣來說，這可是他從作為付喪神被喚醒以來就一直在期待的時刻。
他再一次見到了兼桑，擁有了可以一起奮戰的機會。
穀雨也完成了自己的承諾，讓他們兩人一起開歡迎會——雖然可能那位高大的長髮青年，並沒有那麼期待。
主人恢復了健康，又有新同伴加入。心情愉悅的燭臺切決定是出渾身解數做一頓豐盛的大餐。除了常規不幹活的某些刀外，其他的刀們都加入了幫忙的行列。
一直非常勤快的堀川今天倒是偷了一會兒懶——他想先帶著兼桑……和泉守兼定熟悉一下環境。
沉寂了許久的家裡，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穀雨坐在沙發上也是頗為感慨——這樣的場景，也是有一陣子沒有見過了呢。
如果石切丸……還有今劍也能醒過來就再好不過了。
消耗過大的石切丸還要需要再休息一陣子。
今劍……則是沒有回應她的呼喚。
穀雨低下頭，從腹部的大口袋中拿出了今劍的本體。
這個孩子拒絕醒來，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其中的抗拒。如果是因為之前的事情而討厭她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呀。
那樣的經歷，對這個孩子來說，是非常可怕的記憶吧。
穀雨有點茫然了——本想等他醒過來之後再向他道歉的。
但……要怎麼辦，才能讓他醒過來呢？
第六十七章
原本總是靜悄悄的穀雨宅，變得一天比一天熱鬧了起來。
前院和後院每天都有人在打掃，有時候是少年， 有時候是青年。
雖然從容貌上來看他們完全找不到有一絲血緣關係的跡象，但無論是少年還是青年， 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 他們都十分美貌。
因此， 就算穀雨家是遠近聞名的『凶宅』， 也慢慢的多了不少正好路過的『觀光客』。
「呐我說，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路過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了？」
黑髮紅眼的少年在察覺到又一個自以為沒被發現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不高興的向裡走了幾步，站到了正在給前院牆邊的花草澆水同伴身邊。
「只是你錯覺吧。」
確認完所有的花草都澆過一遍水的清秀少年——大和守安定不以為然的回應道。
穀雨家的院子裡長了不少花花草草， 其實一開始只是牆角下長了幾簇野花。因為覺得還蠻好看的， 穀雨就偶爾過去澆澆水， 假裝這些花是自己在養的。
後來還是燭臺切和五虎退看只有這麼點野花怪可憐的，就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些花草回來栽上。幾個月後，也是鬱鬱蔥蔥一大片了， 前院和後院都有。到了花期就更是明豔美麗了——不過因為都不是什麼嬌貴的花， 所以只要拿著壺澆澆水， 偶爾灑灑買回來的合成肥料就好，著實十分省心。
「怎麼可能，你都沒感覺到麼？一個個的都能靠眼神讓人著火啦！」
加州清光一邊說著，一邊搓了搓雞皮疙瘩都要炸起來了的手臂——他不信大和守安定真的一點都沒感覺到。
「真這麼討厭的話，不要出來不就好了？而且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也跟你總是吵著要跟主人出去有關係吧。」
容貌清秀，但語氣卻一點也不溫和的少年抬起頭看向身旁曾經同為沖田總司的愛刀的同伴。
「跟這又有什麼關係啦！而且我不信你就不想陪在主人身邊！」
「但我不會給主人添麻煩。」
「……你是想打架麼！」
兩位黑髮少年之間的氣氛，陡然迸發出了火花——戰鬥的火花。眼看下一步就要拔刀真刀真槍的來上一場。
正好去強化自己之後還沒有對練過，趁著這個機會來一決勝負也不是什麼壞事。
「喂你們兩個，大庭廣眾之下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
一身火紅的青年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一臉無奈的搖著頭。
「形象，形象很重要，身為武士，要——喂！你們聽我說完啊！」
看到兩個少年轉身就要走，和泉守兼定額頭暴起了青筋。
從前，在土方歲三訓話的時候，沖田總司就這樣幹過。沒想到歲月輪轉之後，這一幕再一次的發生了。
「十分懷念的場景呢。」
站在門口的堀川國廣微笑著看向身旁身形高大的胡渣青年。
「啊，就好像回到了屯所一樣。」
容貌粗獷，明明應該算在青年範圍，卻有著中年人似的外貌的打刀•長曾彌虎徹臉上浮現了些許懷念。
「真是沒想到，竟然還會有再聚的一天。」
自從新選組戰敗之後。
「是啊。」總是微笑著，看起來十分元氣的少年臉上也出現了複雜的神情，「沒想到輸給了槍炮的我們，還有再次走上戰場，為主人戰鬥的一天。」
曾經身為新選組首領•近藤勇的愛刀的長曾彌虎徹一聲輕笑，然後大步向前，呵住了搞不好就要開啟混戰模式的三人。
「好了，不要再鬧了。」他站在中間，憑藉氣場的震懾分開了三人了，「你們是想讓主人看到這幅樣子麼！」
「嘖。」
新選組刀們的舉動，被趴在二樓窗前的鶴丸國永看了個一清二楚。
「刀竟然還會吵架，這可真是新鮮啊。」
從被喚醒之後就對一切充滿了好奇心的純白青年做出了驚歎的表情。直到現在，他都會為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而感到興奮。
——因為那是作為刀的時候，從未有過的『鮮活』。
「現在的我們需要吃飯，需要休息。偶爾吵吵鬧鬧也是正常的吧。」倚在窗戶旁邊看書的燭臺切光忠聞言偏過頭看了一眼樓下的情況，輕輕聳了下肩膀，「就像人類一樣。」
「說起來，今天是長谷部陪主人出做檢查的麼？」
「嗯，他擺出那副樣子，主人怎麼可能拒絕呢。」
——一副，再無法為主人盡微薄之力就去切腹的樣子。
「那可真是可怕啊。」
也曾同屬於一個主人的兩位太刀青年頗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
「阿嚏！」
走在少女身邊的棕發青年猛地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感冒了？」
見狀，穀雨迅速的從包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了他。
「不、不是。」打完噴嚏之後再沒有別的感覺的青年急忙搖了搖頭。「請不用擔心我。」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誠惶誠恐的雙手接過了主人遞給他的紙巾。
「不勝感激，我會好好珍惜的。」
「……這只是一包紙巾，隨便用沒關係的。」
穀雨趕緊補充了一句。
——看他的樣子，好像自己遞給他的是什麼需要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的稀世珍寶，而不是幾百日元一包的普通紙巾。
「不，只要是主人賜予的，都是我長谷部的珍寶。」
青年•壓切長穀部萬分認真的，一字一句的對著穀雨說道。
他認真的，穀雨再一次的，清晰而直觀的感受到了面前這位青年付喪神的認真之意。
「紙巾的話，還是……算了吧。」
穀雨試圖再掙扎一下。
「……如果主人這麼說的話。」
青年不太情願的說著，目光忍不住又投向了手中的紙巾。
少女見狀，忍不住伸手將紙巾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放到了他衣服的口袋裡。接著拉起他的手，抓著他向車站走去。
「好了，我們趕緊回去吧——還有好多東西要買呢。」
「是，無論是提東西還是幹別的任何事情。請您隨意吩咐。」
壓切長穀部，嚴肅而期待的回答道。
然後他也真的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從超市出來之後，穀雨只拎了很小的一小袋。其他大包小包全都落在了他身上，兩隻手超負荷的拎滿了東西。
「我再拿一點吧。」
穀雨試圖從他手上抽出一個袋子，卻被青年輕易的躲了過去。
「請不用擔心，這點東西對我來說不算什麼，請把您手上的袋子也交給我吧，我們這些刀，就是為了滿足您的願望才會來到這裡的。」
他的聲音誠懇而熱切，卻隱隱的能察覺到一點點悲傷。
那悲傷並非是因為自己。
穀雨能感覺到這點。
——或許，也是因為記憶中的一些事，或者人吧。
就像沖田總司之于安定和清光一樣。
每一把刀，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那是她無法觸及到的『過去』。越是同他們在一起，她就越是能感受到這點。
因此，她也格外珍惜能讓她同他們相遇的『現在』。
他們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家裡時，又已經是傍晚時分了。一進門，就能聞到從廚房中傳來的飯菜香氣。
「歡迎回來，大將。」藥研藤四郎走過來，幫著拿了一部分塑膠袋，「檢查的結果如何？」
「過兩天才能出結果呢。」穀雨笑了笑，接著抬起手臂，做了個健美的姿勢，試圖讓人看到自己的肱二頭肌。「不過我覺得自己現在很強壯哦！說不定都能一把抱起五虎退呢！」
——在座的諸位當中，也就只有這位少年跟她差不多了。
客廳裡，三日月宗近正在和小狐丸一起喝茶。看到一行人拎著東西進來，小狐丸站起來迎了上去，想要幫人分擔一些重量。
雖然身形高大，美麗中還透著些許野性，但這把名為小狐丸的太刀卻意外的好相處。
比起某位就算看到了也不會起身來幫忙的『大老爺』，簡直可以專門來誇獎一番。
穩穩的捧著茶杯坐在沙發上的『大老爺』，本丸的真•初始刀三日月宗近對著幾人微微一笑。
仍然沒有要動一下的意思。
事實上，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行動，大多數時候他都過著我行我素的生活。
『陪主人出門』這樣的機會，也基本都讓出去給了青少年們。
好在也沒有誰指望他幹什麼。
「對了大將。」藥研藤四郎想起了來自迦勒底的囑託，「因為我方戰力有所增加，所以他們希望我們能一次性出動更多的人去參與特異點的戰鬥。」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不禁皺了皺眉。
「似乎因為主特異點越來越多的被修復，殘留下來的小問題也變多了。」
「……這樣啊。」穀雨放下手裡的東西，「晚點我再去跟dr.羅曼詳細商量一下吧。」
回來之後，又要忙碌起來了呢。
無論是現實中的事情，還是特異點的事情。
不過說起來，她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是什麼？
第六十八章
大和守安定剛剛從上走下來， 就看到坐在客廳的主人一臉的為難。
「有什麼事麼？」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坐到了穀雨身邊。
今天輪到他當近侍——其實本不應該輪到他的，但因為其他人根據抽籤的結果分配去了不同的特異點，最後就只剩下了抽到了『王簽』的他。
不過雖然是近侍，但在家裡的時候他並不會像加州清光或者一期一振那樣， 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待在穀雨身邊。
雖然也算比較早就來到本丸的刀，但他同主人的關係其實並不是很親近——只親近程度的話， 不僅比不上曾經的同伴加州清光，可能就連後來來的粟田口家的脅差們也比不上。
為此清光不止一次的跟他念叨過『你再這樣下去就就等著被主人丟到一邊吧』這樣的話。但他並沒有做出改變的打算。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不喜愛自己這位新主人。
有些時候， 可能就是因為喜歡，才反而會有些微妙的距離感。
「那個啊，我之前忘了跟二科說好的要陪她一起去展子。」穀雨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所以明天，能麻煩你陪我去一下麼？額，以本體的模式。」
展子上人太多， 以付喪神的形態，反而可能會出現被擠散了的情況。
***
穀雨總覺得自己忘了的事。被二科志麻的一個電話提醒了。
在她弄壞南雲熏那身衣服的時候， 她答應了自己這位朋友暑假的時候一定陪她一起去一次展子。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 她一不小心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自然什麼也都沒有準備。
不過她親愛的朋友， 對此早有準備。
一身漂亮的哥特式男款洋裝， 就這樣穿到了她的身上。
雖然洋裝配日本刀怪怪的，不過放在穀雨身上卻別有一番帥氣的味道。
「哎呀，這個夏爾少爺好可愛啊！」
一身猩紅的女性驚歎的看著穀雨，一臉想要抱抱的樣子。
「等等，二科這孩子上初中了麼，你這麼把人拐出來沒問題？」
「她是我同桌，謝謝。」穿著考究的燕尾服，手上帶著潔白手套的二科志麻對提問的人投以嫌棄的眼神。
「那她跟伊莉莎白還真挺配的。」女子又把視線投到了二科志麻身旁的洋服少女身上——一個兩個都是合法蘿莉的料子。
閒話了一會兒，大家就都開始忙碌了起來。這次二科志麻所在的團隊策劃了一次黑執事同人周邊的行銷，雖然二科志麻作為頭頭之一不用賣命，但是賣個臉簽簽名還是需要的。
不過到了穀雨這裡，就只剩下她開心就好了。因此她支棱著耳朵聽了不少小道消息。
哪裡出現怪物啦，什麼什麼地方有好多人人失蹤啦，哪個神社好像突然顯靈啦。
等等等等。
「現代社會也是一點都不太平呢。」靠在角落的穀雨輕生感歎著。
「無論什麼時代都一樣。」跟在穀雨身邊的付喪神平淡的回答，「所以才要變得更強。」
「也對。」自己越強，能威脅到自己的事情也就越少。
這個道理大概全世界都通用。
有活動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
天色漸晚，滿載而歸的遊客和展位的工作人員紛紛湧出了會場。
跟二科志麻告別之後，穀雨也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為了方便，穀雨沒有走四通八達的大路，而是走到了宛如分界線一般的人行道上抄近道，右手邊是燈火通明的馬路，左手邊卻是一些老舊的街邊建築，斜前方的巷子裡更是只有一盞老舊的路燈，有氣無力的散發著黃色的光芒。
就好像這座城市中光明與黑暗的分界線。
站在光明中的人若是一步走錯，就可能萬劫不復。因此就算走小路會近很多，絕大多數人都寧可繞道而不去這些昏暗的街巷當中。
當然，底氣足的人對此到並不在意。
比如穀雨。
與其擔心她遇到什麼，倒不如擔心一下那些潛藏在黑暗之中的生物遇到她會怎麼樣。畢竟她身上的『兇器』們，可都不是吃素的。
穿過這裡再拐個彎從另外一條小巷裡中出去，就到了穀雨要去的那邊。少女邁著情況的步伐在昏暗的小巷中穿梭。眼看就要走到通向另一邊的通道。
「嗚——救、救命！」
屬於少女的悲鳴，阻止了她的步伐。
「主人。」
「聽到啦。」
穿著華麗的洋服的少女腳跟一轉，拐進了反方向的死胡同。
巷子的盡頭是一些零散堆在一起的巷子，和兩個被同樣是兩人的男人逼到角落，還穿著cos服的少女。
其中一個掙扎的特別厲害的女孩子姑且還是『熟人』——正是穀雨來時，站在二科志麻身旁的『伊莉莎白』。一個男人正一手抓著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
啪。
一聲物體和人體接觸的聲音之後，男人的手臂因突來的疼痛而鬆開。在他和被襲擊的少女當中，突然**了一個身形嬌小，穿著華麗的像是要去參加某個化裝舞會的少年。
「臭小鬼！」男人甩了甩手，惡狠狠的看著面前的『少年』。「想英雄救美還早了幾年吧——趕緊回去哭著找媽媽吧！」
『少年』抬手手擋開了抓向自己的手，秀氣的臉上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來。
「現在就走的話，我還可以放你們一馬。」
穿著考究，好像上世紀歐洲貴族家小少爺一樣的『少年』擋在了滿臉驚懼的少女面前。
「不然，就要頭頸分家了哦？」右手輕輕的覆到了腰側同裝扮並不協調的打刀的刀柄上。
日本刀和西式的洋服，怎麼看都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但當他握住刀柄的時候，這種違和感便一下就消失了。
站在最前方的男人吞了口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甚至感覺到少年手下的那把刀，正因興奮而發出無聲的鳴響，若有似無的許血腥的氣息也隨之沖入了鼻腔。
那不是做的跟刀一樣的木棍，或者是幾千一萬日元就能買到的玩具。
而是真正的，見過血的刀。
他想逃走了，卻不想站在自己身後的同伴卻不管不顧的一把推開自己走了上去。
「嘰嘰歪歪什麼呢……一個乾癟的臭小子而已。」流裡流氣，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青年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面前嬌小的少年伸出了手。「教訓一頓扔出去不就好了？」
唰——
好像什麼東西切開了空氣的聲音響起。
冰冷的寒光在青年長長的劉海前閃過，當那寒光閃過之後，青年的劉海才窸窸窣窣的從他額前落下。
不知何時揮出一刀的少女輕輕抖了一下手中的兇器，抖掉了些許粘在刀身上的髮絲。雪亮的刀身閃著寒光。似乎在渴望著下一次的進攻。
她對著面前的兩個青年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
剛剛如果她對的是的喉嚨的話……
被拉開的青年想到這個假設，就覺得背後都在冒涼氣。
但他身後的同伴卻沒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殺氣，反而因為她的舉動而憤怒的對著她揮出了拳頭。
急速揮出的拳頭直對著穀雨的頭，他沒有留手，就是想要給這個敢拿刀嚇唬他的臭小子一點顏色看看。
這樣出身良好的嬌貴男孩兒他見的多了。但無論開始多嘴硬，被打一頓就都會變得特別老實。今天這個他也不覺得會例外。
結果卻是一頭撞在了鐵板上。
穀雨並沒有把他這看起來威力很大的一拳放在心上。她一偏頭就躲了過去，只有耳畔的髮絲被拳風掀起了幾絲。接著她刀鋒一轉，從下而上劃過了青年的手腕。
一蓬鮮紅的血液便隨著刀身的方向噴出。
她這一刀割斷了他的手筋。
「今天有女孩子在，我不想做的太過分。」
昏暗的空間裡，手持兇器，一身哥特風洋裝的『少年』既像英雄，又像魔王。「不想死的話，就去警局自首吧。」
「一輩子待在監獄裡，說不定會比較安全哦。」
說話時的『少年』仍然帶著微笑，但這原本沒被混混們看在眼裡的微笑，此時對他們來說卻好像死神的召喚一般。
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流氓始終還是少數。
因此在穀雨呵斥了一聲『滾』之後，流裡流氣的兩個青年急忙連滾帶爬，聯手上的傷口都顧不上處理的『滾開了』。
看到兩人確實看不到身影之後，穀雨也舒了一口氣。帥氣的收刀之後，她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兩位少女。
「好啦，已經安全了，快回去吧。」，少女轉過身對著瑟縮在牆角的兩個少女說道。「晚上的時候，還是不要走這種不安全的小路比較好哦。」
「非……非常感謝您！」
一身夏爾未婚妻•伊莉莎白打扮的少女臉上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倖和後怕，然後不顧穀雨比自己矮一截的身高，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另外一個女孩見她這樣，也撲了上去。
三人中身形最瘦小的那一位差點被兩人壓到地上去。
好一會兒之後，兩人才緊緊的跟在穀雨背後走出昏暗的小巷，坐上了計程車。
「要我去把那兩人的頭顱斬來獻給您麼？」
不知何時出現在穀雨身後巷子中的清秀少年輕聲詢問道。
雖然當時有別人在不好拿他們怎麼樣，但如果主人希望。他現在就可以去追上那兩人，斬下他們的頭顱。
「不用了，反正……阿嚏。」
微涼的夜風吹來，少女猛地打了個噴嚏。
接著就感覺到肩膀上一暖，一件淺蔥色的羽織被它的主人披到了自己身上。
「啊，謝謝。」
洋裝和羽織本來一點都不搭配。但穀雨還是高高興興的接受了少年的好意。
「好了，我們也趕緊回家吧！」
披著羽織，穀雨率先邁步離開。
容貌清秀的打刀少年緊跟在他後面，目光落在前方的主人身上。
夜風陣陣吹起的時候羽織衣擺飛舞，一瞬間他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百年前的那個時代。
他的主人跟在一群同樣穿著的戰士身邊。
迎著最後一點夕陽的餘暉，凱旋而歸
第六十九章
前去清理零碎特異點的付喪神們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雖然難免帶傷， 但看起來精神頭卻都不錯。
……甚至可以說是情緒高昂。
「加州清光，回來咯！」黑髮紅眼的付喪神率先跑了進來，「主人，安定那傢伙沒給您添麻煩吧？」
只有那傢伙留下來了， 實在是不放心——並非是懷疑他的忠誠，身為曾經的同伴， 只有這點他可以拍著胸脯去保證。
他擔心的是這傢伙戰鬥起來就不管不顧的毛病。
希望他不會殺紅眼就把主人丟到一邊啊。
「誒，歡迎回來。」坐在外廊上正在給石切丸作護理的穀雨高高興興的轉過頭同回來的人打了聲招呼。「有受傷麼？需要治療麼？」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們從側屋裡魚貫而出， 一向親近主人的加州清光和鯰尾藤四郎下意識的就要湊到她身邊，打算跟她講講遇到的事情，卻差一點踩到了蜷縮著身子，眼角還有淚光的今劍。
嬌小的少年緊貼著穀雨熟睡著，卻皺著眉，似乎睡得不安穩。放在臉側的兩隻手也都緊緊抓著穀雨的衣角。
加州清光眨了眨眼， 有些驚訝：
「誒？他終於醒了啊。」
這個醒，就是指作為付喪神被喚醒了。
之前主人試了那麼多次都沒能把他喚醒——也不知道這把短刀到底在想什麼。
實際上， 他們這些刀之間除了原本就有淵源的那些之外， 其實並沒有什麼感情可言。要真說的話， 比起同一陣營的同伴， 當敵人的時候反而更多。
畢竟那個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戰鬥，就是舉刀互砍不是麼。
穀雨笑了笑，伸手比了個『小聲點』的姿勢。
「才醒沒多久呢，讓他再好好睡一會兒吧。」
說著，她還伸手幫他撩了開落在臉上的髮絲。
溫柔的舉動看的一旁的加州清光眼睛變得更紅了，他坐到了穀雨身邊沒人的位置，把上半身都靠到了自己的主人身上。
「誒，短刀真好啊。」
本體的時候可以被主人貼身佩戴，付喪神狀態的時候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可以盡情賴在主人身邊撒嬌。本來還覺得有戰鬥力不夠的致命缺點——畢竟作為兵器無法斬殺敵人就跟鐵塊沒什麼區別，就算能得到主人的疼愛額很有限。
結果蹦出來了五虎退這麼個怪胎。去強化了一下之後就強的可怕。
雖然羞澀的性子制約了他的發揮，但無法否認的是他確實變強了很多。
「清光也很好啊。」
看他一副疲憊的樣子，穀雨也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
「很累麼？」
「呐，主人你都不問問我嘛？」鯰尾藤四郎跪坐在穀雨背後，從她身後伸手抱住她的腰，吧頭擱到她的肩膀上「我跟兄弟也很努力呀。」
「是不是，骨喰。」
被叫到的少年沒有回應，只是安靜的跪坐到了穀雨斜後方。
「嗯，大家都辛苦啦。」
瘦小的少女就著這個姿勢，艱難的拍了拍鯰尾藤四郎的肩膀，然後又側過身，吃力的抬手摸了摸骨喰的頭，「歡迎回來。」
「……回來了。」
少年輕聲回應了她。
「這樣做主人會不舒服哦。」溫潤的男聲打破了溫馨但對穀雨來說確實有些艱苦的僵局。水藍色短髮的太刀青年•一期一振不贊同的搖著頭走了過來。
「鯰尾、骨喰，辛苦了。一路還順利麼？」
一期一振為穀雨端來了果汁和點心，還有一件薄外衣。
雖然本丸的天氣一直是這個樣子，但就算是相同的溫度，人類的感覺也是不同的。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輕輕鬆松！變強就是好啊。」
鯰尾鬆開了主人，高高興興的回應道——照這樣下去，感覺很快就能完成所有任務了呢。
「變強是好事，但因此自滿可不行啊。」身為粟田口刀派的大哥，一期一振不溫不火的潑了他一盆涼水。「晚點來切磋一下吧，讓我看看你們的進步。」
「好——兄弟也一起來吧。」總是形影不離，雙子一般的脅差少年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主人，我們先去清洗一下咯。」
「啊，我也要去。」加州清光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
剛結束戰鬥一身汗可就不可愛了啊。
「很快就回來哦！」
幾位少年付喪神很快就都離開了。
本丸的外廊又恢復了原本的安靜。小小的短刀付喪神仍然在沉睡。
他實在是太累了。
穀雨不由的想起了夢裡所見到的場景。
下午的時候，她在側屋裡試圖喚醒這個孩子。然而仍然跟先前的幾次一樣，並沒有得到回應。
然後……她就一不小心睡著了。
其實是不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她也不敢確定。
好像只是一秒的時間，就失去了意識，進入到了另一個地方。
穿過一閃閃障子門，走過一條條漆黑的走廊。仿佛在誰的指引下一般，沖進了昏暗的山林。
同先前見過的，給她帶來溫暖的山林不同。
此時身處的山林只有黑暗……和痛苦。
高聳入雲的樹林好像妖怪張著尖銳的利爪，低矮的樹叢像是聚集在一起的矮小狩獵者。一旦得到了命令，就會前赴後繼的沖上來。
「今劍？」
「今——劍？」
穀雨雙手放在嘴前，邊走邊喊。
或許是注意力都放在高處了，走著走著就一不小心被絆倒了。
不過好在是手先撐住了，到沒有摔的太慘。然而這麼一撐，也讓她摸到了不應該存在于山林當中的東西。
手下的觸感冰冷而堅硬，並非石頭之類的材質，而更像是金屬。
穀雨猛地抬起頭。
殘破的刀槍，殘破的盔甲，還有了無生氣的軀體。
這裡分明是某處戰鬥之後的留下的殘骸。
然後沿著面前的路向上看，是一個跪在地上，雙手還保持著刺向自己姿勢的人影。
「……」
已經見慣死亡的少女並不覺得恐懼，她爬起來，一步步的走到那具屍體面前。
這是一個還很年輕的男性，容貌雖然比不上付喪神們，在人類當中也可以說得上是帥哥了。只可惜，這個或許會吸引無數女孩子愛慕之心的青年，已經永遠的倒在了這裡。
他雖然保持著刺向自己的姿勢，但手中卻沒有刀。
周圍也沒有看到像是他用來自盡的兇器。
「……你所看到的，就是被今劍所殺的上一任主任。」像是今劍的聲音，用冷漠的語氣訴說著，「今劍，曾經是源義經的護身短刀，但實際上的用途，卻是源義經最後自殺時用的道具。」
「與其說是護身刀，倒不如說是會弑主的不詳之刃——在山洞裡，他不是也差點殺了你麼。」
「所以呢？」
四下張望，似乎想要找到聲音來源的少女茫然的眨了眨眼。
所以……這話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回去吧，回去之後，把他扔了也好，毀了也好。這樣的東西，不應該繼續待在世上了。」
「那可不行。」
穀雨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那具自殺的屍體，選擇了繼續前行。
「我和那孩子約好了『要找到他』。」少女跌跌撞撞的繼續往前走著，「至於找到了之後要怎麼辦，到時候我自然會有決定。」
「哪怕你會變成下一個源義經？」
「不。」穀雨搖了搖頭，「我不會變成他。」
「因為你覺得他變成了付喪神就不會傷害你了？別傻了，之前差點將你殺掉的，不就是付喪神的他麼。」
「我相信他沒錯，但我更相信我自己。」
因為長時間的攀爬，少女的呼吸變得十分粗重。
「畢竟，我才是主人啊。」
她才是那個要肩負起責任的人。
「你的好意我心領啦。」
「……呵。」那個跟今劍有著一樣聲線的聲音，就此沉寂。
穀雨終於走到了山頭，然後，看到了一個十分眼熟的建築——她曾在鞍馬山上，見過這裡。邁上臺階，走過庭院，她來到了應該是大天狗住處的地方。
這裡此時只有一個小小的神龕。
她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打開了神龕上小小的門。外表上看起來十分普通的一把短刀，靜靜的躺在神龕中央。
穀雨取出了躺在神龕中的短刀，笑著說道：
「我找到你啦！」
接著，神龕，院子，山林就全都像被水流沖去的顏料一樣迅速的消失了。
她『醒了過來』。
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短刀，也變成了一個漂亮的灰發男孩兒。
「找到你啦。」
穀雨伸出雙手，擁抱了這個滿臉無措的孩子。
「……主人嗚啊啊啊啊！」
少年撲到了穀雨懷中大聲的哭泣著，眼淚一會兒就浸濕了穀雨胸前的衣料。
像是要把心中的悔恨和痛苦都發洩出來一樣，他哭的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直到哭累了，睡著了為止。
坐在外廊上的少女停止了回想，搖了搖頭。
雖然喚醒了今劍是件好事。
其實她還有點不解——究竟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在本丸裡同今劍『夢中相見』呢？這樣的事，可從來沒有發生在其他的刀身上過啊。
第七十章
穀雨多了一條小尾巴。
一條名為今劍的小尾巴。
在家裡的時候， 基本上只要她一轉身就能看到這個銀髮紅眼的短刀少年對著她微笑。
就連跟其他刀玩兒的時候，也總是會在能夠看得到她的地方。
「主人， 有您的信件——您再看什麼？」
特地送信上來的長谷部看到穀雨一手撐著下巴向外看著，不由輕聲問道。
是有什麼不滿， 或者很在意的事情麼？
「沒什麼。」穀雨伸出雙手接過了他恭敬遞上的信封， 環視了一下桌面， 沒發現什麼可以當做拆信刀的東西，就隨手將信封口撕開了。
在這個大家基本都靠手機聯繫的時代，突然收到一封信， 還挺新鮮的。
「誒……七夕大會啊。」
信封裡是一封七夕大會的邀請函。附近的神社將舉辦七夕大會， 邀請社區的居民到時參會。
「七夕啊。」
穀雨放下了手中的邀請函，有些懷念的念了一遍。
真是個很久都沒聽過的詞語了。
「主人計畫前往麼？需要幾名護衛呢？我現在就去安排。」
見穀雨饒有興趣的樣子，直挺挺的站在她身邊， 好像最忠實的侍從一般的男子立刻一邊在腦海中思考行程， 一邊向自己的主人請示道。
考慮到這任主人並不喜歡過於龐大的排場，護衛的人數可以最低限度的控制在四人。因為人數上精簡了，所以要選擇一個最好的戰力搭配。
當然， 他長穀部是要算在其中的。
「還有好幾天呢， 不著急——說不定在這之前我們就又出發了。」
——敵人可不會管你是不是過節。
「萬分抱歉， 是我考慮不周。」
穀雨話還沒說完，身旁的青年就單膝跪下認錯了。
對於想要在主人身邊佔據不可或缺的地位，為主人奉獻一切的他來說，這已經可以說是嚴重失誤了——雖然實際上穀雨一點這麼想的意思都沒有。
盛夏時節，有花有樹的地方難免要受到蟬聲的干擾。
一疊聲的蟬鳴惹人心煩。但一想到蟬聲的結束就代表了暑假的終結，大多數的學生們就不那麼討厭它了。
不過無論人喜不喜歡，蟬聲終將消失，一年一度的暑假也即將走向結束。
雖然穀雨的這個暑假開始的時候驚天動地了點，但能有個平平穩穩的結束也還不錯。
——如果不是突然收到同學一起去醫院探病的邀請的話，應該會是這樣一個走向。
穀雨所在的班級，突然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都住院了。而且住院原因還都是出奇的一致——貧血。就連二科志麻都一起中招了。
「這是怎麼了？」
看著一整個病房都是自己的同學，穀雨搖了搖頭。雖然經常請假，但她跟這個班裡的人感情其實還不錯。尤其剛開始入學的時候，作為全班最小的一個，更是受到了諸多來自『姐姐們』的呵護。
「也許是在山上被吸血的蟲子咬了？」
躺在病床上的俊秀女子雖然面色慘白，但精神頭還不錯。
「也怪我們太馬虎了，沒做好萬全的準備，就在山上過夜了。」
他們前幾天組織了一次登山活動。因為附近的山大家小學/初中的時候差不多都去過一遍了，就在其中一個人的提一下，去了她的老家，一個名叫後場村的地方。
那是一個三面被山環繞，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出的小村子。
雖然沒有什麼特產，但野炊爬山玩個一天還是可以的。
班裡沒事的人差不多都去了 ，本來也想過叫上穀雨一起的，但是考慮到她那脆弱的小身板。大家最終還是放棄了——還是什麼時候一起去遊樂園的時候再叫上她吧。
「對了，我在山上見到了一個很像你的女孩子哦？」二科志麻突然話題一轉，「山上有一幢還不錯的洋房，好像是那家的孩子。」
其實是個很氣派的大洋房，但是對於有錢人家的小姐而言，也算不上什麼。
「長得像我？」
「不，不是……怎麼說呢，應該說是……有一點神秘的氣質？——不過你們的膚色倒是挺一致的。」
都是慘白慘白的。
一般人可真不會這麼白。
「這樣啊。」穀雨從果籃中拿了一個葡萄遞給她，「有機會能見見就好了。」
***
機會這種事情，主動一點也能創造出一個來的。
坐在唯一一趟通向後場村的公車上，穀雨決定自己創造一個機會去看看。
明明應該是讓人印象深刻的洋房，在聊天的時候卻只有志麻一個人提到了，不是很奇怪麼？
按理說這樣大的目標，或多或少的都會引起一些話題吧。
無論是描述還是猜測，總會有人附和幾句的。可是在病房裡，除了一開始志麻跟她聊天的時候提了一句之外，再沒聽到過一絲有關洋房的事情，怎麼想都覺得怪怪的。
「我們已經到了。」水藍色短髮的青年溫和的提醒正看著窗外，似乎在發呆的穀雨，「主人，請下車。」
跟在穀雨身後走下車的付喪神眯起了猩紅的眼眸。
雖然同樣擁有一雙紅色的眼眸，但他的眼睛卻比清光看起來要多了幾分凶性。
「一股腐朽的味道……好像到了墓地似的。」
「誒？這你都能嗅得到？」
跟在後面跳下車的鶴丸國永驚奇的看向身旁的小狐丸，好像能從對方身上看出一朵花似的。
「畢竟是野狐啊。」
頭髮蓬蓬松松，看起來像皮毛一般的小狐丸微微一笑，眯起猩紅的眼睛看向著環繞著這座村莊的群山。
「請認真一點，作為主人的刀，我等決不能懈怠！」
從下車的一瞬間就十分緊繃的青年嚴肅的看向自己好像郊遊一般輕鬆模樣的同伴。
考慮到自己這次是來『砸場子』的。穀雨第一次在現實把自己的刀帶齊了。除了前往特異點的部隊之外，其他的全都在這裡了。
「呐，主人。敵人在哪裡呢？」
比穀雨還要矮小的少年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殺掉主人的敵人的話，主人會很開心吧？這樣子，是不是能稍微彌補一點他犯下的錯誤呢？
「好像回到了過去啊。」被群山環繞著的，普通的村莊。
沒有什麼槍炮，也沒有什麼洋人的玩意兒——對刀來說，可真是友好啊。
最後一位走下來的長曾彌虎徹很有大哥氣勢的把手往腰上一叉。
「我也不知道在哪兒啊。」志麻只說了在山上，可並沒有說在山上的哪裡。「先去村子裡打聽一下好了。」
好歹是能讓二科家的大小姐都能看上眼的洋房，總不至於村莊裡也沒有一點消息吧。
「打探消息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兄弟吧。」頭上頂著一根長長的呆毛的黑髮少年從後面跳了出來，「主人您找個地方等一會兒就好啦！」
無師自通的點了『套話』技能的少年將打聽消息的事情一口氣包攬了下來。看到他這麼興致高昂的樣子，穀雨就順著他的意思，找了村裡唯一一家冷飲店坐下頓等結果了。
似乎因為村子的規模不大。所以這裡很多店鋪都是獨一家。而且店鋪們的風格也都很統一，中規中矩，沒什麼特點。
冷飲店裡也是這樣。它看起來也有些歷史，牆壁微微泛黃，貼在各處的商品海報也都是很普通的手寫。菜單上的冷飲名字也很直白，刨冰、玻子汽水、冰淇淋……沒有一點美化。
樸素到有些乏味。
「呐，你聽說了麼，武藤家的阿徹也……」
「繼清水家的阿惠之後連阿徹也……」
「這是怎麼了，年輕的孩子都一個個的……」
隔著兩桌子坐在穀雨旁邊的兩位中年女性正在談著什麼，雖然只能聽到隻言片語，但從她們的臉色來看，大概不是什麼好消息。
穀雨戳了戳面前的沙冰。
這個時間，又都是不好的消息——搞不好這事，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複雜一些。
黑髮和銀髮，總是像雙胞胎一樣的脅差少年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雖然靠臉不是萬能的，但是對於長得好的人，人們多少都會更寬容一些。
尤其在這樣無論是人還是東西都平凡到死板的村子裡，突然出現這樣兩個容貌精緻的少年。大家還是很樂意回答他們的問題的。
尤其那幢大宅子本來就是他們這裡的一個大話題。
平凡到每一天都跟前一天沒什麼區別的小山村裡突然有有錢人來建了一座大宅。不引發一陣熱議才怪。
「那個宅子就在村子的正後方，屋主姓桐敷，最近才搬過來的——說是為了調理身體。不過村裡人好像很少見他們出來，因此也就沒有什麼別的消息了。」
「所以，還是得親自去拜訪一下了。」
穀雨放下手中的小勺子站起身來。
「走吧，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讓我的同學一下子病倒了十幾個。」
第七十一章
後場村這樣的小村莊裡，這樣一隊容貌出眾的男性走在街上顯得十分扎眼。
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各種意味不明的視線追隨。一直到他們走出村子， 才那些刺人的視線才漸漸消失。
山林中的有些昏暗。
遮天蔽日的大樹遮蔽了下午的陽光， 隨著他們的深入，溫度也慢慢的降了下來。
注意到穀雨的速度變慢了些，長穀部在猶豫了兩次之，忍不住俯身詢問道：
「您累了麼？請讓我抱著您吧。」
聽到他的話， 其他人的也都把視線投向了穀雨。
其實她走慢了這件事大家都注意到了。但是因為她本人並沒有做出任何表示，所以幾人也就沒主動開口。不過有了打破僵局的人那就……
「或者我背著你也可以哦。」
曾經在平安京時背著穀雨上躥下跳過的鶴丸國永也湊了上來。
「說到抱……」
鏘——
刀身出鞘的瞬間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黑髮和銀髮的脅差少年不約而同的拔出了本體。
「抱歉打斷你們的討論， 不過好像有人來咯。」
草叢發出了窸窸窣窣的細微響聲。接著， 一個棕色短髮， 穿著黑底白色花紋制服的女生跑了過來。她手中拿著一根金屬質地的棍子， 警惕的眼神在看到穀雨和站在她身前的今劍的時候化作了驚訝：
「怎麼還有小孩子在這裡？這裡現在很危險， 快點回去！」
她一邊說著， 一邊用沒有拿著武器的手指向了下山的路：
「趁現在還來得及， 快點！」
由刀劍化身的付喪神卻是沒有回應她——有主人在的時候，這種事自然由主人來決定。
「發生了什麼麼？」穀雨眨了眨眼， 儘管棕發的少女說的十分緊急的樣子， 她確沒有一點緊張感。「對了， 你有沒有見過一幢很大的洋房呢？」
「有倒是有……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
「嗯，確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
話音落下。一個人影突然從樹叢中彈了出來，用不像人類的彈跳力沖向了在場的幾人。
穿著黑色制服的少女急忙舉起手中的金屬棍迎了上去，想要擋下他這一擊——她的身後還有普通人，若是沒攔住的話，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這些傢伙，雖然看起來還是人類，本質上卻早已經是嗜血如命的怪物了。然而比她的棍子還快的，是一道刀光。
帶著寒意的刀光一閃而過，劈在了背著光撲下來的人形生物上。
刀鋒帶著殺意穿過人形生物，將它劈成了兩斷。但它身上卻沒有血液流出，反而在死亡的一瞬間便化作灰土撲簌簌的落了一地。
……誒？
黑色制服的少女這才回過頭看向身後那幾個『普通人』。
剛剛揮刀斬下去的棕發青年正在收刀回鞘。他表情嚴肅，眼神也如同劍一般銳利。
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了。
既沒有殺戮之後的興奮，也沒有斬殺了人形生物之後的驚恐。
就連他身邊的幾個人的表情也沒有產生什麼變化——這並非普通人經歷變故之後會有的姿態。
「你們到底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
穀雨沒有回答——倒不是她不願意回答。而是下一波敵人，已經到來了。
天色漸暗，西沉的落日給山林鍍上了一層淺淺的橘紅。這本應該是讓人感到溫暖的場景，但身處山林之間的人們，卻並沒有感受到那份溫度。
在樹蔭的遮擋下，陽光照不進來。一個接一個的人形怪物像發現了獵物的狼群一樣聚集了過來。
雖然還有人類的外貌，卻有了尖牙和利爪——看起來就不像是可以交流的樣子。
「哦呀，這可真是嚇到我了啊。」
一身雪白的付喪神抽出了自己的本體，同其他刀相比，他的刀身要更纖細一些。
纖細修長，就像仙鶴美麗的頸項。但就同他的同伴一樣，無論外表再怎麼美麗，也無法遮蔽他們本就是殺戮的兵器這一本質。
「但是您的表情卻十分興奮呢。」
在一行人中屬於高大範疇的小狐丸眯起了眼睛打趣道：
「就好像見到獵物的野獸一樣……呢。」
「非也非也，雖然鶴也是動物，卻並非野獸呢。」鶴丸國永偏過頭去看站在自己背後的主人，「怎麼樣主人，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請，為我清理出去洋房的通路吧。」
被眾人所關注的少女，面色平靜的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謹遵主命。」
「瞭解。」
「我要上咯。」
早就在等這一刻的付喪神們閃電一樣的沖出去，展開了一場如割草般的屠殺。
在制服少女看來十分糟糕的處境，短短幾分鐘就被這些持刀的男子清理乾淨了。她本想加入其中——畢竟這本應該是她的本職工作。
但在她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狩獵女神）沖上去之後才發現，自己在這場戰局中只會拖後腿而已。
「請在這裡，跟我一起等待結束就好。」
這個時候反而有空跟穿著制服的少女打招呼的穀雨好心的建議到。
「但、但是……不能就這樣只看著自己的同伴戰鬥吧？」
「可是，只會礙事的話沖上去也沒有用吧？」
從頭到尾都沒打算參與其中的穀雨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戰鬥肯定是無法避免的。但強行介入超過自己能力的戰鬥也並非是理智的行動吧？
如果自己的同伴還得顧及自己，反而會比較危險吧。
穀雨想到了那片鋪天蓋地的火海，以及那場對她來說彷如另外一個世界的戰鬥。
看到自己的主人似乎沒有再回答的意思，而制服少女的表情仍然一副遲疑的樣子。一直站在穀雨身後半步沒有開過口的一期一振開口說道：
「請放心，這點怪物還不足為據。」
「……是。」
少女終於安靜下來，不過她仍然緊握著手中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金屬棍子。
最後一隻不畏生死沖過來的人形怪物也消失在刀下，外表粗獷勇猛的前新選組組長的佩刀•長曾彌虎徹把刀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邊看了很久的傢伙，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他轉過身面向一片無人的樹叢，狀似不耐煩的用刀身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
一名身著白底黑紋制服的俊美少年突兀的出現在了那裡，接著，幾名跟他穿著同樣制服的少年少女也站了出來。他們半低著頭站在他身後，恭敬而臣服。
深棕色短髮的少年也有著遠超人類的美麗容貌。跟在他身後的幾人也都容貌昳麗，氣質出眾。
「玖蘭前輩！」
原本站在穀雨身邊的少女突然松了一口氣，想也不想就跑了過去。
幾位付喪神目送制服少女跑過去，然後不感興趣的移開了視線。這些人不輕舉妄動的話，他們也沒興趣去對他們做什麼。
雖然這些人身上隱約可以感受到有跟剛才的怪物們類似的氣息。
「真高興看到你安然無恙，優姬。」見到跑向自己的少女，少年露出了宛如初綻的玫瑰般美麗的笑容，接著他抬起頭看向了站在人後的穀雨：「感謝你們對優姬的説明，不過我們的目標也是那幢洋房。」
「能否請你們讓一步呢。」
雖然用了詢問的句型，但少年的話語中並沒有一點客氣或者詢問的意思。
——這讓人不由的想起那位在遙遠的過去的遇到的鬼族首領。
都是自我中心，不會也不打算在意別人想法的人。
「恕我拒絕。」
不起眼卻擁有決定權的少女乾脆俐落的拒絕了對方並沒有誠意的請求。
「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竟敢這樣跟樞大人說話！」
原本像佈景板一樣安靜站在他背後的少男少女中有一人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惡狠狠的盯著穀雨——好像她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喂喂，你這樣很不講道理誒。」黑髮的脅差少年不滿的看著說話的少女，「再用這種語氣跟主人說話，我可要生氣咯！」
「琉佳。」
為首的少年平淡的叫出了站出來的少女。
雖然語氣很普通，表情也沒什麼變化，卻讓她渾身一僵，立刻收回了所有的不滿退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我們走吧。」
穀雨沒興趣再看他們——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既不說自己究竟想幹什麼，也提不出什麼有實際意義的行動建議。
再繼續陪他們待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萬一到時候真有什麼衝突的話。就到時候看誰武力值更高一點吧。
第七十二章
被枝繁葉茂的樹木掩藏的洋房雖然華美卻顯得十分陰森。而且明明是新建造的宅邸， 卻到處都透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好像用來埋棺材的墓土，又像是那些被從墳墓中帶出來的陪葬品。
到處都透著腐朽的死氣。
與其說是住宅，倒不如說是深山老林中被活人遺棄的鬼宅——就算真的有人住在這裡， 大概也不會是什麼正常人了。
「看著就很不舒服啊……主人還是不要進去了吧。」曾經收到過瘴氣的侵蝕， 對這種不詳的氣息尤其敏感的今劍抓住了穀雨的袖子。
「如果是想找裡面的人的話，我們幫您就好啦。無論是想讓他們死， 還是想抓他們出來問話都好的。」
他實在是不願意主人進去這種地方。
其他幾人雖然沒有說話，但從表情上來看， 他們也是贊成的。雖然並不擔心會無法保護主人，但這種看起來就不太好的地方……沒必要讓主人親自前往。
對他們來說，再沒有什麼比主人更加珍貴了。萬一裡面髒兮兮的或者有什麼不雅的東西，讓主人感到不適那就不能原諒了。
「沒關係。」穀雨伸手摸了摸今劍的頭， 「好歹是來上門拜訪的……怎麼也要去敲個門嘛。」
雖然覺得同學們的『病』跟這裡脫不了干係， 但也不能武斷的就判定一定是宅邸主人做的。所以，能溝通一下當然是最好的。
穿著有些像神職者的棕發青年上前敲了敲門。
風格華麗卻老舊的木門關的緊緊的， 透著一股拒絕的味道。長穀部一連敲了三次，都沒有得到回應。
這讓打刀青年的面色有些難看。
對他來說，無論任務大小， 只要是主人交給他的， 就應該漂漂亮亮的完成。
若是不能完成，豈不是辜負了主人的信任、讓主人覺得自己無能麼。
他是想選擇強攻的，但是主人沒有下令，他也不好自作主張。
「萬分抱歉，沒能完成您交付的任務——請問，是否需要強攻呢？」
青年單膝跪在了穀雨面前。絲毫不介意自己整潔的褲子上沾染了泥土和草屑。
「……請在只破壞門的情況。」
想到了監護人平時的做派，穀雨同意了這個辦法——雖然不太禮貌，但是想要達到目的，這無疑是最快的一種方法。
雖然本很多人詬病，但不得不說這種方法往往會特別有效——尤其當敵人並非人類的時候。
厚實的，足有女性半個手掌那麼厚實的木門在付喪神的刀下像紙片一樣碎了一地，露出了藏在大門後的景象。
大廳裡燈火通明。
表面光滑的大理石的地板在燈光的照射下像鏡面一樣明亮。
一條猩紅的地板從門口延伸向正前方的樓梯，一直鋪到第二樓。
「這可真是粗暴無理的客人啊。」
一個藍色頭髮，兩邊有跟小狐丸一樣像是耳朵一般翹起的毛髮的青年順著二樓的樓梯不緊不慢的走了下來。
「有急事拜訪主人家卻裝作不在，我也沒別的辦法了呀。」
邁過碎裂的大門走進大廳的少女搖了搖頭。
厚實的鞋底同大理石的地板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考慮到今天是來報仇的。穀雨特地穿了一身跟粟田口們的軍裝有點相似的洋裝。
帥氣的雙排扣風衣配上便於行動的短褲，讓穀雨在面無表情的時候罕見的多了幾分壓迫感。
「這可真是強詞奪理。」
藍色頭髮的男子單手叉腰站在樓梯前。
「覺得不滿意的話，就叫員警來啊。」同他對峙的少女微微一笑，「正好拜託員警們查一查，到底是什麼東西，讓十幾個來這裡爬山的人一次性全都因為貧血進了醫院。」
「當然，得找大城市裡，專業的員警來呢。」
「啊，多叫一些員警來也沒關係哦？」
青年的表情隨著她的話語而兇悍了起來，等她話音落下的時候，青年動了，搖著頭走了過來。
「我啊，很討厭你們這些喜歡自作聰明的人類來著。」青年的身影突然消失，接著，他的聲音幾乎是在穀雨身邊響起，「雖然很有趣，但不自量力的找麻煩這點，可是跟夏天的蟲子一樣煩人——」
青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兩道刀光逼的狼狽退去。
原本他準備落腳的地方，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出現了兩道光滑而平整的傷痕。
穿著華麗軍裝的付喪神單手持刀站在穀雨面前，大理石地板上的一道傷痕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唉……我也很煩惱你們這些不聽人講話的傢伙啊。」穀雨搖了搖頭，雖然她是做好了最後會打起來的準備的。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想瞭解一下情況來著。「這樣的話，就只能打到你肯靜下來聽話了呢。」
打到聽話，這一說法自然也是來自于監護人小姐的諄諄教導。
「鯰尾、骨喰、小狐丸，麻煩你們兩個去看看房子裡還有哪些人，一起帶過來吧。」
一個一個的去找太麻煩了，不如全都帶下來解決了。
「瞭解。」
「遵命。」
「小狐這就去。」
被叫到的三位付喪神微微躬身之後動作輕盈的離開了。有著像動物耳朵一樣翹毛的不知名青年見狀面露凶相的再次沖了過來，似乎想要阻止他們的行動，卻被一身雪白的鶴丸國永攔了下來。
「主人可沒有要你離開哦。」
付喪神纖細的刀身同青年化作利爪的手撞到了一起，發出如金屬相碰一般的聲音。
「嘖。」
幾次突圍都不成功，至今未報上姓名的青年只得專心于同面前一身白的男子的戰鬥。
這還是他邊做狼人的這百年來，第一次搞得這麼狼狽。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穀雨沒有再關注大廳內兩人的戰鬥，而是站到了大門口，面向漆黑的樹叢。
「您也察覺到了麼？」
一直站在外面的長曾彌虎徹走到了穀雨身邊。
「多少有些感覺吧——之前看他們的意思，也不像是會放過這裡。」
漆黑的樹林裡，剛剛有過一面之緣的美型軍團，不急不慢的走了出來。
「哎呀，又見面了呢。」棕發少年身後一名容貌俊秀的少年對著穀雨微笑著打了聲招呼。「還沒請問過您的名字呢，我有這個榮幸知道您的名字麼？」
「我的主人可沒必要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說明的人告知身份。」
用警戒的眼神看著幾人的長穀部上前一步擋在了穀雨面前。他對這些不管不顧先擺出衣服高高在上態度的人十分不喜。
「您也這麼想麼？」少年也不生氣，他沒有理會青年略帶挑釁意味的話，而是看向了正拉著一個小孩子的手的穀雨。
這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
四肢纖細，感受不到什麼特別的力量——比其他的侍從，她真是安全的仿佛沒有尖牙利齒的小動物一般，但是他看不透她。
看不透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又或者，她能做什麼。
「不理會正跟您交談的人，可是很失禮的行為哦。」穀雨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且，您能告訴我，原本跟在您後面的那一大堆人，去哪裡了麼？」
「……您的侍從，也變少了不是麼？」
「嗯，因為我派他們去把這幢房子裡的人都抓過來。」穀雨十分普通的說出了他們的去向，「他們不肯好好交流，那我也不打算講道理了。」
明明是十分孩子氣話語，被少女用認真的語氣說出來後卻沒有一個人好笑。
「……您這是，要與我們為敵麼？」
前來交涉的少年的嘴角垂了下來，含笑的眼神也慢慢犀利起來。
「……現在這個情況，明明是你們要與我為敵啊。」少女苦惱的歪了歪頭，「真奇怪，明明大家的目標是一致的，但是你們卻從來沒有要跟我合作的意思。」
不是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麼？
「反而一直強調自己有事情，要我們放棄——難道是這房子裡有什麼財寶，你們想要獨佔麼？」
先前被呵退的美貌少女咬牙反駁：
「只是區區錢財，怎麼配——」
跟穀雨姑且算是打過交道的，被叫做優姬的棕發少女見場面眼看就要走向僵化，趕忙也上前為他們的行為解釋：「我能明白您急切的心情，但是我們是有重要的任務在身，雖然現在不能跟您說明，但是事關重大，所以，拜託你了，請先離開吧！」
少女的表情真誠而急切，十分焦急的樣子。
但是……
「同樣是有事，你們憑什麼覺得因為你們的事情比較重要，我就得離開呢？」
第七十三章
鋪著刺繡桌布的桌子上，擺著一套鎏金的英式茶具。圓滾滾的茶壺中倒出來的是色澤鮮亮的昂貴紅茶。三個茶杯分別放在了三個不同的方向。
茶杯的後面， 此時正坐著兩女一男——正是在場三個不同勢力的領頭人。
「我的管家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穿著繁雜洋裝的長髮少女身體微微前傾，向兩人致歉。
「啊， 對了，我叫做桐敷沙子。」
隻字沒提樓下已經因為戰鬥而破壞的不成樣子的客廳，還有那扇切成了碎塊的大門——只是這份氣度， 就高出不少人。
「哪裡，也是我的拜訪方法稍微粗暴了一點。」
背後一字排站滿了付喪神的穀雨搖了搖頭。「那麼， 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麼？」
「我這次前來拜訪的目的，就是想問一句……前幾天來這裡的郊遊的十幾名學生突然集體貧血昏倒，跟貴方是否有關係呢？」
同宅邸主人相比顯得十分中性的少女開誠佈公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再回答之前， 我想請問您一個問題。」
少女放下手中的茶杯， 空洞的目光看向了坐在自己左前方的穀雨。
「您說。」
「您覺得， 人類吃動物，有罪麼？」還沒等穀雨回答， 她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為了維持生命， 人類每天都要吃掉許多生命。所以， 如果有什麼以人類為食物，也很正常不是麼？」
「明明大家，都只是為了活下去啊。」少女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悲傷，「可就因為食物不同，就會被人類當做怪物……當做異類排斥，這是多麼的悲傷。」
站在玖蘭樞身旁的優姬微微動容，不由將目光投向了身旁並非人類的幾位同伴。
不過她的同伴們卻表現的很不以為然——不過這也怪不了他們。畢竟他們全都出身於優於人類的高等種族，血族之中的鬼族。
跟少女口中的，被人類所排斥的『弱勢群體』可不一樣。
——歷來只有他們看不上人類的份兒。
就算人類當中出了些吸血鬼獵人，也無法對他們造成什麼本質上的威脅。
穀雨眨了眨眼。
「……所以，這跟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穀雨話一出口，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被洋裝包裹的顯得格外瘦弱的少女睜大了眼睛看向穀雨，露出了哀戚的神色：
「無法體會生命意義的你，是多麼的可悲啊。」
「就算身體已經死去，可我們仍然能行動能思考，就像活人一樣啊——我們只是想有自己的國度，有自己的樂土……這樣也不可以麼？。」
「沒人說不可以啊。」穀雨扶著單人沙發的扶手站起身來。「真的只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襲擊村民呢？自己花錢買一塊土地，收留自己的同伴，引誘那些崇尚死亡的人過來居住不好麼？」
「無論是你的同伴還是這樣的人類，都不再少數哦？」
如果能這樣的話，她家的孩子們也就不必要整完辛辛苦苦在外面狩獵那些越過界的屍鬼了。就算是付喪神，也會累誒。
「看來我們是沒法繼續交流下去了呢。」自稱為桐敷沙子的少女失落的低下了頭。
然後站在穀雨最左邊的長穀部猛地揮出一刀逼退了突然面露凶相撲過來的女僕小姐——她尖銳的指甲所對的方向，正是穀雨的脖頸。
一期一振拔刀護在了穀雨面前，鯰尾和骨喰則是充分發揮了他們的靈活性，跳過桌子對著對面的桐敷沙子發起了攻擊。
談話沒談攏很正常，但她這樣一言不合就對主人下殺手，那就不可原諒了。
然而脅差雙子的刀刃在即將切到桐敷沙子的一瞬間卻被一把斜**過來的日本刀擋開了。
先前同穀雨搭過話的俊美少年一臉慶倖：「好險，要是她死了就沒法跟樞大人交代了啊。」
「我們也有事情要找這位小姐啊。」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那位大人來這裡的具體原因，但……「那位大人的願望的話，無論如何都要實現呢。」
「這點我倒是有同感。」他們也一樣，只要是為了主人，什麼事都可以做，「所以，這個屍鬼，一定要死！」
頭上頂著一縷呆毛的少年轉過身向著礙事的少年攻了過去。
鋒利的刀身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雖然力量上可能稍有不足，但他可覺得自己會輸給一個單純靠優秀的身體素質使用刀的傢伙。
接著，一個接一個的，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戰局。
均非人類的三方，就算不刻意用力，也會造成極大的破壞。
除了穀雨和玖蘭樞所坐的地方之外，均已變成了殘破的戰場。
「所以，您這是打算妨礙我了麼？」
穀雨看向坐在自己右邊的玖蘭樞。
他雙手交疊搭在膝蓋上，仍然是那副憂鬱王子的樣子——一副並不打算跟穀雨解釋什麼的樣子。倒是他身邊的少女顯得十分焦慮：
「這是怎麼了？玖前輩？」
少女看了看身邊的玖蘭樞，又看了看被兩名青年護衛著端坐在沙發上的穀雨。
「呐，你也說句話啊……」
「我來呢，本來就只是打算處理掉讓我的同學們住院的罪魁禍首的。」少女語氣平淡的說出了可怕的話語，「現在也只是略過了問答的環節而已。」
「雖然屍鬼活下去的源泉是血液，但除了襲擊人類之外還有很多辦法，無論是血袋還是花錢雇傭自願獻血的人都是很常見的手段。」
「當然，他們有選擇進食方式的權利——那反過來，我也有為被襲擊的朋友報仇的權利呀。」
少女對著優姬微微一笑。
她的話讓優姬陷入了沉默。作為一個人類，她找不到能為屍鬼們辯護的話語。
非人類之間的戰鬥，自然不會向人類那樣拘泥於地面上。
僅僅過去了幾分鐘的時間，原本裝飾豪華的花廳就變得面目全非，再找不到原本華美的模樣。四處都是戰鬥留下的殘骸——就連牆壁都破了一角。殘破的斷壁後面，不知何時潛藏著一抹粉色的身影。
那些男生容貌俊美，穿著時尚。完全就是大城市那些會出現在雜誌中的模特兒們的樣子。
可愛的，帥氣的，秀美的……還有，像王子一般的。
一雙猩紅的眼睛滿懷憧憬的注視著他們。
可是這些男性越是讓人心動，就越是顯得前方那個平凡的丫頭面目可憎——尤其在她自己還毫無自覺地情況下。
先前因為害怕被戰鬥波及而躲出去的少女屍鬼躲在斷壁之後凝視著那些正在戰鬥中的少年。但視線卻忍不住的移向正背對著自己的少女。
她不甘心。
同樣是十幾歲的樣子，她就要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老舊村子裡忍受日復一日枯燥的生活，而她卻能活在她憧憬的城市當中，還被這麼多帥氣的男生包圍。
如果……
如果她能消失的話……
少女屍鬼心底突然湧起的念頭，像被火焰一樣焚燒著她的。
雖然十分忌憚她身邊那些人，但嫉恨的火焰，足以焚毀一個人的理智。更何況是早就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屍鬼呢。
刀光閃過，鮮血四濺。
沖上來的少女屍鬼，還沒等碰到自己的目標，就在半路被刀刃所攔截，鋒利的刀身切進她的身體，從肩膀到腰部，差點將她一刀兩斷。
這樣的傷不足以讓屍鬼死去，卻也會給她帶來莫大的痛苦。
「嗚啊——」
從沒受過這樣嚴重傷害的少女屍鬼哀嚎了起來。
只是無論她的嚎叫聲有多麼淒厲，都沒有人回應她。
就連之前曾對沙子的話語感到動容的優姬都沒有——她雖然心軟，但並不傻。
這個少女屍鬼沖過來的位置，分明就是沖著他們。
她的目標肯定不會是樞前輩或者少女身邊的青年。因為對上他們，她沒有一絲贏的希望。
所以這個少女屍鬼的目標，只有可能是她自己，還有身旁被稱作『主人』的少女。
「真吵啊。」
身材嬌小的少年躲開襲向自己的鞭子。一個跳躍想要了結了製造刺耳噪音的少女屍鬼，卻發現她在自己揮刀之前便沒了聲息。就好像比什麼力量硬生生的壓死了一般。
「走吧。」
原本放任自己的手下同穀雨的刀們戰鬥的少年•玖蘭樞突然站了起來，拉起優姬的手轉身就走。
就跟他們來時一樣讓人莫名其妙。
陷入了苦戰，滿身狼狽的少年少女們急忙後撤。也顧不上整理自己，趕忙跟了上去。
——他們其實很不甘心，身為高等血族的自己竟然會被別人壓著打。
但再這樣下去，對他們來說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給我等著！」
其中一位少年臨走前還不忘對著穀雨等人放狠話。
「……所以，他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太閑了？」
第七十四章
或許是長期失血的原因，少女的膚色白的就像深冬時節悄然飄落的雪花一樣。
潔白而柔軟， 還帶著淡淡的只有貼在一起時候才會聞到的微香。
就像是從花瓣上跌落的水珠，又像是拂過花枝的微風，稍不注意就會被忽略。
這樣一位看起來像花草一樣看起來柔弱又溫和， 跟戰鬥扯不上一點關係的少女，就是他現在的主人。
藥研藤四郎坐在穀雨身邊，雖然只是普通的坐在椅子上的坐姿， 卻被他『坐』出了一種說不清的豪氣。或許是他是從戰場上長大的刀的原因吧。他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不像短刀』的雷厲風行感。
當然，性子也是一樣。
他的主人正在沉睡， 房間裡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外再沒別的響動。對於人類來說，大概是十分枯燥的場景，對於刀來說卻是稀疏平常的景象。
甚至讓他有些懷念。
在他剛剛以付喪神的姿態降臨於這個世界上的時候， 經常會是這個樣子。
身為普通人的少女因為無法承受失血和戰鬥帶來的疲憊而經常生病。大多數時候， 都是他像這樣守在她的身邊， 照顧她的生活日常。
三日月宗近大人……雖然戰鬥力十分強勁，但並非是善於照顧人的刀。
因此大多數時候， 他都是承擔起外出戰鬥的工作的。
當三日月宗近需要外出的時候，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他和生病主人， 那時候也是好像今天一般的安靜。
只是隨著付喪神的增多， 房子裡也變得越來越熱鬧。像這樣安靜的仿佛只有他和主人的場景，真是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了。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伸手摸了摸少女仍然在發熱的額頭。
「藥研？」
本應沉睡中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是我吵醒您了麼，大將。」
藥研藤四郎下意識的就要抽回手，卻被燒的昏昏沉沉少女拉住了。
「很舒服啊。」
付喪神比人類略低的體溫，讓正在發燒的人感到十分舒適。
清涼涼的，好像人都精神了起來。
「抱歉，要是我早注意到……」早注意到，您大概就不用遭受病痛之苦了。
習慣將責任抗在自己肩上的少年露出了愧疚的表情，明明誇下海口說讓主人保持健康的。但一直以來，卻一直在讓主人受傷、生病。
簡直，要失去護身刀的榮譽了啊。
少年垂著頭，臉上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難過——那是對無能的自己的自責。
看到他的表情，穀雨微微側過身，原本握著他手腕的手也向下滑了一點。握住了少年同自己差不多大小卻溫度更低的手。
「這不是你的錯啊，畢竟執意要去的是我——如果我多穿點衣服也就沒事了。」
山林中到了晚上溫度會驟降她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本來應該沒什麼難度的事情，最後竟然拖到了淩晨。
「那些……我是說那些屍鬼，都死了麼？」
「嗯。全都死了……一個都沒逃過。」被他們一個房間接一個房間，一層接著又一層的全都找了出來。
最後一個被消滅的，是桐敷沙子。
這位曾經口口聲聲說要建立一個可以庇護屍鬼的過度的少女屍鬼，丟下了所有的同伴一個人跑了。
當穀雨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躲在一個看起來像是禱告室的地方，十指交握的祈禱著什麼，只是她的聲音太低了，她一句都沒聽清。
「啊啊……上天賜予我們更強的力量，難道不是為了讓我們能建立並保護自己的家園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麼要讓我們感受到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力量呢……」
少女的聲音悲淒而絕望。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穀雨，似乎想要向她祈求一個答案。但穀雨所能給她的。只有她手中的刀……和一個再不會醒來的黑夜。
並非是不能理解屍鬼等非人類的存在。畢竟世界這麼廣闊，人類本就不是唯一的生靈。
只是，她無法原諒傷害了自己的朋友的傢伙。
就算被她詛咒也沒關係。
畢竟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注意到少女陷入沉思，半天沒有後續，藥研藤四郎不由輕聲喚道：
「大將？在擔心什麼麼？」
回過神來的少女微微搖了搖頭。
「沒什麼……只是在想，難得七夕，你們不用都在家陪我，出去玩兒也沒關係的。」
錯過了新年，今天時候難得的傳統大節日了呢，對他們來說，這樣富有歷史氣息的節日或許比那些現代節日要更有意義吧。
之前好像還聽今劍他們提到過，應該也是很期待的吧。
穀雨用手肘撐起身體，在藥研的幫助下坐了起來看向窗外。
過了正午最熱的適合，雖然外面仍然是一片光明，卻不再如先前那般刺目。她這一昏睡，又是大半天過去了。
「不用了。」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我們是刀啊，本來就不過節的。」
會過節，會給某一天賦予某種意義而去慶祝的，始終都只有人類啊。
之於他們，與其說是想過節，倒不如說是想在節日這天，陪主人一起快樂的度過吧。
「那樣多遺憾啊。」
穀雨一聲歎息。
她其實也明白，如果自己不能慶祝的話，她的刀也是不會高興的。
更不要說去過節了。
咚咚咚。
沉重的敲門聲之後，身形高大的岩融彎腰走了進來。
「哦，主人醒了啊——感覺怎麼樣？」
青年豪爽的一屁股坐了下來，沒有椅子，他就直接坐在了床邊的地上。不過就算如此，他的視線也幾乎能與靠坐在床頭的穀雨平行。
「好多啦。」
穀雨偏過頭，眉眼彎彎的笑了。
雖然身上還是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但她覺得自己精神多了。而有了精神頭就代表距離康復不再遙遠。
「這樣的話，要不要出去轉轉呢？」他從懷裡掏出一張彩色的宣傳紙。「噥，說是要有煙花。出去透透氣看看煙花，說不定病就好了。」
一直憋在家裡可也不是什麼好事。
「人也好刀也好，只有一直動才不會鏽住啊。」
「誒，好主意啊。」穀雨接過七夕煙花的宣傳紙。煙花將在神社附近的河堤燃放，到時候河堤附近會封鎖起來。
位於高處的神社和舉辦慶典的街道將是最佳觀景點。
「大將！」
雖然也認同岩融的說法，但他卻無法認同讓病人在晚上出門的做法。
「有什麼關係嘛。只是出去看一會兒煙花——我可以穿的厚厚的！」這還是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節日，實在不想什麼都沒做就讓它過去啊。
發燒時都面色蒼白的少女伸出雙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讓它微微泛起血色。
「我知道了，請務必多穿一件厚實的外衣。」
「好——我一定穿一件戴帽子的那種，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少女快活的應著。
只是沒一會兒，她就因為發燒體力不支而又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夜幕降臨之後。
「糟了。」
雖然還有些昏沉，但覺得身上鬆快了不少的少女急忙翻身下床，摸索著打開了燈，披上薄衫就往外走。
大家應該等急了吧？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睡著——還一下子睡過了大半個下午。
少女扶著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正巧遇到了端著粥走上來的藥研。
「大將怎麼起來了？我正要給您送晚飯——」
「這個不急，對不起我睡過了，等很久了吧？」穀雨搖了搖頭，「說好了要去看煙花……」
「……大將。」少年走到穀雨身邊，一手穩穩的抓著放著粥的託盤，一手扶助因為發燒而雙腿微微發軟的穀雨。「請您先……」
「我不躺啦。」穀雨反手按住了藥研藤四郎的肩膀。「又睡了一覺感覺輕鬆多了，我們出去逛逛吧？藥研也還沒有見過現世的煙火吧？」
「大將。」
他實在是不認為大將現在這個狀態，還能去距離這裡有段距離的神社。
「只是看煙火的話，其實不過去也行哦？」
帶著一身窸窣作響的護甲，剛剛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的三日月宗近微笑著說道。
「房頂上，也是不錯的觀景點哦。」
穀雨的房子是二層，在這一片算是比較高的了，雖然距離河堤有段距離，但視野也還算開闊。姑且也能看得清。
看了看少女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微笑著的太刀付喪神。
藥研藤四郎只得一聲歎息——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難道他還能在反對麼？
他們這些刀，要是讓大將難過的話，不就違背初衷了。
「請務必，要穿的密不透風才好。」
第七十五章
或許是因為大多數居民都去參加七夕活動了，穀雨所在的社區的夜晚， 寧靜而黑暗。除了零星家庭中從窗戶中透出來的光之外， 只有孤零零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照亮街道的一角。
獨門獨幢， 兩邊也沒有鄰居的穀雨家在這個時候， 視野就格外的清晰了。
大大小小的黑影跳上了房頂，接著， 一個好像戳在籤子上的元宵也靈巧的上去。
『元宵』的一邊還伸出了一枝，上面『掛』了一盞造型十分復古的燈籠。
跳到屋頂上的『元宵』很快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個部分。舉著燈籠， 像下線月一般豐滿的『大半』。在其他黑影的保護下好不容易才挪到了最高的橫樑上。
穿了一件秋冬季節才會穿的戴帽斗篷的少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其實按照藥研原本的意思，是希望她裹著被子上來的。畢竟衣服再怎麼厚也沒有被子過的嚴實——不過想像了一下那樣的形象， 穀雨難得堅決的拒絕掉了。
不過就算沒有裹著被子， 她現在的形象也頗為臃腫——可能衣服看著比她還要重一些。
她裡面穿著從平安京帶回來的那件改良版的振袖， 外面套了一件不合季節的， 毛茸茸的白色斗篷。自己都有點不敢想像自己此時的形象。
「看， 那邊燈火通明呢。」活潑的脅差少年指著遠處一條在黑暗中也散發著明亮光輝的街道說道， 「好像白天一樣。」
「大概是廟會的那條街道吧。」
燭臺切光忠單手叉腰看向遠處。
「好像好幾天前就在準備了。」
對於街道上的變化， 經常會外出買東西的他要比其他人更清楚一些。
「不過話說回來啊主人， 為什麼這幢房子，跟其他房子好像是隔開的？」
雖然時不時會有人聚過來看，但卻又都不敢靠近，也不會說進來做客——這麼久以來，好像只見過那個叫進藤光的小男孩兒來過？
「那個啊。」
穀雨剛開口，就被燭臺切光忠接過了話茬。
「因為這裡是遠近聞名的神隱宅哦。」
青年同自己的主人對視一眼，微微一笑。
鵝黃的光映在兩人臉上，為他們鍍上了一層暖暖的光忙。
穀雨的房子是一間帶著小院的二層小樓，屋門正對著街道。外面是一個半人高的鐵門，從外表來看，是個在日本十分常見的民宅。
因為比一般的房子要大一些，規劃好了住下六七個人也不是什麼問題。
她之所以選擇買下這裡，也是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的。她買下這間房子，是冬末春初的時候。在監護人•藥師寺涼子的幫助下，用低廉到誇張的價格買下的這幢屋子。
真的是十分誇張的低價，因為同等價格在其他地方，可能連四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都買不到。
不過房子的價格會低的驚人倒不是因為她的監護人。而是這間房子，其實原本是一間遠近聞名的『神隱宅』。
住在這裡的人家，家中的小女兒都會神秘失蹤。
第一位消失的少女，名叫典子。
在某次爆炸之後，少女就完全失去了蹤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的父親傷心之下賣掉了這幢房子，遠走他鄉。
接著住在這裡的，是鈴木一家。家裡有個小女兒叫鈴木夕梨，她消失的更加離奇，據說是在家中洗澡的時候不見的蹤影。
同樣也是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再換了主人之後，又消失了一個名叫中島陽子的少女。
從此，這裡變成了人們唯恐避之不及的『神隱宅』，本來這座宅邸兩邊的土地也是計畫要蓋房子的，這樣一來也只能擱置了。
不過就算如此，附近的人也對此十分忌諱，很少會靠近這裡。
而這樣少有人靠近又有足夠多的房間來住人。這對當時的穀雨來說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畢竟她家的情況比較特殊。
不過就算有想到日後付喪神的數量會增加，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雖然忙碌而辛苦，但每天都熱熱鬧鬧的，十分充實。
一抬頭，就能看到一張張微笑的臉——就算原本心情平常，也會因此被感染的愉快起來。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麼？」
平野藤四郎眨了眨眼，比較擔心原因。
他到不擔心神隱這件事，『神隱』歸根結底就是人類被人們心中『神明』帶走了。他不覺得有什麼『神明』可以在他們的刀刃下把主人帶走。
「嗯……根據dr.羅曼的調查，只是因為這幢房子所在的空間特別不穩定，那幾位失蹤的少女又很有『淵源』的原因。」不過所謂的淵源是什麼，他就沒再說了。
「啊，本丸在這裡特別容易開啟，也是托了這裡的空間不太穩定的福呢。」
「說不定我跟這幢房子也是有緣分呢。」
最需要房子的時候，找到了特別合適的它。
遠處的天空，突然炸開一朵絢爛的煙花，映亮了半邊的夜空。
只會綻放一瞬的煙花在空中綻開，然後帶著各色的細碎光亮消失。一朵接著一朵，將夜空染的五彩斑斕。
「真好啊。」
從來同煙花無緣的付喪神們，也不由自主的被這份短暫的美麗所吸引。
僅僅只有一瞬的光彩，卻會不由自主的吸引著世間生靈的注意力。
就仿佛創造出它們的人類一樣。
儘管生命短暫，卻總能在短暫的時光中創造出攝人心魂的美麗光輝。
穀雨收回實現，看向身邊的付喪神們。
無論大小，他們此時都面向煙花綻開的方向。各色的光芒照亮了他們的面孔，映出了他們此時的神情——
或高興或愜意，就算是平時總是嚴肅的人也好像脫下了名為責任的重甲。
只有這一會兒也好，她就是想看到他們這樣的表情，才一定要去看煙花吧。
絢爛的煙花並沒有持續很久，在一道最大也是最明亮的煙花炸開之後，邊劃上了句號。
「真好看呀。」
灰發的少年有些意猶未盡，就算煙花已經消失，天空再次恢復寧靜之後都還留戀的看著哪個方向。
「還會在有的吧？下次再來看不就好了？」
「主人狀態好的話，我們還可以一起去看呢，還有逛廟會！那應該也很有趣吧？」
少年們興高采烈的討論著，七夕還沒有結束，就已經計畫起下一次活動了。
「呐主人，我們下次一起去玩吧？」
性急的加州清光迫不及待的對穀雨發出了邀請——他這麼可愛，主人怎麼會不帶他嘛！
「好呀。」
穀雨笑眯眯的回應道。
「大家一起去，反正好玩兒的很多。可以從頭玩到尾哦。」
簇擁著穀雨，一行人有原路回到了房間裡。
為了不打擾主人休息，興奮過一陣之後，大家都各自去幹各自的事情了。該休息的休息，該去特異點的去特異點。
今天人會這麼齊全，本來也只是因為穀雨想要一起過節而已。
回去房間的穀雨卻是睡不著了。
她睜著眼躺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爬了起來，打開檯燈，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粉色的紙振筆疾書起來。
那是隨著邀請函一起寄來的許願簽。
按照傳統，是要寫好心願之後掛在神社的樹上的——雖然已經不清楚原由了，但年復一年，人們都重複著這樣的許願活動。
希望神明能夠看到自己的願望，並將它實現。
雖然現在肯定已經沒法去把許願簽掛在神社的樹上了，不過大樹的話，她也有嘛！
披上外衣的少女拿著寫好願望的許願簽來到了本丸。
本丸一如既往的是白日的景象。
走出主屋，就能看到庭院中那株無花也無葉的櫻花樹。
她想把這個許願簽掛到這株櫻花樹上。她能像現在這樣好好地站在這裡，是托了櫻姬的福。某種角度來說，也是櫻花實現了她的願望。雖然庭院中這株櫻花樹似乎沒有一點生機，但或許是移情心裡，她總忍不住把這株櫻花樹同櫻姬聯想到一起。
如果有一天它能盛放，也一定會如櫻姬一般美麗吧。
又或許它就是輪回之後的櫻姬也說不定。
「哦。主人怎麼過來了？」
坐在外廊上伸懶腰的岩融看到穀雨走出來，眨了眨眼。
因為身材過於高大，岩融沒有跟他們一起住在現世的房子中，而是住進了更加寬敞的本丸裡。
「嗯……想要把許願簽掛到櫻花樹上。」穀雨有點難為情的笑了笑。「畢竟錯過了外面的七夕活動嘛。」
「哦，這樣啊。」
岩融對著穀雨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然後在穀雨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一把抱起她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大步走到了櫻花樹邊。
「噥，這樣就能夠得到了吧」岩融爽快的一笑，「雖然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習俗，不過掛高點會比較好吧？不然可能不小心就被誰碰下來了。」
付喪神們的切磋偶爾也會延續到庭院當中，真發生這種情況可就不好了。
「有道理。」穀雨點了點頭，然後探著身子，向著自己能夠到的最高的一根樹枝掛去。
被牢牢系在樹枝上的許願簽微微帶著少女的願望微微晃動。
鬆開手的穀雨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的祈禱著。
第七十六章
熱鬧的七夕節過去後，一年一度的暑假也即將走到盡頭。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時間， 學生們就要結束想睡就睡想玩兒就玩兒的暑假， 背著書包回歸學校了。
不過因為運動會和學園祭都在秋季，因此暑假的結束倒也不那麼的讓人絕望。
一個暑假都沒有清閒的穀雨， 也再次邁進了學校的大門。
「早啊。」看到穀雨走進來， 坐在門口的女同學對著她揮了揮手。「暑假可真是災難啊……竟然全班三分之一的人都因為貧血住院了。」
「沒有更嚴重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呢。」穀雨把書包掛在桌子旁， 微微一笑。
「可不是——饒了我吧，怎麼最近無厘頭的怪事這麼多呢。」坐在門口的短髮女生一聲長歎。「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說不定處於毀滅的邊緣了哦。」
穀雨想了想， 給了她一個很有內涵的回答。
「……別嚇我啊。」
女生手中的圓珠筆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她一邊彎腰一邊抱怨道。
最近都沒聽到好消息了，大家就不能說點高興的事情麼。
「誰知道呢。」
少女微微一笑， 用手中的課本拍開落到自己桌子上的『蟲』， 自然的坐了在了椅子上。
她抬頭看向窗外。
晴朗的世界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各式各樣的『蟲』。
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蟲』漫無目的的四處飛舞著，帶著不詳的氣息。這讓穀雨想到了暑假在平安京裡看到的瘴氣的碎屑。
不過比起瘴氣，這些『蟲』顯然要靈活的多——就好像某種人類未知的， 存在於陰影之中的妖物。
也不知道大家調查的怎麼樣了。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無論是人類還是隱藏於暗處的守護者們都忙得不可開交。
她親愛的刀們也開啟了連軸轉的模式。
如果不是因為靈力供給充足他們又都是付喪神，此時都得累脫力了吧。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之後， 穀雨獨自一人來到了本丸的側屋。房間中間熒藍的光柱一如既往的散發著細碎的光芒，照亮昏暗的房間。
還穿著校服的少女坐到光柱的正面，連接起對面的人理續存機構•迦勒底。
光柱上浮現了一圈圈的漣漪，然後穿著白袍的年輕男子的臉，就出現在光柱當中。
「啊啊，我正在看魔法少女梅麗呢。」青年一臉的意猶未盡，「怎麼了麼，穀雨。」
被叫到的少女難得的沒有微笑，她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對青年形容了最近遇到的情況。
「最近，感覺這個世界的各種生物，都特別的活躍。」
屍鬼也好，吸血鬼也好，今天看到的『蟲』也好。都是平時輕易不會光明正大出現在人類面前的生物。雖然他們的數量一直都不算少，但像這樣大規模的，不管不顧的將自己暴露在人類面前，還是穀雨見過的第一次。
「而且，他們的力量似乎有所增強。」少女回想起了她無意中聽到的付喪神們的討論，雖然他們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但她卻十分在意。「並非是個例，而是整個群體都有所增強。」
她思考了一下，舉了個自己覺得比較恰當的例子。
「就好像遊戲中的角色被加了增益buff一般。」
而她因為資訊不足，並不能判斷這個buff到底是永久的還是短暫的。
只能說就目前來看，他們是一直在變強的，而且雖然不太明顯，卻是一直在變得更強。
到了最近幾天，就連數量都增加了。
人類生活的『表世界』，和同正常生命不同的其他存在所生活的『裡世界』是不同的世界。雖然有許多相交的地方，但因為有名為結界的『膜』的守護，大致來說兩邊是過著各不相干的日子的。
光明的世界有光明世界的活法，黑暗世界也有黑暗世界的規則。
兩個世界各自按照自己的秩序持續運行著。
但是偶爾也會有一些小小的漏洞，會讓兩個世界能夠互通有無——雖然對於『表世界』來說，這可能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消息。
因為活在『裡世界』的生命對他們來說，大多都是危險而不友善的。
他們甚至會以『表世界』的生物為食。
無論是無害的小動物，還是兇猛的野獸，甚至於人類，都是他們餐盤中的一員。
青年收起了散漫的神情，皺著眉摸了摸下巴。
「真是奇怪啊……按理說，你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一個比較穩定的獨立空間才對。」
並非出於他們所熟知的，人類歷史的時間線上。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好像名為時間的藤蔓上掛著的一顆果實。
雖然生於藤蔓，卻是獨立出去的一個個體。
「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卻確確實實的被某些來自不同地方的力量守護著——就算有些怪異的生物或者想像也不只是零星事件，並不會影響到整個世界……或者人類社會的正常秩序。」
畢竟這些不知名的力量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保住這個彷如迷你生態球一樣的世界。
——這也是他們之所以很放心穀雨一個人待在那邊的原因。因為在那樣的世界裡，會遇到的危險基本都是付喪神能清除的範圍。
相比之下，那些穀雨不太去的，瑣碎的特異點反而要更加危險。
青年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他也說不出究竟是哪裡的問題，只得放棄了獨自想出答案的想法，對著螢幕那邊的穀雨一聲長歎：
「我去找達•芬奇親討論一下這個情況……說不定他會知道些什麼。」雖然形象有些怪異，但畢竟還是那個達•芬奇啊。
關鍵的時候還是靠得住的……吧。
「嗯，我這邊也會多多留意，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發生的事情，事與事之間總會有或多或少的聯繫……或者某種線索。
這也是她那位看似難以接近，實際上卻十分可靠的監護人教給她的。
真要說的話，自己真是從她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有這樣一位監護人，可以說是受益匪淺呢。
「對了。」
結束通話的一瞬間，dr.羅曼叫住了手一撐地站起來，準備離開的少女。
「嗯？」
穀雨站住了腳步，面向螢幕問道：
「怎麼了？」
「你到現在還不打算告訴你身邊的付喪神們，用來修復他們的主要材料，是你的血麼？」
不僅僅是對為付喪神化的刀的修復，身為付喪神的他們戰鬥後留下的傷痕也需要她的鮮血，現在又多了這麼多把刀，如果他們在戰鬥的時候不加注意，後果恐怕會非常嚴重。
「嗯……有藥研和三日月知道也夠了。」
身上穿著校服，看起來精神許多的少女笑了笑。
「戰鬥哪能說完全不受傷，而且告訴他們，反而會影響戰鬥吧？戰鬥的時候瞻前顧後，反而會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力量呢。」
一次又一次獻出鮮血的少女輕輕搖了搖頭。「我啊……對戰鬥什麼的幾乎一竅不通，只好好地活到現在，除了托了立香和瑪修小姐的福之外，就全靠他們了。」
也算是……一種等價交換？
「要說起來，可能還是我占了便宜？」付喪神天生便渴求靈力，這就好像人類天生就要吃飯一樣。不過到她家的刀這裡……他們的『飯』可能就只是一點點青菜豆腐這樣吧。
畢竟就她那慘不忍睹的靈力……別說美味了，就連填飽肚子都做不到。
來自迦勒底的力量雖然多，但因為並非是直接連結得到。所以感覺上就好像靠打營養液之類的方法攝取身體必須的營養？實際上根本沒有『吃飽』。
「這種事……」
這種事，怎麼能用『佔便宜』這樣的說法來形容呢。
根本就沒法比較嘛。
青年想要反駁少女的話，卻在看到少女平和的表情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少女』同『付喪神』之間的關係，本就不同于master和英靈。身為局外之人的他……實在是沒有資格評判什麼。
「也不用那麼擔心啦，別看我現在這樣，但是很有元氣的哦。」少女挺起胸脯，舉起手臂做了個大力士一樣的健美動作——雖然細的僅比柴火棍好一點的胳膊上並沒有什麼變化。「從平安京回來之後，就覺得有力氣多了呢。」
「感覺自己一個打……打兩個也可以！」想到自己之前打跑了兩個非禮女孩子的混混的經歷，穀雨顯得特別的有自信。
穿著白袍的青年嘴角微微抽搐，乾笑了兩聲，沒有反駁狀似信心滿滿的少女的話。心底卻是忍不住嘀咕道：
……你這個樣子，是要一個人打兩個倉鼠麼？
第七十七章
天空被一層普通人看不多的，像倒扣的碗一樣的膜子籠罩。昏暗的膜子類似瘴氣， 卻又不完全相同。但無論是哪一種， 對於『表世界』的生物來說，都不是什麼讓人舒服的東西。
「所以說校慶我們和歷史部打算聯合起來一起出個舞臺劇。」恢復了健康的二科志麻興高采烈的說著， 「難得有這麼多男壯丁可拉，不出個薄櫻鬼什麼的多可惜啊。」
相比較她的興致高昂， 坐在她對面的『聽眾』就顯得格外的心不在焉。
手肘支在桌子上， 手腕撐著臉頰的少女看著窗外朦朧的天空出神。雖然正常人看不到那一層昏暗的膜， 卻也能感到夏末秋出本應十分毒辣的太陽此時有種有氣無力的感覺。
陽光雖然明亮， 卻沒什麼溫度。不少怕冷的女生已經提前在自己的校服外面套上了一件薄外套。
時間短的話還好說，但是時間一長， 就算是普通人也會感受到不適了吧。
「我說啊， 穀雨你真的有在聽我說話嘛？」
滔滔不絕的講了一堆卻沒有得到回應，高挑的女子雙手撐在桌子上逼近了還在發呆的少女。
「嗯，在聽哦。」穀雨回應了她的質問，但凝視著天空的視線卻沒有收回來。
半晌都沒得到回應的二科志麻抿著嘴唇，伸手捧住了穀雨的臉， 強行讓她正面自己。被強行扭頭的少女眨了眨眼， 不解的看向自己對面幾乎要跟自己貼到一起的好友。
「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二科志麻一聲歎息，鬆開了穀雨的臉蛋。
「所以你剛剛根本沒在聽嘛。」
「我有聽啊，就是要合作演舞臺劇嘛。」
穀雨簡單粗暴的總結了一下剛才的二科志麻話中的內容。
「對，所以從今天開始大家就要留下來開始排練了。難得是幕末背景，不好好排練殺陣怎麼行。」
說到這裡，而身形高挑的少女又興奮了起來，兩隻眼中幾乎要放出光來。
「沖田總司和齋藤一啦，土方歲三和風間千景啦……都是激情……啊不，都是異常精彩的對決啊！怎麼能不好好還原出來呢！」
幕末浪漫！武士與鬼之間的愛恨情仇！
萬歲！
來自心靈的熱度，幾乎要透過皮膚形成燃燒的火焰了。
穀雨稍稍向後退了些許。離開了那份其實並不存在『熱度』。
「我先去通知一下大家！」尤其是幾個主力的男孩子可不能跑了。
想到就去做的少女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劃過地面發出了短促而刺耳的聲音。
「啊。」
像是想起了什麼，穀雨突然輕輕的叫了一聲。
「怎麼了？」
仗著自己腿長已經迅速的走到門口的二科志麻回過頭來。
「晚上的話，還是不要太晚回家比較好哦？」仍然坐在窗邊的少女認真的說道。「要當心逢魔時刻啊。」
現在這個狀態，入夜的世界可稱不上安全。
「……啊？」
***
夕陽西下，將整個世界染上了一層美麗卻又危險的橘紅。
「世界看起來，好像是紅色的了呢。」
結束了一段排練，氣喘吁吁的坐在天臺上的芹沼花依感歎著。
奇怪，之前的傍晚……有這麼紅麼？
無論天空、地面，還是建築物，全都被染上了濃烈的橘紅色——就連自己也一樣。
少女張開雙手，白皙的手心立刻染上了夕陽的色彩。
「真的是一片紅啊。」有著一頭柔順的棕色短髮的少年走到芹沼花依身旁，左手在眼前撘了個棚向遠處看去。在他們的斜前方，巨大的夕陽正緩緩的向地平線下沉，只剩大半還留在天空了。
「雖然漂亮，但也怪怪的啊。」
「也是呢——阿嚏。」
只穿著短袖校服的美麗少女打了個噴嚏，絲絲縷縷吹過天臺的風帶著好像能滲進骨中的冷意，讓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
「說不定這是要發生什麼的預兆喲。」容貌清雋的黑髮少年走到芹沼花依身邊，彎腰給她披上了自己的外衣。「在古代，有大變動之前都會有『異像』發生呢。」
少年露出無害的微笑，似乎並沒有發覺到自己說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請不要在這個時候嚇人啊，六見前輩。」察覺到自己身旁的少年身體有那麼一瞬的僵硬，芹沼花依搖了搖頭。
「抱歉抱歉。」六見游馬笑著道歉，目光投向了還在按照劇本走位的同伴。
「二科真是全身心的投入呢。」才是第一次排練，就完全進入了狀態——該說是專業呢，還是狂熱呢？
身披夕陽的二科志麻手裡拿著劇本，一邊念叨一邊在天臺上走來走去，時不時還比劃出揮刀的姿勢。
「超級帥氣啊！這麼認真的樣子。」
芹沼花依贊同的點了點頭，兩眼放光的看著她。惹得一旁棕發的學弟一賭氣，也跑了過去。
「我也來！」
不就是排練麼！
說好的公平競爭，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耍帥！
當天邊只剩一抹餘紅的時候，少男少女們才終於走出了校門。
「啊——累死了累死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少年你還差得遠呢。」絲毫不見疲憊的二科志麻晃了晃食指，「明天開始才是真正的訓練——我請了劍道部的仙石前輩來進行武術指導。」
「說道武士，拿刀是最基本的吧。」
幾人在校門口分成了三派，正好對應了學校門口的三個方向。
穀雨正好和六見游馬還有芹沼花依一路。三個人雖然不能說多熟稔，但也不至於無話可說。一路有說有笑的，時間到也過得很快。
街邊的路燈幾次閃爍之後亮了起來，照亮了三人前進的道路。
「等一下。」
三人中唯一的男性伸手擋住了兩個女孩兒。在他們的正前方，有一個體型龐大的犬生物正在背對他們蹲著，不知道在幹什麼。
雖然不是沒有見過大型犬，但是大到這個程度卻是很誇張了。尤其它還沒有鏈子拴著，這麼貿貿然的就走過去實在是危險。
「換條路走吧。」少年壓低了聲音，用不會驚擾到那只狗的聲音對身旁的同伴說道。
「嗯。」
芹沼花依點了點頭，向後退了幾步，打算拐進旁邊的路口繞一條路走。雖然會遠一點，但也比路過這樣的大型犬要安全。
但就在她剛一腳邁過去的時候，那只大狗卻轉過了頭。咧嘴呲牙的沖著他們跑了過來。
「快走！」見狀，六見游馬不假思索的橫跨一步，張開雙臂用身體擋住了兩個女同伴。
但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幾率黑色的頭髮映入他眼角的餘光。身形瘦小的少女從他腋下沖出來，從自己腿側拔出一柄短刀，迎著眼冒綠光，一看就非善類的凶犬沖了上去。
短刀鋒利的刀身劃過凶犬的脖子，幾乎將它粗壯的脖頸切斷。但是傷口卻沒有流出鮮血，黑漆漆的凶犬在空中化作一團黑氣，無聲的消散了。
「怎、怎麼了前輩？它沖過來了？」
被青年擋在身後的另一位少女這時才趕緊繞開他看向前方空空蕩蕩的路口。
「它跑了麼？」
「啊……嗯。」
注意到穀雨比了個『噓』的姿勢，六見游馬便順著芹沼花依的猜測應了下來。
「它向另一邊跑了，我們也趕快走吧。」
護著兩個女孩子向前走，黑髮的少年不自覺的轉頭看向剛剛事發的路口。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孤零零的路燈站在邊上，照亮了整個路口。
……就好像剛剛那一切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沒有什麼凶犬，也沒有看到……穀雨拔出短刀切開凶犬脖頸的一幕。
芹沼花依家就在附近了，於是她在下一個路口就跟兩人說了再見。
只有穀雨和六見游馬的時候，氣氛就不像剛剛那麼輕鬆了。
六見游馬的視線不由轉到了穀雨的腿上。
同那些總想著讓裙子更短一些的少女不同，穀雨的裙子長的快要蓋住膝蓋。原本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但今天看來，她的裙子這麼長……大概是為了遮住腿上的綁的刀吧。
「嗯？很在意這孩子麼？」
注意到他的視線，穀雨隔著裙子輕輕拍了拍綁在自己腿上的短刀。
「那個……」
雖然對於穀雨隨身攜帶刀具感到詫異，但他更在意那只突然消失的狗。
「那只狗……」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奇怪的東西呢。」瘦小的少女微微一笑。「所以晚上還是早點回家比較好呢。」
六見游馬眨了眨眼，見穀雨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也就沒有再追問。畢竟人總有不方便告訴別人的秘密。
「那我就不多問了，但是……無論如何，請優先保護自己。」
少年真摯而誠懇的對穀雨說道。
第七十八章
雖然被青年在心底嘀咕為『只能打兩個倉鼠』。
但比起一般人，她姑且也算是戰鬥經驗豐富的了。如果只是路上遇到零星一兩個普通等級的妖物， 穀雨自己都可以用刀解決。
付喪神們的本體都十分鋒利，鋒利到就算她不用多少力氣， 都可以切斷那些東西的要害。
比起一開始的時候必須由付喪神們親自動手， 她這也可以說是有了值得誇獎的進步。
不過對於能被她隨身攜帶的只有短刀這點，其他的刀種多少有點不開心。
「我也好像被主人帶在身上啊。」黑髮紅眼的少年靠著主人的肩膀，長長的尾音充分表現出了他的不滿。
感受到來自左肩的重量，少女抬起手摸了摸他柔順的黑髮。
「嗯……後面說不定有機會哦。」
武士嘛……終究是要用刀的嘛，而且又是幕末劇，拿著新選組的刀也比較應景嘛。
「真的麼？」
加州清光一下來了精神，翻過身蹲在穀雨面前抓住了她的雙手：
「真的， 機會合適的話就帶你。」
「那……那我就稍稍期待一下好了。」
少年付喪神努力壓下了想要上揚的嘴角，但是抓著穀雨的雙手卻是死死的一直沒有鬆開。少女的指尖微微泛涼，這樣發涼的溫度說不上舒適，但就是這樣的溫度，總讓付喪神們留戀不已。
「說起來，最近調查的情況如何了？」
有關現世種種異像， 其實大多不為人知的勢力都已經著手調查了。不過因為問題太多，大多數的人手都用來撲救了， 導致人們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問題的根源出在哪裡。
她也拜託了付喪神們在外出的時候注意一下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或者事物。雖然不確定有沒有用，但能多少解決一點問題也是好的。
「啊啊，不行不行，完全沒有頭緒。」有著比女孩子的頭髮還要順滑黑亮長髮的打刀青年•和泉守兼定坐到了穀雨身旁。
他是近期負責調查現世異況的主力之一。或許因為曾經是土方歲喪的愛刀的原因，他對整理情報發現問題這些事上要比其他刀來的擅長。再加上有堀川國廣在一旁輔助，效率其實已經很高了。
只是這麼短的時間裡想要找出線索也不是效率高就能解決的問題。
「辛苦啦。」
穀雨偏過頭看向帶著一身血腥氣的青年。
「到處都是小妖怪，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有通道可以過來，但是通道是怎麼打開的，誰打開的，他們也不知道。」
所謂的通道也都是些像狗洞一樣的小洞，一刀切斷也就消失了，查不到更多的線索。
「所以，要擴大範圍了麼？」
這幾天的時間足夠他們把這座城市大致搜索一遍了，刀劍的付喪神並不具備精細搜查這類的天賦，因此也只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而已了。
「嗯，我們打算分頭去附近的城鎮裡看看，所以這幾天可能大多時間都帶在外面。」
和泉守兼定注意到他說完之後，穀雨的神色似乎有點失落，便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別擔心，很快也就回來了——不會有危險的。」
感受到頭上的重量，穀雨也笑著點了點頭：
「那祝你們一路順風，如果有需要我做的就跟我說。」
和泉守兼定很快就離開了，還一併拉走了貼在穀雨身旁的加州清光。
付喪神們很忙，幾乎全部處於『過勞』狀態，除了穀雨身邊必備的保衛力量，其他人全都在四處奔波。去特異點的，在現世之中調查清理的。
那些大家在一起的日子，竟好像恍如隔世了。
現在這個狀態氪容不得耽誤，像這樣回來的時候穀雨正好在家，可以在主人身邊待一會兒『充電』，已經算是優待了。
兩位付喪神離開之後，外廊上就只剩下穀雨和放在她身旁的茶和茶點了。
——其實穀雨以前是不太喝茶的，但跟付喪神們待久了，也開始習慣這種帶著苦澀味道的飲料了。習慣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就對人產生影響。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從主屋走了出來，跪坐在穀雨側邊。
「打擾了您的獨處時間十分抱歉，但是您該休息了——明天是您去醫院進行檢查的日子呢。」中規中矩的粟田口短刀•平野藤四郎恭敬的說道。
雖然穀雨最近的狀態一直不錯，但是例行的體檢還是不能少的。
藥研藤四郎臨出門前還特地囑咐了自己的弟弟，一定不能耽誤了這件事。
「知道啦。」穀雨學著和泉守兼定的樣子，也抬手輕輕揉了揉平野藤四郎的頭。「明天就拜託你啦。」
「務必，請讓我肩負起護衛的工作。」
***
雖然肉眼還看不出來，但是現世的情況正一天比一天糟糕。
人形的，非人形的，各式各樣的奇異生物越來越多的湧進了現世當中。雖然付喪神們本來並沒有『保護全人類』這樣的明確責任，但在各方勢力的要求下，無論如何也都要擔任起『清道夫』的責任。
「現世真是有趣啊。」
蹲在天臺邊緣的防護網上，一身雪白的付喪神看著遠處的街市感慨道。
全都是未曾見過的場景，全都是以前會被譽為神跡的新奇畫面。
「啊，比起我們那時候，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帶著眼罩的青年揮刀甩去沾在刀身上的血漬，俐落的將自己的本體收回刀鞘中。
倒在他背後的，是一個體型龐大的妖類。
「身……身為付喪神。」就算被人類稱作是『神』，實際上也同妖物無二。
還未斷氣的妖怪掙扎著抬起頭，對著不遠處的兩位付喪神嘶吼道。
「為何要幫助人類！？」
原本居高臨下看向街道的兩位付喪神同時回過頭來，用怪異的眼神看向躺在地上已經離死不遠的妖怪。體型龐大的妖怪身下已經被自己的鮮血浸紅，雙臂也被齊肘切斷，只剩下光禿禿的切面。
「我等並非是要幫助人類。」
溫和的，十分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男聲從陰影中傳來，身著華美軍裝，手持太刀的青年不急不緩的自陰影中走出，站到了瀕死的妖怪身旁，「我等，只是遵從主人的願望。」
手中鋒利的刀刃隨著話音一起落下，紮穿了妖怪的心臟。
「僅此而已。」他們這些蒙受大恩卻無以為報的刀，也僅能做到這點了。
看到從陰影中走出來的青年，燭臺切光忠抬手打了個招呼：
「一期一振你那邊怎麼樣？」
水藍色短髮的青年搖了搖頭。
「也是假的。」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不分晝夜的調查了十幾個疑似根源的地方，卻全部都是衍生出來的小型通道。僅能出入一些低級妖物。雖然也是這層『膜』的組成部分，卻並非核心部分。
「又要重頭開始了啊——雖說探索也是生活中的一種樂趣，但總也沒有答案卻會讓人惱火啊。」
鶴丸國永從天臺邊緣的防護網上跳了下來。
「走吧，去接下來幾個可疑的地方吧。」
在這樣發展下去，可就要對他們那位小主人的安危產生影響了。
試想一下，如果世界上鋪天蓋地的都是妖怪和看不到的疫蟲，那搞不好主人就真只能躲在本丸裡面保平安了。
「如果出現了這個結果，那可就是我們無能的鐵證了。」逼得主人必須要為這些東西讓出生存環境，可不就是因為他們行動不利麼。
短暫的回合後，三道人影自天臺上向三個不同方向躍去，奔赴向下一個目的地。
當然，這就是穀雨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因為體檢的醫院距離住的地方有段距離，穀雨蠻早的時候就帶著平野藤四郎和堀川國廣從家裡出發了。
少年模樣的脅差付喪神陪在穀雨身旁，而身為短刀的平野藤四郎卻是被安置在了穀雨大腿上的綁帶上。像這樣一明一暗的保衛方式，會比之前兩人都暴露在人前要更安全。
「主人。」
一走進醫院，堀川國廣就停下了腳步。走在他旁邊的穀雨也停了下來。
她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這座醫院裡，不止沒有見到人，也幾乎聽不到一點動靜。雖然這間醫院的位置沒有在主幹道旁邊，但外面停的車的數量來看，醫院裡的人流量應該也不會少才對。
但就在這個應該是醫院最忙碌的時段之一。院子卻見不到一個人，正前方的大門處也看不到人進出。
「呼。」
少女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可真是……」
到哪兒都不太平了呢。
第七十九章
工作日的公園裡頗為冷清。尤其最近各種突發事件增多，人們越來越不願意待在沒有安全感的戶外的這短時
間。整個小公園就好像被他們包場了一邊。
披著米色針織薄外套的少女端端正正的坐在公園邊上的石椅上， 身後站著像個不識疾苦小少爺一樣清爽微笑
的持刀少年。
難以想像就是這樣看起來溫和無害的兩個少年人，剛剛絲毫沒有猶豫的殺掉了在醫院裡製造了病毒和恐慌的
罪魁禍首。
「所以， 要從哪裡開始呢？」
穀雨眨了眨眼，好心的打破了現場的僵局。
雖然剛剛姑且算是目標一致的幹掉了敵人，但是看對方的表現， 卻是並沒有因此而把他們當做同伴的意思—
—甚至還有些戒備。
「你們是誰？」
對面為首的一名黑髮少年警惕的盯著堀川國廣身側的刀，渾身的肌肉都繃的緊緊的。好似隨時都可能暴起攻
擊的獵豹一般。
——完全是一副看嫌疑人或者敵人的態度。
不過穀雨到也不介意。
「嗯——正義的……夥伴？」好像很早以前， 聽過立香小姐身邊的某個英靈說過？
「哈？這是什麼鬼說法。」
少年像是唯獨沒有料到會得到類似這樣的答案， 在穀雨話音落下的時候嘴角抽了幾下。
不過也拜此所賜，兩邊的氛圍也不那麼緊張了。
「就是如你所見的這樣啊。」姑且來說一直以來做的都是打敗邪惡勢力，拯救人類這樣的工作。
「如我所見……殺人麼？」
浦飯幽助覺得自己短時間之內都不會忘了那一幕。
從窗戶翻進來的俊秀少年， 一刀就捅穿了犯人的胸膛。然後就著這個姿勢一使勁兒， 將他甩出窗外，落到了
少女的面前。
全程表情都不曾有絲毫變化。
就好像他甩出去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而是很普通的日常用品一樣。
而面前這位看起來一臉病弱的少女，則是十分淡定的蹲在了男人面前， 輕聲說了什麼。接著又在男人試圖暴
起挾持自己的時候， 拔出短刀**了男子的手掌， 將他釘在了地上。
在看到他們幾個也跟著翻窗跑過來的時候，還露出了像現在一樣溫和無害的笑容對他們打招呼。
看到這一幕，他甚至覺得平時總是追著自己打的螢子真的是特別可愛了。
這個樣子雖然看起來無害，但讓人從心底感覺毛毛的。
那個男人最終還是死了，雖然動手的是她身旁的少年，但命令卻是她下達的。
「殺人啊……這個沒法否認呢。」面對少年近乎質問的口氣，穀雨無奈的笑了笑，「但是比起以後他可能會
帶來的更加惡劣的結果，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讓他死在這裡。」
被指責也好，要擔負殺人兇手的名號也沒關係。
她只是不想賭，賭那百分或者萬分之一可能會導致悲劇的可能。
在意的，寶貴的東西越多，她就越是吝嗇。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啦，可以先請你們解釋一下現在的這些情況麼？」穀雨指了指天上那層普通人看不到
的罩子。「你們看起來像是知道些什麼的樣子呢。」
***
「主人。」
回程的路上，堀川國廣有些擔憂的看向一臉若有所思的穀雨。
折騰成這個樣子，他們自然也沒辦法去做體檢了，因此在跟幾個風格迥異的少年分手之後，就直接回家了。
「稍微有點在意呢。」
穀雨透過汽車的玻璃窗看向天空。
「屍鬼、吸血鬼……還有妖怪們。」同時變得這麼活躍，是巧合呢，還是另外有什麼原因呢。
毫無徵兆，毫無預警，以某一天為契機，全部都對著這個世界露出了爪牙。
「都是些難纏的對手呢。」一直在關注穀雨的脅差少年搖了搖頭。
這些傢伙到不是說強大到難戰勝，單純的就是藏得太深，又數量眾多。清理起來就好像從老鼠洞裡掏老鼠一
樣，麻煩又耗時。
還有他們口中的那個仙水忍……
只靠他自己，真的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麼？
回去之後，穀雨也同迦勒底的各位聯繫了一下。十分難得的，平日裡總是在各個特異點奔波的藤丸立香和瑪
修也在。
「到處都透露著不尋常呢。」
聽完穀雨的說明，光屏對面的人也是一頭的霧水。
穀雨所在的世界人類並未毀滅，因此對他們而言，那也是一處充滿了未知的世界。甚至比起他們去過的特異
點還要難以琢磨。
因為那並非是歷史，而是活生生的，即將邁進2017年的現代社會。
那裡的一切都是未知而無跡可查的。
本來他們以為那裡說不定是人類最後的庇護所，雖然因為他們的原因穀雨也要去特異點拼命，但『家裡』總
歸是安全的。
現在看來，是他們把這裡想得太簡單了——在所有時間線上的人類世界都毀滅了的情況下能倖存的世界，怎
麼可能真就像看起來那麼安逸。
「我們的經驗，似乎也沒辦法作為參考呢。」畢竟他們去的地方，都是『已經變異』了的世界。
說話的時候，瑪修注意到身旁若有所思的藤丸立香。
「前輩，你是想到了什麼麼？」
比起從未去過外面的自己，一開始就在正常人類世界生活過的前輩，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
「總覺得像是某種解謎……或者偵探類的遊戲呢。」她摸了摸下巴，「若有似無的線索，必須按照順序東奔
西走的找尋關鍵點什麼的。」
「只可惜以人類滅絕為前提，這個遊戲就未免太不討喜了點呢。」
螢幕另一端的穀雨長長的歎了口氣。
她本就不擅長這些，現在弄成這個樣子真是太難為她了。
「現在也只能多關注一下線索人物們了啊。」螢光藍螢幕那邊的，橙色短髮的少女搖了搖頭。同樣大多數時
候處於被動的被趕來趕去的角色，她似乎也沒什麼經驗可以傳授。
在雙方都沒有太好的辦法的情況下，穀雨也只能選擇走一步算一步了。
結束通話之後，穀雨又帶著堀川國廣和平野藤四郎一起出門了——難得今天這麼早，她決定去趟久違的超市
買點東西。
最近大家都這麼忙，採購這種小事還是她來吧。
下午的超市里人同樣很少。絕大多數的人這個時候都還在學校/公司裡，因此穀雨可以難得悠閒的在超市里逛
一逛。
少女伸出去的手同另外一隻手差點碰到了一起。
抬頭看去，不久之前還見過面的紅發少年，也正在看自己——似乎有些驚訝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她。
「我打算……怎麼了麼秀一？」
同他一起的中年女性發現身旁的孩子沒有給自己回應，不由停下腳步看了過來。
「啊，是你同學麼？」看到瘦瘦小小的穀雨，女子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你好，我是秀一的媽媽。」
「您好伯母，我叫穀雨。」
穀雨禮貌的回應了這位說不上十分美麗，但卻讓人很舒服的中年女性。不過她也沒有全都交代，畢竟她和這
位紅發的美少年其實只有之前的那一面之緣。
中年女性向前快步走了幾步，體貼的給自己的兒子和他的朋友留出了交談的空間。
不過這兩人交談的內容，卻並非她想像中的少年和少女之間的悄悄話。
「我們後來，遇到仙水忍了。」
被稱為『秀一』的紅發少年面色平靜的對著穀雨說道。
「他的目的是打開魔界同人類世界之間的結界，讓妖怪們可以無所顧及的來到這個世界。」
少年語氣平和，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比起他的同伴們，這位少年倒是有那麼一點把她當做一條戰壕裡
的戰友的感覺。雖然稱不上親切，卻也那種露骨的警惕。
「短期之內，我們應該就要和他交手了。」看到穀雨聽得十分認真的樣子，紅發的少年推斷她大概已經明白
了自己的意思。「這顆種子給你，出發之前我會給你資訊。」
「好的。」
穀雨答應的也很爽快，但是接過那顆皺巴巴的種子的，卻是站在身邊的堀川國廣。
紅發少年的視線掃過了穀雨身旁的侍從，轉身離開了。
同如臨大敵的幽助他們不同。他一直覺得大敵當前，來歷身份都不重要。只要雙方暫時的目的相同就足夠了 。
多一個人，自己的母親就多一份安全。
——那個女孩子，大概也是會是相同的感官。
「您打算赴約麼？」
待紅發少年同他的母親一同走遠之後，堀川國廣小聲的問道。
「為什麼不呢？」穀雨拿起原本想拿的調味料，不在意的回應道。「反正暫時也沒別的線索了。」
「而且先不說戰鬥力，就人數而言，也是我這邊比較多不是麼？」
畢竟她可是自帶一個兵器庫的人呐。
第八十章
雖然並是石灰岩地質，但日本總會有一些奇妙的溶洞地貌來供各個勢力當據點。有好的一方， 也有惡的一方， 好像自古以來就是這樣。
因此當穀雨得知最終決戰的地方在某個溶洞裡的時候， 她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想來也是，也只有像溶洞這樣隱蔽又鮮有人至的地方， 才能躲開無數勢力的搜索， 將他們的計畫成功完成到這個地步吧。
東京、京都這樣自古便有大社庇護的地方還好，周邊的小城市都已經變成一團糟了。找得到兇手的，找不到兇手的， 各類犯罪案件頻頻發作，就連原本在海外的涼子小姐都帶著自己『忠實的僕從』匆匆忙忙的趕了回來。
再怎麼流連海外， 這裡始終是『女王蜂』的大本營。是不允許他人放肆的『聖堂』。
穀雨這次能這麼快趕過來， 也是托了她的福——如果沒有涼子小姐幫她緊急調動的直升機，她就只能靠路面交通慢慢來了。
因為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敵人在前方等著自己。少女第一次帶上了自己全部能出戰的武裝力量。就連在外清掃特異點的刀也都被叫了回來。
「潮乎乎的， 怪噁心的。」加州清光搓了搓手臂， 這樣濕漉漉的地方， 總會讓他想到一些不可愛的生物。比如……同樣滑溜溜濕漉漉的傢伙。
「披上我的羽織吧。」雖然看起來總是大大咧咧的樣子， 但實際上心思細膩又敏感的土方歲三愛刀•和泉守兼定脫下了自己的羽織披在了穀雨肩膀上， 「這裡的溫度對人類來說還是低了點吧，感冒了就不好了。」
嘖，慢了一步。
一身雪白，在黑暗中出奇顯眼的鶴丸國勇摸了摸自己白色的外套，吞回了原本打算說的話。
他還想著獻個殷勤，好讓主人多帶自己出去轉轉呢。
雖然對忙忙碌碌的日子沒什麼不滿，但難得有了人類的身份，能像人類一樣用五感去感受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想融入人類的世界當中到處轉轉呢。
比起當純粹的刀的時候，這會是一個到處充滿驚喜的世界吧。
——只可惜有長穀部那個一板一眼的刀在，每次都拎著自己四處奔命。
真的是疲於奔命，忙的時候一天能繞東京一圈，付喪神都要被累死了。（為了防止不安分的搗蛋份子搞事，長穀部也是辛苦了）
還沒等穀雨張口說一句謝謝，一顆毛茸茸的大頭就親昵的蹭了蹭她的手臂。五虎退的大老虎不知道什麼時候擠開原本跟在她身側的付喪神湊了過來。
「主、主人。」五虎退快走了幾步追到穀雨身邊。「老虎說，您可以騎到它身上，這麼走……很累的吧。」
……我還沒有脆弱到走幾步就會倒啦。
「謝謝啦。」穀雨摸了摸白虎的大腦袋。「不過不用了。」
大概也快要到了。
漆黑的環境中，哪怕只有一點光源都是那麼的顯眼。
更何況斜前方的光芒，宛如探照燈一樣明亮。
整座溶洞中唯一有光的空間裡，同傷痕累累的黑髮少年對峙的，是一位同樣是黑髮，卻氣定神閑的宛如在看孩童搗亂的青年。
「哦……？是來了幫手麼？」
注意到洞口的動靜，遠看同岩融一樣高的驚人的青年挑了挑眉。
「靈界也真是墮落，連這麼小的女孩子都騙來賣命了麼。」
「不，只有這點我要反駁——我並不認識這孩子。」
因為存在感太低而被忽略了鳳眼少年趕忙搖了搖頭。
仙水忍看過的錄影中人類的殘暴酷刑他不能也不會反駁，但讓幼小的少女賣命當靈界偵探這件事是真的沒有。
「這是真的，我只跟您的對手有過一面之緣。」穀雨也認同了他的話。「不過如果您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的話，那我們大概要當盟友了。」
「……那可真是遺憾。」
青年搖了搖頭。
接著兩位脅差少年便跳出來為她擋住了一擊看不到的攻擊。
「反應很快啊，那這樣呢？」
一道一道，在光明之中只能微微看到輪廓的攻擊不由分說的對著穀雨沖了過來。這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青年一點沒有因為對方是女孩子就手下留情的意思。
身形高大的薙刀付喪神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
「來吧，讓雜家做你的對手！」
體型巨大，出手剛猛的青年猛的撲了過去。兩人沒有什麼花招，原始而兇狠的交起手來。
兩人一舉一動之間帶起的破空聲，就算隔著一段距離都十分清晰。
「喂！你的對手是我！」
傷痕累累看起來隨時可能倒下的少年一頭沖進了兩個巨人的戰鬥當中。
「喂——重點是要先關掉裂縫吧。」
一身功夫裝打扮的少年對著殺紅眼的三人吼到。
明明應該是緊張到極點的時刻，讓三個戰鬥瘋子這麼一打，也沒了應有的氣氛。
就在眾人的目光都被三人吸引的時候，突然出現在穀雨腳下的陰影裂開了一道大口，眼看就要將幾人全都吞下去。
「哦呀，這個驚嚇還挺有創意的。」鶴丸國勇一個躍起，像展翅飛翔的鶴一樣躲開了著來自腳下的突然襲擊。接著他反手把刀，用與纖細體型不相配的力道狠狠的對著地面劈了下去。
與他有同樣動作的，還有壓切長穀部和燭臺切光忠。
鋒利的刀鋒幾乎切到了地面的陰影上。
或許因為長期穿越時空的原因，付喪神的刀或多或少都有切斷空間的特性，雖然還不能動搖到整個空間，但是像這樣由妖怪們所建造的『亞空間』卻是可以進行有效攻擊的。
他們無法毀掉整個亞空間，卻可以在上面劃開一道口子，直接傷害藏身其中的妖怪。
容貌秀美的綠發妖怪從中跌了出來。白皙的身體上有著三道可怖的傷痕，鮮血在幾個呼吸之間便流了滿地。
地面那片黑影隨即也烤年糕一樣鼓出一個黑色的氣泡，接著氣泡像沸騰一樣劇烈抖動後破裂開來。
高矮不一的幾人從氣泡中跳了出來。
「哎呀。」
看到紅發少年也在其中，被三日月宗近像抱小孩一樣豎著抱在懷裡的穀雨驚訝的眨了眨眼。
她剛剛還在想，明明是他通知自己來這邊的，為什麼卻沒見到人。
「還有一個人。」
紅發的少年手握佈滿尖刺的薔薇藤編，警惕的四下張望著。
「剛剛還有一個一頭毛茸茸的傢伙站在這裡。」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精彩的一幕啊。」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讓人難以升起好感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山洞中響起，引發了向漣漪一樣不斷迴響的回聲，讓人難以判斷對方的位置。
不過對方似乎並沒有要隱瞞自己的樣子，十分乾脆的在眾人面前現了身。
穿著整齊的綠色西裝，帶著同色系禮帽的男子從半空中出現，違背重力定律的輕飄飄的，慢悠悠的一點一點落到地面上。
他臉上帶著的和善的微笑，眼睛彎彎的眯了起來，兩鬢是剛剛被南野秀一形容為『毛茸茸』的棕色卷髮，皮草一樣微微帶卷的頭髮長長的垂到了胸前。
「人類之間的自相殘殺，總是那麼的精彩啊——比野獸的廝殺更狡猾，比惡魔的戰鬥更兇惡。」
「人類啊，人類。」
突然出現的『人』用和善的笑容，說著充滿惡意的話語，像是悲憫，又像是嘲諷。
一直以來都沒什麼緊張感的穀雨睜大了眼睛——
她記得這個人。
雖然當時距離很遠，但是她記得這個人。
在冬木市的時候，他也是帶著這樣的表情，將那位金髮女性殺死的。
想到了曾經看到的一幕，穀雨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這個傢伙，怎麼會在這裡？
「我的朋友，你還是不願意接受聖杯的力量麼？」綠色西裝的男性看著在岩融和浦飯幽助的攻擊下傷痕累累的黑髮青年，「我們明明有著同樣崇高的目的，為何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呢？」
青年向後跳開，躲開了兩人的攻擊，隨手擦去嘴角的血漬。
「我跟你完全不一樣。」額頭上有一點漂亮的朱砂痣的青年搖了搖頭，「我要的是這世上的除了醜惡的人類之外的生靈仍然能自由自在的活著的美好世界。」
「而你所做的，是要將整個世界毀滅，要無辜的生靈陪人類一起殉葬。」青年的眼神在看向綠西裝男子的一瞬間改變了，「你該慶倖你不是人類，不然，你也要死在這裡。」
一道看不到的攻擊，隨著男子的話音落到了綠西裝男子原本站的地方。
「那可真是遺憾，那就讓我看看，你們這些人類究竟能做到何等地步吧。」
躲開了仙水忍的攻擊，男子搖了搖頭。視線掃過仙水忍，南野秀一幾人，還有一旁人數眾多的付喪神。
留下一串刺耳的笑聲之後，從洞窟中徹底消失了。
第八十一章
夏末秋初的時節，只剩些許有氣無力的蟬鳴。今天還在， 明天可能就沒有了。
穀雨趴坐在教室裡望著窗外發呆。
天空沒有了那層普通人看不見卻確實存在的膜的遮蔽， 再次明亮起來。隨著這層陰霾的消失， 人們被影響了的心情也狀態也慢慢恢復了正常。
有些事情人們雖然無法直觀的發現它的存在，卻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它所影響。
就像這次一樣。
哪怕看不到摸不著， 也不知不覺得被的或萎靡或焦慮起來。一個人有一點點，這麼多人加起來也是會讓人察覺出來的群體性問題了。
人類都這樣了， 更不用說那些本身就十分敏感的黑暗生物們了。穀雨家的孩子們之前那麼忙，除了找尋根源之外，也跟這些活躍過頭的黑暗生物們不無關係。
除了跟各個方面的約定之外，誰也不希望自己家附近充滿了不安定因素。
「穀雨，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二科志麻本來是想來跟穀雨說一說舞臺劇的事情的， 但在看到穀雨又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天空發呆的樣子就把之前的話咽了回去。比起這些，她更擔心穀雨現在的狀態。
或許是因為穀雨平時太安靜了，她也說不好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幅心事重重的模樣的。
以前聽人說安靜懂事的人容易被人忽略， 她還挺不以為然的， 現在想想好像確實是這個樣子——比起跟穀雨在一起，她跟芹沼前輩身邊那些問題兒童在一起的時間要多得多。上一次兩人待在一起漫無邊際的聊天， 好像還是遇到芹沼前輩以前的事情了。
她這個自詡『保護者』的朋友，是不是太不稱職了點。
「怎麼會這麼想？」穀雨眨了眨眼，看向問完自己之後反而發起呆來的好友。
「志麻？」
「啊……就是看你最近總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是有什麼煩惱麼？」
高挑的少女雙手按在穀雨細瘦的肩膀上，認真的看著她的雙眼：「雖然我不一定能幫上你，但是說出來會鬆快一些吧？」
穀雨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看起來，是有心事的樣子麼？
她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伸出微涼的手按在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初的朋友的手上。
「我現在還不清楚……等我想明白我在煩惱什麼的時候，你來聽我說好麼？」
——那時候你又不會說了吧。
二科志麻一聲歎息，但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她不說，自己是無論如何都猜不出到底有什麼問題的。
畢竟穀雨幾乎沒有說過自己的事情，她對她的瞭解，就只有能看到的這些。
又或者，就連她能看的這些，也並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個樣子。
「說起來，排練進展怎麼樣了？」
「啊，我本來就是想說這個來著，差不多也輪到你的戲份了，你最近沒事了吧？可以來排練了麼？」前兩天說有事缺席了晚上的排練，也不知道事情辦完沒有。
「沒問題呀。」
屬於少女們的聲音從沒有關嚴的視窗飄出，隨著一片離開樹枝落下的樹葉一同被風吹開，再也不見。
穀雨回到家裡的時候，付喪神們都沒有在。桌子上留給她的晚餐還有微微的余溫——或許是燭臺切專門回來給她準備的吧。
房間裡被燈光照的一片明亮，夏末秋出的溫度還很高，但當穀雨獨自一人站在房間裡的時候，卻覺得家裡好像透著些許冷意。
「主人，您在發呆麼？」
今天陪在穀雨身邊的五虎退從本體當中脫身，帶著大老虎一起實體化在穀雨身旁。毛茸茸的虎頭親昵的拱了拱穀雨，卻將正在走神的她一下子拱的坐到了椅子上。
「主、主人！沒事吧！」
五虎退驚叫了一聲，緊張的蹲到穀雨面前。
「沒事啊。」穀雨一手摸了摸五虎退的頭，一手摸了摸旁邊有點茫然的白虎的頭。「嚇了我一跳呢，以後可不能這麼用力拱人哦。」
「嗚。」身體健壯，本應會讓人害怕的白虎低下頭，從喉嚨裡發出了像是撒嬌一樣的聲音。
「好啦別撒嬌啦。」穀雨抱住毛茸茸又散發著暖意的虎頭，感覺自己也溫暖了起來。
真好啊，像這樣有人陪在自己身邊。
***
距離見到雷夫，已經過去五天了。
本來以為能一次性解決的問題，沒想到他們竟然跑去魔界繼續戰鬥去了。
……不是很懂這些靠戰鬥交流的人。
不過這樣也省心，罪魁禍首進去魔界了，通道也閉上了。他們只要清理這段時間湧現進來妖怪就好了。
所以實際上她……還有迦勒底的同伴們剩下的最大問題，就是宛如海市蜃樓一般短暫現世的雷夫了。
無論他想在這裡做什麼，對人類來說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坐在側屋中同一臉苦相的dr.羅曼面對面的少女也是一聲歎息。
「這樣吧，晚點我跟立香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派哪位英靈去你那邊。雖然不方便戰鬥，但有什麼異變也好察覺出來。」
付喪神和英靈的體系不同，兩者的認知也就完全不同。因此付喪神們無法分辨某個現場是否有魔力殘留的痕跡，而英靈可以。
反過來，如果不是明白靈力體系的英靈，也無法分辨靈力波動就是了。
總之同時有付喪神和英靈在的話，穀雨那邊大概也會安全許多吧。
「好的。」穀雨點了點頭。
她其實……挺怕她的刀們遇到了雷夫的。
或許是曾經親眼目睹過他的力量，老實說……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刀能同他對抗。
就好像刀可以切斷子彈甚至炮彈，但是更大，更可怕的武器呢？哪怕刀能切開，那一一瞬間的威力也足以重傷……或者導致他們『死亡』吧。
那可能是她唯一不敢想像的場面。
穀雨離開之後，光屏那邊的dr.羅曼卻是陷入了沉思。
「還在為難麼？」
光屏的另一邊，一直沒有出現的達•芬奇走到了dr.羅曼身旁。
她的臉上也沒有了平時的笑容，目光沉靜的看著面前正盯著光屏發呆的青年男性。光屏那邊的少女已經離開很久了，他卻還保持著這個姿勢。臉上帶著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難過。
「我也……不知道啊。」
青年好半晌沒有收回看向光屏的目光。光屏的那邊，少女早已離開，只剩下滿室的昏暗。
她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穀雨自然是不知道的。
幾天後週末的清晨，她迎來了來自迦勒底的一位英靈幫手。
藍色的光柱中光芒猛地變得無比刺目，一陣滋滋的好像電流一樣的聲音過後，一個屬於成年男子的聲音從光芒中響起：
「哦，多麼惹人憐愛的小小姐，仿佛知更鳥一般的你，將為我帶來怎樣震撼的故事呢——當然，平淡無奇也沒關係，經過我的手，無論怎樣平淡的故事，都會變得如海嘯般壯烈，如愛情般淒美的。」
從光芒中走出的，是一位留著整潔的鬍鬚，穿著綠色大衣和綠色裡襯的……英俊中年男子。只是與其說是英靈，到更像是會在歐洲哪個城市的湖邊遇到的垂釣大叔。
發現穀雨半晌沒有給回應，來自迦勒底的男性英靈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是被我這舉世聞名的大文豪的突然出現鎮住了麼？」
「……請問，您是哪位呢？」
因為有陣子沒工夫同立香小姐閒聊了，所以最近的英靈她都不認識——包括這位元用十分誇張的語氣和方式現身的『叔叔』。
「威廉•莎士比亞，是位這個世界編織愛與希望的男人——不，請不要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我並非是可疑人士。」
注意到穀雨身旁少年不善的眼神，『舉世聞名』的大文豪終於換掉了他那彷如詠歎一般誇張的說話方式。
這些孩子都是『兵器』，同語言、感情等虛無的『兵器』不同，可是實打實會讓**消亡的存在。而他一點也不想剛打個照面就被『送』回迦勒底。
「您好，威廉先生。」雖然知道英靈都曾是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不朽偉業的存在，但穀雨一時並沒有把這位『威廉•莎士比亞』同那位大文豪聯繫到一起。
「您好，知更鳥小姐。」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您就叫我穀雨吧。」
被比作鳥兒之類的……稍微有點……
「那就再認識一下吧，穀雨小姐。」帥氣的中年男子向後撤了半步，彎下腰，一手在身側劃過半圓，最終停留在胸前。「威廉•莎士比亞，是要將您的故事記錄下來，並流傳下去之人。」
「還請您多關照啦，威廉先生。」
第八十二章
對於莎士比亞的到來，刀們的反應是截然不同的。
一部分刀覺得有這樣一個新『勞力』在，多少能讓主人放鬆一點——穀雨最近的反常他們不是沒有注意到，只是主人自己不說，他們也不好直接去問。
另一部分刀則是非常排斥——保護主人是他們的事情，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人……這是覺得他們辦事不利麼？
不過不管大家歡迎不歡迎，這個總是用誇張的語氣說話的中年男性還是安穩的住了下來。只是由於暫時再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只得把他安排在了穀雨房間隔壁的小書房。
這還是她剛買下房子的時候， 涼子小姐幫她佈置的。不過由於太高級了（大多都是原文書什麼的），所以她反而沒怎麼用過。
書房裡有一個長沙發，比一般的沙發要寬一些， 也是涼子小姐佈置的高級貨， 雖然比起床還是窄了點， 但很舒適。偶爾睡一兩天也沒問題。
至少莎士比亞本人對此還是很滿意的。
接下來的日子一片風平浪靜。穀雨每天正常的上學、排練，回家。莎士比亞雖然經常問一些學校的事情， 但並不會跟著她一起出去。
放學的時候，也不會去接她——就好像一個跟她沒有什麼關係的房客。
唯一他比較感興趣，也出了手的就是他們的劇本了。雖然是外國人， 也不知道幕末【？】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但他還是憑藉豐富的文學功底和充沛的感情， 將他們的劇本改的更加流暢且有內涵。
『能演出一次莎士比亞修改過的劇本，也是一種難得的人生經歷了吧。』
穀雨這樣想著。
她已經明白了面前這位『威廉•莎士比亞』先生的真正身份，但因為已經習慣了先前的相處模式，就算知道了他是文學史上里程碑一樣的偉人，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天氣一天天轉冷，很快大家就都換上了秋季的制服。雖然日本女生的校服一年四季都是裙子，但不代表不能在裙子下再多穿一件。
至少穀雨就悄悄的在裙子裡穿上了薄絨的貼身短褲。
其實她更想穿長褲的，不過日本自有習俗在此，她也不好太特立獨行。
由仙水忍引發的風波慢慢的恢復了平靜，大街小巷中不再佈滿看不到的疫蟲，傍晚的角落裡也不再有那一雙雙死死盯著行人的獸瞳。
然而事情總是會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不如人意的拐個彎。
在人類世界中接連出現數起受害者全身的鮮血被抽幹的獵奇事件之後。一個叫玖蘭李士的人突然向站出來，向整個隱藏於人類世界之中的非人類們宣佈，他要建立一個由吸血鬼統治的帝國。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穀雨是沉默的，跟在她身邊的莎士比亞確實露出了誇張的驚訝表情：
「原來這個世界上吸血鬼已經是最強了麼？數量很驚人麼？竟然可以說建國了？」
問過狼人了麼？問過精靈們了麼？
同樣是傳說中的生物，不考慮一下自己的『同行』們真的沒問題麼？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個吸血鬼的話，大概是……沒有那麼多人，也不是『最強』吧。」如果人多勢眾的話，也不至於身為『貴族』。還要自己親自動手了吧。
而且雖然短時間內看起來能跟付喪神們打的難捨難分，但如果真是死鬥的話，他們應該也不是付喪神們對手。
至少她見過三日月把山劈開【平安京的時候】，可沒見過吸血鬼們有過什麼大動靜。
——顯然付喪神們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是有了什麼人給他撐腰，或者是得到了什麼能讓他產生了『我能稱王』的自信的東西？」
作為一個看到一滴眼淚都能聯想出三十萬字長篇巨作的文豪，在對人形生物的感情的把握上，搞不好福爾摩斯都要甘拜下風
穀雨聞言看向了莎士比亞。
她覺得，自己好像明白莎士比亞說的這個『人』或者『東西』，是什麼了。
在這個時間段，突然出現又有龐大力量的……
也只有那個了吧。
魔術的結晶，萬能的許願機——聖杯。
***
其實要真說起來，穀雨對吸血鬼一族倒沒有什麼厭惡感——畢竟有美夕小姐這樣美麗又負責的吸血鬼在給整個種族加分。
只是近幾次同吸血鬼的接觸都說不上愉快，她難免也產生了些許厭煩的心裡。不至於討厭誰，但是她確實是不想再跟除了美夕小姐之外的吸血鬼打交道了。
然而命運在安排未來的時候，卻總是喜歡跟人開一些惡意的小玩笑。
比如不想上班卻到了週一，比如不喜歡某個學科卻被告知明天就要隨堂測試。
再比如，不想遇到吸血鬼，卻在家門口遇到了一看就是特地來等著自己的……吸血鬼。
穿著筆挺的白色制服，笑的一臉和善的美少年走上前，對她微微躬身：
「恭候多時了，穀雨小姐。」
「我可是，沒有邀請你進我家的打算哦？」
停下回家腳步的少女一點也沒有給美少年情面，乾脆俐落的拒絕了後續發展的可能性。
她家歡迎客人，但那是只她有好感的客人。
——這樣不請自來的『惡客』，肯定是不在範圍內。
「所以您再不說明來意，我也只能武力送客啦。」
穀雨的話音剛落，鋒利的刀身就擦著少年的臉頰刺了過去。
血族遠超過人類的反應速度吸血鬼少年避免了一次破相的危險。
刀鋒之後，有著一頭柔順黑髮，眼睛宛如紫水晶一般剔透的軍裝少年無聲無息的從他身邊略過。一擊未中，少年便一個靈巧的翻身落到了穀雨面前。
剛剛險些割傷他的短刀被少年橫握在手中，刀鋒向外，隨時可能再招呼到他的身上。
少年第一次有了『恐懼』的感情。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識到——同這位看起來沒什麼特殊的人類少女的交涉，是一份十分危險的工作。
危險到如果交涉失敗，自己就死在這些持刀的怪物們手上。
身為高貴的血族，天生就擁有遠超人類的力量，對人類來說很危險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大多可能只是稍微刺激了一點。
除了比自己還要高貴的『那一位』，他從未對任何人……或者血族身上體驗過這種同死亡擦肩而過的感覺。
但經歷了上次和這一次之後，他不敢這麼肯定了。
「等等，我這次來並沒有要與你們為敵的意思！」
少年發現他忘了一件事。
雖然他們跟玖蘭李士是敵對的關係，但在人類和其他種族看來，他們都是吸血鬼，是一夥的。
在玖蘭李士突然宣佈要建立吸血鬼帝國的時候，他這麼一個之前還同他們有過戰鬥的吸血鬼貴族沒頭沒尾的突然跑過來，被攻擊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侍奉的大人是玖蘭樞大人，並非玖蘭李士。」他整了整衣領，收起了那副親切由餘卻缺乏尊重的微笑，「這次來找您，也是請您去商議結成同盟的事宜的。」
「雖然我們本不想把其他人牽扯到吸血鬼內部的問題當中的，但是。」少年的語氣一下子沉重了起來，「那位得到了並不屬於我們……也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
「而您身上……或者說您的房子中，卻有著和那種力量相同的氣息。」
藥研藤四郎握著本體的力度又大了幾分。
只要他敢說一句不利於主人的話，他就割斷他的脖子！
「沒有一位王者會跟兵卒決定事情，吸血鬼的少年啊，如果你們是真心要坐下來商談，就讓你們的王親自前來吧！」
從房子裡走出來的中年男子搖著頭說道。
「舞臺之上，就算是丑角也應得到應有的尊重，更何況你所面對的，是統禦無數戰爭兵器的王者。」
要談合作的話，怎麼也得本人來才算誠意吧？只排一個部下就像帶走我方的『王』，可太不像話了。
用誇張的比喻訴說的中年男子靠在了鐵門上，難得說了句讓付喪神覺得順耳的話。
金髮的吸血鬼少年看了看突然插嘴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被黑髮少年護衛的穀雨，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會將您的意思轉達給樞大人的。」
吸血鬼少年離開之後，藥研藤四郎也解除了警備狀態，步伐輕快的陪著穀雨一同走向家裡。
「威廉先生，今天的稿子寫完了麼？」
穀雨其實是有些驚訝的——畢竟這位大文豪，平時都是窩在書房裡看書或者振筆疾書的。
「靈感是要積累足夠的閱歷才會有的。」中年男子挑了挑眉，「只把自己悶在屋子裡，可是寫不出能帶動人的感情的文字的。」
「那麼現在呢？您要出去積累閱歷麼？」
「不不，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現在是時候回去工作了。」
思緒跳躍，讓人難以理解的中年男子再一次將自己關進了書房當中。
第八十三章
黑板一角的倒計時一天天變少，東乃端高等學校的校慶日馬上就要到來。
兩個社團的合作排練， 也逐漸走到了尾聲。
少年少女們結束了漫長的校服竹劍模式， 披上了羽織，換上了沒有開刃的日本刀。
男孩子們似乎天生就對兵器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之前只是拿著竹刀還沒什麼感覺， 換上真正的刀（雖然是沒開刃的）之後， 男孩子們的熱情立刻高漲了起來。
還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二科志麻提供了看起來就不便宜的精緻刀具， 充分體現了她作為大小姐，小金庫是多麼的殷實。
不過這一次有穀雨在，她也只能甘拜下風。
比起每天都用同一把刀的小夥伴們，每天都換一把不同的刀的穀雨簡直壕的嚇死人。
打刀、太刀，黑鞘、紅鞘、白鞘……雖然都是高仿（……）但是想到這些高仿（……）的原型們， 他們這些精緻到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仿品身價也不會低就是了。
「喲穀雨，今天帶的是誰啊？」一個歷史社的男生善意的調侃了一句。
「小狐丸哦。」
「……啊？」
「傳說中由名刀匠三條宗近同狐仙一同鍛造的名刀，小鍛冶裡說的就是它了。」
溫和清秀的歷史社社長，六見游馬饒有興趣的看著穀雨把那把對她而言過長的太刀掛在腰間。
「沒想到連這把刀你都有啊。」
「三條家的刀我都有呢。」
穀雨自豪的說著， 輕輕摸了摸掛在身側的太刀的刀柄。
「那可真是厲害了。」
周圍的人感歎著。
要收集這麼多高仿（……）刀，不只花錢，還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吧。不過話說回來……這孩子到底收集了多少把刀啊？這幾天都沒見重複過。
女孩子裡這麼愛刀的可不多見。
為了把握最終效果，他們申請了大禮堂放學後的使用權。一群少年人握著刀在舞臺上打來打去， 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
作為一共出場也沒幾次的配角，穀雨不需要向他們那樣花大量的時間在走位和找角度上。所以大多數時候她都坐在角落裡啃劇本揣摩角色。
要怎麼演好一個心理扭曲了的反派， 對她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考驗。
好在家裡有個大文豪可以幫她， 不然這個名為『演出』的專業課她非掛不可了。
「穀雨？穀雨！到你啦！」
檯子上的七島希大聲的喊道。
「來啦。」
穀雨放下劇本拿起刀， 一溜小跑上了台。
「現在要排練的是南雲熏跟新選組的人交手的一段，沒問題麼？」
作為現場總指揮的二科志麻看了眼劇本，對著穀雨確認道。
看著穀雨身側那把比例失衡的刀，她都擔心她一不小心就要被刀的重量拽倒了。
「沒問題。」
穀雨這次回答的很有自信。
演反派她可能演不好，但『戰鬥』她還是很有心得的——至少有不會輸給一般人的自信。
舞臺上。當少女握住刀柄的一瞬間，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前一秒她還只是個普通的瘦小女學生，這一刻，她就是一個戰士。
宛如她手中的刀一樣，既美麗，又危險。
「那麼。南雲熏vs新選組，第一幕，開始！」
二科志麻的聲音剛剛落下，少女便俐落的拔刀出鞘，刀身一轉沖了出去。只是一個照面，就將幾人全都『殺』掉了。
「……」
「……」
舞臺上一片寂靜。
「雖然穀雨動作有點快，你們也不至於跟木樁子一樣一動不動的吧？」
二科志麻頭痛的看向『新選組』幾人。
聽到二科志麻的聲音，幾人才像被驚醒一樣反應過來：
「穀雨，你剛剛做了什麼？」
七島希眨了眨眼，一臉茫然的看向身旁正在收刀回鞘的少女。
同她體型相比略長的刀身一寸寸回到鞘中，這個長度由她來收本應會有些笨拙，但由穀雨做起來卻是流暢而優雅，好像她已經重複過千百次了一樣。
剛剛，就在她沖過來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殺氣……又或者說是類似的某種氣場。總之那一瞬間，他是僵住了的。
「沒什麼啊？」被問道的少女回以茫然。
她就是很普通的用刀背揮砍了幾下而已，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幾個男生壓根就沒有還手——這倒是跟她預想中的交戰場面有不小的出入就是了。
「所以還是因為你們咯？」
「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啦！」
「那難道要怪穀雨太厲害麼？」
自己水準不足，還要怪人家水準太高咯？
「好了好了，都休息一下吧，男生們之前也排練了很久了——大概是累了吧。」眼看場面就要失控，救火隊員趕緊登場，「說起來，芹沼去換和服很久都沒回來，一起去看看她吧？」
大隊人馬呼啦啦的走了，穀雨安靜的走下舞臺，往自己之前坐的地方走去。
「穀雨，你剛剛……是不是轉過了刀身？」
六見游馬遲疑的問道。
「是呀。」被詢問的少女很痛快的點了點頭，「用刀刃砍的話就真出事了。」
雖然小狐丸並不是以鋒利而聞名的，但像剛才那樣切過去，那幾人皮開肉綻怕是難免的。
「……」
六見游馬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滯。
「小狐丸是真刀哦。」
少女一語雙關，只可惜少年並沒有察覺到其中蘊含的深意。
夜幕降臨的時候，一行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走到校門前，一個女生突然故作玄虛的問道：
「對了，你們有沒有聽說一件事？」
「什麼事？」
好奇心人皆有之，就算知道她是在賣官司，還是有不少人停下了腳步。
「那個黑主學院，好像要來參觀我們學校的校慶日哦。」
「黑主學院是哪個啊？」
「就是那個神秘兮兮的學校？」
兩個女孩子同時開口。後者瞥了前者一眼，好像在嫌棄她的孤陋寡聞。
「那個學校特備盛產俊男美女。但總是神秘兮兮的，從來不跟別的學校有互動，就連全國大賽也不怎麼參加——聽說還有專門在晚上上課的『夜間部』，而不知道是夜校還是什麼的……」
「我也聽說過，好像還有別的學校的學生想去拍黑主學院裡明星的照片，結果失蹤了什麼的傳言……」
「根本就是都市傳說一樣的存在嘛。」
最開始說話的女生，為這個學校做了最終總結。
跟在後面聽了半天八卦的二科志麻拉著穀雨走到了幾個女生身邊。
「好啦，都趕緊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一直以女生的保護者自居的二科志麻笑著拍了拍她們的肩膀，「路上當心點哦。」
「好的，二科大人∼」
女生們異口同聲的回應道，然後加快了腳步，三三兩兩離開了學校。
「那，我們也明天見咯。」
穀雨同二科志麻分開之後，小跑了幾步來到在校門外等她的六見游馬和芹沼花依。
因為最近都在一起排練，他們也就差不多養成了一起回家的習慣，好歹路上有個伴，也會安全一些。不過最近路上都很平靜，也就沒有穀雨出手的機會了。
入夜之後，穀雨例行抱著劇本跑去書房找莎士比亞討教『扮演一個反派』的訣竅。
這是刀們無能為力的地方。
因為本體的原因他們不好分善惡，但至少看起來都跟『反派』不沾邊。
沒有參照物可選，又無法理解原著中『南雲熏』這一角色的穀雨，也只有莎士比亞這個『專家』可以求助了。
「首先要有自信。」提到自己擅長的領域，就滿面紅光的中年男子背著手在穀雨面前走來走去。「沒有哪個成功的反派是佝僂著身子，用瑟縮的語氣說話的。」
「只有正面角色，才會有這樣不自信的表現。」
「反派，無論是梟雄還是草包，都異常的自信，而且還能用自己的自信影響身邊的人或者屬下，讓他們也覺得跟著自己就能成功。」
「無論是謀財害命，還是毀滅世界，首先要讓自己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應該，或者必須做的——不論它是否正確。」
雖然聽得不是太明白，但認真的好學生穀雨還是規規矩矩的抱著小本本把莎士比亞的話都記了下來。
「還有一點你要記住，反派是有魅力的，越是成功的反派，身上的閃光點就越多。只有一個出色的反派，才能襯托出正面角色的個人魅力。如果反派都是草包，那這個正面角色給人的印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所以讓我們開始吧，從挖掘你自身的魅力開始！」中年男子用熱切的目光盯著一臉茫然的穀雨，就像餓狼盯上了小綿羊。就像葛朗台見到了大筆的珍寶。
不過綿羊身邊會有兇猛的牧羊犬，而珍寶旁邊也總會有強大的守護者。
因此首先迎接他的，是一截雪亮雪亮的刀刃。
「……」
第八十四章
雖然叫做校慶， 但實際上卻是學生們快活的日子。
各式各樣平時自己沒法做的事， 都可以在校慶這天high起來。常規點搞個鬼屋，弄個零食攤。非常規點的弄個奇怪照相館，天體館。豪氣一點的還能像穀雨所在的班級那樣弄個cosplay咖啡屋。（二科志麻友情支援）
穀雨今天的衣服自然也是出自二科志麻。不過這次她難得的麼有穿洋裝或者和風的衣服。而是穿了一身以深藍和白色為基色的制服。金色的護甲腰側延續到大腿。護甲下延伸出去的布料就像披風的尾擺一般垂到腳踝， 隨著穀雨的走動而翻起氣場十足的波浪。
——如果不是穀雨握著法杖的姿勢跟握刀似得， 效果大概會更好。
「我就說穀雨很像嘛！」臨時跑來幫忙的少女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滿意的點了點頭。「你看， 這不就是活脫脫的疾風醬嘛。」
雖然卸了妝之後有些不同，但仔細看還是可以看出，這位少女就是之前被穀雨救下的那位『伊莉莎白』。這次聽二科說她們班要扮cosplay咖啡廳， 她特地翹課【……】跑來， 自告奮勇要給穀雨上妝。
『那孩子可是我的英雄，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能少了我！』
被人抓著領子這樣說，二科志麻也只得投降。
「所以我們下次可以組個魔法少女奈葉團？」二科志麻早就忘了自己當初是多麼不情願讓穀雨出妹子了。反而興奮的腦補起下次展子的表演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誰出奈葉呢……」魔炮少女團， 魔炮少女才是正主啊。
想找個站在那裡就有『不聽話就打到聽話』這樣氣場的少女可不容易。
「那個， 該我去值班了哦。」乖孩子穀雨看了眼時間， 為了不耽誤她之前的同學玩樂的時間， 冷酷的把二科志麻從妄想狀態叫了回來。
然後她越過兩人， 像被隔開的換衣間外走去。
除了握法杖的姿勢仍然跟握刀一樣之外， 沒什麼可挑剔的。
舞臺劇被安排在了下午，而穀雨和二科的排班都在上午， 因此他們到了中午十分， 他們還能悠閒的吃個午餐。
就在一群人聚在一起開開心心吃飯的時候， 遠處的校門方向傳來了一陣騷動。
「怎麼了？來明星還是來偶像了？」
叼著筷子的少年不感興趣的看了一眼， 就把視線收了回來。
「聽說是那個黑主學院的人來了哦？」
「哈？」
幾個少年同時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身旁的一些女性同學卻都激動了起來。
「真的麼真的麼？支葵來了麼？遠矢來了麼？」
少女們口中的兩人，是近年來十分出名的兩個模特。不同於會活躍在大螢幕上的偶像，這兩人十分低調。除了雜誌之外很少上電視。私人的消息也少的可憐，除了兩人都是黑主學院夜間部的學生之外就沒有更多了。
然而低調並沒有讓他們人氣變弱，反而因為這樣與眾不同的神秘而更加人氣高漲。
「我去買點飲料，你們要喝什麼麼？」
原本安靜吃飯的少女突然站了起來，笑眯眯的問同桌的其他人。
「我要汽水，謝了。」
「烏龍茶。」
熟悉了之後，少年們自然也就不再那麼客氣，十分自然的點起單來。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二科志麻和六見游馬同時站了起來。
「不用啦，我很快就回來了。」
穀雨擺了擺手，腳步不停的轉過拐角離開了友人們的視線。
日本的學校裡大多都設有自動販賣機，穀雨所在的這所學校也不例外。
體型瘦小的少女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努力的踮起腳尖去夠最上面一排的烏龍茶的按鈕。細細的指尖剛剛好能碰到按鈕的邊緣。
一隻手突然伸出來，幫她按下了按鍵。
自動販賣機的出貨口隨即一陣亂想。
「啊，謝謝。」
穀雨抬起頭看向幫助了自己的人——那是一位看起來不太好接近的銀髮少年。身材高挑，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制服。
先不論他的容貌如何，單說制服樣式，就比他們學校男生的制服甩了好幾條街。
少年垂下如紫水晶一般的眼眸看了下穀雨，什麼也沒說就轉身離開了。
「偷窺可不是一名紳士該幹的事情哦？」
抱著一大堆飲料瓶，少女偏過頭看向身側空無一人的長椅的方向。
進來已經見過好幾次的少年便在下一秒顯露出了身影。
「冒昧打擾，不過樞大人想知道您什麼時候有時間能來赴約呢。」
他們已經主動過來了，這次可稱得上誠意十足了。
面對人類，這可是頭一遭。
「下午我還有事，等校慶結束吧。」少女也很爽快的給出了答案，「難得校慶，你們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哦。」
「當然，還請不要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呢。」
金髮的吸血鬼背後一陣發麻。
轉過頭去，一位水藍色短髮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樹蔭下。
雖然是溫和俊秀的外貌，但那讓他背後發麻的殺氣，無疑就是從他身上但發出來的。
他們曾打過照面，就在後場村後的豪宅裡。
然而那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記憶就是了。
「那麼，傍晚再見咯。」
話也說完了，飲料也買好了——她可以回去了。
***
其實南雲熏這身衣服，穀雨已經很熟悉了。比起壯烈犧牲在幕末時代的初代，『二代』顯然要更精細一些。斗篷在飛起來的時候氣勢也更足一些。
一身深色系的少女將紅色刀鞘的打刀掛在了腰間，完成了最後的準備工作。
「緊張麼？」站在她身邊，雪村千鶴的扮演者芹沼花依有些緊張的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努力靠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嗯……原本有點的。」
雖然不緊張，但看到芹沼花依緊張的表情都有點僵硬了的樣子，穀雨也就順著她的話承認了。
「不過有芹沼學姐在身邊就不那麼緊張了呢。」
聽到穀雨的話，芹沼花依愣了一下，隨即抓起穀雨總是發涼的手：
「沒問題的，我們一起加油吧，就把舞臺下的人都當……當做展子上的本子們！」
被人依賴時就會有超乎想像的勇氣的少女一臉認真的說道。
「說的也是？」
「說起來哦。」芹沼花依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穀雨，劇本你是找誰改的？」
「怎麼了？」
「太戳人淚點了，看個劇本我哭了好幾次……上次哭的這麼慘還是錫安死的時候……」
「嗯……一個特別能挖掘人類感情的人？」
穀雨想了想，給了一個在她看來比較中肯的評價。
「……」
雖然不明白但好像很厲害？
經過莎士比亞之手的劇本雖然沒有對原本的劇情做太大的改動，但越是細微之處的小改動，就越是能體現修改這的功底。
在少男少女們賣力的演出結束之後，場下的掌聲經久不衰。
謝幕之後，他們互相道著『辛苦了』，回到了後臺準備卸妝。趁現在還不算太晚，還來得及約人出去玩兒一下什麼的。
「辛苦啦。」
二科志麻在無數聲『辛苦』聲中回到了後臺。然而她左看右看，都沒看到應該安靜的坐在角落等她來幫忙卸妝的穀雨。
「奇怪，穀雨呢？」
「她不就在——咦？」
芹沼花依話才說了一半，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明明記得自己直到下臺的時候還拉著穀雨的手呢！
「怪了，那孩子這麼短的時間能跑去哪裡呢？」
兩位女生話中的主角。仍然頂著一身南雲熏造型的穀雨來到了庭院的一角。
這裡位於兩座教學樓交接的地方，平時就很少有人過來，更何況校慶這個大家都在歡樂的時候。
她才走過來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刻意放大的，像是在提醒她自己的到來的腳步聲。
她轉過身，就看到那位曾在後場村中有過一面之緣俊美的棕發少年就在自己背後。只是這一次他身邊沒有跟那麼多人，只有那位多次跑腿傳話的金髮少年隨侍身側。
「今天不帶著優姬一起麼？」
今天沒有看到那位跟他發色相同的女孩子呢。
「她去玩了。」少年也沒有賣官司的意思，「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在黑主學院那樣的地方，她很難像在這裡這麼輕鬆。
「畢竟一年只有一次機會嘛。」校慶一年可只有一次。
「那麼……現在可以說說看了麼？」穀雨迎著少年的視線向前走了幾步，「你找我的目的。」
「當然是找你來當打手的呀，我的小穀雨。」
同其主人一樣明豔的聲音從幾人頭頂上方響起。坐在二樓的窗戶上，毫不吝嗇的展現自己一雙修長美腿的美麗女子沒有一點給人面子的意思。
「那個叫玖蘭李士的傢伙有了外援，他們打不過了，又捨不得臉面求人，只得擺出這麼付樣子來忽悠你去當打手了唄。」
「畢竟你，跟那個叫玖蘭李士的傢伙的外援一樣，都是本不屬於這裡的人嘛——我說的對麼？可愛的小吸血鬼們。」
第八十五章
進入秋天之後， 溫度的下降就很明顯了。尤其到傍晚的時候，驟然轉涼的溫度已經有了幾分冬天的氣息。然而就是這樣的狀態下， 藥師寺涼子仍然將她那雙修長的美腿**在外面，似乎一點都沒有感受到風中的這份寒冷。
美豔的女性居高臨下的看著站在穀雨對面的吸血鬼們， 沒有一點尊重的意思。
她似乎天生就具備一種『能在幾句話內激起對方仇恨』的能力。
哪怕素未蒙面， 她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對方的痛腳，並給予猛烈的攻擊。
「涼子小姐， 當心要會走光哦。」
劍拔弩張之時， 少女的一句話就將氣氛緩和了下來。
雖然不覺得有哪雙狗眼能占了她的便宜， 不過藥師寺涼子還是手一撐， 瀟灑的從二樓跳了下來。
「來吧，讓我聽聽你們的籌碼吧。」
想求人，不準備點代價怎麼行？又不是神仙， 靠吃點煙火就能過日子。
「沒關係的，涼子小姐。」穀雨解開了自己肩上的披風，隨手系在了藥師寺涼子的腰上， 讓厚實的披風包住了她的雙腿，「我沒問題的， 而且……我跟那個幕後黑手， 本來就有一筆帳要算。」
「……」
看到穀雨貼心的舉動， 美豔的女子十分難得的忍住了自己的毒舌。
安撫完隨時可能暴起一腳踢過去的藥師寺涼子。穀雨又轉過頭看向兩位神色表情晦澀的吸血鬼少年。
「在有共同目標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合作。但是我這邊， 是不會為你們提供保護的。」
無論是對吸血鬼， 還是對那位勇敢的黑主優姬。
她沒道理讓自己的刀去為了原本不想幹的人去賣命不是麼。
少女同吸血鬼之間的會晤最終還是同前幾次一樣不歡而散——或許而是因為她本來就沒有想要好好商談的意思吧。
目送吸血鬼們離開之後， 藥師寺涼子不以為然的開口。
「那些傢伙，活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好好建設一下社會，除了躺著享受，搞點血統論之外還能幹點什麼——果然還是應該去查封了黑主學院啊。」
「涼子小姐。」穀雨看著自己這位總是十分忙碌的監護人，鄭重的請求她不要插手。
「只有這件事，請您不要管了。」
或許因為穀雨的表情太過嚴肅，總是自我主義的涼子女王第一次做出了讓步。
「一周，我給你一周的時間。如果超過這個時間還沒解決問題，那這件事就還是歸我了。」
發生在她底盤上的事情，想讓她完全放手……那怎麼可能？
「謝謝你。」
明白這對藥師寺涼子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妥協的穀雨認真的道了謝。
熱鬧的校慶，隨著太陽的西下落下了帷幕。
卸了妝換了衣服，她婉拒了朋友們要留下一起到處去照相的提議，獨自一人走出了校門。
「真是可憐啊，可憐到讓我都看不下去了。」
走出校門的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一個滑膩的聲音這樣在耳畔說道。但她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反而繃直了背脊，加快了腳步。
「哼哼哼哼……」
隨後響起的笑聲中除了滿滿的惡意，還有聲音主人發自心底的愉悅。
***
穀雨一進門，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莎士比亞。
「哦，回來了啊——怎麼樣，今天有沒有給觀眾奉獻一場震撼身心的表演呢？」
「很多人都看哭了呢。」穀雨笑著回應道。「威廉先生果然厲害啊。」
「不不，那是藏在人類心底的感情。我只是做了個引子，將它激發了出來而已。」
「那也很厲害啦。」
穀雨誠心的讚歎道。
她是真的這樣想。
能將那些讓人感動的東西用文字和語言表述出來，引發人們的共鳴，真的是很厲害了。
「怎麼樣，今天有享受到慶典的快樂麼？」
「有啊，不過不只是今天……來到這裡的每一天，都很快樂哦。」
從零開始，每一天都有讓她感到幸福的記憶產生。所以與其說她是為了在這裡生存下去而與各個勢力合作，倒不如說，是因為她想保護自己這樣的生活，所以主動承擔了守護者的責任吧。
「那可真是不得了的感悟。」人生之中不順心之事總會多於順心之事，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覺得每天都是幸福的。
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心境了。
只是穀雨的好心情，只到外出調查的五虎退和鯰尾藤四郎回來為止。
銀髮的少年是被自己的兄弟扛回來的。
少年瘦小的身體上到處都是傷。有抓痕，還有像火燒過的痕跡。雖然都不致命，但看起來卻讓人心驚。
「嗚……還以為會死。」看到主人，五虎退發出了小小的嗚咽，但在看到穀雨難過的樣子時立刻轉了口：
「我、我沒事，馬上就能修好的。」
「……」
「因為……主人看起來很悲傷……」我被修好了的話，主人就不會難過了吧。
少年忍著疼痛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雖然很痛，但是他更不願意看到主人難過的樣子。
治療完五虎退，讓他安心休息之後，穀雨站在永遠是白天的本丸中發呆。
「那孩子沒事了？」
威廉•莎士比亞走到了穀雨身邊——因為體系不同，所以他並不清楚付喪神的治療機制是什麼。
「嗯，已經治好了。」少女說著，摸了摸手臂上的醫用膠布，「跟吸血鬼……還有雷夫的事情，都要快點解決掉啊。」
拖得越久，聖杯的影響就越大……對他們也就越不利。
「已經決定好了？」
總是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中年男子認真的問道。
「是呀，也該輪到我主動出擊的了。」穀雨環視了一圈自己的本丸，雖然現在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空蕩蕩的，但她卻想到平時大家一起在本丸中勞作時的景象。「總是被牽著鼻子走可不是我的作風啊。」
這一天的晚上，穀雨達•芬奇的指點下做了很多血珠。
好像瑪瑙一般的珠子散落在穀雨身邊，每一顆裡都封著她的鮮血。雖然每一顆用到的血液不算多，但幾十顆做下來，穀雨好不容易有點血色的臉再次蒼白了起來。
這些血珠子中蘊含的靈力雖然微弱，但因為包含著她的『起源』，因此多少還是可以起到一些作用的。
這些經過特殊容器盛放的血液不會有立刻痊癒的功效，但至少危機時刻還是能暫時保下一命的。
這樣就算他們在戰鬥中被分隔開，也有機會讓她的刀們撐到她過去為止。
不過在分給刀們的時候，她並沒有做這樣的說明，只說這些被做成了墜子的珠子是她做的護身符。希望他們能隨身攜帶。
隨身攜帶四個字她額外的強調了一下。
要是沒帶在身邊，那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了。
「這個，好漂亮啊。」
五虎退將瑪瑙一樣的珠子放到陽光下去看。
鮮豔的紅色在陽光的照耀下別有一般清澈的美感。
「真的給我們麼？」
鯰尾藤四郎雖然用了疑問句，手上卻是十分麻利的把墜子拴在了自己的本體上——還順便幫骨喰藤四郎也系好了。
「一身純白上點綴了紅色，這感覺更像鶴了啊。」一身雪白的付喪神嘖嘖稱奇，「雖然鮮血染上的赤紅會更像，不過……」
「你不喜歡的話，那給我咯。」
加州清光一雙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鶴丸國永。
每個人的數量都是一樣的，但是主人專門做的護身符，果然還是想多要幾個啊。
「那可不行，這可是主人給我的驚喜哦。」
聽到加州清光的話，在場的付喪神們趕緊把紅色的護身符都佩到了自己的本體上。
這種情況下要是放在家裡，指不定就會不翼而飛了。
雖然方法好像不太對，但最終還是達到了穀雨想要的（大家都帶在身上的）效果。
除了還在本體中修養的石切丸，被穀雨所喚醒，認她為主的所有付喪神都在此處了。
少女的視線，從付喪神們身上一一劃過。
三日月宗近、藥研藤四郎、五虎退、燭臺切光忠、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一期一振、鯰尾藤四郎、骨喰藤四郎、平野藤四郎、堀川國廣、鶴丸國永、岩融、今劍、壓切長穀部、小狐丸、和泉守兼定、長曾彌虎撤……還有仍在本丸中沉睡的石切丸。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身邊已經有了這麼多人了啊。
穀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無所畏懼。
她決定明天白天出發——雖然高等級的吸血鬼們並不畏懼陽光，但在陽光下戰鬥對他們來說仍然會有一定的影響。
然後時至深夜，穀雨家最後一盞燈暗了下去。
本丸的側屋之中，傳來了男子模糊不輕的聲音：
「一切……計畫……」
第八十六章
既然決定要主動砸場子。
那自然就不能再講道理了。
穀雨帶著付喪神大軍， 在『鬼奸』的指引下， 穀雨氣勢洶洶的來到了一座陰沉沉的大宅邸處。
就日本這塊地方而言，這裡已經能說得上是數一數二的豪宅了。不過也只是豪宅，稱不上城堡， 也稱不上宮殿。
同外界的萬里晴空不同， 這裡的天空被層層烏雲所籠罩。見不到一點光亮， 同光明的世界涇渭分明。
仿佛只要走進去， 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中。
如果是誤入於此的人， 大概會在本能的驅使下頭也不回的就逃走。然而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少女，卻是專程來砸場子的。
在少女的示意下， 一群『人』中， 體型最為龐大的那一位邁步向前。手中的薙刀夾帶著破空生在空中劃過一個半圓， 向前方的大門劈去。
結實的鐵藝大門應聲斷裂，大門後的地面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暴力衝擊了一般， 翻起一個巨大的裂痕。長長的， 一直延續到了正門口的臺階處。
「好厲害啊！」
岩融這一擊造成的傷害， 性格活潑的付喪神紛紛讚歎了起來。
這樣驚人的破壞力，大概也只有身為薙刀又曾經被武藏坊弁慶所揮舞的岩融可以做到了吧。
然而造成了這樣驚人的破壞力的岩融卻是搖了搖頭，仍有不滿：
「本以為能一刀劈到房子的， 雜家還要繼續修行啊。」
言下之意， 他本人對這樣一擊所造成的結果並不滿意。
「已經很厲害啦， 總得給我們點活路吧。」鶴丸國勇站到岩融身旁， 抬手在眼前搭了個棚。「這麼大的動靜都沒嚇到人， 還真是無趣啊。」
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待久了， 就算是金屬的刀身都會被腐化的啊。
「呐主人，接下來要怎麼辦？要衝進去給他們一個驚喜麼？」
一身雪白的付喪神不安分的又跳到了穀雨身邊，一副躍躍欲試的慫恿表情。
「是呀，畢竟我們今天是來當惡客的。」總不能因為主人家沉得住氣就不搞事了吧。「龍潭虎穴也闖一闖了。」
少女抬腳邁過已經失去了原本作用的大門，走進了寂靜的宛如鬼宅的豪宅之中。
金屬碰撞發出的脆響聲響起。
肉眼沒能看到的暗器被跳起的短刀少年打開，在不遠處的樹身上打開一個大洞，
「看來並非是沒有反應，而是在宅邸中等著我們啊。」燭臺切光忠不緊不慢的抽出了刀身，「那麼，就讓我看看這些跟帥氣不沾邊的雜魚們都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庭院中，一個接一個的睜著猩紅眼睛的吸血鬼跳了出來。
同穀雨所見過的那些美少年們不同，這些吸血鬼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是一副發了狂的樣子。五觀扭曲，身上帶著濃濃的殺意。
「這些都是沒有理智的低級吸血鬼，請當心。」
同他們打過幾次照面的堀川國廣小聲的提醒穀雨。而原本無所謂的站在他們身旁的和泉守兼定卻是一個箭步拔刀沖了出去。
見狀，堀川國廣也顧不得再說別的了，對穀雨點頭致歉之後立刻轉身追了上去，邊跑還邊喊道：
「兼桑，等等我！」
在諸多付喪神的護衛下，穀雨安然無恙的走到了宅邸的正門口。這一次『開門』的不是岩融，而是一直帶在穀雨身邊，一副無所事事模樣的三日月宗近。
美麗的刀身快速的揮動幾下，厚實的大門就化作了一地的碎木塊。
「……恭候多時了，美麗的小姐。」
站在燈火通明的大廳當中，一身綠衣的男子便摘下了頭上綠色的禮帽，對著穀雨微微一躬身。
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實面目，穀雨可能還真會覺得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紳士。
「……那個吸血鬼的王呢？」這裡應該是他的老巢吧？
穀雨沒有理會他這無緣無故的殷勤，只問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大概在上面的某個房間裡吧。」
雷夫回答的不以為然——仿佛說的不是他的合作夥伴，而是一個沒什麼關係的小嘍囉。
「來吧，不要理會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讓我們來說一些讓人高興，或者能引人發笑的事情吧。」
男子張開雙臂，不理會付喪神們尖銳的刀鋒，帶著誇張的表情向穀雨走來。
「比起這些，我還是想知道那位自封吸血鬼之王的傢伙的行蹤——」
雖然也很在意這傢伙，但現在更危險的顯然是那位『吸血鬼之王』。這樣遲遲不肯露面，也沒有派出真正的得意手下——莫非是在憋什麼大招？
「那樣的道具要多少有多少。」雷夫粗暴的打斷了穀雨的話。「僅僅只是一個喜歡妄想的吸血鬼而已。」
區區一個吸血鬼還想稱王，這可真是比人類還要讓他想要發笑了。
「我想要找的是你啊。本應死去，卻意外活下來的人類少女啊。」
有著人類外形的男性看著穀雨的表情，就好像看著某種稀世難尋的珍寶。
原本還算英俊的臉因為狂熱而變得扭曲，向兩側拉長的嘴角裂出了惡意的弧度。
「沒有過去，也不應存在于未來。只活在現在，卻又被世界所排斥的你啊！」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鯰尾藤四郎雖然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卻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針對自己主人的惡意。
他拔出身側的本體，跟身邊的兄弟前後腳沖向了自顧自發表發表古怪言論的青年。
——無論他到底想幹什麼，只要死了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吧。
少年帶著這樣單純的信念，揮刀砍向這位無法定義的神秘敵人。
然而他們兩人卻都揮空了。雖然刀刃看起來已經切到了雷夫，但實際上卻只砍到了他的殘影。動作靈巧的脅差少年靈巧的翻身穩住身體，警惕的觀察著四周。
然而卻再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就好像剛剛的人，還有話語，全都只是他們的幻覺一般。
付喪神們失去了目標，穀雨卻還能『聽』到雷夫的聲音——就如同學園祭那天她聽到的聲音一樣。
『刀劍、武器……本應作為』寶具『而同英靈一同存在的東西，此時卻被剝離出來，還被賦予了』人格『得以自由行動，還真是方便的工具啊。』
『可是……受到足以致死的傷害之後無法像英靈一樣返回英靈座的他們，大概也會跟尋常人類一樣，就此』死亡『吧？』
少女的背脊仍然挺的筆直，藏在袖子下的雙手卻緊緊握成了拳頭。
「怎麼了？」注意到少女一瞬間的僵硬，一直站在她身邊的紺衣付喪神付身詢問。
少女沉默了幾秒，接著露出一個跟平時一樣的微笑：
「不，沒什麼——好了，我們去找找那個自稱王卻始終沒有露過面的吸血鬼吧。」
***
被風雪所環繞的迦勒底，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安靜。
在立香和瑪修帶著英靈探索特異點的時候，這座人造的壁壘總是這般冷清。為了給英靈們供給足夠的魔力，迦勒底關閉了大半不需要的區域和功能。
管理室中，總是一臉沒幹勁的青年懶洋洋的趴在桌子前。
今天也沒什麼事情要做的dr.羅曼日常偷懶。立香和瑪修去了特異點，剛剛她們才冷酷無情的關了他的通信，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再找他了。
迦勒底本就是個十分沉悶的地方。出事之前大家都忙於工作，肩負著使命的精英們大多沉迷於工作，很少會交流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就算在走廊上遇到了最多也就是點頭示意一下而已。
出事之後迦勒底之外的人類滅絕，迦勒底中的工作人員也所剩無幾。背負著這樣沉重的現狀，人們也很難開心的起來。
也就只有立香和英靈們在的時候才會有些活力。
不遠處的示巴一如既往的顯示著地球……不，人類的現狀。雖然地球上雖然不再是一片猩紅，卻還是佈滿了紅點。
猩紅的光點一閃一閃的，散發著不詳的光輝。
「魔法•梅麗今天也沒有更新啊……不過話說回來，突然更新了會比較奇怪吧。是不是應該問問穀雨她那邊有沒有魔法梅麗呢？」
青年站起身，準備去再接杯咖啡回來醒醒神。
然而就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示巴上一個不同尋常的紅點——每天都盯著示巴，他敢說自己閉著眼睛都能標出那些特異點的位置。
因此那個不應存在的微小紅點，就顯得格外的刺眼。
dr.羅曼手中的咖啡杯掉回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然而dr.羅曼卻沒空理會自己心愛的杯子是否受到了損傷。
……出大事啦！！！
第八十七章
天上淅淅瀝瀝的掉起了雨點。
一滴接一地，最終連成了一條條雨線。打在還沒轉黃的葉子上， 打在遲開的花瓣上。
披著白色斗篷的穀雨坐在後院的外廊上發呆， 手中的奶茶由燙轉溫， 最終又由溫轉涼。
「在對著秋日的寒雨思考人生麼？」
英靈似乎不會受到外界溫度的影響，在這樣天氣已經徹底轉冷了的時候，莎士比亞仍然穿著那件單層禮服。他站在穀雨身旁，同她一起看著屋外的雨簾。
「是呀。」穀雨看著下個不停的秋雨，一聲長歎。「突然覺得人想好好活著， 好難啊。」
不想找事事情也會找上你，許願平安卻總要同驚險擦肩，不敢求一生心想事成， 但很多時候，就連少一點坎坷都是種奢望。
「哦，卻是是這樣呢。悲劇總比喜劇多， 人們哀歎不幸的時候也比歌頌幸福的時候要多的多。」中年男子搖著頭感慨著， 「然而人生就是這樣，人類也就是這樣生物。」
「……有點難懂。」
是說， 人類總要經歷悲傷和磨難？
「因為只有人類才會有足夠豐沛的情感， 去區分喜怒哀樂啊。」
動物還停留在生存層面， 而那些生命比人類要漫長的存在，又早已忘記了情感為何物。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 果然還是希望人生裡只有喜樂， 只有甜蜜啊。」
穀雨喝了一口手中已經涼透了的奶茶， 微微發苦的奶茶順著喉嚨滑進胃裡， 涼的穀雨打了哆嗦。
「嘶……好冷啊。」
怎麼會這麼涼了？剛剛還覺得燙想放一會兒來著……
「你思考的時間也夠久了——那些孩子很擔心你哦。」
莎士比亞指了指背後，穀雨轉過頭，看到門後有一坨龐大的陰影，邊緣的地方還能看到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
少女楞了一下，隨即站起身走了過去。
像是發現穀雨要過來，門後的一團陰影動了動，似乎想要分散開，但最終卻還是塌成了一坨。
鯰尾藤四郎、五虎退、平野藤四郎，還有……壓切長穀部四人加一隻老虎在後面湊成了一團。看到穀雨過來，打刀青年立刻脫身出來跪在穀雨面前。
「這樣失禮的樣子出現在主人面前實在是……」
「那個……我們不是故意的。」
「是、是的，我們就是有點擔心主人……」
雖然平時主人也會時不時的發呆，但像今天這樣一坐下就是很久沒動卻還是第一次。
實在是很在意啊。
主人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呢？不可以跟他們說一說麼？
穀雨眨了眨眼，蹲下去挨個摸了摸幾人的頭。
「謝謝你們。」穀雨彎了彎嘴唇。「不過沒關係的。」
至少現在還沒問題。
「說起來，主人你為什麼會披著鶴丸國永的斗篷呢？」
鯰尾藤四郎問出了他一直很想問的問題——主人自己明明有好多斗篷來著，怎麼就穿了鶴丸國永的斗篷呢？
「大概是早上的時候，他出門前給我披上的？」
其實她也不記得了。
明明只是發了一下呆，這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是有什麼令主人為難的人麼？您大可隨意吩咐，無論是誰……或者什麼勢力，定能為您清理乾淨。」
大概是為了挽回形象，壓切長穀部格外積極的請求道。然而隨著他的話語，他眼眸中認真和狂熱也變得愈加深刻。
如果說剛剛是為了挽回形象才有的慌亂之言，那麼說道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就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渴望。
他渴望能為主人效力，渴望能用自己的刀刃，實現主人的願望——畢竟，這才是他存活下來，並最終以付喪神之姿現世的目的啊。
「是那些層出不窮的屍鬼麼？還是那些對主人不敬的吸血鬼？還是那個一身綠的男人？」
打刀青年自顧自的念叨了起來。
穀雨站起身，伸出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
「我沒事啦，就是有點事情想不通——雖然現在也還是迷迷糊糊的，不過已經沒事了。」
「所以，不要這麼緊張啦。」
青年的身體先是像石頭一樣僵硬的緊繃起來，隨即又像是怕會硌到面前的少女一般，又迅速的軟了下來。
「如果是主人的吩咐的話……」
青年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似乎想要輕撫面前的少女。卻又立刻攥緊了拳頭，克制住了自己。
隨意觸碰主人這種無理的行動，只有粟田口那些孩子才會做。以家臣自居的自己，萬萬不可破戒。
似乎是對自己被忽視了而感到不滿，五虎退的大白虎站起身蹭到穀雨身邊，稍微使勁兒頂了頂她的腰，就讓沒有防備的少女向後一倒倒在了自己身上。
接著在少女茫然的時候，馱著少女輕快的跑開了。
「這樣不行啦，老虎……老虎你會被罵的啦！」五虎退急忙起身追了上去。
——難道你忘了曾經被鯰尾哥按著訓斥的慘痛經歷了嘛！
「誒，狡猾，我也要想帶著主人一起去玩兒啊！」他還曾經背過主人呢！
粟田口的幾把刀緊隨而去，留下仍然跪坐在門後的打刀青年，還有站在外廊上的中年英靈。
***
穀雨獨自一人來到了側屋。
光屏對面，是面色沉重的dr.羅曼。
雖然他平時也總是一副好像對什麼都沒自信的悲觀主義者模樣，但像這樣沉重，還是第一次。
「你來了啊。」
「……是有什麼結果了麼？」有關這個世界的異變。
坐到光屏對面的少女，平靜的問道。
這個時候他主動找她，大概也只有這件事了吧。
「啊……嗯。」青年男子側過身，讓開了螢幕的中心，讓穀雨可以透過螢幕看到那邊的『示巴』。
藍色的星球上，猩紅色的光點閃爍著不祥的光芒。
每一個點，都代表了一個足以造成人類滅絕的關鍵『轉捩點』。
「你看，特異點f……就是冬木市那裡。」
青年指向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地方。同整個世界地圖相比，那裡就好像一粒米一樣微小。但就是這樣微小的地方，也隱隱的泛起了代表著不詳的紅光。
「冬木市啊……」
這個地方，可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畢竟對於自己這個失憶的人來說，那裡就相當於她這嶄新的一生的起始點。
「開始我也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這幾天過去，它沒有變弱，反而慢慢的變強了——就好像一個虛弱的，正在逐漸形成的特異點。」
「姑且就將它暫時命名為特異點f1吧。」dr.羅曼一邊說著，一邊轉換了示巴的位置。好讓穀雨可以更清晰的看到那個虛虛實實的紅點。
「但是這裡看起來又不是真實存在的——如果要形容的話，就好像是海市蜃樓一般的存在吧，至少對於原本的特異點f來說是這樣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左左右右的移動了示巴好幾次，好讓穀雨能更清楚的看到那個點。
「我跟達•芬奇都說不好它到底是什麼，又是因為什麼而存在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它的存在，跟你現在所在的『日本』，應該是有某種聯繫的。」
「再參考你說幾次見到了雷夫的身影……我們不妨認為，這是你所在的世界之中的聖杯所產生的影響。但是這樣的猜測也有個非常不合常理的地方——無論是那個叫仙水忍的人類，還是叫玖蘭李士的吸血鬼，都沒能造成足以讓人類走向毀滅的變化。」
容貌清秀無害的青年苦惱的抓了抓頭髮。
「由此又可以判斷，雖然他們受到了雷夫的影響而增強了力量，卻並沒有得到聖杯。」
這就很奇怪了。
按照那個男人一貫的舉動，不是應該立刻把聖杯交給誰，從而形成一個會導致人類走向滅亡的特異點的麼。還是說，他這次沒有聖杯可以用了？（聖杯不夠了？）
「所以事情的關鍵，還是出現在那位『雷夫』身上麼？」
少女總結了一下重點。
然而這一次，青年卻並沒有給肯定她的總結，含含糊糊的給出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大概……是這個樣子的吧。」
穀雨手一撐地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身上白色斗篷的邊角。
「所以還是要去調查一下子了呢。要是立香小姐和瑪修小姐也能過來就好了，難得有機會，能大家一起行動。」
「啊哈哈哈，等她們探索完回來可以考慮哦？說不定還能順便觀光一下，畢竟你那裡還是正常的世界嘛。」
「那可真是歡迎之至——話說回來，你都沒有提到自己啊，都不想著出來透透氣，回歸一下普通的世界中麼？」
少女偏著頭看向從頭到尾都不曾提及自己的青年，有些奇怪。
「……我還是算了吧。宅男不需要透氣，也不需要運動——我只要有魔法•梅麗就夠了！」
說道最後一句時，原本沒什麼幹勁的青年青年語氣一轉，就如同虔誠的信徒一般堅定。
「……」
你……高興就好？
第八十八章
吸血鬼的事件， 最終雷聲大雨點小的解決了。
在先前的屠殺中，付喪神們幾乎殺掉了當時在場的所有吸血鬼。
無論是在房間裡的， 還是外面的。
付喪神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主人執著的要殲滅吸血鬼。
但難得主人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想要去做的，無論如何也要完美的完成才行。
無論男女， 無論強大還是弱小。一個接一個的用手中的利刃斬殺。
此身生為武器，或許無法溫柔的撫慰您的迷茫，也不能逗您開心。但……在保護您，為您殺敵這兩件事上，絕對不容質疑的。
哪怕身為護身刀短刀們， 此時都兇悍的沖到了前方。
在室內這樣狹小黑暗的環境之中， 他們比其他的刀種都更具優勢。
「弄痛你了的話，對不起。」瘦小的灰發少年手中握著鋒利的刀鋒， 滿懷歉意的看著面前不知名的吸血鬼青年。話語中雖有歉意， 但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沒有猶豫。
身旁健碩白虎的撲咬也沒有一絲留情的跡象。
吸血鬼很強。普通人在他們眼中就像柔弱而無害的小動物。他們自覺生來就是高人一等的捕獵者， 但比起刀劍付喪神這樣的殺戮機器而言還是稍有不足。
天生的優越條件讓他們已經習慣了依賴本能和與生俱來的能力去戰鬥。同時因為鮮少有能威脅到自身的存在， 也讓他們沒有了危機感。
付喪神們卻是不同。
哪怕他們身為普通刀劍時沒有經歷過戰鬥，但在做位付喪神醒來之後， 就沒有停下過這你都的腳步。無論是特異點還是現世， 戰鬥從未停歇。
鋒利的刀刃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廝殺之中變得更加無往不利。
如果不是姑且有『盟軍』的身份， 就連直奔向玖蘭李士的玖蘭樞都要被殺紅眼的付喪神們砍了——斷掉的肋骨不算的話，他們姑且還是全身而退了的。
那一天當中， 數以百計的吸血鬼， 葬身在刀刃之下。
一身俐落褲裝的少女就這樣面無表情的， 站在屍山血海之中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然後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回到了普通的生活當中。
直到樹葉轉黃，直到院子中最後一朵花也凋零。
雖然解決了一個又一個問題，但現世之中的天災**仍然層出不窮。一時之間，能在這個世界上好好地活著，好像都變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你說，我們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不出來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這樣的危險了？」
身材高挑的少女往身旁的有人身上貼了貼。
「不知道呢。」
穀雨搖了搖頭。
這樣一個狀態下，誰也不敢說家裡就會比外面安全了。
在外面可能遇到恐怖襲擊，但在家裡也可能會出現靈異事件。
穀雨伸手摸了摸靠過來的二科志麻的頭。
「稍微休息一下吧，救援應該很快就來了。」
二科志麻又向著穀雨的方向靠了靠，一個沒靠准，不小心蹭了一下穀雨的額頭。短短的一瞬間，她感受到了不太正常的溫度。
「……穀雨，你在發燒麼？」
像男孩子一樣的少女抬手摸了摸穀雨的額頭。雖然不至於滾燙的嚇人，但這個溫度也不會是正常了。
「可能有點著涼了吧，沒關係的。」
瘦小到在角落裡就會被忽略的少女伸出溫度同額頭截然不同的冰涼的手，挪開了二科志麻的手。
「等會兒出去吃個藥就沒事了。」
「……」雖然不想就這樣被敷衍過去，可再這樣坍塌的廢墟之中。她除了能陪在她身邊，別的也就什麼都做不到了。
「……真的會沒事麼？」
陰魂不散的聲音再一次再穀雨耳畔響起。
「如果會沒事的話，應該早就退燒了吧？」
那聲音好像魚身一樣帶著一種讓人不快的黏滑感。輕飄飄卻又不能忽視的闖進穀雨的腦海當中。
「真是可憐的孩子啊，明明那麼痛苦，卻要咬牙撐著，不然人……也不讓自己身邊的孩子們察覺。」
「這麼做……真的值得麼？」
「……我值不值得，還輪不到你來質疑啊。」
少女沒有抬頭。
「就算痛苦的快要瘋掉，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從平安京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在斷斷續續的發燒。頭昏腦漲，四肢虛軟。一開始發燒的症狀還很明顯，因此她身邊的刀們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然而隨著次數的增多，症狀反而變輕了。
仍然會很難過，但反而會讓人變得更加清醒。
再加上付喪神們在外奔波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多。穀雨的想要隱瞞也就變得越來越簡單。
直到最後慢慢的習慣過來。
她知道這樣不正常。
卻不願去深想原因——她只想保持現在的這個樣子。
哪怕一輩子都這樣也沒關係。
「真是讓人尊敬的毅力啊！」聲音中有著誇張到輕浮的欽佩，「可是，你的毅力……能夠跟一個世界來抗衡麼？」
「畢竟……你所守護的世界想是那麼的想要殺了你啊！」
「閉嘴！」
少女失控的喊了出來，驚醒了坐在她身旁的友人。
「怎麼了？」
原本疲累的差點睡著的二科志麻猛地打了個哆嗦，被在自己身側的少女嚇清醒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穀雨發出這樣的聲音。
聲音都差音了。
「很難受麼？」難受到……聲音都充滿了悲傷？
「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穀雨沒有抬頭，輕聲回應道。
「真的沒事麼？要不我——」
「沒事！真的……沒事的，我緩一會兒就好了。」穀雨粗暴的打斷了好友的關心。「一會就沒事了。」
坍塌的建築下一片黑暗只有絲絲縷縷從混凝土屍塊縫隙中漏下的光還讓人不那麼絕望，因為正好待在角落貨架附近而倖免於難的兩人僅僅靠在一起。卻因為穀雨的反常而沒能從彼此身上汲取勇氣。
二科志麻只能摸索著握住穀雨怎麼也捂不熱的手，希望能靠自己的體溫帶給她些許安慰。
***
本丸中一如既往的安靜。
雖然因為大家在本丸中種了不少東西而有了些生氣，但在沒有人的時候，這本應生氣盎然的地方也顯得異常。
穀雨獨自一人來到了側屋。
曾經代表了夥伴的藍色光柱，竟莫名的讓她感到了陌生。
好像從她去了一次平安京之後，整個世界就都變了。
「早啊穀雨。誒？怎麼沒精打采的？」螢幕那邊很快出現了達•芬奇的身影。「年紀輕輕就這麼喪氣的話，可是會讓好運溜走的哦？」
「那個……達•芬奇小姐。」少女的聲音像是許久沒有說話一樣艱澀而沙啞，「我……我所在的地方的異變。是不是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有哦。」
同雖然總是在說些注孤生的話，實際上卻十分溫柔的青年不同。美豔的女子的心卻是比想像中要冷硬的多。
話語之間也沒有照顧誰心情的意思。
「雖然只是個猜測，但是用排除法去掉其他的可能性之後，『你』就是剩下的唯一答案了。」
達•芬奇像是在做學術報告一般的敘述著。
「根據我的推測，一開始你這個『外來者』並沒有出現什麼異狀，可能是因為你和你的付喪神都太弱了。就好像微風中的一點蒲公英，就算做了什麼也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什麼影響。所以就算是外來的黑戶，也可以順利的在這裡生活。」
「但是後來，也就是你從平安京回來之後，你跟你的付喪神都變強了，因此就被察覺到了，就好像你從一朵蒲公英，變成了一隻蝴蝶……說起來，不是有個很出名的『蝴蝶效應』嘛？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就可能造成一場風暴。
「所以……」
「所以對你，還有你所在的世界，都產生了什麼『影響』也說不定。不過這個影響是好是壞，是長是短，現在還不知道。」
資料太少，沒法作參考呀。
美麗的女子搖了搖頭，表情中帶著絲絲遺憾。
「那，我可能會死麼？」
「有這個可能哦？就跟立香每一次出發去特異點都有可能回不來一樣，現在這個情況，你那邊出現意外也是很正常的吧？」
「雖然想盡力解決這個問題，但是英靈無法在沒有魔力供給的情況下戰鬥，沒有一個明確的座標（特異點），也沒辦法讓立香冒險過去……靈子傳送這個到現在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呀。」
「……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呀。」
光屏的另一端，昏暗房間內的少女無奈的勾了勾嘴角。
「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形成了特異點的話，就證明你那邊的『現實』也被改變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畢竟每一個特異點都是會造成人類滅絕的轉捩點。
「不過也不要太悲觀啦，說不定也沒有那麼糟糕呢？」
成熟美麗的女性說完，聳了聳肩離開了光屏面前。沒過一會兒，dr.羅曼的臉就接替達•芬奇出現在了穀雨面前。
「我剛剛好像看到達•芬奇從管理室出去了……怎麼了麼？」
「不，沒什麼。」坐在光屏另一邊的少女搖了搖頭，也起身準備離開了。
「對了。dr.羅曼……」
「嗯？」
「一直很想說，你也是個很好的人啊。就像立香小姐，還有瑪修小姐一樣。」
第八十九章
人有時候， 真的挺難概括的。
按好壞分的話，太過武斷， 畢竟有做了壞事的好人，也有做過好事的壞人。
按年齡的話， 也有無數心理年齡和實際年齡並不相符的人。
似乎真的沒有一種分類方法，能按照某種規律將人類進行分類。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只是人類的一部分。
但在穀雨來看有些人就是純粹的好人。好比立香小姐和瑪修小姐，還有dr.羅曼。所以……說不定哪天就要站在他們對立面的自己，大概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大反派了吧。
就像她在擬特異點中遇到的那些被聖杯所影響的人一樣。
「想好好活下去， 真的是件比想像中要更加困難的事情。」
坐在自家面向後院的外廊上， 穀雨再一次這樣感歎著。
「這便是人類的悲哀啊。」
漸漸地已經熟悉了的聲音在而耳畔回應道。
「人類啊，人類。從一開始就是不該存在的生物啊， 人類的歷史就是悲傷！就是絕望！就是犧牲！沒有哪一刻不伴隨著流血和哭嚎。」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看著我走向死亡而已麼？」
就像個煩人的背後靈一樣。
「不， 我是想看你反抗命運啊。」聲音突然變得興奮了起來， 「就像你曾經在冬木市做的那樣， 從地獄中爬出來，從死神的懷抱中逃離。」
因迦勒底而獲救， 又將因迦勒底而死亡——是就此認命， 還是要反抗命運的安排就此同曾經的盟友為敵呢？
「想想那些可愛的孩子們——如果他們知道， 是因為他們的一意孤行，才導致了這個結果……那該是多麼精彩的畫面啊。」
「……你要是說出去， 那我們就只可能為敵了。」
沒有人願意知道是自己傷害了重要的人這件事， 那些孩子們雖然並非以人類的姿態降生， 但擁有了如人類一般的姿態之後， 也會這麼想吧。
「放心，對於同伴，我自然會是個守口如瓶的紳士。」
當然，也僅限於同伴。
「……」
少女陷入了沉默當中。
在她身後，穿著華麗狩衣的美貌青年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衣角的袖擺上的流蘇輕輕晃動，好像流動的黃金。
「怎麼又在這裡發起呆了？小孩子家家的，還是多活動一點會比較好哦。」
青年手臂一用力，抖開袖子坐在了少女身旁。
「嗯……在看庭院麼？」沒有在意穀雨的沉默，青年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秋日的庭院雖然蕭瑟，卻也有一種其他季節所沒有的寂寥之美呢。」
「三日月……」
「嗯？」
「我說如果啊。」少女向著身旁青年的方向靠了靠，「要是我死了的話，你要怎麼辦呢？」
「嗯……」青年的沉思了幾秒，「大概會陪你一起躺在墳墓裡吧。雖然我沒當過陪葬品，不過作為一把刀，陪葬給主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畢竟老人家辛苦一輩子之後，也會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嘛。」
或許日後會再被人挖出來……不過那也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說不定他還能在有人要打擾她的安眠時斬殺那些可惡之人？
三日月宗近的語氣十分平靜。
好像真的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樣。
「……聽起來很可靠啊。」
穀雨將大半的重量放在了身旁的青年身上，久違的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你的人生還很長呢。」
雖然對他們來說，人類的一生著實短暫，不過她還小，就人類裡也還算剛剛開始而已。
「說的也對，人生……還長著呢。」
她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呢——直到再也走不動之前，都會努力的向前走吧。
無論前面有什麼，無論會遇到什麼，無論會變成怎樣。
只要她還能走。
***
迦勒底的管理室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無論是興匆匆的從特異點趕回來的橙發少女，還是一直留守管理室當中的青年。一時都喪失了說話的**。
「所以，就因穀雨而形成的這個新的『擬特異點』，大家有什麼看法要發表一下麼？」
「怎麼可能……」
藤丸立香直到現在都還在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呢？穀雨小姐明明……」
明明是冬木特異點唯一的倖存者，是一直以來同他們一同為了人理續存而戰鬥的同伴。
怎麼可能會是造成特異點的關鍵人物呢。
「我原本也想不通。但是在看到archer……也就是英靈•衛宮士郎之後，好像明白過來了。」達•芬奇搖了搖頭，「穀雨的情況，可能就是因為冬木市，因為……」
「因為，她是不該存在的『唯一的倖存者』吧。」青年的聲音異常艱澀，「發生在冬木市的那場聖杯戰爭，魔術協會是有記載的。那一次，在聖杯被破壞所造成的災難之中，被衛宮切嗣所救的唯一的倖存者，是『衛宮士郎』。」
「所以……你是說，穀雨她本來就是改變了歷史……活下來的？」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這樣不是很奇怪麼？難道就應該看著穀雨死在那裡麼？」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啊！
藤蔓立香突然激動的雙手狠狠拍向桌子。
「之前不都還好好地麼？明明夏天的時候都還一切正常，這個時候突然出問題不是很奇怪麼？」
穿著華麗，容貌豔麗的女英靈站到了藤蔓立香面前。
「按照之前的推斷，大概是因為穀雨在從平安京回來之後，擁有了足以產生『蝴蝶效應』的力量，導致被『世界』所察覺了。」
她把之前同穀雨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接著她又一聲長歎：「我們已經聯繫不上穀雨了，莎士比亞那邊也沒了動靜。所以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現在想找尋真相，就只能靠自己了，然而示巴雖然可以檢測擬特異點的生成，還有那個世界的一些數值指標，卻不能看到除了本丸那個房間以的畫面。」
「傳送的座標設定的也是那個叫本丸的地方——然而那是屬於穀雨的獨立空間，貿貿然傳送過去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畢竟那裡其實相當於穀雨的『領域』了。
「都去休息一下吧，立香還有瑪修……發生了這麼多事，你們一時也無法接受也是正常的。」青年勉強扯出一個無力的微笑，推著兩人往外走。
「而且事情也還沒有那麼糟糕——好不容易回來了，都好好休息一下吧，以後，也還有很多硬仗要打呢。」
管理室的門開了又關，送走了藤蔓立香和瑪修之後。管理室中又只剩下了達•芬奇和dr.羅曼這對老搭檔。
穿著白袍的青年脫力一樣的癱在了椅子上，看著懸浮在空中的示巴發起呆來。
他其實並不意外會出事。畢竟在冬木特異點那樣的地方還有活人，就是件不正常的事情。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結果。
一起戰鬥，一起歡笑的同伴要變成生死相鬥的敵人。
這比面臨怎樣強大的敵人，都要讓人絕望。
回到房間裡的藤蔓立香脫離一般的倒在床上。
她很累了，累的手指都不想再抬起來了都毫無睡意。
遇到穀雨之後的畫面，同達•芬奇的話一同在腦子裡重播，讓她的腦子仿佛變成了一團被幾十隻貓咪玩過的線團。
她甚至覺得這一切事情，都只是她的一場噩夢。等她從夢中醒來，一切都還會跟以前一樣。
蒼白病態的少女還會在光屏的那一段對她微笑，用溫和的聲音訴說著那個她曾經十分熟悉，現在卻只能在夢裡見一見的平凡世界。然後自己則是會絮絮叨叨的跟她吐槽一些神經質的英靈的事情，再發表一下對現世的懷念。
最後再拜託她買點什麼東西讓英靈們偷渡回來。
其實……她也不是一開始就對穀雨有好感的。雖然人是她跟瑪修救回來的，但也只是出於『不能對同胞見死不救』的道德感而已。
就算不是穀雨，什麼七夕啦立夏啦她也會救的。
但是越跟這個孩子相處，就越是會喜歡她。
溫柔體貼，總是一副笑模樣，好像生活中沒有一點陰霾——根本無法看出她是一個經歷了可怕的災難，還失去了記憶的可憐人。
尤其在戰鬥上，也是十分可靠的幫手。
從不抱怨，從不說苦。
這麼好的一個同伴，大概很難有人會討厭吧。
但也許就是她太好了，好的他們都忘了忘記去關心她。所以最終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吧。
嘟嘟的通訊聲突然迴響在安靜的金屬房間裡。
橙發的少女掙扎著按下了通訊鍵，通訊器中立刻傳出了dr.羅曼的苦澀的聲音。
「打擾你休息了吧，不過……現在能來一下管理室麼？」
第九十章
穀雨原本是個普通人。
所謂普通人， 大致來說就是無法察覺到世界上那些『神秘』的存在人。就算有『什麼』正在自己身邊發生，也無法察覺到。
就好像絕緣體一般。
曾經的穀雨就是這樣的一個普通人，到現在雖然有了變化，但也很有限。
因此就算一個完完整整的聖杯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其實也沒什麼感覺。
傳說中魔力的結晶， 萬能的許願機， 魔術師們通向根源的鑰匙……根本就是一個金色的大杯子嘛。
通體金色，明明應該是明亮到讓人會覺得眼睛痛的色澤，放在聖杯身上卻顯得異常的壓抑。既像是被埋在墳墓裡被時間和泥土所侵蝕，又像是被什麼人惡意的污染過。
就算看起來好像是由貴重的黃金製成，也讓人提不起興趣來。
「聖杯啊……已經這樣了，姑且還是來想想辦法吧。」
少女抬起手，用蒼白的手指碰了碰聖杯冰冷的杯壁。僅僅只是從邊緣劃了一下，就有種手指被凍僵了的錯覺。
「主人，你在……聖杯！？？？」
在二樓沒有看到穀雨的蹤跡就來一樓找人的加州清光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女面前的巨大黃金杯，一時忘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
「清光啊。」
看到站在客廳門一臉震驚的打刀少年，少女眯眼微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嗯？叫我做什麼？」雖然口中是疑問句，但黑髮的少年在穀雨招手的一瞬間就已經邁步走了過去， 「」
「誒， 要做什麼嘛？」
十分自然的蹭到穀雨身旁的少年親昵的靠著她的肩膀坐了下來。
「！！！？」
少年被主人的突來的動作嚇的渾身僵硬， 一雙漂亮的紅色眼眸掙得大大的卻不知道要往哪裡看。
原本被他倚靠的少女突然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所以說，主人最喜歡我了是不是？」
少年微微偏過頭， 想要努力擺出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在意的樣子， 但微微泛紅的臉頰卻立刻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我啊， 最喜歡驕傲又努力的清光了。」
少女緊緊擁抱著懷中的少年，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我……」
只是少年的回應，卻沒能來得及說完。
加州清光的身影如泡沫一般突然消失，少女原本環抱著他的雙臂也猛地一松，只來得及抓住差點掉到地上的，名為加州清光的打刀。
「這段時間辛苦啦，稍微休息一下吧。」
少女將加州清光掛在了自己腰側，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第二和第三位出現在穀雨面前的，是鯰尾和骨喰，總是形影不離的粟田口脅差雙子今天也親昵的走在一起，見到穀雨的時候，黑髮的脅差少年高高興興的對著穀雨揮了揮手。
「早啊主人。」
「早啊鯰尾，骨喰。」
眼尖的少年一眼就看到了穀雨身側的加州清光。
「誒？好狡猾啊，主人怎麼只帶著加州清光？」少年拉著自己的兄弟快步走到了穀雨面前。「要去做什麼麼？」
「嗯……不得不要去做一件事呢。」
穀雨笑了笑，像剛剛抱住清光一樣，也給了兩人一個擁抱。
一黑一白兩把脅差落到了穀雨手中。
「抱歉，要讓你們稍微休息一下了。」
穀雨將兩把脅差抱在懷裡。低著頭，誰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一個雪白的身影悄無聲息，小心翼翼的向著她靠了過來。
然後就在他舉起雙手的一瞬間，面前原本低著頭少女突然轉過身來『哇』了一聲。
偷雞不成蝕把米，原本打算小小的惡作劇一下的鶴丸國永被穀雨這出乎意料的反應驚的一愣。眨了好幾下眼睛才蹦出一句：
「……嚇我一跳，你注意到我過來了？」
穀雨歪了歪頭。
「多少有點感覺吧……或者說是感應？」
「啊哈哈，那可真是不得了的……誒，這也是一種驚嚇麼？」
一手一把脅差，穀雨撲倒了雪白的付喪神的懷中。從遠處看，就好像少女撲進了一團人形的雪堆中一般。
「是呀——只是這個驚嚇，有點恐怖也說不定。」
白髮的付喪神，化作一把雪白的太刀落到了穀雨的懷中。
穀雨不能給諸多刀劍付喪神提供足夠的靈力，但她卻是『遙控器』或者『開關』一樣的存在。，可以憑藉自己的意念決定是否進行靈力的供給。
一把接著一把。待在家中的付喪神們都由人形，恢復了本體。瘦削的少女吃力的抱著對她來說過於沉重的刀們，一把也不願意放開。
哪怕視線被擋住，一路都走得磕磕絆絆。
「……主人？」
拎著從市場上買回來的新鮮食材的燭臺切光忠驚愕的看著穀雨的舉動，手中的鼓鼓囊囊的塑膠袋都一不小心脫手掉在了地上。
「你回來了啊。」
臉被刀擋住的少女掙扎著探出了小半張臉。
「這是……？」
高大的青年走到了穀雨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這位瘦弱的主人。
「嗯……」
穀雨沒有立刻回答。
她不想騙他們，所以都沒給他們問出口的機會，但這個時候顯然不能用先前的套路了。
「是有不能說的理由麼。」
青年也沒有逼問，只是伸手輕輕的揉了一下她的頭髮。
「嗯。」
穀雨緊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再一次將臉埋在了懷中刀們的後面。然後就著這樣的姿勢輕輕靠在了青年的懷裡。
「這樣啊，那我就不問了。」
太刀青年體貼的說道，沒有被眼罩覆蓋的眼中有著絲絲的疼愛和無奈。
雖然覺得穀雨這樣的舉動有異樣，但他卻並不害怕——只是感到心疼又無力。
心疼於自己這位瘦弱的主人，大概又要被牽連進某種他所不知道的事件。難過於自己這一次也無法幫上他的忙。
雖然可以在戰場上無往不利，但身為兵器，也限制住了他們的功能。
他們的作用只有在戰場上才能得到最好的施展，除此之外便不再是無法取代的。
……如果她覺得這樣會比較好的話，那就如了她的願吧。
獨眼的太刀青年也變回了本體。
穀雨匆忙的伸手去抓在半空中掉落的太刀，卻因懷裡的重量太沉了而失去平衡而迎面倒了下去。
稀裡嘩啦一陣聲響之後，少女和原本被她抱在懷裡的刀們一同躺在了地板上。
其實就這樣下去的話，也沒什麼不好吧。
生活啦學習啦……什麼都是亂七八糟的，要是能一直像這樣躺著什麼都不想，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就在少女發呆的時候，一雙黑色的鞋出現在了她的視野當中。
「大將，你這是在做什麼？」
少年蹲下身，同穀雨對視。
「嗯……太累了，所以稍微休息一會兒？」同各色的刀一同躺在地上的少女並沒有起來的意思。就這樣仰著頭同他對視。
「您不動手麼？」少年搖了搖頭，
輕輕一笑。「接下來該輪到我了吧？」
同燭臺切光忠一樣，少年的眼睛中也沒有怨恨或者驚訝。紫水晶一般澄澈的眼睛只有溫柔和無奈。
「藥研……」
「不用悲傷啊，大將。」明明是做決定的那個人，為何要露出這樣悲傷的表情呢。
「不要以為我們不能說你了就挑食啊，還有，天氣變冷了，請注意添加衣物，不要生病了。」平時話不算多的少年絮絮叨叨的叮囑了起來，「請注意遠離那些危險的地方，如果不得已要涉險的話，請務必帶我一起去吧。」
「不會礙事的。」
穀雨抬起手捂住了雙眼，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音輕輕喚了少年一聲。
「……藥研。」
「什麼？」
少年模樣的付喪神溫和的應道。
「能遇到你，真好啊。」
除了三日月之外，就是面前的少年陪伴自己最久了。
雖然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還是一副沒有長大的少年的模樣。卻比誰都可靠，無怨無悔的陪在自己身邊。不僅要戰鬥，還要為家裡的事情操心。
總是忙忙碌碌的，好像沒有一刻能停歇。
「我也一樣，很榮幸能成為您的刀。」
穀雨挪開了擋在眼前的手，再一次同少年對視。她的眼睛有些濕潤，卻沒有眼淚。
「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夠我自豪一輩子了。」
她伸出手，緩緩握住了少年戴著手套的手。
看著自己的主人明明很難過，卻在努力保持微笑的樣子，藥研藤四郎認真的開了口。
「大將。」
「嗯？」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堅強的。」
少年的話音還在耳邊迴響，名為藥研藤四郎的付喪神卻已經回到了本體，只剩一把造型古樸的白柄短刀被穀雨握在手中。
「……我啊，一點都不堅強呢。」
過了好半晌，少女才輕輕地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
若是她能再堅強一點，或者再強大一點。
事情就不會是這樣的走向了吧。
「哦呀。」
帶著老人腔調的聲音傳入穀雨的耳中，她坐起身來，看到紺衣的付喪神一步步的向著自己走來。
「最後是我麼？還是算了吧，老人家可受不了這麼折騰了。」
青年半蹲下來，輕輕的將少女攏進懷中，寬大的衣袖就像是要將她藏起來一樣的蓋在她的身上。
第九十一章
秋末的雨天， 總會透著一股刺骨的寒氣。
穿著不合時代的墨綠色斗篷的青年神色匆匆的穿過傍晚空蕩蕩的街道， 拐進坐落在大道旁邊的高級公寓裡。
燈火通明的高級公寓裡也一樣空空蕩蕩，除了他之外，看不到第二個人的蹤影。電梯光潔的金屬牆壁映照著青年的身影， 摘下斗篷之後， 青年金色的頭髮在明亮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好像金線一般美麗。
「這個天氣派人出去偵查，還真是會折騰人的master啊。」
沒什麼幹勁的青年斜斜的靠在冰冷的電梯牆壁上， 放空了思緒。
會以這樣的姿態被召喚出來其實還是挺出乎他的意料的。雖然沒有自大的認為自己是好人……或者是什麼正義的一方。但作為『反派』的一員，這可能還是第一次。
「我回來了哦。」
披著有些破舊的綠色斗篷， 穿著不屬於這個時代風格衣服的青年推開了頂層房間的大門。
細微的花香伴隨著陣陣溫暖從大門內似有似無的飄了出來。
「喵∼那個髒兮兮的archer回來了哦。」
伴隨著輕快的女聲， 一個穿著可愛圍裙，脖子上帶著巨大鈴鐺的狐耳少女探出頭來。在她說完之後，房間裡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個瘦小的少女微笑著走了出來。
「羅賓漢你回來啦， 今天怎麼樣呢？」
「大動靜沒有， 小動靜倒是有一堆——欺淩婦女， 拐賣兒童這類的事情還真是無論哪個時代都不會斷絕呢。」
青年聳了聳肩， 一副累死了的樣子走向屋內。
「所以今天也去……不， 順帶去行俠仗義了一下麼？」
「不不……只是站在別人的地盤上， 什麼活都不幹可是會被趕出去的。」
真名為羅賓漢的archer青年一臉『我也是沒辦法』的表情走過了穀雨。「我去休息一會咯。」
「辛苦啦。」
穀雨撐著靠在自己後背的狐女僕。對著青年小小的揮了揮手。並沒有將『這裡是依靠聖杯力量形成的特異點，跟外面沒有關係』這樣的話說出來。
既然他不想承認， 那她就不拆穿了。
「archer閣下真乃無名英雄啊。」
窗簾和牆角的陰影之中，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
「在我心中，您也是一樣的哦？」
穀雨誠懇的轉公投看向那團模糊的黑影。
雖然醒來的時候總能感覺到您在周圍， 但晚上的時候，您也有參與周邊地區的清理工作吧？
「我等乃冷酷無情暗殺集團，是為您處理骯髒工作的工具。」幾秒之後，陰影中的assassin從者才給予了回應。「當然，能獲得您這樣的評價，我感到十分榮幸。」
「因為您確實也是英雄呀。」
陰影中的英靈沒有再回應，但一瞬間輕微晃動的窗簾卻證明了他的內心並非是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
穀雨也沒有強迫他給自己回應，在點頭致意之後，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之中。
臥室的床上放著一個打開的箱子。箱子裡淩亂的放著錠子油打粉棒之類的刀劍護理工具。柔軟的被子上則是躺著幾把長短不同的刀。
床的後面，落地窗的前面則是坐著一位紺衣的付喪神，見到獨自一人回到房間來對少女，他舉起手中的茶杯。
「要來一起喝茶麼？」
「不啦。」少女乾脆的搖頭拒絕了他的邀請，「護理還沒做完呢。」
說著，少女再次坐回了床上，靠著床頭大大的靠枕，從箱子裡拿出工具繼續剛剛還沒完成的刀劍護理工作。
「好了，來繼續吧。」
少女神色輕鬆的說著不會有人回應的話。
這裡是冬木市。
準確的說是『由聖杯力量復原出來的，尚未出事的冬木市』。
然而也只是根據照片之類的場景重現的『冬木市』而已。出了花草，還有穀雨自己之外。這裡沒有其他活著的生靈。
如果她有記憶的話，那應該也能複製出曾經見到過的那些活著的生命，比如曾經擦肩而過的行人，蹲在商店街房檐上打哈欠的貓，還有一旦有人路過就會狂叫不止的大型犬。
大致來說，都是些瑣碎的，每一天都會在世界的某一處遇到的場景。
但是在冬木市發生的，有關這些的記憶，她統統都沒有。
就好像被刪除掉了一般，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今天也派英靈們去『偵查』了？雖然說是偵查迦勒底的動靜，但實際卻毫無收穫呢。」
三日月宗近眼中噙著柔和的笑意看向正舉著堀川國廣細心的打粉的少女，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是呀，反正我這裡也沒什麼事。」穀雨放下了手中的打粉棒，在箱子裡翻翻找找，「與其都待在房間裡陪我，倒不如去做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你所謂的讓他們做些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就是去冬木市周圍維護治安？」
帶著魚鱗般滑膩感的聲音不贊同的說道。穿著綠色外衣的男子突兀的出現在了房間之內。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細心擦拭刀身的少女頭也不抬的回應道。
「反正特異點已經形成了，同迦勒底的戰鬥在所難免——你的目的不就是這個麼？」
不就是想要看著她同立香小姐自相殘殺麼？
「那我、還有英靈們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眯著眼的綠衣青年身上一瞬間湧現了刺骨的殺意。這份針對穀雨的殺意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床上那些已經陷入沉睡當中的刀們，都像被驚醒一樣發出了微小的共鳴。
——哪怕靈魂已經沉睡，但『要保護主人』這件事卻還深深的銘刻在身體當中。
「好啦，沒事啦。」
穀雨趕緊把自己身邊的刀都攬進懷裡安撫道。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可以麻煩您出去了麼？不經過女性的同意就擅闖女性的房間可不是紳士的所作所為。」
穀雨乾脆俐落的下了逐客令，一點寒暄的意思都沒有。
雷夫的身影像來時一樣突然的消失，就好像剛剛的對話只是穀雨的幻想一般。
她說的也沒錯，他最終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也沒有必要計較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
如果穀雨勝利，那麼除了特異點之外的地方中將崩壞，人類也將從歷史上被抹去。
如果穀雨失敗，她就會跟特異點一起消失。就算救了誰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她是要死的。
就讓她再高興一會兒吧。畢竟越是幸福，墜入深淵的時候就越是痛苦啊。
「真是個掃興的傢伙啊。」
穀雨拍了拍抱在懷裡的刀們，不緊不慢的完成了對今天的刀的護理，又溫柔的把他們用綢布包起來，一柄接一柄的放好。
「好了，接下來來看會兒書好了。」
穀雨從床邊的櫃子上拿起自己的課本。
雖然她已經沒有再去上學了，實際上對學習也沒有那麼大的興趣，但學習這件事，卻是沒有斷掉。
少女抱著課本和筆記本的少女坐到了紺衣付喪神的對面。
「堅持學習終歸是件好事啊。」
三日月宗近欣慰的點了點頭。
「所以你也要一起來麼？」
穀雨對著三日月宗近豎起了自己的課本
「我的話還是算了，畢竟是誕生於十一世紀的老爺爺了，不是所有新鮮事物都能跟得上啊。」
少女也沒有在意，只是翻開了自己的筆記。
「其實我也說不上喜歡學習，但以前總覺得要為世界沒有毀滅的未來想想。救世主這類的事情終究不是什麼終身的職業吧？哪天打敗敵人，不再需要去戰鬥的時候還是要回歸正常的生活裡去。」
「雖說過去的事情都不太記得了——但還是要走向未來啊。」黑色的水筆在筆記本的紙頁上寫下了第一個字。
「那現在呢？」
三日月宗近聽的很認真。
那是同他們這些付喪神截然不同的，屬於人類的想法。
「不知道呢……但是有事可做，就比發呆要好吧。」
細細的筆尖在紙頁上留下了流暢的筆記。
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不知道。但至少實實在在活過的現在，她不想荒廢。
在立香小姐和瑪修小姐來之前，姑且試著像以前一樣忙碌的過完每一天吧。
「累了的話，可以到我身邊來哦？不是說skinship這樣的事情可以治療疲憊麼？」
美貌的付喪神對面前的少女張開了雙臂，似乎有些期待的樣子。
穀雨眨了眨眼，對著自己親愛的付喪神微微一笑：「好意我心領啦——但是我覺得這個時候，我還是自己學習一會兒會比較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谷妹兒熱愛學習，學習使她快樂【沒有】。奮鬥在學習前線的妹子們要加油咯。當了嬸嬸當了master都還得學習，這是多麼感人的結果【喂】
OTZ先去睡了。
今天（4月1日）還要上班，多麼悲傷。
提前祝各位寶貝們清明節快樂【雖然我的清明節已經忙碌到死預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留言應該還是明天回，我趕緊躺倒了T-T……
第九十二章
在諸多英靈的努力下， 南日本的治安得到了極大的保障。雖不至於夜不閉戶， 卻也沒了先前草木皆兵的驚慌。
位於這場治安風暴中心的冬木市，卻一如既往的死寂。
雖然是一座完整的都市，卻好像被人遺忘了一般。
除了穀雨之外， 再沒第二個活人。
「真的， 只要這樣就可以了麼？」一身黑色緊身衣， 柔順的紫色長髮幾乎碰到地上。高挑美豔的rider美杜莎輕聲詢問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曬太陽的主人。
「嗯？怎麼了？」
「召喚我們出來，卻只讓我們自由行動。還讓archer和assassin去隨著自己的性子救人。」明明是站在毀滅的一方。
「沒什麼不好啊， 機會難得，做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好麼？」少女眯著眼仰起頭， 讓陽光將她微微顫抖的睫毛染上了溫暖的顏色。「雖然我是沒有經歷過聖杯戰爭啦， 不過想必會是忙碌而沉重的狀態吧？無論是身為禦主的魔術師還是身為從者的英靈。」
「……」
美麗的英靈沒有回應，只是垂下了眼眸，像是在懷念著什麼。
「所以啊， 來一起享受一下這難得的悠閒時光吧。」
畢竟， 馬上就到決定未來的時刻了。無論是她的， 還是她們的。
無法協調的未來， 還有不想妥協的命運。
都會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 有一個結果吧。
立香小姐， 不會讓她久等的。
「正是如此，難得有時間， 來拜讀一下我的新作麼？」被聖杯的力量強制留了下來的大文豪終於從自己的房間裡走了出來，「這可是我成為英靈之後最為自信的作品哦？」
「那可真是讓人期待啊。」
完全看不出疲憊的中年男子大步向著穀雨走來。一點也看不出是『人質』的樣子。
「已經完成了麼？」
穀雨睜開眼睛好奇的看向他。
雖然她很少看世界名著，但對這位傳說中的文豪的新作， 還是挺有興趣的。
「還沒有，不過一定會是一部感人至深的好作品呢。」
威廉•莎士比亞自信的抬了抬下巴。
「講述了一位美麗少女，堅強而努力的一生。」
「聽起來好像是勵志劇的樣子？」
「唔……那就要看讀者們的看法了吧。」中年文豪微微一笑，「雖然故事是我寫的，但讀者們會想到什麼，卻是他們自己的理解了。」
「真是期待啊，第一位讀者的反應。」
舉世聞名的文豪，露出了像孩童一般期待的表情。
「唔……我還是比較想看完全版的呢。所以請恕我暫時先拒絕啦。」
「等您完成它的時候，我一定全神貫注的拜讀您的故事。」
少女微微一笑，看向一片荒涼的窗外。
這裡是除了這座公寓，除了這座公寓的頂層之外，再沒有生命的世界。
雖然平時看起來有些寂寞，但大概也不會有比這裡，更適合決戰的地方了吧。
天色慢慢暗去，黑暗再一次籠罩了這座城市。
穀雨做完了最後一把刀的護理。
將藥研藤四郎的本體收回刀鞘之後，穀雨所擁有的全部的付喪神的護理就全都完成了。雖然很早就跟刀刀齋學過護理刀劍的方法，但像這樣的大工程還是第一次。
「呼。」
坐在床邊的少女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真是辛苦了呢。」
腰側掛著自己的本體，端著剛剛煮好的熱奶茶走進來的三日月宗近誠心的誇獎道。
燈光下的少女幾乎白的透明，但眉眼彎彎的笑容卻還是一如往昔。
溫暖而真實。
就算穿著厚重狩衣也依然身姿挺拔的付喪神走到了少女面前，把手中端著的熱奶茶放到床頭櫃上後側身坐了下來。
「說不上辛苦啦。」
穀雨自然的靠到了身旁的青年身上。
「怎麼說呢，仔細想想，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的觀察大家。以前只在書上看到過的那些形容和描述，好像也能理解一些了。」
比如刀身上經過千錘百煉而產生的花紋，比如經過多種工藝制出的刀鞘和刀柄。
『原來大家是這樣的啊。』
她的腦海中，第一次這般清晰的映著每一把刀的樣子。
「我關掉了本丸同迦勒底之間的通道，立香小姐搞不好會生氣呢。」
「嗯？」
「聽說生氣的立香小姐很可怕。」穀雨想到莎士比亞曾經跟自己說過的。
那叫什麼來著？
手撕……手撕英靈？
三日月宗近聽到穀雨的話微微一笑：「女性生氣氣來，就是容易變成『惡鬼』呢。」
「誰知道呢。」
究竟誰才是『惡鬼』，現在可說不好了。
穀雨就著靠在三日月宗近身上的姿勢閉上了眼。雖然還不算太困，但她想睡了。
睡醒之後，又會是新的一天。
就在她放鬆下來，馬上就要進入黑甜的夢鄉時，身下的大床突然一陣搖晃——不，是整幢大樓都晃動了起來。
原本放在床頭櫃上的熱奶茶也在一陣晃動中到落在地，杯中仍帶燙意的奶茶瞬間浸染了床前的一塊地毯。
三日月宗近第一時間將穀雨攬進了懷裡，直到震動結束都沒有放開。
「果然來了呢，立香小姐……還有瑪修小姐。」
趴在三日月懷裡的少女微微一笑，一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不太可靠的樣子。但是身為唯一的「救世主」，藤丸立香，是比誰都要果斷，比誰都要堅強的人。
就算立足於無數名留青史的大英雄當中也不會遜色。
是她所憧憬的救命恩人，也是她願意誠心相待的好朋友。
***
直到真的站到冬木市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藤丸立香都還是一臉的茫然。
熟悉是因為她這亂七八糟的禦主生涯就是從這個仿如被詛咒的土地開始的，陌生則是因為，她所知道的冬木市，是充斥著危險的人間煉獄。而並非這個平淡無奇的城市。除了沒有生命跡象之外，這裡就跟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普通的城市沒什麼區別。
這同她所經歷過的任何特異點都不同。
「前輩……」
有些秀麗容貌的亞從者走了上來。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穀雨小姐會……」
明明是朋友……朋友，不是應該無論什麼時候都互幫互助，一起面對的不是麼，為什麼她們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啊。
橙色短髮的少女搖了搖頭，夜幕之下，少女往日裡總像藏著陽光一般的頭髮都變得暗淡了許多。
她心裡也是一團亂。
並非是感覺收到了背叛。
要說的話，可能哀歎自己的無力，和對無法避免的未來之戰而感到痛苦吧。
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弱了，所以才不跟自己說呢？
就連一個告別都沒有。
可就算如此，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能夠不用戰鬥，就找到另外的出路。
這才是她來到這裡的真正目的。她想跟穀雨面對面的談一談，而不是被什麼使命什麼命運壓著，同自己的朋友決一死戰。
「這裡比想像中還要堅固呢，簡直想讓我變回原型了呢。」龍角從柔軟的髮絲中穿出，穿著精緻黑色和服的美麗少女搖了搖頭，「您怎麼覺得呢？禦（夫）主（君）。」
「……還是算了。」橙發的少女搖了搖頭。
——整座樓都坍塌了的話，穀雨也會受傷吧。
她向後退了幾步仰起頭，看向高處格外明亮，幾乎將夜空都照亮了的頂層。
「啊，站在樓下的立香小姐還有瑪修小姐，晚上好。」
穀雨溫和的聲音突然從大樓內外的每一處擴音器中響了起來。
「穀雨！穀雨你聽的到麼？我不是來和你戰鬥的……額，至少現在不是的，我是說，我想跟你先談一談。」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氣，大聲的喊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
我們不明白啊……
「談談也可以啦，不過得請立香小姐和瑪修小姐上來找我啦。」擴音器另外一端的少女痛快的接受了她的意見，「我就在這座大廈的頂層，不過大廈裡有七名十分可靠的守護者。要來到頂層的話，就要先打倒他們才行。」
「每打倒一名，通向上方的通道就會打開一層。」
「等你們到了頂層，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毫無隱瞞的告訴你們。」
從救世主的「好幫手」搖身一變，成了「大反派」的少女走到了落地窗前，微笑著看窗外。
其實她什麼都看不到，黑暗的環境和大樓中的強光阻礙了她的視線。
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可以看到在大廈正門外的某個地方，有一位橙色短髮的少女，正在目光堅定的看著自己。
「我知道了。」站在樓下的人類最後的希望堅定的回答道，「你就在樓上好好等著我吧，我們馬上就上去！」
「是的！前輩！」站在她身旁的亞從者少女，用同樣堅定的眼神看著燈火通明的頂層。
不夠成熟的自己或許還不能厚臉皮的當穀雨小姐的朋友，但無論如何，她也想知道真相。
接著，橙發的少女，藤丸立香，義無反顧的帶頭走向了在黑暗之中宛如指路的燈塔一般明亮的高層大廈。
作者有話要說：
困……困死了【。】
昨天碼字的時候秒睡了，捂臉，今天一大早去體檢，遭受到了針在胳膊裡扭來扭去的酷刑【陰影臉】
今天的更新是再火車上用手機完成的，如果有錯字錯行啥的……請多包含，容我日後再改。
總之先更新OTZ我這個假期註定好忙的樣子😂
第九十三章
冬木市高級公寓•一層大廳。
雖然沒有人， 但大廳中的所有照明設施都是開著的。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加上四周金色的壁燈， 將整個大廳映照的金碧輝煌，讓人不由的擔心自己踩在這好像泛著金光的地板時都會將地板弄髒。
「嘿！」
璀璨的金光中突然沖出一柄日本主婦經常用的尖頭菜刀。
灰紫色短髮的亞從者一個跨步站到藤蔓立香面前，舉盾擋開了飛來的兇器。
「嗯……你身上有其他NINE成員的味道呢。」
脖子上拴著巨大鈴鐺， 穿著像是情趣圍裙的獸耳少女從樓上走了下來。毛茸茸的手足雖然可愛， 卻有著尖銳的爪子。一隻爪子的縫隙中還夾著兩柄同剛剛那把跟暗器投出來的菜刀一模一樣的菜刀。
「本來只是因為主人的命令……現在卻是必然了呢， NINE的成員，格殺勿論！」
像是女僕又無法稱作女僕的英靈閃電一樣的沖了過來， 同外貌截然不同的沉重力量讓對此毫無防備的瑪修向後滑了半步。
「這是什麼惡趣味的女僕？餘實在是不能理解這種品味啊。」
一身火紅，宛如盛放的紅薔薇一般的美麗英靈一個跨步揮劍迎了上去。少女揮舞著同她體型相比略顯龐大的長劍， 同女僕外貌從者的利爪撞到了一起。
雖然肉感十足， 卻仍然很靈巧的女僕英靈•玉藻喵一個後翻落到地上，迎面而上的尼祿則是向後退了半步。
「雖然裝扮的品味無法讓人認同，但就實力而言是應該尊重的敵人。」
尼祿單手提劍站在玉藻喵的面前。
「餘很欣賞你， 來到餘的麾下吧， 餘會給你讓你滿意的報酬的！」
「無法理解的話語呢——不過阻止我解決NINE的人， 都得死！」
兩位同樣兇悍的女性英靈再一次戰到了一起。
「感覺是和蘭斯洛特一樣， 完全無法溝通的英靈啊……」
藤蔓立香頭痛的揉了揉額角， 她本來還想問她一些問題的， 但現在看來，就算問了也會是對牛彈琴啊。
「大概是berserker從者的通**……」就目前來看， berserker這一職階的從者，思維清晰的實在是不多。
雖然已經遠離戰場，但瑪修還是盡職盡責的頂著那張造型怪異的盾擋在藤蔓立香面前。有了先前那飛來一刀的『前科』， 她實在不敢放鬆警惕。
「雖然對不起尼祿和那位不知名的英靈……但時間緊迫，我們還是速戰速決吧。」
藤蔓立香抬起頭，看向前方正在戰鬥的兩位英靈。
「阿塔蘭特！」
「好吧，狩獵的時候到了……！」
在她背後，一名少女英靈舉起了手中的長弓。一陣箭雨過去之後，在尼祿寶具的光輝之中，女僕樣貌的英靈化作一堆光點消失了。
「好險，差一點她就要放出寶具了，唔嗯，做得好，我的禦主。」
尼祿毫不吝嗇的誇獎著站在盾牌後的橙發少女。
「多謝……誇獎，不過現在還是趕緊去下一層吧。」
只要到穀雨面前，一切就都明瞭了吧。
雖然打敗了玉藻喵，但接下來的路也並不順利。
在沒有見到下一個英靈的情況下，他們經歷了多到匪夷所思的各色陷阱。
「簡直好像探險電影一樣啊……」
一層接一層，各式的陷阱層出不窮，還不帶重樣。
我是來到了法老的墓裡麼？
雖然這些陷阱沒能對他們造成致命的傷害，但一路都這樣，還是讓眾人無法避免的感到了疲憊。
「前輩，請允許我打飛布下了這些陷阱的人！！！」
一路下來，好脾氣的瑪修也被惹毛了。
「請把我的那份也……」
藤蔓立香也被激起了火氣，她惡狠狠的踏上了通向平臺的最後一截臺階。
「祈福之樹啊，磨利獠牙吧！祈禱之弓！」
「寶具，展開！」
及時張開的防禦盾牌擋住了藤蔓立香腳下突然爆出的巨樹。
「羅賓漢！」
「是、是……啊啊，還以為這樣一定可以成功呢。」
有著漂亮金色短髮的青年歎著氣走了出來。
「你怎麼……」
「被聖杯召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青年舉起了手臂上的**，「好歹也受到那孩子不少照顧……」
雖然職階是archer，但並不擅長正面戰鬥的英靈在一擊未能命中的那一刻就沒了勝算。
「穀雨……我是說，你的master，她還好麼。」
看到羅賓漢並沒有神志不清，藤蔓立香不由關切的問道。
「大概吧……至少看起來是的，不過『好不好』這樣的事，大概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吧。」青年搖了搖頭，「明明都是不錯傢伙……這到底是什麼世道啊。」
明明都是好人，卻要自相殘殺。
這個瘋狂的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到底是誰……」
「滴落痛苦吧，妄想心音！」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羅賓漢身上時，隱藏於陰影之中的assassin突然出手，源自於黑暗之中的攻擊兇猛的沖向人群中的藤蔓立香。
「！！！」
「雖然能感覺到還有後手，但這樣的雙重王牌還是有點出乎意料啊。」
披著猩紅色披風，有著少年模樣的caster及時替自己的禦主擋下了這來自assassin從者的最強一擊。
「一擊不中就利用羅賓漢的話來轉移注意力，真正的殺手鐧卻是陰影之中的哈桑……真是好計謀。」
如果這次帶來的英靈裡沒有孔明（埃爾梅羅二世），或者他再疏忽一點，那這次搞不好他們就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禦主一旦出事，同她簽訂契約的英靈們自然也就喪失了戰鬥力。
唯一的人類禦主死亡，英靈們消失——迦勒底所謂的『人理續存』也自然而然的變成泡影。
藤蔓立香背後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她只想著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沖到穀雨面前，卻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多致命的危機……還有如此可怕的結果。
「輸了輸了……本以為自己能做的更好一點的。」
化作光點消失的時候，綠衣的archer並沒有什麼怨恨或者不甘，只有著淡淡的無奈，「雖然有要吸引你們注意力的作用……但我說的話，可不是騙人的。」
他是真心為雙方感到遺憾。
無論哪一邊勝利，都不會感到開心吧。
「對不起，我先走一步了……雖然時間短暫，但跟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感覺真不錯啊。」
身影徹底消失的一瞬間，綠衣英靈對自己這位臨時禦主人輕聲道別。
時間很短，在他有意的避讓之下兩人也沒什麼接觸。但這次的主人是個讓人惋惜的好人這件事，是無法否認的。雖然同『正義』對立並非他所願。
但就能作為那個少女的從者這件事，他是沒有怨言的。
「archer、assassin兩位從者的反應，確認消失。」
瑪修表情失落的彙報到。
越是向上，越是打敗被聖杯所召喚的從者。她就越是覺得難過——原本那因為要觸及到『答案』而興奮的心，也像被潑了冷水一樣涼了下來。
「繼續前進吧，在這裡想破頭，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橙色短髮的少女勉強笑了笑，向著大廳盡頭的樓梯走去。
其實她的腦子裡心裡也亂的找不到一絲頭緒，但她必須做出決斷——如果連她都猶豫不決，那瑪修……還有同她一起的英靈又該怎麼辦呢。
是前進還是退縮……走向怎樣的結局，就在她的一念之間。
雖然已經經歷了無數次戰鬥，也曾多次同死亡並肩。但像這樣感受到自己所肩負的重量，還是第一次。
『拯救人類』這條好像看不到未來的路，自己真的能走到最後麼？
再接下來的幾層都十分平靜。平靜到他們先前所經歷的，就好像是一場幻覺一般。
直到藤蔓立香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者封印•鮮血神殿。」
caster階的少年準確的叫出了他們先前未能察覺到的『陷阱』的名字。因為並非是針對英靈的伎倆，所以他們沒能在第一時間及時察覺到。
雖然對擁有魔術知識的人難以見效，卻也能有效削弱對方的體力。
總之是對人類來說，充滿了惡意的東西。
「真是意外，竟然能叫出這個名字。」
身材火辣的長髮英靈從樓梯上一躍而下，落到了眾人面前。
「雖然沒什麼幹勁……但是主人的命令，必須執行呢。」
身材高挑火辣，手持鏈刃的rider階女性釋放出了驚人的殺意。
接著變同迎面而上的瑪修戰到了一起。
「這可真是……一環扣一環啊。」
渾身發軟，已然失去戰鬥能力的人類禦主扯出一抹苦笑。
就目前所見，穀雨召喚的英靈並非強大到無法戰勝，但每每卻能給自己造成極大的麻煩，讓自己時時刻刻走在懸崖之上。
稍有不慎，就可能摔的粉身碎骨。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出自穀雨的安排的話……那她這位朋友，可真是超乎想像的可怕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早上7點30的火車而我還在趕更新，簡直業界勞模。
看在我這麼勤奮的份上，妹子們真的不留言嘛！真的真的不給我愛的鼓勵嘛！【沒有留言我要乾涸了】
總之先更新QAQ明天見！
第九十四章
房間裡很暖。空調的出風口徐徐的送著暖風， 將溫暖送到房間的每一處。
寬大的沙發上， 穿著連衣裙的少女赤著腳躺在名為三日月宗近的美貌付喪神的身上，蒼白枯瘦的手握著他帶著黑色手甲的手。
對比穀雨的手，三日月宗近的手就顯得很大了。當他手微微合攏的時候， 幾乎能將穀雨的手全都蓋住。
穀雨正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
夢裡，她聽到了英靈們同她的道別。
一個接一個，在短暫到只有一句話的道別之後，化作光點消失。
只留下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夢境世界當中發呆。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真到道別的時候果然還是會難過啊。
夢中的少女席地而坐。抱著膝蓋孤零零的看向被大霧所籠罩的天空。
她之所以召喚他們，完全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同什麼大義，什麼理想都沒有關係。更不用說達成英靈的願望了。
同直到最後都遵從自己的命令戰鬥的英靈們相比， 『穀雨』這個人還真的是夠差勁的。
但，已經做過的事情不能後悔。所以她也只能在此祈禱——祈禱這些曾經在歷史上留下璀璨傳說的英靈們， 今後不要在遇到像自己這樣糟糕的， 把他們當做工具的禦主了。
樓下的戰況逐步升級， 隨著樓層的升高， 就連頂層也有了像是遇到地震了一般的晃動感。
少女的意識離開了夢中那片荒蕪的霧氣， 睜開了眼睛。
「嗯？不再睡一會兒了？」
少女才剛剛醒來，就被她當做枕頭的付喪神察覺到了。
總是微微帶笑，似乎不會被現世所影響的付喪神垂下美麗的眼眸看向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少女。就算在這個時候，他的表情也很輕鬆。
一點也沒有要戰鬥的緊張感。
「不睡啦， 其實我不困的。」穀雨搖了搖頭，仍然保持著躺著的姿勢。
她剛剛之所以想睡，或許就是因為有英靈想要跟她告別的原因吧。
畢竟戰敗的英靈很快就會消失， 他們再沒有在現實中相見的機會。
「立香小姐還有瑪修小姐，馬上就要上來了呢。」
穀雨將空著的手舉高到眼前。
這只手，再過不久就會握住兇器了吧。
不過實話說，不是很有信心呢……戰鬥這件事。
「在想什麼？」
看穀雨一副失神的樣子。三日月宗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少女兩隻小小的手都攏在了手中。
「馬上就到最後了呢。」
穀雨雙手微微用力，牽動三日月的手來到自己的面前，用自己柔軟的臉頰輕輕蹭了一下。
「嗯。」
三日月宗近低頭看著自己膝頭的少女，美麗的眼眸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多少有點……」
有點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就不說了，反正日後總會明白的吧。」
「說的也是。」
最後像是要從中汲取勇氣一樣的用力握了一下付喪神的手，穀雨一個用力坐了起來。
「好了，準備迎接立香小姐和瑪修小姐吧。」
她也該去換身衣服了，用這樣家居的形象來面對她們，未免太失禮了。
就在穀雨去換衣服的時候，藤蔓立香也站到了最後一關面前。經歷了先前的種種戰鬥，無論是她還是英靈都已經十分疲憊了。
「見到穀雨之後，一定要好好罵她一頓。」
這種安排真是太要命了。
走在瑪修之後，大口大口喘著氣的橙發少女做了個兇惡的表情。
連針對人類的他者封印•鮮血神殿都出來了。
這是真的想她死在這裡麼！？
要不是她的夥伴們都是久經百戰的戰士，這次真的要交待在這裡了。
除了第一層之外，其他全都是與死亡擦肩的驚險過關，比在正常特異點的時候還要兇險了好嘛。
推開頂層樓梯間的大門，面前就只剩下一條同一層大廳一樣金碧輝煌的通道。通道的盡頭，是一扇緊閉的雕花木門。
看起來，這裡就是最後的終點了。
藤蔓立香停下了腳步。
原本氣勢洶洶的表情也變得有些悵然。
她突然猶豫了。
走廊盡頭的那扇門此時不再是揭開謎底的最後一道關卡，而是通往深淵的地獄之門。
不管原因是什麼，難道她真的要跟穀雨為敵麼？
「前輩……」
大概也是想到了這個可能，瑪修的腳步也停了下來。她轉過頭，茫然的看向一臉遲疑的藤蔓立香。見狀，其他幾位英靈也紛紛停下了腳步，把目光投向了橙發的禦主。
是繼續前進，還是就此放棄……都要看這位少女的判斷。
「……」
年輕的少女陷入了沉默。
她隱約有一種預感，無論她做何選擇，留給她的都只有痛苦。
那是一扇一旦推開，就無法回頭的門。
可能就連一開始被趕鴨子上架當禦主，甚至目睹奧爾加瑪麗所長死亡的時候，都不會比這更加痛苦。
人是會因為長時間相處而產生感情的生物。
越是處的久，就越是難以割捨。
「怎麼了？不進來麼？」
走廊的擴音器中傳出了少女溫和的聲音。
穀雨的聲音讓藤蔓立香擺脫了進退兩難的抉擇——既然穀雨已經開口了，她又有什麼理由不前進了呢？
她快步走到門前，握住了大門的把手。緩緩地，緩緩地推開了這阻隔再兩人之間最後的大門。
隨著大門的打開，房間裡的景象也一點點的展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一間豪華又溫馨的屋子，然而藤蔓立香卻顧不上欣賞房間裡的裝飾。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站在客廳之中，正沖著自己微笑的少女。
彎彎的眉眼是那麼的熟悉，眼眸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少女穿著漂亮的白色斗篷，腳上踩著同色系的靴子——就房間的溫度而言，這一身太過厚實，但少女卻並沒有表現出『熱』的跡象。
「晚上好啊，立香小姐，瑪修小姐……還有各位可靠的英靈們。」
藤蔓立香不由的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少女惡狠狠地搖晃一番——「你到底想幹什麼啦！」
這麼莫名其妙的……
然而藤蔓立香伸出去的手卻被一截閃著寒光的鋒利刀刃所阻斷。
紺衣的付喪神橫刀擋在前面，如果不是瑪修拉了她一把，她的手指會被刀鋒所傷也說不定。
「要說想幹什麼的話……大概只是想活下去吧。」
少女偏了偏頭。
「想就這樣，好好的活下去啊。」
少女誠懇的讓人心疼。所以橙發少女的表情也再兇惡不起來。
「所以……Dr.羅曼所說的……」
「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吧。」穀雨的視線轉向了身側的落地窗，「我呢……好像應該死在2004年的冬木市里呢——那一次倖存下來的人，應該是後來第五次聖杯戰爭的禦主之一，一個名叫衛宮士郎的男孩。」
「雖然當時我幸運的得救了，但這份好運……到現在也用完了呢。」
一身雪白的少女面容平靜的訴說著。
在沒有聖杯力量干涉的情況下，世界也是會進行自我修正的。這是一種無意識的自我修正，就好像人們喝水時杯口偏了一點就直接矯正到嘴邊一樣。
並非是有意識的行動。
穀雨後來所遇到的這一連串的事情，就是『世界』進行自我修正的一部分行為。就像雷夫所說的，世界在無意識的，想要消滅她。讓歷史恢復到正常的軌跡上。
「正是如此！」綠衣的雷夫教授突然出現在兩人之間。「多麼可憐的少女啊，明明好不容易才從地獄中離開，卻又要被冷酷的世界推回地獄當中。」
「正是因為太可憐了，所以我才會把聖杯交給她啊——只要在這個特異點中，她就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雖然人類會因此少一個英（衛宮士郎）雄，但那又怎麼樣呢？」
「為了人類的延續，就要讓這個可憐的少女失去生命麼？」
綠衣的中年人咧開一個充滿惡意的微笑。
「那麼，可愛的救世主，你要怎麼選怎呢？」
是讓自己的友人去死，還是放棄這個特異點，讓人理續存計畫宣告失敗呢？
「您再這樣欺負我的朋友，我可是會生氣的啊。」
穀雨制止了雷夫想要說下去的話，然後她再一次將視線放到藤蔓立香和瑪修身上。
「決定……總是很難下呢。所以，來戰鬥吧。」她像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的說著。「勝利的人活下去，失敗的人則墜入深淵。」
少女話音落下，頂層的地板再一次震動起來。巨大的震動就好像打樁一般，一下接一下，越來越近。
房間裡一扇巨大的門被人從裡面破壞，從碎裂的木屑和灰土中走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巨人。手持巨斧，腳上纏著鏈球的巨人一步一步的向著眾人的方向走了過來。
「赫拉……克勒斯……」
「沒錯，就是希臘神話中經歷了十二次試煉，取得了十二次復活權的大英雄。」穀雨笑眯眯的介紹著這位來到自己身旁的英靈，「或許因為召喚地是『冬木』的原因，給予我回應的英靈，大多也都是曾在此戰鬥過的英靈呢。」
「來吧，讓我們來一場沒有遺憾的戰鬥。」
作者有話要說：
谷妹兒一直不主動跟英靈們親近也是怕日後會傷心，畢竟是註定要分別的存在……
終於搞定更新，今天一大早就爬起來趕火車……T-T假期明明有三天，我卻一天懶覺都沒睡成。【捂住胸口】忙的要死既視感。明天又要上班/上學的日子了【我願與君共勉QAQ】
好像有妹子沒有玩兒過fgo也沒看過fate系列……於是來做個簡單粗暴的介紹吧。
fgo的劇情主線就是拯救世界，大概來說就是某個惡勢力通過變動了歷史，導致人類只能走向滅亡的道路。被改變的歷史的部分就是『形成了一個特異點』，特異點只要有一個沒有修復，人類最終還是會走向滅絕。於是fgo裡拯救人類的方法就是修復特異點。
於是谷妹兒的情況跟fgo中拯救人類的組織•迦勒底的目的就產生了衝突……
總之先放更新【頂著二十米厚的鋼板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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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雖然禦主不在了， 被召喚的英靈也會隨之一起消失。但無論是穀雨還是藤丸立香， 都沒有攻擊對方的意思。
身為「大將」的兩人各站一邊，看著已經纏鬥到一起的英靈們。
劇烈的戰鬥使得整座樓都在震動。天花板也在交鋒之中被掀翻，露出了被雲層所籠罩的深沉夜空。
冰冷的夜風隨著因戰鬥而起的氣流一同襲向在場的眾人。少女白色的斗篷衣擺上下翻飛， 宛如展翅飛翔的白色蝴蝶。
原本裝修豪華的公寓頂層已經破爛不堪，卻並沒有要倒塌的跡象。
轟！
赫拉克勒斯一斧頭劈開了地面，裂縫順著斧尖一直延續到了牆壁。原本站在前方的英靈像兩邊避讓開來。
「啊啊這樣下去根本不行啊！」
就算造成了足以致命的傷口也會在十二次試練的特性下恢復如初。雖然因為塊頭大而相對速度較慢，但在足夠強的武力和十二條命的前提下，這點缺點也幾乎說不上是缺點了。
反過來，在藤丸立香和英靈們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消耗了大量的體力，每一次進攻失敗， 都會讓他們距離絕境再近一步。
「穀雨……」橙發的少女輕聲念著曾經的同班的名字。聲音平靜，並沒有怨恨之類的意思， 只是……有些難過。
就「想要活下去」這件事……她也是一樣的。無論如何都想活下去， 無論面前有怎樣的敵人和絕境， 都要咬著牙廝殺出一條生路來。
就是帶著這樣的信念， 她才能堅持到今天。
所以她無法……也沒有資格去對有同樣信念的穀雨去提背叛或者什麼大義。
歸根結底， 之所以會拯救人類，不就是因為自己也是人類的一員麼。
「立香小姐，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啊。」
看到曾經的友人那難過的樣子。穀雨真誠的感歎道。
就算這個時候，也沒有怨過她一句， 甚至還會為了她而難過。
她是真的，有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呢。
一塊半人高的斷石突然沖著穀雨的方向飛了過來。一直沒有參加戰鬥，安靜的守護在穀雨身旁的付喪神一把攬住少女纖細的腰身， 將她帶離了危險處。
「嘖嘖嘖嘖……看啊，人類就是這麼可悲又自私的生物啊。」
「就算前一刻還在並肩作戰，後一秒也可能刀劍相向。」
一切的始作俑者，身著綠色外套，頭上帶著綠色禮帽的男子大聲的感歎著，好像在現場欣賞一出絕佳的殘殺劇。
「使用聖杯的力量吧，使用聖杯的力量，再召喚新的英靈出來，將他們全都就在這裡！」
穀雨聞言，瞥了滿臉瘋狂的男子一眼。
「這個時候，你來變身成魔神柱不是更好麼？你，加上我的赫拉克勒斯……要殺死他們應該很簡單了吧。」
「何必召喚可能失敗的雜兵呢。」她搖了搖頭，拒絕了男子的建議。
「區區人類，想要命令身為所羅門王手下的我麼？」
雷夫眯起眼睛，目光冰冷的看向穀雨。
「只是一個建議而已……」穀雨搖了搖頭，並沒有在意對方語氣中的輕蔑。
「我是不打算再召喚誰了，有赫拉克勒斯一個足矣。」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向著雷夫的方向走了幾步。
「畢竟我的目標只是活下去……哪怕外面的世界全部毀滅。只剩下這個小小的特異點。」
寂寞也好，空虛也罷……好歹還活著。更何況，身邊還有付喪神們的陪伴……雖然可能會對不起她可愛的朋友們，但她真的覺得，其實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了。
也許有一天她也會覺得厭煩。但那畢竟不是現在。
如果……未來的發展是這個樣子，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幸福了吧。
身份也好力量也好，都是失去了過去之後的她「被給予」的，只有這些刀，這些孩子，是她拼了命才得到的。
沒有她，就不會有現在的他們。
他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只屬於她的存在了。
所以只要是為了這些孩子，她可以無所不能。
想到那些已經被放進本丸中的「孩子們」，少女的眼眸中就好像漾滿了水一樣的溫柔。
「立香小姐。」
穀雨突然開口，她的聲音說不上大，卻奇特的清晰的傳到了藤丸立香耳中。
原本一臉凝重的看著「戰場」情況的藤丸立香猛的轉過了頭。
「抱歉啦。」
白衣白鞋的少女的話音還沒落下，一道寒光就沖著藤丸立香劈了過去。
雖然有話語作為警示，但這一次進攻還是來的太過突然——突然到身經百戰的藤丸立香都沒有反應過來。幸運的是她身邊還站著保持著警戒狀態的瑪修，持著巨大十字盾牌的少女一個健步舉盾擋在前面，擋住了來自太刀付喪神的一擊。
「這是解決問題最快的辦法了呢。」
穀雨迎著英靈們戰鬥時掀起的氣浪向前走了幾步。
與此同時，赫拉克勒斯一斧劈下，逼退了想要衝上前來的英靈。將藤丸立香和瑪修同其他的英靈們隔離開來。
「就是這樣。」見到這一幕，雷夫充滿惡意的笑容再次擴大，嘴角咧開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長度。
「是啊……就是這樣，解決了罪魁禍首，就能結束了。」
不緊不慢走上前的少女，將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怪異匕首送進了綠衣男子的體內。
黑柄的匕首不同於短刀們，渾身散發著不詳的氣息。閃電一樣波折而銳利的刀身狠狠的捅進了男子的身體裡，流溢著紫黑色妖異色彩的刀身只剩下短短一截露在外面。
接著，黑紅色的能量從匕首刺入的地方像噴泉一樣的湧出。
「萬戒……必破之符！？」
做夢都沒料到會被穀雨攻擊的男子面目猙獰的叫出了這柄匕首的真名。
「沒錯哦。」用盡全力將匕首『刺入』男子體內的少女微微一笑。「就是魔女美狄亞的寶具，雖然並不具備武器的性能，但卻可以把基於魔力產生的一切重置到魔力被使用之前狀態的呢。」
「這樣的話……你就逃不了了吧！」
誠心誠意的感謝那位魔女呢，竟然能將這樣的寶物交給她。
「你——可惡！區區人類竟然——」體內的魔力正在散去，男子用最後的力氣揮開了穀雨，但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一但被這柄終極的對魔術寶具傷到，魔力的還原過程就會開始，無法逆轉。
被雷夫打飛出去的穀雨在空中落入了一個微涼的懷裡，冰冷的金屬甲片一晃一晃的，時不時碰到她臉頰。
「可惡啊啊啊啊！」
總是從容不迫的看著人類陷入絕望的男子發出了最後的哀嚎，黑色的力量在他身前聚集，在短暫的收縮之後猛然向著穀雨和三日月宗近的方向爆發了出來。
然而他這最後的攻擊，也沒能見效。
漆黑的力量撞到了及時趕來的赫拉克勒斯身上。
「呃呃呃啊啊啊！」
以狂階姿態被召喚的赫拉克勒斯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吼聲，穩穩的擋在穀雨的面前。
哪怕那黑色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他的身體，也不曾有分毫退讓。
『十二次試煉』所帶來的十二次再生能力被這黑色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消去。
當像黑色的火焰一樣燃燒了他全身的力量消失的時候，名為赫拉克勒斯的英靈的身形也逐漸虛化，最終化作了一捧金色的碎屑，消失殆盡。
「……對不起，辛苦你啦。」
穀雨對著最後一粒金色碎屑消失的方向，輕聲致謝。
「你別以為這樣就能——」
雷夫的話語還沒有說完，也化作了飛灰，消失在眾人面前。
看著他消失的地方，穀雨長長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呢。」
「……」
藤蔓立香和瑪修都沒有說話。
她們想靜靜，這信息量太大了一時沒能接收過來。
「……所以，這一切只是為了殺了雷夫教授而布的局麼！？」
率先回過神來的，是智商相對而言要更高一些的瑪修。
一身雪白的少女轉過身，含笑點了點頭：
「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仿佛受到了傷害。」
橙色短髮的少女覺得此時自己的內心全是波動，甚至想來一發波動拳。
難過了這麼久，痛苦了這麼久……結果竟然只是一場戲麼！？
「穀雨……」
「嗯？」
「請告訴我，Dr.羅曼是不是知情人？」
「這個嘛……」
藤丸立香揉了揉手腕：「好了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
那個傢伙，十之八九還是參與……或者策劃者。
她有必要回去跟他好好聊聊了。
「好啦，難得我們見面，高興一點不好嘛？」
穀雨走上前，拉起藤丸立香和瑪修的手，拉著他們走向神奇的保持了完整的落地窗前。
藤蔓立香本想兇惡的抓著她一頓搖晃，但在看到穀雨比起初遇時瘦削了很多的樣子時，一切憤怒和火氣，都化作了一句惡狠狠的抱怨：
「穀雨，你這次真的很過分啊。」
「對不起呢。」
少女誠懇的道歉，一點也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穀雨小姐，這次我也生氣了。」
一向好脾氣的瑪修也擺出了『我在生氣』的樣子。
「我知道啦……呐，給你們看個好東西好不好？就不要生氣啦。」
「什麼好東西……哇！」
被拉到窗前的亞從者少女發出一聲驚歎。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櫻花麼？這就是夜晚的櫻花麼？」
大樓的燈光不知何時全部消失了，公寓正下方，向遠方延伸而去的道路兩旁的櫻花樹突然全部盛開。
在路燈的照耀下，盛開的櫻花就仿佛在發光一般。
「很漂亮，是不是？」
「好漂亮啊！櫻花……比書上，比視頻裡要美得多啊！」
來自迦勒底的少女們的視線被怒放的櫻花所吸引，發出了陣陣驚歎。倒也忘了要找穀雨算帳的打算。
「雖然沒趕上夏天一起吃刨冰，但是一起看櫻花也不錯呢。」
穀雨向後退了幾步，抬頭看向天空。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到了她的臉頰上。
「是櫻花麼？」察覺到有東西飄落的瑪修抬起了頭，看向夜空中簌簌落下的白色『花瓣』。
「是雪呢。」
穀雨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真好啊，看到了櫻花，又看到了雪。」
雖然迦勒底終年被暴風雪所籠罩，但那樣狂暴的雪跟這樣溫柔的雪是截然不同的。
橙色短髮的少女的氣這下也消的差不多了。
「回去一定要給Dr.羅曼點顏色看看！」
「嗯，請帶我那份一起。」
穀雨這次沒有替他說話，而是贊同的點了點頭。然後她站到了一直站在原地等著她的三日月宗近的身邊，輕聲說道：
「那……差不多要說再見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雷夫掛就想起他被阿提拉一刀切的劇情【喂
昨天去了兄長家沒帶電腦，全程手機碼字，碼著碼著手機就開始砸臉，然後不知道啥時候就睡過去了【死】
本來想白天摸魚寫完來著，結果一白天全是事OTZ各種事，花式的事。
累死。
只能晚上努力多碼一點了【攤平】
看在今天很肥碩的份上，真的不來愛【留言】一發嘛？？？
ZZZ……
第九十六章
「嗯？」
仍然沉浸在美景之中的橙發少女漫不經心的回了一聲， 視線仍然放在窗外怒放的櫻花海上。
「我說， 該道別了呢。」
穀雨又輕聲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啊……對哦，這裡是特異點來著。」
只要是特異點，就會被修復。當特異點修復的時候， 就是他們回去迦勒底的時候了——畢竟，他們是不能待在正常人類世界中的存在。
雖然偶爾也會想要去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不過那也只是想一想，畢竟連想都沒法想了……那人生就真跟鹹魚沒什麼區別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見一次面，卻弄得這麼一波三折的，連好好敘個舊都沒辦法。」感覺到空間已經不再穩定，藤丸立香認命的一聲長歎：
「那我先回去教訓Dr.羅曼了， 回頭再聊。」
站在她身旁的瑪修也緊跟著點了點頭，無比認同要給醫生一點教訓的這個決定。
聽到她的話， 穀雨露出了一個為難的表情。
「可能……沒有回頭了呢。」
「誒？」
藤丸立香猛地睜大了眼睛， 一瞬間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要回到2004年去了呢。」
一身純白的少女微微勾起了唇角， 明明在微笑， 卻很悲傷。
依靠聖杯維持的空間越來越不穩定。
世界就好像被擠壓的玻璃容器一樣， 產生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你在說什麼啊。」
藤丸立香向著穀雨的方向走了兩步，一臉不解，剛剛因為看到櫻花而產生的喜悅瞬間蕩然無存。
「這裡馬上就要恢復到原本的樣子了。所以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穀雨留戀的看著自己的友人，還有面前這個雖然殘破冷清， 卻適合人類生存的世界。
「來，聖杯在這裡。」
少女抬起雙手，厚重的金色杯子浮現在距離她手掌一寸高的地方。
「……不是已經解決了雷夫了麼？不是應該恢復到正常狀態了麼？穀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明明應該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啊？怎麼……
「怎麼會這樣……」
紫灰色短髮的少女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明明穀雨小姐還是站在他們這邊的……不是不用戰鬥了麼……
「魔王……信長小姐曾經說過， 本能寺的事情……是『無可奈何』……這次也是這樣吧。」已經接受了這一結果的少女顯得十分平靜。
腳下本就殘破的的地板再次開裂，翻開的裂痕好像要吞噬地面上的一切的怪物的大嘴。頃刻間便將穀雨和藤丸立香所在的地方分割開來。
飽受重創的大樓堪堪沒有坍塌，但距離徹底崩毀，也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能像這樣最後一起看櫻花，真好啊。」少女的視線放到了手心上方的聖杯上，「該說是聖杯實現了我的願望麼？」
隔著一個世界的我們能再次站在一起，真好啊。
「……怎麼可能能是實現願望了啊！」
真的能實現願望的話，不是應該能像以前一樣，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活下去麼？
「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
看著逐漸碎裂的天空，和被正在崩壞的世界帶的肆意飛舞的花瓣，穀雨搖了搖頭。
「竟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麼。」
突然出現中年男子臉上第一次沒有掛著那招牌一樣的微笑。
「是呀，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呢，威廉先生。」穀雨轉過身，對他微微躬身，「這段時間蒙您照顧，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不，該說感謝的是我，從你身上，我再次感受到了人類的迷人之處。」
「就是因為總會有像你這樣的人，我才會那麼愛人類啊。」
一身純白，幾乎要跟漫天的飛雪融為一體的少女笑著回應到：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麼？」瑪修的聲音在顫抖，「再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吧？」
「嗯……今後，會有辦法的吧。」在我之後，會有可以避免悲傷的辦法吧。
「好啦，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啊，最後一面……怎麼能只記得彼此悲傷的樣子呢？」穀雨用食指抵在自己的酒窩上，扯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在她面前，金色的光點逐漸將她親愛的友人包圍。
大概是看到她們這麼久還沒有回去的意思，留守迦勒底的Dr.羅曼和達•芬奇，啟動了召回功能吧。
看到自己身上出現了熟悉的光點，藤丸立香急忙向著穀雨的方向跑過去，哪怕面前是深不見底的溝壑，也不在意。
「不，等等，我——」
金色的光芒將她包圍，人類最後的禦主，帶著她還沒有說完的話一起離開了這個即將崩壞世界。
「有好好的告別了呢。」
一直安靜的陪在少女身旁的付喪神抬手鼓勵似的拍了拍少女的頭。
「是呀。」穀雨眯起了眼睛，看向已經碎裂成一塊塊，露出猙獰面目的天空。
大概完全失去了聖杯力量的原因，特異點的崩壞再一次加速。『世界』上的裂痕徹底崩裂開來，化作一片片向下墜落的碎片。
目光所及之處，就像剝落的油畫。破裂的碎片之後，是穀雨曾經無比熟悉的黑紅色。
「呐，三日月。」
「嗯？」
「你不怕麼？」
穀雨拉著身旁的付喪神一同席地而坐。或許是給她這個即將迎來結局之人的優待，所在的這一半公寓是最後才開始碎裂的。
「嘛……有型的事物終會毀壞，在今天結束也沒什麼不好吧。」
比起人類，付喪神們對於生死似乎更加坦然。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嗯……殉情了麼？」
「嗯？人類是這種說法麼？聽起來還不錯啊。」
依偎在一起的兩人頭靠著頭竊竊私語著。就算世界正在崩毀，也無法驚擾。
「真好啊。」穀雨伸出手捧住青年美麗的面容。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同他對視。
青年有著新月紋路的眼中，映著自己的身影——只有她自己。
無論如何，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著只看著自己的人在啊。
穀雨側過身，由坐姿改成了跪姿。撫摸著青年臉頰的手無限留戀的緩緩上移，碰到了青年的頭髮。片刻的摸索之後，她摘下了青年頭上的發繩，綁到了自己頭上。
「怎麼樣，合適麼？」
「嗯，說不定比我還合適哦。」
三日月宗近從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是嘛……那就好。」
她抬著頭，湊近正含笑看著自己的青年，在他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輕輕地，像羽毛擦過一般。
難得露出驚訝表情的青年的身形，在下一瞬間化作了虛無。
只留下一柄華美的太刀，落到少女的手上。
時至此刻，穀雨身下的地面也崩裂開來，隨著其他碎片一起，向著下方黑紅色的地獄墜落而去——那是2004年，毀於聖杯戰爭之中的冬木市。
穀雨用力的擁抱了一下手中的太刀，就鬆開了手，讓它向著同自己相反的方向飄去。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三日月宗近時的驚豔，也記得被他抱在懷裡時的安心。
那時候是他安撫了她那顆因模糊了過去的記憶，又對未來的路一無所知的而無比忐忑的心。
好像只要在他身邊，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身處怎樣糟糕的環境，都可以安心下來。
我不是獨自一人。
就算落入最壞最壞的結果，也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讓人依靠。
只要這樣就夠了。
「最喜歡你啦——喜歡到可以忘記害怕的程度呢。」
看著向上飄去，在視野中變成一道黑線的太刀。
穀雨張開了雙臂。
接下來的路，就要她一個人來走了。
她即將回到那個最初的起點：
她曾因為從這裡得救而獲得了重生。現在，又將回到這裡，結束名為穀雨的自己的一生。
說一點都不害怕的話，沒有留下遺憾的話，那是騙人的。
但是現在的她有勇氣跨過這一步，覺得自己能夠挺胸抬頭的走到最後。
「這次，真的要說再見啦。」
「真希望能看到啊，大家的未來。」
一定比現在還要幸福吧？
因為，本應在2004年死去的我，已經看到了2016年的世界了啊。
那是跨越了12年的未來。
這個本沒機會看到的未來，很溫柔啊。溫柔的接納了一無所有的自己，讓自己可以遇到許許多多喜歡自己，會為了自己而難過的人。
所以最後的最後，想將最好的春天送給你們呀。
願你們的未來四季如春，就算偶爾遭遇雨打風吹，也會迎來下一個雨後的晴天。
願未來有一天回首過去之後，所有的記憶之中，均有幸福之花相伴。
願你們，終將被親手創造的未來溫柔相待。
穀雨摸了摸頭上帶著金色流蘇的發繩，看著最後一片天空的碎片，輕聲喃喃道：
「2016年的天空……真美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不是結局！真的不是結局！
冷靜一點，放下手裡的兇器。
我知道你們都是講道理的小天使。
最後，希望大家都像谷妹兒所期望的那樣，能被未來溫柔以待呢。
PS：本章其實推薦配合bgm一同食用，不過用什麼bgm……我就不推薦了【說出來大概會被打】
第九十七章
終年被暴風雪所籠罩的群山之中， 被冰冷的金屬所包圍的迦勒底的管理室一如既往的冷清。
熟悉的空間扭曲之後， 藤丸立香帶著自己的英靈們回到了熟悉的大本營之中。
其實每一次特異點的修正，都會讓她或多或少的有悵然若失的感覺，那些發生在英靈們身上的故事， 親眼見證的事件，都會讓她有許多感悟。
正是這些感悟，讓她的步伐越來越穩健，信念也越來越堅定。
但唯獨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樣讓她被巨大的絕望所籠罩。
絕望、無力、痛苦……
明明是那麼好的人，明明是在做著拯救世界這樣偉大的事情……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為什麼偏偏是那孩子遇到這樣的事？
「……歡迎回來，立香， 瑪修。」
留守總部的青年用沙啞的聲音同兩人打招呼。
「啊……雖然……」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
說什麼呢？
恭喜你們完成特異點的修正？
還是說，能最後見上一面， 真是太好了？
無論哪個， 都只會讓人更心碎。
「為什麼人活著， 總是這麼悲哀呢。」僅僅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走完一生……怎麼就這麼難呢。
瑪修茫然的看著一直以來都頑強的帶領著自己， 帶領英靈們戰鬥的前輩——有著耀眼的橙色短髮的少女，第一次表現的這樣茫然無助，像是要哭出來一樣。
藤丸立香從未質疑過自己前進的道路，也不曾懷疑這件事的正確性。
因為她不想死， 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回到原本的生活當中。
但她還是第一次這樣清晰的認識到這是一條怎樣艱苦，又充滿絕望的獨行之路。
以及意識到……為了能走到終點， 將會有怎樣的犧牲。
然而就算明白，就算知道，這條路也必須走下去，沒有回頭的機會。
這或許才是最讓她悲傷的地方吧。
無論誰離開，無論犧牲誰……
她必須繼續前行。
「那孩子……穀雨她，最後有說什麼麼。」
幾次深呼吸之後，容貌清秀的青年輕聲的問道。
「她說……最後的時候不能是悲傷的樣子……」
橙色短髮的少女禦主捂住了雙眼。
「她是笑著同我道別的……為什麼她還能笑的那麼溫柔呢，明明這個世界並沒有給予過她應有的善意。」
「前輩……」
「為什麼還能說『已經很好了』呢……這不公平啊。」
「前輩！」
瑪修從背後抱住了捂著雙眼，遮住了表情的藤丸立香。
「因為穀雨小姐，就是那麼溫柔的人啊。」
一直直視著他們每個人，比誰都能更早的發現別人身上那一點點的閃光點，然後發自心底的讚揚。哪怕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著這樣澄澈的眼神中映著的自己，莫名的就會開心起來。
哪怕原本充滿了自卑，此時此刻也會開始喜歡起自己吧。
「好了，打起精神來吧。」達•芬奇的聲音打破了這幾乎凝結成實質的悲傷，「現在可沒有時間讓你沉浸在悲傷中……為了今後不再有這樣的痛苦，你必須比誰都堅強才行。」
「萊昂納多！」
總是一副軟弱模樣的青年第一次用這樣嚴厲的語氣稱呼自己的同伴。
以美豔的女性外貌降臨的英靈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們這次真的太累了。」
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已經到極限了吧。
但是那些歷練，都是那孩子的好意……這點，還希望她們不要忘記才好啊。
年輕的醫生悵然的目送瑪修和立香離去。
他想到了那個曾經同樣背對著自己離開的少女。
立香和瑪修所遇到的關卡，都是他同達•芬奇，還有穀雨一起精心設置的。
是針對他們先前戰鬥中所暴露出來的不足的一次針對性訓練。
是她留給她們的最後……也是最後意義的『紀念品』。
那天……在得知了自己的結局，並在思考之後接受了這一結局的少女的音容笑貌，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
要說迦勒底中對穀雨最關心的人是誰，那大概就是他了。
這份關心，一開始只是出於好奇和警惕。
既不是英靈也不是魔術師，突然出現在特異點，毫無記錄可尋的少女，怎麼看都透露著幾分可疑。雖然這個稍顯圓潤的小女孩看起來很無害，在這個拯救人類的緊要關頭，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那時候的他，完全想不到未來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因為少女的離去而悲傷。
他當然也想不到，那個一臉茫然，眼睛裡只有一片虛無的少女，最終會成長成這樣一位既溫柔又勇敢，比誰都可靠的同伴。
「你真的要這樣做麼？」其實你沒必要這樣犧牲的，就算真的到了最後，做一點自己喜歡的事情不好麼？最後享受一下人生不好麼？
建立特異點，擊殺雷夫……這樣的事情，你不做也沒關係的啊。
「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還是一口氣收了尾會比較好呢。能抓住這個機會解決他，日後你們也會輕鬆一些吧？」
「雖然可能沒有什麼實質上的作用，不過能多做一點是一點呢。」
說不難過，沒有感受到過絕望……那肯定是騙人的，但果然還是想要最後再努力一下啊。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為什麼能做到這種程度呢……」
「因為，想要有未來啊——雖然對我來說2016年的今天，已經是未來了，但對那些好不容易才擁有了付喪神這一形態的孩子們來說還差得遠吧。」
經歷了千百年的沉默，好不容易有了思維，有了可以自由行動的能力。就這樣結束，不是太短暫了麼。
提到心愛的刀時，少女眼中的溫柔好像要眼眶中流出來一樣。
「無論如何都想給他們創造一個未來啊。而且，那說不定也是我的未來啊。」
「只要還有未來，我就還有機會再次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吧？」少女伸出雙臂，「所以我會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讓醫生你們可以安心的繼續為了我們的未來而戰鬥。」
少女故意擺出了輕快的樣子，但他的心底卻並沒有因此而輕鬆半分。
因為他知道，這是她在努力的安慰自己。
而這份安慰，卻是他所承受不起的『善』。
在Dr.羅曼回憶過去的時候。
人類最後的禦主也同自己最親密的戰友瑪修暫時分開了。
瑪修欲言又止的樣子她不是沒看到，但是她太累了。現在什麼也不想說，也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回去自己的房間好好的躺一會兒。
走過長長的走廊，藤丸立香在自己的房門前看到了『失蹤』許久的莎士比亞。
這位看起來不太正經的中年文豪這次沒有用那招牌一樣的誇張語氣，而是是分平靜的遞給她一個筆記本。
「這是我最新的作品，一個勇敢的抗爭命運，擁抱未來的少女的故事。」
橙發的少女機械的接過中年英靈手中的筆記本，視線在看到褐色的封皮時突然模糊了起來。
「我……如果我能守護住未來的話，是不是能再見到她呢？」
「人是有機會轉世的吧？那孩子……」從春天到現在……才只有大半年的時間啊，只有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夠嘛！
她緊緊地抓著面前英靈的衣襟，祈求似的看著他的眼睛。
想要從他的答案中得到肯定——那個會跟她說『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的少女，不應該就這樣結束人生，就這樣走到結局啊。
「善良之人，終會得到善報的。」
最終，中年英靈只給出了這樣的答案。這是只相信現在的他所能給予的最好答案。
輪回也好轉生也好，都是十分虛無的事情。轉生之後的人是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也有待辯論。如果是在平時，談論不相干的人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吝嗇於提出這些反對意見。但此時此刻，無論是想到穀雨還是面前的少女禦主。
他都由衷的希望最終的結果會是一個讓人喜極而泣的美好結局。
「這樣啊……那我不在努力一點不行了呢。」
橙色短髮的少女，人類最後的一位禦主，低著頭輕聲說道，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她的轉變。就好像黑暗之中，終於看到了一絲亮光。
「我去稍微休息一會兒了，晚點我們來繼續開作戰會議吧。」
一會兒就好……她就再難過一會兒。馬上就會好的。
畢竟，她還要努力為那孩子創造一個沒有犧牲的未來啊。
不僅僅是要活下去，還要能打下一片能再跟友人相見的美好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咕噠子：谷妹兒，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不】
其實全文都有個不算彩蛋的隱藏彩蛋：谷妹兒以前是個圓潤的蘋果臉少女【。】
沒有完結沒有完結，我是親媽我是親媽，請大家跟我一起重複，啵啵=3=
斷網真要命……簡直了。
第九十八章
少女孤零零的站在後院唯一一座秋千上， 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
——這裡原來， 這麼安靜啊。
習慣了短刀們熱熱鬧鬧的聲音，習慣了三日月宗近那魔性一般的笑容，習慣了喜歡神出鬼沒嚇人的鶴丸， 像家長一樣喜歡念人燭臺切。
習慣了……
習慣了那麼多之後，面對突然安靜下來的家，竟然是這麼的……寂寞。
少女抬起頭，看著頭頂碧藍如洗的天空。
不過很快……這裡又會恢復往常的熱鬧了吧。
就在她死後。
「……主人。」溫柔又清爽的男生在她背後響起。
她側過頭，一身戎裝的藍發青年帶著欲言又止的表情站在她身後。
「一期哥。你回來啦，今天也很順利嘛？」
「主人，您不用聽那些傢伙的鬼話的， 我們會為您斬殺一切可能會危害到您的存在，您不會有事的！」
青年語氣激烈， 白皙的皮膚都因激動而微微泛紅， 握在手中的華美太刀因為太過用力而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你聽到啦， 一期哥。」站在秋千上的少女小心的換了個面向， 面對面的看著面前這位一直像大哥哥一樣關愛著自己的藍發付喪神。
聽到他的話，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先前她同Dr.羅曼說的話，都被這位付喪神聽進了耳中。
「一期哥……如果特異點不能結局的話，不止人類可能就此滅絕，你和其他的人就可能不會被造出來哦。」背對著日光站在秋千上的少女目光柔和的看著站在下方的俊美青年， 「就算你沒關係……可是，藥研、五虎退，還有其他的兄弟們呢？他們也可能就這樣被抹消啊。」
「並非毀滅， 而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期哥，你捨得麼？」
「我捨不得啊。」
沒等青年回答，穀雨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啊，雖然跟你們非親非故的，但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卻好像真的是一家人一樣。有一期哥，燭臺切這樣的『長輩』還有藥研、五虎退、鯰尾他們這些弟弟。還有親人一樣的大家……」
「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讓我感受到，『我是被愛著的孩子』，哪怕沒有過去，但只要想起這點，就讓就會讓我感到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大家在溫柔的守護我，所以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大家……也沒什麼不對吧？」
水藍發的青年說不出話。
他敬愛著面前的少女，她既是可以引領他衝鋒陷陣的主人，也是需要他們細心關照的孩子。
他可以為了她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但卻不能為了她而說出弟弟們怎麼樣都無所謂這樣的話來。
這是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一期哥，你是大家的一期哥啊——有你當哥哥，真的是太好了。」
比同齡人瘦弱很多的少女的每一句話，都像刀一樣的割著他或許並不存在的心臟。他甚至覺得，就算粉身碎骨，就算葬身火海，都不會比現在更痛苦半分了。
少女溫柔的。清澈的一如既往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將他絕望的表情深深的刻在眼底。
她捨不得他這樣難過，但在看到名為一期一振的青年因自己而痛苦時又稍稍有些開心。
有這麼一個人會因為她的去世而感到絕望——或許很殘忍，但這是不是也證明了，她的這一輩子，其實非常有價值呢？她應該，有好好地當一個稱職的主人吧？
一期一振是粟田口吉光唯一傳世的太刀作品。
他一直以這樣的身份自豪，但此時此刻，他卻是如此的憎恨自己只是一把刀這件事實。
他保護不了自己的主人，也拯救不了自己的弟弟。
就算豁出去這具身軀，就算粉身碎骨，也無能為力。
只能看著同妹妹一般的主人再一次用瘦削的身體擋在自己面前。
「別這樣難過啊，一期哥——我們可不是為了悲傷才相遇的啊。」穀雨的手在一期一振面前一揮，臨時切斷了對他的靈力供給。失去了靈力的供給面前的青年重新回到了本體之中。站在秋千上搖晃的少女急忙跳下秋千，在他掉到地上之前抱住了他。
「好了，接下來就去跟大家告別吧。」
少女自言自語著給自己打著氣，一步一步走向住滿『親人』的房子。直至，再也看不見。
***
「……嗯？」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少女緩緩清醒過來。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醒來。
這樣的黑暗之中，一切都將化為虛無。
無論時間還是空間，都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獨自一人待在這裡的少女，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找回了『身體』的感覺。
她好像夢到了……十分懷念的場景來著。
是什麼來著？雖然記不清了，但心口卻微微發暖呢。
「不覺得辛苦麼？」
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靜。
這個問題沒頭沒尾的，但穀雨明白，它是在問自己。
她坐起身姿，沉思了片刻，緩緩開口：
「我呢……從有記憶以來，好像就在一直一直的向著某個方向走。」
「其實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但就是不敢停下腳步。」
「不過這樣雖然很辛苦，但自覺還是蠻有意義的。」
畢竟這一路上，她遇到了許多值得欣賞的風景，也留下了很多值得放在心底珍藏的回憶。還有許許多多，真心關愛自己的人。
「現在呢？」
「現在啊……差不多是時候停下來休息一下了吧。」少女抱著膝蓋，臉頰貼在膝頭。
「不害怕麼，這一路上。」
「不會啊，雖然會不安，但是奇異的一點都不害怕呢！直到現在也是。」
從未有過恐懼表現的少女很有自信的回答。
只有這件事，她特別的肯定。
她從不害怕，也不後悔。
「你真的就甘心這樣死掉麼？你死了之後，你所真愛、重視的一切，就不再是你的了。」
那個讓穀雨隱約有些懷念的聲音繼續問道。
她……或者他的語氣十分平穩，並不像雷夫那樣充滿惡意，好像單純的只是出於好奇心。
「怎麼可能捨得呢……但是，這樣總比給我陪葬好吧。當然也是有過這種想法啦……畢竟最後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很寂寞啊。」
比黑夜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做完了所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的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或許因為這裡什麼都沒有，反而讓她有了說話的欲望。
因為有些話再不說，或許就真的再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
「但是不能因為我的自私就斷送了他們的未來——那些孩子經歷了種種磨難才走到了今天，應該有更好的未來才是。」
「當然也很會很難過……如果可以的話，也想長長久久的跟大家在一起，一直到變成滿臉皺紋的老婆婆，能夠跟小輩們講自己的豐功偉績，說說想當年什麼的……」
「也有很多還想做的事情啊……想去旅遊，想上大學，還想學劍道，變成像沖田總司那樣厲害的人。」
黑暗之中，少女絮絮叨叨的念著那些微小的願望。
「不過最想的，還是長大啊。」
身體變得更強壯，思維變得更成熟。
成為一個可靠的『大人』。
成熟又強大，像涼子小姐那樣。
如果她也是涼子小姐那樣厲害的人，說不定一早就能找到別的解決辦法了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用最糟糕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回想起那些人，少女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懶洋洋的，好像她並非被黑暗吞噬，而是正在享受午後溫暖的陽光一般。
「不過這件事，可能只能寄託於下輩子……不，應該說要寄託於立香和瑪修小姐了呢，畢竟他們是守護『我』的未來的戰士呢。」
溫柔，強大，又可靠的戰士。
是她們的話，一定能守護住『未來』的吧。
「……」
黑暗之中的聲音許久都沒有再響起。
「你不問了嘛？」
穀雨抬起頭，四下張望了一下。
「那，晚安啦。」
少女輕聲的同那個不知名的存在道了晚安——她甚至不確定那個聲音是真的存在，還是因為她在黑暗裡太孤獨而幻想出來的。
不過不管怎樣，她多少是有點感激的。
因為有了她（他）的問題，她思考了很多曾經沒空去細想的事情。最後的最後，也不是獨自一人。
如潮水一般的困倦突然向她襲來，淹沒了她的精神，然後她周身原本靜默的黑暗也一波接一波的湧動起來，將身處其中的少女層層包圍，直至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吞噬了少女之後，不安的黑暗安靜下來，再次恢復了原本的沉寂，等待著下一個『獵物』的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上半的內容本來應該放前面的，但是寫著寫著發現放了不適合……還是放到後面來吧【死】
谷妹兒之所以這麼乾脆俐落的做決定也是因為她可愛的刀們……畢竟人類滅絕的話，人造物也就不會存在了。不是破壞或者遺失，而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誕生。
一眨眼都快100章了……是時候灑灑糖了【摸下巴】
大啵一口寶貝兒們。
MUA∼
PS：這個聲音是誰呢……
第九十九章
縱使時代更迭， 歲月流逝。
有些東西還是不會變的。
比如那些為了未來而廝殺的人……還有刀。
經歷了無數次日升日落， 經歷過無數次激烈的拼殺後仍然光潔如新，帶著寒氣的冰冷刀刃輕輕揮動，抖落了刀劍上的些許血漬。兩顆漂亮紅色珠子從刀鐔上垂下， 搖搖擺擺，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潤滑的光澤。
確認自己的感知範圍內再沒有敵人，穿著淺蔥色羽織的少年收刀回鞘。
帶著海水鹹腥味的海風一陣陣的拂過，吹動他身上的寬鬆羽織，也吹亂了少年腦後蓬蓬松松的馬尾。
「全都解決了麼？」
從沙灘一邊的樹林裡，走出一位穿著筆挺軍裝的青年。
水藍色短髮的青年容貌俊秀，但表情卻很冷峻。
他身側同樣佩著刀， 兩顆同少年所有的珠子一樣的紅色珠子綴在刀鐔上，隨著青年的動作微微歡動。唯一同少年不同的是， 珠子系在刀鐔那頭的繩子打了個十分複雜的結， 好像一朵盛開的繩花。
「嗯， 漏網之魚全都在這裡了。」
少年看著散落在金色沙灘上的屍骸， 皺了皺眉。
「可惜了這片海灘。」
髒成這個樣子， 沒法再利用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嘛，畢竟這裡有敵人嘛。」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堀川國廣笑眯眯的說道。
在場的三人中，他的年紀看起來最小。但臉頰上的血漬卻證明了這個看起來一身清爽，像鄰家少年一樣的男孩子， 並非像看起來那樣無害。
「堀川閣下，血漬還在臉上哦。」
一期一振注意到少年臉頰上已經半幹的血漬，好心的提醒道。
「誒。哪邊？」
少年急忙抬起手用袖子兩邊都蹭了蹭， 結果反而讓原本沒沾上血的地方也蹭到了不少。
「別蹭了，越來越花了。」
看到同伴越忙越亂的舉動，大和守安定搖了搖頭。
「回去換身衣服好了。」
事到如今，堀川國廣也不著急了。反正都髒了，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出來就好啦。
仍然戰鬥在一線，從未停歇的三位付喪神邊走邊說，離開了這片佈滿屍骸的海灘。
現在是百年之後。
是犧牲了無數人，用無數勇者的屍骸鋪墊出來的『未來』。只是那場從上個世紀延續至今的戰鬥，仍然還在繼續著。
雖然已經不再有聖杯，也不再有足以影響人類未來的關鍵特異點。遺留下來的大小問題卻仍然在普通人不知道的地方肆虐著。
因此直到今天，他們……還有她們，都還在戰鬥著。
當然，人類順利存活下來的今天，可比曾經要好得多。無論人員還是制度，都有了極大的完善。就連他們這些原本都是試驗『孤本』的付喪神們，也有了許許多多量產化的同伴。同他們一起，在各個碎片化的戰場上活躍著。
不過出自『最初本丸』的他們，始終是特別的。
「我們回來啦！」
「歡迎回來，一期哥，怎麼樣？沒有受傷吧？」
察覺到門口有動靜，身手敏捷的脅差少年晃著頭頂的呆毛幾個起落站到了牆上，沖著正沿著樓梯走上來的幾人打招呼。
「鯰尾。」
水藍色短髮的青年抬頭看著單膝跪在牆上的弟弟，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活潑是好事，但規矩還是要遵守的。
「是、是。」
少年不以為意的一個翻身落到了牆外。
「今天花的時間有點長呢。」
「擊殺逃走的敵人額外花費了點時間。」
容貌出眾的付喪神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一起走進了被朱紅色牆壁所圍繞的『本丸』內城。同先前的破敗相比，他們的本丸現在擴大了許多，也完善了很多。
外面的空地上也整整齊齊的種滿了莊稼。
或多或少，已經有城主府的模樣了——這都是他們趁著空閒的時間搭建起來的。雖然本身並不擅長這些，但時間這麼長，足夠他們學會很多原本不會的事情了。
走過規規整整的前院，跨進這座本丸中心的一瞬間，就好像來到了另外的世界。
院子裡種滿了奇花異草，絲絲縷縷的花香充斥鼻腔。外面的池塘裡水波晃動，時不時有一兩條漂亮的魚一躍而起，在空中翻個身之後又落回水中。
整座庭院充滿了生機，美不勝收。唯一不足的，就是院子裡那顆巨大的櫻樹，至今都是光禿禿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只有最高處掛著的那個粉色的許願簽是唯一的色彩。
「藥研呢？」
「他在主人房裡哦，今天輪到他打掃房間啦。」
雖然跟外面現在制定的近侍制度不太一樣，但他們也是有輪班的。每天一個人負責整理主人的房間之類的，他才剛剛輪完，距離到下一次還有很久呢。
「是麼……那晚點再開會吧。」聽到鯰尾的話，一期一振腳步一頓，換了個方向。「大家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整整齊齊的去主人房間比較好。」
也能讓他再獨處一會兒吧。
青年漂亮的眼眸看向正前方的主屋。兩扇障子門緊緊的閉著，看不到裡面的樣子。
在一期一振看不到的房間內，黑髮的少年正在打掃書架上。
但這其實也是一種習慣罷了——每天都有人整理的房間哪裡會髒呢，
穿著白大褂，帶著眼鏡的藥研藤四郎從中翻出了一本老舊的相冊。
這本相冊很厚，大概有少年半個手掌那麼厚。但翻開之後，裡面的照片卻只有少少的十來頁。
原本以為會有很多照片才特地買的這麼厚的照片，可到了最後也只是少少的放了這幾頁而已。可就這十來頁的照片，幾乎承載了他作為付喪神以來的全部回憶。
跪坐在地上的少年輕輕摩挲著相冊的邊緣，眼睛中是滿滿的懷念。
藥研藤四郎有時候覺得，他的一生都在等待。
還是刀的時候等大將，變成付喪神的時候，就等著自己的兄弟們。
好不容易兄弟們團聚了，他的大將卻不在了。
作為名流千古的『忠誠之刃』，最終卻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大將，甚至沒能陪她走到最後——這大概是他永生都無法逃離的噩夢。
不過沒關係，他還有機會……他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再一次遇到自己的大將。
只有自己一個的時候都不怕，現在有了兄弟們的陪伴，就更不會害怕了。
其實等待本身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等不到』。
『大將再也不會回來了。』才是讓他恐懼到無法入睡的事。
刀和『主人』，本就應是一體的。刀沒有了主人，就算有兄弟同伴在身邊，本不存在的心中也會空缺一塊。
除了『主人』，再沒有什麼能補的上。
「咚咚咚。」
一個黑色的影子映在障子門上。
「藥研，你收拾好了麼？」
「嗯，好了——是要開會了麼？」
藥研藤四郎最後摸了一下相片中少女微笑的臉，合上了手中的相冊，將其歸為。
一邊向門口走一邊回應著。
「是啊，外出的大家都回來了——除了三日月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門外，黑髮紅眼的打刀少年不太高興的撇了撇嘴。
那個總是掉鏈子的傢伙，不就是仗著自己是主人的初始刀才這麼肆無忌憚麼，真是太討厭了。
——不過他們也拿他沒辦法就是了。
畢竟『三日月宗近』是獨一無二的。就連那些他們這些付喪神的『創造者』也無可奈何的存在。
那傢伙……那個三日月宗近，可是真真正正，一腳踏進『神』這一範疇的存在了。
作為刀的時候被供奉，作為付喪神的時候也被供奉。吸收了所謂的『願力』，用了百年的時間脫胎換骨，躋身於神的行列。
——他們能過的這麼自由自在，未嘗也沒有他的原因。
「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個混蛋老頭子啊！」
加州清光不滿的嘀咕著。
「……嗯？你在說什麼？」
站在他身旁的藥研藤四郎好奇的問了一句。
他好像聽到加州閣下剛剛說了什麼？
「沒什麼——五虎退還沒醒麼？」
少年岔開了話題。雖然他總是喜歡不起來三日月宗近，但背後說人壞話也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還沒有。」
自從主人離開之後，或許是因為無法承受失去主人的痛苦，五虎退斷斷續續的陷入了醒不來的沉睡當中。偶爾醒來，在感應不到主人的情況下又很快就再次陷入沉睡。
一次又一次在希望中清醒，一次又一次絕望中沉睡。
那孩子搞不好是他們當中最為執拗的一個，也說不定。
「你這邊收拾好了，我就去叫大家來開會咯——那，等會兒見。」
這樣的話題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自覺開了個壞頭的打刀少年擺了擺手，離開了主屋門口。只剩下藥研藤四郎一個人看著外面熱熱鬧鬧的庭院，一聲歎息。
作者有話要說：
跨個百年冷靜一下，本丸的大家都好好地。
每個人都在這來之不易的未來努力的生活著。
只是沒了谷妹兒【你】
給撒糖做個鋪墊，防止有人蛀牙。【我是不是特別好】
啵啵寶貝們，我知道你們在期待明天的更新了，但是今天的更新也要留言呵護哇=3=
接下來的劇情大約會放飛了，出現什麼都有可能，請不要在意，一切都是石頭門的選擇！（不是）
第一百章
今劍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容貌秀美， 活潑好動。乍看之下， 是個沒有威脅，且讓人想要去親近的孩子。
在他的主人還在的時候，經常會揉著他的頭誇獎他。
那是他覺得最幸福的時候。
雖然他最後的主人是個瘦小蒼白的女孩子， 既不能陪他在田野中奔跑，也不能跟他一起在戰場上迎敵。可他還是最喜歡她了。
只要能跟主人在一起，哪怕什麼都不做都會覺得很開心。
然而他卻把主人弄丟了。
引發的男孩兒坐在高高的樹杈上，腳上紅色的單齒木屐隨著他的小腿一起晃來晃去。紅色的眼眸雖然盯著前方的戰鬥，但也只是看看，並沒有放多少心思。
就算戰鬥中的一方是跟她相同的刀劍付喪神也一樣。
「今劍你在看什麼？」
身形高大的獨眼青年站在另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一手撐著今劍頭頂的樹枝， 向他面朝的方向看去。
他自然也看到了不遠處的戰鬥。
不過他也沒有什麼表示。雖然是『同類』，大致來說也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戰友。但他們也不是同誰都親近的——向粟田口刀派那樣都是親人的狀態其實很少。
當然， 如果戰友有了潰敗的跡象， 那他們還是會去幫忙的。
反過來， 其他的付喪神也是一樣。如果不是主人特地命令， 那他們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插手別人的戰鬥。
畢竟本體是刀， 對於戰鬥本就有自己的驕傲。
其實他們原本也是這樣，像現在這樣看起來親昵，也只是因為從屬於同一個主人，又經常一起談論起主人的事情才拉進了感情。
雖然比起他們的年齡， 百年的時光不算什麼，但也足夠一群失去主人的喪家犬互舔傷口，從彼此身上汲取溫暖了。
如果不是這樣， 有一起承擔『罪惡』的同伴，他們大概早就被愧疚逼瘋了吧。
本應保護主人，為主人粉身碎骨的刀不僅靠著主人的血肉化身成為付喪神，最後還靠著主人的犧牲活了下來。
多麼諷刺的發展，簡直就好像把自己所擁有的，讓自己自豪的一切都碾進了泥土裡一樣。
「主人比那個審神者厲害多了。」
今劍看著戰場上的審神者，輕聲喃喃道。
「不，我根本不會讓主人陷入這樣的危險當中，主人不用多厲害……只要能在我身邊就好了。」
自己已經很強了，為了主人，他什麼都能做。
只要有主人在……
「好了回去吧，再晚就要錯過今天的會議了。」
燭臺切光忠拍了拍今劍瘦小的肩膀，及時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雖然表現不同，但今劍和五虎退，對主人都有著極端的執著。五虎退想要被主人喚醒，今劍則是在拼命的變強。
明明是短刀，卻總沖在最危險的地方。無論敵人是誰都從不退縮。
他想要變得比誰都強，強大到可以把主人帶回來的程度。
銀髮的少年雙手在身下的樹枝上一撐，靈巧的站了起來，腳下的高齒木屐穩穩的踩在樹枝上，沒有絲毫的晃動。
只有腰側本體上帶著的紅色珠子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碰到一起時發出清脆的響聲。
每天傍晚的時候，他們都會準時聚集在屬於主人的主屋中開會。這是這百年雷打不動的不成文規定。只要不是傷的快要死了，就算爬也會爬過去。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一般也就是說一說當天的戰鬥情況，總結一下經驗教訓。
與其說是他們想開會，倒不如說他們只是想在留有主人氣息的房間多呆一會兒而已。
留出主人的位置，大家坐成一個圈——就好像主人真的還在那裡。
就在他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支箭向著兩人的後背飛來。速度之快，好像只是一眨眼就要刺入男童的體內。
然而當箭真飛到他的位置時，卻只碰到了他留下的殘影。不，不只是殘影，還有綁著紅色珠子的繩子。
糟了。
燭臺切光忠看到這一幕，一邊在心底喊糟，一邊伸手去接掉落下去的珠子。他身旁的今劍則是瞬間消失了蹤影，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不遠處的戰場之上。
男童矮小的身影如魅影一般出現在敵人身旁，每一次揮刀都會帶起飛濺的鮮血。一個敵人倒下，他就踩著敵人的身體跳到另一個敵人身上。
短刀的靈活性讓他發揮的淋漓盡致。
看到這一幕，燭臺切光忠也不急著過去了。他握著今劍掉下來的紅色珠子，站在樹下看著自己同伴的戰鬥。
那傢伙已經氣瘋了，他現在過去也沒用——不讓他發洩個痛快他是不會停下來的。
單方面的屠殺很快就結束了。
今劍殺的凶，其他幾名付喪神也不是真的吃素的，在這樣強力的支援下，他們很快就將被分割開的敵人斬殺殆盡。
一個不剩。
最後一個敵人也在自己面前倒下。
握著還在滴血的本體的男童面無表情的收回放在敵人身上的視線。哪怕進行了這樣一場激烈的屠殺，他的呼吸也只是微微急促而已。
「那個……」
這一方的審神者本想說些什麼，卻被自己的刀制止了。
「主人，這位『今劍』大概是初始刀中的一位。」
這裡所謂的初始刀，並非是審神者最初的那把初始刀，而是指那座傳說中的初始本丸的刀劍付喪神。
雖然他們從沒見過那個傳說中的初代審神者，但她的刀卻一直活躍在各個戰場當中，不乏目擊者。這些『初始刀』同他們這些後來的量產型不同，每一把都非常強悍。就算是短刀，戰鬥力也非常可觀。
更不要說那些戰鬥力本就強大的稀有刀了。
就比如今天這位『今劍』。
本不是擅長正面戰鬥的刀，面對體型龐大的敵人也很難造成傷害。但卻憑藉強悍的力量而生生克制了這些缺點。
據說他們日後的強化模式也是從這些初始刀身上借鑒的。
明明都是刀劍的付喪神，卻也硬生生的被分成了『初始刀』和初始刀以外的其他刀呢。
「……謝謝你的幫助。」
就算自己的刀這麼做，自己也不能一點表示沒有啊。
短髮的審神者對著今劍的背影淺淺的鞠了一躬。對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感激，但自己卻是不能不表達感謝。那是忘恩負義的表現。
銀髮的男童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在樹林當中。
「今劍都這麼厲害了，那傳說中的稀有刀們……還有傳說中的傳說，三日月宗近，又會有怎樣的風采呢？」
目送今劍離開的審神者喃喃道。
作為一名審神者，她不可能不對那些傳說中的刀感興趣。
被評委四花的稀有刀她不是沒有，但是同屬四花的一期一振和鶴丸國永卻是還沒有獲得。
初始刀是初代嬸嬸者自行喚醒的，因此時之政府中並沒有他們完全的資料，所以比起資料完全且更加成熟的量產刀們，初始刀量產品的數量要相對較少一些。
尤其本就很難量產的稀有刀，更是少之又少。至今為止，能得到四花初始刀的量產品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榮譽的象徵。
只有最強大的人，才能擁有最強大的付喪神。
這差不多是審神者們中間的共同認知了。
至於傳說中的傳說，天下五劍之一的三日月宗近……
那已經不是他們能肖想的存在了。
雖然還是『付喪神』，卻已經是切切實實，一腳踏入神之領域的『半神』了。就算人們再自大，也不敢想像能複製出『神』來啊。
「呐青江，你說傳說中的第一任審神者，會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
一定是像歷代救世主們一樣。又強大又美麗的存在吧。
「這個嘛……我沒有見過，也不好說。」脅差青年聳了聳肩膀，「不過，說不定會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哦。」
畢竟聽說她失蹤的時候年紀還很小，正是花骨朵兒一樣的年紀，女孩子就算不好看也很有限。畢竟是一生中最好的年華。
所以他這樣形容也沒什麼錯。
「阿嚏！」
孤零零一個人走在樹林中的少女大大的打了個噴嚏。
皮膚蒼白，穿著不合時節的白色斗篷的少女輕輕拍了拍被她插在腰側的刀。
「好像聽說過打噴嚏跟人的思想有關——所以這是有誰在想我了麼？」少女自顧自的說著，「真好啊，有很會想著我……可是，是誰呢？」
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意識，又花了很久才讓自己的手腳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的少女臉上浮現了一抹淺淺的微笑，只是因為面部還是有些僵硬，而讓這個笑容看起來尚有那麼幾分怪異感。
「是不是三日月宗近呢……畢竟，我只記得他了嘛。」
她的記憶十分模糊，就好像一支正在飛速旋轉的萬花筒。她越是想抓住那些絢爛的景象，就越是被其中的色彩所迷惑。
只有三日月宗近這個名字，就像刻印在靈魂上一般清晰。
所以她想，只要自己能找到那個叫三日月宗近的人，一切就都能真相大白了吧。
啊啊，這是多麼的讓人期待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這麼久竟然還沒寫到重逢……艾瑪我都幹了什麼＿（：з」∠）＿
然而我盡力了。
我已經把神秘少女A寫出來了【雖然我覺得毫無神秘感可言】不過這個時候，還是例行提個問？少女A是誰呢？【喂】
某笑已經困的像個200斤的狗子了……zzzzz
留言見zzzzzzz……
第一百零一章
陽光正好。
這對穿著斗篷的少女來說有點熱， 但她並沒有選擇躲到陰影當中乘涼， 而是大大方方的走在太陽下，讓陽光溫柔的灑遍自己的全身。
雖然不記得過去發生了些什麼……這種溫暖，卻好像很久都沒有感受過了。
少女眯著眼仰望天空， 纖長的，微微顫動的睫毛被陽光鍍上了溫暖的金黃。一下接一下，好像能碰到某些人的心底。
「喂——穀雨你不熱嘛？」
縮在陰影中的年輕女性有氣無力的招呼著前方在陽光下一臉幸福的少女。只曬個太陽而已……需要這麼誇張嘛？
「稍微有點，不過很舒服呀，感覺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了。」
少女睜開眼睛，笑眯眯的向著樹蔭下的幾人走去。
「你們不曬會兒太陽麼？」
「不了，再曬我就要變成魚幹了。」
年輕女子畏懼的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太陽， 猛地搖了搖頭。
在這麼熱的天裡走了這麼久，她是真的不想再跟太陽親密接觸了。她身邊的付喪神也懶洋洋的或側躺或坐在樹蔭之下， 同主人一樣倦怠。
「真是有精力的孩子啊。」側躺在草地上， 一臉沒幹勁的眼鏡青年打了個哈欠。
其實這點路對付喪神來說不算什麼， 他也不覺得累， 但就是懶洋洋的不願意動。體力勞動什麼的還是交給有活力的年輕人去做吧， 他這樣的老人，只要在這裡躺著就好了。
「大將。」
枝繁葉茂的樹枝突然一陣晃動，一身軍裝的少年動作輕盈的落到了女青年面前。黑色的短髮紫色的眼眸，臉上是不合年齡的沉穩。
「附近兩公里內， 沒有偵察到敵人的影子。」
少年背對著穀雨站著，一手扶著身側的本體，一手隨意的垂在身側。看起來好像十分放鬆， 一點戒心都沒有。但穀雨莫名的知道，只要有絲毫的風吹草動，少年就會立刻察覺到，而且第一個沖上去。
「怎麼了麼？」
穀雨的視線讓少年想裝作沒察覺到都不行。
於是他轉過身，禮貌的詢問：
「怎麼了麼？穀雨小姐。」
被問道的少女眨了眨眼，十分誠懇的回答：
「總覺得你很熟悉……」
特別的熟悉，熟悉到她在看到他一個動作之後，就說出他的下一個舉動。
「大概您的本丸中，也有『我』存在吧。」少年不以為意的一笑，「『藥研藤四郎』就短刀而言雖然數量稍微少一點，但也不算稀有。」
大致來說九成左右的本丸都會有自己，因此面前這位失憶了的審神者說熟悉自己也很正常。
聽到少年的解釋，穿著白色斗篷的少女有些嚮往的笑了笑。
「若真是那樣的話，可真是讓人安心啊。」
「別的不敢說，安心的話是一定的——畢竟藥研就是這麼的可靠啊。」約麼二十歲的女性審神者擺了擺手。「聽說，初始本丸裡的事情就是藥研在打理哦？」
「初始本丸？」
「就是第一座本丸啦，那是百年前，時之政府都還沒有的時候就有的本丸了。聽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活躍在各個戰場當中了，雖然也是付喪神，但跟現在的付喪神們卻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說道那個在審神者之間十分有名的初始本丸，女性也來了興趣。
「聽說啊，現在的付喪神們都是以他們為基礎誕生的呢。以古代名刀劍為藍本，化作守護人類歷史的刀劍付喪神。」
「誒？那可真厲害啊。」
穀雨發出了小小的驚歎。
「還有啊……」
年輕的女性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嘰嘰呱呱的說了個痛快。
「總之呢，等你回去之後就知道了。」說了個爽的女子大口喝著水，滋潤著自己因說了太多話而乾涸的喉嚨，「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就只帶著一把刀在這裡？」
還是帶著刀的本體……而不是付喪神化的刀。
「回過神就在這裡啦。」穀雨無奈的笑了笑，她也是一頭霧水呢。
自己是誰，從何而來，又將去到那裡……她全都不知道啊。
記憶力就只有自己的名字『穀雨』，還有那個讓她感到溫暖的名字『三日月宗近』而已。
而她腰側的這把刀……
其實是她撿的。
不知道是誰落在這裡的，總之她看到的時候，就只有孤零零的一把刀而已了。
她有專門待在刀邊等待過，卻沒有看到有人來找。考慮到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最好還是又把武器比較好，她就不客氣的把刀帶在了身邊。
自己大概是會用刀的。
她莫名就是有這種自信，哪怕那時候連走路都還跌跌撞撞的。但當她握住刀的時候，身體裡就湧出一種強烈的自信。
只要像這樣握著刀，她就無所畏懼。
「算了，回去時之政府的時候查看一下檔案記錄，總能知道你是誰了吧。」青年女性聳了聳肩，也不打算再問什麼了。
畢竟讓一個失憶的人去回憶自己的過去也不太現實——能這麼輕鬆就想起來的話，那哪兒還叫失憶呢。
反正每個審神者在時之政府都有單獨記錄的檔案，回去查一查的話總能找到的。
「說的也是。」
失去記憶，卻並不會不安的少女爽快的應到。
傳送的時間總是漫長又短暫。
自己就好像變成了一管牙膏，被不知名的力量擠壓著從小小的入口出去，接著就來到了另外的世界當中。
上一秒還在原始的山林當中，下一秒就站在了人類所建造的城市之中。中間的差距之大，甚至讓人懷疑這其中有一處只是自己的錯覺。
名為穀雨的少女不安分的四下張望著，對看到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街道，房子，花草……每看到一樣，就同腦海中的名詞對上一樣。雖然記憶還是沒回來，卻也好像站到障子門前，只要一伸手就能發現真相的感覺。
越是看的多，這種感覺就越是明顯。
「這裡是時之政府外面的街市，雖然看起來挺複（土）古（氣）的，但實際上還是挺有趣的。」看到穀雨有些急切的看著周圍，帶路的年輕女子不由的隨口介紹了起來，「這裡的客人大多都是審神者，付喪神們也會來，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陪自己的審神者一起來的，很少有付喪神會單獨過來。」
「不過燭臺切光忠們倒是蠻長過來採購的就是了，我家的燭臺切也是，我不在的時候也會自己專門跑來買東西。」
說道『我家的燭臺切』的時候，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明明是刀，家事之類的卻比我還擅長……該說是我給女孩子們丟臉了呢，還是他這方面太不像刀了呢。」
這話聽起來像是抱怨，但女子的語氣中卻只有滿滿的溫柔。
像是為了回應她的話，沒一會兒就有兩個燭臺切光忠抱著袋子從不同的商店裡走出來。
街上，店鋪裡也開始出現形形**的付喪神。
雖然重臉率很高，但每個人都在做不同的事，倒也能看得出區別。
穀雨認真的聽著身旁同伴的介紹，也認識了許多刀。
「說起來，穀雨你頭上帶的那個是什麼？」
看到隨著主人的頭轉動而不停晃來晃去的流蘇，女子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那東西，總覺得看著很眼熟啊？
聞言，少女抬起手摸了摸頭繩上金色的流蘇。
「這個麼？是很重要的東西……只不過我也不記得是從哪裡得到了了。」只知道它就跟自己這身衣服一樣，從一開始就在。
「啊對了，你知道『三日月宗近』是誰麼？」
反正也沒有什麼頭緒，不如問問看？
穀雨第一次念出那個刻在心底的名字。同自己在心底念的時候不同，當這個聲音真的發出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好像在顫抖。
「三日月……宗近？」聽到穀雨認真的問題，女子嘴角微微抽搐。「當然知道啊。」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初始本丸麼？三日月宗近就是那個本玩的初始……」刀？？？？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突然發生的變化驚呆了。
穀雨身後原本空蕩蕩的空間突然扭曲了起來，就好像將一顆滾燙的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面，讓水面沸騰了起來。
接著，盈滿整個視野的紺色從水面沸騰的最厲害的地方顯現出來，幾乎將穀雨包裹起來。
「誒？」
穀雨也察覺到了自己背後似乎有什麼事正在發生，她下意識的轉過頭去。
映入眼簾的，是漂亮的紺色布料。布料上佈滿了華美的紋路，每一條都好像在隱隱發光。
最後，當那片紺色籠罩了自己的全部視野之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又加了會兒班來著……【懵】
姑且算是正是開啟了撒糖模式。後面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了。來吧，我們一起放飛自己……zzzzzzz
明天大家就要見面了，開心不【。】
第一百零二章
少女獨自一人站在未知的空間裡。
一組組的畫面將她團團圍繞， 五光十色的畫面好像走馬燈一般放映著名為穀雨的少女， 短暫而又彌足珍貴的一生。
幸福的，痛苦的。快樂的，悲傷地。
人類才會有的複雜感情就像氤氳開的水墨畫， 同畫面一起，一點點的在空蕩蕩的空間彌漫開來，將少女層層的包圍。
那些承載了『穀雨』這個人畫面，一幕接一幕展現在她面前。
無論是那一幕，正在經歷哪樣的情緒，她都不覺得害怕，也不會後悔。過去的她是這樣， 現在的她也一樣。
一張張面容從記憶的海洋中浮現，同她血脈相連的感覺震動著胸腔， 每一次的心臟跳動， 都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
這些孩子， 是與自己共存的。
是這個世界上同自己最親密的存在。
啊啊……怎麼會將他們忘記了呢。
明明比誰都想要守護他們， 比誰都想要跟他們在一起的啊。
最後的畫面， 定格在本丸的當中。
本應永遠是白天的本丸此時正處於黑夜當中，微涼的夜風吹過，激起皮膚上炸起一層淺淺的汗毛。
庭院中一片漆黑，只有正前方的主屋， 燈火通明。
她站在庭院當中，看著主屋緊閉的障子門。燈光和影子映在障子上。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影子映在障子上， 時而靠近時而遠離。
這些影子的主人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她只看著影子，都能認出他們的身份。
少女一步步的向著障子門的方向靠近，腳步越來越快，手臂也不自覺的抬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能推開那扇門。
像是在回應她的急切，房間裡也有誰站了起來，映在障子門上的影子越來越高，就好像正在向著穀雨的方向走來。
在少女的手將要碰到障子門的前一秒，原本緊閉的障子們從裡被人推開，溫暖的氣息伴隨著耀眼的光芒一同從窄窄的縫隙中傾瀉而出，將少女整個包圍起來。
伸出去的手被誰握在手心裡，暖暖的溫度包住自己的手。
從手上傳來的溫度沿著手臂蔓延，將四肢，軀體全都溫暖起來，就好像剛剛喝了一口微燙的奶茶一般。
微卷的睫毛輕輕顫動，一下又一下。連續幾次之後，少女終於睜開了眼睛。
視野慢慢擴大。
一點點從模糊到清晰，原本刺的眼睛同的光線也逐漸柔和下來。
「醒了醒了！」
「主人能看的到我麼？能聽得到我說話麼？」
「都別圍這麼緊，讓開一點。」
模模糊糊的，她好像聽到有人這樣說。
「大將，能聽到我的聲音麼，大將？」
其他人的聲音停下後，這個穩重的聲音就特別清晰了。
躺在床上的少女努力的轉動眼珠，想要看到身旁發聲之人。卻只來得及扯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主人！」
「君主！」
看到穀雨再次閉上雙眼，原本推開了一些的付喪神們又驚慌的撲了回來。
「沒關係，大將只是睡著了。」
藥研藤四郎及時攔住了自己的慌張的同伴們，自己那提起來的心臟也終於可以緩緩落下。
「主人這是……？」
「太虛弱了。」藥研藤四郎十分肯定的判定，「雖然不清楚主人到底經歷了些什麼，但她現在十分虛弱。」
他說不好這是怎麼一種狀態，不過仔細一點，總能讓主人再恢復健康的。
「三日月閣下，希望下次你不要再這麼莽撞了。」
在感應到主人的呼喚的一瞬間就劃破空間沖過去將主人拉了回來，也不考慮主人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承受……實在是太莽撞了。
就算被抱怨了，坐在床邊的美貌付喪神不以為意。他牢牢握著穀雨細瘦的手，美麗的眼睛彎了起來——任誰都能看出他此時的好心情。
「……」唉。
說了也沒用。
藥研藤四郎放棄了繼續說點什麼的打算。
這位活了千年的付喪神雖然大致來說是個明事理的長輩，但總是我行我素這點也很讓人頭疼。之前他就沒聽過他的勸，現在自然也不會了。
能讓他改變主意的……大概就只有大將了吧。
***
作為傳說中的初始本丸•穀雨曾經生活過的本丸是與眾不同的。
同後來建立起來的制式本丸，還有比起她曾經生活的時候的本丸相比，現在的本丸除了她當年住過的主屋和庭院之外，幾乎再找不到曾經的模樣。
這個被人稱作初始之地的地方，看起來像是一個隱藏在山脈之中的城主府。
曾經殘破簡陋的地基全都建成了精緻的屋舍，庭院中開滿了各色的鮮花，池塘中也有了靈活遊動的魚。廊柱上有著精巧的雕刻，房檐邊緣也多了許多小巧的裝飾物。
從庭院出去，沿著樓梯向下來到外庭，一塊又一塊整齊的田壟取代了曾經那塊開墾的歪歪扭扭的田地，遠遠的向前延伸而去。
雖然看不太清到底種了些什麼，卻可以分辨出許多不同的種類。
穀雨過著斗篷，被三日月抱著在自己的『本丸』裡走了一圈。雖然只是走馬觀花般的一覽，卻讓她驚歎連連。
她曾經住的主屋裡面雖然大致佈局沒有變動，裡面的擺設之類的卻都變了模樣。
原本空蕩蕩的櫃子箱子中擺滿了付喪神們帶來的東西。或許是他們從外面帶回來的，或許是誰手巧自己做的。
當然，這些傢俱們也不再是以前制式的便宜貨。
就算沒有金碧輝煌，可從漂亮的紋路和靠近時可以聞到的淡淡清香就能得知這些傢俱就算不是價值連城，也是『身價不菲』。
這百年的時間對刀來說不算漫長，卻夠刀劍付喪神們像這樣一點一點的摸索著建起這座氣派的本丸。
「真厲害啊……大家。」
自從回到本丸之後就覺得渾身懶洋洋的穀雨靠在大堆墊子上，誠心的誇獎著。
換做是她的話，可做不到這樣。
「等待大將的時候，總要找點事情做。」
端了點心過來的藥研藤四郎就勢坐在穀雨身旁。
「要不然……」要不然，他們也會瘋掉吧。
漫長而無望的等待，每天都在期待中結束，然後又在失望之中迎來新的一天。
「要不然？」
沒聽到後續，穀雨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藥研藤四郎搖了搖頭，看穀雨沒有立刻動桌子上的點心，不由關心的問道：「是今天的點心不喜歡吃麼？」
「不是啦。」穀雨搖了搖頭，「藥研你不吃麼？」
只有她自己吃的話，感覺就不是那麼美味了。
「我還不太餓，等下和兄弟們一起吃，大將你先……」
少女不知何時又睡著了。
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已經陷入沉睡，藥研藤四郎不在說話。拉過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被子輕手輕腳蓋在穀雨身上。
雖然已經醒來，心情也很好的樣子，但她的狀態仍然不太好，像這樣說著說著就睡著了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做完這一切，藥研藤四郎再次坐回原來的位置，安靜的守護在自己主人的身邊。不讓任何事情驚擾到她的好夢。
就算自己不甘心，穀雨一天中也有近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然後當她醒來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的身邊待滿了刀。大多數都是短刀和脅差，也不知怎麼的，他們總能找到睡著的她來『陪睡』。
短刀們或者輕輕抱著她的四肢，或者蜷縮在她腰旁，其他人則在距離她稍微有點距離的地方做自己的事情。但只要不是需要外出的事情，大家都會聚集在她睡覺的地方。
少女又一次從睡眠中醒來，明明睡著的時候身邊只有藥研一個人，現在卻又是以她為中心，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的付喪神。
「藥研。」她小心翼翼的挪動自己，在不驚醒身旁呼呼大睡的今劍的情況下對著正在看書的少年勾了勾手。「來。」
原本坐的稍遠，給自己的同伴空出了位置的少年順從的挪到她可以觸及的地方的時候，被穀雨輕輕握住了手。
「別看書啦，也來稍微休息一下下吧？」
面前的這位短刀少年，跟在她身邊的時間僅次於三日月而已。從以前開始，就一直默默的在她身邊做事，管理自己的健康。
這樣團聚的時候，怎麼能讓他離的那麼遠呢？
穀雨看著自己身旁躺了一地的粟田口家的孩子們，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藥研藤四郎推了推眼睛，順從的放下了手中的書，接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對著穀雨微微一笑：
「大將，歡迎回來。」
直到此時，藥研才有機會說出這句他一直想說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放糖了我放糖了，我真的放糖了。
寫到這樣的場面就忍不住要多寫幾筆短刀身太刀心的藥總男朋友【捧臉】藥總才是我心頭的白月光。
你們慢慢吃糖，我先躺了（zzzzz）明天爬起來會不會看到刷刷刷的留言呢？【夢想臉】
第一百零三章
「沒關係啦， 放寬心。」
輕快的女聲安撫著在場的幾位付喪神。
「只是不適應罷了， 畢竟那孩子可是消失了百年呢。」
「誒？什麼原因——這我也不清楚啊，畢竟她這些年來經歷了什麼，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
當然也有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看她自己也一臉茫然呢。
久違的達•芬奇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嗯？想讓她好的更快一點？嗯……補魔，不，補充靈力應該是個好辦法。」同百年前一樣幾乎沒有變化的女性神秘兮兮的湊到了螢幕前，「別這個臉色嘛，我又不是說像之前那樣，強行將靈力填充給穀雨。」
說到補充靈力， 穀雨的刀都沒有什麼好印象。
甚至可以說，後來的一系列事情， 都是從那次『補充靈力』開始的。因此每次回憶起這件事， 記憶力都是滿滿的負面情緒。
「我是說像喂營養品一樣的給她補充靈力——靈力這東西， 可是天然的營養品哦。」
「至於怎麼喂嘛……這個就不是我的事了嘛。」
……
…………
本萬里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絲落在庭院當中， 庭院中的植株都被這溫和的細雨滋潤的格外鮮亮。
穀雨坐在外廊上， 滿臉新奇的看著這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幕。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本丸有除了晴朗的白天之外的天氣。帶著水汽的清新空氣湧入鼻腔，好像將身體裡也清洗了一遍。
「真好啊。」
少女發出一聲長長的感歎。
倒不是覺得只有晴天的本丸不好，但這樣有變化的天氣才更有意思嘛。
風、晴、雨、雪，春夏秋冬， 不同的天氣，不同的季節，各有各的美。越是看， 就越是覺得讓人心動，越覺得有意思。
閉上眼睛，嘩啦啦的雨聲就變得更加清晰。
整齊的微小聲音好像落在心上，就好像落在湖面上的漣漪。
這是她先前想像過，最後卻不敢奢望的日子。
「主人，時之政府發來通知，讓您去一趟哦。」
黑衣黑髮的少年付喪神舉著手中樣式復古的信封走了過來，然後非常自然的貼著穀雨坐下，輕輕靠著她。
「信上寫了什麼？」
雖然是他拿過來的，但他還真不知道信裡是什麼內容。
加州清光探著頭，好奇的看向穀雨手中的信。
「嗯……大概意思是，讓我去正式入職？」
信裡的內容不長，少女一目十行的草草掃了兩眼，轉頭回答清光。
「誒……原來我還沒有入職麼……不，應該說，原來這麼多年過去，我的編制還在啊。」
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友情幫忙的臨時工來著。
「誒……這樣麼。」
少年直起身。
「那，我去跟大家說一聲，準備一下。」
說完，他就心情很好的快步走開，留下一頭霧水的穀雨。
「……？」
入個職而已……不是過去報到就好了麼？
***
一行人出現在街道上的一瞬間，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球。
同一般穿著巫女服或神官服的審神者不同，纖細瘦小的少女穿著介於軍裝風和洋裝風之間的小禮裙，露在外面的兩條細腿白的像在發光。
少女坐在岩融的左肩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前方。
在他的前面護衛的是藥研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極難入手的一期一振和小狐丸一左一右的走在少女旁邊。
走在最後的是隨不是什麼名貴的刀，卻也是一直以來十分有人氣也非常實用的打刀——沖田總司的愛刀，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
「完全就是公主出行的待遇嘛。」
看到這派頭，有人不禁感歎道。
「所以說這個人是誰？」
怎麼從來沒見過啊。
「是新來的審神者麼？還是說，只是我們正巧沒見過而已？」
街上的審神者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討論著這位一場招搖的少女審神者。
審神者的數量雖然不只是幾根獨苗苗，但比起其他行業來說還是少的，因此審神者們彼此之間就算沒有深交，回時之政府述職的時候還有逛街的時候，難免會碰上。
多碰上幾次就都臉熟了。
突然之間蹦出這麼一號人物，就好像往平靜的水面上扔了一顆滾燙的石子一般。
「人家就是強，也沒辦法啊。」
一句話，終結了話題。
審神者所擁有的刀的數量和強度，都跟自己的靈力成正比。這個是天生註定的，羡慕不來——當然後天變強的也不是沒有，但是這樣的例子堪稱鳳毛麟角。
太少了，而且幾乎都不是通過努力……而是遇到某種契機，才成就的。
因此，看到別人身邊跟著稀有刀，就算心有不甘也沒辦法——當然，偶爾也會有些無主的付喪神不明原因的存在於各個特異點，但這樣的幾率也少的跟中彩票一樣。
所以這種時候，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招搖過市了。
畢竟人家是強者嘛。（其實是個大誤會）
與此同時，坐在岩融肩膀上的穀雨其實也有點不安。
倒不是害怕自己會掉下去之類的，就是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
別人都在走，而自己卻是坐在了本應愛惜的付喪神肩膀上。
她其實到現在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只是去一趟時之政府而已，為什麼要擺出這樣的架勢，但既然所有在家的付喪神都覺得這樣沒問題，她也就接受了這個安排。
「我這麼坐著肩膀會不會覺得很累？」每過一會兒，穀雨就會問一次。
要到時之政府的所在處還要走不短的一段路，——她本來以為只要傳送過來就會是大門口呢，沒想到還要走過一整條長街。雖說很久很久以前她和今劍也經常一左一右的坐在岩融肩膀上玩兒，但那畢竟只是在自己的家的院子裡瘋一會兒……跟這樣負重長途一樣的走法，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毫無感覺，您輕的像烏鴉落下來的羽毛一樣。」
臨時兼職了交通工具的薙刀青年好爽一笑，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話沒作假，他還特地顛了顛坐在他左肩的少女。對他而言，少女的重量可能還比不上他本體的薙刀重。
「……」
我……我好歹也是個活生生大人了呀！
少女露出了糾結的表情。
「喂！穀雨！」
剛從店裡走出來就看到這樣架勢的青年女性樂滋滋的對著穀雨揮了揮手。力氣之大，另一隻手上抱著的東西都差點從袋子裡掉出來。
「哎！」
穀雨轉過頭，看到路邊站著的女青年，也高高興興的回了一句。接著，她拍了拍岩融，示意他放下自己。
結果岩融卻是就著扛著她的姿勢，腳步一轉三兩步走到了青年女性面前。
「好幾天不見了呢，朝霧小姐。」
「是啊，你在街上突然被綁架走還嚇了我一跳呢——我後來有去向時之政府反應，卻被告知只是你回去本丸了而已……」
這動靜可是夠大的了。
「抱歉呀，回去的太急了……之後幾天又在修養，一直都沒出本丸。」
穀雨歉意的說道。
她不是故意不報平安的。
被叫做朝霧的女子不介意的擺了擺手。
「沒關係沒關係，你平安就好。」
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看到穀雨的態度，藥研很快就意識到，面前這位女性大概就是在主人剛剛回來時給予了幫助的人。於是他走到女子面前，鄭重的一鞠躬：
「大將之前麻煩您了，萬分感謝。」
少年的頭深深的低了下去，沒有一點不甘。在他之後，其他幾位付喪神也不同程度的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別別別，你這可是讓我折壽啊。」
傳說中的歐洲刀都向自己低頭了……這是要讓自己交代在這裡的意思麼？
「不，您幫助了我們的主人，怎樣感激都不為過。」
水藍色短髮的青年鄭重的回應。
他們有聽主人說過當時的情況——如果不是面前這位女性把她從特異點帶出來，三日月宗近也不會在穀雨呼喚他的一瞬間就感應到，從而將主人帶回去。
特異點是獨立的空間。除非正巧在一個空間的同一個時間段上，不然就算是三日月宗近也是沒辦法感應到主人的存在的。
如果主人一直待在特異點，那他們可能要生生錯過了。
因此就算從未見過，他們也由衷的感謝這位將主人從特異點帶回來的女性。
「啊哈哈哈……」朝霧乾笑了幾聲，「那個，你們是來幹什麼的？要去是之政府麼？」
看她不自在的樣子，穀雨也沒有再表示什麼，而是乾脆的順著她岔開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
「是呀，來時之政府辦理入職手續。」
「哈？你還沒入職？」不可能吧，明明身邊有這麼多付喪神了。
「嗯……一言難盡啦，總之我之前的手續不太正規，這次要來補上。」
「……」
還能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谷妹兒的付喪神都不是用的她的靈力【。】這真是個天大的誤會
以及，補魔……不對，補靈的手段有人要大膽猜測一下嘛？【泥垢了】
明天還要上班，就不多說了【生無可戀.jpg】
對了今天遇到一個很好玩兒的：
你們是願意遇到打敗後會掉落谷妹兒的三明呢，還是打敗後會掉落三明的谷妹兒呢？
第一百零四章
時之政府很氣派。
無論是外部設計還是內部裝修， 都給人一種『我很有錢』的架勢。
這還是穀雨第一次來到這裡……不， 應該說，她第一次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
「真漂亮啊。」
少女左右環視四周，誠心誠意的讚歎道。
「每次來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血汗錢……不， 是來自全人類的血汗錢。」倒不是她憤世嫉俗，而是這樣奢華的風格，實在是讓人想不想歪都難。
這一磚一瓦……全是錢啊。
進入大廳之後，穀雨就沒繼續坐在岩融的肩膀上了。不過像她這樣帶著好幾個付喪神——其中還是稀有付喪神占多數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原本因為在時之政府內而沒有看到這一幕的審神者們見狀，也像他們的同僚們一樣三三兩兩的小聲議論了起來。
同主人們不同，在場的付喪神們——尤其是粟田口的付喪神們倒是單純的都很開心。
「一期哥！藥研！平野！」
同屬於粟田口的刀們高高興興的圍了上來， 親近的喚著自己的兄弟們。
藥研和平野還好，一期一振對現階段的審神者們來說卻還是實打實的稀有刀。就算現在付喪神的隊伍已經擴大了許多， 擁有他的審神者也是鳳毛麟角， 十隻手指都數的過來。
因此， 粟田口家的刀們想要見到自己的『哥哥』也是挺困難的一件事， 雖然不會不滿， 但見到的時候難免會興奮——就算跟自己不是一個主人也是一樣。
兄弟是中是兄弟，這跟是哪個主人的刀沒有關係。
「誒……」
雖然她早就見過朝霧家的藥研，知曉了同一位付喪神會有許多個不同的個體，但像這樣親眼見到複數個粟田口家的孩子還是第一次。
該說是新鮮呢……還是驚奇呢……
看著繞在一期一振身邊的付喪神們， 穀雨眨了眨眼。
1、2、3……3個鯰尾，還有2個平野，還有……嗯， 幾個不認識的孩子。不過雖然她不認識他們，卻能從那風格一致的軍裝上看出他們的關係。
「呀呀，這裡還真是熱鬧啊。」
一個有點萌又有點咋呼的聲音突然響起，穀雨順著聲音望去，看到一個同樣穿著粟田口風軍裝的青年。銀色的頭髮，臉上帶著半截的面罩，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脖子上還纏著一個狐狸圍脖……
不，是一隻活生生的小狐狸。
「你好，美麗的審神者，咱是鳴狐。」
注意到穀雨的視線，像圍脖一樣的小狐狸再次開口。
「小叔叔！」
看到帶著狐狸的青年，粟田口的孩子們又高興的叫了起來。
「嗚哇。」
被自己的兄弟擠開，沒能第一時間湊上去的銀髮少年腳下一晃，原本抱在懷裡的小老虎眼看就要摔出去。
「小心。」
穀雨向前一步，
伸手托住了差點掉出來的小老虎。
「謝、謝謝。」重新抱穩小老虎的少年怯生生的道謝，在看到幫助了自己的人正對著自己微微笑的時候，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
「您真是個好人。」
他誠心誠意的說道。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很喜歡這位一期哥的主人。因為她不僅同一期哥一樣溫柔，還幫他接住了差點摔下去的小老虎。
「小心一點哦。」
穀雨抬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
雖然不是一個人，但面前的五虎退，無疑也是一個惹人憐愛的好孩子。
另一邊，一期一振克制的同在場的弟弟們打完招呼，就又站回了主人身邊。弟弟們固然重要，但此時最重要的，是他的主人。
「誒，一期哥好冷淡啊。」
一位穀雨沒有見過的短刀付喪神撒嬌似的抱怨著。
這是一位猛一看會讓人誤會是女孩子的付喪神，五官精緻而柔美，還有一頭漂亮的橙黃色長髮。漂亮的頭髮在燈光的照耀下好像會發光一般。
「嗯？怎麼了？」發現少女一直在盯著自己，秀美的少年向前走了兩步，站在她面前，「沒有見過我麼？你的本丸沒有我麼？」
「嗯，還沒有哦。」
穀雨誠懇的點了點頭。
不僅沒有……其實她都還不知道面前這位漂亮的孩子是誰。
「亂藤四郎，是兄弟們中唯一的亂刃刀，記住了麼？」
少年自豪的介紹著自己。
「記住啦！」穀雨認真的點了點頭。
有著亂刃的亂藤四郎。
「我來給您介紹一下吧。」一期一振看穀雨的視線一直在兄弟們身上打轉，主動開口。
「好啊。」
好多不認識的藤四郎呢！
「厚藤四郎、前田藤四郎還有秋秋藤四郎。」一期一振從左到右一一介紹到。「他們都是我的弟弟。」
「你們好啊。」
穀雨笑著同這些不認識的粟田口們打招呼。一時之間，以她為中心，附近變得格外熱鬧。最後還是走在後面的大和守安定看不下去了，冷酷的打斷了前方的歡樂：
「主人，您的手續還沒有辦理。」您這次來的目的是要辦入職手續的。
「哎呀，差點就忘了。」
也許是年紀太大了記性不太好？差點就忘了這次的目的是辦入職而不是參觀了。
「那我們先走啦，有緣再見。」
少女對著粟田口的刀們揮了揮手，趕緊向著辦理入職的部門走去——讓人家久等可不好。
時之政府中沒有辦事要排長隊的情況，正相反，時之政府中的人很少——偶爾在辦公區看到幾個人都很稀奇。因此穀雨很快就拿到了證明自己身份的相關證件，還有自己的工作服之類的東西。
不過給她東西的工作人員也說了，這個只是出於流程才給她的，她穿不穿都無所謂。
「啊，還有麻煩您去一下放映室。」在穀雨準備走的時候，那個年輕的工作人員突然叫住了她，「那裡有專門留給您的影像。」
「……好的？」
專門給自己留的，會是什麼呢？
穀雨好奇的在指引下來到了放映室，這間屋子不算大，有點像之前見過的影院的小型放映廳，不過座位倒是少的多，雖然也是一排排的椅子，卻遠沒有那麼密集。
少女獨自一人走進了昏暗的放映室內，找了個正中的位置坐了下來——要看什麼的話，這個位置或許是最好的吧？
正前方原本黑漆漆的螢幕上在她坐穩之後就出現了畫面。
最先出現在畫面中的，是一個因為距離鏡頭太近而顯得十分巨大的手掌，接著手掌遠去，其他的東西才展現在鏡頭當中。
這是一間金屬感十足的房間。除了床，寫字臺還有角落裡的一株植物之外就再沒有什麼過多的裝飾了。
「喂喂——聽得到麼？」穀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
「啊……我真是忙傻了，這是錄影，怎麼可能存在聽不聽得到的問題呢。」
女性的身體出現在螢幕當中，向著不遠處的床走去。隨著鏡頭那段的女性轉身坐在床上的舉動，穀雨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鏡頭那端的女性，是藤丸立香——長大了許多，臉上有了風霜痕跡的藤丸立香。
「好久不見啊，穀雨。」鏡頭那段的她微微一笑，「好了，接下來該從哪裡說起呢？」
「你走之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情呢。在這其中，我迷茫了好一段時間來著。我不像你，有那麼堅定的目標，每天都在向著自己的目標努力。要說為什麼一直堅持到現在的話，可能只是因為我不想死吧。」
因為不想死，想要繼續活下去，所以才拼命的去做著拯救人類，也是拯救自己的事情。
「在那之後，雖然也有波折，但我們還算順利的收回了七個特異點，也見到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位自稱『魔術王』的傢伙。啊，說起來，那傢伙也有名字，叫給迪亞來著。」
「對了，跟你說件大概會讓你也很震驚的事情吧，醫生……Dr.羅曼那傢伙，就是迦勒底的第一號英靈，所羅門王哦，真是的，瞞我們瞞的好慘啊。真想帶你的份一起狠狠揍他一頓。」
說道激動的地方，鏡頭前的女子還舉起了拳頭，好像真的要打誰一樣。
「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醫生他大概是怕日後被我們打，所以選擇了留在最後的戰場呢。」說到這裡時候，藤丸立香露出了無奈的笑容，「那傢伙就是這麼膽小呢，為了不被我們的鐵拳制裁，竟然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這麼自己做了決定。」
「就跟那時的你一樣。」
說道這裡的時候，她換了個姿勢，輕輕摸了摸自己左手的無名指。雖然被她的手擋住了大半，但她還是能看到那裡帶著一枚沒什麼特別的金色指環。
「真是的，迦勒底怎麼淨是些我行我素，讓人為難的傢伙呢。」
她一臉無奈的敘述著穀雨離開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高興的，難過的，積極地，消極的。通過她的描述，穀雨腦海中也產生了相應的畫面，一幕接一幕……好像她親眼見證過一樣清晰。
那些發生在她未知之時的喜怒哀樂，清晰的傳達到了她的心底。
「然後啊……醫生離開了，瑪修也離開了，其他的工作人員在這之後也都陸陸續續離開了迦勒底。英靈們在完成使命之後，也陸陸續續的回去了。雖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走了，但最開始的人，大概就只有我和達•芬奇了吧。」
「……現在迦勒底又回到了正常的運營狀態裡，對了，以付喪神為戰鬥力的策劃又再次開啟了哦，部門叫什麼時之政府來著？好像還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他們日後見到你這位『初代審神者』，會不會很驚訝呢？」
「啊啊，來說件傷感的事吧。大家都離開之後的今天，也差不多要輪到我了。雖然還能在待一陣子，不過估計也不會太長了吧，也不知道最後能不能等到你回來……如果能的話，那真是上天對我不薄啦。」
不過不太可能了吧。
坐在自己床上的藤丸立香輕輕搖了搖頭。
經歷了種種事情，最終來到了今天的她，已經學會不再去想那麼多有的沒有的。如果說有哪裡真的成熟了的話，大概是她不會再輕易的因為一些不如願而氣餒了吧。
「雖然這一路很辛苦，有時候我自己都在懷疑自己的行為到底有沒有意義……但回首過去，總還是覺得自己這輩子，其實挺好的。當然不是說人類滅絕這件事好，只是覺得，當初的自己沒有選擇放棄真是太好了。自己能來到迦勒底，能和你們大家相識，並肩奮鬥，真是太好了。」
「我啊，在這裡度過了最棒的人生也說不定呢。」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不知不覺寫了好多【懵逼】
先更新好了。
寫到這裡，突然有了快要完結了的真實感呢……＿（：з」∠）＿
PS：上章的答案基本都是打三明……你們對五花太刀的愛呢……
第一百零五章
「我啊， 在這裡度過了最棒的人生也說不定呢。」
這樣說著的女性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那是一種身心都放鬆下來了的表現， 就好像背著負重走了很久之後，終於能將它放下來了的感覺。
放下了重擔挺直背脊，然後長長的舒一口氣。
這個時候她才第一次感受到， 原來『世界』是這麼的美好。當年，穀雨約她們看夜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呢？
「如果你有看到這段錄影的話，那就是我們沒能相見了吧。也沒什麼奇怪的啦，畢竟我不知道還能再走多久，而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世事就是這麼難料呀。」
這個時候，就能理解『無可奈何』的意義了呢。不是不努力， 不是不夠強，只是因為世上總有人力無法左右的『無可奈何』之事。
「還有， 這次要換我問你了。」
「你所見到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有沒有讓你感到幸福呢——應該會有吧？畢竟這可是我拼命給你打下來的未來啊。」
「你離開之後， 我和瑪修想了很多。不過那時候的我們都還不夠成熟， 想破頭了也只能想到『想要活下去』然後， 想要創造一個你能回來的未來——這樣空泛的結果。不過好在最後的結局， 還是好的。說不定是全人類在冥冥之中，都有護佑著我們吧。」
是我，瑪修，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類和曾經是人類的英靈們一同廝殺出來的『未來』啊。
「誒， 也說了挺多的了，差不多該說再見了——你就在未來，好好的替我們看著吧！」
坐在床上的藤蔓立香站了起來， 又走到了鏡頭面前，半蹲下來的她直視著鏡頭，微微一笑：
「還有……」
「歡迎回來，穀雨——抱歉啊，一起在夏天吃冰的這個約定到最後也沒能實現呢。」
攝像機被人關閉，一道白光之後，穀雨面前的螢幕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昏暗的放映室內，只剩下了坐在中央的少女，呆呆的看著再沒有動靜的螢幕。
「啊……啊……」
少女發出了壓抑的聲音。
她最不願……或者不想面對的現實終於還是來了。她努力的回來了，但她重要的朋友們卻已經不在了。連給她一個彌補過去的傷害的機會都沒有。
這次，輪到她當那個『被留下來』的人了。
少女的眼睛通紅，第一次滾落了淚水。
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染濕了她的衣襟。
一滴接一滴。
穀雨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從她從冬木市走出來之後，她就沒有哭過。不是不會悲傷難過，但都不至於流淚的程度。就算曾經深陷絕望當中，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她一度認為是自己失去了流淚這一表達悲傷的功能
少女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眼淚一股股的從眼眶湧出，爬滿了臉頰。
寬大的袖子從她頭頂劃過，接著，她被擁進一個熟悉的，帶著淺淺香氣的懷抱當中。
「哭吧。」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用力，就將穀雨抱起，靠坐在自己身上。一手攬著少女瘦削的肩膀，一手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
他沒有安慰她，也沒有對她說『別哭了』，只是這樣輕輕的摟著她，讓她哭個痛快。
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那些已經不在的人——還有這錯過的百年時光。
這是遲來了百年的悲痛和發洩。
哭吧，將你的悲傷和不甘都發洩出來吧，你已經不用在獨自肩負起一切了。
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會讓你傷心的事情了。
那天是怎麼離開的，穀雨已經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自己好像哭了很久，像是要把這麼久以來的淚水都補足一樣的哭個不停。就算眼睛痛了，一個勁兒的打嗝，也還是停不下來。
只有那句『歡迎回來』不停在腦海中迴響，只有那將自己包圍的淺淺香氣。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本丸她自己的房間裡。眼睛腫的像被人打了似的，睜開眼都覺得刺痛不已。
「別急著睜眼。」
藥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接著一條微燙的毛巾蓋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哭了這麼久，一時半會兒浮腫是下不去了，大將正好好好休息一下吧。」
「抱歉啊，哭成這個樣子——嚇到你們了麼？」
穀雨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毛巾，向著藥研的方向微微轉了轉頭。
「啊。」坐在她旁邊的少年輕輕應了一聲，「嚇了一大跳呢。」
從來不曾落淚的主人哭的連睡著了都還在輕微抽噎。
嚇的他好像心跳都漏了一拍——如果他們真的有心臟的話。
「啊哈哈，偶爾……」
「偶爾受點驚嚇也不錯啊，對吧，主人。」
鶴丸國永的聲音突然響起，接著穀雨就感覺到他把什麼東西塞到了自己手裡。軟軟的……還有點甜味？
穀雨就勢打算捏一捏，卻被及時制止了。
「別捏別捏，這可是燭臺切精心製作的點心。」
穀雨覺得自己身下的被褥向下又陷了一點，應該是有誰趴在了床邊。
「本來他是想親自給您送來的，不過被我截胡了。」
青年的語氣中有著掩不去的自豪——真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麼好自豪的。
「甜食和驚嚇，總是能讓人快速的轉換心情呢。」
鶴丸國永信誓旦旦的說著。
「嗯？五虎退？鯰尾？你們在那裡幹什麼？」
搖了搖頭，不忍再聽鶴丸國永的歪理的藥研藤四郎發現門框旁正小心翼翼的往裡看的兄弟，奇怪的問道。
想進來就進來啊，幹嘛鬼鬼祟祟的待在門後面只露個頭。
「主人還在睡得話……我們就不打擾了。」穀雨家的五虎退怯生生的問到，在他旁邊的鯰尾也跟著點了點頭。
「我已經醒了哦。」
聽到五虎退的聲音，躺在床上的穀雨提聲回道。
幾秒之後，還沒等她聽到腳步的聲音，就聞到了植物清新的味道，不是花香，就是雨後庭院裡的植物散發的清新的草木氣味。
「主……主人，我摘了花來哦。是我和兄弟們種的紫陽花。」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之後，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放到了自己的床邊。
「剛剛下過雨，花開的正好呢。」鯰尾的聲音也緊接著響起，「主人還沒去雨後的院子裡逛過吧？等會一起去院子裡玩兒吧？還想給您看看外面的農田，您不在的時候，我跟骨喰把它們照顧的很好哦！種了好多東西，您想吃什麼都有的，一定要好好嘗嘗我們的勞動成果哦！」
少年大大咧咧的坐在穀雨身邊，搖頭晃腦的說著。
「到時候，請您多誇誇骨喰啊，他不太會說話，但是超級賣力呢。」
他對您的感情不比任何刀要少，只是不太會表達……所以，請您一定要多多誇獎他啊。
「好啊，等會兒我們就一起去。」
穀雨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藥研，我還要熱敷很久麼？」
她稍微有點迫不及待了。
「再等一會兒吧，等您的眼睛不那麼腫了。」
藥研知道自己的主人此時正在努力轉換心情，因此沒有說什麼掃興的話，只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您也不想其他人擔心吧？」
穀雨立刻乖乖的不再提馬上就要去的話了。
庭院中的景色，親自走在其中，和只是坐在外廊上看還是不同的。
雖然大體結構上沒什麼變動，但比起曾經的粗糙，現在的庭院要精緻的多。不僅層次分明的種上了各種植物，一些陳舊的石頭或者木質的柵欄也都被換掉了。
池塘裡也養了許多魚——不過或許是出於實用考慮，池塘中的魚都是可食用品種。
『主人無聊的時候還可以來一起釣魚呢』——by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鯰尾藤四郎。
「主人，有些事要麻煩您來過目一下。」
就在穀雨跟著鯰尾和其他幾人一起在庭院中探險的時候，一期一振手上抱著一疊穩點走了過來。
「有關您時之政府發下來的，審神者的日常工作……雖然對您不是強制的，但是也希望您瞭解一下。」
官方機構總是不會希望有太特例的存在的。
「好的。」
穀雨接過了一期一振手中的資料，一行一行的看了起來。
嗯……
出陣……啊，就是去特異點進行清掃工作嘛，這個明白。
刀劍強化……這個是指時之政府現在有了可以批量強化刀劍的方式了麼？好厲害啊。
還有遠征？偵測特異點情況？
還有審神者之間的演練？這個是什麼？要讓審神者戰鬥？
穀雨越看越茫然——這份茫然都直接的表現在她的臉上了。
「其實主人您不用管這些也沒關係啦，都是時之政府搞出來的任務……反正我們也不在他們的管轄範圍。」
「鯰尾，不能這麼說，主人始終是要跟人類打交道的。」
一期一振輕聲呵斥了自己的弟弟——雖然他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但話卻不能這麼說。
耳邊是付喪神們熟悉的聲音，手中是陌生的檔——她接下來的人生，就要在這裡開始了。少女放下手中的檔，抬起了頭，眯著微腫的眼睛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
「今天，也是平穩的一天呢。」
呐，立香小姐，瑪修小姐……還有DR.羅曼，今天也是風平浪靜的美好一天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我也要跟谷妹兒一樣努力了呢。
後面就是谷妹兒跟諸位審神者們的見面了，想想都有點期待啊。標題我都想好了【。】
驚！初代審神者竟然是……
奇聞！初代審神者居然……
怎麼樣是不是特別UC和騰訊風，感覺自己都可以去騰訊和UC上班了【大霧】
今天寫完了一個舊坑，又該寫新坑的存稿了……谷妹兒儘量日更，不過實在忙不過來……大概就三天兩更這樣了吧【我努力】
現在的工作週六也要上班好痛苦，好想有份輕鬆的工作可以大把時間在碼字上。
血淚.jpg
第一百零六章
對於去演練場這件事， 穀雨其實還是挺期待的。
或者說是一種……又期待又緊張的感覺？
畢竟嚴格來說，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式的跟其他同事們打交道。雖然對戰啦切磋啦之類的事情，她並不是第一次做，但是像這樣， 在和平的年代同同事切磋，還是第一次。
因此她十分努力的按照時之政府發給她的做了很多準備工作。
整理裝備啊，準備配置啊……因為說道演練需要出動強力的配置，所以這留個名額她再三斟酌了許久，才終於在藥研的幫助下定了下來。
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小狐丸、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還有……五虎退。
「誒……？我麼？」
就連五虎退自己都沒有想到，穀雨回來之後的第一次演練場竟然會帶上自己。他驚訝的指著自己，話都說不利索了。
「怎麼了？是不想去麼？」
五虎退的大老虎早就熟門熟路的蹭到了穀雨身旁， 抬著頭讓她給自己撓下巴。鞭子一樣粗壯的尾巴在穀雨身旁甩來甩去，看著很有力， 但碰到穀雨時卻只是輕柔的擦過。
軟軟的就像小貓的尾巴似的。
為了讓自己看著更有力氣一點， 穀雨還專門做了兩天仰臥起坐， 其實她本來想做俯臥撐的， 但試了幾次都不成功之後， 只好退而求其次。
——鍛煉幾天也比沒鍛煉好嘛！
畢竟她太矮了……有點肌肉的話看起來回凶一點吧？
矮子也是可以矮凶矮凶的嘛。
輪到穀雨去演練場的當天，她特地找了一身軍裝風的衣服出來，力圖讓自己看著更成熟一點——雖然她除了朝霧之外還沒跟別的審神者打過招呼，但她也有注意到， 審神者大多都是『成年人』這件事。
就算臉上還有些許青澀，也確實是接近成年了。
初高中生拯救世界這種事情，現實中終歸不會是主流的。
像穀雨和藤丸立香那時候， 也是趕鴨子上架，沒辦法。
現在有了條件，自然是選擇更穩重，也更能挑起擔子的人群來擔當了。他們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最穩妥的。
為了讓自己不會顯得太脫節，穀雨很努力的在裝扮上讓自己顯得成熟——雖然在付喪神們看來她這樣跟粟田口的短刀們沒什麼區別。
不過出於對主人的敬重，他們還是友善的保持了沉默，沒有說穿。
總之……你高興就好了。
次日，去演練場的一路上，穀雨都有點緊張。
其實她不是個容易緊張的人，但跨過生死跨過時間歸來之後，她的情緒波動比起以前還是大了不少。
為此，穀雨有點苦惱——但付喪神們卻是樂見其成。
他們一直覺得自己的這任……也是最後一任主人，這輩子都過的太壓抑了。
像現在這樣活潑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這是活生生的人類才會有的表現啊。
或許是因為來的太早，當穀雨帶著自己的刀們來到露天的演練場的時候，場上一共也只有小貓兩三隻。就這其中還有幾人是工作人員。
「先在這邊坐會兒吧，看來一時半會還不會開始。」
觀察了一下四周，一期一振柔聲的建議到。
「主公要在我身上靠會兒麼？」小狐丸眨了眨漂亮的紅色眼睛。「沒有坐的地方，就讓我來抱著您吧。」
不是他自誇，而是一同前來的付喪神中就身材健碩程度而言的話，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聽到這裡，五虎退鼓起勇氣向前走了一步：
「主……主人可以趴在老虎背上的，老虎背上比較……會比較舒服的。」他的聲音到了最後又小了下去，「我、我是這麼認為的……大概。」
看起來毛絨絨的頭髮，和貨真價實的毛絨絨相比。獲勝的毫無疑問是真•毛絨絨。
在付喪神們的幫助下，穀雨穩穩的爬到了大白虎的背上。一開始她是坐著的，沒一會兒，她就迷迷糊糊的趴了下來，爬下去的時候還不忘把原本跨在腰間的三日月宗近接下來抱在懷裡。
接著沒過幾秒，她就睡著了。
昨晚太過興奮沒睡好吧。
一期一振解下肩側的斗篷，蓋到了穀雨身上。
被穀雨當做自熱床墊的白虎也穩穩的爬了下來，一動不動的把自己當個真床墊。
「呼……」ZZZZ
在溫暖的包圍下，穀雨睡的很熟，暫時沒有轉醒的跡象。
就算演練場陸陸續續的來了其他審神者，都沒能將她吵醒。不過這大概也跟她所在的這一角配置太豪華，閃的別的審神者不敢靠近有關。
「所以那邊是誰啊？」
「只看到了付喪神……沒看到審神者啊？」
遠遠的，幾個彼此相識的審神者湊到了一起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難道審神者沒來？」
「不應該吧——話說，最近也沒聽說誰家有一期一振或者小狐丸啊？」
「這家的審神者，也真是膽子大啊。」
慢慢的，人和付喪神越來越多，就算穀雨這邊沒有人靠近，演練場裡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最終還是吵醒了本就睡的不是很沉的穀雨。
還不太清醒的少女一手攥著三日月宗近，一手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眼看少女因為老虎身上太軟而要滑落，加州清光一忙一個跨步扶助了她。他這一動，也讓其他不遠不近的觀察著這邊的審神者們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我說，粟田口家的短刀，沒有增加吧？」
一個審神者揉了揉眼睛之後，捅了一下身旁的同僚。
「沒聽說啊？怎麼了？」
被捅的人一臉茫然的轉過頭來。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她的話沒說完，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難道粟田口的短刀總數又增加了？可時之政府沒有下達通知啊？」
「那家的審神者是誰？要不要去問問？」
「仔細看那孩子的裝扮也不是那麼像嘛，或許是誤會？」
穿著跟粟田口風格近似的軍裝的穀雨的出現再次引發了熱議。
而造成了這一陣騷動的穀雨卻是全然不知——她還很好奇那些審神者都聚在一起在說什麼呢。
「我們去抽籤吧。」
審神者們會分不同批次來演練場進行切磋。每一個人都會抽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另外五個人。依照被抽到的先後順序進行切磋。
每次來演練場的人數不定，但每個人一定會正好輪完一次。（就是至少同5個不同的審神者切磋）
演練時工作人員會唱名，所以也不存在隱藏身份之類的。
「……乙方選手穀雨請到臺上來。」
沒一會兒，穀雨就聽到工作人員在叫自己了。
「好的。」
她一邊應著，一邊帶隊走到了臺上。
在同對面的審神者鞠躬示意之後，抬手就要拔出自己剛剛重新跨在腰間的太刀。
「……等等，切磋是刀劍之間切磋啊！」
看到穀雨一副要擼袖子自己幹的架勢，對面的審神者大驚失色的阻止道。
能不能行啊……這是哪兒來的生猛二愣子？
「誒？是這樣的麼？」
她還以為是審神者配合付喪神們一起戰鬥呢。
「當然是這樣啊，審神者身為人類怎麼打的過付喪神，在場上亂來不是累贅麼。」
被訓斥的少女眨了眨眼。
「說的也是。」
說著，她將稍微拔出一點的太刀收了回去，然後將它從自己腰側解了下來。
「那就只能拜託你啦。」
少女的話音落下，就有一雙穿戴者黑色手甲的手從她手中結果了自己的本體。
突兀出現在場上的紺衣付喪神從半空中落到地上，好巧不巧的將少女攬在懷中拍了拍。
「哎呀，果然沒法偷懶呢。」
有著驚人美貌的青年用老年人一樣的語氣歎息這。
「沒辦法，那就只能認真起來幹活了。」
他隨手將穀雨推到一旁，然後將自己的本體跨在腰側。
「那麼，要從哪裡攻過來呢？」
「……」
青年擺出了迎擊的架勢，卻半天沒有人……或者付喪神有動靜。
「三……三日月宗近啊啊啊啊！？？？」
場內場外，驚呼聲此起彼伏。
「嗯，原來我這麼有名的麼？啊哈哈哈哈。」
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唯一性付喪神豪爽的一笑。似乎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特殊似的。
三日月宗近的出現，讓演練場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人們的竊竊私語彙集到一起，就彷如陣陣浪濤聲一般。讓人想裝作聽不見都不行。
「那個孩子原來不是粟田口的一員麼，我看她上臺的時候，還以為她也是付喪神之一呢。」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孩子帶著那個傳說中的日月宗近啊。」
「所以……」
場外的兩個審神者面面相覷。
「那孩子其實是……」
「傳說中的……」
「初代……審神者！？？？」
不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矮凶的重點還是矮啊我的谷妹兒！
今天也放了更新，努力的把周邊很貴【喂】演練場寫了出來。
明天可能就開始認真寫新坑的設定了，希望明天上班不忙，不用加班【碎碎念臉】
晚安，留言我有看噠，明天一起補。今天有點睜不開眼了，愛你們。啵啵=3=
第一百零七章
今天的演練， 最終還是沒能順利結束。
先不說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檯子上的三日月宗近， 就『傳說中的審神者竟然還活著』這條大新聞，就夠驚嚇的了。
初代誒……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但是那孩子看起來很小誒！
笨——不知道有返老還童這種說法麼？不是還有說法說那些靈力特別強的人，不僅長壽還能容顏永駐麼， 直到死都還是少年少女的模樣呢！
對，一定是這樣……但這樣說來，她到底有多強啊。
活了百年，又還這麼年輕。
你可真是傻透了，你也不想想，她的付喪神是誰——那可是一隻腳踩進神的領域的三日月宗近啊。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真正的神明的存在。
要是她不那麼厲害，怎麼可能能和三日月宗近簽訂契約呢。
在場的審神者們紛紛說起了自己的猜測， 從穀雨的身份，到她的真實年齡和實力。
一陣哄鬧之後， 最終以『深不可測』下了定論。
雖然看起來很普通， 身上也沒有一點強者該有的氣息， 但……
『扮豬吃老虎嘛』
『低調奢華有內涵嘛』
我們都懂得。
越是強大的人就越是不喜招搖， 這點他們還是懂的。
因此她表現的越弱， 眾審神者們就越是用敬畏的眼神看著她——她看起來『弱』的是那麼的渾然天成，這反而是實力的表現啊。不夠強大或者控制力不夠的話，哪兒能『弱』的這麼天衣無縫。
「……」
聽到身邊同事的議論，朝霧沉默了。
她現在說那孩子似乎可能就是個戰五渣， 估計也不會有人信了吧。
其實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雖然她見過那孩子連走路都走不好，好像一碰就倒的樣子。但那或許只是她正好處於虛弱期？不然她剛剛也不會拿著刀就上了吧。
畢竟真的弱的話，不會去自找不痛快的跟付喪神同台吧。
朝霧捂住額頭， 一聲歎息。
所以說，她到底是撿了個怎樣的人回來啊。
這一場混亂的始作俑者，卻是迷迷糊糊的就這樣回去了。
雖然好像一場都沒有切磋……但是她好歹也算參與了，應該也算是完成日常工作了吧。
大概。
說道日常工作，還有一項工作對於穀雨來說也是迫在眉睫了，那就是『出陣』。這件事她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她的老本行。但是那時候跟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她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好。
會不會又出什麼紕漏……她自己倒還好啦，但是連累到她的刀們那就太糟糕了。
思前想後，在房間裡走了好幾個圈之後，她決定還是先諮詢一下『專業人士』再做安排。
同為審神者，又唯一同她有過接觸的朝霧便是穀雨唯一的選擇了。
於是在某個風平浪靜，陽光晴好的日子裡，朝霧在其他同事們異樣的眼神中在演練場接受了由石切丸轉達的，穀雨的茶會邀請。
順帶一提，自從第一天的混亂之後，穀雨就再沒帶隊去過演練場。都是她的刀們自發自動的排了日程表，然後按日程自行前往的。
當然，三日月宗近除外。
這是時之政府發來的請求，說是怕雙方力量失衡導致其他審神者遭受過大打擊，所以三日月宗近被排除在了演練場的門外。
直到哪天出現同他同等級別的付喪神為止。
當然……這是時之政府其實不想遇到的事情，特立獨行不受管束的特例有這麼一個就夠讓人頭痛的了，再來幾個，他們制定的規則還有沒有人遵守了？
「就是這樣，我們的主人想請您過去一聚。」
穩重溫和的石切丸幾乎沒有改動的轉達了穀雨的請求。
在他身後，是他今天一同來演練場的同伴們。雖然沒有了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但……鶴丸國永、岩融還有長曾彌虎徹這三個同樣相對稀少的付喪神也十分的惹眼。
在石切丸他們的帶領下，朝霧第一次的來到了穀雨這個『傳說中的審神者』的本丸當中。
這其實並不是她第一次去同事的本丸拜訪。雖然串門的次數不多，但關係好的審神者們偶爾也是會到彼此家（本丸）裡做客的。
不過那都是平級的同事，跟穀雨還是有區別的。
而這樣的區別，在她站在穀雨的『本丸』外的時候，尤其的明顯。
朝霧了看著爬了長長的樓梯才上到的朱紅色的大門又看了看身後走過的面積驚人的農田，茫然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是來同事的本丸串門，而不是一不小心去了外界的那座城？本丸的主體建築外是田地這件事她是知道的啦……但是，這裡已經不只是田地而已了吧？
這種植面積……難道真的要養一城的人麼？
看著好似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田地，她忍不住發散起了腦洞。難道穀雨這裡不僅住著付喪神，還住著其他什麼人麼？不然也不至於種這麼多地吧？
還蔬菜水果糧食應俱全。
「恭候您多時。」
同是藥研藤四郎的付喪神就站在大門前，見她走過來，便禮貌的對她微微躬身行禮。
「大將已經準備好了茶和點心，在庭院中恭候您的到來。」他直起身，做了個請的姿勢。「請您這邊來。」
說完少年一馬當先的推開了最下方朱紅色的大門。
厚重的大門緩緩向兩側打開，將門後的景色展現在了百年後的第一位人類訪客面前。
平整的石板路延伸至內院的大門，路的兩旁是延伸出去，將內院包圍的空地，靠牆的地方擺著許多練習用的木刀——看起來好像是付喪神們平時進行自己對練的地方。
不過話說回來，一般練習不都是演練場裡進行的麼？
有必要專門跑來外面……額。
看到兇猛的從拐角處撲向從牆上跳下來的骨喰的大白虎，她就覺得這樣的室外場地，果然還是必要的了。
五虎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也隨即出現在白虎後面，不過他此時卻是背對著白虎，正在迎接來自鯰尾藤四郎的攻擊。
黑色長髮的少年並沒有因為對手是自己的兄弟而手下留情的跡象，手中的脅差快如閃電一般的遞出潮水一般的攻擊。
金屬碰撞產生的清脆響聲一聲接這一聲，不絕於耳。
「大將的客人在這裡，你們可不要太猛了。」
藥研藤四郎見怪不怪的搖了搖頭。看三人有繼續向這邊打的趨勢，急忙揚聲制止了一句。
「沒問題沒問題，我們有分寸的，對吧兄弟？」
「嗯。」
銀髮的少年百忙之中應了一聲，就在此專心在自己的對手白虎身上了。
擔任了帶路一職的藥研見狀，只得向身後的朝霧一行人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抱歉，我的兄弟似乎都是些吵鬧的傢伙。」
「沒、沒事，這樣也挺熱鬧的。」朝霧擺了擺手，表示不介意。
這倒是真心話，像這樣熱鬧一點，本丸裡才不至於安靜的像個空城一樣，除了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別的聲音——那才叫可怕。
走到內院的門前時，藥研藤四郎沒有向之前那樣直接將門推開，而是伸手在門上咚咚咚的敲了三下。聲音落下，大門變被人從內打開了。
棕色短髮的高挑青年把門打開之後，就站到了門的一邊。微微躬身：
「歡迎您，主人已恭候多時。」
雖然口中說著恭敬的話語，但他的眼神卻像是盯著獵物的鷹一樣牢牢的盯著她們。那審視又略帶攻擊性的視線就像有實體一樣的落在她們身上
這位開門之人是她十分熟悉的打刀青年，私底下在審神者之間有著『主廚』之稱壓切長穀部。
因為自己家也有位總是繃的緊緊的『主廚』，所以對於這位『壓切長穀部』的舉動，她到不是不理解。
『除了主人之外，皆可為敵。』
『只有主人才是至高無上的重要存在。』
這就好像刻在每個壓切長穀部腦中的教條一般——也不知道他這到底是哪兒來的執著。
視線從壓切長穀部身上離開之後。
朝霧見到了自己這麼久以來見到過最大，也是最繁華的內庭院。
正值鮮花盛開的季節。
庭院就好像被鮮花所包圍了一般。石子路上落滿各色的花瓣，清澈的池塘中也有幾瓣落英。屬於鮮花的香氣濃郁卻不嗆人，恰到好處的讓人驚歎。
「主人已經在那邊了。」
壓切長穀部抬手一引，仍然沒有盛開的櫻樹之下，正有個少女對著他們揮手。
在她身後，是抱著點心盒子的燭臺切光忠，和捧著茶具的一期一振。
兩位無論是從身材還是容貌上都無可挑剔的付喪神，就像最忠誠的執事一般一左一右的站在少女身後。
這簡直是……女王級的待遇啊。
朝霧不由得在心底驚歎。
審神者當到這個份上，穀雨真不愧是審神者中的楷模大贏家啊。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到的段子趕緊寫出來，於是今天又有更新了【喂】
新坑……新坑就讓我再放飛一下吧【躺】
今晚加班到9點才到家……T-T我要呼呼了，晚安寶貝們，就讓谷妹兒陪你們度過美好的一晚吧【你走】
群MUA一口∼
PS：我發現我好喜歡寫贏家，無論是人生贏家還是貓生贏家……額。
第一百零八章
其實本來穀雨是想自己做點心的。畢竟有求於人的時候， 親自下廚會顯得比較有誠意。而且之前也受到了朝霧很多照顧， 她也想做點什麼來表達自己的謝意。
但是廚藝這東西……雖然不會被遺忘，但是會生疏。
一段時間不做都會生疏，更何況是百年。
穀雨試了幾次都沒找到手感， 只好作罷。
畢竟她是想表達謝意的，而不是謀財害命的。
因此這滿滿一桌子格式風格的點心，都是由本丸御用大廚，燭臺切光忠獨自完成的。
「雖然知道燭臺切對廚藝很感興趣，但這樣也未免……」有點太誇張了吧。
看著一桌子琳琅滿目，無論是外貌還是味道都無可挑剔的點心。朝霧覺得自己的認知再一次受到了衝擊。
「啊，時間那麼漫長， 總要做點什麼——能幹也是帥氣的一部分啊。」
聽到朝霧的驚歎，站在穀雨身側正在擺盤的燭臺切光忠抬起頭自信的一笑。
「想要一直保持帥氣的樣子， 內在和外在二者缺一不可。」
雖然他用的調侃的語氣， 可穀雨聽了， 還是稍稍有點難過。
這百年的時間， 對失去意識的她來說不算漫長， 可對她的付喪神們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分一秒都沒有缺少的度過了百年。
——那是足夠一個活人走完一生的歲月。
穀雨低下頭看著手中帶著暖暖溫度的奶茶。
其實付喪神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年。為了這不到一年時間的記憶就要他們等這麼久……一點也不公平的吧。
然而就算這樣， 他們還是帶著笑容歡迎自己回來。
自己……穀雨這個人，是何其的幸運啊。
「穀……」
「穀雨？我說，你在看什麼呢。」
明明是她邀請自己來的， 怎麼突然就自顧自的走起神了？
「啊？哦……抱歉，稍微想了點事情。」
回過神來的少女歉意的對她舉了舉手中杯子。
「你可真是愛走神。」朝霧搖了搖頭。
從她撿到她開始，這孩子就一直時不時的神遊——傳說中的初代審神者這個樣子，真的沒問題麼？
她這個樣子，出陣真的……沒問題麼？
朝霧不禁有些替她擔憂。
要知道，雖然不需要審神者親自戰鬥，但作為重要的支持者，審神者雖不能說以一敵十，但也不能手無縛雞之力啊。
「……？」
看到朝霧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 。穀雨眨了眨眼，有點想問，但又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問。
「那個，叫我來是想說什麼呢？」
最終，還是身為被邀請一方的朝霧率先問出了口。
穀雨有這麼多付喪神呢，大概也輪不到自己來瞎操心吧。
還是來說說正事吧。
「那個啊……我是想問問出陣的情況來著。」穀雨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頰，「我呢……好久沒有參與戰鬥了，稍微有點沒底。」
「所以就想……」多少瞭解一下，免得到時候掉鏈子。
畢竟戰鬥可是，稍不留神就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的事。
而她，最討厭『無法挽回』這件事了。
「嗯……要說的話，大概就是不要把練度不夠，或者沒有強化的刀帶去敵人強大的特異點吧。」聽到穀雨的問題，朝霧摸了摸下巴，「時代不同的特異點會遇到不同的敵人，有些時代的敵人會特別的難搞，自身不夠強大的時候貿然去挑戰，可能會導致碎刀、」
說道碎刀的時候，她的臉色不太好看。
「就算不考慮刀，也要考慮一下自己——沒有付喪神的保護，**裸的暴露在敵人面前的人類，又怎麼能逃的了呢。」
敵人就是敵人，可不會給你喊暫停的機會。
說到這個話題，她不禁搖了搖頭。
雖然她周圍沒人遇到這種情況，但時之政府的公告上卻時不時的會看到類似這樣的消息。
真是的，好好活著不好麼，幹嘛非要用命成全自己的盲目自信呢。
「嗯嗯，還有麼？」
穀雨不知從哪兒掏出了筆本，認真的記了起來。一邊記，還一邊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還有就是帶好護身符之類的吧。」朝霧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
「其他的就只能你親自上了戰場之後去體會了，我也不知道該給你怎樣的建議。」
戰鬥瞬息萬變，每次和每次也都不一樣。適合這次的經驗，不一定適合下一次，她還是不要說出來了吧。萬一讓穀雨產生了不好的認知就壞了。
「果然還是得實踐啊。」
穀雨放下筆，長歎一聲。
「沒有接觸過這個時代的敵人，無法判定強度啊。」
看穀雨一副『很難辦』的樣子，朝霧好心的建議道：
「要不，你跟我一起出陣麼？我們去同一時代，這樣也多少能彼此照應一點。」
「誒？可以麼？」
「可以啊，不然特異點那麼大，只靠一個審神者和六位付喪神，怎麼顧得過來嘛。」
雖然因為有可能會遇到遺失在特異點的付喪神本體的原因，會組隊的人不多，但組隊一起打是很正常的模式。
「這樣啊，那就拜託了！」穀雨高興的抓住朝霧的手握了一下，然後就勢把手邊的點心向著她的方向推了推。「燭臺切的手藝特別好，快來嘗嘗！」
我的體重……算了，吃完這頓再說吧。
總不能主人盛情邀請，自己卻擺譜甩著臉子吧？
這樣想著的朝霧，自暴自棄的狠狠插了一塊蛋糕塞進嘴裡。
穀雨同朝霧約好一起出陣的日子，最後約在了三天之後——朝霧是因為剛剛出陣回來，還處在休息期。穀雨則是想多準備一下。
雖然怎麼都是臨時抱佛腳，但是多一天時間，她在行囊的準備上就能更全面一點。
要不要再帶個帳篷呢……
還是像朝霧那樣帶防水布，用的時候在撐開呢。
比起煩惱戰鬥，這些戰鬥之前可能會遇到的問題反而更讓她有緊張感。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去特異點的時候。
最後她還是只帶了抱枕被和一大塊防水布、
雖然帳篷會更舒適一點，但是帳篷有支架在，到底不如防水布方便攜帶。
不過就算這樣，朝霧在看到她背後那個兔子頭造型的大雙肩包的時候還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可愛的黑兔子頭背包，配上穀雨的身材——怎麼看怎麼像小學生去郊遊啊。
當然這話她不會當著穀雨的面說就是了。
穀雨身後的付喪神們也非常自然的都帶著些東西，相比之下，她這邊除了本體之外都兩手空空的付喪神們簡直都是祖宗。
她後悔了，她應該叫上勤勞體貼的藥研一起的。
***
百年之後的特異點，跟穀雨曾經經歷過的特異點們區別還是挺大的。
至少這些地方，基本都保持了原本的模樣。只是多了一些『不該有的東西』。倒不像當年那樣，幾乎整個特異點都產生了異變。
比如完好無損的大阪城……還有突然出現的石油礦藏之類的。
對當時的社會來說，著實是足以顛覆整個國家的改變了。
穀雨再一次坐到了岩融一邊的肩膀上，高大的付喪神的另一邊肩膀，則是被今劍所佔據。這個可愛的孩子在主任回來之後，又恢復了原本活潑的性子。紅色的眼睛骨碌碌的四處觀察著，穿著單齒木屐的腳也不安分的晃來晃去。
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在岩融身旁，扛著本體連走路都透露著一股子豪氣的是長曾彌虎徹。比他稍微落後一點的，則是同為新選組隊員的武器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國廣。
在幾人正前方蹦蹦跳跳沒個安分的，則是一直以來被憋壞了的鶴丸國永。
——他就算再沒心沒肺，也不會在主人為了自己選擇了犧牲的時候，還能開心的起來啊。
一天不蹦躂都憋屈的傢伙，穩穩妥妥的過了這麼久，也是憋壞了吧。
「天氣真好呢。」
穀雨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真好啊。」
「什麼真好？」
朝霧茫然的抬頭看向穀雨。
「像這樣悠悠閑閑的就很好啊。」能活著感受這樣的世界，不是很好麼。
頭上沒有了名為『人類滅亡』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就連出陣特異點這種事都好像一下子就悠閒了起來。
「……」初代的想法，請恕我不懂。
看朝霧轉過頭去沒有回應自己，穀雨也沒有什麼別的想法。仍然自顧自的高興。
直到正前方的鶴丸國永突然一個後跳，拔出了本體為止。
一身雪白的付喪神並沒有因被偷襲而惱怒。反而一臉的躍躍欲試。
「哦呀，上來就是這麼大的驚嚇麼？敵人也是很有情趣的傢伙嘛。」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沒忍住寫了谷妹兒先……＿（：з」∠）＿
這次寫寫之前出場比較少的刀們，虎哥還沒寫過正臉呢【你】
好了我要去抓緊時間謝謝新坑了。啵啵啵啵啵=3=
留言明天回！（跑遠臉）
第一百零九章
坐在岩融肩膀上的穀雨並沒有因這突來的襲擊而表露出受驚的樣子， 就好像面前發生點事情並非是可能會要了她的命的襲擊， 而是一場比較真實的高清電影。
岩融的薙刀舞的虎虎生風，將襲向穀雨的攻擊全都擋了下來，原本佔據他另一邊肩膀的今劍早在第一時間就踩著岩融的身體一個借力沖了出去。手中的短刀急速出擊， 帶出了一道道殘影。
除了保護朝霧的歌仙兼定和擔任了穀雨的『移動工具』的岩融之外，其餘的十位付喪神全都沖了出去。一時之間，兩位審神者周身四處都是兵戎相見發出的激烈衝擊聲。
朝霧雖不敢說自己是身經百戰，但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新手了。這樣的場面雖然驚險重重，卻還嚇不到她。
她甚至還能抽空抬頭對穀雨結實一兩句：
「噥，戰鬥大概就是這麼個樣子了。」她慫了下肩膀，「雖然根據特異點不同遇到的敵人也不盡相同， 但是大致上來說，『突然襲擊』這點卻是固定套路。很少能是我方主動出擊。」
所謂的『我在明敵在暗』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吧。
「嗯嗯。」
穀雨點了點頭， 表示理解。
這事她以前也經常遇到來著， 並不畏懼。
在出初的倉促之後， 付喪神們便展現出了壓倒性的優勢戰鬥力。很快就將混合了多種物種的敵人全都殲滅了。見勢不妙就落荒而逃的幾隻漏網之魚也有堀川和和泉守追了上去， 想必很快就能解決。
「辛苦啦。」
面對收刀回鞘的幾位付喪神， 穀雨極為自然的回應道。
「主人、主人！我很厲害吧！」
穿著單齒木屐還能如履平地的今劍三步並作兩步的蹦到了穀雨面前邀功。
「嗯，今劍變得更厲害了。」穀雨衷心的誇獎道。
她說的都是實話——如果當年今劍也是這個樣子，那自己大概真的是一點活路都不會有了。
「我現在很強了哦，一個人也能保護主人了。」
踩著岩融的手臂， 親昵的撲到穀雨身上的短刀少年眯著眼享受著來自主人的愛撫。
他一直在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就怕自己會派不上用場。向先前那樣……被丟下的感覺，太可怕了。
所以無論是他， 還是其他的同伴，這百年來都一直很努力的在提升自己。
他不要再被丟下，也不想再換主人了。
與其再這樣『活著』，倒不如陪主人一起殉葬。
「奇怪，怎麼堀川和和泉守還沒有回來？」
曾為新選組首領•近藤勇愛刀的長曾彌虎徹張望了一下。他瞭解自己同伴的水準，憑藉他們的力量，正常來說，此時此刻他們應該已經解決戰鬥並順利返回了才對。
「去看看吧，大概是被什麼事情纏住了？」身為付喪神們『契約者』的穀雨沒有感應到什麼異常，因此比起覺得他們出事了，反而覺得他們被什麼事情纏住了的可能性更大。
「我記得他們是往這邊去了？」
閒不住的多動症星人鶴丸國永一馬當先的越過同伴向某個方向跑去。
也許會碰到有意思的事情也說不定？
他們順著堀川國廣和和泉守兼定追著敵人離去的方向跑去，沒多久就聽到了熟悉的兵器碰撞發出的刺耳聲響。
「哦呀哦呀，難道是中了埋伏？」
鶴丸國永的動作更加迅速了——萬一去晚了敵人都被殺光了就不好玩兒了。
同穀雨一樣，他也不覺得自己的同伴會在這樣水準的敵人手上出什麼事。
這裡的敵人雖然不弱，但比起他們曾經經歷過的戰鬥，還是有差距的——不過畢竟現在是和平年代，難免的。
就像他們這些兵器在和平年代會變為『收藏品』、『藝術品』一樣。
和平的年代文明會百花齊放，但製造兵器的技術發展卻會趨於平緩，當然不代表人們不會再製造，只是在和平年代，沒有了懸在頭頂的滅亡危機，它們不再是第一優先了而已。
沖出礙事的樹叢，眾人一眼就看到了前方草地上的情況。
堀川國廣和和泉守兼定，正在配合著幾位陌生的付喪神一同應敵。一位審神者趴俯在自己付喪神的身上，生死不明。
這邊敵人的數量比他們剛剛遇到的要多，這些並不熟悉的付喪神的練度也沒有他們高，因此已經明顯的可以看出潰敗的跡象了。
如果不是有堀川國廣和和泉守兼定這兩個生力軍，甚至可能撐不到穀雨他們過來。
「長曾彌、岩融、今劍還有鶴丸國永，準備迎敵。」
穀雨一邊示意岩融放自己下來，一邊嚴肅的對自己的付喪神下達了出擊的命令。
「是！」
「瞭解！」
「就讓我們狩獵吧！」
聽到命令，四位付喪神不約而同的興奮了起來——那是兵器對戰鬥的渴望，是刻在他們身心當中的天性。慢了一步跑過來的朝霧見狀，也對自己的付喪神下達了出擊命令。
「這可真是災難……所以說啊，練度不夠就不要亂來啊。」挑戰是好事，但那得是對自己的力量和敵人的力量有過準確的衡量的情況下。
連敵人的強度都不清楚就貿然前進，那不叫勇敢，也不是挑戰自我——那是送死。
不只是自己送死，還要連累身邊的人和付喪神們一起。
有了大部隊的加入，戰局一下就逆轉了過來。只是經歷了一場『熱身戰鬥』，正處於最佳狀態的付喪神們就像切開黃油的熱刀一樣沖進了敵人最密集的地方，在他們的陣型中撕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然後在沒有事先商議的情況下，每兩三人包圓一塊，將整個戰場分割開來逐步殲滅。
在敵人自顧不暇的時候，穀雨和朝霧急忙來到那位已是強弩之末的付喪神，和他懷中生死不明的審神者面前。
「他怎麼了？還好麼？」
穀雨一邊說著，一邊摘下自己背後的兔頭背包。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帶了些繃帶和藥品的。
「情況不太好啊。」綠色長髮的付喪神搖了搖頭。「這位審神者大人胸腹受到了重擊，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內臟。」
雖然情況十分緊急，但朝霧卻注意到他對懷中審神者的稱呼是『這位』。
「這可是最糟的情況了。」
內臟受傷，外表是看不出來的。但有了這個可能，就沒辦法隨便移動人了。
畢竟一不小心可能就要好心辦壞事，送人『上路』了。
「能請你說明一下情況麼？」
雖然敵人很多，但敵人也是有領地意識的。如果是『自然』的這麼多敵人聚在一起，一定會引起時之政府的重視的。但直到她們過來的時候，都沒有收到時之政府的任何通知。
「嘛……」一身狼狽的綠色長髮的脅差付喪神撩開了落到眼前的髮絲，「就是運氣不好，兩邊同時遇敵打了起來，然後在撤退的時候，又非常不幸的同時選擇了一處敵人的老巢來撤退。」
所以，這裡其實一共是三批不同的敵人。
「……」
「……」
這可真是……運氣夠差的了。
聽到這個答案，穀雨也不僅搖了搖頭。
當年她都沒有這麼倒楣。
她的視線在付喪神傷痕累累的身軀上掃了一圈，主動開口道：
「感覺你……或許需要一點小説明？」
「是呀，慘透了。」並不會礙於面子而拒絕別人的脅差青年聳了聳肩——不過總算是有了援助，他也不用再扛著這位生死不明的審神者了，多少也輕鬆了一些。
雖然身體上的傷口還在折磨著他。
穀雨擼起袖子，突然握住付喪神握著本體的手沖著自己還有著交錯疤痕的手腕割了上去。
「你這是——」
『幹什麼』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少女的血沾在了他已經出現了裂痕的本體上的一瞬間，就讓他產生了好像泡在熱水裡時的舒適感。
「我沒有靈力外放幫你療傷的能力，只能這樣啦。」
少女說著，抬高了手臂，讓自己的血能順著傷痕累累的刀蜿蜒而下。
靈力強大的審神者可以直接用靈力為自己的付喪神治療。如果強大到一定境界，那麼她/他身上就會會有像潮水一樣的靈力波紋，就算是沒有跟她/他簽訂契約的付喪神，也能得到些許靈力來修復自己。
因此無論式神也好付喪神也好，親近靈力強大的存在是天性。
所謂『強者才能得到強大的付喪神』也是這麼個原因。
「嗯……這樣就差不多了吧。」
穀雨挪開了手臂，用自己帶的醫療用品包紮了自己的傷口。
雖然刀身上還有細碎的傷痕，但比起先前仿佛隨時要碎裂開來的樣子還是好了太多。
「……為什麼。」
哪怕滿身傷痕都沒有變臉的付喪神半天隻問出了這三個乾巴巴的字。
明明，跟你沒有關係啊。
雖然撞到了一起，但幫忙解決敵人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啊。
「嗯……我也不清楚。真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受到了你們很多的幫助。」少女拉下袖子，擋住了手腕上的傷口。「很久以前，在我還沒能力給你們什麼作為回報的時候，就從你們身上得到了莫大的幸福。」
「一直陪伴著我，保護著我……雖然跟你們素不相識，但也會覺得莫名的親近呢——啊，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
反正，就是想這麼做了唄。
聽完穀雨的答案，綠發的付喪神發出了一聲歎息：
「陪在您身邊的我……可真幸福啊。」
雖然其實對主人沒有太多要求，但是如果有這樣一位主人，應該會更高興一點吧。
穀雨眨了眨眼。
「啊……我還沒有你哦。」說道這裡，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看完時之政府下發的材料她才知道，原來刀劍的付喪神，竟然有四十多位呢。
「雖然當了很久的額……審神者，不過我的家人說不上很多呢……對於你們的總數來說。」
一共有四十多把刀呢……她當審神者都這麼久了，也就只有不到一半……
比起那些已經有了三十來位付喪神的審神者們，實在是慚愧。
另外一邊，付喪神們也已經合力解決了敵人，三三兩兩的向著穀雨和朝霧這邊走了過來。
「這次真是辛苦了呀。」
穀雨迎著自己的『家人們』走了過去。
「馬馬虎虎吧。」和泉守兼定不在乎的說著，「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還怎麼談帥氣呢。」
「兼桑一如既往的嚴格呢。」該說不愧是那個土方歲三的愛刀麼？
「那當——」
「穀雨！」
在敵人的屍體當中，一道寒光突然向著穀雨的後背刺了過去。而此時的她距離面前的付喪神還有短距離，背後，距離朝霧和那位綠發的付喪神也還有一段距離。
朝霧雖然大叫了一聲，卻也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她幾乎不忍去看後面將要發生的一幕。
穀雨那孩子那麼弱，這次……額？
對她而言，幾乎可以說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那位背對著敵人，在她看來孱弱無害的『初代審神者』變魔術一樣的突然從腿側摸出一把短刀，一個側身跨步，迎著突然襲來的敵人攻了上去。
刀光閃過，似曾相識的畫面時隔百年之後，再次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當中。
隱蔽而瘦小的敵人落到了地上，飛濺而出的鮮血有幾滴沾到了穀雨的臉頰和外套上。讓原本看似柔弱的少女，瞬間多了幾分肅殺的氣息。
「沒事了哦。」甩掉短刀上的血，她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的看向身後的同伴。
「……」
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
畫風變得這麼快真的沒問題麼？
「怎麼了？」
看朝霧仍然看著自己，穀雨不由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短刀上。
「啊，這個啊……是我偷偷帶過來的。只要付喪神在本體中沉睡，就不會受影響的——不過，還是要保密哦。」
「……」不，我不是想說這個。
朝霧忍不住捂住了額頭。
信息量有點大，她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
萬千思緒在腦海中像萬花筒一樣轉過，最終停留在一句感歎上：
果然，無論看起來是什麼樣子，面前的這個少女，都是從人類滅絕的危機中走出來，傳說中的審神者。
「今天這個狀況也不適合再繼續下去了呢——我們還是回去吧。」
「啊，那個……能帶我一個麼？我還沒有主人哦？」
綠發的付喪神舉手請求道。
「哈……？」和泉守兼定一挑眉，「主人，這是哪裡冒出來的？」
「就是……剛認識的啊。」
穀雨十分誠實的回答。
「喂喂……」
能不能行啊？
「誒？所以我們要多新同伴了？」這還是百年來的第一個同伴呢，有點新鮮呢。
堀川國廣倒是沒那麼多顧慮。
「我說堀川啊……」
「有什麼關係嘛，主人也挺高興的啊。」
付喪神們突然自顧自的討論了起來。
穀雨搖了搖頭，抬起頭看向再沒有那一圈古怪光圈的碧藍天空。
天氣真好啊。
呐，立香小姐，瑪修小姐，羅曼醫生……還有英靈們，你們有看到嘛？
「今天的我，也努力的活在你們創造出的未來裡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努力寫了超肥的一章！【撒花】
然後呢……這一章，就是正文的完結了。在穀雨這天寫完谷妹兒的正文是我一開始就有的計畫呢。
滋潤萬物，讓萬物復蘇的日子。
谷妹兒迎來了一個新的起點，嘛……也希望看到這裡的北鼻們，也能迎來美好的新的一年=w=
無論是上班還是上學，大家都要加油呀。
PS：沒有提前說是因為……我把穀雨記成了23號【不知道為啥特別死的認定了穀雨是23號】所以當時是想的三日兩更，正好能湊上【結果沒想到自己沒忍住又繼續日更了】
不過最終結果還是好的嘛啊哈哈哈。
PPS：再接下來的故事就是番外卷『初代審神者的自我修養』了，內容大概會更加放飛更加被•裝逼，如果看到小學生文筆和腦洞……請不要太在意。
番外內容將揭露谷妹兒真的是個戰五渣的本質……不過，戰爭中成長起來的戰五渣
那能是一般的戰五渣嘛。至少戰鬥力能再加個1【滾】
今天的更新字數末尾是3個6，是不是我們都會666的好兆頭呢【捧大臉】
反正還沒完結，感言什麼的就不說了，啵啵-3-大家先看文。
PPPS：都到谷妹兒的日子了，還不來用留言淹沒我和谷妹兒嘛？
第一百一十章 番外•初代審神者日常
事情的起因， 是朝霧給送給她的一把造型十分可愛的水果刀。
粉嫩的顏色加上白色的印著朵朵櫻花的陶瓷刀身， 特別的戳中少女們內心的柔軟之處。
雖然自己已經有很多把刀了，但仔細想想……好像能拿來日常中做點瑣碎事情的，還真沒有。因此， 再多這麼一把水果刀也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嘛。
更何況是新朋友送的禮物呢。
因為覺得它特別的可愛，她還專門拿給清光和粟田口的刀們看過。
然而心情很好的少女並沒有意識到。她的行為，最終引起了怎樣一場……血案。
主人最近喜歡上一把叫水果刀的刀的這件事很快就在本丸中傳開了。
「既不鋒利不能拿來戰鬥……雖然外表有那麼一點花哨，但是跟我們完全沒有可比性嘛。」黑髮紅眼的少年不滿的撐著臉頰，「也不知道主人為什麼會覺得它好。」
坐在同一張桌子旁，同樣曾經屬於沖田總司的少年瞥了眼自己的同伴：「清光，這已經是你第七遍說這句話了。」
「跟幾遍沒有關係——你不覺的那東西很礙眼麼！」容貌秀麗的黑髮少年氣鼓鼓的單手撐著臉頰。「既不能用也不好看， 憑什麼……」憑什麼也能得到主人一句『喜歡』。
「而且主人每天都在用它不是麼！」還不止一次！（重點）
加州清光的不滿幾乎都能具象化了。
切水果什麼的，叫他們來不就好了嘛。
一旁正在疊衣服的堀川國廣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的同伴， 試圖安撫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的少年：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畢竟我們是用來戰鬥的武器， 為了主人而戰才是我們的職責——削水果就是水果刀的職責嘛。」
「我們都是刀嘛， 為什麼要分這麼細——就算我們的本體太長了不能用來削水果， 那藥研他們總可以了把， 他們跟水果刀一樣都是短刀不是麼？」
「呐，藥研，我說的沒錯吧！」
「……」
安靜的坐在一旁的秀美少年推了推眼睛，不太想介入這個話題當中。
「誒——那就由我今劍來擔任主人的水果刀一職好了！」
灰色長髮的少年不知道從哪裡跳了出來。
「切水果而已——就連敵人都能乾脆的一刀切斷的我， 綽綽有餘啦！」
「我……我也想……」同樣是少年體型的短刀，五虎退小聲的說著自己的願望。身邊的白色老虎也配合的發出了一聲叫聲。
平野藤四郎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從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本體這個動作可以看出， 他多少也是有些想法的。
接著又就究竟由誰來擔任主人的水果刀一職十分認真的開啟了討論會。
「這樣說起來，粟田口家的當選成功率會比較高呢——」神出鬼沒的鶴丸竄了出來，「畢竟這裡粟田口短刀有三把。」
「嘖嘖，那可真是太讓人羡慕了。」才來到本丸沒幾天的笑面青江突然感歎道。
眾人將不解的眼神投向了他。
雖然那是有點……好吧，是非常讓刀高興的事情，但也用不著這麼誇張吧？
看到眾人疑惑的眼神，脅差青年好心的又多解釋了一句：「水果刀用完之後都會清洗一下吧？這樣不就相當於主人在給它洗澡麼？哦，之後她還會細心的把水果刀再擦乾淨……」
「笑面青江閣下。」
在在場很多刀可疑的沉默中，一直坐在桌子一角微笑著看著同伴們的一期一振突然站了起來，「我覺得我們應該單獨談一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青年在說『談一談』三個字的時候，語氣加重了許多。
當然，這樣屬於刀劍之間的小聚會的內容，身為當事人的少女是不知道的。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了一件事情：
她最近經常放在手邊的，櫻花圖樣的袖珍水果刀，不見了。
「長穀部，你有看到我的水果刀麼？」
明明記得自己隨手放在桌子上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少女只得詢問今天有進過自己書房的幫自己拿東西的長穀部。
「水果刀？」
端正嚴謹的坐在穀雨身旁的打刀青年聞言抬起頭，困惑的看向發問的少女。
「嗯，大概這麼長。」少女伸出自己的手掌比了比，「大概這麼長的一把粉色小刀。」
「非常抱歉，我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小刀。」穩重的青年搖了搖頭，他今天還從未見過主人所形容的刀具，不過……
「您是要切水果麼？我現在就去幫您切好端過來。」
他說著就要起身去廚房，被穀雨急急忙忙的叫了回來。
「雖然也有想吃水果的原因……但是現在找水果刀才是重點啦。我再去找找好了，也有可能是我不小心落到哪裡了。」
「……到底去哪兒了呢……」
『傳說中』的初代審神者一邊走一邊回憶自己今天的行程。但怎麼想，都沒想到哪件事會跟水果刀有關。
「藥研，你有看到我的水果刀麼？」
路過被稱作『手入室』的房間時，少女推門探了個頭。
她今天有幫出陣回來的刀做護理，如果當時她把水果刀戴在身上的話，那落在這裡也不是沒可能。
一向整潔的手入室內，藥研藤四郎正在收拾今天用過的東西，聽到身後傳來穀雨的聲音才轉過頭：
「水果刀？我沒看到——至少收拾的時候沒有見到。」
「怎麼，您的水果刀不見了麼？」
「是呢，想用的時候找不到了……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好了。」
「很急麼？」藥研藤四郎叫住了就要轉身離開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護理用品就要解下自己的本體。「如果您很急的話，可以先用我。」
「額……謝謝。」少女茫然的接過了名為『藥研藤四郎』的短刀，接著才反應過來，「不對，這樣不太好吧，啊不是，我……」我的目的不是找水果刀來著？
「我是刀，本就滿足主人的需求的工具，請您不要客氣。」
「那……謝謝了？」
一時沒轉過玩兒來的穀雨下意識的道了謝。
當然，她最終也沒有真的把藥研的本體當做水果刀來用。
當天下午茶時用的水果，最後還是交給了燭臺切，因為聽說之前穀雨因為想吃水果而沒找到水果刀削，他特地或削皮或切塊的準備了一大盤水果拼盤供穀雨享用。
雖然水果是吃到了，但是水果刀丟了總不能不找。
為此，少女又踏上了第二輪尋找水果刀的道路。
「主人，你在做什麼？」
總是忙忙碌碌的，一刻也閑不下來的脅差少年正抱著剛剛洗好的衣服往他們居住的區域走，卻看到自己的主人正在雜物室裡翻箱倒櫃。
「啊，堀川你來的正好，你有看到我的水果刀麼？就是那把粉色的……」
「誒？主人你還沒有找到那把水果刀啊。」少年驚訝的眨了眨眼睛。
畢竟本丸裡只有他們這些刀和主人，不會存在『被偷走』這種情況。就算一時沒想起來放到哪裡，多找找總是能找到的。
「沒有啊……雖然燭臺切給準備了水果拼盤，但是我也不能總是麻煩他呀。」少女歎了一口氣，試圖把被自己搬出來的東西再塞回去，「而且那還是朝霧特地送我的禮物……」
別人好心送給自己的，卻被自己不小心弄丟了——這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那確實有點糟糕。」堀川國廣理解的附和道。
「所以主人之所以那麼重視它，是因為它是『禮物』麼？」
「是呀。」穀雨肯定的點了點頭。雖然卻是有這麼個小刀挺方便的，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是朝霧的禮物，所以才這麼重視吧。
「誒……不是因為它看起來比我們更好看麼？」
雖然在他們看來那把水果刀花裡胡哨的並沒有什麼用，不過人類的女孩子，會更喜歡這樣的刀吧。
「嗯？」穀雨茫然的眨了眨眼，「更……好看？」
「當然是你們更好看啊。」雖然櫻花的圖樣和粉嫩的顏色都挺吸引人的，但要真說美感，肯定還是他們更好啊。
「嗯，那我就收下這個誇獎了。」姿容端麗的紺衣青年從外面走了進來。「就算是老年人，偶爾也會想聽到一些誇獎的話啊。」
姑且跟著隊伍一起出陣去活動了一下的美貌付喪神不緊不慢的走到了穀雨身邊。
「你回來啦——沒有受傷吧？」
「完完整整的回來了喲。」
「其他人呢，都沒事吧？」穀雨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要站起來，「我去看一下，稍微有點不放心呢。」
她的付喪神們啊……
一個兩個的，只要不是半條命沒了都會說自己沒事。雖然有給他們帶著護身符，但不親眼看到，總是放心不下來呢。
「那麼我陪您過去吧。」
三日月宗近對著少女伸出手，拉著她走出了儲物間。
「說起來……不找水果刀了麼？」
走過院中的水池旁的時候，三日月宗近突然偏過頭問身旁的少女。
「那個不重要啦，回頭再找也一樣。」穀雨擺了擺手，「總之就是我不小心忘在哪裡了嘛。」
又不會真的丟了。
「所以……其實沒有那東西也沒關係咯？」
「沒關係。」
誒？沒關係什麼來著？
心不在焉的回應完後，穀雨抬頭茫然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三日月宗近。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沒什麼。」
三日月宗近抬手溫柔的揉了揉少女的頭。接著就在他的袖子抬起來擋住少女視線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從他另一隻寬大的袖子中掉了出來，在一聲細微的響動之後緩緩沉入了水底。
初代水果刀•卒。
作者有話要說：
千年老刀心機計畫通∼
這個番外是我正文還沒開始寫之前就寫了些的，憋了好久終於能放出來了【你】神清氣爽！
這次三明存在感十足了吧【強行加戲】
第一百一十一章 番外2•初代審神者日常
水果刀最終還是沒找到。穀雨思索了半晌覺得有點對不起特地送了自己水果刀的朝霧， 就……找機會又買了兩把， 一把給了朝霧（朝霧：？？？），一把留著自用。
這次她買了一把紅色的水果刀，刀身上是一顆顆圓滾滾紅彤彤的櫻桃。
其實穀雨對紅色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但是本丸裡很多刀身上都帶著紅色，她在挑選的時候就不自覺的把目光投向了這把十分顯眼的紅色小刀上。
少女心情很好的帶著新買的水果刀回到了本丸。
接著又在今日輪值的鶴丸國永『不經意』的宣傳下，全本丸都知道了穀雨親自買了一把刀（是水果刀啦）回來的消息。
「主人還真是喜歡用這種怪氣的小刀啊。」
訓練場邊，正在觀戰三日月宗近同一期一振的切磋的的加州清光不禁發出一聲長歎。
好不容易主人才不再找那一把，這就又來了一把。
「怎麼了？」一旁多年的同伴，燭臺切光忠偏過頭來問從上午就好像一直在生悶氣的加州清光。
「主人又買了一把水果刀。」黑髮紅眼的少年興致不高的回應了一句。
英俊的太刀青年聞言立刻明白了他不高興的理由。
「主人又買了一把？」他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身旁少年的肩膀，「不過也沒辦法吧， 畢竟很多事情還是用那樣小小的刀會比較方便呢。」
就像他，平時削皮切塊的時候也都是用的普通的廚刀。
「對主人來說， 我們在日常的使用中太大了吧。」
主人的身形跟付喪神狀態下的短刀們差不多， 在日常的使用上， 他們這些為了戰鬥而打造的兵器都太長了。
再一個， 就是重量。
同他們這些專為戰鬥而生的刀劍不同， 她只是個普通的孩子。生活在雖然也有些危險，但不用時刻拿命去拼搏的和平時代。
偶爾做些運動，跟著一起抬一抬傢俱搬搬東西，就已經是最大的運動量了。平日裡接觸的最多的， 也是書本、手機這類不需要太大力氣就能使用的東西。
就算機緣巧合之下捲入了拯救人類這樣的戰鬥中，但身體的素質卻不會突然就產生變化。
所以有時候他也就會想，他們這些原本應該已經退出歷史舞臺， 變為工藝品的刀劍們之所以會變成人形這一狀態，是不是就是為了服侍這一位——
明明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就要肩負起拯救世界的重責的少女。
成為她的刀和盾，為她掃平一切敵人，也為她撐起一片無憂無慮的小天地。讓她，也讓自己，在疲憊的時候可以休憩片刻。
作為刀的時候可以無知無覺的被人揮舞著戰鬥直到碎裂，但化作付喪神之後就變得會『疲憊』了呀。
「唉。」
聽到太刀青年的答案，加州清光又是一聲歎息。
其實他也明白啦。
事物都有自己專門的用途的。
好比他們這些刀，就是為了戰鬥而生。除此之外的用處，就很少了，因此在無法起到作用的時候，主人添置新的物品也是正常的。
不過道理懂歸道理懂，還是稍稍有那麼點寂寞啊。
要承認自己有派不上用場的時候。
***
其實穀雨買水果刀到並不只是她一時興起。
而是在朝霧送給她那把小水果刀的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受到大家的照顧，就連切水果整理房間之類的小事都很久沒有做過了。
愧疚感一點點的湧上心來，因此她才決定總之要買個水果刀放在身邊——就算用不了幾次，也要提醒自己要勤快一點，不能別人的付出都當做理所當然。
不過穀雨的苦心……似乎並沒能很好的傳達給付喪神們。
穀雨的第二把刀，也很快失去了蹤影。
少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力。
是自己跨越了百年的原因麼？讓記憶力開始下降了？
穀雨看著她記憶中應該放著一把紅色的水果刀，但此時卻空空如也的書桌，陷入了沉思。
第二輪抓到誰問誰『你看到我的水果刀了麼』行動很快就開始了。
「啊，退，你有看到我的水果刀麼？」
看到正坐在長廊上跟五隻小老虎玩耍的少年，少女停下腳步問道。
「沒……沒有見到，水果刀……什麼的。」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怯懦的灰發少年一跳，後退了一步撞到了身旁的白虎身上。
「嚇到你啦？抱歉哦。」
穀雨走上前，一手揉了揉五虎退軟軟的卷髮，一手揉了揉身旁白虎的虎頭。
「主人的水果刀……又找不到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掉到哪裡了。」穀雨一邊躲開白虎舔在自己臉頰上的舌頭，一邊回答。「很癢啊，不要舔臉啦。」
身形威武的白虎聽話的收起了舌頭，腳下卻是向前一步，扒了扒穀雨的衣擺試圖把她向下拽。雖然不知道白虎這麼做的目的，但還是順著它的意思蹲了下來。
見穀雨蹲下來，白虎也爬了下來。尾巴還拍了拍穀雨的手臂。
這是想讓自己靠著？穀雨拉著身旁的五虎退一起靠著白虎暖烘烘的身體躺在長廊的木地板上。
「今天的陽光真好呀——曬在身上暖暖的。」
「是……是的。所以剛剛跟兄弟們一起把被褥都抱出去曬了曬。」
身形纖細，比少女還要嬌小一些的五虎退一邊說著，一邊太眼小心的看了眼躺在自己旁邊的少女，接著他悄悄地，小心翼翼的向著她身邊蹭了蹭。
真好呀，主人回來了，大家都還在一起……
細細的手指抓住了少女的袖子，短刀少年十分滿足的露出一個小小的，滿足的笑容。
結果因為陽光太好，兩人就這樣躺在長廊上睡著了。
抱著剛剛洗好的被單路過的一期一振看到這一幕，想也不想的就要展開手中的被單蓋在兩人身上，與此同時，正巧跟他同行的三日月宗近則是則是坐在了少女身旁，伸出手輕輕的抬起少女的頭，在白虎不滿的眼神中讓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三日月……」一期一振見狀想要說些什麼。
「噓——」眼中仿佛映著新月的青年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唇前，阻止了同伴的話語。
粟口田組唯一的太刀，淺藍色短髮的青年無聲的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三日月宗近，這把天下五件當中最美的一把的心思他實在是琢磨不透。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該說是初始刀的任性……又或者是別的什麼麼？
從未當過初始刀的粟田口太刀覺得自己不太能理解這種關係所帶來的影響。
少女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個午覺，就是覺得今天的這個枕頭有點硬……還有點高。
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把它拍低一點的時候才發覺到不只是硬了點高了點的問題——手感就完全不對。
「嗯……三日月？」
迷迷糊糊睜開眼的少女揉著眼睛就要起來，卻被青年按住雙肩制止了。
「剛睡醒就猛地起身，可是會頭暈的哦。」
「誒……」
少女就著被按著的姿勢，躺在三日月宗近的大腿上伸了個懶腰。
「呼啊……我記得我剛剛遇到了五虎退……誒，怎麼都這個時間了？」
記憶的最後，還是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怎麼再一下子，就看到橘紅色的夕陽了呢？
「一過來就看到你跟五虎退一起靠著白虎睡的特別香呢。」青年微笑著扶著少女坐了起來。
「誒，五虎退呢？」明明是一起睡著的……
「他在你之前就醒了哦，為了不吵醒你，帶著白虎悄悄地離開了哦。」
少女一愣，接著微微一笑。
從三日月宗近的話語中，仿佛能看到那個小小的少年輕手輕腳，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離開的樣子。
那孩子的溫柔體貼，時長會讓她這個主人自愧不如。
「說起來，怎麼就在走廊睡著了呢？」
「啊……我新買的水果刀又找不到了，我就想再找找看……啊啊，完全忘記了這回事呢。」說道這裡，穀雨又有些苦惱，「是我記憶力變壞了麼，明明沒記得帶它出去啊。」
「再問問看好了，是實在找不到也沒辦法了。」
「總覺得回來之後記憶力就下降了呢。」少女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單，慢慢的站了起來，「是不是該去做個身體檢查什麼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對著身旁的三日月宗近伸出了手。
「我拉你起來動一動吧？被我枕了那麼久，腿一定麻了吧……？對不起哦。」
美麗的青年握住了少女伸過來的手，借著她給的力道站了起來。
「哎呀哎呀，還真是一條腿都麻麻的了。」
「被我的頭壓了那麼久肯定會迴圈不通暢啦，來，我扶著你我們走一走，讓血液流通恢復通常就好啦！」
少女說著，攙住青年的的隔壁，努力讓自己能承擔他的部分重量，好讓他能走的輕鬆一點。
「哈哈哈哈……像這樣慢慢的走也不錯嘛。」
「三日月……你的語氣真是越來越像老爺爺了。」不，應該說以前只是『像』，現在已經變成『就是』了。
「畢竟我就是個老頭子啊。」
三日月宗近的語氣中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自豪？
哪有人會以自己是個老頭子而自豪的啦！
然後……
「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來著？」扶著三日月一起到用來大家用來聚會的房間之後，少女才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的突然轉頭。
不過現在大家正開心呢……自己離席也不太好啊。
想到這裡，穀雨又把頭轉了回來，再一次加入了快樂的聊天中。
於是……
水果刀二代•卒。
作者有話要說：
谷妹兒懷疑自己患上了老年癡呆【不】
千年心機刀怒秀存在感，男主地位穩如poi不動搖【大概】
啊……五一快到了，全身心期待了起來。
可以不用早起不用頂著老闆的壓力可以在家放飛腦洞……啊，想想就覺得是大寫的幸福。【轉圈圈】
繼續安利新坑《[星際]貓大腿》，又叫《[星際]治療熊孩子最後一站》真的不來看看熊孩子們【？】是怎樣被練成棟樑【？】的嘛∼【揮著小手帕】（放連結好像很占地方，這次就不放了。）
距離番外完結還有幾章，就不囉嗦完結感想啥的了，最後一章再說吧。啵啵=3=
今天更新早，還能眼巴巴刷會兒留言，嘿嘿嘿∼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番外3•初代審神者日常
兩把水果刀都消失之後一段時間， 少女都沒有再提水果刀的事情。
雖然信誓旦旦的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每每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什麼事都已經做的妥妥當當的了。
最終，也只剩下一些摘果子摘花之類與其說是幹活， 倒不如說是玩兒的事情。
穀雨坐在櫻桃樹上最粗的一支樹杈上，興致勃勃的摘著紅透了的櫻桃。
這還是她第一次摘櫻桃，因此明明是枯燥的重複勞動都覺得怪有意思的。
她學著田園少女們的樣子，穿了個有大口袋的大圍裙，一邊摘一邊往身前的口袋裡塞。沒一會兒，空蕩蕩的口袋就像袋鼠的育兒袋一樣鼓了起來。
只不過裡面並不是小袋鼠，而是大把大把的櫻桃。
眼看口袋裡再也塞不進哪怕一顆櫻桃了， 穀雨小心翼翼的扶著樹枝站了起來，試圖面向樹幹， 試圖順著樹幹一點點的蹭下去。
然而下一秒她就覺得有誰抓住了她的要， 接著身體一輕， 穩穩的站在了地面上。
「誒……謝謝啊， 骨喰。」
一言不發把她舉下來的， 是不愛說話，大多時候都像影子一樣站在一邊的骨喰藤四郎。
「我就說骨喰怎麼突然不幹活了，原來是來幫主人啦。」
剛剛背對著穀雨在忙活的鯰尾藤四郎伸了個懶腰。
「跟你說哦主人，鯰尾這傢伙雖然不愛說話， 但一直有在在意您的事情哦。」
嗯……用人類的話要怎麼形容呢？
做的比說的要多？
還是用行動來證明？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您也將視線多放在他身上一點點吧。
就算看起來不在意，但能被主人重視的話， 我們都會很高興的。
「我知道的哦。」穀雨笑了起來，兩隻手，一手拉一個人，合攏在掌心裡，「你們每一個人，我都有好好的看著哦。」
每一個，都是我重要的依靠哦。
「好了，回去分櫻桃吃吧！也要帶一點給朝霧才行呀。」
又該輪到他們出陣了，到時候一併帶過去好了。
穀雨兜著自己那一大兜櫻桃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容貌秀美，有著會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色長髮的少年猛地撞了出來。
如果不是鯰尾眼疾手快的拉了穀雨一把，兩人可能就要撞個正著了。
「亂，小心點啊。」
「又不會撞到。」少年靈巧的一轉身。「鯰尾哥你亂擔心。」
身為短刀，這點反應速度都沒有還怎麼混呢。
「被一期哥看到的話我可是不會管你的哦。」
雖然沒有一期一振和藥研看起來穩重，但鯰尾也一直有好好的擔負起『照顧主人』這一職責來著。因此在涉及到主人的情況下，他可是不會求情的。
亂藤四郎，粟田口短刀的一元。雖然是男孩子，但無論容貌還是打扮，都更像個可愛的女孩子。
是穀雨這次回來之後，喚醒的第一把刀。
雖然過程稍微有一點點曲折還伴隨了些許烏龍，不過總的來說，結果還是好的。
某種程度來說，也是有著特殊意義的一把刀了。
「鯰尾哥很煩誒。」容貌比一般女孩子還要可愛的少年皺了皺鼻子，他只是比他們來的晚了一點——至於這樣一個兩個都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來麼？「身為主人近侍的三日月先生都沒有說過我呢。」
雖然看起來近侍的工作是大家輪流來的，但『三日月宗近同主人的關係要更加特殊』這點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難道你想惹三日月宗近生氣一次麼？」
鯰尾停頓了一下，語氣怪異。
「誒……？三日月先生也會生氣麼？」
「三日月也會生氣麼？」
亂藤四郎和穀雨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面面相覷片刻後，還是穀雨先開了口。
「三日月……生氣的樣子很可怕麼？」
有點難以想像呢，三日月宗近生氣的樣子。
「怎麼說呢……」黑色長髮的少年陷入了回憶，「該說是可怕呢還是……」
「總之，不想見到第二次吧。」
他還是繼續保持著微笑老爺爺的狀態吧。
『三日月宗近生氣』是什麼樣子，對穀雨和新來的亂藤四郎來說，最終還是化為了一個不解之謎。雖然穀雨事後也有去問過別人，但除了大家怪異的表情之外，始終是沒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就算她去問本人，估計也會被敷衍開吧。
如果三日月宗近真想瞞自己點什麼，那她還真是……察覺不出來。
明明曾經是相依為命的存在……
稍微有點失敗啊，自己。
臨近出陣，少女和她美貌的刀劍們安逸的聚在本丸裡享受充滿果香的悠閒時光。
重新回來之後喜歡做各種事情的審神者最近又愛上了手工。於是這天的下午，她就同短刀們一起坐在矮茶几旁，有說有笑的坐著護身符。
雖然不如總部提供的護符威力強大，但她也努力的將自己那少的可憐的靈力灌了些進去，多少也能起到一點點作用。
就算聊勝於無，也是她一番心意嘛。
她本想像之前那樣做一些血珠的，卻被所有人一致的制止了。在沒有利器的情況下（水果刀都丟了），她就算想陽奉陰違一下都做不到。
像現在這樣做個手工，都是用短刀們的本體做切割的——或許是長期跟刀們相處的過，她覺得自己現在用刀反而比用剪刀還要來的順手。
真拿起剪刀，她連個直線都剪不好了。
裁成巴掌大的各色的布料東一塊西一塊的放在茶几上和榻榻米上。遠遠地看去像是散落下來的各色花朵。
坐在『花朵』中間，被果香所包圍的少女就像花果一樣溫和，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親近。
這個午後的客廳中，隱隱透著名為幸福的味道。
讓人不忍去打斷。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欣賞這樣祥和的氛圍。
鶴丸國永，雖然就年齡上也已經是老爺爺一級了，卻有著一顆頑童一樣的心。口頭禪是：驚嚇是人生中必需的啊。如果盡是能夠預料到的事，心會先一步死去。
通俗一點來講，就是有事沒事，總想搞個大新聞。
今天的鶴丸國永也活在尋找驚嚇（刺激）當中。
只不過今天本丸中的氣氛太好了些，除了他之外的大家都沒有要活躍一下的意思。哪怕是在訓練場上活動身體的付喪神們的動作都透著一股慵懶。
這就讓不搞事就不高興星的鶴丸國永感到有些無趣了。因此，話題就不知道怎麼的被他引到到底誰比較鋒利上了。
這一點可是評判一把刀劍好壞的最重要標準之一。
這個話題一起，原本的平靜立刻被打破了。
就連短刀們也蠢蠢欲動了起來。
對刀來說，『鋒利』這件事，就好像本能的追求一般吧。
因為不能直接用本體進行對決，所以他們決定選擇一些東西來當參考物。
一開始大家只是用普通的東西來比較，比如切切水果蔬菜麵團樹枝什麼的……到後面變得越來越誇張，就連院子裡佈景用的石頭都慘遭毒手。
一時之間，穀雨漂亮的花園就好像被襲擊了一般，到處都是被刀切割開的痕跡。
到了後來，甚至開啟了你丟我切模式——入眼的全是閃閃的刀光劍影，和掉落一地的，切口十分平整的各種物品。
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護身符站起來，一邊活動著有些僵硬的脖子，一邊雙手舉過頭頂向後壓努力舒展著的穀雨在看到好像被襲擊過一般的庭院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哈哈哈……真是熱鬧的場景呢。」笑聲魔性的美貌男子不知從哪裡走到了少女身旁。
「……」
穀雨沉默了一下下。
看到自己非常喜歡的紫陽花叢被一閃而過的刀光切成兩半的時候，穀雨喃喃的念到：
「我……好像稍微有一點生氣。」
雖然也沒有造成很嚴重的後果，可就是莫名的不開心。
「嗯？」距離穀雨最近的三日月宗近自然是聽到了她的話。
「所以？」
青年垂下眼簾，看向做沉思狀的少女。
「我……我決定，這次的出陣，他們統統沒有份了！」
禁足！
「似乎是個不錯的注意。」
站在穀雨身旁，容顏出眾的太刀青年贊同的點了點頭，雖然自己對戰鬥這樣的事情說不上熱衷。但是『被主人勒令禁止同主人一同前往戰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對付喪神來說是十分有效而嚴厲的懲罰也說不定。
「你也一樣哦，三日月。」
明明有看到，卻沒有一點制止的意思……
雖然不是主謀，但是，包庇罪也是逃不了的。
「……」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睡我還醒著！我還在勤奮的碼字！
後天應該就能開新坑了吧【大概】然後五一期間拼死碼一碼……應該能趕上正好這邊完結那邊維持日更【希望如此】
想撒個花自己慶祝一下。
我跟你們說，你們這些胡搜看了我專欄才知道妮娜是我女兒的人我都記下了【記仇.jpg】太壞啦！
困的有點迷糊了，就不想什麼震驚奇聞之類的標題了，大家安心看文安心睡覺，啵啵啵=3=今天的我也是愛著你們這些小天使小妖精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番外•4•初代審神者日常
藥研藤四郎， 雖然是短刀， 但性格沉穩，辦事妥帖，因此大多數時候， 他那少年的外貌反而會被忽略過去。不僅是在穀雨的本丸，在其他審神者的本丸當中，也大多擔當著輔助審神者的重要工作。
當然，穀雨的藥研藤四郎更是所有『藥研藤四郎』中的勞模——穀雨在的時候，他要時刻注意穀雨的健康狀況，防止她做可能會危害到自己的事情。穀雨不在的時候，作為穀雨本丸的『大元老』他還要肩負起安撫兄弟以及維持本丸正常運作的重任。
因此像這樣以付喪神的姿態陪同穀雨一同出陣戰鬥， 也已經是久違的事情了。
「藥研不想吃點什麼麼？」
一同走在街上的亂藤四郎和五虎退已經一臉幸福的在吃團子了。同為粟田口短刀的藥研卻只是安靜的觀察著四周，一點也沒有要買點什麼的意思。
「錢的話還有很多哦， 難得一起出來逛逛呢——」
為了應景專門穿了一身櫻色短振袖的少女探身看向身邊一直在觀察著， 卻什麼都沒有碰過的黑髮少年。
雖然是為了消滅特異點的敵人， 但在特異點消失之前， 像這樣悠悠閑閑的逛一會兒也挺好的。
「不用了。」雖然是少年模樣， 卻十分穩重可靠的少年搖了搖頭，「比起這個，大將您感到疲憊了麼？如果有，請一定說出來。」
已經走了不短的距離了， 也差不多要到大將會感覺到累的時候了吧。雖然多走走對身體沒壞處，但是一次性太過勞累，對健康來說也不是好事。
這次回來之後， 雖然看起來康復狀態還不錯，但很努力的研究了人類的醫學的藥研卻明白。穀雨的『恢復』更多的只是表面上。
『奇跡』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生，也不會真的什麼代價都不收取。
他是不知道穀雨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大將現在對靈力的依賴就能多少能猜到些什麼。
——三日月宗近經常一大早從大將房裡走出來這件事，他就不發表什麼言論了。
怎樣都好，只要大將還能好好的待在他們身邊，他就可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還好啊。」少女舉起雙手擺了個健壯的POSS，「大概是藥研你為我制定的複健計畫的功勞，感覺自己現在強壯了很多呢——說不定再努力努力，我都可以去報名參加個審神者運動會之類的……！」
「劇烈的運動禁止。」短刀少年想也不想的回道。
聞言，穀雨搖了搖頭，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似的說道：
「藥研還真是嚴格啊。」
黑髮的少年微微一笑：「就算是為了我們，也請您多注意身體，早日恢復健康。」
高高興興舉著團子邊走邊吃的亂藤四郎瞥到主人不知道跟藥研哥哥在說什麼好像十分開心的樣子，也三步兩步湊了過去。
「藥研哥好狡猾——在跟主人說什麼？我也要加入啦！」
「再說亂很可愛啊。」穀雨摸了摸湊到兩人身邊的亂藤四郎的頭，「當然，五虎退也很可愛哦。」
「主……主人……」
同樣得到了一個摸頭殺的灰發少年鼓起勇氣也想要誇獎一下主人，卻怎麼也沒能說完。反倒是一旁比女孩子還要可愛的兄弟，亂藤四郎接了下去。
「主人才是最可愛的啦！」
可愛的長髮少年信誓旦旦的說著誇獎的話，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謝謝誇獎。」穀雨用雙手食指撐著臉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不是誇獎！」灰發的少年終於鼓起了勇氣，「真……真的，主人最美了！」
在他心裡，再也不會有比主人更加溫柔，更加美麗的人了。
少女稍微驚訝了一下，然後伸手將比自己還矮一些的纖瘦短刀一把抱緊懷中。
「既然五虎退都這麼說，那一定是真的沒錯啦。」少女笑眯眯的揉了揉少年柔軟的灰發。
「什麼嘛，只有五虎退說的才相信麼？」
亂藤四郎也緊接著趴到了穀雨身上，撒嬌似得抱怨著。
「怎麼會啦，亂也一樣哦。」
年輕的少年少女們嬉鬧著前行著，沒有在意那些因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然而就算他們不在意，也已經落入了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的眼中。
就算是在特異點當中，有些事情也是不會改變的。
比如……人心的貪婪。
在遇到名為幻想種的敵人之前，一行人先遇到了由人類組成的暴力團體。手裡拿著各式兇器的人類，將在郊外午休的幾人團團圍住。
看著衣著鮮亮精緻的幾人，高矮不一的強盜們眼中閃著貪婪的光芒。
或許看對手是小孩子，這些強盜們也沒有試探的意思，而是準備直接下手了——這次的『肥羊』全是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少爺小小姐——還有比這更簡單的事了麼？
「……雖然一直說要保護人類，但卻總是會有這樣的人呢。」
妄圖用傷害他人的方式使自己獲利，無論對方是老弱，還是婦孺。
「嘖嘖，我勸你們最好別掙扎了，萬一漂亮的小臉蛋受傷了可就糟了——臉上受傷，可是會跌價的。」
聽到這裡，穀雨原本只是無奈的表情一瞬間冷了下來。
「所以說，除了搶錢之外，你們還想把我們賣掉麼？」
「那當然，難得遇到能賣高價的好貨。難道你們還想我們會拿走值錢的東西就走？」領頭的大漢臉上有一道蜈蚣一樣的疤痕，隨著他的獰笑，臉上的蜈蚣疤也好像活過來一樣扭動著。
「別擔心，小姑娘，雖然你長得不太好，但這一身細皮嫩肉還是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他有嘎嘎的笑了起來。
「唉。」
坐在石頭上的穀雨搖了搖頭。
「不得不動手了呢……」
有著明亮的橙色長髮的少年，帶著冰冷的微笑亮出了兇器。
「打擾女孩子午睡的時間，可是不可饒恕的大罪呢。」
「所以就算被弄得亂七八糟的……也別抱怨哦？」
比起自己的兄弟們，剛剛來到這座本丸，急於證明自己的亂藤四郎一馬當先的沖了出去。
藥研藤四郎和五虎退的身影也在下一瞬間從穀雨身邊消失。
伴隨著他們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人們視野當中的，是一蓬蓬飛濺的鮮血。和人類此起彼伏的怒吼和哀嚎。
無數次為了拯救人類而出生入死的少女，漠然的看著面前的這場屠殺。
她不喊住手，她的刀自然就會戰鬥下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個敵人為止。
縱使敵對的一方體型更加強壯，在專為戰鬥而生的付喪神面前也顯得是那麼的脆弱，不堪一擊。
穀雨面對著『戰場』端正的坐在乾淨的大石頭上，一團人形的陰影突然從後方籠罩了過來。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漏網之魚』看到自己的同伴即將全軍覆沒，毅然決定要先解決掉穀雨這個看起來渾身都是破綻的『大小姐』。
能控制住她的話，那些宛如殺神一樣的孩子一定會動搖，這樣他們就有機會了。
然而就在那只手向著穀雨的脖子襲去之時，鋒利的刀刃就迎著他的手刺了上去。閃著寒光的刀尖輕而易舉的捅穿了他的手心。
雖然穀雨當時並沒有轉過身體，但終究是雙手用力，平野藤四郎的本體的刀刃將男人的手掌完全貫穿，只留下刀柄貼在他的掌心。
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只知道仗著人多和兇器草菅人命的山賊們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有多好的表現。
手掌被利器刺穿的男人立刻抱著手掌哀嚎了起來。
穀雨趁勢拔出了沾滿鮮血的平野藤四郎，轉過身站在石頭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抱著手掌，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男人。
這個男人其實很強壯，無論是下地還是上工，應該都是個好手——只可惜他選擇了最不該選擇的路。此時此刻，就只能比自己小了好幾圈的少女面前哀嚎。
「……救……放、放過我。」
男子抱著手掌，看著握著刀從大石頭上走下來的少女，扭曲著臉哀求道。
「不可能。」
少女沒有一秒猶豫就拒絕了他最後的哀求。
「我放過你，那誰來放過被你們禍害過的人們？」
少女說著，再一次舉起了平野藤四郎——只不過這一次她瞄準的不再是手臂，而是陌生土匪粗壯的脖子了。
然而還沒等她刺下去，男人的頭就被一刀寒光切開，並且順著刀光劃去的方向一併飛了出去。
「頭首落地的……死吧！」
穿著淺蔥色羽織的青年仍然保持著跨步拔刀的姿勢，表情冷漠的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谷妹兒也矮凶矮凶的。
滿足你們想看搞事的願望。
不過我要先躺倒了【睜不開眼.jpg】
明天再看你們喊谷妹兒帥【喂】
新坑突然多了好幾個預收藏誒，感覺感受到了寶貝們的愛，波波波波-3-
大家好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番外5•初代審神者日常
失去了頭顱的屍體猛地倒在穀雨面前。從斷頸之處噴出的鮮血滲進泥土之中， 失去了溫度。
「雖然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但你這個年紀拿刀還太早了。」
身披淺蔥色羽織的青年站直身體，收刀回鞘。
「加州……清光啊。」
穀雨的視線落在他腰側，有著紅色刀柄的打刀上。
「嗯？你認識這孩子？」
短髮青年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像她這麼大的孩子， 拿著刀還不算奇怪，但只憑一眼就能叫出他愛刀的名字，就有點新奇了。
「認識哦。」
穀雨拿出手帕將平野藤四郎身上的血漬擦去之後，才將他收回鞘中。
「是個能幹又漂亮的孩子呢。」
聽到穀雨的形容，青年略帶邪氣的俊美面孔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但隨即又贊同的點了點頭。
「是啊，無論怎樣的敵人都能迅速的殺死， 無論哪樣的頭顱都能乾脆俐落的砍斷。」他一邊說著，1一邊拍了拍身側的打刀， 「真的是， 十分可靠。」
明明是少兒不宜的話題， 他卻並沒有回避的意思。這讓跟在他身後的同伴忍不住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總司。」
「我又沒有說錯。」
「我會把你今天的話如實彙報給土方副長和近藤局長的。」
除了外面的淺蔥色羽織之外， 一身黑衣只圍著一條白色圍巾的青年嚴肅的看著自己的同伴， 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是、是。」被叫做『總司』的青年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動作上卻是沒有一點在意的樣子。他兩手隨意的往袖筒裡一塞，擺出一副『我沒在聽哦』的樣子。
「好了，該說再見了小傢伙們。」
說完， 他抬腳就走——乾脆俐落到不可思議。倒是他的同伴，雖然素不相識，卻還是禮貌的對穀雨微微弓身示意之後才離開。
「那是……」
藥研藤四郎站回穀雨的身旁。
「嗯……這裡的『沖田總司』吧。」
雖說無論性格還是外貌都同她知曉的那位『沖田總司』相差甚遠， 但在這個時代穿著淺蔥色羽織又叫『總司』的，應該就只有那一位了吧。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的前主人，幕末新選組的天才劍士•沖田總司。
……不過跟他一起的那位她就真認不出來了。
「好啦，我們繼續走吧——朝霧大概要等急了吧。」
久違的傳送失誤什麼的真是……
京都。
這座承載了百年歷史的古都，大概是除了東京之外，穀雨在日本第二熟悉的地方了。
無論是現代的它還是過去的它，都曾留下穀雨和刀們的足記。雖然事情不多，但每一件，都值得她細心收藏在腦海深處。
幕末時代的這裡，正處於傳統的日本文明同外來的西洋文明碰撞的時代。街上即可以看到穿著傳統服飾的男性，也可以看到穿著洋服，坐著西洋風格馬車的少女們。
因此穀雨這樣帶著幾個西洋軍裝風的付喪神一同走在街上雖然有些特別，卻也不會顯得特別突出。
兜兜轉轉走過半個京都之後，穀雨終於見到了在傳送中失散的朝霧……還有自己的刀。
「可真是災難呢，穀雨。」
坐在鋪子邊上的成年女性歎息著搖了搖頭。
「是呀。真是好久沒有經歷過了。」
穀雨露出了些許懷念的表情。太久沒有遇到這種情況了，在看到自己身邊少人的時候她還愣了好一會兒呢。
「難道這種事以前還出現過麼？」
朝霧嘴角一抽，有了一種不太愉快的猜想。
「嗯……該說是日常呢，還是說是常態呢。」好像直到去平安京之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呢。
「……你也是辛苦了。」
聽到穀雨的形容，朝霧憐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誒，以前還有過這樣的事啊。」
雖然來的很早，卻正好錯過了『傳送失誤』的堀川國廣驚訝眨了眨眼。
在那次災難一樣的鋒利比賽之後，除了跟穀雨一起做手工的粟田口短刀們之外，就只有勤勞的在打掃的堀川國廣和正在午睡的小狐丸了。
就連一貫穩重的石切丸都被新來的青江加入了混戰當中。
因此在『參戰』的刀們都被禁足了的時候，這次陪穀雨出陣的，就變成了四短刀一脅差一太刀這樣奇妙的組合了。
至少朝霧就覺得這個組合很……有特色。
嘭！
激烈的爆炸聲伴隨著氣流突然沖向了兩人所在的這條街道。
雖然付喪神們反應迅速，擋掉了襲來的碎石木屑，但穀雨仍被激起的灰土弄了個灰頭土臉。同身旁仍然衣光鮮亮的朝霧成鮮明對比。
「……你怎麼不外放靈力呢？」
及時用靈力布下結界的朝霧詫異的看向穀雨。
「因為做不到呀。」穀雨搖了搖頭，「從以前開始就沒成功過，像這樣能迅速的魔力外方，真厲害呀。」
從上輩子開始就不能做到靈力外放的穀雨欽佩的稱讚到。
「……」我大概是聽錯了什麼？
朝霧懵了一下。
靈力外放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是每一個審神者的基礎麼？
「可能我是個不太合格的審神者吧。」
穀雨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無奈的一笑。
都是些無可奈何，又無從選擇的事情呢，那個時候。與其說她和立香小姐是靠力量走了過來，倒不如說是某種『信念』支撐她們來到這個『未來』吧。
「主人。」
堀川國廣擺出了迎戰的姿態。
在他們不遠處的廢墟之中，一個個滿頭白髮的人突然站了起來。他們有的頭跟脖子呈九十度的扭曲著，有的胸前插著斷掉的刀身，明顯應該是死透了。可就算如此，面前的『人』，還是握著刀跌跌撞撞的向著穀雨和朝霧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
「這是什麼？活屍麼？」
「也可能是屍鬼——總之是類似的什麼東西吧。」
這種『應該死了卻還在動』的存在，穀雨也見了不少了，雖然還不能一眼判斷出它到底是哪一種。
但無論哪種，只要斬斷脖子就會徹底回歸死亡這件事是共通的。
雖然不像同伴那樣對斬首有特殊的熱衷，但面對這種『會動的屍體』，斬斷頭顱就差不多是唯一的選擇了。
從看到穀雨之後就守在穀雨身旁的小狐丸一馬當先割掉了第一個沖上來的『人』的頭，送他走上該去的路。然而頭頸分家之後，這傢伙卻並沒有在引力的作用下落到地上，而是一瞬間化作一捧灰土，隨風而去。只留下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輕飄飄的向下落去。
附近的群眾們第一時間全都跑走了，因此穀雨此時倒也不怕他們的行為會暴露什麼。
「怎麼又是你這小丫頭？」
稍稍有點熟悉的聲音傳入了穀雨的耳中。
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一群穿著淺蔥色羽織的人正在積極趕來——站在最前面的短髮青年，赫然就是之前那位在她面前將強盜斬首的『沖田總司』。
「哎呀，真巧啊。」
穀雨自然的對著他揮了揮手。
「不過現在不是說閒話的時候呢——還是先一起把這些東西清理了之後再溝通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沖田總司不是那個沖田總司，能猜出是哪個沖田總司麼？【喂】
有個梗【？】想玩兒一下，於是設定了這個沖田總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寫出那種感覺】
本來打算今天開新坑的，但是今天工作太忙了，到家都九點多了。谷妹兒這裡都沒能**完三千字……OTZ，實在是撐不住了，困的去世。
明天早上10點放新坑的第一章，明天第一章的2分留言的都會發紅包包，=w=大家都來一起開心一下。（順便祈福一下黑貞）
窮苦作者【。】難得發福利，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哇！
MUA一口，我去收拾一下貓大腿第一章就躺了，留言明天一起恢復（快放假了總能有空恢復了吧）
先提前祝大家勞動節（假期）快樂！
第一百一十五章 番外6•初代審神者日常
那些憑藉本能行動『活動屍體』自然不會是付喪神和新選組的對手。一個接一個的在夕陽落寞的橙色光輝中化作灰燼。
身披淺蔥色羽織的青年們三三兩兩的收刀回鞘。剛剛戰鬥完的他們身上還帶著沒有散去的殺意和血氣。如果是這個時代的普通女性， 這個時候就算沒有被嚇哭， 大概也會腿軟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無論是朝霧還是穀雨，都已經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了，自然不會被這點煞氣嚇到。
「這邊的事情解決了， 接下來就麻煩你們跟我們回一趟屯所吧。」
解決完共同的敵人，接下來就要解決一下另外的問題了。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是看到這些『羅刹』，就不能放你們就這樣離開了。」隨著這位短髮的沖田總司的話，那些將穀雨幾人團團圍住的新選組組員又一次將手握到了刀柄上。
視線也緊緊的盯在那些剛剛還是『戰友』的付喪神們，防止他們突然暴起反抗。
正因為曾經一起並肩作戰，所以他們才更清楚， 這些穿著怪異的『人』到底有多強。
「穀雨，你怎麼說？」
朝霧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女。她雖然也清理過不少特異點， 但向這樣跟這個時代的『原住民』牽扯到一起還是第一次。
「嗯……去一趟也無妨。」穀雨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正好今晚有地方住了。」
倒不是說真的沒地方可住， 但像這樣有人給安排不是更好麼？
而且對於這個只在書本， 和別人口中聽說過的新選組， 她也挺想親自認識以下的。畢竟要說的話， 這裡也是她家很多孩子的『娘家』了。
於是來到京都的第一夜，朝霧和穀雨就住在了新選組屯所這個在對普通人來說充滿了神秘感的地方。
這間收容了遠近聞名的『壬生狼』的地方，看上去就是一間十分樸素的宅邸。普普通通的院子，還有普普通通的建築。普通到除了一句『實用』之外， 幾乎再找不到什麼詞語可以來形容了。
不提穀雨那個明顯不符合制式規格的豪華本丸，就連朝霧那個規規矩矩的普通本丸，都比這裡要精緻的多。
「誒， 真簡陋啊……」
一直在東張西望的亂藤四郎忍不住把心底話說了出來。作為新刀，他從化為付喪神起就住在穀雨那個豪華本丸裡了。
兩者一對比，原本還算『實用』的屯所就立刻變成『簡陋』了。
「亂！」
走在亂藤四郎前面的藥研藤四郎轉過頭不贊同的搖了搖頭。隨即對聽到他的話而轉過頭來的沖田總司微微躬身致歉：
「抱歉，我的兄弟說話太直了。」
朝霧
偏過頭看了穀雨家的藥研藤四郎一眼——只有她注意到，他在道歉的時候說的是『說話太直』而不是『用詞不當』麼？
所以其實你是認同『簡陋』這個形容的吧。
「沖田先生！」
他們剛走進屯所沒多久，就見一個做男孩子打扮的馬尾少女跑了過來。
「歡迎回來，行動還順利麼？有人受傷麼？」
容貌清秀的女孩子急急的問道，問完一串話之後才注意到跟在沖田總司身後，被其他隊員有意無意的包圍在中間的幾人。
「啊……這是？」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
隊員們把『外人』帶進屯所來。雖然偶爾也會有附近的孩子跑進來跟沖田先生玩兒，但除此之外，屯所是禁止外人入內的。
「跟你一樣，是目擊了羅刹的人哦。」
走在最前方的沖田總司無所謂的把手往袖子裡一揣。
「還沒想好要怎麼辦，總之先帶回來——萬一要解決了也比較方便，不會引起騷亂。」
青年俊美的臉上綻開了一個有點孩子氣的微笑，口中吐出的話語卻是讓面前迎來的少女忍不住一陣頭皮發麻。
雖然來到屯所有段時間了，但她卻始終摸不透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同認真的土方先生、齋藤先生，或者活潑的新八先生和平助都不同。這個人總是不肯好好回答人的問題。只會留下一個模棱兩可的讓人去猜。
還特別喜歡說一些恐怖的事情。
聽到他的話，朝霧眼皮一跳——她最不擅長應付這類人了。
注意到她的糾結，穀雨安撫的拍了怕她的手臂，開口：
「沒關係的，往好處想想，萬一沒談攏——我們要一次性解決他們也方便了很多啊。」畢竟到了大本營。
對方想要一網打盡的話，我們反過來也可以做同樣的打算呀。
「……」
你們倆這思維模式……真不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麼？
在沖田總司和剛剛跑過來的少女——雪村千鶴的帶領下，穀雨第一次的見到了傳說中的新選組的局長，統率著『壬生狼』們為幕府政府服務的近藤勇。
也就是『長曾彌虎徹』
的前任主人。
這位年近中年的男性就像傳言中一般，有著健壯的身軀和一頭極短的短髮。然而同容易給人壓迫感的外觀不同，他的眼神溫和而清澈，沒有一點殺意。
聽完隊員對事情經過的敘述，他了然的對著穀雨一行人點了點頭。
「大概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是我們牽連了你們，今晚就請在屯所稍作休息吧。」
「不過有件事想請你們務必答應——今天所見的一切，請全都當做沒有看到。」他誠懇的看著穀雨，「否則……」
「否則就只能請你們永遠的留下來了。」
從外面走進來的青年坐到了近藤勇身邊，筆直的姿勢就像一把隨時可能出鞘的刀，銳利的眼神帶著威壓掃向面前的陌生面孔。並沒有因為對方中有女性和孩子而有變化。
「明白了——如果跟我們的目標沒有衝突的話，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
穀雨了然的點了點頭。
這一晚，朝霧和穀雨睡在了同一個房間。
倒不是房間不夠，而是這樣集中起來，比較方便做事——萬一有什麼變動，也好一起行動。
常年處於睡不飽狀態的穀雨沾了枕頭就睡著了。她旁邊的朝霧卻是失眠了，翻來覆去，直到天濛濛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然而還沒等她做個夢，就被外面吵雜的動靜驚醒了。
「發生了什麼？」穀雨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雖然外面亂哄哄一片，但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如果是很嚴重的問題的話，她的刀們不會這麼淡定。
「外面來了幾個自稱『鬼之一族』的男性來砸場子咯。」容貌秀美的少年立刻回答道，「堀川國廣在那邊盯著呢。」
「鬼……之一族啊。」冷不丁的聽到這個久違的名詞，穀雨放下了揉眼睛的手，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怎麼？你知道他們？」
一旁的朝霧也坐了起來。雖然頭還因為睡眠不足而一跳一跳的隱隱作痛，但人好歹是清醒過來了。
「啊……很早以前在平安京的時候有過接觸。」穀雨到不避諱提到那段過去，雖然她差點被今劍殺掉，但她也抓住機會給了那個鬼族首領一刀……姑且算是扯平了。
「但是他們能延續到今天，還是有點出乎意料。」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知道的那個『鬼族』就是了。」也有可能是同名的其他種族吧。
她還以為那個金髮的男人，最終會帶著鬼族一起自取滅亡來著。
雖然他說自己所做的是為了『鬼族』，是為了『復仇』。但那樣極端到甚至不給自己留退路的做法，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再睡一會兒吧？你看起來還很困呢。」
看朝霧哈欠打個不停的樣子，穀雨體貼的建議道。
「不了，出去看一眼這些『鬼之一組』大清早跑來幹什麼吧。」
總不可能是跟新選組一起來吃早餐的吧？
當穀雨一行人趕到正門的時候，雙方已經交上手了。
雖然對方只有三人，卻死死的壓制住了新選組一方的攻擊。
「可惡，偏偏這個時候，局長和副長都沒在。」
隱約好像聽到有誰這樣說著。
——難怪這麼明顯的踢館行為，都沒看到那兩人來。
「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穀雨很快找到了隱藏在不起眼地方的堀川國廣。
「他們說是來帶走『雪村千鶴』的。」
堀川國廣臉上沒有了平時開朗的笑容，目光冰冷的盯著面前的三個『鬼族』。
他曾陪著穀雨去過平安京，自然知道那時那位『鬼族首領』對自己這位主人做了什麼。此時此刻，又有自稱『鬼族』的人來他跟兼桑的前主人的底盤來搗亂。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著自己。可一片冰冷的藍色眼眸卻是出賣了他的內心。
穀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人那耀眼又眼熟的金髮。
雖然遷怒不好……但她卻有點蠢蠢欲動了，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晚了點……sad
黑【喂】一把總司之後神清氣爽（困得要死）的更新。
本來以為兩章能寫的差不多，結果是有點高估自己了……囧。
五一假的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小天使們過的開心不？
挨個啵啵=3=∼【半夢半醒的去寫娜娜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番外7•初代審神者日常
「堀川。」
穀雨輕聲呼喚身旁滿身戒備的少年。
「是， 有什麼吩咐麼， 主人。」
脅差少年將視線從鬼族三人組身上移開，專注的看向自己的主人。
「我想跟那個金髮的鬼族對話，可以麻煩你讓他……嗯， 冷靜下來麼？」
雖然一身和服的金髮青年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但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鋒當中，他明顯的也興奮了起來。而且越來越有投入其中的意思。
就戰鬥狀態而言這是好事，但是明顯不適合交談。就算好聲好氣的講話，對方大概很難聽進去吧——所以，還是得想辦法讓人冷靜下來呢，
「瞭解。」
少年接到命令， 腳下一個用力便沖向了前方焦灼的戰場當中。
接著新選組組員身體的掩護，將手中的脅差毫不留情的刺向金髮鬼族的要害。
雖然並不擅長正面交鋒， 但他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戰士。自然明白在這樣戰鬥進入白熱化的階段想讓一個戰士冷靜下來有多難。
這個時候， 讓他喪失戰鬥力的話就會好辦的多。
打都打不了， 自然就能安心聊天了。
金髮的鬼族既然能在數位新選組組長和組員的攻擊下還能擺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自然還是有過人之處的。因此雖然兇險， 卻還是躲過了堀川國廣這一擊。
「哦？正面打不過就偷襲，這可不符合你們口中的武士道精神吧。」
刀刃與刀刃的碰撞之間，金髮的貴族鄙夷的看向這位突然襲向要害的少年。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武士啊。」
少年靈巧的在半空一個翻身， 再次舉刀面向金髮鬼族。
「喂喂，這傢伙可是我的對手啊。」
棕色短髮的青年喘息著看向突然沖出來的堀川國廣。看得出這一番戰鬥，對他來說並不輕鬆。
「啊， 抱歉，沖田先生。」少年笑眯眯的對著他道歉，「但是我的主人有話想要對他說，可否請你們暫時停戰呢？」
「主人的命令如果不能完成，要是兼桑責備我，我會很為難的呀。」
「……」
被少年這樣不合時宜的打斷之後，兩邊一時都沒了繼續戰鬥的興致。
「所以你的主人又是誰？」一旁跳出戰鬥圈的黑髮鬼族大大咧咧的扛著槍走了過來。
「是我哦。」
聽到黑髮鬼族的問題，站在外廊上的穀雨一邊應著，一邊向著幾人走了過來。
「哈？」
穿著緊身衣，梳著長馬尾，看起來十分現代化的鬼族青年看著面前這位身材矮小，好像他勁兒大一點就能撅成兩半的少女。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喂喂，你們新選組竟然連小娃娃都拿來充數了麼。」
這麼一丁點，有十四歲了麼？
「你的家長沒跟你說過不要亂跑麼？」
「嗯……也許曾經說過吧。不過我已經不記得了，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過。」少女到是不介意他的輕視，「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麼？」
「要是我說不呢？」
黑髮青年隨手把手中的手槍往腰間一塞，一副逗小孩兒似的語氣回應。
「那就只能打到你願意跟我談啦！」
穀雨微微一笑，語氣中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
但面前的鬼族卻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捧腹大笑起來——只是他的笑聲才剛剛爆發，就感到一陣涼風擦過他的臉頰，削落鬢角的髮絲的同時，還在他的臉上劃開一道淺淺的傷口。
「要、要好好聽主人說話啊。」銀灰色短髮的少年一擊得手之後也不戀戰，翻身跳回他的面前，比女孩子還要細小的手中緊緊的握著一把鋒利的短刀。
見他的視線投向自己，便看著他都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不然的話，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雖然不喜歡戰鬥，但如果是為了最喜歡的主人的話……
一絲殷紅順著傷口溢出，順著臉頰滑落。
「那，現在可以聽我說話了麼？」被輕看的少女仍然維持的溫和無害的笑容。
「覺得不甘心的話，再打一次也可以哦。」
這一次，不僅是堀川國廣和五虎退，就連藥研藤四郎和亂藤四郎也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暗中突襲的話，他們可都是個中好手。
「那就姑且讓我聽聽，你們到底想說什麼吧。」
金髮的鬼族回退了想要拔槍的同伴。
雙手環胸，冷冷的盯著穀雨。
「嗯……第一個問題，想問一下，你的祖先是哪一支呢？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叫做……嗯，亞克拉姆？」
「……」
這是什麼鬼問題？
除了穀雨和她的刀之外，在場的各位心中全都發出了這樣的咆哮。
大費周章擺出架勢，就為了問這麼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哼，無聊。」金髮鬼族不耐煩的轉過身，「還以為你會說什麼，只是這種無聊的東西，我可沒工夫奉陪。」
「雪村千鶴就先寄放在你們這裡了，下次，我必定會帶她回去。」
不管不顧闖進來的鬼族三人組雷聲大雨點小的離開了。
留下一地戰鬥的痕跡，和身上多多少少都掛了彩的新選組組員們。
「真是個壞脾氣。」
穀雨搖了搖頭，一點也沒有自己搞了事的自覺。
「我說穀雨。你怎麼會突然問他的祖宗？」
朝霧拽了拽穀雨的袖子，小聲的問。
「嗯？想要確定一下身份而已。畢竟以前跟鬼族有點過節呢。」本來以為已經過去了的，結果想到今劍那時的樣子……就覺得只捅了亞克拉姆一刀還是太便宜他了。
「如果他祖先是跟你有過節的那個，你要做什麼？」
「嗯……大概是，再捅他一刀吧。」當然，不會致命的。
畢竟不是同一個人。
兩個種族間的戰鬥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畫上了句號。
穀雨一行人也沒有急著離開新選組的屯所，一方面新選組這邊不會放心放他們離開，另一方面，新選組本就做著維持治安的工作，如果有什麼異動，在這裡也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當然，食宿費還是會付的——新選組也不富裕，這點便宜也沒必要占。
多掏點伙食費也好多買點食材回來，順便給他們也改善一下伙食了。
整天白蘿蔔豆腐的，會營養不良的吧。
沒有工業污染的這個時代，夜空中還可以隱約看到銀河的痕跡。或亮或暗，數也數不清的星星點綴其中。
穀雨無所事事的坐在外廊上，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另外一個幕末時代時一樣仰望著夜空。
「星星，很好看麼？」
整個屯所中唯一算的上有點交情的青年不知何時站到了穀雨身邊。
「很美啊。」穀雨維持著看向星空的姿勢回答道。「會讓人心情特別平靜呢。」
「這種說法還是第一次聽說。」青年隨意的靠在一根柱子，「我說，你到底為什麼要摻進這渾水裡？」
「嗯……現在的話，我也不知道呀。」其實她早就可以不再戰鬥了，但『不再戰鬥』這個選項，卻從沒在她的腦海中出現過。
「……奇怪的孩子。」
沖田總司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了。
他當然也沒指望能真得到什麼答案，但是聽到這樣不是答案的答案，就一點待下去的興趣也沒有了。
青年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穀雨這才轉過頭，看向院子的一角。
「還不出來麼？鬼族的先生。」
金髮紅眼的鬼族青年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你也有問題想問我麼？」穀雨大大方方的看向他，似乎一點也不奇怪身為敵人的他會出現在新選組的屯所。
結果到了最後，他又什麼話都沒說的就離開了。
風間千景一開始確實是想確定這個查不到絲毫過往痕跡的人類到底是誰而來的。但在聽到她的話之後，就發現自己這一趟其實來的沒有一點意義。
沒有什麼好問的。人類的身份之餘他們這些鬼族來說毫無意義。
穀雨目送他突然出現，又突然離去。
聳了聳肩倒也沒有太在意——這些鬼族的想法，她一直就沒看透過。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因此他們做什麼，她都不會驚訝就是了。
穀雨繼續看著那片讓她著迷的夜空。
「主人。」
小狐丸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怎麼了？」
「……剛剛是不是有人來了？我好想聽到您在和誰說話。」
體型高大的太刀青年溫順的坐到了穀雨身邊。
「沒有哦。」
穀雨伸手摸了摸小狐丸像皮草一樣毛絨絨手感的頭髮。
被順毛的健壯青年在被穀雨的手碰到的一瞬間就眯起了眼睛，露出了舒適的表情。但那雙猩紅色的眼眸卻並沒有因此喪失警惕。
不緊不慢的掃視著周圍的環境。
就好像在被順毛時都不會放鬆警惕的野生動物。
「您留在這裡，到底是想看什麼呢？」
他懶洋洋的問著身邊的主人。
倒不是覺得厭煩之類的，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主人的願望。
「……我也，不知道啊。」
穀雨再一次重複了這個答案。
為了什麼或者想做什麼，她自己也沒有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為啥新選組這裡就是越寫越長OTZ【我果然還是掌控力不夠，反省臉】
這樣下去谷妹兒真的還能全刀帳麼【懵】
本來想搞個大新聞，不過看了一遍薄櫻鬼舞臺劇裡……風間到最後都沒得到千鶴，忍不住要留下同情的淚水，還是……放過他吧。畢竟是個好鬼【你】
其實谷妹兒可以選擇退休的，不過她壓根沒想過……不對，應該說沒有意識到。（勞碌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番外8•初代審神者日常
仔細想想， 自己好像還真的沒有認真思考過『想要做什麼』這樣的事情。
人生規劃啦， 就業規劃啦這類的，更是從沒在她注意範圍內的東西。
畢竟那時候腦袋上懸著名為『人類滅絕』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活下去，才是首要任務。而為了能完成這個任務， 戰鬥，是當時唯一的解決途徑。
戰鬥，戰鬥，不停的戰鬥。
和人戰鬥，和幻想種戰鬥，甚至和英靈戰鬥……
她……還有付喪神們並不需要去想別的解決方法，只要思考怎樣戰鬥就好。
就算除此之外她還有努力的上學， 那也只是抱著一種至少要讀完高中，不能當文盲這樣的想法而已。而非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去學。
就業懇談之類的事情也還輪不到她這個高一學生， 因此對『如果能順利讀完高中之後要做什麼』這件事， 她也只有一個『先考大學吧』這樣模糊的想法。
考什麼大學， 學什麼專業， 畢業之後要從事什麼樣的工作。
從來沒想過。
對於審神者這件事， 也是如此。
就算再百年之後的今天醒來也是一樣，非常非常自然又順理成章的，就加入了戰鬥序列。
從沒想過，還有『戰鬥』之外的一個選項。
比起『原因』之類的， 可能更多的已經是『習慣』了。
「呐，朝霧。」
清晨，抱著被子坐起來的少女問身旁正在綁頭髮的同伴。
「什麼？」
朝霧叼著皮筋， 含含糊糊的回答。
「你當初，為什麼會當審神者呢？或者說，為什麼能堅持戰鬥下來？」
據她所知，因為不適應這種高強度連續作戰而選擇卸任的審神者也不是沒有。
戰鬥總會伴隨殺戮，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這樣枯燥又血腥的生活的。
「啊……一開始只是單純的考慮到就業的問題吧。」
朝霧那起皮筋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辮。
「雖然也有好好努力學習考了大學，但是畢業的時候卻發現好像並沒有什麼很合適的工作。正好時之政府又向全國範圍內的靈能力者發出了『審神者』的崗位邀請，薪資待遇什麼的也都還不錯……覺得可以試試，就來了。」
倒還真不是因為憧憬或者理想什麼的。
「來了之後發現雖然辛苦一點，但是好歹自由，不用像實習或者打工時候那樣應付宛如智障的老闆，和囉裡囉嗦的同事。」她甩了甩剛剛梳好的馬尾，「你也看到了，審神者們除了戰鬥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關起門來在自己的本丸裡各過各的。」
「崗位都一樣，不分等級也沒什麼晉升競爭。又避免了很多職場鬥爭……所以就算又辛苦又枯燥，還可能冒生命危險。我也還是覺得它是個很好……不，應該說是很適合我的工作。」
「想再找個像這樣包吃住和生活必需品，工資不低又有豐厚退休金的工作，可是挺難得了。」
朝霧的話誠懇又現實。
卻是穀雨從未接觸過的一個方向。
傳說中的初代審神者若有所思的盯著被子發起呆來。
由於怪物襲人事件發生的越來越頻繁，穀雨和朝霧也帶著自己的刀們加入了新選組的巡邏當中。
被稱為『羅刹』的白髮怪物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零星遇到一兩個，到後來成規模的三五人一隊，一次遇到兩三隊。可以看得出他們不僅在數量上有明顯增加，編制、規模上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甚至可以懷疑。
是有人有預謀的在批量生產羅刹，並試圖用他們來做什麼事情。
「這下可麻煩了。」
朝霧抓了抓頭。
羅刹這種跟『屍鬼』、『活屍』等級差不太多的怪物並不難對付。數量和轉化速度才是大問題。
殺一個費不了多少功夫，但數量太大的話，要殺光也得花不少時間了。
更何況轉化速度看起來也不滿，可能剛殺完這一批，下一批又續上了。一批又一批，就算付喪神戰鬥力過人，持續作戰能力和時間上也遠遠超過一般戰士。
但也不是不會受傷，不會感到疲憊。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啊。」
清理完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波羅刹，亂藤四郎揉了揉因長期作戰而感到些許酸痛的肩膀，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今天的數量，比起之前又有明顯增加了。」
堀川國廣的面色不太好看。
再這樣下去，他們一定會陷入無窮無盡的車輪戰的。
「得儘快找到罪魁禍首才行了。」
持續下去，對他們太不利了。
「喂喂，你們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呢？」
棕色短髮的青年一邊擦著臉上的血漬一邊湊了過來。
「也讓我聽聽啊。」
「沒什麼，就是說了說這些羅刹過來的方向呢。」
這麼大的數量，如果是從遠處運來的，那就得有足夠大的交通工具容納。就算編隊走過來，這麼多人也會很顯眼了。
然而直到羅刹數量已經變得十分驚人的現在都沒有收到相關的消息，所以這一條基本可以排除了。
這個『羅刹工廠』，可能比想像中還要近得多。
「所以？你們有什麼線索了？」湊過來的沖田總司眯起眼睛。
站在穀雨旁邊的這個小鬼對調查很有一套，有什麼發現的話也不奇怪。
「姑且有一些值得懷疑的地方了。」堀川國廣看了眼自己的主人，見她並沒有什麼要隱瞞的意思，就大方的告訴了這位熟悉又陌生的沖田總司。
「大概有3∼4個可疑的地方。」堀川國廣剛要把自己調查到的可疑位置說明，就感知到了那熟悉的腐朽氣息。他伸手握住了掛在身側的刀柄。「看來這個話題要先放一放了，沖田先生。」
「啊。」青年聳了聳肩膀，抽出原本揣在袖子裡的手，「怎麼總有人這麼沒眼力見，在別人要說正式的時候打擾呢。」
「那麼我們……」
亂藤四郎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有點酸疼的肩膀，準備迎戰。卻被穿著淺蔥色羽織的人擋住了。
「你們搶了很多生意啦——可不能把風頭全都搶走啊。」
梳著馬尾，看起來還不比穀雨大多少的新選組八番隊隊長，藤堂平助看著急速沖過來的羅刹們舔了舔嘴唇：
「好了，準備幹活吧！」
滿頭白髮，像喪屍一般渴望鮮血，卻又沒有死亡的悲哀生物『羅刹』，不管不顧的向著有著鮮活生命力的人發起雜亂無章的攻擊。
就算手上握著刀，也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想要用爪化的手去獲取那讓吸引著自己的存在。
就算手臂被切斷，就算雙腿無法再站起來，都會向著那旺盛的生命力爬去。
直至化為灰燼的那一刻。
就像奮不顧身撲火的飛蛾。
在付喪神們的包圍下，在高處觀看新選組組員同羅刹們交戰的穀雨，就好像在特等席上觀影的觀眾一般。將面前的一切收入眼底，靜靜的觀看著這幕由人類和曾經是人類的羅刹，共同演出的廝殺劇碼。
像這樣不參與其中，只是旁觀的經歷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
服從于本能的『羅刹』，和為了阻止他們而戰鬥的，鮮活的戰士們。
並非是為了什麼大義，也不是為了向誰復仇。
只是為了『活下去』。
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
她曾經見過這樣的畫面，在地獄一樣的地方。
曾經背對著她，為了生存和信念而戰的少女和英靈們。就算滿身狼狽，也像天色漸明時天空中的啟明星一般耀眼。
她還記得那些戰鬥——那些說不上愉快的畫面，仍然歷歷在目。
明亮，又鮮活。
她好像明白錄影中的立香為什麼能一直微笑了。
不是沒有感到悲傷，不是不曾感到絕望……也並非從不迷茫。
只是咬著牙沿著自己選的路走過來之後，曾經的種種便全變成了今日的『真實』。
是她……也是立香小姐和瑪修小姐，曾經真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曾經為了這個世界做過什麼的證明。
只要還有一人活著，就不會消失。
她們，還有自己……一直以來做的，就是這樣的事啊。
「……大將。」
「——大將？」
朦朧的聲音時遠時近。
終於還是傳進了穀雨的耳中。
「我說啊，在這種情況下都能睜著眼睡著，你也太奇怪了吧。」結束了一場廝殺回來的棕色短髮的青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穀雨。
「什麼？」
「你到底怎麼了？」
看起來不像是生病？
「只是……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雖然還很迷糊，沒辦法準確的說明。「總的來說，是好事吧。」
不過一直這樣走下去的話，總有一天她會有答案的吧。
「……」
沖田總司沉默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穀雨的額頭。
沒發燒啊？
所以真的只是在想事情？廝殺的過程中思考？
不是很懂小姑娘們的心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谷妹兒迷失在了人生路上【不】
不過也沒辦法，畢竟她之前除了戰鬥別無選擇。
說起來審神者其實也是公務員啊，不死就是鐵飯碗？【你】
週末努力肝了個更新OTZ
最近好忙……感覺自己被掏空【想到明天又要上班就是大寫的絕望】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番外•9初代審神者日常
曾經是人， 現在卻只是渴求鮮血的怪物的『羅刹』們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屬於人類的世界。
在這種情況下， 每天留給穀雨家的短刀們刺探真正的『羅刹工廠』的時間，並不多。
又或者說因為無論哪個地方，都有著大量的羅刹， 反而無法判斷哪裡才是真正的源頭。
新選組的各位隊長固然能夠以一敵十甚至更多，但再強的人類也會疲憊。在這不正常的，無窮無盡的車輪戰中。每一個人都幾乎到達了極限。
這種狀態下，就連最閒不住的平助都沒了往日的活力，只要處在休息狀態，就是一臉菜色的靠在哪裡，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那些怎麼也改不掉的熱血和衝動， 最終都敗在了疲憊上。
隨著疲憊和無力而來的負面情緒，慢慢籠罩了整個屯所， 一開始還只是組員之間。慢慢的， 各位組長之間也或多或少的產生了摩擦。
身為總長的近藤勇和副長的土方歲三雖然一度試圖遏制這種現象的繼續蔓延， 但無論是關禁閉還是體罰， 都沒能起到預期中的作用。柔和派的談話手段也一天天的失去了原本應有的效果。
新選組的屯所， 不知不覺得處在了一種極端緊張的氛圍當中。
人們越來越不願意留在屯所當中，儘管疲憊不堪，儘管出去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去處。但只要有機會，人們就會選擇出去。
去街邊坐會兒也好， 去花樓裡喝杯酒也好。再不濟去河邊走走，也比留在這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的地方要好。
穀雨
和朝霧，也在這樣的環境中被姑且能算得上熟悉的十番隊隊長原田左之助邀請出來一起去巡邏。
「我們這樣出來， 真的合適麼？」
無論是朝霧還是穀雨，都穿著同新選組隊服畫風完全不同的服飾。尤其朝霧胸大腰細，完完全全就是女人的樣子，想要假稱是男性同伴都做不到。
「啊，無所謂了。」
身材高挑的紅發男子隨意的抓了抓頭髮，一副滿不在乎了的樣子。
「反正屯所裡也是那副樣子……街上的人也都擔心著不知從何處就會竄出來的羅刹們。誰還顧得上呢。」
這世道早就亂了，誰還會在意這些呢？
原本以為亂世會是他們這些浪人建立一番偉業，出人頭地的就會。但現在看來，還是他們想的太簡單了。
都說亂世出英雄，亂世出能人。但『英雄』、『能人』是不是自己，還是兩說。
羅刹失控之後，維新派也好，他們也好。也許都只是在苟延殘喘而已了。
「好冷清啊，街上。」
明明剛來的時候，還到處都是人。兩邊的鋪子也都熱熱鬧鬧的，儘管沒有什麼好東西，但那熱鬧的景象卻會讓人忍不住一起開心。
哪怕難免有打架鬥毆或者鬧事的，但那也是都是有人氣的，鮮活的景象。
怎麼也比今天的景象要好。
兩邊的店鋪大多都關了，零星開門的店鋪也幾乎沒有客人上門。老闆或老闆娘的臉上滿是愁苦和對不知何時會襲來的羅刹的恐懼。
他們現在明明是走在了京都的主幹道上，卻一共也沒有見到幾個行人。
受到這種負面氛圍的影響，就連一貫活潑的亂藤四郎都異常的安靜。本就嚴謹的藥研更是將手一直放在自己的本體上，稍有風吹草動，銳利的視線就會立刻掃過去。
「完全想不到不久之前，還是異常熱鬧的景象呢。」朝霧搖了搖頭，一聲歎息。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一個特異點待這麼久。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這些原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對人們帶來的衝擊。
對以前的她還有大多數審神者來說。每一次的出擊都是『任務』，無關真實也無關情感。他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完成需要完成的任務。
跟什麼人類歷史啦，世界未來啦……都沒有什麼必然的關係。
畢竟那些要麼是在他們出生很久以前的事，要麼是在他們死後很久以後的事。總之跟現在的自己，沒有什麼關係。
這次卻不一樣。
她在這個世界行走，在這個世界生活過。
所以更能感受到這個世界，和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同胞們的喜怒哀樂。
「我們原來……是背負著這麼沉重的東西在戰鬥啊。」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責任，第一次感受到『歷史』的殘酷。
她自言自語似的喃喃著。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身旁瘦小的同伴身上。
這個孩子，是他們當中第一個開始戰鬥的。
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獨自一人帶著付喪神們，同正身未知的敵人戰鬥。就算到了今天，也沒有停止。
她不敢想像著可怕的百年時間中發生了些什麼。
也不敢去問她這漫長的時間裡的心路歷程。或許聽起來很偉大很勵志，但她始終覺得，這些都不是應該拿出來大肆宣揚的東西。
穀雨就是穀雨。
無關于初代審神者，或者救世之人之類的稱呼。
她只是她。
他們沿著筆直的街道一直前行，走到盡頭，就換另一條，在京都成井字形的街道中穿梭巡查。
直到碰到了近期的『老對手』。
嗅到了生命的味道而湊過來的羅刹們。
沒有交流，沒有言語。
鋒利的刀身同失去痛感的肉體相交，給予他們永恆的安眠。
這是曾經身為同類的她們，能給出的最後的東西了。
進來已經熟悉了的戰鬥結束之後，在場的三個人類沉默的看著羅刹們的屍骨崩塌為細碎灰燼，被拂過的微風帶走。
只留下一件件破舊的衣物，作為證明他們曾經存在的最後痕跡。
原田左之助疲憊的收齊長槍，也沒有心思再去刷個什麼花樣來耍帥了。他只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到己方的同伴都沒有受傷之後，再一次邁步向前。
「我說。」
又走了大半條街之後，他突然開口。
「嗯？」
一直跟在他斜後方的穀雨輕聲回應。
「你們有回去的地方吧？還是趕緊回去吧。」他背對著兩人說著，「這些東西本就不是你們的責任，你們沒必要跟我們要一起送死。」
無論前面還有怎樣的東西等著他們，他都只能前行。因為他是新選組十番隊的隊長，也因為他是生活在這裡的人。
但她們不同。
死在戰場上對他們這些戰士來說是死得其所。對她們來說，就是太可惜了。
「誒？」
「早點回去吧，家裡還有人等著你們吧？」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萬事不上心的紅發男子背對著她們搖了搖頭，「女孩子，還是幸福的笑著的時候最美啊。」
「別再這樣，傻乎乎的為了別人而不停戰鬥了。」
最後一句話，紅發男子說道極輕。
輕的穀雨甚至覺得那只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回到屯所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正在赤手空拳肉搏的沖田總司和土方歲三。還有一旁不知所措的少女千鶴。
她想要阻止兩人的行動，卻連介入其中都做不到。
「小狐丸。」
穀雨揚聲呼喚自己付喪神的名字，一個毛茸茸的頭就從房檐上探了出來。
雖然名字中有『小』字，但體型卻一點也不小的付喪神高興的回應了主人的呼喚。
他早就注意到下面兩個打起來的人類了。
或許他們是他同伴們曾經的主人——但那又怎麼樣呢？不過那是他們人類自己的事情，跟他還有他現在的主人都沒有什麼關係。
「分開他們，堀川不在，你也不能假裝看不見啊。」
不管怎麼說也是她們現在的臨時戰友啊。
「遵命。」
藏身在房頂上的狐狸翻身跳下，一眨眼就沖進了戰局當中。一手抓一個的控制住了兩個青年。
「副長，總司，你們……」
「活動活動筋骨而已，沒什麼。」
沖田總司用力從小狐丸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一邊揉著被抓紅了的手腕，一邊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還有，打擾男人之間交流的女孩子，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啊。」
打架鬥毆當事人之一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嘴角有著血漬的另一位當事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沉默的對著幾人點了點頭，也一副什麼都不打算說的樣子。
千鶴在看到兩人都離開之後，也急忙對著穀雨和走到她身邊的小狐丸鞠躬道謝，然後追著兩人急匆匆的跑掉了。
「完全就是一團糟了啊。」
原田左之助苦笑一聲，也慢吞吞的邁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他不是不能理解兩人為什麼會打起來，但正是因為理解，才更加感到悲傷。
最終，打倒他們的不是敵人。
而是自己的心。
對於戰士……對於武士來說，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呐朝霧，我們今天就離開這裡吧？」穀雨抬頭看向身旁的同伴，「拖了你這麼長時間真是對不起，我們去做完成，我們的任務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信誓旦旦的覺得6月一定能完結，結果並沒能做到（再也不敢自信滿滿了）
向著一口氣寫完的，結果也沒做到OTZ總之先更新一章證明我還是愛谷妹兒的。
最近跑去看薄櫻鬼舞臺劇找感覺了……個人感覺，舞臺劇的情感和感染力比動畫要好（遊戲一直沒玩兒所以不好評價）至少幾個版本的千鶴的CP感都挺強的，尤其土方篇的，CP感杠杠的！（我的少女心）
嚶，感謝妹子們這麼久的不殺之恩【你】
我要竭盡全力開啟兩個坑同時兼顧的狀態了！
工作是什麼我不知道，領導什麼都去死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番外10•初代審神者日常
穀雨等人收拾行禮的動靜， 自然瞞不過屯所中的人們。
「這是準備逃跑了？」臉上還帶著淤痕的青年斜靠在門框上， 看著整裝待發的少男少女們，「也對，這事本來就跟你們沒什麼關係， 早點回家也是好事。」
「沖田君！」跟在他身後的千鶴責備似的看了他一眼，急忙又對穀雨道歉，「對不起，沖田君他只是……」
只是什麼呢，只是心情不好？還是只是不滿於他們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離開？
但無論哪一種，離不離開，都是他們的自由吧？
哪怕是懷疑他們有問題又有什麼用呢？現在的新選組， 哪裡還有精力去管這些事呢。
他們連自己都顧不上了。
「不，我……不， 我們只是要去我們的戰場了。」穀雨並沒有在意青年不善的語氣， 目光平和的看向這位自己在曾經無緣相見的青年。
「這段時間以來承蒙關照， 我們也要繼續戰鬥下去了。」
穀雨一邊說著， 一邊端端正正的對他行了一禮。
「無論你是否相信， 但是你曾經……不，直到現在，你都說我前進路上的榜樣。」
因為有你，還有許許多多曾經是刀的主人的人， 我才能以你們為目標，為了變成不會輸給你們的人，而努力的成為更好的自己。
無論未來會怎樣， 無論會遇到怎樣的事情，都能抬頭挺的走完自己這一生。
穀雨和朝霧帶著同樣沉默的付喪神們走出了房間，沿著漆黑一片的小路穿過前院。
「要走了？」
黑暗之中，成熟的男性聲音突然響起。
「嗯。」
穀雨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點了點頭，表情平靜。就好像她只是出門散散心，很快就回來一樣。
站在黑暗之中的人輕輕哼了一聲之後，就再沒了聲音。
「主人，他走了。」
橘色長髮的少年走到她身旁，輕聲說道。
「我們也走吧，這次一定要一口氣解決掉產生特異點的問題。」
少女的步伐沒有一點遲疑，目光堅定的邁步走出了屯所的正門。離開了這段時間以來或許說不上有多快樂，卻一輩子值得回憶的地方。
這是穀雨曾經遺憾未曾見過的地方。
是她所不曾經歷過的，她的愛刀們曾經同主人一起並肩廝殺的地方。
現在，最後一點遺憾也已經圓滿了。
付喪神們，尤其是短刀的付喪神們全面進入偵查狀態時，沒有什麼是他們搜尋不出來的。找到目標之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只剩下戰鬥，只剩下廝殺了。
這種程度的數量或許會讓人類精疲力竭，但對從曾經和成千上萬的敵人廝殺過的付喪神們來說，卻還不足為據。
一個接一個曾經是人類的羅刹倒下，化作細膩的灰土，本應稍有動靜就飄散的灰土因為數量太多而在地面堆積被黑色的布料覆蓋，好像鋪一層凹凸不平的黑色地毯。
廝殺、廝殺、不停的廝殺。
她們前進的每一步，都有生命消失。不到她們完成來到這裡的使命，都不會停止。
朝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慘烈又漫長的屠殺。
哪怕她努力保持平靜，垂在身側的手卻在變冷。她並不害怕這樣戰鬥或者死亡。畢竟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過來的。
選用刀劍來誕生付喪神，本來也就是為了戰鬥而已。
但是像這樣屠殺同類……或者跟同類自相廝殺，還是第一次。羅刹雖然近似活屍，卻還是擁有生命的活人。
她不能寬恕為了自己的目的而玩弄生命的人，卻也無法理所當然的覺得命令付喪神們戰鬥的自己是正確的。
這次之後，自己或許該申請休假了吧。
選擇擔任審神者這一職位之後，她第一次有了休假的想法。
當這個陌生而熟悉的世界開始崩塌，熟悉的本丸景色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身處兩處不同本丸的兩人同時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結束了呢。
這個漫長，又多有懷念，甚至可能改變自己的未來的幕末之旅。
「誒——終於回來了呀。」塗著鮮豔指甲油的雙手從背後伸出，抱住了穀雨的肩膀，容貌嬌豔的加州清光微微彎腰抱住了自己的主人，「這次去了好——久啊。難道是遇到了什麼很在意的人麼？」
「是呀。」
「誒？」
沒想到穀雨會順著自己的話回答，黑髮紅眸的少年猛地一驚，接著竄到了穀雨的正面，抓著她的肩膀一連珠炮似的問了起來：
「誰？是什麼人？還是付喪神？男的女的？」
「唔，應該說是一個呢……還是幾個呢……」或者說，是一群人，或者是所有具有共同特點的人比較好呢？
「誒誒？」竟然還不止一個？
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主人。
難……難道他們要失寵了？他們要從前幾名的位置，掉落到後面去了麼？
「加州閣下，請不要這麼急躁。」
穩重的粟田口大家長一期一振動作迅速的把自己嬌小的主人從同伴手中撈了出來。
「我啊，見到了新選組的各位哦。」帶著淡淡的懷念，穀雨笑著抱了抱面露不安的加州清光，「雖然可能跟你們記憶中的人不同，但無論哪個，都非常讓人敬佩。」
或許他們的信念，他們所拼命維護的東西再後來都被證明是錯誤的。但此時此刻，為了信念，為了守護什麼而拼上性命去戰鬥的他們。
讓她肅然起敬。
這是曾經的她，和現在的她都不具備的品德。
想要活下去，想要讓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東西能延續下去。她的所有出發點，都是她自己。
為了誰……或者為了什麼這樣的行為。
直到今天她都做不到。
***
本丸的夜晚，寧靜安詳。
出身於歷史中的刀們直到今天都沒有什麼『夜生活』的概念。沒有戰鬥任務的時候，他們基本都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規律。
昏暗的庭院之中，無數輕盈的綠光肆意的在空中飛舞。
忽高忽低，忽遠忽近。
抱著膝蓋坐在外廊上的穀雨望著這新奇的場景發呆。回來之後，最令她驚訝的，大概就是本丸中有了白天黑夜，有了風晴雨雪的變化了。
就好像原本靜止的時間，突然開始流動了一樣。
日升月落，四季輪轉。
「哦呀，這麼晚不睡，是要和我一起賞月麼？」隱隱有華麗感覺的聲音突然在身側響起。紺衣的付喪神手上端著什麼東西坐到了穀雨身旁。
「可是今晚沒有月亮哦。」
本丸的庭院中雖然有無數螢火蟲，但天空中卻是一片黑暗。
「心裡有月亮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賞月的哦。」木頭碰撞的聲音響起，接著有什麼東西直接遞到了穀雨面前。
「？」
酒盞中盛的是清澈透明的液體，在螢火蟲的照耀下翻著淺綠色的波光。
「就年齡而言，主人已經可以喝酒了哦，賞月的時候沒有酒，月亮的美也會折損呢。」
昏暗的環境下，看不清付喪神那美麗的面孔，只有那雙仿佛蘊含著新月一樣的眼睛被螢火蟲的亮光映襯的仿佛在發亮一般。
穀雨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三日月，又看了看手中的跟她手掌差不多大的酒盞。
「我還做不到心中有月的程度……所以我還是賞『三日月』吧。」
「啊哈哈哈。」聽到穀雨的話，美貌的太刀付喪神朗聲笑了起來，「可以哦，要不要順便摸摸呢？」
「這可是能摸到的『月亮』哦。」
「說的也是……」
冰冷卻帶來熱辣感的液體劃過喉嚨，覺得身上的溫度都高了些許的少女側過身直勾勾的看著身旁的三日月宗近。雖然因為環境昏暗而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那雙美麗的眼睛卻顯得格外清晰。
只看著自己的眼睛，只屬於自己的『三日月』。
「……是只屬於我的『月亮』啊。」
不知何時放下了酒盞，少女抬起雙手，摸索著輕輕捧住了付喪神的臉。
記憶中的場景一一浮現，從近到遠。一直到一無所有，在碎裂的世界中向下墜落的自己，手中握住了那美麗的太刀為止。
是他拯救了自己，還是自己創造了他，這樣的事情早已無從得知。
事到如今，他們就像已經融入了彼此的血骨一般無法分割。
無論彼此的身份怎樣，是人與付喪神，還是主人和式神又或者是審神者和神靈……都不會改變。
「是呢，三日月，是只屬於穀雨的月亮。」
被譽為最美的太刀，毫不猶豫的回應著。
名為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誕生於她的血骨，回應了她的呼喚，就理應屬於她。
他抬起手，將上半身傾向自己的少女攬進懷裡，寬大的衣袖蓋在少女的背上，幾乎將她整個蓋住。
淡淡的冷香將她包圍。
穀雨鬆開捧著他臉頰的手，學著他的樣子張開雙臂抱住他，把自己塞進他的懷抱當中。然後閉上了眼睛，呼吸著這曾經無比懷念的香氣迷迷糊糊的墜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我悄悄的來更新了=w=
本來這一章差不多應該是正式劇情的結束。然而看舞臺劇遊戲戳戳樂聽近侍曲找靈感的時候，又有了些新想法。忍不住又……拖長了戰線（我有罪）。
說起來爺爺的笑聲已經很魔性了，鈴木廣樹版爺爺的笑感覺更魔性，我遊戲戳戳樂了好久都還差點跑歪【。】
對了對了，我要彙報一個驚天動地的好消息。
我！有！爺！爺！了！再也不是嫖（……）想像中的爺爺了！這章趕緊給他的男主正宮地位正個名（超級親媽臉）
想趕緊寫完劇情寫小劇場（怎麼也得想辦法讓谷妹兒全刀帳一把）
希望我能扛得住……（先奶一口下周不加班）死。
啵啵小天使們（一個晚安吻.gif）
第一百二十章 番外11•初代審神者日常
第二天穀雨醒來的時候， 是在自己的床上。她睜著眼躺在床上， 一時還有點緩不過來。
整個人還有點『我是誰我在哪兒』的懵逼感。
有關睡覺之前的記憶更是模糊到沒有一個畫面是可以回憶起來的。只能隱約記得，自己最後見到的人，是她實際上的『初始刀』三日月宗近。
但是昨晚都發生什麼了來著？
躺在床上的少女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來。只得放棄回憶， 先從床上爬了起來。
咚咚。
就在穀雨起床的下一秒，有人從外面敲響了障子門的門框。
「請進。」
「打擾了。」水藍色短髮的太刀青年恭敬的跪坐著推開了障子門。「日安，主人。」
「早啊，一期哥。」仍然穿著睡衣的少女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同一期一振打招呼。「今天的近侍是你呀。」
其實穀雨的本丸是沒有明確的近侍制度的，決定方式隨便得很。基本上是一天輪一把刀。如果當天出陣的話，則輪到下一把。偶爾也會因為特殊原因而某一把刀當值好幾天。
沒錯。
穀雨的近侍刀並不像其他人那樣， 同時擔任著出陣部隊的隊長。正相反，除非穀雨出陣， 否則擔任近侍一職的刀， 在任職期間是不會出陣戰鬥的。
除非在這期間穀雨出戰。
不過因為審神者出戰的次數都在減少的原因， 穀雨跟著刀們一起出去戰鬥的次數也減少了許多。倒不是她貪圖安逸， 而是……整體情況都在變化， 她也不好太過特立獨行。
而且畢竟與世隔絕了百年的時光，很多東西她也要重新適應。有這樣一段不用考慮戰鬥，進行自我調整的時候也不錯。
就想朝霧所說的，她也該想想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和未來了。
畢竟人生不能真的只剩下戰鬥了。
「是有什麼不合心意麼？」注意到穀雨在發呆， 一期一振輕聲問道。
「嗯？沒有啊，就是稍稍發了下呆。」穀雨微笑著搖了搖頭，順便摸了摸不知何時湊到自己身邊的五虎退的頭。
也許是因為他是最早跟著穀雨的刀之一， 在主人的事情上，他比自己的其他兄弟都更加敏感也更多心。
直到現在，晚上都偶爾還會驚醒——他夢到穀雨回來這件事其實只是自己的一場夢，因為太想念溫柔的接納了變成付喪神的自己的主人。而做的一場美夢。
夢醒了之後，他和兄弟們還有其他同伴們仍然是孤零零的守著這個沒有主人的庭院。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粟田口家的刀們對此也沒有辦法——心病還需心藥醫。時間總能讓他確認主人是真的回來了的。
就這樣修身養性了半個多月後，穀雨接到了一條來自時之政府的通知。
「戰……力擴充？」
看到這個標題的時候，她是茫然的。
她的本丸有這麼多刀呢，難道還不夠麼？
「不夠不夠，當然不夠。」特地來通知她的朝霧擺了擺手。「現在可是有差不多50把刀劍付喪神了，你這撐死也就一半。」
「但是……」那麼多付喪神，她恐怕照顧不過來呀。
「沒什麼但是可是的啦，有新刀好不好麼，我們多少人都眼巴巴的等著新刀呢。」朝霧使勁兒拍了拍穀雨的肩膀「能參加戰鬥的人總是越多越好嘛。」
「這樣付喪神們也不用疲於奔命的車輪戰了——就算是付喪神，也是會累的呀。」
有、有道理。
穀雨眨了眨眼，心裡十分認同這個原因。
畢竟沒有誰是永動機，真的可以一直運作而不會感到疲憊。
直到她重新站在現實世界中的街道上，還是這樣想的。
穀雨是來現世『出差』的。當然，說是出差，其實和公費旅遊的性質差不多。
他們這些審神者和管理審神者的時之政府，還有迦勒底雖然都超脫於世俗之外，不為大眾所知。但跟那些掌權的勢力都還保持著很親密的關係——畢竟他們也需要有穩定的經濟來源才能維持開銷嘛。
有家庭的審神者們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現世的家裡去看看，重溫一下家庭的溫暖。一般性的述職工作，通常就會交給這些審神者去做。
也算是上面給下來的隱性福利了。
穀雨雖然在現世裡沒有家，但這個世界畢竟也是靠她和藤丸立香拼了命守護下來的。讓她去看看自己曾經為之豁出性命的世界，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了。
地點是百年後的東京，少女站在街邊，懷念的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道。雖然有了許多不同之處，但總歸還是能找到很多熟悉的影子。
佇立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沒有變，穿著統一制服，三三兩兩就伴上學的學生也沒有變。鑲嵌在大廈上看起來高級了許多的LED顯示器仍然播放著由明星們代言的廣告。
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還有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少女心中感慨萬千。
既高興又難過，既懷念又陌生。就連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形容。
「主人。」今日擔任近侍的長穀部一板一眼的輕聲喚到。「您應該先去法務省述職的。」
當然如果您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係。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強迫您做您不願意的事情。
我長穀部，就算粉身碎骨也會讓您這一生過的自由順遂。
打刀青年在心底又一次的重複著自己的誓言，卻沒有向曾經那樣不管不顧的說出口。因為他並不希望因為自己，而給主人在添加困擾。
這是他自己的事，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要去做的。主人只要接受他的侍奉就好，沒有必要也沒有義務要回應他的任性。
「說的也是，那我們就先過去吧。」
穀雨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一份臨走之前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給她的地圖。上面標注了一些她必須或者可能會去的地點還有路線。
其中特別用紅筆圈出來的圈圈，就是法務省所在的地方。
「看起來好像不太遠，我們就悠閒一點走過去吧。」穀雨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到地圖上圈出來的紅圈的時間，覺得還有時間讓自己再看看這個久違了的世界。
雖然事後再逛也一樣，但她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多看一點。
而且看起來附近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直達的交通工具的樣子。
結果這一走，就饒了大半天進去。
明明看起來不遠的地方，竟然因為封鎖的原因而要繞過一整個區域。
而繞路的地方，非常不巧是大半處於廢棄狀態的『舊街區』。雖然還沒有拆除，卻已經沒有人在使用了的設施和建築陳列在道路兩旁。原本釘在牆上或者放在門前用來招攬客人的招牌也都模糊的看不清原本的字跡。
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使用的東西總會很快就腐朽下去，哪怕原本嶄新無比也是一樣。
不再亮起的紅綠燈上佈滿了銹蝕的痕跡。
就連空氣中，都帶著絲絲金屬銹蝕的味道。
比起新街區，這些看似十幾年或者更久沒有人使用過的地方。更讓穀雨感到熟悉。
這讓她想起了記憶中已經開始模糊了的那條商店街。沒事的時候，她總會跟付喪神們一起去那裡採購。基本上日常的吃穿用度，都可以在那裡購買。尤其那兩家她現在已經想不起名字了的超市。由於竟然做各種活動的原因，更是他們光顧的重點。
雖然現在基本全都能自給自足，不能自己自足的部分也有時之政府派發或者去指定地點購買。其實比以前方便了很多，但她偶爾還是很懷念當年一定要自己出門才能買東西的時候。
就是在這樣一次又一次，其實沒什麼可說的日常行為當中。她跟他的付喪神們才一點點的熟悉起來。讓她明白，就算本體都是刀，付喪神的他們也是各有特色。就像人類一樣，有著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喜好，和只屬於自己的，曾經的回憶。
「有機會的話，真想回去看看啊。」她輕輕的念著。
「您想看什麼呢？」哪怕穀雨的聲音再輕，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長穀部還是立刻就聽到了。
「嗯……想回去曾經住過的地方看看。可以的話，還想去看看曾經自己生活過的地方。」那個充滿生活氣息的社區，還有曾經上學的學校，還有有著食骨井的日暮神社……甚至是沒去過幾次，但是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想知道涼子小姐是不是跟她口中的呆頭鵝修成了正果。想知道志麻是不是有走上自己喜歡的道路，做著想做的工作。
想知道芹沼學姐和學長們是不是一直快快樂樂熱熱鬧鬧的在一起……不，應該說她很想知道到底最後是誰摘得了芹沼學姐的芳心。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裡去法務省呢。」穀雨一聲長歎。「總之，先看看有沒有人可以問一下——啊，有員警。」
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色警服的青年正推門走進一間廢棄的房屋中。手臂上的臂章在黑色制服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顯眼。
「特刑……」難道是員警的新工種？
作者有話要說：
摸魚看漫畫的時候翻到了N久以前看過的一個冷門作品，叫《doll特刑》，大致來說是個……迷之gay氣的制服系吧。
劇情雖然有點弱不過因為是制服我還是（……）的，突然想到就拿出來寫一下了，正好可以借背景讓谷妹兒裝個逼。
還能秀個新刀。
努力的讓谷妹兒全刀帳中。
說起來這次巴主任限鍛，我晚上在地鐵上瘋狂的鍛了50來發？然後我的爐子裡蹦出來了一個爺爺你們敢信？（反正我是懵逼的）然而沒有巴主任也是真的。（emmm）
新刀舊刀一起努力寫中……原本存在感稍弱的孩子們也該拉出來遛遛了。不過最頭疼的可能還是汙龜……我該怎麼保證他不會被其他同伴打死呢【你】
小天使們啵啵啵-3-晚安愛你們∼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番外12•初代審神者日常
在一線戰鬥多年， 早就忘了怕是什麼感覺的穀雨抬腳就追了過去。
她本來想喊住那位『員警』先生的。但卻因為一時不知道該稱呼對方為『員警』還是『特刑』而失去了最佳時機。當她跟著一起走進廢棄房屋的時候。屋子裡已經看不到剛剛那個制服青年的身影了。
「真快啊。」
穀雨由衷的感歎到。
這樣的速度她不是沒見過。她手中的刀， 哪一把都比他還要快。但是他們是付喪神，而他是人類。
就人類而言，有這樣的速度已經著實值得誇獎了。
應該也是經過了一番苦練， 才有了這樣的成果吧。
對於那些貨真價實通過努力和鍛煉得到力量的人，她向來都是由衷欽佩的。
畢竟實際上，她所擁有的力量，是通過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戰鬥硬生生習慣出來的。
廢棄的房屋中一片昏暗。殘破窗簾要掉不掉的掛在窗戶上。從大廳中落滿灰塵的水晶燈和地毯可以看出，這裡曾經也是一間裝飾考究的豪宅。或許它曾經也輝煌過，但是在被主人遺棄之後， 最終走向了破敗。
「主人。」
看到穀雨有些茫然的四下張望，身形筆挺， 衣著嚴謹的壓切長穀部隨即俯身詢問：
「您允許的話， 我可以將這間房屋切毀以便找到那位……員警。」
這種情況下， 他不放心只留下主人在這裡， 而想要不離開主人的情況下把人找出來， 就只有毀掉這裡逼他出來這一個選擇了。
雖然費點事。但只要是為了主人……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不用啦。這裡是現世……還是少點事吧。」無緣無故就弄壞了人家的房子，說不過去呀。
就在穀雨覺得，為了找一個可能是員警的人而搜便整個房子不值當的時候，一陣巨響從樓上傳來。
「上去看看看吧。」
穿著利索的洋服騎裝的少女抬腿就要往上跑， 卻被身後的付喪神在一句『失禮了』之後一把抄起抱在胸前。
付喪神的速度要遠遠超過人類，比起讓穀雨自己跑過去，倒不如由付喪神帶著， 幾個起跳衝刺便可到達目的地點。
在付喪神風馳電掣一樣的速度中，穀雨很快就看到了聲音傳來方向的實際情況。
一個一身漆黑，頭髮披散的男人正壓在剛剛看到的那個眼睛制服青年身上。手中的**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刺下。
從被壓在身下的制服青年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刀尖閃爍的冰冷寒光。
他雖然沒有放棄掙扎，卻已經有了自己可能會死在這裡的覺悟。他只是遺憾，遺憾自己太過遲鈍，沒能早點發現……
叮——滋。
金屬同金屬劇烈擦過，讓人牙根發酸的聲音突然響起。
原本壓在制服青年身上的黑衣人以不似人類的速度和姿勢猛地跳開。警惕的盯著突然出現的兩人。
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沒有危險。
他混沌的大腦迅速的判斷著。
男人卻是非常危險……如果貿然攻擊，搞不好他會死。
看著不急不緩的走過來撿起剛剛擲出的日本刀的青年，他渾身都在叫著危險。
哪怕他看起來既沒有壯碩的身形，也沒有兇惡的表情。紫色的眼眸中甚至沒有任何戰意也沒有惡意。但卻比自己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危險。
「雖然並無仇怨，但主人有問題想問那個人——就只有先請你安靜下來了。」
所謂的安靜下來，自然就是不能礙事，不能打擾的狀態了。
「你們是誰？」
被救的制服青年站了起來，但他並沒有因為被他們所救就放鬆警惕認為他們是自己的友軍的意思。
這種環境之中突然出現的少女和青年，越是正常，就越是可疑。尤其青年手上還握著一柄鋒利的日本刀，一副隨時可能會揮斬下去的樣子。
「您好。」穀雨沒有在意青年的警戒，禮貌的同他問好，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請問，您知道法務省怎麼去麼？」
「……」
「啊，就是政府機構的那個法務省，我有點事情要去辦，結果遇到了封路走到了這裡迷路了。」說到這裡，她稍稍有些難為情，有些局促的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您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活人，就想問您一下來著……」
「……」
聽到這個答案，警惕的看著洋服少女的特刑•藤堂
羽紗希一瞬間有些呆滯。
只是……想問路？
「那個，就是……因為您的衣服看起來比較像是警服……所以。」
看到制服青年面無表情的盯著自己，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在找藉口，穀雨趕忙又解釋了一句。
原本劍拔弩張，千鈞一髮的緊張氛圍，就這樣被破壞殆盡，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這並不代表危機就此解除了。
像野生動物一樣警惕的半蹲在牆角的男子，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突然又沖了過來。試圖越過擋在他面前的青年，直撲向毫無防備的穀雨。
手中的日本刀直指少女纖細的頸子，完全就是要一擊必殺的架勢。然而他的動作再快，也比不上付喪神的動作。只見青年帶著考究白手套的手一抬一轉，手中打刀的刀刃就直直切向黑衣男子的胸前。若是他繼續向前，就難免會撞到他的刀刃上。
那個時候，受傷都還是小事——搞不好整個人都會被齊胸切斷成兩半。
「等等，他是——」
眼看黑衣男子就要撞到刀刃上，不久前差點被殺掉的『員警』下意識的向前邁出了一步。
「請不要貿然插入別人的戰鬥哦。」
前一秒還被當做目標的少女沒有絲毫慌張，表情認真的看向似乎想要插手這場戰鬥的制服青年。
「是的是的，如果我的戰鬥被人打斷，會讓我忍不住想要殺掉這個礙事的人呢。」清雅溫和，但又透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聲音突然響起。
「哎呀哎呀，讓人忍不住想到了過去呢……」
身著黑色襯衣，外面披著白色軍服，有著柔順漂亮的淡金色短髮的青年不緊不慢的向著穀雨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身後，是一名穿著白色襯衣黑色軍服的綠發青年。清涼的薄荷綠色短髮有些淩亂，卻並不會讓人覺得亂糟糟。他一手握著一柄太刀，一隻手拖著一個隱約看起來像是人的重物跟在先前開口的青年背後一同走來。
「髭切、膝丸。」
穀雨轉過身，目光掃過兩位新來的太刀付喪神，停留在被他們當包袱一樣拖在地上的人。
「這是？」
聽到穀雨的問題，被叫做髭切的青年在張嘴的一瞬間突然停頓了一秒。接著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
「啊……是什麼來著？」
「是覺得可疑就帶過來的人啊，兄長！」膝丸隨手將手中的『重物』甩到了一邊。「我們順著對主人的感應來到這間屋子的時候遇到了這傢伙。」
「我和兄長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在對誰指揮著什麼——面前的螢幕裡又有主人的身影。」
似乎對一些詞彙還不夠熟練，膝丸在說話的時候有幾處不明顯的停頓。
就因為這樣……就把人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注意到動靜走過來的藤堂羽紗希看到被稱作膝丸的男子甩開的人時，瞳孔不禁縮了縮。
男子的膝蓋有著不自然的彎曲，明顯已經喪失了行走的能力。又因為被拖行了一路，加深了傷處的傷情，而顯得更加糟糕。
他半垂著頭，面色因疼痛而變得蒼白。
「小幡……公介。」
他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這個被出其不意帶到他面前的人，正是他這次行動的真正目標。
「嗯？你認識他麼？」
穀雨眨了眨眼。
「他是……死刑犯小幡公介。」看到這一次真正的目標任務，青年反而冷靜了下來，「請您將他移交給我，他現在歸特刑負責。作為公民，還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這個倒是沒問題啦。」
穀雨點了點頭，非常痛快的答應道。
畢竟她最初只是想問個路而已。這些事或者這個人，都不重要。
不影響她的話，這個人怎樣其實都無所謂。
髭切和膝丸自然也不會介意這麼一個人的結果——雖然這個人，說的上是他們的『俘虜』。
「主人。」
解決了黑衣男子，把他按在牆上打暈了之後，壓切長穀部也回到了自己主人身邊。
對他們這些刀劍的付喪神而言，不殺比殺要難得多。
尤其像這樣在不直接將人殺掉的情況下把人控制住，可比直接把人殺了男的多。
然而為了怕他們失控，他們這些刀劍付喪神都是不能隨便殺人的——如果一定要殺，必須要有主人的命令，或者直接危及主人的安全才可以。
這些都是時之政府，怕刀劍的付喪神們發瘋而制定的規則。
人們使用刀劍的付喪神，同時也畏懼著他們。怕他們像千百年來的付喪神們一樣，會對人類有報復行為。
一旦付喪神失控，那後果讓人不敢想像。
「辛苦啦。」穀雨對著長穀部微微一笑，然後又把頭轉向了藤堂羽紗希。
「那個，現在能告訴我法務省要怎麼走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好像忘了解釋一下特刑這個漫畫。
這個漫畫講的主要就是特刑部隊在執行任務時候的各種事情。他們的任務就是解決那些被判定為沒有必要再上法庭審查一遍的人了。
背景大概是因為犯罪率激增，司法機關不夠用了。於是那些罪大惡極的人就直接交給特刑部隊不抓捕，直接打死【。】
髭切和膝丸好難寫……感覺很難把握住啊。
聽了半天髭切的語音，感慨是：我覺得自己不會說話了。
髭切啊。不那麼自我主義好不啦，或者說話的時候講清楚一點嘛【你】
晚安=3=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番外13•初代審神者日常
法務省作為國家重要機關， 自然是沒有那麼容易進的。
尤其像穀雨和她身邊的……侍從這樣，隨身攜帶兇器的可疑人物。她被禮貌的『請』到了跟著特刑一同行動的房車上。
對於穀雨的到來，支援班的三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們的支援車來過犯人，來過受害者，唯獨沒有來過這樣『順路的』。
更別說是這種……貴族待遇的順路者了。
棕色短髮的打刀青年上車之後的第一件事， 是用漂亮的紫色眼眸巡視車內。確認車內沒有危險也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之後，壓切長穀部才轉過身，彎腰對著自己的主人伸出了手。
「何必這麼麻煩呢。」
穀雨剛要把手身給長穀部， 就覺得自己的腰上一緊身上一輕。
「誒？」
她被站在身後的髭切順手抱了上去。
「這樣不是快的多？」
總是透著那麼一股漫不經心味道的太刀青年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同僚。
「兄長！」
見兄長不聲不響拎著主人就跳到車上， 膝丸也急忙跳了上去。絲毫沒有在意在背後緊盯著自己的三位特刑精英。
「我是禦子柴笑太，這邊的兩位是我的隊員。」黑色短髮，不笑的時候頗有壓迫感的青年率先開口。「恕我冒昧，但可以請您先說明一下自己的身份麼？」
「哎呀……」被多雙眼睛警惕的盯著的少女赧然的敲了敲頭，「忘了自我介紹了。」
「我叫穀雨，姑且可以說是跟你們一樣的， 嗯……暴力公職人員。」
「這幾位分別是壓切長穀部、髭切、膝丸。」她介紹完自己，又依次介紹起身邊三位外貌出眾，卻略顯怪異的青年。
「簡單一點來說，他們都是我的刀哦。」
「……刀？」黑色卷髮， 一直在做記錄的青年忍不住
「是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穀雨微微一笑，卻不打算再往深處解釋。
就在話題眼看就要進行不下去的時候，一同電話拯救了此時尷尬的氛圍。
來自法務省秘書室室長柚原宗悟的電話，不僅確認了面前這位謎一樣的少女的身份。還拜託他們務必安全準確的趕緊把她送到法務省來。
就好像護送什麼重要人物一樣。
……實際上似乎也是什麼重要任務。
「笑太。」
容貌秀美， 頭髮過肩的特刑部隊副隊長走到了禦子柴笑太身旁。
「我……沒有核對出她的瞳孔記錄。」
在指紋聲紋都可以輕易造假的現代，瞳孔記錄大概是最有效也最快捷的身份識別方法了。只要是登記在案的公民，特刑部隊配備的瞳孔識別儀都可以輕鬆識別。
「……靜觀其變吧。」
禦子柴笑太搖了搖頭。
上面人的事情，他們還是只要負責聽從命令就好。
心思太多的人，可是活不長的。
一路無言，車子一路平安無事的行駛到了法務省的辦公廳。
法務大臣的機要秘書柚原宗悟，就站在大樓的側門處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非常抱歉，是我們工作失誤給您添麻煩了。」
見到被長穀部扶下來的穀雨，冷靜斯文的青年就是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
「哪裡，是我亂跑給您添麻煩了才是。」
穀雨急忙擺了擺手，慢了半拍的也鞠了一躬。
如果不是她自信自己能找到，而是選擇打車的話，應該早就已經平平穩穩的到了才對。
「獅洞大臣正在等您。」
他一邊對穀雨說話，一邊對著穀雨背後，還在車裡的特刑們點了點頭。
站在他對面的穀雨注意到他的動作，轉過身對著幾人也擺了擺手：「一路上多謝照顧了，那麼，有緣再見。」
「……還是不再見會比較好啊。」
目送穀雨和被稱作『刀』的三位青年離去的背影，禦子柴笑太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他們這種只會給人帶來不幸的人，還是一輩子都不要見到會比較好。
這位傳說中的法務大臣，穀雨其實還是第一次見。
無論是聲音還是容貌，都是第一次。實話說，這第一次的會見。著實讓穀雨有些……驚訝。
這位據說很有手腕，年輕有為的法務大臣，竟然是一個看起來邋裡邋遢的……鬍子中年人。
豎條的西裝穿在他身上，皺皺巴巴的好像披了一身梅乾菜。過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讓穀雨很難看清他此時的神情。
「哦哦，久聞大名啊，救世主小姐。」
作為跟那種地方有過直接對接，看過許多相關資料的人。獅洞法務大臣自然是知道穀雨的真實身份的。
「那是立香和整個迦勒底的功勞，我只是個中途就退場了的逃兵呢。」
聽到他的話，穀雨搖了搖頭，沒有應下。
直到今天，她都很難把『拯救世界』這樣偉大的事情和自己聯繫在一起。
她先前所做的一切，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自己能活下去罷了。
「過去的事情就不說啦——那麼，這次讓我來，究竟是什麼事情呢？」
特地叫她來法務省述職，不可能真的只是要她來看看而已吧。
下巴上有著細碎的胡茬，發簾半長，看起來像邋遢流浪漢多餘法務大臣的男人抓了抓頭。
「你發現了啊——還以為能再糊弄幾句呢。」
神行高大的男性一點也沒有身為法務大臣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穀雨深深的一鞠躬：
「非常抱歉，因為我們工作失誤的原因，導致一批刀劍付喪神的本體被人搶走了。」
「……誒？」
***
付喪神的存在，時之政府的存在，不可能跟現世的政府沒有一點關係。正相反，時之政府能夠正常運作，審神者們在現實世界『消失』又『出現』還沒有引起騷動，都是因為政|府部門後續處理的好。
不然一個大活人無緣無故就聯繫不上了，誰也會覺得有問題吧？
包括刀劍付喪神的本體處理和運輸，很多時候也會過政|府的手。畢竟用來批量生產刀劍付喪神們的刀劍的原型就是存在于現實世界當中的。
這一次也跟往常一樣，由政|府派人運輸一批用來喚醒付喪神的刀劍到時之政府指定的地點。卻不想在路上遇到了搶劫。
不進刀劍全部被搶，參與運輸的人也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下手的人事反對特刑的勢力——大概是聽說了付喪神的事情，想要用付喪神來對付特刑部隊吧。」
獅洞大臣大概也能想得到這些人動手的原因：
普通人類，同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刑之間的戰鬥，就好像螳臂當車。
儘管一次次的襲擊也有收穫，但卻無法動搖到特刑這個團體的根基。
「也是我們這邊拖累了你們。」明明在會談中，卻忍不住癱在沙發上的『重臣 』一聲歎息。
刀也好，付喪神也好，明明對現代來說，已經是不能再去碰觸的東西了，卻偏偏總是有人想要觸犯禁忌。
「也是……無可奈何地事情呢。」
雖然不是很理解具體的情況，但對付喪神們的力量有最直觀的接觸的她卻多少能明白那些人動手的原因。
不外乎是想利用刀劍付喪神們的武力，去完成自己的野心或者願望吧。
曾經的她就是因為一把刀而走到到今天的。
如果沒有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沒有名為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她甚至沒法活下來，恐怕一早就死在了那冬木市的災禍當中。
「那麼，那些孩子現在身處何處呢？」穀雨拉回心思，直視對麼的兩位男性。
「不知道。」
「……誒？」
「目前為止還沒有非常確切的結果，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目前有5個地點是可能存放了刀劍的地方。」
吊兒郎當，把西裝穿的像梅乾菜的男人轉過頭看向自己的紀要秘書。後者會意的取出了一張地圖鋪在桌子上。
這張包含了整個東京市的地圖上畫著若干標記，其中有5個醒目到刺眼的紅色叉叉。
穀雨很快就意識到，這5個畫了叉的地方，就是他們已經調查出來的可疑存放點。
「然後呢？」
「取回刀劍的事情，還要靠您了——畢竟付喪神什麼的，距離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太遙遠了。」癱軟在沙發上的男人終於坐了起來，「是不是有什麼禁忌更是完全不清楚。」
「專業的事，還是要請專家來做，您覺得呢？」
他這一說，相當於把所有壓力都放到了穀雨身上。
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跟他們沒有關係——因為他們不是專家。
好在穀雨早就已經習慣了這類壓力，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了然的點了點頭
「那接下來，我就按照我們的方式來行事了，沒問題麼？」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擊活的剪輯……
麻麻！為什麼我同事會的招式我都不會！同事你教教我啊【滾】
戰場召喚這個我一定要拿來用一次！（擼袖子）
來吧谷妹兒！生死看淡，不服就幹！（魔性臉）
這是我……努力了一周擠出來的更新，請快樂的食用，啵啵=3=∼
好久沒寫帥氣的谷妹兒了，我……努力一把。不然軟妹形象就要深入人心了呢。（實際也是軟妹形象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番外14•初代審神者日常
本丸裡， 今天也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就算主人回去了現世，勤勞的付喪神們也勤勤懇懇的做著自己手中的工作。
比起其他工作更喜歡在田地裡的粟田口脅差兄弟正站在種滿玉米的田地裡查看玉米的漲勢。翠綠的莖稈兩側已經長滿了沉甸甸的玉米穗。
比巴掌大的玉米穗雖然還不夠大， 但也正在像成熟轉變。原本白玉一般的玉米粒已經染上了淺淺的嫩黃色。用不了多久，這代表了成熟的嫩黃就將染遍它全身。
「嗯， 都長得很好呢。」
一直彎著腰的馬尾少年直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高興地對身旁的兄弟說道：
「等主人回來了， 就能一起吃烤玉米了呢。」
「其實煮玉米也好吃——還是看主人想吃什麼吧。」
身旁的兄弟沒有回答，鯰尾藤四郎也不介意，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
「旁邊地裡的西瓜也快熟了，樹上的桃子也變紅了。本丸就是好啊， 可以不用管季節的隨便種。」
不被季節限制， 不被位置限制。想種什麼就種什麼——大概是曾經的主人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吧。
黑髮的少年出神的發呆的時候，身旁一言不發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的骨喰藤四郎已經做完了自己的工作， 順便把農具收好放到了一起，準備去下一個地方了。
「喂——骨喰， 鯰尾，主人有來消息哦。」
田地邊上。黑髮紅眸的秀美少年大聲的呼喚道。
「誒？」
回過神來的鯰尾同骨喰對視了一眼。
主人沒有直接回來， 而是通過通訊來找他們麼？還真是稀奇。
面對複數個調查點，自然不可能穀雨自己一個個的去調查。那樣不僅費事， 還可能會打草驚蛇。導致敵人提前做好準備， 或者進行轉移。
到那時候再想行動就難上加難了。
「仔細想想， 以前也有過這種場面呢。」端端正正坐在房間正中間的少女抬頭看著面前大約有一米寬的光屏。
同冰冷的現代房間不同， 光屏那邊的房間正是她的本丸。
今天正直溫暖的春日。
本丸的庭院中春光明媚， 隱約可以看到有細小的花瓣飄落。僅僅只是看著就會讓人感到心情明媚。
「主人， 在那邊還好麼？」
「主人啊，什麼時候回來？」
「是有什麼忘帶的東西麼？需要我們送過去麼？」
聽說是主人發來的通訊，本丸裡沒有在工作的或者工作中偷懶的付喪神們全都聚集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著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還好呀。」
「再過一陣子吧，稍微有點別的事情。」
「沒有忘帶東西，不過確實是你們過來一趟了。」
穀雨耐心的回答完付喪神們的問題，才開始說明自己這次在現實中接到的臨時任務。
「……付喪神偷盜事件？」
雖然也是誕生于時之政府，但因恰逢災難而並沒有在時之政府停留過的刀劍們對此頗為驚訝。
「可是我們……不是專門為主人而生的付喪神麼？」
今劍眨了眨眼睛，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做出這種行為。不是主人的話，他們也不會顯形戰鬥嘛，就算帶走他們，又有什麼用呢。
「主人您那邊是不是很危險？」
比起這件事，更擔心主人會不會又被捲進危險當中的加州清光急急忙忙的問道。
「要不要我也過去？」
「目前還不知道盜取付喪神本體的人的目的是什麼。」雖然法務大臣姑且算是給了她一個答案，但穀雨卻不覺得是這麼簡單。
畢竟人類付喪神的戰鬥力對於普通人類來說足以以一敵百。單純的只是針對特刑部隊的話，只要幾把就足以了。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險來偷盜這樣大數量的刀劍？
按照法務大臣的說法，丟失的刀劍可能有幾十把之多。刀的種類也是不盡相同。無論是戰鬥力過人的大太刀，還是實際戰鬥力稍遜的短刀和脅差，都包括在內。
「根據法務大臣提供的資料，目前可以地點有五處。」
穀雨說著，一直筆直的站在她身旁的長穀部也同步拿出了一張地圖。上面有五個地方被圈出了紅圈。
「因為不確定到底哪個才是核心，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我決定同時展開調查。」穀雨站起來，用手中的筆一次在地圖上的五個點上點過。
「除了這裡由我同特刑部隊一起行動之外，其他四個點將交由第一至第四部隊來進行調查。」
她手中的筆在其中一個點上又畫了一個圓，表示這裡將是由自己親自探索的地方。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大場面啊。」
燭臺切光忠的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興奮。
「那麼，出陣的時間是？」
一期一振則是比較關心出陣的時間——一次性出動這麼多位付喪神，準備時間總不會太短。
「主人，我跟您一隊麼？」
這是無所謂怎樣戰鬥，只想跟主人一隊的清光和今劍。
「時間是明天晚上十二點，抱歉呢清光、今劍，這次要你們要跟著各自的部隊出陣呢。」
穀雨微笑著安慰了因為不能跟自己在一起而心情有些低落的付喪神。
她的本丸戰力還是偏少，平均到4個部隊裡，都還不能滿編制，為了保證每個部隊都能有相對充足的戰鬥，自然是不能再抽調人來自己身邊了。
穀雨的通訊斷開之後，冷清了很久的本丸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四位擔任隊長的付喪神離開去了別處開會商議這次一起出陣的事情，其他人也都沒有再繼續先前的工作，湊到一起熱烈的討論了起來。
「好緊張呀。」鯰尾興奮的看向身旁的兄弟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吧。」
像這樣『不按規矩來』的同主人一起戰鬥。
「嗯。」
骨喰輕輕應了一聲，比起熱情的鯰尾藤四郎，他的反應可以說是冷淡了。不過身為兄弟，大家早已習慣了他這樣反應，也不會有人在意。
「不知道這次會遇到什麼，要是能一切順利就好了。」
「無所謂，主人的敵人全部斬首就好了。」
「可是現世中殺人不好吧？」
「嗚……聽起來就很痛啊。」
許久沒有同主人一起作戰的刀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就算是不喜歡戰鬥的五虎退，也隱隱有著能同主人一起戰鬥而起的期待。
比起本丸中付喪神們的熱火朝天。現實中的穀雨就平靜多了。
洗漱之後，安安穩穩一覺到天明。飽飽的吃完早餐之後，穀雨帶著自己的付喪神走進了特刑的本部大樓。
對比起穿著洋服風騎裝，衣光鮮亮精神飽滿的穀雨。特刑總部中的人們無論是氣色還是精神上都差得多了。
尤其是支援科。
除了沒日沒夜的要調查追蹤死刑犯的資料，還被突然加活要緊急搜查那批失蹤刀劍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刀劍的下落了，又要開始調查盜取團體的資訊和警備力量。
簡直命都要丟在這裡了。
本就鬍子拉碴看起來像流浪多年失去生存意義一般的支援科科長五十嵐更是好像剛從泡菜罎子裡撈出來一樣。
不僅渾身皺皺巴巴的，還帶著些酸臭味。
讓見到他的長穀部忍不住一個箭步擋在了穀雨面前，杜絕這個人形進一步靠近自己主人的可能性。
「我……我不是什麼壞人啊？」五十嵐一臉委屈。只可惜在他邋遢的形象的襯托下，這份委託看起來也帶了那麼幾分猥瑣的味道。可信度自然大打折扣。
「……」
最後解開雙方尷尬的，還是他們兩邊的『老熟人』禦子柴笑太。
作為此次行動的主力，他自然也是要瞭解一些情況的。
尤其在敵人可能『不是人』的情況下。不集中精神的話可能人生也就到此為止了。
特刑們固然不怕死，但也不會想要把命丟在這種地方。
不知是不是帶著小小的報復心理。五十嵐在進行解說的時候，特別配上了許多血淋淋看起來就滲人的圖片。
帶著屍體的，沒有帶屍體的。
如果是一般的小姑娘，早就被嚇暈過去了也說不定。
然而坐在正中間位置那個白白淨淨，看起來比同齡人還要瘦小的小姑娘卻全程表情平靜。在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視線時，還會回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這讓精心準備了一個上午演示文檔的五十嵐十分的沒有成就感。甚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這種行為其實十分無聊。
莫名的有種……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無力感。
——所以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孩子？不，是哪裡來的妖孽？
第125章 番外十五•初代審神者日常
因為把突襲的時間訂在了晚上, 穀雨就得到了一個白天的自由活動時間。
雖說難得回到久違的現世，想要做的事情有山那麼多, 但穀雨在對著地圖認真思索了一陣子之後，還是放棄了絕大多數想要做的事情, 選擇了就在附近逛一逛。
身體的原因, 她晚上還得再稍微睡一會兒才能保證半夜還有精神。
有時候作息太過規律也不是件好事——至少在突然行動的時候不是。
百年又百年之後的世界。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美好。
但這些磨難的痕跡，卻也是人類頑強的生活下來的證明。
穀雨舉著冰淇淋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仰著頭看向被厚厚雲層籠罩的天空。本丸的天空很美，就算烏雲密佈，就算梅雨連綿，也透著絲絲清澈。
不像這裡, 厚厚的烏雲遮住天空之後, 天上人間全都陰沉了下來。
「主人這是在幹什麼呢？」
黑襯衣搭著白外套的青年走到了穀雨身邊, 問也沒問的徑直走到她身邊坐下。
「在發呆……烏雲好黑啊。」
「反正一會兒就沒了。」髭切漫不經心的說著, 「雲也好，人也好, 對我們（刀）來說, 都是一眨眼就不見了的東西。」
「嗯？」穀雨看到冰淇淋的一邊已經化的要滴下來了，急忙一口咬去了一大塊, 口腔被冰的一激靈導致她沒注意聽身旁的付喪神說了些什麼。
「……我剛剛說了什麼麼？」
髭切的回應似乎更加茫然。
「誒？不記得了麼？」
「反正不會是什麼重要的話。」
容貌俊美的青年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就是這幅總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讓人很難猜的出他的心思。
就像三日月一樣——這難道是他們平安刀的共同點？
「說起來，髭切你不是跟膝丸去買東西了麼？」
看著青年漂亮的側臉，穀雨終於想起了自己一開始就想要問的問題。
「哎呀……」
髭切露出了一個有些驚訝的表情。「我就說, 好像忘了點什麼，原來是忘了……嗯，弟弟呀。」
「……」膝丸聽到了可是會哭的哦？
髭切和膝丸，都是傳說中斬殺過惡鬼的名刀。
穀雨得到這兩把刀其實也是一個意外。運氣的成分站了主要。
因為這兩把刀，其實本來並不是付喪神。
雖然列入了付喪神化的名單，但沒有在近期的計畫當中。屬於未來計畫的一部分。然而這個計畫，卻在穀雨不小心從任務點把兩把刀帶出來的時候，不得產生變動了。
兩把名刀的付喪神，就先于原本計畫的虎徹和貞宗們先一步出現在了世人面前。
嚴格來說，這兩把刀是穀雨第一次正常的通過時之政府得到的刀。
「哭……麼。」聽到這個詞彙的時候，他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呀。能哭，也是人類的特權嘛。」
「做刀的時候，可是哭不出來的。」
「說的也是。」
穀雨想了想，覺得他的話也很有道理。
因喜悅而微笑，因難過而落淚。
這些都是人類才會做出來的舉動。
「你看那邊不就是，你看那個女人。」
髭切抬起手指著一個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努力奔跑的女人，她正哭嚎著追著前面騎著摩托車的人。然而人類的兩條腿，怎麼也跑不過由汽油驅動的現代工業產物。
「髭切，阻止那輛車！」
髭切看不明白，但穀雨一看這架勢就明白了——
這擺明瞭是搶孩子啊！
也許是因為她待的這座公園比較偏僻，來往行人比較少。騎著摩托車的人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搶孩子這種行為。
「啊，別傷到孩子哦」
見身旁容貌俊秀的青年已經聽從自己的吩咐站了起來，穀雨急忙又添了一句。
「哎呀哎呀，真是要求很多的主人呀。」
有著柔軟的淺金色短髮，看起來俊秀無害的太刀青年不緊不慢的應著向著他們方向駛來的摩托車走去。
「是叫摩托……車麼？人類還真是發明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消失了呢。」
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說著，然而話音落下的時候，人卻已經沖到了高速行駛的摩托車面前。
因為穀雨剛剛吩咐過『別傷到孩子』。青年拔刀的時候，便向下壓了壓刀刃。
摩托同青年擦肩而過的時候，一道轉瞬即逝的刀光也幻覺一般的閃現。
行駛中的摩托在賓士中分成了兩半，駕駛者的腿自然也沒有倖免。
大概因為刀刃太過鋒利，直到摩托和駕駛者都斷成兩半了，駕駛者的慘叫聲才從頭盔下傳來。
「哎呀，這樣一來，我不就要變成……嗯，『膝丸』了麼。」
切斷了腿什麼的。
手持太刀的髭切對著剛剛才小跑來自己身邊的穀雨說道。自己的刀鞘被他反手握在另一隻手上，刀鞘的尾端上，掛著一個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嚇的連哭都忘記了的孩子。
「請不要拿兄弟的名字來開玩笑呀。」
穀雨抬起手接下了刀鞘尾端的小孩子，交到了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孩子母親的手中。
「名字什麼的無所謂啦。」
差點給自己改名的髭切收刀回鞘，不在意的笑著。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懷抱著孩子的母親對著穀雨和髭切深深的鞠躬，不停的說著謝謝。然而在她再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原本待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已經不在了。
如果不是面前不遠處還有失去了雙腿的綁架犯，她一定以為自己這是做了一場驚險萬分的夢。
在年輕母親面前突然『消失』了的少女此時正在公園外的馬路上歎氣。
「可惜了我的冰淇淋……也不知道就這樣扔到地上會不會被罰款。」剛剛那種情況下，她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隨手丟在了地上。
「兄長！主人！」
有著薄荷綠這樣清涼的發色的太刀青年包著一包東西從街道的另一邊跑來。
「啊啊……兄長，怎麼我付個錢的時間你就不見了呢。」
膝丸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的兄長。
「啊……我剛剛差點成了膝丸哦。」
被緊張的髭切毫無自覺地對他開著玩笑。
「哈？」一頭霧水的膝丸完全不明白兄長為什麼會這麼說，只得把視線投向一旁的主人身上。
「發生了什麼麼？」
「嗯……這是秘密喲。」
「……」？？？
短暫的自由行動時間轉瞬即逝。穀雨再一次回到了特刑的總部大樓當中。
在清一色穿著藍色和白色制服的特刑隊員中，穀雨這個穿著酒紅色騎裝的小孩子其實很扎眼。她走過的地方，都會有人側目。
「你們今天砍人了？」
一個穿著酒紅色騎裝的少女和一個青年砍斷了綁匪的腿救了被當街搶走的孩子的這種消息。自然瞞不過特刑們的情報線。
穀雨才回來沒多久，禦子柴笑太就得到消息跑了過來。
「嗯……該說是砍人麼……」還是該說是砍車了呢。
正在吃長穀部端給她的點心的穀雨眨了眨眼。
看穀雨這麼一副心大的樣子，禦子柴笑太也沒了來時的氣勢。放棄了再問什麼的打算。
——看著一個樣子，問也問不出來什麼有用的內容。
而且她又是法務大臣都要禮遇的物件，有什麼問題，自然也會有法務省的人去頭疼。
穀雨見禦子柴笑太只是看著自己不說話，以為他是想吃點心。於是非常大方的把自己還沒有動過的一盤點心端了起來。
「這盤我還沒有碰過哦，來一次吃麼？」
「……」
槽點太多反而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口了。
對於有事做的人來說，一天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好像只是忙了一會兒的功夫，天色就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當然，這個忙了一會兒的人，是整日奔波勞碌的特刑大隊長。
「晚上了。」
「是呀，已經到晚上了。」
禦子柴笑太和式部清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也不知道那個孩子到底靠不靠譜。還有她身邊的刀——一個個都怪得很。」還都看起來就不靠譜，自說自話的不得了。
「今晚的行動又充滿了疑點……」說是配合她就好，但怎麼配合，配合到什麼程度，一概不知。
「隊長，副隊長。」
第一部隊中唯一的乖孩子，藤堂羽紗希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口呼喚自己的兩位前輩。
「什麼事？」
「穀雨小姐說要……召喚同伴了。」
召喚？？？
這又是什麼鬼？
當他們匆匆感到大廈頂樓的時候，一身俐落騎裝的少女和她的……刀們，已經站在那裡了。頂樓的平臺上空空如也，除了幾人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好像特地騰出了場地一般。
「你們來啦，稍等一下，等人到齊，就可以出發了。」
少女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疊符紙拋向空中。看似輕飄飄的符紙卻並沒有在短暫的漂浮之後落在地上，而是整齊的在少女身邊浮空圍成了一圈。
「髭切，麻煩了。」
做完這個，穀雨對著髭切抬起了手臂。
「知道了，一定會切得很漂亮的。」
「髭切！」
聽到髭切的回答，長穀部立刻提聲呵斥道。
然而被訓斥的物件卻並沒有看他，只是對著自己稱作主人的少女的手臂提到輕輕一劃——比起平時的動作，這輕輕的一劃竟是可以稱作溫柔了。
殷紅的鮮血從傷口溢出。穀雨沒有猶豫的抬起手臂一揮，讓鮮血沾染漂浮在自己身邊的符紙。原本無知無覺漂浮的符紙在沾到少女的鮮血之後立刻泛起耀眼的光芒沖向天空。接著，一把接一把，外形各異的刀劍便憑空出現，直直落到地上。鋒利的刀身刺穿鋼筋混凝土的地面，將自身固定。
「回應我的呼喚，醒來吧，我的刀劍們。」
第126章 番外16•初代審神者日常
像是回應少女的話一般，落在大廈天臺上。宛如死物一般的刀劍紛紛被怒放的櫻花一般的粉色光芒籠罩。一柄接一柄, 將整個天臺映的如白晝般明亮。
「這……？？？」
被突來的氣浪沖的忍不住後退了幾步的三人睜大了眼楮看著眼前這幾乎顛覆了自己世界觀的景象。
大小不同的光團在光芒散去之後, 露出了一個個漂亮的不像活人的『人』。
伴隨著還未完全消失的細碎光點，竟各個都宛如天人一般。這些從光團中出現, 好像大變活人一般穩穩的站在天臺上的『人』無一不是有著出眾外貌和獨特氣質之人，身上的服飾雖大多於現在服飾相異, 卻都各有特色, 從衣襟到下擺, 無不精緻。並非是現代的量產品所能媲美的。
三個普通人類甚至覺得隨著他們的出現, 還有淡淡的冷香湧入鼻腔。清涼又甜美，讓人心生喜歡。
如果不是他們身上還佩戴著刀劍這等冰冷的兇器，他們可能真的會把這些『人』當做傳說中有著驚人美貌的妖精之類的。
不過妖精可不會隨身攜帶危險的兇器。
一舉一動之間還帶著細碎光點的付喪神們，就這樣用震驚了三個沒見過世面的特刑的方式, 出現在了現世之中。
「主人！」
一個黑發紅眼的少年眨了眨眼, 長長的睫毛如蝴蝶般輕輕顫動，當他發現自己面前正站著自己心愛的主人時, 仗著自己距離少女最近, 他一個健步沖上去把少女抱在了懷裡。
「等了好久啊, 怎麼這麼晚才喚我來？」
「明明是大家都叫了……」
「不過這可真是了不得的驚嚇呢, 竟然還能有這種操作。下次是不是能用在嚇人上呢？」
「加州殿下，雖然明白您見到主人的激動心情，但您這個樣子, 主人沒辦法包紮的。」
粟田口家的兄長, 一期一振走上前托起了穀雨受傷的手臂, 讓擅長外傷治療的藥研藤四郎上前幫穀雨進行包紮。
「辛苦啦。」穀雨看著面前幫自己處理傷口的藥研笑眯眯的道了謝。
「雖然是一種非常方便的手段，但是可能的話，還是希望您能不用這種傷害到您自身的方法召喚我們呢。」
藥研藤四郎熟練的處理著其實已經不在流血的傷口。
傷口十分整齊，被人精巧的剛好控制在了會出血卻也很快就能止血的大小。造成這個傷口的，不會是主人這個對自己下手總是沒有輕重的外行，而是個用刀的好手。
他的視線在周圍幾把陪著主人回來現世的刀身上轉了一圈。猜想估計也只有名為『髭切』的源氏重寶可以做到了。
傷害主人的這種事，他或者長穀部都是做不出來的。
源氏兄弟中，身為弟弟的膝丸殿下又一向以兄長為首。
「嗯……沒辦法呀，我到現在都沒能學會靈力外放的技巧，只能用血當媒介了。」穀雨抬起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撓了撓臉頰。
「不過應該會有辦法的吧，現在咒術也變得越來越……嗯，高科技了。」使用科技的手法結合咒術，確實是創造出了不少更加方便省力的東西。
對她這樣的半吊子來說，堪稱是福音了。
「好啦，先來說正事吧。」穀雨注意到周圍刀們關切的眼神，為了防止偏題，直接進入了主題︰「就像先前所說的，這次的任務以回收付喪神們的本體為第一優先。」
「因為可能會遇到不同於以前的敵人也不是人類的敵人，所以這次的戰鬥將充滿了未知性——具體的情況，就交由各個隊長來把握了。」
「啊，這三位將是跟我一起行動的同伴——嗯，是現實世界中負責執行死刑的員警。」
穀雨想了一下，用這樣的介紹方式介紹了身為特刑的三人。
「誒？就是說是現代的劊子手？」鯰尾大大方方的端詳著三人。「確實都有殺氣呢，看樣子是殺了不少人的樣子。」
他們畢竟是為了殺戮而創造出來的刀劍，殺氣、死氣這類事情自然很輕易就能感應的到。
就跟本能差不多了。
聽到少年看似無心的話語，禦子柴笑太下意識的握緊了身側的槍。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果然就算知道自己是劊子手，是人們眼中的殺人兇手，但在被外人提起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心頭一緊。
「鯰尾。」
穀雨的聲音微微上揚，雖沒有用語言斥責他，但被叫到名字的少年還是老老實實的縮了縮脖子後退了幾步。
「我知道啦，不說了不說了。」
本來也就是對現世中的人類有些好奇而已。
畢竟他們很久沒有回歸過現實世界，也沒有見過除了審神者和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以外的人了。像這樣用向人類一樣的視角來看普通人真的很有趣嘛！
「抱歉，我家的孩子們還不太適應……嗯，現實世界。」
「……看出來了。」
肌肉終於不再緊繃的像石頭一樣的禦子柴笑太抬手揉了揉額頭。
面前出現的這一幕，幾乎顛覆了他的世界觀。然而此時此刻面前站著的是『友軍』，他連大喊一聲『妖怪』都不行。
面前這些打扮怪異卻衣著精細的『人』們，可是一直在有意無意的盯著他們三人的要害呢。
他敢用同居人的假期來保證，只要他有輕舉妄動的意思，就會有數把鋒利無比的刀鋒沖著自己劈砍而來。而且並不只是普通的揮舞威脅一下，而是實實在在的以擊殺他為目的的攻擊。
自稱『髭切』，能一刀斬開摩托車的人有一個就夠讓人頭痛的了，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多。
尤其那邊。
他眼珠一轉，視線放到了那個正抬著頭親昵的蹭著穀雨肩膀的大白虎。
這麼大個的凶獸，要是出現在市里非得引起恐慌不可。
本來就是充滿疑慮的任務，這樣看來，簡直跟胡鬧沒有什麼區別了。
付喪神們自是注意到這三位臨時友軍那隱晦的視線。不過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我行我素的付喪神們並不在意除了主人之外的人的態度和看法。
刀本就是經常跟人打交道的物件，還能怕人看幾眼不成？
穀雨又一次對在場的刀們進行了任務說明。
接下來他們就要風頭行動了。能說的事情，都先說清會比較好。
這還是穀雨第一次一次性指揮這麼多付喪神戰鬥，說不一點都緊張那是騙人的。
「我和特刑的員警們要去的是這裡。」
穀雨點了點被畫出來的點包圍的那個點。你們按照1-4部隊的劃分分別前往這4個點。
白皙乾瘦，直接都能看得出輪廓的穀雨又抬手再其他四個點的位置畫了一個圈。這次她這個圈畫的很慢，將餘下的四個點串成了一個圈。
「感覺……像是某種儀式呢。」常年被供奉在神社的神刀•石切丸若有所思的看著5個點的位置。「這樣的分佈看起來到很像是陰陽師或者法師的手法。」
「所以我們要盡快行動，在他們真做出什麼事之前，阻止他們。」
一直以來都面帶微笑，看起來好脾氣的不得了的少女收起了臉上微笑，脫口而出的話語中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也讓一直覺得她是個有些怪異的乖女孩兒的三位特刑成員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面前的少女，除了是個好脾氣的女孩子之外，同樣也是一位殺伐果斷的指揮者。
是經歷了無數次戰鬥之後歷練出來的老手，是可以同自己平起平坐的
「那麼，是都到齊了麼？」
識趣的放棄了追問自己並不瞭解的領域的事情。禦子柴笑太把話題重新拉回了目前的首要任務山。
「嗯，都到了。」穀雨點了點頭。「可以開始了，這次行動。」
她說完，就轉過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分開按照出陣隊伍站好的付喪神們。對他們點了點頭︰
「這次我無法跟隨。還情況各位多加小心。」
「我們明白的，也請您要注意安全。」
作為在場諸刀中跟了穀雨最久的一把，藥研藤四郎被推出來當了回應代表。
他平日裡就負責諸多本丸中的雜事，這個時候作為代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回應完穀雨的話，原本站在原地看起來並沒有要出任務的緊張感的諸多付喪神在像主人點頭致意之後後退幾步，躍上天臺的防護網，接著幾個起落向著不同方向奔襲而去。
「好了，我們也走吧。」
目送付喪神們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穀雨轉過身，也想天臺上唯一人類能正常使用的樓梯處走去。
「總不能比其他人慢了呀。」
退去往日的平和，少女步伐堅定的再一次義無反顧的奔赴戰場。
第127章 番外17•初代審神者日常
任務點•左上角——
因為距離較近, 藥研藤四郎帶領的第一部隊是第一個到達自己隊所屬的任務點的。
這是一幢同穀雨之前去過的廢棄豪宅類似的房子。
雖然並未處於廢棄狀態，卻也是死氣沉沉, 偷著一股不尋常的寂靜。總而言之就是一種……
「這裡好像會有事情發生的感覺呢。」
在黑夜中也白得耀眼的太刀•鶴丸國永配音一樣的說到。
「啊。」領頭的短刀•藥研藤四郎點了點頭, 少有的一次性就贊同了身邊雪白的同伴的話語。倒不是他針對這位『同伴』，單純的只是因為他平時的所作所為讓人不敢恭維。
好像一陣子不搞點什麼事惹的刀怒人怨一下日子都過不下去似的。尤其在大將回來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大將這麼好的脾氣都差點要用三日月宗近的本體追砍他了。
雖然可以理解他這麼做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歡迎大將回來, 不過還是很讓人想套麻袋就是了——套麻袋一詞還是之前朝霧小姐來的時候對大將說的。
『鶴丸再這個樣子你就把他塞進麻袋掛到房檐上讓他去當只真鳥』
——看來無論哪個本丸，鶴丸國永這把太刀，都是製造混亂的罪魁禍首。
「接下來要怎麼辦呢？突擊進去熱熱鬧鬧的大鬧一場麼？」
鶴丸國永抬起雙手伸了個懶腰。
「好久沒有像這樣同人類戰鬥過了, 稍微有點期待呀。」
那些刀刃相交，感受著人體的微熱的日子。真的是很久沒有經歷過了。
「我跟你一起去。」
大多數時候都乖巧的待在後方的平野藤四郎緊隨自己兄弟的腳步悄無聲息的就著黑夜的掩護進入了大宅當中。
「粟田口家的刀都很能幹啊。」兩手交疊放在腦後的鶴丸國永嘖嘖的感慨道。「就是都太嚴肅了點，像一個個小老頭。」
「但是老成總比幼稚好一些, 您說是麼？鶴丸殿下？」
同隊的小狐丸眯起了細長的眼楮, 微笑著回應到。
「但是太過沉悶的日子, 可是會讓心都死掉啊。」他無所謂的翻身坐到了樹枝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站在地面上的小狐丸。「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刀來說都是如此。」
「呵。」
雖然名字中帶小, 實際上身形卻很高大的太刀沒有再回應同伴窮極無聊的撩撥。微微一笑。
任務點•左下角——
比起不搞點什麼動靜出來不舒服斯基的鶴丸, 由石切丸帶隊的這一部隊氣氛就要平和的多了。
除了一路上五虎退稍微有些心不在焉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麼異樣。
「在擔心主人？」石切丸問站在身旁微微瑟縮著肩膀，似乎有些不安。
「是的……那個，對不起。」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分心的。
乖巧的孩子細細的手指不自覺的扭了扭。
「沒關系的。」堀川國廣走上前一步安慰這位瘦小的少年, 「主人這麼安排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是啊, 就如堀川說的, 主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身為刀要做的, 就是把主人的命令貫徹到底。」
「然後, 早點回去她身邊。」
雖然平時引人注意的只有他那誇張的說話方式和語氣，但不經意之間，和泉守兼定總會在不經意間展示出自己的溫柔。
「是……是的！」
有著蓬鬆短發的少年狠狠的點了點頭，深呼吸了幾次給自己鼓勁兒︰
「那、那……我去偵查了，應該……沒問題的。」
「啊，我跟你一起去吧。」堀川國廣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頭叮囑身後插著腰站在暗處的和泉守兼定，「兼桑不要沖動哦，心急也吃不了熱豆腐呀。」
「堀川你這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不耐煩似的擺了擺手，「快去吧快去吧。」
任務點•右下角——
「快點快點，大家都好慢哦。」
一馬當先沖到任務點外圍的高樓上的少年蹦蹦跳跳的招呼著身後的同伴們。無論上身怎麼晃動，腳下的高齒木屐都穩穩的踩在建築的邊緣。一點失衡的跡象都沒有。
「不愧是今劍，速度快的驚人吶。」
隔了幾十秒才趕到的高挑青年挑了挑沒有被眼罩遮住的一邊的眉，衷心的贊嘆。
「嘿嘿，因為是山裡的孩子嘛。」今劍開開心心的收下了這份誇獎，「我以前還跟主人玩兒過捉迷藏哦，主人一次都沒找到過我呢。」
「啊不對，最後的時候……主人找到我了呢。」
想到那期待滿滿，相見時卻只剩下鮮血的回憶，少年的情緒又低沉了下去。
帶著主人氣味的溫熱鮮血濺到自己臉上的感覺，他再也不想體會到了——要是，要是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寧可粉身碎骨，也不願再傷害到主人了。
「今劍啊。」隨後感到的岩融彎腰揉了揉他的頭，「現在不是很好麼，主人在身邊，又能天天去狩獵——我們可是武器啊，會威脅到主人的事物，提前斬殺掉不就好了麼。」
「抱歉要打斷你們的抒情，不過現在是做正事的時間了。」
外表同聲音一樣粗獷的長曾彌虎徹一腳踩在天臺邊上的檯子上，粗壯的手臂隨意的擱在屈起的大腿上，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斜前方建築中的動靜。「那裡面的蟲子跑出來了哦。」
「瞭解，那我先下去看看。」自覺擔任起偵查一職的今劍面向一轉，悄無聲息的一躍而下。
「拜託了！」
任務點•右上角——
比起其他隊，一期一振作為隊長的這一隊因為距離上的原因，是最後一個到達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只有零星燈光照明的園區。
園區中有種種在他們看來很新鮮的娛樂設施。雖然已經報廢許久，但從零星的色彩上可以看出，這裡曾經也曾光鮮輝煌過。
「這裡……記得是叫做『遊樂園』的地方吧。」
鯰尾藤四郎站在路燈上像園區內遠眺。「記得以前主人還說過要去玩兒呢。」
「什麼？要來這麼破破爛爛的地方玩兒？」加州清光露出了嫌棄的神色。他討厭破破爛爛，不可愛的東西，哪怕是他自己，要是因為戰鬥而變得髒兮兮的都會是一臉的不高興。
「這裡是廢棄的遊樂園。」一直沒說話的大和守安定瞥了自己同為沖田總司佩刀的同伴一眼，「是廢棄了的。」
說道廢棄的時候，他的語氣還特地加重了許多。
「安定你——」
感覺自己被鄙視了的清光不高興的回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你這傢伙，是想手合了麼！？」
「加州清光殿下、大和守安定殿下。」
眼看這兩人一言不合就要拔刀，身為隊長的一期一振開口制止到。
「手合的事情請回到本丸在說，我們現在的任務，是完成主人的命令。」
他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兄弟骨�D偎睦桑 摯戳絲湊駒諑返粕峽此魄崴墑翟蚓 璧嚙笪蔡偎睦傘br />
「骨�pⅥ笪玻 觳榫桶萃心忝橇恕！br />
「接下來，就等主人發出出擊的命令了。」
俊秀的太刀青年垂下眼簾，看向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本體。做工精良，裝飾華美的太刀的到鐔上，掛著兩顆不起眼的紅色珠子。
只有在被光芒照到的時候才會有微微亮光的珠子看似黯淡不起眼，卻是他的珍貴之物。
對他，還有他的同伴們來說，皆是如此。
那是主人的鮮血，是主人珍視他們，愛護他們的證明。
也是告誡自己，曾經無力的他們沒用到需要犧牲主人才得以存活的警示。
「啊啊，趕緊完成任務回去吧——也不知道那兩個新來的傢伙，能不能好好的保護主人。」
比起那些後來的傢伙，果然還是自己會更可靠一些吧？不能親自跟在主人身邊，就是放心不下來呢。
待邊緣四個點的付喪神們都整裝待發之時，使用人類的交通方式移動的穀雨一行人也終于來到了位於中心的那個地點。
同樣位於廢棄城區的這個地點並非是先前見過的任何一種。
從那雖然銹蝕了大半但勉強還能看清最後一個字『』來看，這裡曾經應該是一個車站。
「這裡是從建好之後就沒有投入使用的車站。」諜報班的人見穀雨看著上面的站牌發呆，好心的解釋道。「這還是二十或者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斥資十幾億建造的新車站，原本要取代現在使用的那個月臺的，結果這一片城區發生了重大意外，整片城區都宣告廢棄——這個新建立卻還沒運行過的車站自然也在此列。」
「有這個車站的地圖麼？」
「啊，有的。」諜報班的班長急忙調出一個立體地圖給穀雨看，「不過這是建成時的設計圖了，現在裡面有沒有變樣就不清楚了。」
很多廢棄建築後來都會有些變化，也許是局部塌陷造成的，也許是人為改造的。
雖然知道這些地方中會隱藏很多隱患，也會被一些不法分子用作據點。但因為土地仍然為私有，所以他們也不嫩強行拆除。
只得放著這些地方，劃分為廢棄城區。
「變化……麼。」穀雨若有所思的重復了一遍這個詞。
面前不遠處車站的大門雖然還掛著大鎖，但玻璃門上的玻璃卻早就粉碎的七零八落，起不到應有的保護作用了。
不考慮其他因素，他們光明正大的走進去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根據情報部門提供的情報，曾經見過疑似運載了貨物的箱車停靠在這附近，並且有人從箱車上運送了什麼東西進入這座廢棄車站。」
「但是因為距離較遠，沒有人看清接應的是什麼人，他們手中抬的又是什麼東西。」說到這裡的時候，一頭自來卷的諜報班班長的聲音因愧疚而降低了許多，「所以……那個……」
一時半會兒，我們也提供不了更多的情報了。
他們這邊的強項在於『犯罪分子』，而不是這些偷偷摸摸不知道做了什麼的普通人——對於這件直到現在都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的事件，就更是一頭霧水了。
刀劍被偷竊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交給員警去做麼？怎麼也都丟給特刑來做了？
「我知道了，就是說。裡面的具體情況，還要等我們進去之後再親自調查了，是麼？」
穀雨一邊說著，一邊笨手笨腳的戴上了諜報班班長遞過來的耳麥型通訊器。
——這類高科技的東西她也是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雖然時之政府也有類似功能的東西，但畢竟外形都比較古樸，使用方法也跟同類科技產品截然不同。
猛地拿到手裡還有些無所適從，穀雨摸了摸耳朵又摸了摸卡在耳朵上的通信器，怎麼弄都覺得不太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帶的方法不太對……
「其實你們不用跟進去也行的。」
在諜報班唯一的女性的幫助下戴好通訊器的穀雨轉過身面向三位也在做最後準備的特刑成員。
「我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這些超出人類能力範圍之外的東西，由他們來對付就行了，這些人其實並沒有義務陪她去冒險。
「這可是我們的任務啊，小妹妹。」式部清壽微笑著搖了搖頭。
「而且這裡可是我們的地盤，沒有讓你一個人去面對的道理。」
禦子柴笑太說完，就見面前的少女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些高興了的樣子。
「嗯……人類自己的危機，還要又人類自己來解決……的意思麼？」小小的少女了然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那就一起去吧，我會盡量照看你們的。」
「……」
等等，你明白什麼了？
第128章 番外18•初代審神者日常
走在前方的穀雨剛剛踏進這座佇立在黑暗當中, 好像怪物一般的廢棄車站當中。就遭到了迎面而來的『熱情歡迎』。
然而呼嘯而來直奔穀雨額頭的漆黑箭頭卻被前方的長穀部一刀切斷，分成兩節掉落於兩旁。
「哦呀哦呀, 真是熱情的招呼。」
柔軟的淺金色短發垂在臉頰旁, 俊秀的太刀付喪神露出了頗感興趣的表情。
「這是最新的歡迎手法麼？」
「這是襲擊啦，兄長！」
另外一邊，舉著手電筒的膝丸無奈的提醒道。
「就是說，是敵人咯？」
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不在狀態表現的髭切恍然大悟的一捶手。
「沒有事吧？」
走在後方的三人也遭受到了襲擊，不過這點襲擊他們也沒有放在眼裡，三兩下就解決了。
他們也是人類當中的精英（就戰鬥而言），這點小意外自然是不會造成什麼困擾。
「看來是不太歡迎我們呢。」
穀雨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表情。
「明明他們才是做錯事的一方, 卻十分理直氣壯的樣子呢。」
……你哪裡看出的他們『十分理直氣壯』啊？
對少女這跳躍的思維，禦子柴笑太好像也有點適應了。也不像開始那樣處處覺得怪異了。
與其說她有心機或者有別的什麼打算。
倒不如說……她單純的就是, 跟那個叫髭切的傢伙一樣，有點……缺根筋？
或者說缺乏緊張感？
「這樣下去太慢了。」
穀雨用之前諜報班的人給自己的手錶型裝置叫出了車站地圖的投影, 對著四周一陣對比。
「我們本來也沒有義務按照他們的規劃來嘛。」規規矩矩的走過大廳, 用樓梯上下什麼的, 「那樣過會兒講道理都要弱氣幾分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名叫長谷部的青年的陪伴下走動起來。最終選定了一個地方，對身邊的青年說。
「長穀部，在這裡開個洞吧。」
「喂喂。」真的假的啊？
容貌俊美, 似乎不輸于付喪神的特刑總隊長睜大了眼楮。
「讓我們省略不必要的繞路，直接進入主題吧。」
很久很久以前, 在涼子小姐還是自己的監護人的時候, 他們也曾做過這樣的事情。
站在少女斜後方, 無言守護著她的青年沒有絲毫猶豫的舉起了手中的本體，執行了主人的命令。
刀光閃過，堅實的牆面被切開了一人多高的三角形孔洞。
一面牆壁接一面牆壁。
一連破壞了三面牆壁之後，他們徑直來到了原本是候車大廳空曠空間。
原本應該因為廢棄而陷入黑暗的空間此時卻是燈火通明。天花板上的點燈，還有廊柱上的燭火將整個空間照耀的宛如白晝。
不說地板上那些彎彎曲曲的咒文和弧線，就連兩處用於行車的軌道也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還是這樣比較快。」
看到有了成果，穀雨滿意的點了點頭。
「什麼人！？」
就在穀雨打量著這處被改造的看起來像是儀式現場的場地時，一聲暴呵從另一邊傳來。
一個穿著白色狩衣，像是陰陽師裝扮的男人帶著人站在穀雨等人的對面，表情凶惡的看著他們。
***
其他四個地方，接到主人『行動』命令的付喪神們也紛紛開始了入侵行動。沒有人類拖後腿，他們的行動速度一點也不比強拆過關的穀雨慢。
遇到障礙就破壞，遇到阻礙著就殺掉。
破壞和殺戮，本就是最快的途徑。
「吶藥研。」
「什麼？」
「你不覺得這裡，□□靜了些麼？」
扛著自己的本體，用與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粗暴姿勢行走的鶴丸國永問走在前方帶路的黑發少年。
他們在這一層已經走了幾分鐘了，除了上樓時遇到的幾次襲擊，之後都在沒有遇到過東西。雖然他們在樓下殺了不少阻礙自己的人和別的什麼東西，但上來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不覺得很奇怪麼？
「啊。」
走在前方，一臉穩重的短刀少年輕輕應了一聲。
他和自己的兄弟——平野藤四郎一起作為偵查的好手分別走在隊伍的前後兩端。防止出現意外情況。
無論是哪一方有異動，他們都能以在多次戰鬥中磨煉出的速度做出應對。
一步，又一步。
付喪神們步伐輕盈，行走之間幾乎悄無聲息，只有布料摩擦時會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們在黑暗之中小心的前行，除了先前幾句交談，沿著先前勘測過的，疑似通往中央區域的方向前行。
黑暗對於短刀們來說，並不能造成什麼困擾，反而會使得他們的戰鬥力因此而提升。
然而這樣的黑暗，對于一幢房子來說，確實是太過漫長。
明明在他們入侵之前還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光芒從窗戶中透出。
……希望一期哥和主人那邊，一切順利啊。
走在好似沒有邊際的黑暗當中，藥研藤四郎暗暗在心底期望著。
***
「一期哥。」
「怎麼了，鯰尾？」
「你說主人現在在做什麼呢？會不會在等我們過去呢？」
「應該跟我們一樣，才剛剛開始行動吧。」一期一振頭也不回的回應道。「主人給我們的命令，是解決這裡的問題哦。」
所以，別想著現在轉路去主人身邊了。
只憑三言兩語就摸清自己弟弟想法的粟田口大家長搖了搖頭，制止了鯰尾接下來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要選擇陪在主人身邊的工作。但比起自己的想法，主人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
「唉。」
鯰尾藤四郎嘆了口氣，後退了幾步同加州清光並肩而行。
「唉，好想跟主人一起行動呀。」
不知是不是因為曾經是被穀雨從火場中抱出來的原因，他覺得他和兄弟，似乎都格外的依賴這位看似弱不禁風的主人。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直待在主人身邊做近侍啊——要是沒有三日月宗近這個礙事的千年刀的存在就更好了。
總是仗著自己是主人的初始刀倚老賣老什麼的，太壞啦！
而被眾位刀劍付喪神所牽掛的『主人』，此時此刻的狀況實在說不上好。
「失算了。」
脫離現實太久，她一時都忘了人類還有□□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被她的刀輕易就逼上到了絕路邊緣的人們毫不猶豫的起爆了隱藏在各處的□□。爆炸掀起的氣浪不僅嗆的人喘不上氣來，還把她跟自己的付喪神沖散了。
穀雨被沖到了原本用來行駛車輛的軌道當中，正巧跌到了軌道上似乎用來運送物資的滑板車上，隨著滑板車一同，跌跌撞撞的向著洞口深處疾駛而去。
然後因禍得福的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
這裡的建築，看起來像是祭壇或者其他什麼類似的地方。
總覺得有點眼熟。
灰頭土臉的穀雨叢滑板車上爬下來，摸了摸因為這一連串事件而歪掉的通訊器。
也許是因為走得太深，她掛在耳朵上的通訊器中只剩下沙沙的忙音。似乎完全喪失了原本的通訊功能。
放棄了對通訊器的調整，少女抬頭望著面前高聳的空間。
四周的牆壁上，間隔整齊的插著巨大又復古的火把。而每一把火把的正下方，都對應著一個空空的刀架。
粗粗一數，都有十幾個之多。
空間的正中間，是一個高高凸起的祭壇。祭壇周圍有四根面向四個方向的柱子，柱子上方是什麼樣穀雨看不到，卻本能的對它們產生了厭惡感。
祭壇整體黑紅色的顏色搭配都透露著不詳的氣息，雖然還沒有完成，但那種讓人皮膚刺痛的邪氣已經開始逐漸蔓延了。
這算是歪打正著麼。
雖然跟自己一起的付喪神都被分割開來，自己卻還是一下子就找到了真正的任務點。
「歡迎，穿越過時光的長河，從空間的裂縫中走來的客人。」
從祭壇後方走出來，帶著笑臉面具的男人輕聲說道。
「……」
穀雨沒有回應，只是眯著眼端詳著這位看起來就不像是好人的瘦削青年。一身寬大的狩衣穿在他身上，就好像還沒成年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一副一樣，晃晃蕩蕩的。
雖然本身是個半吊子，但好歹經歷過的事情多，見過的事情也多，穀雨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青年之所以會是這個樣子的原因。
面前的這個人，曾誇張的透支了自己的靈力。並因此而榨幹了自己的身體——就好像曾經安倍晴明為她做的一樣。
只不過這個人更加誇張，更加不計後果。
「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見一見你。」見穀雨半天都沒有回應自己，青年主動向前走了幾步。
「見一見你這位，唯一活到現在的救世英雄。」
這個稱呼，讓穀雨變得更加警惕了。
時之政府的人們，雖然知道她是第一位審神者，曾經作為審神者，代領刀劍的付喪神們活躍在戰場之上。
卻並不清楚當時的迦勒底，還有人理續存計劃。
因此他們，包括時之政府對穀雨的登記都是『初代審神者』。
救世主或者救世英雄這類的稱呼，是不存在的。
能瞭解到這一步的人……
「正如你想像的那樣。我是知道過去那些事的人——至於怎麼知道的，就是商業機密了。」
他沒有在意穀雨的沉默和警惕，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直至能夠清晰的觀察這個瘦小蒼白的少女為止。
「瘦小，無能……這樣的你竟然作為英雄被人傳送至今。人類還真是一種傻乎乎的群體。」
「你想說的只是這個麼？」
被明明白白的嫌棄了個徹底的穀雨也不生氣。
畢竟他說的也是事實。
實際上，沒用的自己能走到今天。
能一次又一次的迎接未來，就連她自己挺驚訝的。
「所以呢，特地困住我的付喪神，讓我到這裡來，是想做什麼呢？」
其實在滑板車上，她就隱約有這種感覺了。
這裡的人用了什麼手段，將她，她的付喪神，還有那三位特刑徹底分開。不然僅僅只是一場爆炸，還不足以讓她和她的付喪神分隔開來。
畢竟付喪神們的速度非常快，長穀部也一直堅持待在她身旁不遠的地方，這短短的幾步的距離，應該足夠他沖到自己身邊了才對。
「只是想請您看一場好戲——畢竟，您可是最直觀也是最親近的關聯者。」他說著，抬手露出瘦的像皮包骨一般的手指打了個指響。
「不過現在舞臺還沒有準備好，就請您在我準備好舞臺的這段時間，好好地去休息一下吧。」
隨著他的指響，一個身上一身冷清，沒有一點活人氣息的『人』就從後面走向穀雨。
「請吧。」穿著寬大狩衣的男子微微一彎腰，示意穀雨跟著這位並沒有一絲血肉氣息的『人』離開，去給她準備好了地方。
一個看起來好像地下防空洞的一處的地方。
同先前那充滿古老色彩的地下洞窟不同，這裡就像是一個鋼筋水泥砌成的牢籠。外面把柵欄一樣的門從外關上，就更像了。
剛剛帶著她來到這裡的『人』，在關上門之後就離開了。像牢房一樣的地方就只剩下了穀雨一人。
身材瘦削，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女也不著急——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並不著急。
她走到角落，環抱著膝蓋坐下。
她掛在耳朵上的通訊器在過來這裡的路上就被搜走了。失去了同伴，失去了唯一可以使用的溝通工具。
穀雨久違的再一次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狀態。
恢復到了沒有付喪神，就似乎什麼都做不到的『起點』。
……至少看起來是的。
第129章 番外19•初代審神者日常
穀雨坐在角落等了好一會兒, 再沒聽到有腳步聲之後, 她的從懷中掏出了一疊符紙。? ? 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塗了上去。
然而這些本可以讓她的刀被召喚而至的符紙卻並沒有給予她回應。仍然軟趴趴的倒在她手上。
這可真是……
「糟糕的現狀呀。」
少女將符紙塞回胸前，心情復雜的嘆了一口氣。
她對自己，稍微有點失望。
大概是最近真的是過的□□逸了, 應有的警覺和準備都被忘到了腦後。如果是以前的她, 至少會隨身攜帶一柄短刀以防萬一。
這次卻是仗著自己人多勢眾, 毫不猶豫的就把短刀全部派入了編隊中。完全忘記了會有自己和付喪神被隔開的可能性。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被那個鬼之首領暗算一樣。明明都吃過虧了還是不長記性。
會有現在的結果，也是自己自作自受。
她抬手摸索了一下身旁的牆壁。
牆壁冰冷而堅硬, 手指摸上去還能感受到細微的刺痛。
恐怕是針對有靈力的人而特地建造的『牢籠』。
因為她靈力微弱才只是感到刺痛, 」
「不過既然是廢棄的車站，應該不會……要求賠償了吧。」
應該吧。
式部清壽看到名為穀雨的少女這幅模樣，忍不住想要打趣她一句︰
「就算廢棄了，這裡也是公共設施哦。」
雖然被改造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是人類的原因，在先前的爆炸中，他們三人並沒有被那乳白色的『霧氣』所困。只是在穀雨掉下軌道之後的二次爆炸中被氣浪掀飛，摔到了不同的地方。
事實上，就在十幾分鐘之前他還跟自己的隊友通過話。信號雖然不太好，但簡短的溝通還是可以的。
他們只是聯系不到外面了。
其他兩人的狀態也都還好，雖有受傷，卻都沒有嚴重到會影響行動。因此他才沒有第一時間去找自己的隊友，而是獨自進行深入探查。
這個時候才能陰錯陽差的救下被關起來的穀雨。
「他們……為什麼要把你關起來？」
問到這句話的時候，式部清壽的語氣稍有遲疑。似乎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但出於職業要求，也出於自己的好奇，他又不得不問這一句。
「大概，是想要我眼睜睜的看自己是怎麼死的吧。」
弱小的，除了依靠刀劍付喪神之外什麼都做不到的『英雄』，是怎樣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這……」
聽到穀雨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他不由的回頭看向被自己拉著走的少女。
瘦小的，看起來充其量才只是初中生的少女臉上也是同樣的平靜，好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拿自己的生死說事情一般。
「不用擔心啦。」注意到青年隱含擔憂的視線，她彎著眉眼露出一個有點可愛的笑容，「我才沒有這麼容易死呢。」
要是真這樣脆弱，她早就在過去死了不知道幾百次啦。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再一次的擁抱未來。
如果不是她心太大，那就是面前的這個少女，同他，還有笑太和羽紗希一樣，都有著曾經『經歷過什麼』的過去。
「看樣子，您好像有很多問題要問呢。」注意到青年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穀雨體貼的打開了話題，「只要不是無法說明的問題，但問無妨哦。」
其實她也沒有特地隱瞞什麼，所以如果想知道的話，她也會回答的——當然是在允許的範圍內。
「你到底是什麼人？」
「嗯……廣義上來說，跟你們一樣是用暴力手段維護正義的公務員啦。」穀雨稍微思考了一下，給出了一個自己覺得比較清晰的答案，「當然正式稱呼的話，應該是『審神者』。」
說是可以聆聽萬物之聲，辨別神靈真偽的存在。
不過實際上……就是一個個小據點的司令官？
仔細想想，其實她……好像真的都不用做什麼工作來著。
戰鬥有刀來做，日常勞作也有刀來做。就連述職報告之類的一期哥還有燭台切也都代做了。
「審神者……」
這個詞他其實不算陌生。
他聽過這個詞，最近在年輕人當中很流行。雖然具體是來自哪裡她也不太清楚，但是多少還是有些概念的，比如，審神者和刀劍付喪神總是在一起的這件事。
「所以那些人，其實是……刀？」
說到這裡的時候，式部清壽感覺到了自己的三觀正在被顛覆。
明明是活生生的大活人，但其實是刀劍……刀劍的付喪神？
「是的，都是歷經時代變遷，承載了歷史和思念的名刀哦。」
說到這裡的時候，少女的聲音中有這麼滿滿的自豪。
「雖然我還差得很多，但他們全部都是非常優秀的戰士。無論敵人是誰，戰場在哪裡，都能圓滿的完成任務。」
「……哪怕他們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都不在身邊？」
第三人的聲音，突然傳入兩人的耳中。
走在前方的青年立刻拉出長長的鋼線，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誰在那兒！？」
「哦呀，這可真是可怕的樣子啊——跟你這張漂亮的臉蛋，可是一點都不相符呢。」
一個一身雪白西服，看起來好像隨時要去參加上流社會的晚宴的高個男子，從通道拐角處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夜安，美麗的人兒。」
他誇張的對著式部清壽彎腰行了一禮，然後用嫌棄的眼神看向一高一矮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握住他的手呢。」
「……」
被他稱作『美麗的人』的式部清壽下意識的護著穀雨後退了幾步，側身擋在她身前。
看到這個傢伙，他隱約有了不詳的預感。
「還不放開你的手！？你這個怪物！」
「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這樣對一個小女孩兒說話，真的十分失禮。」
式部清壽有點生氣了。再怎麼說，無緣無故的說一個女孩子是怪物，也太過火了。
「小女孩兒？美人兒你不要被她的外表所欺騙——你身後的那個傢伙，可是活了百年的怪物，是傳說中的第一位審神者呢。」
「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
青年的火氣真的被激了上來。
上來就說人是活了幾百年的怪物，還是針對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子，這種行為讓人真讓人惡心。
「那個，他有一點沒有胡說哦。」穀雨戳了戳他的後背，「我可能……嗯，確實是第一位審神者呢。」
「不過『活了百年』是沒有的。」
她只是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然而一身西裝革履，頭發上還摸了發油做了發型的男人確像是沒聽到穀雨後面那句話一樣，繼續用誇張的語氣對他眼中的『美人』說道︰
「你看，她自己都承認了——美人啊，不要再繼續被她蒙蔽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兩人所在的方向走來，「我就是不忍像你這樣的美人繼續被蒙蔽被欺騙，才特意來到這裡的。」
「來吧，快點丟下那個怪物到我身邊來吧，我們馬上就要迎來一個只有美麗之物的存在了。」
「……」
式部清壽手中的鋼線差點就脫手甩過去。然而就算沒有做出攻擊，他還是用行動證明瞭他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他護著身後的穀雨，又往後退了一點。
「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偏過頭，小聲的安慰身後的少女。
那個人是個瘋子，不要理會他的話。
穀雨聽到了他的安慰，想要讓他放寬心——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隱約有一點，『其實他才是在意這個人的話的人』的感覺。然而她才剛張開嘴，聲音都沒發出來的時候，就又聽到了西裝青年『聲嘶力竭』的勸說︰
「為什麼你不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啊！你身後那個怪物，可是就連自己人都看不下去想要除之後快的怪物啊。」
「……」
穀雨眨了眨眼。覺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麼。
之所以這裡的種種設計和手段都這麼針對付喪神——原來是有懂行的內部人員的參與啊。
「……」
擋在穀雨面前的秀美青年也很驚訝，因為太過驚訝，他一時都忘了收回看向講話的男子的視線。讓男子以為自己終於說道他所在意的點上，接著他就像是被鼓勵到了一般的繼續說道︰「怪物就是怪物，就算她曾經有過些功績，但那也不能遮蔽她是個怪物的事實。」
「她從一開始，就是要死在這裡的啊——就跟這些醜陋的傢伙們一樣。」
他手舞足蹈的說著，用手中的遙控器點亮了通道中所有的燈光。
他背後，呈Y字形分叉的空間中的景象，也全部展露在了式部清壽和穀雨的視線當中。
在他的背後，左邊的那一側，是一個圓洞型的牢房。裡面關著一個像是巨大的乾屍一樣東西，鐵灰色的皮膚緊緊裹著皮肉，臉上枯瘦沒有肉，應該是鼻子的地方只是兩個洞，沒有眼皮的眼眶裡泛著嗜血的紅光。而
右邊的一側，則是四個被綁在一起的小孩子。
衣服破舊，面色枯黃。雖然還半睜著眼，卻是出氣多入氣少，十分虛弱。
看到這裡，穀雨覺得自己隱約能預測到接下來的場景。
這個變態真發起瘋來，一定會把那個傢伙放出來。
到時候如果他們逃走了，那攤在那邊的四個孩子就不好說了。擋在她面前的式部清壽恐怕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原本就緊繃的身體，此時更是像岩石一般堅硬，又好像一條緊繃到隨時可能崩斷的弦。
「他的目標是我。」
就算這個時候，少女仍然非常冷靜。
「等下如果他有什麼行動的話，我會引開那個大塊頭，你抓緊時間去解決這個人，帶走那些孩子。」
「再不濟，找個地方讓他們先藏起來也好。」
被護在後面的少女語氣仍然十分平靜，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怕一般。
「等、等等。」
聽到她的話，式部清壽趕忙回過頭，小聲的斥責道︰
「你這樣太危險了，你的刀……們沒有在身邊，你怎麼才能保證自己能躲開那個大塊頭？」
這個名叫穀雨的孩子並沒有足以同這個真正的怪物抗衡的能力。瘦小到他覺得自己都能一隻手拎起來的少女，在沒有其他人或者力量的幫助下，根本沒有可能從那樣的怪物面前逃生吧？
「我可以的。」像是要激怒那個男人一般，穀雨踮起腳尖，抓著式部清壽的袖子湊到了他耳畔。
「我可是最初的審神者啊，才不會就這樣死掉呢！」
或許是她的行動真的刺激到了那個穿著雪白西服，口口聲聲喊她怪物的男人。
男人的表情在一陣扭曲之後，固定在了『猙獰』上。
他舉起手中的某樣東西，大聲的對著自己身後的牢籠裡的怪物下了命令︰
「我命令你，殺了那個醜陋的小怪物！」
第130章 番外20•初代審神者日常
……
…………
已經過去, 多久了呢？
總覺得跟那個很溫柔的特刑副隊長分開還沒多久，但又覺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躲藏了很久。
時間可真是奇妙呀。
精疲力竭的時候，穀雨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疲憊，她甚至還有精力想一些有的沒有的東西。
平時連自己都嫌棄的瘦小身軀此時卻立下了汗馬功勞。
成人進不去的坑洞和縫隙，全都變成了她可以安心藏身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後期的改造還沒有竣工, 通道中還有很多半廢棄或者只挖開了一點的地方。這些原本會阻礙人們尋找出路的地方, 此時卻成了穀雨的保命聖地。
也許是因為體積的原因, 這個大塊頭的感知能力並不敏感。幾次試探的攻擊都沒有打到穀雨藏身的裂隙。雖然隨時泥土糊了她一身, 但好歹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解決的辦法。
這個大塊頭似乎已經在修正自己的感知了，攻擊的準確度也是越來越高。從一開始插著兩三米的胡亂劈砍，到現在只差幾十釐米。
好幾次都是擦著穀雨藏身的地方劈過。如果不是她藏的深，搞不好真的要出事了。
她屏住呼吸，再一次趁著他轉身的功夫從藏身的地方跑了出來。也顧不得清理身上的土, 急匆匆的就向著下一個她看好的藏身點躲去。
然而這一次，她卻沒能像前幾次那樣順利的潛行離去。也許是它熟悉了身為獵物的穀雨的氣息, 這一次穀雨才剛剛現身, 它就像感應到了什麼一般猛地揮著手中殘破的巨斧橫劈了過來。這一擊雖然沒有直接打在穀雨身上，卻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她的腳邊。
本就瘦小的少女被巨斧劈砍時帶來的風壓沖撞的飛向一旁的沒有被火把照亮的地方, 連滾了好幾下才終於止住了繼續下去的勁頭。
頭、頭暈腦脹。
穀雨趴在地上，有幾秒鐘都沒能取得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好不容易身體又聽使喚了, 她才摸索著再次站起來。然而還沒等她緩過起來, 就察覺到有什麼東西, 就在自己面前。
好像就臉貼著臉, 正在端詳自己一般。
「危、危險！」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年音突然響起。接著她就聽到了一聲金屬踫撞時發出的刺耳脆響……還有少年痛苦的悶哼聲。
「唔……呃。」
貼在自己面前的壓迫感消失了, 手臂被一隻比自己的手還要小的小手拉住，接著自己就順著那個力量一起，一 轆就順著一個斜坡滾了下去。
她下意識的想要護住懷裡比自己還瘦弱的少年，但在這樣的情況卻很難說『保護』，光是想要保證兩人不分開，就已經讓她十分吃力了。
好在這個斜坡不算長，很快兩人就掉到了平底上。
這裡似乎是另外一段的坑道。雖然沒有完工，卻也安上了火把。
就著微弱的火光，穀雨終於看清了這位在黑暗中突然沖出來救了自己一次的『人』……不，付喪神的真面目。
穀雨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慘烈的付喪神。
在她記憶中一直都是嬌小又害羞的少年，就像一個被人摔過的瓷娃娃一般，身上布滿了帶著血色的裂痕。
一如他那布滿蛛網般的裂痕，碎的幾乎要保持不了原樣的本體。
「五虎……退？」
「您知道我呀。」少年虛弱的聲音中有著小小的喜悅，好像只是被叫出了名字，就能得到莫大的滿足。
「那那個，對不起……這種樣子……不，不痛的，請您，請您別難過。」
看到穀雨不敢置信的樣子，少年語無倫次的說著。
明明眼楮裡已經含了眼淚，卻還努力的想要安慰面色難看的穀雨。但也許是太過疼痛，他努力忍著的眼淚沒過幾秒還是落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想哭的，但是……果然還是……很痛啊。」
一隻手拿著殘破不堪的本體，懷裡抱著一隻氣息微弱的小老虎的少年哭了出來。壓抑不住的哭腔讓他的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到尾音。
好害怕啊。
在這樣的地方，獨自一人戰鬥著。
「別動了，我現在幫你治療。」
因先前的滾落而滿身狼狽的少女三步並作兩步，一瘸一拐的跑到他面前，小心的扶著他坐下，因為光線昏暗，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少年的腳正以不正常的角度歪著。
不知道是之前就受了傷，還是為了幫助她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個、那個……對不起。」
注意到穀雨的視線放在自己受傷的腿上，少年一邊道歉一邊試圖將腿縮起來。只是就算他覺得自己已經使勁兒了，已經斷掉的，用醜陋的角度彎曲著的腿都沒有給他反應。
「沒關系，五虎退還是很可愛哦。」因為自己家也有這個孩子，穀雨大概能猜的到他道歉的原因，「獨自戰鬥到現在，五虎退很了不起呢。」
她使勁兒把他的上半身抬了起來，讓他半靠在自己懷裡。
「抱歉，稍微用一下你的本體。」
她小聲說著，從少年微微顫抖的手中接過了殘破不堪的短刀，用還算完整的刀鋒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
「您、您在……」如果不是虛弱到極點，她懷中的少年幾乎都要跳起來了。
怎、怎麼這樣啊……
被她的行為嚇了一大跳的少年連哭都忘了。
緊接著溫熱的，似乎帶著淺淺香氣的血液順著殘破的刀身流過。讓他有了一種好像在溫暖的午後曬太陽一般的舒適感。
五虎退很快就意識到這位讓他看著就很喜歡的少女是想要靠這種方式幫助自己。理解到了這一點，他的眼淚再一次湧出了眼眶。
「嗚……謝謝您。」
謝謝您願意擁抱這樣的我，願意在這個冰冷可怕的地方，為了救我而努力。
但是……
「但是……不用了呀。」
鮮血流淌過的刀身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將鮮血吸入，蛛網一樣的碎痕依舊布滿這把原本漂亮的短刀。
「我……我不是正常被喚醒的付喪神，所以，不能吸收靈力。」自然也就沒有辦法通過靈力來自我恢復。
醒來的時候太痛了，就像有什麼要從內向外撐爆他一樣的疼痛，他實在是忍不住就逃了出來。也許就是因為那個讓人疼痛的儀式沒有完成的原因，他每一次受傷，身上都會出現裂痕，而且沒辦法痊癒。
就連本來應該帶在身邊的五隻小老虎，也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一隻。
他只能抱著自己兄弟們的本體，跌跌撞撞的在黑暗中繼續摸索著前行。
幸好，當時沒有放棄。
他像小貓一樣的輕輕挪了挪位置，用臉頰依戀的蹭了蹭穀雨身上的衣料，讓自己盡可能的能感受到那透過布料傳來的淺淺溫度。
好溫暖呀……
「可以，拜託您一件事麼？」
「後面、後面那個洞裡，還有我的兄弟們……對不起，可以的話，能請您帶走他們麼？」
「……」
「在這樣黑漆漆又很痛的地方，太痛苦了。」
「那你呢？不想一起走麼？」
「我……我就……」
少年猶豫了。
他討厭這個黑漆漆又只會給他帶來痛苦的地方，但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沒有辦法離開這裡了。
聽著少年難過的聲音，又看著自己的鮮血毫無作用的流淌而過，時隔多年，穀雨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
「我叫穀雨，雖然沒什麼靈力，但姑且也是個在努力的審神者。」穀雨緊緊握住手中熟悉又陌生的短刀，對已經模糊了身形化，隨時可能消失的五虎退發出了邀請。「那個……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來我的本丸麼？」
「我帶你回家。」
除此之外，她再不知道能做什麼了。
懷中少年的氣息在逐漸變弱，原本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也變輕了許多。然而在聽到穀雨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年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同原先的虛弱絕望相比，這一次的他的聲音，飽含期望︰
「那個……我、我變成了主人拿著也、也不會給主人丟人的樣子了嗎？」
感官正在消失，讓自己眷戀的溫度，也漸漸冷卻了。滿身是傷的少年鼓起勇氣，滿懷希冀的問道。
您能邀請我回家……我非常高興，但是，但是現在還請您誇獎我吧。
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這樣，我就不會再怕那冰冷冷的黑暗了。
「恩，五虎退很棒哦。一直都很努力，是非常可靠的幫手。」
「這樣……啊。」已經維持不住付喪神狀態，變得透明的少年柔軟的笑了。
「我也……」
派上用場了呢。
獨自一人被異樣的疼痛弄醒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沒用的死掉了。
但是現在，稍微有點高興呢。
盡管時間很短，但是……我也有派上過用場吧？
保護了自己的兄弟，也幫到了這個讓自己感到溫暖的，想要認作主人的人。
『謝謝您……』
光團崩散的時候，她仿佛感受到有誰輕輕靠近自己的耳邊這樣說道。
隨著光團的消失，她握在手中的短刀也化作了星星點點的碎片。只有一小塊小指長的金屬碎片落在她滿是鮮血的手中，在火把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微弱的光。
明明細碎的隨時可能消失，卻還在頑強的保持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光芒。
一如那個明明很害怕戰鬥，卻會為了保護自己而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第131章 番外21•初代審神者日常
「我說。你就不擔心麼？」
空空蕩蕩,安靜的只能聽到風吹過樹葉,魚劃過水面的細微聲響的本丸庭院中突然響起了男性的聲音。
僅比源氏兄弟早一點來到這裡的綠發付喪神看著端坐在外廊上看著庭院的三日月宗近。
整個本丸都出動的情況下,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行動了。
他是因為並非是穀雨喚醒的刀劍，靈力供給有也是由這座本丸來進行,因此不能像其他的刀一樣被穀雨直接召喚。而他身邊這位……卻是被『神』之名所困，不能再踏入現世。
『神靈』是不能像付喪神一樣直接降臨現世之中的。
曾經神靈同人類共存的日子早已變成遙遠的過去。
「擔心什麼呢？」
安安穩穩坐在外廊的地板上,手中捧著清茶的三日月宗近微微側過頭。帶著新月紋路的眼眸中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老實說,後來的他不清楚這座大的與眾不同的本丸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卻本能的能察覺到這裡的『同事們』是與眾不同的。
並非單純的指戰鬥力，而是說比起其他的『自己』,他們要多了些什麼。具體是什麼他說不好，只能說因為有這些『多出來的什麼』,使得他們多了一些危險的氣息。
尤其以他身邊這位三日月宗近為最。
以付喪神的姿態成神……什麼的。他是他見過的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
只是這位充滿了不確定性的『神靈』大多數時候都像一個普通老頭子一樣待在本丸裡無所事事。但從他今天早早的就穿戴好了出陣裝的行為來看他大概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吧。
「恩？我臉上有什麼麼？」
注意到笑面青江盯著自己的視線,三日月宗近再次問道。
「啊……」青江回過神來，「沒有……我就是在想,這次真的是大手筆的行動，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大概會遇到點麻煩吧。」
「哈？」
所以這件事，真的有什麼……？
「上面的人,也差不多是時候做點什麼了。」他微微眯起眼楮,視線看向本丸上空碧藍如洗的天空。
「……所以這次行動其實也是早有安排的？」
青江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他原本只想著順口問上兩句,畢竟其他人都出去了。本丸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也挺無聊的。但聽了三日月的話之後,就好像突然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般。
從頭到腳一個激靈。
「等等,主人不是初代……第一位審神者麼？那為什麼？」
「是啊,是第一位……遠比現在時之政府的建立還要早的審神者啊。」
時間比他們還要早,手中的刀也比他們的鋒利的，第一位戰士啊。
聽到三日月的話，有著斬殺女鬼傳說的脅差也反應過來了。人類……人心，真的是千百年來，都不曾有什麼變化呢。
「嘛，不過事情總不會全是壞事的。有能力的話，人也好刀也好，總是能改變結局的，不是麼？」
「……」如果你不是一副反派嘴臉的話，我大概相信你這是想表達『邪惡無法戰勝正義』的。
***
昏暗的通道之中，穀雨閉上了眼楮，好一會兒才握住手中的冰涼的殘片，用沒有受傷的手撐住站了起來。
越是難過，她就越是不能停下腳步。
「我現在就去找你的兄弟們，然後我帶你們一起回家。」
她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困住還在出血的傷口，然後走到牆邊踮起腳，艱難的拿下一隻火把照明。沿著五虎退剛剛指給自己的方向摸索著前行。
五虎退說的那個洞離這裡很近，她沒走一會兒就看到了。
與其說這裡是一個洞，倒不如說是一道裂痕，只是被人認為的擴寬了洞口。勉強能供一個瘦小的小個子鑽進去。
穀雨舉著火把照了照裡面，卻沒有看到五虎退說的他的兄弟們。她心底一涼，但好在很快注意到了地上土堆的怪異。
地上的土，太松了。
她側過身，用沒有受傷的手伸進去摸了一下，果然摸到應該堅實的土地上有什麼不同於地面的觸感。
撥開上面的浮土，她看到了下面的三把短刀。
——大概是，五虎退特地做的偽裝吧。
穀雨把三把短刀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輕輕拍去刀上沾染的泥土——她仿佛能想像到滿身裂痕的五虎退把把自己的兄弟們藏在這裡時的樣子。
按捺住心中的惶恐不安，小心翼翼的把土撒到兄弟們身上做偽裝的樣子。
「你們曾有一位非常愛你們的兄弟哦。雖然害羞又膽小，卻比誰都細心的愛著你們。」穀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但無論接下來會怎樣，但只要能出去，她一定會把這樣一位五虎退的事情，說給他們聽。
也許會增添許多悲傷。
但就像曾經不想被人遺忘的自己一般，她也不想這孩子只能孤零零的存在於她自己的記憶當中。
那樣子，太寂寞了。
不過雖說如此，她此時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來解決面前的困境。
雖然並不會因自己靈力微弱而覺得羞愧，但這個時候難免會想到︰要是自己也是個靈力強大的人的話，這個時候能做的事情應該更多吧。
好比像朝霧那樣，自己轟出一條出路來。
雖然看起來好像懶散沒幹勁，一副隨時可能退休的樣子，但朝霧確實是位少見的攻擊型審神者，除了刀劍付喪神之外，她本人也有著不弱的進攻力——一如當年的立香小姐。
沒有路就踩出一條路，沒有門就自己在牆上開個門。
曾經的她就是看著這樣的立香小姐的背影，一路走到今天。
並且將要繼續走向未來。
她把三把短刀分別挎在身上，騎裝的好處，就是靴子邊緣也能塞刀。兩把刀分別插在靴子上，另外一把刀挎到腰間。手裡握著五虎退留給她的碎片，她深吸了一口氣沿著通道繼續向前。
這裡的隧道很長，而且跟之前還帶著些現代氣息的通道不同，這條就連支架都是木質的底下通道看起來顯得特別老舊。
就連泥土牆壁上的挖掘痕跡看起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穀雨沿著通道不停地走，直行，轉彎，再直行……也不記得自己究竟走過了哪裡，最終來到了一扇造型古樸的木門前。
直到手指感受到木門粗糙的觸感。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自覺的摸了上去。
總感覺感覺門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自己。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樣一種感覺。可能是路過哪裡時眼角掃到，也可能是去原本的目的地時一不小心走錯路了。總會有那麼一處或者一樣東西，牢牢地吸引住了自己。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到了門扉上，使勁兒推開了這扇看起來就很厚實的大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大門打開的比想像中還要輕松，輕松到她差點因為用力過猛而一頭栽下去。
屏住呼吸用力推門的少女踉蹌了好幾下才靠著牆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沒有出現摔個狗啃泥還是臉先著地的悲劇。
雖然審神者不挑長相，但是破相了……她家的刀估計又要自責了吧……五虎退的話，說不定還會哭……
想到五虎退，她忍不住又捏了捏手中的碎片。
明明是應該讓人感到冰冷的金屬，握在手中卻帶著微熱的溫度。
好像撫摸五虎退的老虎時的溫度。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去想這些事。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第一次看這個門後的空間。
這裡同樣是一個半圓形，好像倒扣著的碗的地方。
跟先前的祭壇有幾分相似。只是比起那邊精心準備的祭壇，這裡就顯得粗糙多了。就好像一個多年無人打理的廢舊倉庫。
不僅是說這裡沒有祭壇。牆壁和地面也都沒有夯實，再加上淩亂堆積在四處的箱子框子，還有完整的刀劍……以及殘破的刀劍碎片。
穀雨向前走了幾步，撿起一把隨便搭在箱子上的打刀。
這是一把普通的刀，而且是現代社會的量產物。雖然鋒利，卻說不上精細，也沒有什麼明顯的特點。就隨隨便便的套在一個黑色的刀鞘中被隨意的放在了這裡。
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多少松了口氣。
如果這些刀都是付喪神的本體的話，那這滿地的碎片就……
幸好不是。
不過她並沒有完全放下心來，因為先前那種隱約被吸引的感覺還在。
她不知道那會是什麼，但能讓她產生這樣的感覺，總不會是這些普通的刀劍。
那會是什麼呢？
「哦呀，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來了啊。」
空無一人的空間突然出現了用像是方言一樣奇妙腔調說話的聲音。
第132章 番外22•初代審神者日常
「嗯,我來了。」
聽到青年的話,穀雨非常自然的回答道。
就好像在回答人天氣不錯那樣的隨意。
「……真是個怪人。」
懶洋洋靠坐著的虛影逐漸由虛變實,從模糊的一團,變成了一位穿著打扮頗為隨性的眼鏡青年。不考慮那身敞著懷的隨性裝扮，但從容貌和拘謹的方框眼楮來看,他可能是穀雨迄今為止見到的最像是……社會精英的一名？
「明石國行，姑且是來派師祖的作品……不過可別對我抱太大希望哦。」
「嗯……也就是，光明正大的想逃避工作的類型麼？」
穀雨眨了眨眼，她在面前這位突然現身的付喪神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熟悉感。
像這樣沒幹勁的人……她也曾認識一位呢。
雖然經常陷入自我厭惡狀態,總是沒幹勁還想逃避工作。
卻比誰都可靠，比誰都溫柔。
「唔……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說起來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被直接說破的明石國行眨了眨眼，雖然在用疑問句,臉上卻沒什麼疑惑的表現——當然也可能單純的就是他懶得做表情。
「稍微，覺得你有點像我一位故人？」
「哦？一樣是用沒幹勁當賣點麼？」
「這個可能沒有……」
「是麼,我還以為難得遇到一位懂得休憩的美好之處的同伴了呢。」
雖然還算友好但實際上沒什麼意義的對話之後,場面一時陷入了微妙的沉寂當中。
「……你沒什麼想要問我的麼？」
自稱明石國行的付喪神率先開了口。
「啊，有啊——能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麼？」
穀雨也沒有再繞圈子的意思,乾脆俐落的直接進入了主題。
「這個嘛……該從哪裡說起呢。」
操著奇怪強調說話的青年抓了抓頭發,一副不知從何開口好的樣子。
「好像說不太明白啊，我帶你去現場看看——你應該就能明白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自己的本體站了起來。
「我帶你去看看這裡的真相吧。」
他話才說完，就邁開腳步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雖然說是要帶穀雨過去,卻好像並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怪異感。
然而明石國行的步伐很快,也沒有要交談的意思。似的穀雨一路只能小跑著跟著他的步伐，一直到他帶著她沿著通道走了十來分鐘，來到另外一扇門前為止。
比起先前那扇顯得老舊的門，這一扇門顯然要精緻多了。
明顯就是後面會有什麼的樣子。
她當然注意到了面前這位付喪神的不正常，但比起這個，她更在意他身上的細微裂痕。剛剛沒動的時候還看不出來，這樣靠近了就會看到他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著像蛛網一樣的裂痕。
同先前在五虎退身上見到過的，如出一轍。
也許是因為五虎退的原因，她總覺得自己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那個，明石先生？」
「什麼？」
青年操著奇妙的口音，漫不經心的回道。
「你身上的傷痕，能治麼？那個，我的意思是……我能幫到你什麼麼？」
因為五虎退的情況，穀雨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幫到他們——他們身上這像傷口一樣的裂痕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們身上，她都還不清楚。
「你還真是個怪人——對誰都這麼好心麼？」
聽到少女的話，明石國行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用古怪的眼神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穀雨對上明石國行復雜的眼神，眨了眨眼︰
「對誰……這個，我也不知道呀。」
「哈？」
「因為我沒有遇到過那麼多人嘛。」真要說的話，她遇到『不是人』的存在，要遠比人類多的多。「但是，一直以來我都從很多人……還有付喪神那裡得到了很多幫助呢。」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盡管也遇到了很多不如意和痛苦，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的事情要更多一些。因此可以的話，她也想盡力做一個能幫助別人的人。
哪怕一點點也好。
她想把曾經從許許多多人那裡感受到的溫暖傳遞出去。
包括面前這位眼神中隱隱含著悲傷的付喪神。
「所以……我能幫到你什麼麼？是需要靈力麼？還是？」
「如果是靈力的話，我還是可以想想辦法的。」
她目光堅定的對著明石國行的目光，沒有絲毫的回避。然而越是能感受到她的真誠，明石國行眼中的悲傷就越是濃鬱。
甚至有一瞬間，穀雨仿佛感覺他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噬一般。
「傷腦筋，怎麼回事你這樣的人被牽扯進來呢。」
「嗯？」
「你快逃吧。」
「什麼？」
「離開這裡，趕緊逃出去，帶著那幾把短刀一起，不要再——」
他那懶洋洋，似乎什麼都沒放在心上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現了可以說是焦慮的神情。
沒有拿著刀的手還抬了起來，似乎想要推面前的少女離開。
「這可容不得你。」
不久之前穀雨曾經聽過一次的聲音，從門後響起。
緊閉著的大門突然向內打開。
燈火通明的祭壇，再一次出現在穀雨面前。
「哎呀。」
看到這裡，穀雨一下子就明白了。
無論是名為明石國行的付喪神為什麼要主動帶自己來，還有他之前的欲言又止……甚至包括最後讓自己逃走的原因。
她並沒有覺得被背叛，或者不敢相信。
也沒有想要怒罵面前穿著狩衣，看起來瘦骨嶙峋的男人的意思。
然而她越是平靜，明石國行就越是感到痛苦。
——他就不應該在門前停下來的。
不，應該說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跟這個孩子交談。
如果是那樣的話，現在的他應該會好受很多吧。
「您可真是位不能讓人安心的麻煩分子啊。」
男子陰沉著臉，一臉不悅的盯著穀雨。似乎她真的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一般。
「因為你的行為讓人實在是無法安心啊。」放心不下就只能不管不顧的先動再說啦。
就在穀雨回應他的時候，冰涼但鋒利的刀鋒抵住了她的脖頸。
她垂下眼眸，就見到一柄布滿了裂痕的太刀正貼在自己的頸邊。
「……抱歉，你真的不該太信任我的。」
剛剛還眼含悲傷的青年搖了搖頭，好似無奈的看著她。
「付喪神什麼的，大約就是這樣的東西吧——就連想要偷懶都做不到呢。」
他用沒有持刀的手推了推穀雨，壓著她走進了這座不再空蕩蕩的祭壇︰「不想受傷的話，就不要亂動哦。」
「真是狼狽啊，初代審神者。」
站到祭壇之上的男人看著滿身狼狽的穀雨，露出了得以的笑容。
她原本漂亮的騎裝因為一連串的戰鬥和逃跑而變得破破爛爛的，還沾滿了泥土和血漬。
同衣冠整潔，好整以暇的青年對比，本就看起來年幼的少女看起來就像是不聽話跑去山林裡卻摔了滿身傷的孩子一般拙劣又可笑。
然而穀雨卻是沒有在意他的高高在上，她謹慎的觀察著在短時間內就已經佈置一新的祭壇。
原本空空如也的刀架上此時擺滿了刀。
大小長短各不相同的刀被按照某種規律拜訪在火把下方。
同自己隱約能感應到些什麼來看，這些刀……恐怕就是這一次丟失的刀劍付喪神們的本體了。
除了刀之外，地面上的陣法也已經完成了。仿佛浸透了鮮血的線條泛著不詳的紅色，在火把的照耀下竟好像還會流淌一般。
往祭壇上看去。男人背後的檯子上，也放著一把刀。
從長度和大小來看，應該是一把大太刀。只是距離太遠，她看不清到底是哪一位付喪神。
「真是難看啊。」
男子看著像螻蟻一樣，滿身傷痕的走在下方的穀雨，眼中的滿意之色越來越濃鬱。
「有什麼感覺麼？被自己一直以來所相信，所守護的同伴背叛的感覺。」
「明明自己拼了命的一次次去戰鬥，那些因自己的守護而活下來的人卻在商量著怎麼讓你消失——痛苦麼？絕望麼？」
「最後的這點時間裡，就算哭出來也沒用關系哦？」
他用像詠嘆調一樣的語氣誇張的說著。
也許是因為目的馬上就要達到了，青年周身都被一種名為『愉悅』的情緒所包圍。
然而這對他來說還不夠，他還想要更多愉悅——越是看著穀雨這位傳說中的英雄下場淒慘，他就越是愉悅，越是興奮。
「如果不是有人幫助，我也不能這麼順利的完成這個儀式——怎麼樣，要我告訴你是誰麼？」
面對青年浮誇的樣子，目光清澈堅定的少女微微扯了扯嘴角
「你知道麼？」
「什麼？」
「男生要是嘴太碎，可是會孤獨一生的喲。」
「臭丫頭！明石國行，給我打她！」
「喂喂，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被突然點名的青年睜大了眼楮。
「你不管螢丸的死活了麼！」
男子厲聲呵斥道。
聽到這裡，明石國行無奈的看向穀雨︰
「抱歉啊，但是為了那孩子，我也只能乖乖聽命了。」
第133章 七夕番外
提到夏天，除了各式各樣的夏日祭之外。還有一個人們一定會提到的日子——七夕。
比起聲勢浩大的西洋情人節,這個屬于東方的節日似乎要含蓄許多。但其中蘊含的浪漫和小心思,卻是一點也不會少。
為了犒勞那些戰鬥在一線的審神者和付喪神們。時之政府特地在今天放了一天假,還特地配發了相應的小東西。
比如精緻的發卡和手包。
有種隱隱鼓勵人出去逛一逛的意思。
其實穀雨剛看到的時候，還沒有想這麼多——雖然覺得時之政府發下來的包裹裡的小東西都很好看,但也只是覺得好看。沒有產生什麼特別的聯想。
直到路過的三日月宗近看到，發出了『原來到七夕了呀』的感慨，才引發了付喪神們的熱情。
雖然本體都是刀,但畢竟是存在于歷史，在這些傳統節日還十分盛行的時代的『古刀』，他們對這些傳統節日的感情要比現代人要濃厚的多。
——也許是因為這些節日同他們一樣,都是人類文明的一部分，並且將隨著人類的生存，持續延續下去的原因吧。
雖然現代社會中無論是刀還是傳統節日，色彩都已經淡化了許多，好似隨時可能就此滅亡。但無論是節日,還是他們,最終還是頑強的隨著人類一起走到了今天。
「七夕啊,外面會很熱鬧吧。」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鶴丸國永摸了摸下巴,一臉期待。對於他來說，生活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是可以跟主人出事相提並論的兩大恐怖事件。
甚至稱之為是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也不為過。
「主、主人要打扮起來麼？」
五虎退眼巴巴的抓著穀雨的袖口,「那個……是、是要出門麼？」
「主人要出門的話,護衛的工作就交給我們吧。」平野藤四郎拉著自己的兄弟——才到這個本丸不就的前田藤四郎走到了穀雨面前。一臉認真的說道︰
「護衛的工作就請交給我們吧——雖然我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功績,但會一直護衛在您身邊。」
才來這裡不久的前田藤四郎似乎還有些緊張，看到主人專心看著自己，磕絆了一下才說完了想要告訴主人的話。
醒來之後沒多久，他就注意到了這個本丸的特殊。
不僅是本丸大的誇張，本丸中的刀也隱約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強大——同他們相比，甚至僅僅只同自己的兄弟們比起來，自己都是最弱的那一個。
前田藤四郎清楚的明白這件事，但他並沒有因此灰心喪氣。
雖然戰鬥力比不上其他的刀，但是想要獻給主人的忠義之心，他自詡不會輸給任何一位同伴，就算是自己的兄弟也一樣。
「誒，真狡猾。明明我們也會好好的做好護衛工作的呀，對吧兄弟。」鯰尾藤四郎不甘寂寞的擠了過來，手裡還不忘拽著自己寡言的兄弟。「以前都是我跟骨給主人做護衛的呢！」
「少來啦明明是我跟安定做主人護衛的時候比較多——主人還單獨帶安定出去過呢！」
「主人也帶骨出去過啊！」
你可以說你更加鋒利更加美好，但在自薦做主人護衛權的時候，對不起，你是神仙都沒用。這是他們作為刀劍付喪神的最後底線。
我可以沒你鋒利沒你漂亮，但因為不夠鋒利或者不夠漂亮就不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和不能護衛主人的安全，這是不存在的。
「出去的話，要去神社祈福麼？」
「嗯，得先去準備出門帶的便當才行。」
「我來幫您提東西吧。」
「嘖，無聊，不要叫我。」
比起短刀和脅差們，其他成年刀的關注點顯然要更廣泛一些。言語中也多幾分對節日的憧憬和期待。
就連平時不耐煩群聚的付喪神這次也沒有像往常一樣不管不顧的轉身離開。而是待在了剛好可以看到這邊，又不會太吵鬧的地方。
——偶爾一次像這樣待著，感覺其實也不壞。
「不過說到出門……還是要說到服飾吧。主人有專門的服飾麼？」
「誒？」
「七夕的話，還是要穿的漂漂亮亮的才好呀——啊，當然主人平時已經很漂亮啦，不過今天可以跟漂亮一些吧？」
抱著剛剛曬好的被單路過的堀川國廣笑著說道。
「就跟兼桑一樣，偶爾也要有不同于尋常的美麗才好呀。」
「喂，堀川你——」
不同尋常的美麗是什麼美麗啊？
「那個……算了。」
半天沒說上一句話的穀雨眨了眨眼，放棄了說明『自己原本並沒有外出的打算』這件事。雖然她對七夕這樣的節日也挺有好感的，但還沒有到一定要外出湊熱鬧的程度。
也許是年齡變大了的緣故，對於這些節日慶典呀，已經沒了小時候的那種興奮和期待了。
但是看到她平時穩重可靠，似乎無欲無求的付喪神們這麼高興的樣子，她就覺得滿足他們的願望，一起出去玩兒也沒什麼不好。
於是在付喪神們的建議下，穀雨換上了朝霧之前送給她的和風洋裝。這樣既有和風的雅致，又兼具洋裝的精緻的服飾意外的十分適合身形瘦小的穀雨。
既不會太過笨重，也不會因大量的花邊而顯得繁雜。
當然對穀雨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方便。
寬大的袖子裡可以藏兩把短刀，被蓬蓬裙遮蓋住的大腿上也可以綁上一把。
這是和服或者洋裝都不能同時具備的。
「你忘了這個喲。」
就在穀雨穿戴齊全，覺得已經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坐在一旁的三日月宗近突然對著穀雨招了招手。
「什麼？」
穀雨整理著袖子走了過去。
「稍微，低一下頭。」
帶著溫柔笑容的付喪神輕聲說著，穀雨應聲在他面前俯身低下了頭。
然後，她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自己的頭上，窸窸窣窣，一陣微癢的動靜之後，付喪神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嗯，這樣就好了。」
「誒？」
穀雨伸手一摸，摸到了熟悉的金色麥穗狀流蘇。
「你的頭繩……」
「這樣子會比較好看——你們覺得呢？」
「……」
信了你的邪！xN
第134章 番外23•初代審神者日常
明□□行要揮刀——雖然還帶著刀鞘，但穀雨也不是傻的,會老老實實站在這裡等著挨打。好歹也是經歷過市面的人,只是躲避的話，她還是有些心得的。不過這終究只是一時之舉,比起天生就是戰鬥兵器的刀劍付喪神，穀雨顯然還差的很遠。
在明□□行明顯是放水的漫不經心式攻擊之下，穀雨逃過了接連的四五次擊打,向著祭壇的方向挪了幾步。
——如果有機會挾持到那個人的話。
她捏了捏手中五虎退的碎片,心底暗自有了決定。穀雨沒有立刻把短刀們掏出來,面對著明顯擺著的對刀劍付喪神們要做些什麼的架勢。她不敢再冒險。
那個孩子，還有明□□行身上的裂痕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敢拿他們出來冒險呢——她可是答應了五虎退要把他的兄弟們安全帶出去的。
「明石——國行,你在幹什麼。」站在祭壇上的人見穀雨幾次都躲過了明□□行的攻擊,不僅對他不滿了起來。「你是想我用螢丸代替你麼！？」
「啊浮,讓一個賣點就是沒幹勁的角色來做這種事情,實在是難為刀啊。」再一次走到穀雨面前的眼鏡青年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這一次,他的刀鞘結結實實的抽到了穀雨身上,讓瘦小的少女順著他的力道一下子飛出去了。
「這就對了。」
站在祭壇上，因為過瘦而顯得狩衣像個口袋一樣的男人洋洋得意的說著,看到穀雨就這樣不知生死的趴在自己腳下的台階前，他有著說不出的滿足感。
「初代審神者又怎麼樣，還不是要像狗一樣——」
就在他向前彎腰的時候,原本似乎因為痛苦而爬不起來的少女猛地竄了起來,從靴子裡拔出一把短刀,狠狠的捅進了他的胸口。
「什麼時候的審神者……都不重要。」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刀捅進男人胸口的少女喘著粗氣說著，「只要能制裁你這種人……就夠了！」
說著，一身狼狽，鬢角都被混著泥土的汗水浸透的少女又將手中的短刀捅進去了幾分。直到男子再也站不住向後倒去，她都沒有鬆手。而是順勢向前，將他壓在身下，手中的短刀更是在重力的作用下把除了刀柄部分之外的刀刃全都刺了進去。
「呼……呼……」
汗水從額頭流下，蟄痛了眼楮，蟄痛了臉上的傷口。少女嘗到了摻雜著血味的汗水。
「哦，精彩。」
明□□行注意到了少女移動的方向，剛剛那避開了要害的一擊也是抱著想要幫她一下的用途，卻沒有想到少女會這麼果斷。
「謝、謝誇獎。」直到確定身下的人再沒有一點動靜，穀雨才抬起頭，使勁兒的把自己剛剛用的短刀從男子體內□□然後翻身坐到了一邊。
「但是，現在才要開始啊——我說的對麼，一直躲在某處看著我們竊笑的某位先生。」
空蕩蕩的，只聽得到少女的粗喘和火把燃燒聲音的祭壇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笑容。緊接著空氣中漾起一陣水波一樣的紋路，一個同樣穿著白色狩衣的男子走了出來。
同樣是白色的狩衣，穿在他身上就顯得格外筆挺。加上他個子高，肩膀也很寬，原本會有些累贅的狩衣前擺也多了幾分風流的色彩。
「真是看了一場好戲呢。」就人類而言也算俊秀端莊的面容上掛著可以說的上是愉悅的笑容，約麼二十多歲的青年笑的眼楮都彎了起來。
他站在祭壇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麵台階上的穀雨和站在更下方的明□□行。
「不像人類的審神者，和像人類一樣的付喪神……多有趣啊。」他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啊浮，不枉我專門擺出了這個場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意的坐到了祭壇上。翹起腿一手撐著臉頰。
「真是狼狽啊，明明只要待在你自己的城堡裡，不出來管這些事，就會很幸福啊——為什麼非要出來呢。老老實實的養老不好麼？」
不知名的青年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在自己之下的穀雨。
「老不死的怪物，就該有老不死的怪物的樣子啊。」
他用可以稱得上是好聽的聲音說著惡毒的話語，就好像一隻在噴吐毒液的漂亮毒蛇。
就穀雨來看，這個人也就是一個看起來像毒蛇一般的存在。盤踞在黑暗之中，隨時可能突然襲擊，把人拖進深淵。
「人如果總是不動的話，可是會變成石頭的呀。」穀雨向後退了兩步，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青年。「我還是比較喜歡更鮮活的生活——比如現在。」
「享福的日子不願意過，偏偏願意到處奔波，這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勞碌命。」男子嗤笑了一聲，然後輕飄飄的『飄』了起來，「閑話就說到這裡吧——你就在這個特等席上，看著我的表演吧。」
他站到了祭壇正上方，一圈猩紅的符文從他身上掙脫，懸浮在空中繞著他旋轉，然後隨著他的動作，利箭一樣的沖向牆壁前刀架上的刀們。
「我們七條家百年的夙願，終於要在我這裡實現了！」
穀雨見狀，也顧不得再多思考，握著手中的短刀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了上去。
……無論他要做什麼，只要施法者出了問題，都不會成功。
無法呼喚自己的刀的現在，她只能這樣做了。
「明石——國行，這一次是真的要決定螢丸的命運了呢——你要怎麼辦呢？」憑空站在高處的男子眯起了眼，直勾勾的看著站在台下，似乎也想要做點什麼的明□□行。「我可不會像那個廢物一樣，會一次又一次的威脅而不做什麼哦。」
「……」
明□□行身影一晃，出現在穀雨面前，擋住了她手中的短刀。金屬同金屬相踫撞的聲音刺耳的讓人牙酸。
看起來懶懶散散，毫無幹勁兒的青年此時拔出了自己的本體。鋒利的刀鋒直直的對著穀雨的鼻尖。
「這次，真的要說抱歉了呀。」
他說著，手中刀鋒一轉，對著穀雨的脖子揮了過去。
鏘。
他揮出去的刀再一次被擋住。
「哦呀哦呀，真是危險呢。」
雖然話是這麼說，說話的青年語氣中卻並沒有受驚的樣子。淺金色的短發柔順的垂在臉側，黑色的襯衣陪著肩膀上好像被固定住一般牢固的白色外衣，讓他看起來像是在散步多餘戰鬥。
「髭切。」
穀雨一口道出了來者的身份。
「呀，主人，有段時間不見了——真是讓我好找啊。」哪怕是在戰鬥當中，青年也偏過頭看向了自己的主人，「變得髒兮兮了呢，還受了傷……」
注意到穀雨身上的血之後，他好似困擾一般的皺起了眉頭︰
「讓主人傷成這樣……可是會讓源氏的名譽受損呢。不過算了，是鬼也好是刀也罷，就讓我斬殺了你們，來挽回這次的失態吧。」
沉寂了千年的源氏重寶，站在主人身前，將刀對準了面前的明□□行，和他身後漂浮在祭壇之上，不知名的男子。
「髭切，長穀部和膝丸有一起來麼？」
現在的情況明顯對他們這一方不利，雖然是二對二的趨勢。但是自己現在的狀況，只能說不拖後腿都是謝天謝地了，不敢奢求能有再大的作用。
「他們啊……嗯，也許還在哪裡迷路吧。沒關系沒關系，這裡有我就足夠了。」
「嘖嘖，這可真是感人——那這樣呢，這樣子，你也覺得自己一個就夠了麼？」
男人雙手一揮，牆壁上的火把突然冒出熊熊火光，灼熱的火舌似都要舔到正上方的洞頂。隨著火把的變化，原本安安靜靜防止在刀架上的刀們也產生了變化。
一個接一個，黑灰色的影子從刀的上空出現。他們面露扭曲，痛苦的發出了無聲的□□。隨著他們身體的實體化，一個好像半截骷髏似的面具憑空出現在，覆蓋在他們的面孔上。
已經看不清原本模樣的付喪神們在一陣陣痛苦之中，把手伸向了自己的本體。好像這樣就能減輕自己的痛苦似的。
「怎麼樣，這可是我的傑作——虛化的付喪神。」
「這是我們七條家百年對陰陽術和魔術的研究出來的最高作品。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戰鬥力！」
他歇斯底里似的一陣狂笑，接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低下頭對著穀雨露出了扭曲的微笑︰
「說起來，我還應該要謝謝你——正是因為你拯救了人類，許許多多像我這樣的人，才得以誕生啊。」
「嚴格來說，我們七條家也是因為你的保護而得以有今天的呢。」
「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呢？偉大的救世主，偉大的初代審神者？」
第135章 番外24•初代審神者日常
「哦呀,他這麼說呢——主人你怎麼看？」
雖然在同明石|國行對峙，卻仍有功夫轉過頭詢問在身後，同自己背對背站立，面向那些被稱作『虛化付喪神』的前•刀劍付喪神們。
「您在後悔麼？要後悔曾經保護人類麼？」
高挑的付喪神垂眸看向比自己矮了許多的少女——他的這一任主人。
這個孩子，同所有他曾經遇到過的主人都不同。不僅僅是性別、年齡地位這類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區別，而是更深層的，某些身為刀所不能體會的部分。
有趣,卻有莊重。
矛盾而又和諧。
「這可不像是你會問的問題啊,髭切。」
穀雨並沒有直接回答付喪神的問題,她甚至沒有回過頭。少女的目光仍然緊緊盯著面前握著自己本體掙紮的付喪神們身上。
他們有的跪在地上，有的靠著牆,渾身都在顫抖,在痙攣。握著自己本體的手卻是無比的堅定——就像違背自己意願一樣的堅定。
「想知道嘛——雖然可能沒多久就被我忘掉了,但現在還是很好奇呢,主人。」
髭切轉回頭，對著面前的明石|國行露出了一個可以說是友善的微笑，但就在下一秒,他手中的本體就迅雷不及掩耳的直直揮向了明石|國行的頸項。既不友好,也沒有保留，完完全全,就是要取他項上人頭的意思。
「真兇狠啊，不愧是源氏的重寶呢。」
明石|國行險險的後仰躲過了他的刀鋒,向後一躍拉開了一人多的距離之後才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裡直到這時才出現了一道淺淺的紅痕。
雖然他躲過了髭切的刀刃,卻被隨之而來的刀氣所傷。若是他反應再慢上那麼一點點，現在搞不好就已經被割喉了。
「哪裡哪裡，你看，我不是還沒切斷你的脖子麼？」剛剛才毫不留情的揮出兇狠一刀的髭切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就好像他剛剛沒有做出要割斷人頭，而是普普通通的在聊天一樣。
「真可怕——幸好我們家的螢丸不是你這樣的性子。」果然還是他們來派的刀比較好啊。
無論戰鬥力還是性子。
「無所謂啦，反正你也活不到再見到你口中的螢丸的時間了。」
淡金色短發的付喪神還是那副微微笑著的模樣，「砍掉你的頭之，就去斬了那個人的頭，然後就可以回去了。」
「雖然分開殺會多花一點時間，不過也不會差多少。」
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敵人活下來的源氏重寶提刀向前。
雖然才過了沒多久，但他卻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先前還在問穀雨的問題，一心一意準備要斬殺面前的兩個男人。
是人也好，是刀也罷——只要像斬殺鬼時一樣殺掉就好了。反正，他們這些刀被賦予的責任就是這樣嘛。
察覺到髭切的動靜，穀雨斜後方橫向挪了兩步，由原本完全背對著自稱是七條的男人，變成側對，這樣在關注那些『虛化付喪神』的同時，還可以注意到他的舉動。
穀雨沒有試圖去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解除虛化付喪神們的狀態，雖然答案可能只有他知道，但他這種性子，讓穀雨很難相信他會『說真話』。
與其相信他這不知真偽的答案，倒不如想辦法幹掉他，解除眼前的危機再做他談。
「哥哥——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主人！您平安無事吧！」
膝丸的聲音同長穀部的聲音幾乎重疊在一起，同髭切相比狼狽了許多的膝丸、長穀部還有特刑部隊三人也終於趕到了這幾乎可以說是最後戰場的地方。
「哦？終於到了麼。」
身穿白色狩衣的男人見此卻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他張開雙臂，對著他們做出了『歡迎』的姿勢，「人終於齊了，那麼現在，就開始真正的祭祀吧。」
「以你們七個，還有這些虛化的付喪神作為餌料，召喚真正的，足以統領所有被稱為『虛』的存在，還有虛化付喪神們進攻這個世界的虛之王！」
他話音剛剛落下，一股無形的壓力就沖向了在場的所有人，體質稍差的穀雨更是直接被壓的跪到了地上。如果不是及時用手臂撐住了自己，她可能一不小心就直接趴下了。
幾十斤，甚至更重的壓力的壓迫下，原本就躁動掙紮著的『虛化付喪神』們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們再也無法顧忌什麼的直接對著最近的人揮出了手中的本體。
身上痛苦的像要被撐爆一般，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來把這窒息一樣的痛苦發泄出去。
廝殺廝殺廝殺
劈砍劈砍劈砍
作為刀劍，這些幾乎是本能一般的動作是他們此時唯一能想到的宣洩方法。
「喂！」
在這樣不分敵我的攻擊下，剛剛到達的三人加上兩名付喪神很快陷入了苦戰。這些虛化的付喪神們已經被痛苦逼迫的喪失了神智，失去了溝通的可能性。
他們彼此砍殺，也一起進攻其他人。
膝丸和長穀部非常努力的想要靠近髭切和穀雨，卻被這些在痛苦之下戰鬥力暴漲無數倍的『前同伴』們纏住腳步，擋住了過去的通路。
就算他們有心避戰，只想殺出一條通路過去都不行。
「主人！主人，長谷部這就到您身邊——唔！」
肩上的護甲都斷了一半的壓切長穀部剛剛擋開對著自己砍來的打刀，伸著脖子對著穀雨喊了一句，就被不知何時來到背後的脅差一刀砍傷了後背。
原本脅差的戰鬥力相對打刀或者太刀來說會稍弱一些，但在這種被痛苦激發了力量的情況下，這一刀的力道卻是一點不比打刀或者太刀差。長穀部雖然本能的避開了一些，卻仍然被留下了一道從肩胛骨斜到腰際的傷口。
「長穀部！？」
穀雨聽到了長穀部的聲音，艱難的直起身回過頭想要看清他的情況，卻在分神的一瞬間，被從斜上方襲來的一刀刺穿了胸口。
殷紅溫熱的鮮血順著刀鋒溢出，滴滴噠噠的落在了地面上。
「哎呀呀，這可真是狼狽呢——你說，要是你不去拯救什麼人類，不去關心什麼刀劍的付喪神，不就不會有今天了麼。」
一身白色的男子湊到穀雨的耳邊，惋惜的說著。
「現在，就用你的命，來開啟虛之王降臨的通道吧。」
說完，他用力往前一送，把穀雨連人帶刀一同推了下去。
「穀雨小姐！」
距離最近的式部清壽用手中的特質鋼線纏住就近的巨大火把，手腕一個用力便把自己蕩秋千一樣的蕩了過來。
他扶起了躺在地上，渾身被自己的鮮血染紅的穀雨，從懷裡掏出繃帶想要幫她止血，卻在踫到她衣領的時候被她攥住了手指。
「……拜、拜託你。」少女努力睜大了眼楮，艱難的說著，「只是這樣……我還不會死，但是，但是，一旦我……失去意識，同我結契的刀們、會失控。」
少女胸口急促的起伏了幾下，喘息的聲音也越來越粗。
「如……果，三日月來了的話，請無論如何……阻止他。」
「阻止……他。」
少女的聲音因為氣音而變了音，好幾個詞都咬的非常模糊，式部清壽把耳朵貼到了她的嘴邊才勉強聽到了她的聲音，連蒙帶猜的補完了她的話。
「三日月……三日月是誰？」
他把穀雨放平在地上，繼續自己先前的動作。
一邊撕開了穀雨的衣襟用紗布捂住傷口，一邊試圖靠提問維持她的精神。
她傷的很重。
曾經無數次給同類造成致命傷口的式部清壽一眼就能判斷的出來。這樣的深的傷雖然沒有一擊致命，卻也非常危險。
雖然聽到了穀雨說自己『不會死』，他卻只當做是穀雨對自己的安慰。
在這樣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無法及時得到治療她存活的幾率幾乎微乎其微。無論是傷口還是失血，都隨時可能奪走她的生命。
「你還沒有說，三日月是誰呢呀，你不說，我怎麼阻止？」
見穀雨對這個名字有反應，他急忙又問了一句——他其實並不在意這個『三日月』到底是誰，也不覺得這個時候還能有人能在短時間內抵達這裡。
畢竟之前穀雨召喚了那麼多『刀劍付喪神』，到現在卻還只是他們一同進來的幾人，這點就足可以證明這裡有什麼東西，使得她不能再召喚他們。
這種情況下，還能有什麼增員呢？
「三……日月呀。」聽到這個名字，平躺在地上的少女微微扯出了一個笑容，「是……最美麗的……」
是她心中最最美麗的，刀劍付喪神呀。
少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她平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剛剛刺傷了她的，還沾滿了她鮮血的刀，就躺在她身旁。沾染著鮮血的刀身在火光下閃閃發光。然而此時卻沒有人有空去關注它。
就在穀雨失去意識之後，拽開了她的衣領要替她緊急包紮的式部清壽發現，之前被領子遮擋住的，少女系在脖子上的一條帶著金色流蘇的頸繩毫無預兆的突然松開落了下來。
固定在繩子上的，猛地看去好像真的櫻花一般的櫻花型玉石發出了耀眼的白光。從開始的一團，到變成一道足以並排通過兩人那麼寬的光柱，接著又好像煙花一樣的炸看，落下許多流星一樣的光點。
那些四散而去的光點，最終全都化作了一個個人形。
「哦呀……沒想到只是稍微眯了一下，就發生了這種情況呢。」距離穀雨最近的光柱中傳來了可以稱得上是華麗的聲線。
光芒散去，身著深藍色狩衣，有著舉世難尋的美貌，本不被允許出現在現世的刀劍付喪神，降臨。
第136章番外25•初代審神者日常
又回來了。
比黑暗更加黑暗,比虛無更加虛無之處。
本來對人來說,應該是會讓人恐懼到崩潰瘋狂的地方。對來過一次的少女來說，卻姑且可以說是『熟悉』了。
一無所有,就連呼吸仿佛都不再必須之處。
她曾經在這裡睡過了漫長的百年時光。其實要說的話,這裡也並非真的什麼都沒有，那些比黑暗還要黑暗，構成了這個空間的東西，本身就是一種『存在』。
『世間萬物之惡』，不妨這樣來稱呼它們。
沒有固定外表,也沒有固定姿態。
緊緊作為『惡』的具象化，充斥在這裡。
「又回來了啊，你這傢伙。」
可以說是失禮的口吻在虛空中突然響起,突然出現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只有仔細再仔細的去看，才會發現這雙眼楮並非憑空漂浮,而是長在一個渾身漆黑，幾乎同周邊的黑暗完美融合為一體的人身上。
「喂，你有沒有聽到？」
見穀雨半天沒有開口說話，他不耐煩的踢了踢穀雨的身體,把在黑暗中沉眠的人硬生生從沉睡中喚醒。
少女緊閉的眼皮動了動，隨即睜開了眼，正好直勾勾的面對那雙正在俯視她的,黑白分明的雙眼。她盯著這雙眼楮愣了幾秒,才彎彎眉眼露出一個笑容。
「早啊,小覆——好久不見啦。」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沒腦子。」
他嗤笑一聲，換了個位置。
「你會回到這裡，就證明瞭外面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吧？你身上的傷是刀傷，怎麼，又被自己所守護的東西傷到了？」
「啊……一個不小心就。」
穀雨摸索著坐了起來，抬手摸了摸剛剛被捅了個對穿的胸口。也許是因為現在只是精神狀態的原因，傷口雖然還在，卻沒有在流血，也並不會感動疼痛。
……就是『看』起來恐怖了點，從她現在『精神』還算不錯看來，應該是問題不大——只是基於自我保護的原因精神和**暫時的分開了吧。
雖然這種程度還不致死，但痛苦和疲憊卻是不會減少。人的毅力可以強化**，但始終也是有限的。超過一定的限度，出現她這樣為了避免痛苦而強制剝離精神的情況也是在所難免的。
就好比現在，她雖然『還帶著滿身的傷痕』，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就好像身上的傷全是畫上去的一般。
「失策了呢，看來還是從回去之後太安逸了——安逸到自己都失去了應有的警惕性。」才導致了今天的後果。
「我不明白。」
「什麼？」
「曾經得到的『善』就這麼重要麼？」重要到在對於時間而言幾乎是轉瞬即逝的溫暖之後，就算面對無盡的痛苦磨難，面對看不到生機的明天，也能無懼的繼續向前。
就算被世間之惡的黑泥所包圍，也依然不會迷失自己。反而在經歷黑泥的侵蝕痛苦之後得以重生，還能像這樣心平氣和的同代表『罪惡』的自己聊天。
就好像自己面對的真的只是一個很久不見的熟人一樣。
「明明保護了人類，卻一次又一次的被人類所傷害。或者的人類也好，化作英靈的人類也罷——真不明白，這麼醜陋的存在為什麼你要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保護。」
他就站在黑泥之中看著她。
一次又一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未動搖。
若只是想回饋曾經受到的恩情的話，到現在也已經夠了吧。有恩於自己的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曾經同自己產生了羈絆，對自己溫柔的人們，也早已在歷史的長河中沉眠。
「嗯……」穀雨沉思了片刻，「就是……想這麼做而已吧。」
「其實我到現在也沒有想過，這件事到底該不該，或者值不值——應該說，我自己也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之類的。」
穀雨回答的很誠實。她確確實實，從沒想過值與不值之類的事情。
一開始是顧不上，再後來是沒想起來。
本來她開始做『拯救人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說為了別的什麼人。失去記憶，完全不知道還有沒有親朋好友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要保護誰』或者『為了誰』這樣的想法。
要說的話，『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大概才是最最原始的動力。
「雖然很多人都問過我這個問題，但是直到今天，我都沒辦法給出一個我自己感到滿意的答案。」她甚至不敢說自己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
「……你還是那麼蠢。」
「誒，這樣說很失禮呀——我也是有在好好成長的。」穀雨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哪怕是精神狀態，她的心髒也在鮮活而激烈的跳動著「雖然還是說不出原因，但是我現在可以挺胸抬頭的告訴所有人，雖然開始的稀裡糊塗，好像一點也不光彩，但我並不後悔至今為止我走過的路。」
「還有，我的守護，才沒有那麼脆弱。」
脆弱到被誰說一說就動搖，就懷疑自己。如果這麼做了，那將是對曾經戰鬥的自己，還有一同戰鬥的立香小姐，瑪修小姐，還有諸多同伴的奮鬥的褻瀆。
「哼，說的倒是好聽——那我就在這黑泥當中，注視著你最終的悲慘結局吧——這沸騰的惡，可從沒放棄要將你吞噬的意圖呢。」
是人又不是人，是鬼又不是鬼。
從黑泥（惡）當中重生之人。
就讓我靜待你再次墜落的那一天吧。
「啊哈哈哈，那大概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吧。」聽到這幾乎是詛咒一樣的話語，穀雨也不生氣，她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要回去了——無論如何，要先把那個叫七條的傢伙收拾了才行。」
「我這次，真的生氣了！」生氣到想……不，是一定要把他摁倒泥土裡摩擦的程度！
***
在少女審神者因自身的保護機制陷入昏迷之時。她身處之處，已經徹底亂了套了。
對于『盡管厲害的不像人』，但實際還是正常人類的三名特刑隊員來說，今天恐怕是徹底顛覆他們三觀和常識的一天。一件又一件『不科學』、『好像在做夢』的事情真真實實的發生在自己面前。
一個又一個形似人類，卻並非人類的『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尤其是面前這個割破空間突然出現的黑洞，還有正不斷從黑洞中爬出來的有著人臉的怪物。
當然，比起這些，更加引人矚目的還是那些隨著光芒出現的付喪神們。
被四散的光柱傳送來的付喪神們身上或多或少也都帶著戰鬥留下的痕跡。
然而比起外貌，他們身上的殺氣才是最引人注意也最讓人恐懼的——哪怕是三位身經百戰，無數次出生入死的特刑成員都不禁渾身一凜，被刺激的皮膚都感到痛了起來。
「主人！」
「大將！」
「主公大人！」
叫著不同稱呼，年齡不一的付喪神們對著穀雨所在的方向撲了過來。阻礙在路上的障礙物無論是什麼，一律砍殺，沒有絲毫的猶豫。
「三日月閣下，請把大將交給我。」
藥研藤四郎幾個起落便越過諸多在祭台中徘徊戰鬥的敵人，沖到了抱著穀雨的三日月宗近面前。
哪怕才一過來就覺得自己幾乎要被這位真正的『神明』身上傳來的威壓壓倒在地，他還是頑強的抬著頭，對著他伸出了雙手。
「啊……粟田口家的。」
直到藥研出聲，他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把視線投到了他的身上。
「我來為大將包紮，請您把大將交給我。」
他又復述了一邊自己的意思。
聽到他的話，三日月宗近並沒有把穀雨直接交給藥研藤四郎，而是彎曲膝蓋跪坐在了地上，讓懷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平躺在自己大腿上，做完這些，他才抬頭示意藥研可以過來包紮了。
「……」
被稱為短刀身太刀心的短刀付喪神沉默了一秒，單膝跪在三日月身旁，動作利索的幫自己的主人處理身上的傷口。
然而仔細看卻會發現，他動作迅速的手指卻是在微微顫抖。
「啊，我也來幫忙！」
鯰尾藤四郎見狀，也蕩開了自己的敵人沖了過來。
外人大概不會理解他們這些曾經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失去主人的刀的恐懼。
因為自己的無能，只能讓這位自己很喜歡的新主人一次又一次擋在自己身前，為他們擋去諸多會讓他們粉身碎骨的磨難。
主人不在的時候，他曾經很多次想過。
如果那時候不是犧牲了主人活下來，而是陪著主人一同陷入沉睡，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了。就算無法戰勝強敵，只是陪著主人一同戰鬥到最後一刻，對刀來說也是件好事吧。
他的兄弟們……還有其他的同伴們，恐怕都是這麼想的。
所以才有了這個在感應到主人生命垂危之時，可以強制性傳送到主人身邊的新契約。
「請放心吧主人，這一次，我們不會再犯錯了。」
賭上身為刀劍，身為付喪神的一切，絕對會守護好您。
第137章番外26•初代審神者日常
其實對於刀來說,是沒有不能同類相殘的這個意識的。畢竟在他們還是毫無知覺的刀的時候，本就是被主人們拿來互相劈砍的武器。
因此就算察覺到這些一身漆黑,臉上覆蓋著古怪的白骨面具的存在是自己的『同類』。同穀雨簽訂了契約的付喪神們卻沒有一點要留手的意思。無論是劈砍還是突刺，都是抱著『要殺死對方』的決心來的。
一如很久以前自己曾經被人類握在手中使用時一樣。再加上因感應到主人重傷而產生的憤怒,還有對自己又一次沒能保護主人的憤怒,使得他們的戰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兇狠。
禦子柴笑太一點也不懷疑，如果此時自己沖上去礙事的話，自己也會跟那些後來湧出來的有著人臉的怪物們一起被砍成兩半。
不,應該說是一定會被砍成兩半。
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剛剛因躲閃慢了一點而被削掉幾縷頭發的鬢角,他就忍不住心寒。
並非是對死亡的恐懼。
而是在沒有了穀雨的約束，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這些看起來就好像人類一般的付喪神們，最可怕之處。
他們不是人類，對於殺人這件事，也沒有任何看法。
既不會高興,也不會難過。跟切胡蘿蔔土豆沒什麼區別。
跟面前這些被砍殺的怪物也沒有什麼區別。
「哎呀，抱歉抱歉，一不留神就。」
同他們一同行動的，被喚作髭切的青年用漫不經心的口吻道著歉︰「我不是真的想把你跟它一起切了的，就是位置太近了。」
距離太近了,正好站在他劈砍像人臉怪物的脖子的路線上。
「我不會做出砍殺同伴這種事啦。」他還沾染著鮮血的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嗯……至少大部分時間來說是這樣的。」
「……」完全感覺不到安慰！
黑發青年嘴角一陣抽搐——他之前一直覺得特刑部隊已經是十分危險，隨時可能步入深淵的存在了。卻在遇到他們之後開始覺得自己所處的地方,已經是和諧友善的了。
就算一次又一次的被叫做『人偶』,但他們還是把自己當做人類的。
「啊呀,很危險哦。」
清朗的少年音突然從自己身後傳來，禦子柴笑太下意識的向旁邊一閃，這才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並且斬殺了一隻不知合適摸到了自己身後的怪物的少年。
黑發藍眼，容貌俊秀的看起來像個十幾歲高中生的少年手裡提著刀，注意到看向自己的視線，還抬起頭對著面前的青年笑了笑。
「在戰鬥中發呆很危險哦，如果您就這樣死了，主人和兼桑都會很為難呀。」
他露出清爽的微笑。頭也不回的反手一刺，刺死了沖著自己撲來的人面怪物。就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都沒有一點變動。
然後他甩去了刀身上的血漬，對著他禮貌的一行禮，沒有一絲猶豫的再一次沖到了敵群當中。
「堀川你是去偷懶了麼？」
因為堀川的突然離去而差一點被傷到臉的加州清光不高興的皺了皺眉。
「抱歉，稍微去處理了一點事情。」
「什麼事情會比處理掉這些雜碎更重要？」秀美的少年不太高興的眯起了眼楮，猩紅的眼瞳中殺機一閃而過，「傷害了主人的雜碎……一個都不能放過！」
「我先去取敵人大將的首級了，你們就在這裡繼續清理雜兵吧。」
穿著淺蔥色羽織的少年收刀回鞘，擺出了拔刀的姿勢。接著身子伏低腳下一個用力，從側面向保持著召喚時的姿勢一動不動懸浮在祭壇上空的狩衣青年沖去。
「大和守安定！」
然而大和守安定才只沖到半路，就突然擴大的裂縫中伸出的巨大手臂揮到了一邊。如果不是有小狐丸及時攔了他一下，他恐怕會就這樣直接撞到牆壁上。
吐出無數人臉怪物的裂隙，無聲無息的擴大了許多。一隻巨大到超乎想像的手，從漆黑的裂隙中伸了出來。
僅僅是一隻手，就已經有一人多高了，讓人不敢想像這只手的本體究竟會有多大。
「這恐怕，就是這一次對方真正的大將了。」
盡管進行了一場又一場的激烈戰鬥，仍然保持著貴族一般華貴氣度的一期一振走到了大和守安定和小狐丸身邊。
「這可不是什麼驅鬼就可以做得到的事了啊。」
「這不是笑面青江麼，什麼時候過來的？」燭台切光忠頗為詫異的看著這位新同伴。
「……我是跟三日月一起來的啊！」
真是失禮，我的存在感有那麼薄弱麼？
……
就算真有那麼薄弱……是同伴也不能這麼明白的表現出來啊。
「主人那般怎麼樣了？」
「藥研已經幫主人包紮好了，我離開的時候主人呼吸已經平穩了很多，看起來好像不那麼痛了……」
見主人的狀況穩定下來，重新加入戰局的鯰尾藤四郎的聲音越來越弱，說道最後的時候，就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的聲音了。
怎麼可能不痛呢？如果不是太痛苦了，也不會失去意識的吧？主人明明是那麼堅強的人——堅強到他們甚至希望她可以在他們的保護下，不用那麼堅強。
「啊，有三日月殿下在那邊守著，主人的安全倒是可以放心了。」
雖然不情願，但三日月宗近確實比他們都要『強』。畢竟，他已經是『神明』了呀。同他們這些付喪神完全不同的另外的某種存在。
「辛苦了。」一期一振點了點頭，看向逐步清理著場上的敵人，向自己一方聚集過來的同伴們。「那麼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解決掉敵人的大將了。」
「在這個看起來就充滿了不詳氣息的大傢伙，徹底爬出來之前。」
雖然很多刀劍的付喪神都崇尚英雄，崇尚武士道精神。但他們並不迂腐，並沒有如果對方沒有擺好陣型做好準備就不能進攻的刻板思想。正相反，能用最少的損失收獲最大的收益，才是他們最優先考慮的事情。
「竟然有比我還大的傢伙啊。」
穀雨本丸中體型最為龐大的薙刀岩融比了一下自己和對手的差別，發現自己可能也就比對方的手長了那麼一點。但他並不感到不甘，也不會恐懼。反而產生了莫大的興奮。
「也好也好，狩獵的時候，獵物就是要越大越好啊，越大才越是能證明自己的勇武。」
「這個時候可不是什麼勇武不勇武……」和泉守兼定搖了搖頭，「重點是怎樣才能漂亮的把他幹掉，然後帶主人回去。」
「這種又黑又充滿舞會之氣的地方，可不適合主人久留。」
「是的，無論從救治還是修養來看，這裡都太糟糕了。」一管好脾氣的平野藤四郎也皺了皺眉頭。
雖然比起外出戰鬥，作為短刀的他更多的是留在本丸中起到照顧主人日常的護身刀的作用，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不能忍受讓受了重傷的主人長時間逗留在這種地方。
「想要祈福都做不到呢……這裡。」同樣是老好人脾氣的石切丸也皺著眉。身為常年供奉在神社中的神刀。他對不潔和瘴氣的感應要比其他刀敏感的多。也就更加清楚那正在從縫隙中隨著諸多人臉怪物一同掙紮著想要出來的東西，是怎樣汙穢的存在。
雖然那個人稱呼他為『虛之王』，但在他眼中，那個東西就好像是人間種種邪氣的結合體一般。是無藥可救，必須鏟除的『髒東西』。
「那麼，接下來就由短刀和脅差還有那邊的三位一同解決這些人面怪物，其他人則專攻敵方大將。」
「務必，在它可能會妨礙到主人修養之前將他解決。」
有著漂亮的水藍色短發，看起來像翩翩貴公子多於戰士的一期一振，拔出了自己的本體。
「瞭解。」
「如果是為了主人的話。」
「我上咯！」
付喪神們沒有遲疑的接下了自己的任務，一個接一個，用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沖向了自己的目標。
「哦呀哦呀，這可真是大到可怕的『驚嚇』呢——就體積而言，真的是讓人感覺受到了『驚嚇』呢。」
開口閉口不離驚嚇的鶴丸國永閃過巨大手臂揮向他的攻擊，靈巧的一個翻身落到了手臂之上，舉著自己的本體狠狠劈下，打算把張開的手指切下——沒了手指，這雙手的威脅性就會降低大半。
然而他鋒利的刀鋒在同粗大的手指相踫時，卻好像切在了厚厚的金屬板上一樣。不僅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還迸出星星火花。
整刀劃過去，才只留下一個淺淺的，還沒有割破表皮的劃痕。
「這可真是……」
「一點也不想遇到的驚嚇啊。」
燭台切光忠接了下一句話。
「哼哼……就憑你們這些付喪神，還想要傷害王虛？別笑死我了。」
「別說現在了，就算給你們十年……一百年的時間，也不要想對王虛造成威脅！」
站在祭壇之上保持著召喚姿勢的青年張狂的大笑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笑個痛快，就有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是麼？可我，並不這麼認為呢。」
第138章番外27•初代審神者日常
「一時大意……被你鑽了空子呢。」
原本整潔漂亮的騎裝變得破破爛爛,一身的傷口雖然經過處理,卻仍然可以看得出原本的慘烈。然而再次醒來的少女的雙眸卻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建議。
「可要……」依靠著自己初始之刃站起來的少女手心向上抬起了手。
被她靠著的，被譽為天下最美之刃的三日月宗近心領神會的抽出了自己的本體，交付于自己的主人之手。只是他覆著手甲的手並沒有離開，而是反手握住了雙他一隻手就可以包住的細小手掌,同她一起持著自己的本體。
「好好的回應一番才是啊。」
少女手中牢牢的握著名為三日月宗近的太刀，隨著身後付喪神的牽引，高高的聚過了頭頂。在片刻的停頓之後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對著漆黑的裂縫,和正在從裂隙中掙紮著想要闖入這個世界的『王虛』狠狠劈去。
具象化的，肉眼可見的刀氣脫離了刀刃,帶著耀眼的光芒直接撞上到了漆黑的裂隙上。激起了劇烈的沖擊，沖擊之猛，就連付喪神們都花了很大的功夫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形，沒有導致被沖擊撞到牆壁上的慘案。
相比之下,無論是『虛』還是被稱作『虛化付喪神』的存在,就要慘烈的多。帶著滿身黑氣的他們被直接掀翻,七零八落的被沖飛撞到牆壁上。身上的黑氣也像被風吹散的炊煙一樣絲絲縷縷的消失著。
縱然是本職為殺戮的刀,『神』始終是神，力量中本就帶著淨化的屬性。汙穢之物踫到『神力』，自是會被驅散。
一刀過去沒能直接披散漆黑的裂隙，三日月宗近包住穀雨的手的手手腕一轉,將自己的本體刀刃向上的握住,接著又是自下而上的一刀揮出。
第二道刀氣再次撞上裂隙之後,原本還能抗衡一下的裂隙一下子就被劈成了兩斷,在一陣讓人耳鳴的刺耳吼聲之後，裂隙，連同裂隙中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王虛』一同在一陣扭曲之後，消失在了現世當中。
「……不、不可能！？」
原本勝券在握的男人看到這一幕，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楮，眼角都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起了一圈紅色。
「這不可能！三日月宗近明明只是高級了一些的刀劍付喪神而已……怎麼可能！？」
他調查到的消息明明不是這樣。
「高級一點的付喪神……原來外面是這麼評價我的啊。」
看似毫不費力就解決掉他的引以為傲的殺手 的美貌付喪神眯起了眼楮，微微一笑。
「倒是有點新鮮呢。」
「不是新鮮不新鮮的事情了吧，三日月殿下，您這明顯就是在搶戲呀。」
加州清光不太高興的收刀回鞘。
「原本打算帥氣的大幹一場呢。」
緊隨其後，獨眼的太刀付喪神也搖了搖頭。看到主人清醒過來，他們也有心思開開玩笑了，「難得有機會像這樣出場一次。」
「嗯？竟然是這樣麼？抱歉抱歉。」
美貌的付喪神偏過頭，對著自己的同伴們微微一笑，雖然口中說著抱歉，卻並沒有多少包含多少可以稱作是誠意的東西。
「被主人握在手中，就一不小心認真了起來了吶。」就算已經踏入神明行列，仍然記得自己的本質的付喪神摸了摸懷中眼楮半睜半閉的少女的臉頰。「嗯？困了麼？那就早點結束，回去吧。」
雖然勉強醒過來，但實際上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已經處於嚴重透支狀態的少女努力的又睜了睜眼，抬手抓住付喪神寬大的袖子︰
「幹掉這個傢伙……再回去！」
少女努力露出了一個凶惡的表情——她其實還想學著立香小姐做一個割喉嚨的手勢，卻因為實在是累的手都抬不起來了而只好作罷。
在現世使用『本不能出現的三日月宗近』，耗費了她太多的體力。
很久以前……從三日月宗近步入神明一列之後，名為『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就同這世上諸多神明一般，不再被規則允許踏入現世。
如果不是有『他是穀雨的刀』這個漏洞，穀雨和付喪神們的契約中又增加了『生命垂危時可單向召喚全部契約刀』的前提，這一次他可能也只能眼睜睜的在本丸看著而無法參戰。
「請安心的休息一會兒吧。」他變換了一下姿勢，將穀雨一把抱了起來，覆著黑色手甲的手輕輕蓋住了少女的雙眼。「等您醒來，一切都會如您所願。」
聽到他的承諾，少女不在繼續勉強自己，任由自己的精神再一次墜入黑暗之中。只是從剛剛不同，她確信自己這一次不會再沉入那片漆黑的惡之世界了。
其實想起來，這次自己還是挺丟人的。
既沒能救到那個孩子，又弄了自己一身的傷……最後還害的自己的刀們來給自己收拾殘局。這次回去，果然還是應該好好進行一番特訓呀。
不能……再這樣……
見少女的呼吸雖然微弱卻很平穩，他抬起頭，對著自己的同伴們輕聲說道︰
「主人，睡著了。」
「啊。」藥研藤四郎反手收刀回鞘，「我來照看主人吧。」
「我也來。」看藥研走過去，平野藤四郎也急忙跟在了後面，「照顧主人的事情請放心交給我們，您們盡管戰鬥就是了。」
「主人就拜託你們了。」一期一振對著自己的弟弟們點了點頭，銳利的目光轉向了正在掙紮著爬起來的虛們，還有仍然高高在上，卻沒了先前傲視獨立架勢的男子。
他一動，其他的付喪神們也紛紛轉過頭看向他。比起穀雨清醒的時候，付喪神們的氣質完全變了。
如果說剛剛的他們是『付喪神』，那麼此時就是真真正正的人形兵器了。
「付喪神……果然怪物就是怪物，連主人都要欺騙——」見到他們這幅樣子。身著狩衣的男子突然再次激動了起來。他從寬大的袖子中扯出了一串念珠，雙手撐開就要再次做法。
「我的……我們七條家百年的沉寂……我們的希望！」
他眼珠都激動的凸了起來，一條條紅色的血絲覆蓋了原本的眼白。整個眼楮都仿佛要被鮮血覆蓋一般。
「別那麼激動，我會漂亮精準地刺進去哦」
無聲無息沖到他身後的大和守安定幾乎貼著他的耳邊說道，手中的刀高高舉起，鋒利的刀劍直指他的項上人頭。
如果不是他及時甩出了自己手中的念珠擋下了這一擊，可能真的就要頭頸分離了。
嘗到了危險，男子急忙舞動著手中的念珠，再一次布下了結界，保護自身的安全。
「七條家吶。」
作為百年前曾經直面過上一個『七條家人』的『刀』，燭台切光忠搖了搖頭。「看來上次給你們的教訓不夠深刻啊。」
「……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付喪神，我們七條家在百年前就已經統治整個日本了！傳統的陰陽術同西方的魔術相結合，我們七條家本應是無敵的！」
「……不過我也應該感謝你們，如果不是那位祖先失敗了，也不會有我的今日了。我是成功的，我的研究之路沒有錯——」
他揮起手中的念珠，原本倒在牆邊虛還有虛化的付喪神們又再次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虛化的付喪神們撕扯著臉上的面具，想要從這痛苦中解放出來，他們甚至不管不顧的把面具往牆上撞，試圖將它撞裂，但他們所做的一切卻只是徒勞，被操縱的他們只能再一次舉起了刀。向著曾經的同伴揮砍起來。
也許是被下達了什麼命令，其中絕大部分的人，都向著三日月宗近所在的地方沖了過來。
「沒有主人，就算你有通天的力量，也發揮不出來吧。」
通過剛剛的觀察，他十分確信——三日月宗近是特殊的，但同時他也是被束縛的。他的力量，必須是當本體被主人使用時才能發揮。
不然早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就應該對著他揮起刀了。
聽到他的話，三日月宗近帶著新月紋路的眼眸轉了轉，用余光看向自以為掌握了真相的男子。
「嗯？原來你是這樣看的啊。」
美貌的付喪神笑了笑。被寬大的袖子覆住的手放到了刀柄之上。一腳後撤，雙膝微微屈起，擺出了讓人感到熟悉，卻又似乎並不相同的拔刀動作。
「蠢材——沒有主人，你還以為自己可以發揮出應有威力麼！？」
握著念珠的男子再一次揮舞起念珠，漆黑之氣從四下湧來，絲絲縷縷的被虛和虛化的付喪神們吸入。
原本看起來已經是強弩之末的虛們，再一次強健起來向著付喪神們沖擊而去。虛化的付喪神們也包含在其中，比起那些用本能進行攻擊的虛，擁有卓越戰鬥技巧的虛化的付喪神們揮舞著本體，戰鬥力自然是不同凡響。
然而不知疼痛，只會揮刀戰鬥的他們歸根結底也已經失去了理智，變成了只會戰鬥的『怪物』。就算力量變強，就算不會被身體的狀況所影響。他們也失去了作為付喪神來說最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判斷力』。
無法判斷能不能戰勝對手，無法思考怎樣能戰勝對手。
這樣的他們在面臨正常的刀劍付喪神時，自然而然的落了下風。
尤其，在面對需要躲避的危險的時候。
注意到隨著三日月拔刀而飛出的刀光，付喪神們紛紛及時進行了閃避。留下只知道進攻的虛和虛化的付喪神們生生接下了這新月一般的刀光。
洶湧翻騰的黑氣被刀光盡數驅散，有著人臉的怪物隨著黑氣一同消失。虛化付喪神們臉上的白骨面具紛紛崩裂，從付喪神們的臉上掉了下來。
精疲力盡，再也無法維持付喪神樣貌的刀劍們紛紛回歸了本體，掉落在地上。
「哦……不愧是『神』麼。」
髭切看著這位同自己幾乎是同時代的付喪神大發神威，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說起來，他叫什麼來著？」
「三日月宗近啦，兄長大人，您——」
「嘛，名字什麼的總是無所謂的。」髭切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腳下輕盈的一個跳躍，沖到了目光呆滯的狩衣男子面前，趁著他顧不上加固結界的時候，對著他的脖子俐落的一刀揮下。
鮮血在刀光閃過後幾秒才噴湧而出。
沾染了鮮血，卻毫不在意的源氏重寶轉過頭對著自己的同伴們露出一個可以用溫和來形容的微笑。
「好了，我們回去吧。」
第139章番外28•初代審神者日常
當罪魁禍首也伏誅之後, 付喪神們就帶著自己的主人回去了——至於現世中的爛攤子……不是還有特刑部隊的幾人呢麼。
身為生活在現世的『合作者』，這正是他們該出場的時候。
付喪神們抱好（主要是三日月）主人，撿起那些恢復刀劍狀態的『被盜付喪神』，非常乾脆的就同三位特刑隊員告別了。
罪魁禍首已死, 這裡的結界也不復存在。他們的行動自是不再受到限制。
「……這就完了？」
目送一行人真的仿若神靈一般的在自己面前離去，禦子柴笑太一捂額頭, 「糟了, 他們走了, 我們要怎麼交代？」
只留下一具無頭屍體，這讓他們回去怎麼寫述職報告。說就是這一個人策劃了這一系列事件, 造成了這一場動亂？
鬼信啊？
「也沒辦法呀, 我們也找不到他們了。」曾經同穀雨『共患難』的秀美青年拍了拍自家隊長的肩膀, 「就當是……一場夢吧。」
一場曾經沒有過，今後也不會再有的夢。
「可是怎麼寫述職報告的問題, 還是沒有解決啊。」耿直的藤堂羽紗希點破了好不容易被另外兩人刻意遺忘掉的東西。
「小兔子。」（注1）
禦子柴笑太和式部清壽一左一右同時把手放到了藤堂羽紗希的肩膀上︰
「你知道麼, 你這麼誠實，會被打的。」
「……！？」
情商低破水準線的耿直青年一頭霧水的看著自己的兩位隊長。
「好了, 回去了回去了。」黑發青年抓了抓頭發, 「既然是法務大臣的『客人』，那還是交給法務大臣自己去頭痛吧。」
反正他們只是些兵卒, 讓他們弄這種復雜的事情，太為難人了。
「不過我覺得我們現在還面臨一個嚴肅的問題。」
「什麼？」
「我們……怎麼出去啊？」
進來的時候稀裡糊塗, 見洞就鑽見路就走的。現在面臨一片狼藉和數不清的『出路』, 他們身為人類又不能像之前那些自稱『付喪神』的人一樣, 直接打開一個『門』說走就走。
「噗……哈哈哈哈。」
見到抓狂的隊長和一臉茫然保持了沉默的藤堂羽紗希，式部清壽突然笑了起來。
「喂喂，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抱歉抱歉，我只是覺得……」容貌秀美的青年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聲，「我只是……只是覺得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嗯？」
「我們只是『普通人』……這種感覺。」
劊子手、人偶、政府的走狗，這樣那樣的詞語雖然因為聽了太多而沒什麼感覺了，但像這樣感覺自己是『普通人』，也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傻，我們本來就是『普通人』啊。」
就算被人恐懼，被人厭惡，就算有著能戰勝大多數人的力量。他們始終也只是有很多願望無法完成，很多遺憾無法彌補的『普通人』。
「……也對。」
「好了，我們開始找回去的路吧。」
***
當穀雨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本丸的醫務室當中了。
因為醫務室的設備看起來太過專業，她一度以為自己是住到了醫院當中。床頭床邊放著各式各樣的電子儀器，手臂微微一動，就能察覺到手背上插著的輸液針，床邊的一型架子上掛著吊瓶。鼻腔一呼一吸之間滿滿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雖然住院不是好事，但見到這些，她其實是有些懷念的。也許回憶總是能將事情美化，以前那些住院的記憶，現在想想好像也挺值得跟人說上兩句的。
那個凶了她們家刀的女醫生，還有會踩著超過十釐米的細高跟，每一步都穩的像釘在地上一樣跑來醫院看她的涼子小姐。都是她想再說醫生『謝謝』的好人。
感謝她們在她茫然不知前路的時候，給予她的關愛。
少女躺在床上，目視天花板發著呆。腦子裡漫無目的地回憶著許多小事。
「太好了，主人您醒了。」
「啊，主人醒來了？」
就在穀雨還在發呆的時候，『病房』的被人從外面打開，端著一盆溫水的平野藤四郎和端著藥物的堀川國廣一前一後開口。
聽到兩人的聲音，穀雨愣了一下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身來，轉過頭看向門口。
「啊……早安呀，平野、堀川。」
「已經是下午了哦。」
見到主人醒過來，松了一口氣的堀川笑著回應道︰
「再過一會兒就是晚餐時間了，燭台切殿下精心準備的大餐，似乎可以準備起來了呢。」
主人還沒有醒的時候，本丸裡的大家都顯得沒精打采的——無論是享用美食，還是別的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
「主人，感覺還好麼？身上還有哪裡痛麼？」棕色短發的少年更加關心主人的身體狀況，雖然藥研哥已經說過主人沒事了，但看不到主人醒來，他始終是放心不下來。
「我睡了很久麼？」
「已經一周了，我去叫藥研哥來。」
平野藤四郎放下水盆，步伐情況的向外走去。
他一出去，主人醒來的消息就在整個本丸傳開了。不管平時是否親近主人，聽到這個消息，付喪神們總是松了口氣的。
沒一會兒，穀雨的床前就熱鬧了起來。
大大小小的腦袋湊在床邊，就算擠也沒有人願意離開。
「主……那個，主人，還痛的話，要說出來哦。」
「要坐起來麼？我幫您把，沒關系啦，我可喜歡照顧人了。」
「喂喂，你們擠到主人了。」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就算是平時話不算多的付喪神們，也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他們倒並非一定要得到主人的回應，更多的還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主人保持清醒。
主人好不容易醒來，他們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呼吸微弱，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主人了。
不會對著他們微笑，不會回應他們的呼喚。
這讓他們控制不住的想起那讓人絕望的百年。
幼稚也好，吵鬧也好。只要主人能好好地看著他們，他們什麼都肯做的。
平時穩重大方，帶著家長屬性的付喪神們雖然沒有湊到床邊，卻也都在能看得到穀雨的地方或站或坐。偶爾同主人的視線對上的時候，就回以一個微笑。
「好了好了。」過了一會兒，藥研藤四郎站出來阻止了兄弟們和同伴們繼續吵鬧下去的勢頭，把被遺忘在旁邊的藥和水交給穀雨，「請先把藥吃了吧，吊完這一瓶水就不用再打點滴了。」
「燭台切殿下已經為您熬了肉粥，晚上，請和我們一起用餐吧。」
「好呀。」喝完藥，穀雨舔掉嘴角的水漬，突然就覺得有點餓了——算起來她也有一周沒有吃過東西了，嘴巴裡都沒味了。
「啊，對了。」又跟床邊的付喪神聊了好一會兒，少女才回過神來，想到害她『睡』了一個星期的罪魁禍首。「七條那個……」
「已經解決了哦。」
同弟弟膝丸一左一右站在床邊的髭切聽到穀雨的聲音，輕飄飄的回應道，「徹徹底底的。」
「已經把人交給時之政府了？」
「嗯……大概吧。」把頭交上去了，大概也算是交給他們了吧。
隱去了一部分他覺得不重要的內容，髭切微微一笑，不再談論這件事。
「辛、辛苦了……」
穀雨有點羞愧的對著髭切說到。
這本來應該是她的工作才對，卻因為陷入昏迷的原因而需要本就肩負著戰鬥重任的付喪神們來完成。
自己本來就很無所事事了……
這樣子感覺真的好像那個什麼……對了，好像鹹魚一般了。
感覺自己作為主人真的是毫無作為，感覺需要好好反省一番。由於心思幾乎都放到了反省上，穀雨一時沒有注意到付喪神們之間的眉眼官司，也沒有注意到髭切話語中的漏洞。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大概要到某天時之政府的人來告知她才能真相大白了。
不過今天的穀雨肯定是不會知道了。
這一天的晚上，本丸的菜單是全粥宴+各式小菜。
由燭台切光忠精心烹飪的各式粥品和爽口小菜撫慰了穀雨空虛了一周的腸胃。雖然還是小小的有點饞，但也已經很滿足了。
尤其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更是讓她胃口大開，如果不是有藥研藤四郎管控著，她可能會在三日月的勸喂下吃掉兩大碗粥。
雖然沒成功，但三日月宗近的這種行為還是成功的讓他又一次成了全本丸公敵——這種不顧主人健康的行為，就應該丟進火爐裡讓刀匠回爐再造才對。
吃完晚餐，大家又轉戰到正對著池塘的正廳，簇擁著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主人一起賞月。雖然本丸的月亮並非真正的月亮，但無論是對穀雨還是付喪神們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需要在意的事情。
是不是真的月亮又怎麼樣呢？大家在『賞月』就好了嘛。
怕甜點不好消化，付喪神們切了水果，榨了果汁放到外廊上。像自助一樣的排開擺放供人享用。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哦，狩獵之後，確實應該好好喝一杯。」身形最為高大的薙刀付喪神甕聲甕氣的說著。
「真是懷念啊，帥氣的戰鬥之後，享用美食和美酒什麼的。」燭台切光忠帶著些許懷念的說著，「下次來做點下酒菜好了——雖然主人不能喝酒，但是下酒菜還是吃一些的。」
「主人不能喝酒麼？」
「主人還沒有成年吧。」
「……說起來，主人未成年多久了？」
「喂！」
待到月亮升過樹梢，付喪神們開始三三兩兩的散去——雖然還很想再主人身邊待一會兒，但也該到主人休息的時間了。
然而就在穀雨也準備去睡覺的時候，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主人。」
一期一振走到穀雨面前，俯身靠到她身邊︰
「有件事，還需要您來決定。」
「誒？」少女眨了眨眼，一時沒想到現在有什麼是『必須她做決定的事』。
「請您來一下這邊。」
一期一振引著穀雨穿過外廊，穿過兩三道廊道，來到了一間她之前沒有來過的房間。房間內一片漆黑，障子門也緊緊關閉著，看起來似乎沒有人在使用。
「這裡是？」
「這原本是一間空屋，現在被清理出來供給……他們使用。」不知何時走來的三日月宗近臉上掛著沒有溫度的微笑。帶著新月紋路的眼楮在月光下似乎閃著些許妖異的光芒。盡管穿著毛衣毛褲，看起來像是一副老爺爺的打扮，他的美貌卻依然懾人。
他不緊不慢的走到穀雨身旁，抬起手拉開了原本緊閉的障子門。明亮的月光越過幾人照進房間裡，盡管沒有燈光，穀雨還是看清了房間內的景象。
這間原本空蕩蕩的房間內，竟然坐滿了付喪神。
準確的說，是傷痕累累的付喪神。這些付喪神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穀雨不算陌生的烏黑裂痕。
「這是……」
穀雨睜大了眼楮。
驚心動魄的裂痕蛛網一般的遍佈付喪神們的身體，一點也不比之前那位『五虎退』身上的少，甚至還帶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察覺到房門被打開，原本就抱著警惕姿態坐著的付喪神們全都睜開了眼楮，許許多多雙眼楮，許許多多道視線直直的打在了穀雨身上。
「……」
「……」
穀雨說不出話來，被她注視著的付喪神們，也說不出話來。
「這些是之前被七條偷盜走的刀們，雖然還保留了付喪神的形態，但因為承受過被稱為『虛化』的過程，靈體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蝕，所以……主人？」
聽到一起一陣的解說，穀雨猛地抓住障子門， 的一聲將原本敞開的障子門關了起來。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身上的傷口都隱隱疼痛了起來。
「……主人？」
見穀雨仍然保持著拉住障子門的姿勢，一期一振不由關心的又喚了她一聲。
「抱歉，我不是針對你……只是……」
只是，不希望他們被這樣當面評價，不希望這樣殘酷的話語。作用在同伴身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輕輕的拉開了障子門，對著門內因她剛剛過激的舉動而驚異不定的付喪神們露出一個柔軟的微笑︰
「那個……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請安心在這裡修養吧。」說到這裡，她突然卡殼了，兩次張嘴都沒能再說出什麼安慰的話。
要怎麼安慰呢？
同情你們曾經遭遇的不幸？還是大包大攬的說以後一定沒問題的？
無論哪個，她都不覺得是一個好的回應。說不出好聽話語的少女，只能乾巴巴的在再一次叮囑房間內的付喪神『好好休息』之後，在自己的刀的陪伴下離開了這裡。然後徹夜未眠。
接著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頂著一雙熊貓眼風風火火的殺進了時之政府當中。
除了想知道時之政府對這些孩子的安排之外。更重要的還有這些孩子身上的傷，這些蛛網一樣的裂痕，有沒有辦法解決。就算困難也沒關系，只要有希望就好——有付喪神在自己面前消失這種事情，她已經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雖然不能就這樣帶三日月出來嚇人，但穀雨還是帶上了看起來就很強壯的岩融和長曾彌虎徹，努力做出了『超凶』、『超不好惹』的姿態來對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施壓。
雖然不覺得他們會騙自己，但是……凶一點總是能起到威懾作用的嘛。
接待穀雨的，是近段時間來一直在同穀雨做對接的年輕男性。他似乎並不意外穀雨會傷都沒養好就突然跑過來。因此當穀雨一點禮貌都沒有的直接推開大門時，見到的是一個正對著自己『土下座』的青年。
她急匆匆邁進來的腳甚至差點踩到他身上。
「……」
受到驚嚇的少女差點就忘了自己『超凶』的設定，想要跟青年道歉。還好話到了舌尖還是被她吞了回去。
「出現這種事情，完全是我們內部的監察不利，請允許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我心中的愧疚和歉意。」
「……？？？」
少女在心底琢磨了一路的話術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就全都失去了作用。
她只能看著面前保持土下座姿勢的青年，保持了不知所措的沉默——
對、對手不按理出牌，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日語裡的兔子的發音就是聽起來大概就是『羽紗希』，我覺得作者取這個名字就是故意的= =
最近在想，我好想把谷妹兒寫的太苦了（我真的有在反省啦），要不要寫個新坑……就寫甜甜甜。一章一把刀什麼的high一發（滾）
_(:з」∠)_說起來，比起四花五花，我喜歡的一花二花刀可能更多（喂）忍不住就想……啊啊全刀帳好好哦【滾】
穀雨最對付不來這種先道歉，還是誠心誠意道歉的人了，所以三明得逞了很多事【喂】
第140章 番外29•初代審神者日常
雖然對方看起來歉意十足, 但為了保持『我是來找茬』的凶相, 穀雨忍住了打算『坐下來』好好談的衝動, 抿起嘴擺出了嚴肅兇惡的表情。雙手環胸站在男子面前：
「解釋。」
她這次來，就是要聽前因後果的。
面前『土下座』的青年直起身來，跪坐在穀雨面前面, 思考了幾秒之後開口說了起來：
「這件事，還要從新付喪神誕生說起。」
召喚刀劍付喪神並進行量產這件事，對時之政府來說已經是滾瓜爛熟的技巧了。尤其最早一批也是資料最多的那批, 基本可以說是可以讓其自行運作的流水線生產模式了, 幾乎不再需要什麼多餘的人工。
但新刀的誕生, 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僅對刀的規格本身有嚴格的限定, 對於刀本身的要求也很高，又要有足夠的歷史還要有相應的名聲作為支撐。
與此同時還要『能成功召喚』，並且『能成功將付喪神進行量產』。對時之政府來說無論從技術還是別的什麼方面，都是極大的挑戰。
但隨著戰場的增多, 戰鬥力的擴張也迫在眉睫。新刀的開發無論如何都不能停止。然而一次次的失敗卻又一直在打擊著人們的信心。同時也讓一些人覺得，這種傳統的方法完全就是在消耗時之政府現有的人力物力, 而並不是在增強時之政府的綜合實力。
因此『增強現有付喪神戰鬥力』和『找到能替代付喪神戰鬥力』的呼聲也越來越高，提案也一本一本的交。最終變成了三方角力, 誰也不肯認輸的無解狀態。
穀雨見到的第一個人。那個瘦削的不像正常人的傢伙，就是『找到代替付喪神戰鬥力』的忠實擁護者，也是核心研究人員之一。
雖然人品不好說，但他在『術』的方面還是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的。甚至七條所掌握的『虛之召喚』，他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不過雖然說打算延續把付喪神當做戰鬥力, 並且要召喚新的付喪神的『傳統派』、打算從增強付喪神現有戰鬥力方向下手的『改革派』，還有想要找到代替付喪神的戰鬥力的『革命派』私底下打的不可開交，彼此之前的對立幾乎進入了白熱化狀態。但大面上都還是過得去的。
真正讓這虛假的『和平』消失的。還是穀雨這位『初代審神者』的歸來。
隨著她的歸來，原本除了必須任務之外都不怎麼出現的，隔離在時之政府管轄之外的這座本丸中的『初代付喪神們』，也正式出現在人們的視線當中。
傳統派歡欣鼓舞，改革派也因為穀雨名下的『初代付喪神們』擁有比現代付喪神們更強的戰鬥力而感到高興——他們普遍擁有更強的戰鬥力，就證明了他們的研究方向是正確的，是可以實現的，他們需要的，只是更多的時間和更多的研究方向。
尤其那個與眾不同的『五虎退』的存在，更是就仿佛給他們的研究道路上豎立了一座燈塔。
『竟然還能這樣！』、『還有這種操作！』
等等等等。
只有想要找到能代替付喪神戰鬥力的『維新派』，沒有從中得到一點好處。正相反，穀雨的存在，甚至還威脅到了他們的研究。
——如果付喪神們能變得更好更強，那他們的研究還有什麼用呢？
他們為此感到的恐懼，甚至要遠多於他們原本的敵人——那些試圖改變歷史，毀滅人理的特殊存在。
人理能被拯救一次，就有可能再被拯救第二次。想要毀滅人理的傢伙們上一次沒能得逞，這一次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是因初代審神者帶來的影響，他們這些『維新派』無疑是要被逼上絕路的。這才是對他們來說眼前最大的危機。
沒有之一。
因此，一些原本不被允許的試驗和研究項目，也被提上了日程。
其中就包括『虛』這最初由時之政府之外的七條家發現的惡靈中的異類。
雖然原本『付喪神』這個存在，也是有可能襲擊人類也有可能保護人類的『中性』，但因為本體的『刀劍』本身就被賦予過『忠義』、『守護』等對人類有益的屬性，所以一般來說就算刀對主人沒有什麼感覺（比如好感），也會因初始時候賦予的一些特性而正常的聽從主人的命令參與戰鬥。
但虛，卻是徹徹底底的『惡靈』。
本性就是殺戮、吞噬、厭惡生靈的存在，是惡靈中的惡靈。
越是高級，越是有強大的戰鬥力，對生靈的厭惡，和對殺戮的追求就越是強烈。但是他們數量龐大，產生條件也簡單。就算是普通的『虛』也擁有超過人類的戰鬥力。雖然質上比不過付喪神，但是『量』上，付喪神們卻是拍馬也追不上的。
更重要的是，『虛』不需要付喪神們那樣需要主人精細管理。一個審神者了不起也就只能供給幾十把刀需要的靈力。（穀雨這種特例除外）但成百上千的虛，卻是只要一個人來指揮就好了。
潘朵拉的盒子一但打開，就會把災厄之種傳播出去，哪怕人們發現不對再關上，也是為時已晚。當是指政府的決策者們察覺出問題，開始應急手段的時候，已經被新發現誘惑住的人們也已經回不來了。
核心的幾人帶著研究成果出逃。雖然大部分後來都及時追了回來，但最重要的兩個人，還有他們的研究成果，卻是裡應外合的被帶到了七條家。成為了七條家的助力。
七條家想要現世的霸權，那兩人需要有人支援他們繼續研究下去。雙方自然是一拍即合。接下來，因為這次的動盪，時之政府中一部分人開始對穀雨這位百年前的英雄產生了質疑。
在他們看來，穀雨出現之前的是指政府內部，固然也有摩擦，但大體上還是十分團結的。自從穀雨回來之後，就是爭執不斷，事故頻發。
他們不否認穀雨的功績，卻也並不希望她這個破壞穩定的元素繼續待在這裡。
「英雄，還是只要留在紀念碑，還有人們的回憶當中就夠了。」
只是當時他們也還沒有什麼很好的辦法解決掉穀雨這個『不安定元素』，再加上當時穀雨剛剛回來，對其他審神者們也能起到一個良性刺激的作用，這些人也就沒有直接跳出來。
當然，沒有跳出來並不代表他們把這件事『忘記了』，於是這一次『付喪神偷盜』事故，只派了穀雨一個人去解決的事件。
偷盜者是需要處決的叛徒，解決者是讓他們感到棘手又不能動的存在——如果兩邊同歸於盡，那將是再完美不過的結局了。
就算沒有同歸於盡，兩敗俱傷，或者其中一方勝利但元氣大傷，對他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不趁著人『病』，又怎麼能『要人命』呢。
只是他們沒想到的是，七條家不僅熟練的掌握了召喚虛的術，還喪心病狂的研究出了『付喪神虛化』的『術』。
知道三日月宗近帶著付喪神們闖入時之政府高層的辦公廳，直到髭切將七條的人頭扔到正巧過來開會的，已經退休的某位大人面前。人們才意識到這件事真正的嚴重性。
老大人勃然大怒，時之政府的中上層管理也因此大換血。很多平日裡處尊養優的領導人甚至被派去了最危險的前向戰場駐紮。
「你們忘了人類是多麼艱難才活到今天的，我就送你們去重新回憶一下。」
把人送走之前，老大人憤怒的這樣吼過。
「……以上，就是事情的前因後果。」
青年真誠的，毫無保留的把這幾乎能讓時之政府的形象毀於一旦的實情說了出來。
他甚至做好了可能會被盛怒的穀雨首落的準備。甚至可以說，這次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接待穀雨的。
然而聽到他這番話，穀雨的表情卻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說不悲傷，那是假的。
但她也還不至於被這點事情，或者說這點背叛所擊垮。就像她自己曾經說過的，『她的守護，才沒有那麼脆弱。』
本就沒有想過會得到人們的崇敬或者誇獎，自然也就不會把某些人的詆毀放在心上。她追著立香小姐，還有許許多多英靈一起走的路，從來需要也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價。
但在面臨這樣的事實時候……還是會隱隱有些悲哀。
在那麼多人拼了命才得到的『和平』之中。總有那麼一群人，為了自己的喜好或者利害，而想要破壞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無論多少人拯救世界多少次，都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這件事，我知道了。」幾次深呼吸平復心情之後，少女垂下了眼眸，「還有另一件事，我需要你們給我一個答案。」
「您說。」
跪坐在她面前的青年嚴肅的回應道。
「那些經歷過虛化的付喪神，你們打算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_(:з」∠)_總算是交代完了，下章繼續寫刀。還是刀刀好，刀刀使我快樂（死活不來本丸的不算，哭暈）
留言呀留言呢！快來投喂我更新動力！（喂）
ps：說起來龜甲剛剛來我本丸了，我是不是應該寫寫他……（陷入沉思）
第141章 番外30•初代審神者日常
聽到穀雨的問題, 青年沉思了幾秒, 面色變得有些難看。
「……按照規定, 是要刀解回收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有些遲疑，看起來好像也不太願意給出這個答案。
「啊, 刀解並非是碎刀。一般是把未召喚出付喪神的刀回收為靈子狀態, 重新成為鑄造付喪神本體的原材料。」
聽到青年的解釋時, 穀雨怔了一下：
「但是他們已經是付喪神了啊。」
「對……雖然是『付喪神化』了，但卻並非是正常的, 由靈力召喚, 靈力組成。」青年看了眼大刀闊斧站在穀雨身後的左右『護法』。然後在兩個人注意到自己這隱晦的關注轉向自己之前先一步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使得他們現身的, 是『危機感』。被瘴氣入侵時產生的危機感, 使得他們本能的使用本體中蘊含的靈力現身了。」
「但是本體中蘊含的靈力是固定的，他們使用一點，就消失一點, 瘴氣也就有了入侵的機會。因此他們使用了多少靈力, 本體內就被多少瘴氣入侵。」
「他們身上的裂痕, 便是瘴氣對他們侵蝕的具體體現。如果靈力耗盡，付喪神的本體就會消失，這個時候如果完全被瘴氣侵蝕，則會變成徹徹底底的虛。」
「……」
聽到青年的話，穀雨張了張嘴，還是沉默了下來。她想到了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五虎退。
「那些虛化過的付喪神雖然在徹底成為虛之前就被救回來了，但虛化對本體的損傷極大, 瘴氣本身又可能影響付喪神們的心性——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極可能稍微受到刺激就狂化。」
考慮到付喪神遠超過普通人的戰鬥力，若是一個狂化的付喪神沒能及時被制止……造成的後果將無法估量。
「這種情況，不能治療麼？瘴氣的話，不是拔除了就好了麼？」
穀雨也不是第一次同瘴氣打交道了，被瘴氣侵蝕的刀也曾經遇到過——現在也一直好好地，只是瘴氣造成的損傷，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才是。
「治療這批付喪神的時間和成本，遠比……要高得多，而且……容易節外生枝，這些刀，畢竟是沒有同審神者簽訂過契約的。」
沒有簽訂契約，就相當於沒有經過馴化的野生動物。
沒有訓話的野生動物生活在野外當然沒問題，但要是把這樣的野生動物放到有秩序的人類社會當中，再不加束縛，那就……
青年含糊了中間的詞語，但穀雨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原本人們篤定刀劍付喪神是己方最強也是最可靠的戰力，但突然出現這種針對付喪神，並且極可能成功的污染方法，使得自己的付喪神可能會成為自己的敵人……
無論對工作人員還是審神者們來說，都將是隱患。
「我們也不想這樣做，但是……」
對於時之政府來說，秩序、穩定，才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審神者雖然隸屬于時之政府，但基本來說還是常規雇傭模式，只是一般來說都是終身制雇傭不是強制性的。並不是說就不能辭職或者提前退休。
這種模式雖然招募到了更多的審神者，但相對的，穩定性和凝聚力就要差一些了。畢竟人心，從古至今都是連神都無法把握的東西。
「……」
如果說之前的事穀雨還可以因為設計自身的原因而大發雷霆砸了時之政府，這件事她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她不滿時之政府這種可以說是冷酷的做法，卻不能說這種做法是錯的。
「由於您的刀在回來的時候將那些刀劍一同帶了回去，所以現在上面還沒有正式下達命令，但……」
「如果他們離開我的本丸，就要面臨這個結局了，是麼。」
「……是。」
「這樣的話。」穀雨吸了一口氣，「那就把他們的歸屬權放到我這裡吧。」
「嗯？」
青年楞了一下。
「好歹我也是直接受害人，提點要求總不過分吧？」
穀雨一手插在腰上，抬起頭擺出了『傲慢』的姿勢。
「還是說，作為受害者，我一點說話的權利都沒有？」
「不，不是的，您當然有權索要賠償。」青年急忙解釋，「只是，您如果需要新付喪神的話，時之政府可以給您準備全新的付喪神本體……您想要哪一把刀都可以的。」
作為第一位審神者也是曾經拯救了世界的英雄之一，面前的少女本就擁有這樣的特權。
「由您收留他們，對他們來說確實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但是對您來說……」
對穀雨來說，就不一定是這麼回事了。
擁有他們，對穀雨來說，弊遠遠大於利。甚至可以說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先不說他們短時間內都沒辦法戰鬥，還需要大量資源和時間進行修復，就說將沒有簽訂契約，無法控制又可能狂化的付喪神留在自己身邊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冒險。
「那就這麼定了。」
穀雨不等他說完，就粗暴的結束了這一次談話。
轉身沖著大門走去。
「我希望在今晚之前就聽到我想要結果。」
打開門的時候，穀雨轉頭看向身後的青年。
「不然的話……」
她拉了個長長的尾音，身旁高大到幾乎要同門框齊高的岩融會意的舉起自己的本體，對著青年頭上方反手一揮。
青年感受到了迎面而來的沉重風壓，半長的頭髮像遭遇狂風一樣被吹的向後飄動。有什麼東西擦過他的頭頂飛過。筆直的撞到了身後的牆壁和玻璃窗上。
玻璃碎裂的清脆響聲伴隨著牆壁被破壞的悶響同時傳入他的耳中。
「希望時之政府，能給我一個我想要聽到的答案呢。」
大門隨著少女的聲音一同關上。阻隔了青年的視線之後，少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問身旁的付喪神。
「怎麼樣，我是不是特別的跋扈！就是……特別凶的那種。」
「嗯，還不錯，不過還可以更強勢一點。」
長曾彌虎徹拍了拍穀雨的肩膀以示鼓勵。
「不過今天已經做得很好了。」
聽到長曾彌虎徹的話，穀雨又稍稍松了口氣。能有這樣的評價，就證明至少她還挺有演技的嘛！
……大概吧。
「哦，再有點殺氣就更好了。」岩融上前一步，抓住穀雨的腰將她一把舉起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想有殺氣很簡單的，多出去狩獵幾次就好了。」
「等您好了，我們一起出去狩獵吧。」
「好呀。」
不用擺出兇惡的姿態，少女露出了一個柔軟的笑容。
「接下來……啊，要去一趟醫療處才行。」
穀雨的身體資料在醫療處都有備案，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了，但不做檢查還是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沒問題了。
畢竟她的身體已經不能按照普通人的標準來判斷了。
比起看表面，根據數值來進行比較會更可靠。
恐嚇完人，又去醫療處檢查了一遍身體，等穀雨帶著刀走出時之政府的大樓時，已經是傍晚了。
天色漸暗，東邊的天空已經已經染上了夜色，西邊的天空卻在夕陽的照耀下仍有幾分白日的清明。
夕陽藏身在層層疊疊的雲朵之後，少了幾分刺目，多了幾分柔和。多看一會兒，就覺得心裡好像也柔軟了起來。
「好了，我們回去吧。」
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元氣十足的宣佈到。
回到本丸之後，穀雨在大家聚在一起晚餐的時候宣佈了自己的決定。
面對穀雨的決定，付喪神們的反應不一，但總的來說，支持她這個決定的還是少數。倒不是對她的決定有什麼不滿，只是單純的覺得，收留這樣一批『不安全』的付喪神在身邊，對穀雨來說並不是好事。
尤其以長穀部最為激烈，這位平日把主人的命令封為聖旨的打刀青年，第一次激烈的反對了主人的決定。
「主人，請恕我直言，這些傢伙有傷害您的前科，沒有把他們砍斷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仁慈了，不能讓他們利用您的仁慈繼續留在這裡了。」
「……我也覺得這個決定並不妥當。」
藥研藤四郎也難得投了反對票。
「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回復，瘴氣的存在也會阻礙您傷口癒合——這個時候，實在不應該收留他們在您身邊。」
「就是，三日月你也快說說他。」
加州清光看向坐在穀雨最近地方的太刀青年，美麗的青年只是微笑著聽著穀雨，還有其他付喪神們的發言，一句意見都沒有發表過。
聽到加州清光對自己說的話，才抬起手摸了摸穀雨的頭，然後面向自己的同僚們。
「主人只要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自有我們來解決。」他一邊說著，一邊眯起了眼睛，「還是說，有誰覺得自己無法替主人分憂呢？」
「怎麼可能！我長谷部自然——」
「那不就解決了。」
「一切，就按主人的意思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經人推薦去看了一下b站看了一下碧藍x刀劍的劇情……感覺瞬間get了新世界的大門（堵住腦洞）
直接打包帶走了一批付喪神，距離全刀帳又近了很多部呢（才不是偷懶）。
感覺真的要越寫越多了（抱頭）突然絕望。
三明心機boy，一句話堵住所有意見。
第142章 番外31•初代審神者日常
「就這樣, 你們可以安心在我這裡住下來。」
帶著今日的近侍•鯰尾藤四郎坐在門口的少女隱去了時之政府原本的決定, 對著房間內帶著黑色裂痕的付喪神們說出了最後的結果。
「我這裡很大，物資也很充足……所以不用擔心住不下或者吃不上飯。」努力保持正坐姿勢的少女微微一笑，「然後因為偷了迦勒底的電……咳, 總之靈力儲備也很豐富……就，沒有什麼需要顧慮的地方。」
「……大概吧。」
注意到坐在自己的付喪神們用各異的視線注視著自己, 少女又弱弱的補了一句。
反正……她能想到的部分似乎都能解決。不過『借住』之類的事情, 本來就是不到跟前很多事都想不起來的。付喪神們真有什麼問題也不奇怪。
「啊，要補充一句，本丸裡的勞作, 各位也要一起參加哦。」坐在穀雨旁邊晃著頭上一縷呆毛的少年付喪神在主人說完話後很快的補上了一句，「住在本丸的付喪神們都有在排班工作, 各位也可以當做是用勞動抵食宿費。」
「各位如果別的意見的話，晚點就由我帶著你們熟悉一下本丸啦。」
大多數時候都活潑愉快的脅差少年活力滿滿的說著，好像隨時都可以跳起來像帶旅行團一樣帶著新來的付喪神們進行本丸一日遊。
聽完穀雨和鯰尾的話, 沒有簽訂契約們並沒有給予什麼友善的回應。雖然其中同屬於粟田口的刀看著穀雨和自己的兄弟露出了些許渴望, 卻也沒有主動靠近。
……雖然已經降臨於世，但因為種種磨難, 終歸還是有自己的顧慮吧。
雖然不能完全理解, 但穀雨覺得自己多少能理解一些。
這種與世不同的異類感……之類的。
於是她體貼的打算先離開這裡，給他們一些思考時間。
……只可惜因為正坐的時間太久, 小腿麻的她差點一個不穩的再在地上而使得原本流暢的動作產生了那麼一點點『小問題。』
「……那個，如果養好傷了想離開的話也可以的，不過在傷癒之前, 還請先在這裡停留一陣子吧。」
為了挽回自己一不小心的失態，少女在離開的時候又補充了一句。只可惜以付喪神們的耳力，仍然能從那忽重忽輕的腳步聲中聽出她現在的情況。
「噗……真是個有趣的審神者。」
一直待在最後方，穿著豔麗的高大付喪神忍不住笑出聲來。滿身的黑色裂痕雖然讓他不適，卻並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啊~啊，大難不死，真想要大喝一場壓壓驚啊。」有了容身之處，放鬆下來的豔麗青年懶洋洋的躺在地上，「聽說現世出了很多很多新酒，不知道是不是跟米酒一樣美味呢。」
「次郎。」
一直端坐在陰影當中的另一位元高大付喪神不贊同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怎麼了嘛，不用擔心會像喪家之犬一樣的被趕出去，或者被碎刀，不應該慶祝一下麼？」身著豔麗的花魁裝束的次郎太刀眨了眨眼，「今日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考慮，人類不也這麼說？」
「啊……對我們這種丟人的刀來說，這樣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臉上一片紅暈，手裡還拿這個小酒瓶的短刀少年自嘲似的說道。
「反正……攻擊了審神者的我們，也就只能這樣了吧。」
身為付喪神卻攻擊了主人，沒被直接碎刀已經是寬容了吧。
聽到他的話，在場的諸多付喪神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當中。房間的大門明明開著，陽光明明已經越過門框照進了房間，他們卻沒有一人想要出去，偶爾伸手接觸一下陽光，都會像被燙傷一樣很快又把手縮回去。
黑暗和體內的瘴氣一樣讓他們感到不適，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黑暗卻諷刺的成為了讓他們安心的存在。
這樣的他們，還能夠為了誰而戰鬥麼？
這樣的他們，真的還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擁有『未來』麼？
***
雖然不算突然，但因為突然多了很多『住客』，本丸裡的房間就需要重新再安排一下了。穀雨的本丸很大，所以房間是不缺的，空房間到處都是，只是因為一直沒人居住而需要重新打掃收拾一番。
穀雨的本丸裡沒有負責日常打掃的式神，基本的日常整理工作都是刀劍付喪神們在做，但付喪神們畢竟人手有限。因此除了經常使用的部分，其他較遠或者平時用不到的地方，都只是定期做一下清潔而已。
現在突然要整理出這麼多房間給付喪神們使用，除了今日排班要出陣的付喪神之外，本丸裡的人幾乎全都動了起來。就連穀雨都擼起袖子興沖沖的準備加入其中。
——本丸大掃除呀，這種集體活動怎麼能少的了她呢。
然而還沒等她找到本丸的清掃工具被放在哪兒，就被她親愛的付喪神們連哄帶推的摁回了房間裡。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幹活的三日月宗近大眼瞪小眼。
「要來吃點心麼？」坐在外廊上的美貌付喪神拍了拍身旁的木地板，「燭臺切精心準備的牡丹餅哦？」
在他的身邊，放著一杯冒著嫋嫋白煙的熱茶，還有一盤疊的高高的點心。一副打算將觀景品茶進行到底的樣子。
「……」你真的知道本丸大家都在忙嘛。
她眨了眨眼，最終只得一聲長歎坐到了他身邊，然後側過身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茶，又奪過他剛剛拿起來的牡丹餅，不知是在發洩還是怎麼的啊嗚就是一口。
被她『刀口奪食』的美貌青年也不生氣，反而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一副樂於看到她這麼活潑的樣子。
「哈哈哈，真是有活力呢。」
穀雨就著茶艱難的吞下口中發幹的牡丹餅，含含糊糊的開口：「三日月。」
「嗯？」
三日月宗近垂眸用憐愛眼神看著面前的鮮活的少女，一個簡單的音調讓他發的慵懶又磁性，聽在耳中隱約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我不小啦。」擦去嘴角的牡丹餅殘渣，穀雨用無奈的眼神看著面前這位『初始刀』。「雖然看起來還是這個樣子，我也是……百年前的人了。」
「是麼，都已經經過百年了啊。」
三日月宗近移開視線，看向本丸晴朗的天空。「不過對我們來說，只是很短的時間哦。」
就因為對刀來說，百年的時間還不算太漫長，他們才能忍耐過主人不在的這百年時光吧。一邊戰鬥一邊修繕本丸。一邊學習更多的知識，一邊想著哪些知識在日後主人歸來的時候能夠幫助主人。
「已經是可以生孩子的年紀了呢。」
付喪神說著，修長漂亮的手指從頭髮一路移到了少女蒼白柔軟的臉頰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想著主人在房裡坐著也許會想吃些東西的燭臺切光忠和一同過來想要跟主人彙報一下情況的一期一振，正巧聽到了這樣一句話，見到了這樣在外人看來也許十分溫馨的一幕。
「……」
？？？
「三日月閣下。」x2
本體同為太刀的兩位付喪神臉上原本溫和的微笑一不小心扭曲了一下，在穀雨疑問的視線裡，兩人十分努力的忍住了想要拔刀的衝動。
「怎麼了麼？」
面對兩人隱含殺意的視線，三日月宗近像是沒有感覺一樣的對著兩位同僚微微一笑。
……你還問怎麼了？
「……有點事，請您跟我們來一下。」
平日裡負責本丸大半日常事務的粟田口大家長微微一笑，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個『請』字。
「是嘛，那就去一下吧。」他不在意的站起身來，又摸了摸穀雨的頭，「我去去就回。」
「額……一路順風？」
……又發生什麼她不方便知道的事情了？
三日月一走，房間裡就只剩下穀雨一個人了。她一開始還安靜的拿了書本來看，結果看了一個來小時的書還沒見有什麼動靜，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兜兜轉轉兩圈之後，她找出了專門為審神者配備的手機，給朝霧發起資訊來。
有些事，果然還是諮詢一下會比較好吧。
除了日常偷懶的三日月，和被自己的刀趕去摸魚的穀雨。本丸中還有兩把刀，並沒有加入清掃大軍當中。
沒有戰鬥卻也全副武裝的兩把刀，此時正站在被瘴氣污染的諸多付喪神們臨時居住的房間的門口。
「淨室已經準備好了，請各位跟我來吧。」
比起戰鬥，更擅長神事的大太刀付喪神對著身繞瘴氣的同胞們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什麼？」
「啊，就是主人準備了專門的房間給我們做法事。」跟在石切丸身後的笑面青江走了出來，「本丸裡充沛的靈力很適合用來做法事，雖然無法完全拔除你們體內的瘴氣。但就跟人類生病了喝藥一樣，總會讓病好得快一些。」
「……雖然感謝那位少女的安排，但還是算了吧。」陰影之中，走出一位元比石切丸還要高大的付喪神，縱然滿身漆黑的裂痕，也掩不住他身上隱隱投出的清冽之氣。
「被侵蝕的情況太嚴重了，只是普通的待在這裡還好，如果做法事，這裡的靈力恐怕會被抽幹。」
同為長期被供奉在神社中的神刀，太郎太刀比其他任何刀都更清楚他們此時的糟糕情況。
「嘛……這個就不用擔心了。」笑面青江擺了擺手，「本丸裡別的不好說，靈力還是管夠的。」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的情況實在沒辦法一次性治好，那孩子肯定會說出『靈力不是問題，隨便用吧。』這樣的話來。」
「當然，我來的比較晚，也不太清楚本丸裡充沛的靈力到底是怎麼來的就是了。」
「正是如此，請各位不比在意，隨我來吧。」石切丸點了點頭，「對各位來說，早點康復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也許是被說中了心事，一個接一個，滿身黑色裂痕的付喪神們一個接一個，慢吞吞的走出了房間。
本丸中正直夏景，明媚而熱烈的陽光讓已經適應了黑暗的付喪神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身上被久違的陽光照射，陽光的溫度雖然有些高，卻讓因瘴氣而痛苦不堪的身體不自覺的舒展開來。
就算一直在逃避陽光，但親近光明的本能卻總會誠實的反應出來。
本丸一側的一個大房間已經被取掉障子門和裡面原有的傢俱，改成了淨室的模樣，帶著瘴氣的付喪神們依次在地上的蒲團上盤腿而坐，沉默的等待著淨化儀式的開始。
待全員入座之後，主持儀式的石切丸深深吸了口氣，快步走上了主位。
這邊的儀式一開始，整個本丸的人就都感覺到了。
石切丸用來舉行拔除儀式的那間房間，就好像黑洞一樣源源不斷的抽去著本丸的靈力。本丸中原本像霧氣一樣平靜卻無處不在的靈力就像遇到了旋渦一樣，被從各處抽離。重新補充上的靈力也在不停的被抽去。
因靈力微弱而對此反應遲鈍的穀雨也隨後察覺到了靈力的變動。面對這般龐大而靈力耗損，她沒有一絲心疼，只是清醒。
幸好……這麼多年來迦勒底都沒有給這裡斷電。迦勒底龐大的可怕的電力源源不斷的通過轉換化作純淨的靈力流進本丸當中，供給著這座本丸的靈力消耗。
也幸好這麼多年迦勒底都沒找她要過電費……不然估計就算論斤賣她也換不起了。
少女被自己的想法逗出一個莞爾的微笑，但隨後，笑容又消失在她的唇角。
她看向桌子上的相片。
相片中豎著單邊馬尾的橙發少女笑著攬著白衣青年的脖子，被勒著脖子，看起來一臉弱氣的青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卻並沒有掙扎的意思。
無論她在還是不在，她始終被很多人細心的照顧著，關愛著。
少女抬起手，輕輕摸了摸被相框保護起來的照片中少女和青年的面容：
「今天，也是特別晴朗的一天呢。」
作者有話要說：
燭臺切光忠特製牡丹餅……這個出自刀劍亂舞舞臺劇。超歡樂！（順便安利一下舞臺劇）
想到要搞定這些受創的刀劍們就愁（抓頭髮）我為什麼要自己給自己挖坑，完結之日簡直要遙遙無期（哭暈在本丸門口）新刀還在不停地出，新極化也在不停的出……新阿官是要我死啊。
第143章 番外32•初代審神者日常
穀雨的本丸, 一夜之間進入了秋季。
果樹的枝頭掛滿了累累碩果。院子一角原本青澀到可以拿來當石頭砸人的柿子也隨著夏日的離去而變得柔軟, 仔細看去，還可以看到柿子通體青綠的顏色重還染上了絲絲縷縷的金黃。
伴隨著秋天的到來，付喪神們日常勞作的內容又增加了『打掃落葉』一項。穀雨的本丸比一般審神者的大, 需要打掃的範圍自然也要大的多。雖然這些事穀雨的付喪神們自己也能搞定，但有免費人手可用的時候, 自然也不能放過。
滿身瘴氣的付喪神們雖然短時間……或者說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無法參加戰鬥, 但像這種本丸中日常的灑掃工作還是沒問題的。
鯰尾藤四郎此時此刻就帶著自己的幾個兄弟（包括新來的）打掃庭院裡的落葉。今天骨喰出陣沒有一起，鯰尾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就放到了同樣需要照顧的三個新來的兄弟上。
粟田口的刀歷來團結，就算他們三個還沒有同穀雨簽訂契約, 在鯰尾眼中他們也還是自己的兄弟。而且是情況很糟需要被照顧的那一類。
駕輕就熟地做完自己的工作，他開始悄悄地觀察自己的兄弟們。
比起其他不熟悉的刀, 自己的兄弟們他自然是瞭解的很。粟田口的刀，尤其是短刀們基本都是護身刀，在付喪神裡也是對主人的依賴比較強的那一類。這時不時往主樓偷窺一下的樣子, 明顯就是對他們的主人有所意圖的樣子。
「這裡的話可是什麼都看不到的哦。」
鯰尾藤四郎搖了搖頭, 跟著他們一起向著主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被繁茂的枝葉所遮蔽的主樓隱約能看到半個輪廓。但也只有輪廓，主人的東西都看不到, 更不要說主人了。
「知道……在那邊就好了。」
粉色卷髮的少年含糊了中間的名詞。雖然很想叫出那個尊稱, 但他心裡也清楚，他們這些有殘缺的刀, 大概是沒有資格同那一位給予他溫暖的少女簽訂契約的。
醒來之後，他聽過很多關於這座本丸的主人的傳說。
『初代審神者』、『拯救了人類的英雄』、『同神靈簽訂了契約的地上代行者』等等等等。
不說她的契約刀裡有三日月宗近這樣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名刀，就算同為兄弟的粟田口其他的刀, 都是身經百戰的強力刀……他們這樣普通，甚至比普通還不如的刀。
不被嫌棄大概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看到三人都露出了又渴望又膽怯的表情，鯰尾藤四郎放下手中的掃帚兩手在腰側一叉。感覺自己
這幾天跟他們說的話都白費了力氣。
明明他和五虎退說了很多次主人不會在意這些，主人既然留下他們，就一定會給他們一個容身之處。
「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去見見主人吧。」
「誒？」
「想見的話，就去見主人吧。」
少年露出一個神氣的表情，頭上的呆毛隨著主人的動作還換了個方向。
「去見見主人，聽聽主人的回應不就能安心了嘛。」
他說著，推著前田藤四郎走在前面，自己一手一個拉著秋田和信濃往主樓的方向走去。
「喂，鯰尾你要幹什麼啦。」
紅頭髮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這個樣子太難看了，他不要這樣出現在那孩子面前。而且……而且要是被拒絕了該怎麼辦。現在這個樣子，雖然見不到面卻還可以假裝自己並沒有被嫌棄被厭惡。
真的見到了她，從她口中聽到了拒絕的話語……
恐怕會受不了的躲回本體，再也不出來了吧。
「快點來啦。」鯰尾藤四郎不容拒絕的拉著人就走，路上遇到五虎退還強硬的抓著他讓他壓著前田一起往穀雨所在的主樓走。
五虎退雖然覺得這樣強硬的行為不太好，卻也贊同鯰尾的意見。
與其在這裡惶惶不安，不如直接去面對主人。那麼溫柔的主人……一定會讓他們放下心來的。
如果……如果說，主人能跟兄弟們簽訂契約，大家一起守護在主人身邊。那他一定會連做夢時都笑出來。
想到這裡，少年難得的鼓起了勇氣。拉住前田藤四郎的手走在脅差少年的身後。
「快、快點來吧。」少年臉上綻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沒問題的、一定。」
***
本丸的季節並非是真實的季節。大抵來說季節的變換都是根據審神者的喜好來的。今天是夏天，明天是冬天這樣的情況也並非沒有發生過。
除了制式的規定之外，審神者們的待遇其實還是值得稱讚一句的。除了整體的構造不能隨便更改，季節、植物、傢俱都可以按照審神者的喜好定制。
日常生活開銷之類的也都由時之政府負擔——當然自己逛街之類的收入還是自己負擔的。不過審神者們的薪酬也一直很客觀，因此這些額外開銷也不會給審神者們帶來什麼負擔。
所以儘管要臨時養許多把刀，穀雨也沒有感到有什麼負擔。再加上新來的付喪神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幾乎都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因此其實就連『多了很多位新付喪神』的真實感都很薄弱。
「主人~」
「主、主人……」
外廊的木質地板上傳來一串輕快的腳步聲。
頭上頂著一縷呆毛的少年從障子門後探出頭來。
他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房間內有其他付喪神在，他才笑眯眯的問道：
「我可以進來麼？」
「可以呀，怎麼了？」
正坐在桌邊塗塗寫寫什麼的少女微笑著同意了他的請求。
鯰尾藤四郎步伐輕快的邁進了穀雨的房間裡，在他背後，是三個局促不安的短刀付喪神，他們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的黑色裂痕，證明了他們的身份。
他們並非是同穀雨簽訂了契約的付喪神，甚至不是正常的付喪神。
在他們身後，跟著的是帶著小小笑容的五虎退和有些局促的平野藤四郎。
「主人，這是我們的兄弟。」
在穀雨好奇的眼神中，鯰尾藤四郎宣佈了三人的身份。
「前田藤四郎、秋田藤四郎還有信濃藤四郎。」
少年落落大方的介紹著自己的兄弟們，似乎並不覺得他們哪裡奇怪。
「啊，是那時候的……」
穀雨也想起來了，面前這三個孩子，還曾經被她戴在身上來著。
其中一把還被她用來刺殺狩衣男子了。
「萬分抱歉，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您面前。」
注意到穀雨的視線投到自己和兄弟身上，為首一名容貌上同平野藤四郎有幾分相似的少年先一步站了出來。然而既是是第一個開了口，穀雨眼中的少年卻是一副局促不安，好像隨時可能哭出來的模樣。
「那、那個……」在他身後，粉色頭髮的少年也鼓起勇氣開了口，「謝、謝謝您收留我們，如果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務必告訴我們。」
「別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實力可是不會輸給其他刀的哦。身為秘藏子的我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站在最後，比其他兩人稍稍高一些的紅發少年語氣輕鬆的說著。如果不是他的聲音中有細微的顫抖，穀雨可能真就信他其實是信心滿滿的模樣了。
「這樣啊。」穀雨看著他，誠心的讚歎著，「真是可靠呢。」
「對，只是現在狀態不太好，但是請您相信，我們一定不會令主人失望的！」
前田藤四郎急切的回應道。
「儘管沒有什麼功績，但我一定會一直守護在您身邊。」
說完之後，他立刻察覺到了話語中的不妥——他這樣說，不就好像沒有經過她的允許，強行把面前的少女認做主人了麼？:「那個……對不起，我……」
「嗯？」
穀雨認真的看著面前的少年，似乎沒有察覺到他言語中的不妥。反而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在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對不起，擅自把您認做了主人。」少年這次非常流暢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
「誒？」少女眨了眨眼，「為什麼要道歉呢？你能認我當主人，覺得受之有愧的應該是我才對。」
「！？」
「雖然把你們強行留下並不是想讓你們都跟我簽訂契約，但如果你們選擇了我，那我覺得是我的榮幸。」
「雖然我好像活了很久，也做了很多事。但直到今天，我仍然沒有底氣說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審神者——或者說，我到現在，還在為了能當一個能夠在靈力微弱的情況下也能獨當一面的審神者而進修。」
「如果不介意我這個樣子，還願意跟我簽訂契約的話，我會非常高興。」
「不過現在，還請先好好修養吧，畢竟身體健康現在比什麼都重要呢。」
……
…………
「怎麼樣，我說過安心的吧，我們的主人，不會讓我們難過的。」
「誒？信濃你哭了麼？」
「……才沒有呢！」
作者有話要說：
前田小天使！秋田白絲**好（滾）
短刀都是腿！短刀都是小天使！治癒！我不管我要寫完短刀再去摩擦明老闆！
摩擦摩擦！
第144章 番外33•初代審神者日常
秋意漸濃。原本只是發黃的楓葉已經染上了濃郁的橙紅。角落裡的幾顆柿子樹也掛滿了紅彤彤的柿子。沉重的柿子壓的枝葉都彎了下來, 熟透到散發著淡淡果實香甜氣息的柿子幾乎每天都要摘掉, 不然就會掉到地上變成一攤柿子泥。
收穫的柿子同其他水果一起堆成了小山。饒是穀雨這個原本自信於『無論來多少水果都能吃完』的水果愛好者, 也對這無論怎麼吃都不減少的水果山產生了些許畏懼的心情。
完全……吃不動啊。
不知是不是她本丸裡的田地太大了的過，入秋之後的各種瓜果蔬菜，她跟短刀們怎麼吃都吃不完。今天覺得自己吃平了一點點，明天就又高高的疊了起來。不僅沒有消滅成功的成就感, 還有一種濃濃的被打敗了的失落感。
想來想去，也只有打包送人這個選擇了。雖然她現在認識的人不多，但想送的話, 總是能找到幾個認識的人送的。
比如朝霧啦，比如還在迦勒底的達•芬奇啦……
對了, 還有之前的三位員警……雖然接觸不多，但當時也是受到了很多關照。這個時候送一份水果也變成理所當然的了。
紅彤彤的柿子，圓滾滾的蘋果和柚子，還有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紫葡萄, 付喪神們的收穫被均勻的分成了七八堆擺放在桌子上。
「雖然直接提過去也沒什麼，但送禮物的話，果然還是包裝一下會比較好吧。」
在獨眼青年這樣的建議下，這大堆大堆的水果被放進了燭臺切專門找來的大禮品盒裡。盒子底下還細心地鋪上了一層防止水果被碰傷的緩衝物。在付喪神們靈巧的裝飾下，這些緩衝物不僅不會顯得臃腫, 還十分美觀大方。
「這樣就行了麼？」
待在廳裡幫忙的前田藤四郎再一次同穀雨確認。在她身後，秋田藤四郎和信濃藤四郎也都眼巴巴的看著穀雨。想要聽到她的回答。
這還是他們來之後, 第一次幫主人（未來的）準備要送人的禮物。
送禮物這件事, 在他們曾經的主人生活的年代是大事。因此他們對這件事也十分看重。
甚至可以說是嚴陣以待。生怕自己從主人這裡得到的第一件任務就出了問題。
「很好了呀。」
穀雨原本只是想普通的包裝一下, 或者找個籃子，像外面賣水果的那種果籃一樣裝起來就好了——裝的這麼細緻漂亮，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期。
「大家都很心靈手巧呀。」燭臺切是這樣，藥研是這樣，新來的孩子們也這樣——啊不對，「除了三日月之外。」
還有這個人，跟自己一樣是手笨同盟。
自稱穿衣服都穿不好什麼的……
「三日月閣下做不來這些麼？」
「是呀。」
「嗯，不擅長呢——一直都是別人幫我。」
不緊不慢走進來的付喪神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的弱點。然後走到了穀雨身旁，緊挨著她坐了下來。
然而看他笑眯眯的模樣，就知道他雖然承認了是『弱點』，卻半點也沒有感到愧疚或者不甘心的樣子。
「說起來，你做什麼去了？」
平日裡他都會待在自己的房間裡跟自己說早安，今天早上卻只留下了本體一大早就不見了蹤影。讓她在覺得不適應的同時也有點好奇……這個平時既不參與出陣也不去遠征的人，究竟去作什麼了，一直忙到現在才露個臉。
「嗯……稍微去觀摩了一下手合。」
三日月宗近不以為意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葡萄，捏在指尖轉了一圈。葡萄幽深的紫色襯的青年原本就修長的手指更多了幾分像是白玉一樣的質感。
「誒？」
聽到這個答案，穀雨是有點驚訝的。
因為在她的印象裡，三日月宗近好像從來沒有關注過手合的事情，他也從來沒有下場比試過。無論是本丸內的，還是同其他本丸的。
明明是付喪神之間難得的集體活動，就連不擅戰鬥的石切丸都會偶爾下場比試幾次，他卻總是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
問他原因，他也只是笑著說了一句『那是年輕人的事情了』就沒有了下文。
因此當從他口中聽到『去觀摩了一下手合』，著實嚇了穀雨一跳。
其實當時也嚇了正在練習場裡小小的搞事情的刀們一大跳。
萬年不出現在演練場的人突然出現還主動出聲，原本背對著門外蹲在護欄上的鶴丸國永甚至差點一頭栽下去。從高潔的『鶴』變成埋頭的『鴕鳥』。
「……這可真是驚嚇啊。」憑藉超高平衡感才保住了形象的鶴丸國永轉過身看向身後帶著柔和笑容看著的這邊的三日月宗近。
「竟然穿著全套護甲，是要親自下場麼？」他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過不帶刀？是覺得不需要麼？」
面前微笑著的付喪神，並沒有帶著被譽為『天下最美』的本體。原本應該懸掛著本體的身側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只是稍微來看一下，不帶也沒有關係——那孩子如果沒有我陪著，可是睡不好呢。」
「……」
你要是只是想來說這句話，還是回去吧。
聽到這句話的許多刀都用表情表達了類似的意思——當然，大致也可以簡化為一個字：
『滾』
知道你是主人的初始刀跟主人關係最親密了，可以走了。
「你大張旗鼓的跑過來，就只為了看看？」
「是呀，偶爾也要關注一下可愛的年輕人們的情況嘛。」
他抬腳走上外廊，眼角的餘光漫不經心的掃過整個訓練場。正直上午，陽光透過障子門和窗棱照進訓練場裡，給原本顏色沉重的木質地板鍍上了一層淺淺的暖金色。
然而外面的陽光再怎麼溫暖，也不能溫暖此時此刻正趴在地上的一坨不明生物心中的寒冷。
沒有再受傷，被硬生生累的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明石|國行艱難的抬起頭看向逆著光走到自己面前的這位傳說中的付喪神。只可惜逆光帶來的黑暗和滑落眼中的汗水讓他怎麼也看不清面前之人的真實容貌。
身上帶著淺淺裂痕的明石|國行，帶著滿身的汗水毫無形象的趴在地板上。就像被丟上岸又抹了一層鹽巴正在滲水的魚一樣。
「真是熱烈的比試呀。」
三日月宗近低下頭看著滿身狼狽的明石|國行。臉上還是那副溫和的笑容，似乎並不意外明石|國行會是現在的這幅樣子。
他們兩個就這樣一個在趴著一個站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的對視了起來。
「保持這個姿勢這麼久，看來還有力氣呀。」
垂手而立的三日月宗近狀似沒有惡意的先開了口。聽到這話的明石|國行卻是心裡一緊，趕緊翻了個身變成了仰躺的姿勢。一副再動就真的要碎刀了的樣子。
「不過看起來瘴氣倒是也消去了不少呢，嗯，看來這個方法意外的是個不錯的注意。」
三日月宗近笑著對站在門側目光如日光下的潭水一般溫和平靜的看向這邊的一期一振。
這位也被穀雨稱呼為兄長，有著絕大多數『好哥哥設定』的太刀付喪神也微笑著回應了三日月宗近的話語。
「托明石|國行閣下自願現身測試的福，就目前來看『靠戰鬥加速瘴氣損耗』的預想是可以進行的。」
從陰影中走進陽光下的青年帶著如日光一般溫暖的笑容走到了三日月宗近身旁。
「只不過因為試驗次數太少還不能直接下定論——所以還得再請明石|國行閣下多幫忙幾次才好確認呢。」
——你們是魔鬼麼！？
因為擔心明石|國行而一同前來的陸奧守吉行在心底吼叫著。然而臉上卻不敢露出什麼異樣。經過觀察他也發現了。
雖然明石|國行做過對不起這件本丸的主人的事情（具體是什麼他也不太清楚），但這座本丸裡的刀劍們還沒有要碎了他的打算。只是因為憋著一口氣想要發洩，才選擇了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找明□□行一點小麻煩而已。
『試驗是否能夠通過戰鬥來加速瘴氣的消散』，這種對他們來說有好處的測試……他們是無論如何無法拒絕的。
他不會，明石|國行自然也不會。
所以他現在只能趴在這裡累的像被強行拖上岸撒鹽的魚一樣。然而看到他這麼慘烈的樣子，他反而安了心。
下了這麼大功夫去折騰他，自然也就不會一言不合就碎刀了。
「所以你來這裡就是為了看看？」鶴丸國永也從欄杆上跳了下來，站在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身旁，一起俯視躺在地上看起來隨時可能要昏睡過去的明石|國行、
一開始，他還以為他是來抓他們這些搞事份子的呢。畢竟他們的做法，實話說不太磊落，
傷害了主人這件事，雖然在主人的寬容下暫時揭過了。但作為為主人而戰的刀的他們而言，則卻是無論過去多久都不能忘記的大仇。
縱使主人能夠原諒，他們也不能毫無芥蒂的揭過。
但也正如陸奧守所想，他們不會真的借助這個機會把明石|國行怎麼樣——於是在不能把他變成粉末的狀態下，他們也只能用這種辦法來抒發一下情緒了。
見穀雨感興趣，三日月宗近就挑著跟穀雨說了些訓練室裡發生的事情。（當然某些事情是不需要說的）
比如誰誰誰的進步啦，誰誰誰和誰誰誰可以大戰三百回合真的是精力十足啦。
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穀雨並不只是『感興趣』，而是想要親自加入其中。
「真厲害呀，大家都在這麼勤奮的修行著。」穀雨反省似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突然信心十足的抬起了頭：
「決定了，我要跟大家一起努力訓練！」
「就從明天開始吧，雖然估計很難說有出色的成就，但是我也能跟人打個平分秋色的話，你們的負擔也會少許多吧？」
「……」
第145章 番外34•初代審神者日常
穀雨的本丸緊急召開了一次付喪神大會。
一次緊急又嚴峻的會議。
同穀雨簽訂契約的刀劍付喪神們聚集到一起, 正襟危坐的商議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有關主人決定要學習劍術這件事。
「咳咳。」坐在正中間，擔任了會議主持一職的燭台切光忠清了清喉嚨，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同伴, 「有關主人要磨煉劍術這件事, 大家怎麼看？」
「說到磨煉……主人, 完全沒有必要親自動手的吧？」加州清光看了看身旁同為新選組的同伴，「有我們還不夠麼？」
「難道是主人覺得我們太沒用了, 所以……」
想到上次在現世拍著胸脯保證卻沒能保護主人的自己，加州清光突然有些驚慌。
「請冷靜，加州清光。」見他這幅慌張的模樣，一期一振出言撫慰道︰「如果那樣的話，主人大可以把我們直接恢復成刀然後丟棄。」
「可見主人只是如她所說的……想要變強。」
「但歸根結底, 還是因為我們不夠強才會讓主人有這種想法吧？」跪坐在岩融旁邊, 顯得格外嬌小的今劍垂著頭, 夢囈一般的說著。
「今劍……」
「我說的沒錯啊, 如果我們夠強，如果我們什麼都能做好, 主人完全沒必要親自上戰場浮……」
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的攥住了衣料，只覺得自己再也說不下去了。
「……」
一時之間, 在場的付喪神們都沉默了下來。
今劍的話。是他們心知肚明, 卻無法回避的事實。
無論是什麼原因，他們多次使得自己的主人身臨險境甚至生命垂危。
眼看協商大會就要變成自省大會, 笑面青江站趕緊出聲打圓場︰
「現在不應該是說這個時候吧？不是應該討論主人想要磨煉劍術的話, 要跟誰學習麼？」
他左看看右看看, 機智的把話題引回了原本的主題上。然而他的同伴們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立刻積極響應，反而陷入了另一種沉默當中。
誰來當主人的老師這件事……誰也不好說出口啊。
應該說這個活無論落到誰那裡，其他人都不會信服吧。畢竟作為刀，『鋒利』、『忠誠』是誰都不會自愧不如的。
名氣、身價都可以不比，這兩件事卻是誰也不會鬆口的。
這次，笑面青江也不說話了。
他感覺自己現在完全是越說越錯。說得越多，錯的越多。雖然他覺得自己肯定是排不上號啦……但『忠誠』、『鋒利』這兩個角度來看，他也不想說自己不如別人。
就這樣沉默了可能有半分鐘左右，鶴丸國永率先打破了僵局︰
「既然大家都不說話的話，那我就毛遂自薦咯。」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來的話教主人的話，一定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的。」
「鶴丸殿下還是算了。」
一期一振第一個站出來駁回了他的自薦。
「您的做事風格，實在不適合教導主人這一職責。」言下之意，有多遠，走多遠。
被反駁了的鶴丸國永也不生氣，他眨了眨眼，金色的眼眸露出了惡趣味的笑意︰
「我倒是覺得蠻適合的哦，主人累了的話，我還可以背著她跳上房頂，感受鳥兒的站在高處的自由。」
「這件事誰都能做到。」
「可你們都不是鶴啊。」一身雪白的付喪神理直氣壯的說著歪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站起來轉了一圈。蓬鬆的白色外袍隨著他的動作飄起，也有幾分鳥的飄逸。
「鳥太吵的話，可是會被打下來的哦。」
大和守安定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語氣輕柔的說道。
然而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敢把他的話當做單純的玩笑。這位容貌清秀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打刀少年，可是有著將人首落的習慣。
「這樣的話，就由我們粟田口……」
「等等，雖然你們粟田口人多，但也不能就人多人少來決定啊。」
這一次，燭台切光忠開口了。
「誒？為什麼不行？我們粟田口什麼刀的種類都有，不是很適合主人練習麼？」鯰尾藤四郎猛地站了起來，「主人要使用刀的話，不是應該所有刀種都用麼？我們粟田口有短刀、脅差還有太刀，不是很適合麼？」
……就因為你們什麼都有才不適合啊！
都讓你們佔了，其他人怎麼辦？
「三日月，你怎麼看？」眼看這邊談話又要陷入僵局，石切丸看向身旁作為穀雨初始刀的三日月宗近。
然而當他轉過頭才注意到，這位已經有了神之名的同伴，此時此刻竟然還在喝茶吃點心。
「……三日月啊。」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嗯？你也想吃點心了麼？」
注意到同為三條家的同伴看過來的視線，三日月宗近好心的把裝著栗子餅的盤子舉了起來，「很好吃哦。」
雖然看起來就很美味的樣子，但是現在不是吃點心的時候吧。
「誒~三日月你竟然偷偷躲起來吃點心！」
一身雪白的鶴丸國永鳥一樣輕巧的躍到了三日月宗近身旁。他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個栗子餅看了看，「栗子餅啊，果然很適合秋天。」
「你們兩個！」
聽了一路的長穀部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
「現在在說關于主人的重要事情，你們——」
「別火氣這麼大啦，一起來麼？茶和點心都很好哦。」鶴丸國永毫無危機感的招呼著同為戰國刀的壓切長穀部。「火氣太大可是商量不出結果的。」
……說的好像火氣不大就商量的出結果一樣。
一期一振一聲嘆息。
「那你們慢慢談吧。」坐在靠門方向的髭切一撐大腿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等等……你去哪兒？」
「兄長，你要去哪兒？」
被叫住的髭切偏過頭看向自己的同伴，好似思索了一下︰
「嗯……去教主人怎麼用刀？反正你們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什麼結論，我這樣還快一點。」他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反正早晚都是要學嘛，早一點不是更好？」
「計劃不好出擊時刻，就隨時都是出擊時刻嘛。」
「髭切！」xN
那邊刀劍們的煩惱與糾結，穀雨是一點也不知道的。她只是奇怪今天怎麼都沒有看到人。
平時從她出門，一路上都會遇到很多付喪神跟她打招呼來著。
「是都去出陣了麼……」她自言自語道，「那我就去做點什麼犒勞他們吧，真希望自己的手藝還沒有退步。」
穀雨興致勃勃的走到了廚房。古式的廚房雖然沒有現代廚房那麼方便新穎，卻也別有一番特色。各式各樣穀雨認識的不認識的炊具整齊的擺在櫃子裡，感覺比電視裡見到過的還要齊全。
「燭台切真厲害呀。」想到平時主要負責廚房的太刀付喪神，穀雨不由贊嘆出聲。
能統禦廚房，也是很了不得的……天賦了？
她繞著廚房走了一圈，在堆的滿滿的食材中挑來挑去，最終決定先做點簡單的來試試手。
她拿了去了皮的栗子和曬好的柿子餅，決定用栗子和柿子餅做個柿子卷。
把栗子放到鍋裡蒸的時間，她正好可以處理柿子餅。少女帶上圍裙，挽起袖子幹的興致勃勃。把一個個柿餅中間的蒂挖掉，留下一個一個柿子圈，在柿子圈上選一個地方切開，然後把柿子圈 開， 成一個個長條狀的柿子皮備用。
「你的手臂……哪有，想要復仇的對象麼？」
就在穀雨擼著袖子幹的起勁時，一個小小的低沉的聲音從她身側響起。
「嗯？」
穀雨停下動作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藍色頭發的小孩子正站在門口。他面無表情，上吊的眼角配合上臉上黑色的傷痕，使得他在沒有同齡孩子的可愛的同時，還有幾分凶惡。
「報仇？」
穀雨楞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接著她隨著藍發孩子的視線，看到了自己的手臂。
被密密麻麻的蒼白的疤痕覆蓋，幾乎看不出原樣的前臂。
「啊，這個呀。」
「已經沒關系了哦。」她說著，還擺出了個健美式的POSS，「這些，也算是我作為一個戰士的徽章呢！」
是她曾經拼命掙紮，拼命戰鬥的記錄。
「沒有要復仇的對象麼？」
「嗯……想要打敗的敵人倒是有很多呢……但說到復仇……」穀雨抬起頭認真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沒有能說的上是『仇人』的對象了。
「好像真的沒有誒——畢竟他們都死了，而我還活著。」
少女耿直的說了大實話。
「雖然以前恨的牙癢癢……但現在只有我活到了最後，作為贏家也不能計較太多嘛。」
最後的最後，只有她活下來走到了『未來』不就證明她才是大贏家了嘛。
「……」
小小的孩子沉默了一下，轉身就要離開。穀雨見狀，趕忙叫住了他︰
「等、等一下呀。」她一邊說著，一邊趕忙向著旁邊放著瓜果蔬菜的角落走去，「要吃點點心麼？我在做柿子卷哦……啊，要是不喜歡的話，這裡還有很多新鮮水果，一起吃吧？」
「……」點頭。
第146章 番外35•初代審神者日常
藍色頭發的孩童付喪神乖巧沉默的跟穀雨一起坐在外廊吃了一會兒水果，就帶著穀雨友情贊助的一籃子水果和新鮮出爐的柿子卷離開了。
兩人全程沒有交流, 就是一起看著滿庭靜謐的秋精神, 一言不發的一起吃著水果，後來穀雨做柿子卷的時候，他就乖巧而警惕的呆在角落安靜的看著。
他沒有的意思, 她也沒有問的想法。
做完剩下的柿子卷, 她就帶著自己時隔多年重出江湖的手藝去找刀了。
庭院沒人, 外廊也不見人影……那估計就是在練習室或者大間了吧。會讓刀們聚集到一起的情況, 本丸裡只會出現在這兩個地方。
就在穀雨抱著一盤子柿子卷向著可以容下所有刀的大間走去時候，坐位靠著門口的壓切長穀部突然站起身整了整並不淩亂的衣服站到了門邊, 數了幾秒後拉開了障子門︰
「主人。」
「哎呀，長穀部？」
「主人, 這是？」長穀部伸手接過了穀雨手中沉甸甸的大盤子。
「柿子卷哦。」她笑眯眯的，有點小自豪的宣佈到。「我從別人那裡拿到的菜譜, 手藝應該沒有退步太多……」
「是慰問品哦，大家最近都辛苦啦。」
「哦呀, 主人親自做的麼？」哪裡有新奇哪裡就有他的鶴丸國永興致勃勃的走了過來，伸手就要拿，卻被壓切長穀部一錯身躲過去了。
「放肆——主人沒有準許, 你怎麼能動手動腳。」
「沒關系呀, 就是給你們吃的。」
穀雨急忙擺了擺手，還一臉期待反饋的樣子。
聽到穀雨的話, 付喪神們停頓了一下, 急忙全都圍了過來, 你一個我一個的從長穀部手中的盤子裡拿穀雨親手製作的柿子卷。
就連髭切和膝丸都跟著上來各拿了一個，他們到沒有急著吃，反而捏著扁扁的柿子卷翻來覆去的看了一個遍。好像手中褐色的柿子卷不是普通的手工點心，而是什麼稀奇的東西而已。
「柿子的點心……」
「對呀，柿子、柿子餅都好多，我就用柿子餅做了點點心……用新鮮柿子對我來說難度還是太高了點……」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稍稍有點失落。好久沒有動手，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熟練的使用廚具烹飪或者製作點心了。
這百年的時光她雖然沒有完全經歷，但這種空窗感，卻是確確實實對她造成了影響。
「你不去吃麼？」
石切丸看身旁一點行動的意思都沒有，一副穩坐釣魚台模樣的三日月宗近，好奇的問道。
「總會吃得到的，這次沒有，也還有下次嘛。」他笑眯眯的看著前面人擠人的熱鬧，「時間還很長吶，這個時候，就先讓給年輕人們吧。」
「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呢。」石切丸搖了搖頭，「我倒是先要先去吃柿子卷了。」
「雖然未來還很久，但也不是當下了呀。」
說完，他站起身邁步離開。只剩下坐姿端莊的三日月總經端著茶杯，靜靜的微笑著。
「未來還有當下，同樣重要……麼。」他低頭抿了一口茶，「真是貪心的想法啊。」
「但是，正是因為有這樣貪心的**才會有今天也說不定。」
「三日月你剛剛說了什麼麼？」
湊到三日月身邊的穀雨沒聽清他剛剛自言自語似的話，不由的又問了一句。
「一些老人家的觸景生情而已，怎麼沒跟他們一起？」
「大概因為偶爾也要關愛一下脫隊的老人家？」少女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將手裡的柿子卷塞到了青年正巧張開想要回話的嘴裡。蒼白的手指因為力道太猛甚至重重的在青年的嘴唇上壓了一下。
雖然本體是刀……但嘴唇卻也和人類一樣柔軟呢。
穀雨不經意的想到。
「嗯，柿子和栗子的味道呢。」
三日月宗近仔細的品了一下口中柿子卷的味道，像一個合格的老饕一樣發表著自己的評論。
「栗子泥很細膩呢。」
「是呀，還是一個孩子幫了我一把呢。」穀雨想到了那個一直沉默的短刀付喪神，「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攪拌機，自己碾壓的效率又很低，那孩子就主動幫了我。」
「付喪神們真的很厲害呢，只是看了一下就知道我要弄成什麼樣子。」
他遞給自己的，就是碾的非常細膩的栗子泥了——就跟用機器打出來的一樣。而且還是滿滿一大碗。
「年輕人的話，眼力和行動力總是缺一不可的。」
三日月宗近吃完了那塊不大的柿子卷，低頭喝了一口茶，然後把茶杯送到了穀雨面前。
「要喝麼？」
「誒，謝謝。」
三日月宗近遞的正常，穀雨也就接的特別順手，只是她一接竟然沒有接過來。三日月宗近看似縴細的手指牢牢地握著茶杯的外壁。
「……」
少女眨了眨眼，看了看笑眯眯看著自己的三日月宗近，又看了看茶杯中還有大半的清亮茶水。然後她俯下身，就著青年的手就這樣喝了一口。
茶水微微發苦，但這點苦對于至今經常喝藥的少女來說卻算不了什麼——就算說不上喜歡，也不會不能接受。
「好喝麼？」有著令人屏息的美貌的付喪神的話語似乎有著什麼深意。
但單純的少女審神者卻沒能發覺其中的『不對勁』，非常耿直的回答︰
「有茶的香氣……但是也很苦啊。」
雖然說不上討厭，但果然還是喜歡更甜一點的東西。
一旁退出了付喪神之間『柿子卷之戰』的笑面青江目睹了自己這位新主人同傳說中的太刀三日月宗近之間互動的全過程，忍不住在心底一聲嘆息……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為這位單純的主人，還是為那位明明已經撩到明面了，還無法領主人開竅的傳說中的付喪神。
按理說，他們的關系明眼人一看就能發掘點什麼。但主人表現的這樣『自然』，就硬是把那些本來應該添加上去的粉紅泡泡們都打散了。
——該怎麼說呢，就好像直接跳過了熱戀期，變成了夕陽紅老夫老妻模式了吧。
就在他在心底暗自感慨的時候，對面正在聽穀雨講話的三日月宗近像是有所察覺了轉過頭來看向一旁的笑面青江，微笑著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比了個『噓——』的姿勢。
笑面青江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並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再怎麼樣，都是那兩人的事情，跟他這個什麼都沒經歷過的外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在這裡想的再多，也純粹就是瞎操心而已。
管那麼多幹什麼呢。
他聳了一下肩膀，轉身加入了分享柿子卷的行列，再沒有回過頭去看穀雨和三日月宗近的方向。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穀雨的本丸過的都十分平靜。
沒有什麼嚴苛的任務，也沒有什麼會動搖到本丸的大事——除了穀雨開始認真且辛苦的學習劍術和先前虛化付喪神們的瘴氣拔除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是可以放在日程上的大事了。
穀雨的劍術指導，付喪神們最終決定輪流來擔任。每個種類的刀選一到兩位付喪神來對穀雨進行教導和場慣監督/陪練。以便能在教導的同時，還能及時發現主人的不適之處，以便避免危險的發生。
對于穀雨的身體狀況，她所有的刀們，心裡都有數。
世界上不可能有免費的午餐，穀雨能回來，還能一如當年的是少女活蹦亂跳的模樣，不可能是『正常』的。
雖然誰也沒有明擺著說出來或者拿出來討論，但他們都隱約明白。
自己的主人，不再像正常人類那樣，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可以通過鍛煉或者學習為途徑，走到某個讓人敬仰的高度。就好像手筋斷裂的人，幾乎沒有成為鋼琴大師的希望了一樣。
因此他們總是很小心的把尺度克制在她會覺得累，但不會覺得痛苦的程度。
就在穀雨忙著學習劍術充實自己的某一天，回來後跟穀雨感情最好的『同事』朝霧再一次拜訪了她的本丸。
「好久不見啦穀雨——傷完全好了麼？」
她時隔這麼久才再一次來拜訪穀雨，很大原因就是因為聽說她在先前的任務中收了重傷，正在靜養——倒不是說她不想直接過來。而是她有點怕穀雨的付喪神們。
那種隨時可能被梟首的恐懼感，她實在是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穀雨受傷時，她的刀們的狀態是最恐怖的——就好像除了他們之外，其他的人都是有可能會傷害到主人的敵人一般。
「完全好了哦。」穀雨舉起手臂，做出了健美的姿勢。「而且因為最近在學劍術，感覺自己都長肌肉了呢！」
「……」
這個大概就是你的錯覺了。
朝霧嘴角抽了抽。
「對了，你托我找的東西，給你帶來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金色的禦守給她，「這個是我找了家裡是神社的朋友要的，說是在神龕前供奉過很多年……不過你要這種空禦守要做什麼？」
「謝謝！」穀雨感激的接過了朋友手中的禦守，然後轉身從櫃子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放的是一塊鐵灰色的金屬碎片。
雖然只是殘片，但它身上還帶著漂亮的金屬光澤，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塊好鋼。
「這是……？」
「這孩子……曾經保護過我。」她垂下眼簾，伸手取出了這塊只有手指長的碎片，「……我答應過他要把它帶在身邊，所以要給它找一個合適的家。」
「……是嘛。」
聽到這裡，朝霧再沒有了要打探的想法。
「雖然不是個特別開心的結局，這樣做也許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但總之還是要陪在它身邊呀。」
穀雨動作利索的把那位消失在自己面前的五虎退留下的碎片放進空禦守中，系在了自己腰側。
「嗯，這樣就好了——多謝你啦。」
「沒關系沒關系，不算什麼。」
朝霧擺了擺手，示意穀雨不要放在心上。
「難得你來一次，我們去吃水果吧——你喜歡秋天麼？還是要我把本丸的景色改成冬天？或者春天？」
「……現在這個樣子就夠啦。」
一高一矮兩位女性沿著外廊越走越遠，在較矮的少女身側，一個金黃色的禦守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著。
就好像有個羞澀靦腆的少年，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在走動一般。
第147章 番外36•初代審神者日常
雖然穀雨的本丸裡還正值深秋, 但現實世界卻已經是降雪之後寒冷冬季了。
「外面很冷的哦……真的很冷哦。」鬢角微微翹起的男孩兒跪坐在雇於身旁, 雙手撐地向前傾，一臉認真的說道。
「刀都要被凍住的那種冷呢！主人您真的還要出去麼？」
「是呀, 畢竟已經說好了嘛。」
穀雨站在衣櫃前, 認真的挑選著出門要穿戴的衣服和配飾。久違的現世的朋友相邀，怎麼也認真起來。
事情還要往前兩天說起。
兩天前的下午, 剛剛接受完石切丸，還有新來的太郎太刀兩把神社刀祈福的穀雨在庭院裡見到了一隻……哆哆嗦嗦的狐之助。
準確說，是一隻被少年付喪神們圍住的，哆哆嗦嗦的狐之助。
這種狐狸外貌的式神，是時之政府近來正在向審神者們推行的小助手。大概就像是……遊戲裡新手村的引導精靈那樣的存在。
新上任的審神者越來越多，如果再採取以前那種老帶新的模式, 會極大拖累雙方的正常工作進程。繼續這樣下去，難免雙方會產生摩擦。若是因為這點小事造成矛盾，那對時之政府來說就完全是得不償失的事情了。
因此這種可以脫離人工的手段, 就是勢在必行的了。
當然, 磨合還是要再磨合一下的。
「主人祈福完了麼？」
「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吧？」
「主人接下來要去幹什麼？需要護衛麼？」
孩童或少年模樣的付喪神們親親熱熱的圍到了穀雨身旁，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
穀雨因為心裡惦記著狐之助來的原因，所以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個一個回答過去，而是挨個摸了摸頭，接著越過他們看向還蹲在原地的狐之助。
「狐之助, 是有什麼要給我的消息麼？」
「是、是的。」聽到穀雨問自己，黃白相間的小小狐狸急忙開口，「是這樣的, 您在現世中的朋友通過法務省找到我們，希望時之政府轉達一下他們的邀請。」
「過兩天就是現世中的慶典活動了，他們希望邀請您一起出去玩兒，以感謝您之前送給他們的禮物。」
「誒？現世中的……朋友？」
這個名詞，有多久沒有聽說過了呢。
「是一位名叫禦子柴笑太的男性。」
她想起來是誰了。
是之前一起合作過的特刑隊長來著——前段時間水果突然大豐收的時候，她還送了不少給他們來著。
畢竟在現在的現實世界中，他們算是唯一能說得上是熟人的人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她點了點頭，對這久違的現實世界的朋友的邀請感到有些心動，「請您轉告他們，我會準時赴約的，請他們將具體的位址和集合時間發給我，謝謝。」
「您太客氣了！」穀雨面前的狐之助快速的回應道，「我這就去回復那邊，請您稍等片刻！」
它話音還沒落下，小小的身子就已經一躍而起消失在半空當中。
「……他這個樣子，好像落荒而逃誒。」
還不是你們嚇到他了？
對狐之助來說，周圍都是能將它剝皮扒骨的刀們，壓力還是有點大了吧。
再後來，狐之助帶來了禦子柴笑太的回復，說是時間定在了兩天后的早9點，在法務省前面的圖書館門口。於是這次活動就這麼定了下來。
其實在穀雨不知道的時候，她的刀們就這件事又開了一個小小的秘密會議，就主人應該怎麼去，要不要帶刀去，帶刀的話都帶誰去這件事做了深入的討論。
本來他們計畫著讓穀雨帶一隊六把刀去的，但最終在三日月宗近『年輕人也要有年輕人自己的社交』的提議下作罷。
他們雖然是穀雨的刀，是只屬於穀雨的付喪神。但他們始終不是人類——身為人類的主人，終究還是需要同同類的社交活動的。
他們可以保護她，陪伴她……卻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干涉她。
當然，試圖接近主人的害蟲還是要速度果斷完全的清除乾淨的——就連害蟲站過的地皮也要一併鏟下去幾米以防萬一。（難道會傳染？）
因此，最終要不要帶刀或者帶誰去這樣的問題，還是交給了穀雨自己去決定。他們作為穀雨的付喪神，將完全服從于穀雨的意志——當然說是這麼說，但從他們這兩天時不時就要從穀雨面前晃一圈的舉動來看。
還是都希望自己被選上的。
太刀、大太刀這類不方便攜帶的刀的舉動還收斂些（畢竟他們自己也明白被選中的幾率很低），短脅，還有打刀們的動作就明顯多了。只差沒有毛遂自薦『喂，主人你出去玩兒的時候帶我一起好不好』了。
不過因為穀雨一直沒有提前說明或者專門去拜託誰，所以他們也是真的摸不准，主人這次究竟要帶誰出去——或者說，要不要帶他們出去。
「主人不會是想自己跟他們出去玩兒吧。」
「那三個人類很弱啊，能不能保護主人？」
「重點不是，主人要跟三個男青年一起出去麼？」剛巧走進門的笑面青江聽到後隨口回了一句，跟在他身旁的明石|國行也順口接了那麼一句。
「畢竟主人想怎麼出去，想跟誰出去，也是主人的自由嘛。」
半個小時之後，兩位付喪神為自己的多嘴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練習室裡，躺在地板上覺得渾身上下酸痛的哪裡都不是自己的的笑面青江和明石|國行面面相覷，卻只覺得自己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能勉強進行了幾句『眼神交流』，之後就被扶去了收入室——要說切磋到中傷需要進收入室的，除了他們兩個之外也是沒誰了。
當然反過來說，這麼沒有同伴之情而把自己的同伴往死裡打的，除了他們估計也是沒誰了。
那可真是貨真價實的往死裡切磋——除了沒死之外，別的真不比死了好多少。也因此，（身體的原因）笑面青江和明石|國行雙雙放棄了跟穀雨出去的機會。
都這樣子了，還怎麼跟人出去呢？真遇到什麼事情，恐怕也只能當個拖後腿的。
「我說主人……主人呀。」見穀雨半天都沒有動，螢丸提高了些聲音叫到。
「抱歉，稍微發了下呆——怎麼了麼？」
聽到螢丸的聲音，穀雨回過神來。略帶歉意的比了個『抱歉』的手勢。
「主人您決定好由誰陪您一起出去了麼？」
「這個嘛……稍微有點概念，但又不是特別確定呢……因為大家都很厲害呀。」隨便誰跟在身邊都會讓她覺得安心。
「嘿嘿。」聽到自己也被誇獎了，螢丸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啊啊……反正都是那些厲害的刀的事情吧，跟我這個廢柴刀又沒什麼關係。」坐在門口的短刀•不動行光背對著穀雨，不太高興的咕噥著，一邊說著，還一邊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手中的甜釀。
「不動你這是在吃醋麼？」
「怎麼可能，畢竟我是個廢柴刀，哪兒有資格跟他們相提並論。」他頭也不回的大聲說道。
然而嘴巴不饒人，他的表情卻也稱不上高興——反而隱隱的有些失落。
他的這人主人，其實對他挺好的，他也不是惡意的想要跟她唱反調。只是他這樣什麼用場都沒派上，稀裡糊塗的就被傳到了現在的刀不說這個又能說什麼呢。
反正，他就是關鍵時刻排不上用場，也不會被想起的廢柴啊。
「怎麼會？」穀雨從衣櫃前走開，坐到了不動行光的身旁。「雖然我見到的不動行光沒有在戰場上大發神威過，但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的事情，都還做的很好啊。」
「這樣又沒什麼了不起的……」
不動行光高興了一點，但嘴裡還是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咕噥著。
「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但總歸也是好事了呀。」
穀雨倒是看的很開。能每次都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得很好，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說得好聽，但實際上還不是更看中能力？能力好的才有出風頭的機會，能力好的才能被器重。」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不明原因的有些激動了起來。
「嗯……能力大的人，難免會被賦予重任吧。」面對他的激動，穀雨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不過也不是絕對啦——這樣吧，這次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普通人的生活，如何？」
「……我？」
不動行光猛地轉過頭，不敢置信的指向自己。
「是呀。」
「可我只是個廢柴刀而已，什麼都幫不上忙。」
「這個嘛……誰知道呢。」
***
第一個來迎接穀雨回到現實世界的，是落在她臉上的雪花。
「哇啊……下雪了！？」
少女被突如其來的雪花冰的一哆嗦。慢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下雪而已，有什麼稀奇的……哇，怎麼會這麼冷。」
跟在穀雨身後走出來的不動行光也被落到後脖頸處的雪花冰了一個哆嗦。
「什麼嘛，這麼冷還要約人出來……」他不滿的咕噥著。
雖然付喪神無所謂冷熱，但主人作為人類，太熱或者太冷都會要了她的命。
畢竟人類……就是這樣脆弱的生命。
「冬天就是冷呀。啊，他們在哪裡，我們先過去吧。」
穀雨一邊向前跑了兩步，一邊招呼著身後的幾人。
「讓別人久等可是沒禮貌的表現呀。」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來個6k肥章。結果發現自己吭哧吭哧兩天沒寫完還來大姨媽了……血淚。
日6k什麼的……果然只是我的錯覺吧，歎氣。
新刀限鍛墜機……再見吧。新運營怕不是要飛媽。
第148章 番外37•初代審神者日常
「不好意思~等了很久麼？」
穿著毛絨絨短靴的少女步伐輕快的跑到了站在拐角等待的青年之處。秀髮過肩的青年, 難得沒有穿制服的青年笑著擺了擺手。
「沒有啦, 我們也是剛到一會兒……啊，隊長他去買點喝的了——別看他那個樣子, 其實他滿怕冷的哦。」
「……式部副隊長, 你不覺得你話太多了麼？」
事實證明了, 背後說人閒話，總會被抓包的。
提著一袋子熱飲走過來的禦子柴笑太嫌棄的看著自己的搭檔——真是的，話這麼多幹什麼。
「好久不見啦, 禦子柴隊長。」穀雨笑眯眯的對著他揮了揮手招呼到, 「啊，還沒有介紹過吧。」
她轉過頭, 把站在自己背後的四人拉了過來。
「從左到右分別是，不動行光、小夜左文字、堀川國廣還有燭臺切光忠, 是我可靠地同伴哦。」
「這次不是那三個……？」雖然上次一股腦見到了許多少女的『同伴』, 但他對這些『人』卻沒有什麼印象。
唯一有個概念的，就是上次的三個……我行我素三人組？
穀雨笑了笑，轉開了話題：
「今天要去哪裡呢？」
因為是被邀請方, 她對今天的行程並沒有特別明確的概念。
「新開了一個遊樂園，我們今天請你去遊樂園——羽紗稀有點事, 可能下午才能來了。」禦子柴笑太揉了揉脖子。
其實他……不太擅長同女性，尤其是穀雨這樣十幾歲的女孩子打交道。兩者的世界觀也好認知也好，都差的太多了。他跟式部清壽兩人商量了半天，最終也只能想到去遊樂園這個選擇——女孩子們不都挺喜歡這裡的麼。隨大眾……總不會有錯吧。
大概。
遊樂園呀……
聽到這個答案，穀雨稍微楞了一下。
對她來說, 這也是已經陌生了的名詞。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曾有誰說過要邀請她一起去遊樂園。去做雲霄飛車，去做摩天輪，去逛鬼屋……
「怎麼了？你不喜歡麼？」
注意到穀雨在聽到這個答案之後就沒有回應，式部清壽有些擔心：
「不喜歡的話，我們去別處也好……去逛街？去看博物館？」
他們還是做了其他備案的，畢竟是邀請別人來玩兒，總得對方滿意才好。
「沒有啦。」
穀雨擺了擺手。
「就是想，我好像還從來沒去過遊樂園。」
失憶之前去沒去過不記得了，失憶之後，雖然去過不少地方玩兒，但遊樂園卻確實沒去過了。
「遊樂園啊……是有很多娛樂設施的地方麼？」堀川國廣稍微有些好奇，「需要我們準備什麼麼？」
「有這個就夠了。」燭臺切光忠拍了拍手裡提著的巨大餐盒。裡面是他從昨晚就開始準備的豐盛大餐。
雖然是對方邀請的，但自己這邊什麼都不帶也有些失禮。但是比起送來送去，顯然還是這樣大家可以一起享用的美食會更好。
本丸廚房出品，值得信賴。
「……」我們是去遊樂園，不是去郊遊啊。
身為活動發起人的禦子柴笑太和式部清壽不約而同的抽了抽嘴角。也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幾人……是真的與世脫節了的『世外高人』。
比起會主動同外人交流的燭臺切光忠和堀川國廣，跟在穀雨身後當『小尾巴』的小夜左文字和不動行光就沉默多了。
兩人對外人的排斥態度，搞得式部清壽就算想主動搭話，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行七人就在這樣微妙的狀態下，抵達了充滿歡聲笑語的遊樂園。
「這就是遊樂園麼？」
堀川國廣驚奇的進進出出，往來不斷地人流。
「是個很開心的地方呢。」
無論男女老幼，看起來都很高興。
「是呀。」
看到周圍的人都開開心心的，穀雨也不禁高興了起來。哪怕還沒開始玩兒，也變得特別好——多少有種不虛此行的感覺。
「我去買票，你們在這裡等一會兒。」
這位特刑部隊的總隊長雖然看起來不那麼好相處，實際上卻很體貼細心。
他大步一走，就只留下了個寬厚的背影給穀雨幾人。
「很緊張？」
燭臺切光忠注意到小夜左文字時不時摸一摸懷中本體的行動，小聲問道。
「……」
第一次跟隨穀雨來到現世的短刀付喪神沉默的點了點頭。他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也不適應這樣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
「切……這就讓你害怕了麼，我們……」不動行光嫌棄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夜左文字，卻在一群高中生呼啦啦的從自己身邊走過的時候也閉了嘴。
頭一次經歷這麼個場面，他其實也……有一點小虛。他、他就是個廢柴刀嘛，幹不了什麼事上不了檯面不是很正常麼。
「票都買好了，你們還呆在那裡幹什麼？」
那邊沒有排隊就買了票回來的禦子柴笑太見自己都往檢票口走了幾人還沒動，只得出聲提醒。
「來啦——我們先去做什麼？」
穀雨興致勃勃的問道。
「你有什麼想去的麼？」
走在前面的特刑總隊長反問道——他對這些也沒有什麼概念，事實上，他也沒有來過遊樂園。
「那我們邊走邊看吧。」穀雨拿著遊樂園提供的地圖，指著上面的一條路說道，「這條路上娛樂設施看起來最多。」
一行七人就在穀雨的帶領下，沿著那條說是娛樂設施最多，人也最多的路徑直走了下去。除了大型娛樂設施，路上還遇到了很多小攤位。
諸如射擊、打地鼠、套圈之類的。
比起那些要排很長隊才能上的大型娛樂設施，一行人顯然對這種能直接給獎品的小娛樂更感興趣。
尤其是射擊類。
對常年摸槍的人來說，這種遊戲真的是不要太簡單。雖然剛開始的幾槍因為老闆調整了準星的位置而打飛了。但對於用槍的老手來說，這都不是什麼事兒——準星對不准，不對了就是。靠手感也能打的中。
正巧他今天因為要出來還沒有練槍，乾脆就當練手了。
一槍接一槍，一槍又一槍。除了開始打飛的幾槍，後面都再沒有落空過。老闆一開始還笑呵呵看著他們，後面禦子柴笑太每開一槍，就好像打到了他的心臟上一般身體抽動一下。
如果不是不能當面趕人，他一定把這些跟搗亂沒什麼區別的傢伙通通趕出去並且列為拒絕來往戶。
「槍啊……果然是被時代所選擇的武器呢。」
站在後面看著禦子柴笑太大發神威的堀川國廣小聲的感歎道。曾經處在時代交接之年的他，大概是在場最後資格發言的了。
「啊。」
燭臺切光忠聞言也應了一聲。
「新選組……與其說是輸給了維新派，倒不如說是輸給了時代吧。」
時代在不停的前進，那些被時代淘汰之物，無論好還是壞都會被碾碎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並非是不好，只是時代暫時不再需要。
她搖了搖頭，甩去那些突來的繁雜思緒。
今天是來玩兒的，就該一整天都一直高高興興的才是。
在她的正前方，禦子柴笑太已經把最上面一排價值最高的獎品全都打了下來。眼看攤主就要跟他拼命了，一旁的式部清壽趕忙阻止了他繼續high下去的打算。再這麼下去，真的要出事啦。
「笑太！等一下啊，我們是帶穀雨小姐來玩兒的。」不是你自己在打靶啦。
聽到自家副隊長的聲音，找到感覺並打有著一雪前恥打算的禦子柴笑太才意猶未盡的放下了手中的槍。等著攤主清點自己的戰利品。
如果不是開頭幾槍打飛了，他也不會這麼不甘心的非要打個痛快。
不過那麼一堆東西。他們幾個委實也拿不過來。最後就只挑揀了一圈相對喜歡的，其他全都送給了附近湊熱鬧來的人們。
他其實開始也有過想把這些東西還給攤主的想法，但在注意到攤主不善的眼神之後打消了。我憑自己的實力打來的，憑什麼你這種態度還要還你。
原本堆積成山的各種獎品和湊過來看熱鬧的人們，沒一會兒功夫就分的乾乾淨淨了。
「好啦好啦，下一家下一家。」
式部清壽推著禦子柴笑太往前走去。
「總不能按著一家不是？前面還有呢。」
！！！
還要繼續！？
攤販區一級警戒！！！一個小氣的用槍老手來掃蕩啦！該撤的撤！還沒開門的等會兒再開！讓這個殺千刀的傢伙先走！
也許是剛剛幾個攤主通風報信的及時，等穀雨一行人收拾好自己的戰利品再往前走，就見前面一片冷清，很多攤位都掛上了臨時離開的牌子。還開著的攤位店主也都戰戰兢兢，好像在警戒著什麼一樣。
……園區裡也有城管？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活擊之後心疼我堀川小天使……官方ooc最為致命。趕緊給小天使加點戲。
每次想來個6k更新中間就要出點問題……總之先更新了qvq
目4章內完結，我一定要做到qvq
第149章 番外38•初代審神者日常
攤位們雖然都管得差不多了, 但其他區域卻都還是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搜格格党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看小說到禦子柴笑太雖然還是一副沒過癮的樣子, 卻也不會真在這裡死磕。
「收穫已經很多啦。」看他不大高興的樣子，穀雨一手抱著一只有半人高的毛絨絨大兔子, 一手拍了拍禦子柴笑太的手臂。「不能涸澤而漁呀。」
「……涸什麼？」
「就是不能一次把水裡的魚都撈完, 這樣以後就沒魚可吃了。」
「……有道理, 下次再來殺個痛快吧。」
他認同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他們去了商店區。雖然很想就著興頭繼續玩兒下去，但身上大大小小的『戰利品』還有他們原本帶的東西卻著實有些妨礙行動。很多娛樂設施可不能背著這麼多東西上。在商店區寄存一下是個不錯的選擇。
「要我幫您拿麼？」
燭臺切光忠轉過身看少女抱著那個半人高的大兔子連路都看不清的樣子，就想幫她一下。
少女搖搖晃晃, 是不是好棒還要探頭看一下的走路姿勢雖然有點可愛, 卻也很危險。一不小心就得撞到人或者踩空。
「沒關係，我能行的。」穀雨壓了壓兔子軟趴趴的長耳朵, 繼續跟在他背後當一搖一擺的小尾巴。
「我再看著她啦，沒關係。」
同樣抱著東西的不動行光努力騰出一隻手擺了擺。
「安心吧, 不會讓她摔倒的。」
他再怎麼廢柴也是個付喪神, 怎麼也比普通人厲害那麼一點。
「我也在旁邊呢，不會讓主人受傷的。」堀川國廣快走了幾步，站到了穀雨右側——比起左側, 這邊的人流要更密集一些。
「等下要吃可麗餅麼？可以放冰淇淋哦。」放下東西從寄存處出來之後，一行七人終於又恢復了輕裝上陣的模式。式部清壽後退了兩步, 走到了穀雨的左邊。「聽說那邊的幾個甜品店，都是這裡的人氣店。」
「還有棉花糖、超大巴菲……」他看著大招牌上的商品一個個的念，「想先試試哪個？」
穀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五顏六色，看著就很有食欲的各類食物的圖像幾乎擺滿了一條街。
「雖然帶了主食, 但零食還是可以嘗一下的吧？」
容貌秀美的青年微微一笑。那是不同于平時的『特刑部隊副隊長』的輕鬆微笑，讓原本就秀美的青年顯得更加鮮活。
「砰！」
「小心！」
堀川國廣猛地撲向還在看招牌的穀雨，動作靈巧的公主抱起穀雨閃向一邊，躲開了爆炸產生的衝擊和滾滾煙塵。
「爆炸？」
「襲擊！？」
式部清壽和禦子柴笑太異口同聲的喊到。
爆炸之後，是私下逃竄的人群和人們淒厲的哭嚎。
原本和諧快樂的場景，就像被撕破的牆紙一樣瞬間轉變了畫面。
「救、救命！」
「好痛啊——救救我！」
「誰來叫員警！」
「唔……媽媽。」
來自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哭求聲響徹天際。
人們就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四散奔逃，卻又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向哪裡。沒有人知道哪裡是安全的，他們只是本能的想要離開這危險之處。
「抱歉，今天的遊樂園之行可能要提前終止了。」式部清壽對著穀雨露出一個苦笑。
雖然爆炸並不是特刑的工作範圍，但他也好笑太也好，都不可能當做事情沒有發生一樣的就此離開。
「我明白的。」穀雨就著還被堀川國廣抱在懷裡的姿勢點了點頭，「我們也會幫忙的——那麼，就分頭行動吧。」
「非常感謝！」
***
「……□□，真的很可怕呢。」堀川國廣看著爆炸造成的殘垣斷壁，清澈的瞳孔中帶著絲絲來自於記憶的恐懼。
他並不懼怕□□，卻不願面對□□所造成的慘相。
「是啊。」
盡可能快的幫助受傷的人們脫困之後，穀雨站到了附近未受影響的房頂上。這樣自上而下的視野更容易看出問題。
「你們在竊竊私語什麼啊。」
從後面跳到房檐的不動行光不高興的咕噥著——
「啊——難道說是因為我是廢柴刀而不願意說明麼？」
他不滿的站到了穀雨面前，一副無理取鬧的樣子——其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無理取鬧，但如果不這樣做，他恐怕連出現在主人面前，被主人記住的機會都沒有了吧。
明明是你說要帶我出來的不是麼？
「沒有啦，只是一些感慨。」穀雨搖了搖頭，「沒有把你排除在外的意思哦。」
「……那接下來要做什麼？你把燭臺切光忠和小夜左文字都派出去了，我們要做什麼？」不動行光大大咧咧的叉腰問道，「把我留在身邊，是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了，對吧？」
「嗯……有些很在意的事情，想去查一下。」
燭臺切光忠和小夜左文字留在這裡同禦子柴笑太還有式部清壽一起搜查爆炸案的兇手就足夠了。有件現在想起來很在意的事情……她覺得有必要去看一看。
「走吧，我們回去一下剛剛的攤位區。」
「瞭解。」
堀川國廣再一次抱起穀雨，在房頂和娛樂設施上幾個起落就回到了剛剛他們待了好一陣子的攤位區。許是因為剛剛發生了爆炸事件的原因，整條街道都幾乎沒有人了。
不說原本就沒有開著的店，開著門的店鋪的老闆也已經是人去樓空。一時之間，整條街上竟然只有穀雨三人而已。
「……果真有些奇怪呀。」走了沒一會兒，堀川國廣也發現不對勁了。
「是吧。」
「你們兩個又在打什麼啞謎啦！」
完全摸不清頭腦的不動行光再一次抗議他們這種把自己排除在外的行為。
「你不覺得，這裡太乾淨了麼？」就算人們都急著跑開，也不至於這麼乾淨吧？
同樣是人群逃竄過後的地方，爆炸現場那邊留下的場面十分混亂，鋪天蓋地的遺留物還有被逃跑的人們慌亂之下撞倒的展牌等等。
相比之下，這邊就顯得太過乾淨了。
就好像提前已經清場了一樣。
「……」被穀雨這麼一提醒，不動行光也回過味來了。
他也是跟在信長公身邊，見過場面的。剛剛只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而已。
「所以是有宵小之輩躲在哪裡了吧。」他潮紅的臉上露出了諷刺的申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來會會他們就是了。」
「那就拜託咯。」
堀川國廣並沒有被搶了工作的不滿，正相反，不動行光接過了偵查的工作，他就可以專心守護在穀雨身旁了。
比起掙功，他更願意守護在主人身邊，護佑主人平安。
同穀雨這邊的平淡相比，燭臺切光忠和小夜左文字這邊，就熱鬧多了。一群帶著面具的人突兀的將他們兩個還有同行的特刑部隊正負隊長包圍。
「看來是有備而來啊。」
雖然被人數遠超己方的熟人圍住，獨眼的青年卻一點也不慌張。甚至話語間還帶著淺淺的調侃。
「害怕麼？」
他偏過頭，問身後同自己背對背站立的小夜左文字。身形小巧的短刀付喪神手握本體，眼含殺意的看著圍向自己的面具男們。
「殺了便是。」
同身形不符，他的語氣也是殺意滿滿的乾脆。
「幹勁滿滿啊。」
聽到他的話，身為同伴的燭臺切光忠倒是沒什麼感覺——作為刀劍付喪神，本來就該這樣不慫就幹的。
一旁的禦子柴笑太和式部清壽就稍微有些不自然了。
那孩子看起來再怎麼兇悍，也還只是個孩子。讓這麼小的孩子就參與戰鬥……
「放心。」注意到式部清壽的欲言又止，獨眼的太刀付喪神緩緩拔出自己的本體，「主人特地帶我們出來，就是相信我們無論如何都能完成她的命令。」
「無論看起來是什麼年紀，都一樣。」
「不站遠一點，可能還會被誤傷哦。」
他話音還沒落下，對面的面具男們就先動了。他們這一邊，機動性最高的小夜左文字也腳下一個用力，箭一樣的沖了出去。
迎著向著自己砍殺來的刀鋒直沖了上去。手中短刀同砍來的刀鋒撞出了火花，他不躲不避，猛的用力就將來者的刀撞飛了出去。
「小夜都這麼努力了，我也不能落下啊——長船派的先祖，光忠所造之刀……參上！」
***
另一邊的戰鬥開始沒多久，穀雨面前也遇到了阻攔。
同樣的戴著面具看不到臉的無臉男，同樣是手持各式各樣的兇器，一言不合就把人圍了起來。
「看來對方已經按耐不住了。」
面對人數遠多餘己方的面具男們，堀川國廣和不動行光持刀一前一後聚在了穀雨身邊。面無懼色。
「啊……一副被逼到雞飛狗跳的醜陋模樣。」
不動行光也不打酒嗝了。
「辛辛苦苦擺出了攔路的架勢，卻不打算自報家門麼？」
穀雨面色輕鬆的看著面前來勢不善的人們，微微一笑。
「放棄吧主人，這些但小鬼們不會報名字的。」
站在穀雨正前方的不動行光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
「你看，他們到現在連臉都不敢露，連聲音都不敢出……還指望他們說什麼？」
他拋了拋手中的本體，挽了個花才橫在自己胸前。
「打就是啦，打就是啦！」
他說著，抬手打飛了射向穀雨的一槍。
這一槍惹怒了不動行光。
「無恥小人！」
主人在自己面前被攻擊的這一幕激怒了曾經沒能保護主人的不動行光，他暴怒的沖了出去。
攻擊他沒關係，但攻擊手無寸鐵的主人。就是他們不能容忍的了。
「新人真是充滿了熱情呢。」堀川國廣健步擋在穀雨身側，抬手打飛打過來的一把西瓜刀，笑容可掬的看著自己的主人。
「是呀，雖然一直說自己是廢柴刀是沒用的孩子，但其實還是很想證明自己的吧。」
「畢竟是刀劍的本能呀。」
在主人面前證明自己，獲得更多來自主人的關注，大概是所有刀劍付喪神的本能吧。
說話之間，他再次挑飛一個接著前方同伴身體潛伏過來的敵人。
一通一面倒的戰鬥之後，天空中又一次落起了雪花。冰涼的雪花撲簌簌的落下，掩蓋了激烈戰鬥後留下的痕跡。
考慮到在現世殺了太多人容易，他們不好交代，付喪神們並沒有大開殺戒。除了極少部分心狠手辣，不死不行的。大多數都只是被廢了四肢之後躺在地上。
堀川國廣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把傘，打在了穀雨上方。
「怎麼了？」
「嗯……稍微有點『我果然不太適合再回來』的感覺呢。」
一身毛絨絨的少女抱著膝坐在空出來的檯子上，看著漫天的飛雪和被打昏在地的面具男們出神。
「穀雨小姐！」
「主人！」
「沒事吧？」
不遠處，解決了另一邊戰鬥的四人跑了過來。
「這邊也搞定了？」燭臺切光忠掃過面前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面具男。
「是的，接下來就交給現世的員警們吧。」站在主人身旁幫主人打傘的堀川國廣話一頓，「我們好像都不太方便出面呢。」
無論是他們幾個，還是身為特刑的禦子柴笑太還有式部清壽。
「似乎是這樣——那，我們就先回去啦。」
穀雨拍了拍衣擺跳下了檯子。
「這就回去了？但不是還沒有……」還沒有玩兒到什麼啊。才只是剛開始，不是麼？
式部清壽有些急切的打斷了穀雨接下來想說的話，但話到嘴邊了。他也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該怎麼說呢？都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想再繼續遊樂園也不可能了，發生了這種事，遊樂園肯定是要疏散人群然後封鎖起來的。
「已經很開心啦。」穀雨笑的眉眼彎彎，「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雖然中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行程也戛然而止——但能像這樣再像普通人一樣的來到這裡，她已經很開心了。
掩藏在心底的，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遺憾，又少了那麼一點點。這就足夠了。
「可是……連紀念都沒有不是麼？」容貌秀美的青年看著面前笑著的少女，莫名的感到有些悲傷。
他不知道這份悲傷從何而起，但看著她露出這樣平淡的微笑，就隱隱難過。
僅有的兩次見面，她似乎都沒有得到什麼。
「有啊。」穀雨拍了拍自己的包包。在她的包上，掛著一個毛茸茸的小兔子掛件，「這個不是麼？」
那是剛剛禦子柴笑太掃蕩攤位時拿到的紀念品，當時她手裡還抱著那個大兔子，就順手把這個小兔子掛在了包上。
「有這個就很好啦。」
「是麼。」禦子柴笑太走上前來，沒有再多說什麼勸慰的話，只是抬手揉了一下穀雨的頭，柔軟的髮絲劃過手心，留下了微微的涼意，「那就好。」
「那就回去吧。」回去你更適應的世界裡。「加油吧。」
「彼此彼此。」
一身毛絨絨，好想要被毛絨絨淹沒的的少女笑的更開心了。
「你們也要多保重呀，注意身體——下次再給你們帶新水果呀，我哪裡還有好多好多呢。」
真的是很多很多——只要本丸還是秋天，各種果蔬就會不斷的成熟。因為存在時間很長，她的本丸裡耕地面積又出奇的大。
今天直到他們離開的時候，其他人都還在安排收穫的事宜呢。
短暫的告別之後，穀雨就帶著付喪神們離開了。
他們背對著特刑部隊的兩位有人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再越來越大的風雪之中。
「……像這樣一起出來玩兒的機會，應該是微乎其微了吧。」
仍然看著遠處的式部清壽輕輕的問道。
「啊。」
禦子柴笑太短粗的回應了一聲。
「那孩子恐怕不會再來現世了。」就算來，恐怕也不是這樣為了玩樂而來了。
見面的機會應該還有，但恐怕也只是見面了。
「……或者說不見會比較好。」
如果不是因為見面而見面，那恐怕就又像上次一樣，是為了某種未知的任務……比起因這種出生入死的事情見面，還是不見會更好。
「……說的也是。」
還是像這樣各自安好吧。
對於他們這些遊走在死亡邊緣的人來說，只要知道彼此都好好的活著，就比什麼都好。
「我們也會去吧，今天這一趟可真夠嗆——回去還要跟小兔子講一講今天的行程。」
「……這種災難一樣的行程沒什麼可說的吧。」
「禦子柴總隊長大發神威洗劫攤位還是可以講一講的嘛。」
「喂！」
作者有話要說：
穀雨拿到的兔子……就是那個裝死兔嘛，毛絨絨的手感超好【喂】
後面估計是2-3章就正式完結了……
emmm這次是真的完結了。
食言我是貓！貓喵喵【滾】
第150章 番外39•初代審神者日常
忙碌的夏季過後, 便是相對悠閑的多的冬季了。
拼命收完了秋季裡好像無窮無盡的瓜果蔬菜, 準備好冬季必不可少的柴火被褥。本丸中的景色一番, 變到了白雪皚皚的冬季。
只過了一夜，穀雨的本丸就被厚厚的白雪所覆蓋。
沒有污染, 沒有人踩踏過的白雪在陽光下泛著晶瑩的光芒, 猛地看去, 就像星屑的海洋——看的時間久了甚至會覺得眼楮都微微的痛。
付喪神們的一天，就是從這個景致中開始的。
燭台切光忠一直是本丸裡起的最早的付喪神之一。
他同一期一振、石切丸、長穀部還有堀川國廣可以說是本丸清晨五人組。
石切丸要做早課，堀川國廣則是閑不住——這位脅差付喪神, 大概是他見過的最勤快的人了。從早到晚，幾乎都沒有見他閑過。
今天也一樣。
「早，堀川，今天也這麼早啊。」
「早, 燭台切桑。」抱著掃帚匆匆向前院走去的堀川國廣笑眯眯的同他打了聲招呼。「我去掃一下院子，不然沒法走了呢。」
「是呀，沒想到這雪會這麼大。」
「我先去了——啊，長谷部桑好想再找您呢，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您先去看一下吧。」
「好，謝謝。」
打打了個照面，燭台切轉了個方向向著堀川國廣來的方向走去。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 但一大早就找他, 應該也比較急了吧。
結果他還沒走幾步, 就又同一期一振打了個照面。
水藍色短發, 總是一副華貴模樣的太刀青年今天沒有穿出陣服，但則一身普通到幾乎沒有特點的運動服，也硬是讓他穿出了幾分英氣。
「貴安。」
見到迎面走來的燭台切光忠，一期一振微笑著問候道。
「早安——啊今天輪到你近侍是麼？正好，問問主人今天想吃什麼？」
「好的。」
短暫的交流之後，本丸中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醒了過來。
首先出現的是粟田口家數量可觀的『弟弟們』，要麼清一色身著軍裝出陣服，要麼清一色身著內番運動服，也算是各個本丸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了。
「今天要做什麼？」
「無論如何都要先清掃院子呢，這麼大的雪，別把馬棚菜地壓壞了才好。」
「其實還可以打雪仗呀，叫上主人一起，我們分隊打雪仗呀。」
「可是這麼冷的天氣，主人能出來玩兒麼？主人的身體好像不太好？」
「應該沒問題吧，等等再問問藥研哥？藥研哥應該比較清楚主人的身體情況吧。」
「說起來，一大早就沒有見到藥研哥了，是去出陣了？」
七八個少年一邊說一邊從側面的外廊上走過。有人一起說說笑笑，這一段路就覺得特別的短了。
隨著走動聲、說話聲的響起，原本沉寂的像畫一般的本丸，就此鮮活了起來。
「大將昨晚，沒有再發燒了吧？」
粟田口刀中『一大早就不見了』的藥研藤四郎，此時正正坐在穀雨的房間裡。他的對面，則是衣衫不整，一副剛剛起床模樣的三日月宗近。
哪怕衣衫不整，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也一點也不損他的美貌。反而讓他更多了幾分隨性的風情。
「嗯，昨晚睡得很安穩。」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身後緊閉的門扉。
「最近已經穩定多了。」
穀雨晚上入睡之後，時不時會發燒或者身體冰冷。只是她自己並沒有察覺而已到——他曾經諮詢過，卻被告知這不是病。
而是一種無法消除的『狀態』。
只要穀雨還維持現在的這種情況，就會一直持續下去。也許會好轉，卻不會消失。
他們能做的只有在他發燒的時候幫她降溫，在她渾身冰冷的時候，把她抱進懷裡。
今天藥研藤四郎來的時候，小小的大將就還被三日月宗近摟在懷裡。只露出頭發和小膏長臉露在外面可以讓人看到。
「看來是在像好的方向發展了。」
藥研藤四郎舒了口氣，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可以松下來一些。
無論如何，日子總再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既然大將沒事，我就先去手入室做準備了。」
無論是出陣受的傷，還是切磋時候的誤傷，都需要在手入室治療。因此手入室每天的耗費量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每日的準備工作必須早早就準備起來。
藥研走後又過了一會兒，穀雨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早？」
她雖然已經揉著眼楮坐了起來，整個人卻還暈乎乎的沒有清醒過來。
「嗯，已經早上了——昨晚睡得還好麼？」
三日月宗近坐到床邊，熟練的攬住她的肩膀，連人帶輩一同摟緊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就好像再喚魂一樣。一下一下又一下。
「三日月……」
「嗯？」
「我好像做了個夢。」
靠在付喪神懷中，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淡淡香氣，穀雨迷迷糊糊的說著。
「夢到了什麼？」
「……記不清了。」她愣愣的看著前面，囈語一般的繼續說著，「夢到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好像還夢到了很多很多人，有人跟我打招呼，也有人跟我告別。」
「嗯，然後呢？」
「然後……誒，然後是什麼來著。」
突然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不用想了，夢這種事，本就是猶如曇花一現的存在，是記是忘，冥冥之中早有定義。」
「所以，不用強求。」
「說的也對，那我們去吃飯吧。」清醒了許多的少女坐直身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穀雨穿戴整齊推開房門，就被迎面而來的冷空氣沖的又退了幾步鎖回房間內。
「好冷……啊，今天就冬天了呢。」
本丸的四季，她走過了百年的時光，終於全都體驗到了。
真好。
雖然凍的她有點哆嗦，但心裡始終還是開心更多一些。
早餐之後——
早餐之後，就是本丸正式進入工作流程的時候了。需要出陣的人按照先前就排好的小組出陣。要遠征的也一一來跟穀雨告別，前往不同的時代進行調查。
留下的人也幾乎都有事情要做。
雖然冬天田地不需要多少關照，但馬棚還是要去看一下的。還有院子裡的雪也好掃一掃……一副床單被罩等等該清洗的也還是要清晰。
被褥也要先收集起來，下午天氣好的時候可以曬一曬。太陽落山的時候收回來放到暖爐邊烤烤，晚上睡覺的時候又是暖烘烘軟綿綿的。
躺在軟綿綿暖烘烘的被褥當中，又是一夜好眠。
還有空閑的人自覺地會去廚房幫忙，就算出去了十幾人，本丸裡還有十幾人要吃飯呢。這也是個大工程。
不同於早餐，午餐可是必須要營養又豐盛的。
短暫又忙碌的上午過去之後，就到了付喪神們切磋的時間了。
絕大多數時候，付喪神們之間的切磋雖然兇悍，卻不會真的一點不留手——切磋明石|國行的時候例外。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但他曾傷害主人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卻還是歷歷在目，彷如昨夕。哪怕他現在已經同他們一樣是穀雨的刀了也一樣。
「這樣的刀，真不明白主人為什麼還要留著。」加州清光站在練習室的邊上，看著場上被鶴丸國永一套素質三連逼的連連敗退的明□□行。
「就算主人想要明石|國行，也完全可以換一把嘛。」留著這種曾經背叛自己，傷害自己的刀有什麼用呢。
「主人有自己的思量吧。」加州清光旁邊，倚著牆壁的大和守安定面色平靜的說道。比起身旁同伴的態度，他要平靜的多了。
事實上他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既然主人同意他留下，那他也不會同主人唱反調——若是他再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砍了便是。
反正他們這些刀劍，本來就被用作拼殺——跟刀劍拼殺，本就是常態。
況且比起他，另一個傢伙顯然要麻煩的多。
同明石|國行同屬於來派的螢丸。
明明屬於同派，感情應該很好的樣子，這段時間裡他卻很少跟明□□行有什麼溝通。
……也不知道哪裡的問題。
要開解，估計也要一段時間……
不過那是終究是後面的事情了。
這一天的下午，明石|國行再一次被送入了手入室。
「誒……又是你呀。」
坐在手入室裡簡直刀劍醫生的穀雨驚訝的看著傷痕累累，幾乎是被人拖著來到手入室的明石|國行。
雖然切磋難免會有傷痛……但傷成這個樣子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明石|國行不說，其他人也只是擺出一副『很正常』的樣子。穀雨也不好越過他們去做什麼——有時候付喪神之間的事情，還是只能付喪神自己去解決。
就好像人們總要有社交，總要有親戚、朋友、戀人等等不同身份的交際網一樣。每一個都是別人不可取代的。
所以還是如三日月說的那樣……還是再看看吧。
反正他們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傍晚時分，付喪神們不知道從哪裡拖出來一個小小的烤爐。點起來之後，在上面放上了一塊塊切好的年糕。
雪白的年糕受熱後沒多久就鼓起一個泡，隨著熱量的增加，鼓起的泡泡越來越大，最終啪的一聲破裂開來。
外面的雪又一次下了起來。
晶瑩的雪花飄飄搖搖的落下，沒一會兒就又在好不容易清掃幹淨的院子裡撲了一層。
「明天起來又要掃雪了呢。」說是這麼說，但付喪神們的語氣中卻並不顯煩躁，反而稍稍有些……期待。
「是呀……啊，明天堆個雪人吧。」
穀雨突發奇想，說起來她好像還沒堆過雪人。
「一個會不會有點孤單？多堆幾個吧。」
「那乾脆按照大家的樣子一人做一個雪人吧。」
湊在穀雨身旁的短刀付喪神們七嘴八舌的建議著。
「喂喂，年糕都要烤糊啦，還不趕緊吃？」
第151章 完結章
雖然本丸基本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但有些東西, 還是會出去采購會比較方便。
時之政府本身也專門為想要逛一逛的付喪神們準備了相應的環境。
仿照古代都城建立的城市裡規劃著各種功能區。公園、商業街、圖書館……甚至還有, 花街柳巷。
總的來說，為了服務於各位辛苦奮戰在戰鬥前線的審神者們, 時之政府也是舍了血本的。
不過整個都城的開銷和維護費用畢竟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單純只給審神者使用, 還是稍顯奢侈了。因此到了後期，為了節省成本，時之政府也開放了一些區域給『外人』。
畢竟時之政府也是要成本的嘛。
許多同為修行者的人都會選擇在這裡落腳。甚至有人乾脆就抓住機會取得這裡的居留權, 在這裡開個店什麼的。
這裡開一個，現世開一個，兩邊還可以互通有無。同樣的貨可以賣兩邊，多好。
隨著越來越多的修行者的湧入, 這座沉寂的，幾乎全都是由各種式神撐起來的都城也慢慢的鮮活了起來。
式神雖然也各有各的性子，同鮮活的人類相比，卻始終少了那麼點生氣。
「哎呀，一陣子沒來，又多了好多新面孔啊……店鋪也多了好多。」
同穀雨一同走在街道上的朝霧驚訝的看著才一段時間沒見，就有些陌生的都城。
「因為來了很多人嘛。」
反倒是穀雨很平靜——因為不怎麼出來，她對都城的印象本就不深, 有些變化也看不太出來。
不過看到街上這麼熱鬧, 她還是挺開心的。
這是同本丸裡截然不同的活力場面。她喜歡本丸, 也喜歡外面。各有各的特色, 各有各的美。
「說起來，你是想來買什麼的？」
看穀雨走了半天都只看不買，朝霧不由好奇的問道。穀雨算是她認識的審神者裡最宅的那一掛了，除了任務和必須出來的時候之外，幾乎沒有見她出來玩兒過。
「嗯……一些工作上的準備。」
今天的穿著也十分精緻可愛的少女認真的看著街道兩邊的店鋪。
「哈……？」
工作上的準備，不是應該時之政府統一配發或者直接萬屋采購麼。還需要專門來逛街？
雖然滿腦子問號，但朝霧畢竟不是那麼愛八卦的人，不至於說非要問個所以然出來。因此盡管沒有得知最後的答案，到要分開走的路口的時候她還是沒多做糾纏的揮手告別，留下穀雨一個人去商店街購物。
然而就在穀雨剛剛轉頭邁出一步，一滴帶著絲絲涼意的水滴，就落到了她的鼻尖上。
下雨了。
絲絲縷縷的雨很快就連成了雨幕。
雨勢不大，卻很急促。沒一會兒，這些牛毛一樣細的雨絲也滲透了衣服，黏在了皮膚上。
「這位小客人，要來躲躲雨麼？」
一旁，酒肆的老闆娘撩起了簾子對面前被淋成了落湯雞的少女發出了邀請。
木制的大門和木制的招牌，再加上深色的布簾子。
猛地一看會讓人以為自己回到了江戶時期的酒肆門口。
「打擾啦。」
少女快跑了幾步沖進了酒肆當中。
直到掀開簾子進入酒肆當中，穀雨才第一次見到了剛剛同自己招手的老闆娘的真容。
這是一位有著同其慵懶嗓音十分相符的外貌的成熟女性。高挑豐滿的身材，微卷的及腰長發，狹長的鳳眼還有紅潤的嘴唇。
完全就是一副『成熟女性』的標準。
而這正是，被時光所遺忘的穀雨此生都觸及不到的『成熟』。**的少女在端詳老闆娘的時候，目光中不僅透露出了些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羨慕。
真好呀。
明媚的容顏，靚麗的妝容。還有成熟而健康的身體。
「嗯？你喜歡這身衣服？」
年輕美艷的老闆娘見穀雨的目光一直投在自己身上，笑著問道︰
「可惜這是成人款呢。」她說著，掀了掀自己的衣領。浴衣款的衣領本就沒有合攏，被主人微微拽開一點之後，露出了白皙的豐滿。那深深地溝壑之間，仿佛還有著淡淡的玫瑰香氣。
「……」雖然覺得很好，但總覺得好像稍稍受到了點傷害呢。
她擦了擦從額頭滑落的水珠，剛剛落了滿身的雨絲，開始化作水珠順著她的露在外面的皮膚滑落。
身上的衣服也變得黏糊糊的貼在皮膚上。
「哎呀，衣服都快濕透了——不介意的話，換我這裡一身衣服吧？穿著這樣**的衣服，會感冒的。」
「我這裡正好有一身舊衣服——跟我這身差不多呢。」她一邊說著，一邊變魔術似的拿出一條毛巾讓穀雨擦擦頭發上臉上的水痕。然後轉身去吧台下麵一陣翻找，找到了一套被精心包起來的衣物。
「那後面就是換衣間，就在那裡換吧，換下來的衣服等下可以在換衣間裡烘乾。」
聲音中帶著透著慵懶的老闆娘指著吧台左後方窄窄的過道，過道的盡頭可以看到一扇緊緊關閉的木門。
「謝謝。」
穀雨認真的對著年輕的老闆娘道謝，然後一手拿著毛巾一手抱著衣服走進了換衣間裡。
沒過多久，換衣間的，門就被從內打開了。
「那個……」穀雨拽著裙擺，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出來。
「哎呀，果然跟我猜的一樣，很可愛哦。」
見到穿著自己提供的衣服的穀雨走出來，老闆娘眼楮一亮。
「嗯嗯，就該是你這樣的年輕女孩子穿呢。」比起穀雨的拘謹，老闆娘就顯得格外開心了。她把落在臉側的頭發撩到耳後，拉過了穀雨細細端詳。
「稍微大了點，不過問題不大。」
她遞給穀雨的，確確實實跟她身上這件衣服是同系列——洋服系居酒屋的侍女裝。只不過老闆娘穿的是成人版，而穀雨身上的，卻是少女版本。
輕飄飄，只到大腿過半位置的蕾絲裙擺，過了膝蓋的花邊長腿襪同裙擺之間剛剛好食指長的空隙。蓬蓬的袖子上半下麵是一個寬寬的袖子。抬手之間，白皙縴細的手腕就會展現在人們面前。
這種若隱若現的風情，似乎是日本人非常青睞的。
「還是年輕的女孩子好啊。」老闆娘上上下下的看著穀雨，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什麼年輕的女孩子好？」
老闆娘的話音還沒落下，門口的布簾再一次被人掀開。
一個年輕的男子拍著身上的雨水走了進來。
「這天氣，可真是要命。」他搖著頭走到一張空著的桌子前一**坐了下來，「老闆娘，上壺熱酒暖和一下啊。」
「瞭解，馬上就好。」
有了客人來，老闆娘自然不能繼續圍著穀雨打轉轉了。她乾脆的松開了穀雨，步伐搖曳的走向了吧台。
直到老闆娘離開，穀雨才不知不覺的松了口氣。
「呼呼。」
好像松了口氣……咦？我為什麼要覺得是好像？
「你是新來的服務生麼？」
見到穀雨穿著酒肆侍女的服飾，剛剛坐下的客人興致勃勃的問道︰
「沒見過的新面孔啊……你有十六歲了麼？」
怎麼等都是等，倒不如跟小妹妹聊會兒天。
「……不是。」穀雨慢了小鴿拍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急忙擺了擺手。
「我就是來避一下雨……也是受了老闆娘的照顧。」
「老闆娘人是真的好——雖然我才來沒多久，但是我真的覺得老闆娘是個好人。」年輕的男子抓了抓頭發。
「剛來？」
「對，我是前幾天才上任的新人審神者……啊，審神者就是……額，就是什麼來著？」該怎麼說來著。
「我明白我明白。」
看到青年一瞬間的迷茫，穀雨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就連她這個當了很久審神者的人，也很難一下子就說明這份工作的真正定義。
諸多感慨，也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
「對了，就是用刀劍付喪神守護歷史的人。」
男子絞盡腦汁，終於想起了入職培訓時候講師講的內容——只不過記的沒那麼詳細，只能自己概括總結一下了。
……好像也有那麼點道理？
穀雨愣了一下，然後如釋重負般笑了——其實，現在的人們根本沒有必要要負擔那麼多吧。只要像朝霧做的那樣，把『審神者』當做一份工作。勤勤懇懇的幹活，就夠了。
「不過實際上……我、我是追著自己喜歡的人來的。她在幾個月前通過了開考試，當了一名審神者——我聽說審神者在就任期間幾乎不會回去現世，就也報名跟了過來。」
「不過比起她這樣幾個月就上手的精英，我這樣的吊車尾還是……唉。」
「這樣也不錯。」經歷了漫長歲月的少女，釋然的感慨。
「什麼？」
穀雨說的太快，聲音又輕，以至於對面的男子完全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
「熱騰騰的酒來了哦！」
兩人聊天的這一會兒功夫，老闆娘就熱好了酒。
用帶著紅梅圖樣的瓷瓶盛放的熱酒被放在暗紅色的長方形托盤並一隻小小的酒杯一起上端了過來。容貌艷麗的老闆娘穩穩的把托盤放到了桌子上。
「請吧。」
老闆娘對著客人說完，就又轉頭看向穀雨。
「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哦對了，還是年輕女孩兒好。」
「對，年輕女孩兒會比較好。我年輕的時候，就是穿的這樣的衣服呢。」她語帶懷念的說著，抬手幫穀雨理了理衣領。「那時候，我可是店裡的人氣NO.1呢。」
「多少人都是為了我才來的。」老闆娘說著笑了起來，「真好呀，年輕。」
「您現在也很美呀。」
雖然沒有了年輕時候帶著青澀的青春，卻有著成年女性才會有的成熟風情。
「你這孩子……真會說話，難怪我一見你就喜歡。」老闆娘一把抱住了穀雨，力道之猛讓她的臉一下子就裝到了自己的胸間。
「……」
窒、窒息了！
穀雨被這突來的襲擊弄的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急忙掙紮著從這香艷的『胸殺』中掙紮了出來。
好、好險。
穀雨假裝沒注意到旁邊男客人羨慕的眼神，揉了揉自己剛剛被擠住的鼻子。
這樣飛來的艷福……她有點承受不起呢。
稍微。
「喂喂，這裡也太寒酸了吧——見到客人來都不招呼一下麼？」
「就是就是，老闆把客人丟到一邊自己和服務生聊個沒完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們這些客人？」
不知何時走進來的幾個人不滿的把桌椅砰的砰砰亂響。
隨便找了個空位一坐，就開始高聲抱怨︰
「要不是下雨不願意走了，我才不要來這種破破爛爛的店呢。」
「就是就是，這種客人來了都不招呼的店就該倒閉。」
幾個男人自顧自的，大大咧咧的說著，完全不顧及旁人的感受。
最先來的年輕男子似有不滿，但看到對方各個人高馬大，肌肉壯碩的樣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老闆娘倒是見多識廣，並沒有把這幾人的話放在心上。她神色自若的走上前去招呼幾人︰
「幾位客人是想喝酒呢，還是想吃些東西呢？小店招呼不周，還請見諒。」
「我們就是不見諒又怎麼樣？」
為首的壯碩男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露出肌肉堅實的胸脯。
「你自己招待不周，憑什麼要我們見諒？」
他猛地站起了起來，走到了老闆娘面前。
「嗯？」
男子比老闆娘高了一頭多，這麼一站看起來十分有壓力。然而老闆娘卻是毫無懼色︰
「非常抱歉造成了您的困擾，等下我給您的消費打八折如何？等下再給你送一份果盤。」
老闆娘微微彎腰致歉。
開店的，難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客人。
好的壞的，故意來找茬的。要是誰隨便說兩句就生氣，那遲早要被氣死，店也不用開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自己一方也確實不夠妥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然而她十足的歉意卻並沒有得到對方順勢的原諒。
「才八折，老闆，我們受得氣就只值八折？」跟在男子身後的幾人開始起哄。
「就是，老闆娘，你這心不成啊，敷衍我們還是怎麼著？」
一句接一句，老闆娘才說了一句話，這邊就 裡啪啦回了好幾句——還一句比一句凶，一點不給老闆娘回話的機會。
「那您想怎麼樣呢？」老闆娘站直身體，撩了撩頭發。
「這得看你想表現怎麼樣的誠意了——我們這麼多人受了委屈，老闆娘你難道不應該親自撫慰我們麼？」
「這酒和菜，也是你該陪我們的，怎麼還能收錢呢。」
「怎麼也得是店裡最好酒和菜啊。」
一談到『賠償』幾人更是巴拉巴拉說個不停。
「……」
明顯的就是來找茬的。還是那種明顯到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的找茬。
「想得美！」
老闆娘後退了一步，再沒了先前的笑模樣。
獨自打拼這麼多年，她也不是沒脾氣的！
她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紙，手一抖就要召喚式神。
在這樣的地方開店，怎麼可能沒點依仗。
然而她的式神剛剛出現，就被這一夥人的式神姥姥纏住了。
對面每個人都有式神，就數量上肯定比她要多得多。
「嘖嘖，這可不像話啊。老闆要打客人，這補償可得加倍了。」
「加倍！」
「對！不像話！」
「教你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拳頭夠大才有本錢說話。」
見自己的式神把老闆娘的式神都困住了，男子又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老闆娘面前，伸手就要抓向老闆娘的衣領。
「沒本事的女人，還是溫順一點比較可愛。」
「那，有本事的女人，就是不溫順比較可愛了麼？」
突兀的少女嗓音突然響起。
被遺忘了很久的穀雨乖巧的舉起手問道。
「誒呀，這裡竟然還有一個小妹妹。」
「就是平了點……不過我不嫌棄，小妹妹，你這是要跟你老闆一起來撫慰我們求原諒麼？」
見穀雨從老闆娘身後走出來，不知名男子B也起身走了過來。
「有一句話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
面對兩個比自己高了一頭多甚至兩頭的男子，少女不慌不忙的將老闆娘擋在了自己身後。
少女的手搭在男子抓過來的手臂上，一個用力，便將男子摔了出去。
速度之快，在場的其他人全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連驚訝都沒來得及。
「拳頭大的人，才有本錢說話。」
說話的時候，穿著和式洋服的少女仍然是微微笑著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她剛剛抬手就把一個壯漢甩出去的模樣。
「我深以為然，你們覺得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剛剛特地跑過來的不知名男子B，從身後抽出一柄短刀，不慌不忙的將短刀拋向半空中。
接著變魔術似的又掏出一把短刀，像先前一樣再一次拋向半空中。
一前一後兩柄被拋出的短刀在半空中被人分別接住。
「大將，敵人就是這些人麼？」
「大將，下次可以早點叫我們出來的。」
兩名軍裝少年一左一右站在了少女身旁。
「厚、藥研，拜託啦。」
少女拍了拍身旁兩位短刀付喪神的肩膀，微笑著看著面前圍過來的不知名男子們。
「我拳頭大，就是我說的算咯！」
「刀、刀劍付喪神！？」
「這小丫頭是審神者！？」
「但是刀劍付喪神不是只能用於拯救歷史麼！」
見到付喪神出現的時候，幾個人是驚慌的。但在其中一人說道『刀劍付喪神只能用於拯救歷史』的時候，氣氛似乎緩和了些許。
「……這種事，我可沒聽說過。」藥研藤四郎輕輕松松的走到穀雨面前，「我們的任務，只是保護大將、為大將殺敵而已。」
「怎麼樣大將，要把他們都殺了麼？」
***
在付喪神的效率工作之下，幾個來找事的男子被疊羅漢一樣的打斷了雙手丟到了酒肆門外。
「嗯，這樣就行了。」
穀雨滿意的看著面前哀嚎著的『人山』。
「這樣一來，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找你的麻煩啦。」
身形縴細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少女笑著對還沒回過神來的老闆娘說道。
「如果有人來查，你就說是『穀雨』做的就好啦，不會牽連到你的。」少女說著，抬手幫老闆娘理了理衣襟。
「衣服我回頭洗幹淨了再還給你。今天，謝謝你的收留之恩。」
「不對，你現在就要走了？」
老闆娘覺得自己有山一樣的問題想問，但到了嘴邊，就只剩下了這樣一句︰
「是呀，來接我的人到了。」
她說著，先開了門上的深色布簾。
門外，一個穿著紺色狩衣的身影正撐著傘慢慢走來。
不緊不慢的，一步接一步的走到了酒肆門口。
「我來接你了。」
那是怎樣一副美麗的容顏。
看到男子的臉的一瞬間，幾人全都屏住了呼吸——那是令人驚嘆又近乎窒息的，非常人所能擁有的美麗。
仿佛蘊含著月光的眼眸含笑看著面前嬌小的少女，好似除了她之外，其他任何東西都不能映入他的眼中。
「雖然早了點，但下雨了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哦。」
「也是……啊，說起來，螢丸和明石|國行和好了麼？」她這次出來除了確實想買點東西之外，主要還是想給這兩人留個空間好好聊一聊。
如果她在本丸裡，這兩人大約是怎麼也說不到一起的。
螢丸似乎對之前明石|國行做的事情感到不安，尤其在簽訂契約之後，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像現在這樣『不理會』。
其實她已經不在意了……但付喪神與付喪神之間的心結，果然還是他們自己解決會比較好。
就算是主人，也有很多無法干涉的地方。
「啊，似乎都說開了——我出來的時候，兩人正在一起堆雪人呢。」三日月宗近想了想，「好像想堆一個……愛染……什麼來著。」
他只是在路過的時候稍微看了一下。
三日月宗近站在酒肆外的房檐下，抖了抖傘上的水珠。然後把重新舉起的傘舉到了穀雨頭頂。
「大概也是一起的刀吧……我也要努力找找看了。」
穀雨一邊將解除了付喪神化的兩名短刀付喪神塞回腰間，一邊順勢同他一起站到了傘下，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回過頭，對著一臉愧色看著自己的年輕客人︰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新人審神者。」
「誒？」
「總會再見的，希望到時候，你能心想事成呢。」
「……借、借你吉言？」
男子一頭霧水的喃喃道，同老闆娘一起，目送一高一矮的背影漸行漸遠。
直至在雨霧中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再見面……」
那孩子，對了，那孩子是叫『穀雨』吧？
「她究竟是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