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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主排球)遠距離傳球》作者:生死流轉【完結】

第46章 勝者們與敗者們

  「那就是安原九段的女兒?」

  「唔啊……好年輕,長得也超可愛的~!跟她父親還真像!」

  「別看她是女生,據說實力很強哦。」

  「欸?你的意思是她還有希望奪冠?」

  「是啊,畢竟有她父親的親傳,而且還是島田八段的弟子……會長也很看好她哦。」

  「那還真是不得了呢,如果她能成為職業棋士,咱們將棋界在社會的形象和影響也會變得更好啊!」

  「希望如此吧,喂~小安原!要加油哦!」

  時間進入寒冷的11月,今天是將棋業餘大賽的比賽日。

  剛才這些在會館外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話語,有些來自將棋界的媒體人,也有的來自前來圍觀的業內人士及業餘愛好者。

  在這群將近中年或老年的男人眼裡,正準備走進會館的那個橙發少女簡直像是天降之物,給他們帶來最新奇的談資和最純潔的希望。

  而正被他們所議論的少女,雖然還是高中生,卻打扮得比真實年齡更成熟。臉上化著淡妝,裡面穿了件米色的針織羊毛連衣裙,外面套著件卡其色的風衣,一條橙色的格子圍巾裹住她纖細的脖子和一小束捲曲的頭髮,下方裸|露出一截小腿,腳踏高跟短靴,在腰間束好腰帶,凸顯出她姣好的身材。

  千穗拎著手提包,腳步匆匆地走進會館,似乎沒聽到外面那些話語,她現在腦子裡全是之前背過的棋譜,饒是他人對她再有把握,第一次正式參加將棋比賽的她也依然緊張得手腳發抖。

  在休息室裡坐下,千穗從包裡摸出手機,快速瀏覽了一遍郵件。

  她收到了來自各方的祝福,當然也包括牛島的。

  「From小若利:今天,一起加油。」

  千穗看到這條,不安的情緒才開始變得和緩,她活動手指,快速打出了給他的回復。

  與此同時——

  宮城,仙台體育館內,掛著「春高預選賽宮城縣代表決定戰」的標語。

  「若利君,該準備入場了喲~」更衣室內,天童對還在看著手機愣神的牛島提醒道。

  一直等到她回過來「加油!」後,牛島才安心地把手機收進衣櫃,說了句「好」。

  他站起身,披上隊服外套,往門外走去。

  ——今天,是這對相隔兩地的情侶,各自在年末前最重要的一場比賽的舉辦日。

  兩人已經約好了不能輸。

  「比賽結束,勝者,安原千穗。」被對局消耗殆盡、滿臉憔悴的她仍跪坐在墊子上,十指相抵在唇邊。

  「比賽結束,3-1,白鳥澤獲勝!」他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與隊友們相視一笑。

  她和他都做到了。

  「呼~好喝!安原你真的不來一杯酒嗎?這可是給你舉辦的慶功宴誒~等你加入獎勵會後,我們就要經常見面了!」松本一砂,職業五段,個性活潑搞笑,他給自己灌下一杯威士忌後向千穗問道。

  「算了吧松本,這樣會被明裡小姐討厭的哦~」金髮碧眼,職業六段·外號為「史密斯」的人在松本耳邊悄悄說道。

  兩位前輩都是桐山在棋社關係很好的朋友,他們同為181cm的大高個,相互之間也很熟識。而且松本還是前排球社的社員,在知道千穗的經歷後和她變得很聊得來。

  「不了謝謝,松本前輩……」千穗微笑著舉起一杯橙汁,「我喝這個就可以了。」

  「松本前輩,她還未成年啊!」桐山手上也拿著杯橙汁。

  這裡是東京最高級的商業區·銀座,其中一個名為「美笑」的私人會所,也是明裡作為陪酒小姐工作的地方,老闆美笑阿姨是她的親戚。

  「啊啦~松本先生和史密斯先生對後輩可真好啊,相信你們也不會讓他們請客的,是嗎?」明裡現在身著一襲黑色小禮服,長髮披肩,與她在家中穿著圍裙梳著辮子的賢惠形象完全不同,對成年男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那~當然不會了!」憧憬著明裡的松本立即應承下來,還沒意識到自己被對方套路了。

  明裡轉過頭,對桐山做了個「OK」的表情。

  千穗靠在沙發上,慵懶地聽著他們之間的閒聊,輕輕搖晃著手中的玻璃杯,橙汁開始冒出一串串小氣泡,裝潢高級的密閉室內瀰漫著的濃郁酒氣讓她感覺有點頭暈。

  但是,酒的味道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還是因為白天的比賽消耗了她大量的精神力。

  她閉上眼,回憶起比賽時的感覺。

  就像是整個人正行走在樹木參天的幽暗森林裡,決賽時的那個對手很有耐心,他一點點緩慢地布好局,就等著她一不小心踏進他埋藏好的陷阱裡。

  但是千穗一刻也沒停止思考,準確地洞察了他所有的動作,用他意想不到的策略提前將陷阱封死,將局勢逆轉。

  觀賽的很多人都覺得,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當年安原祐樹的影子。

  「呼~」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還好中間都沒有出錯,最後那場對局真的是命懸一線,走失一步就意味著失敗。

  「累了嗎,安原?」桐山坐在她身邊,關切地問,「你要不要先回去?」

  「我沒事的,小零,讓前輩們喝個痛快吧~」身為這場酒局的主角,先撤退就有點太失禮了,千穗坐直身子,重振精神對桐山說道。

  她伸出手中的杯子和桐山的碰了碰,紫色的眸子滿溢著溫柔:「說起來,你今年的對局就只剩下個月的那場排名戰了吧?在哪一天?對手又是……?」

  「12月24號,聖誕節前一天……對手是安井六段。」桐山知道千穗在勉強自己,心中一緊,連回答她的語氣都開始有些顫抖。

  然而千穗只是飲盡杯中的橙汁,雙眼放空盯著天花板:「聖誕節啊……」

  ——又快到這個時候了。

  她還記得初二的那個下雪的夜晚,在牛島家門口與他的偶遇,還有他說過的話。

  ——若利今天也通過春高預選賽了,也就是說,再過兩個月就能見到他了。

  心中泛起一陣甜蜜與酸澀,這味道就像她剛剛喝下的橙汁。

  「怎麼了嗎?」桐山問,那邊松本和史密斯幾乎要喝到不省人事,他感覺這場酒局很快就要結束了。

  千穗搖搖頭,搭上桐山的肩使勁拍了拍:「沒什麼,那天我會去看你的!比賽完就帶你來我家吃晚餐怎麼樣~?當然若利他不會反對的哈哈哈~」

  「咿呀——安原你輕點!明明下了一天棋還這麼有活力,你是怪物嗎……」

  「嗯~?」

  「……不不不我什麼都沒說!」

  對桐山零來說,12月的那個對局只是很普通的一場必勝局。

  ——在她來找到自己之前,本應是這樣的。

  幸田香子,他養父的女兒,也就是他名義上的姐姐,同時也是個完完全全的毒婦。

  之前的一次對局,她其實也來找過他,不為別的,純粹只為了打擊他,讓他即使贏了心裡也不痛快。

  但他什麼也反抗不了——她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他。

  桐山出現後,香子被父親早早認定為沒有將棋天賦,失去了她最看重的父親的寵愛來源,被打上「失敗者」的標籤,從此性格變得扭曲,把自己裹進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她開始放任自己,離家出走,糾纏有婦之夫,還不忘時不時來「探望」一下獨居的桐山,把他當作自己宣洩惡毒言語的工具。

  這一次的對局前也是,特意找到他,告訴他對手所處的悲慘境地,喚起他的同情讓他產生動搖後就揚長而去。

  ——聖誕節對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小時候的聖誕節,養父送給三個孩子的禮物中,只有他得到了將棋。

  打開盒子的那一刻,沒有喜悅,有的僅僅是深深的恐懼。

  自己給另外兩個孩子帶來多大的心理創傷,小小的他不可能不瞭解。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會啃食巢穴的杜鵑,一點點把幸田家啃食殆盡。

  香子的出現讓他再次回憶起這件事,站在河邊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冷風揚起她剛給自己繫好的圍巾。

  「小孩子真是可憐啊,因為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不過你可不一樣呢,畢竟你給自己選擇了父母。」

  「選擇了別人家的爸爸,對吧?」

  ——就算是如此惡毒的話語。

  桐山卻仍舊想聽下去。

  與安井的對局還是贏了,他沒有手下留情。

  對手沒有察覺他關鍵性的一步,從那之後就大勢已去。

  安井輸了這局後,就要退出將棋界了,還會和他老婆離婚,家裡還有個盼著父親獲勝後回家,與她一起慶祝節日的女兒在等著他。

  備受打擊的安井在復盤結束後,立即匆匆離開了會館,甚至連準備帶給女兒的聖誕禮物都忘在了棋社。

  盯著那個紙袋子愣了幾秒,桐山提起它就往外衝,大衣都來不及扣好。

  桐山衝出了大門:「安井先生!」卻不見要找的人的蹤影。

  「小零?」剛剛趕到的千穗在棋社門外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安井先生怎麼了嗎?」

  「他有東西忘在裡面了。」桐山滿臉焦急,碧綠的眼眸四處望著,「找到了,安井先生!」

  他一邊大喊,一邊往安井佝僂著的背影跑去,把千穗丟在後面。

  千穗也不去追,遠遠地看著桐山與安井的交談。

  「啪」,她看見——明顯是輸掉比賽的安井氣憤地搶過桐山手中的紙袋,丟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後離開。

  ——他一定很恨他,她想。

  「小零?」見桐山呆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動作,千穗擔心地朝他走去。

  但是桐山卻突然轉身,與她擦肩而過,好像沒注意到她似的。

  傍晚的天空呈現出一種金紅色,兩人的頭頂上有一群鴿子飛過,撲稜著翅膀的聲音很吵。

  無人的街道上,桐山先是靜靜地走著——腳步卻越來越快,漸漸開始跑了起來。

  「零!」千穗的瞳孔縮緊,發覺他的不對勁,開始拚命追趕。

  她跟在桐山的身後,跑過長長的坡道,來到大馬路上,又穿過人行道和小樹林,跑進一個公園內。

  兩人皆是跑了很長一段路後,桐山終於是在公園停了下來。

  千穗也在他身後,默默停下腳步。

  ——看著桐山撐著膝蓋拚命喘氣的身影,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眼前的情景幾乎是讓她永生難忘。

  千穗將一盤烤土豆端上餐桌:「你這次對局究竟經歷了什麼?會發出那種靈魂吶喊,真把我嚇了一大跳。」

  「——明明你什麼也沒做錯的。」輕快的聲音變得凝重。

  「對不起,安原。」桐山坐在餐桌邊垂著頭,像個做錯事正在接受母親訓話的孩子,「是我情緒失控……嚇到你了嗎?」

  「這倒沒什麼,你更難堪的樣子我都見過了。」千穗把一碗冒著熱氣的奶油蘑菇湯推到桐山面前,「我們先吃,我媽還在加班。」

  「安原,」桐山沒有動筷子,「我之前,見到香子姐了。」

  「是嗎?」千穗回想著這個名字,自從小時候見過一次面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告訴我,香子姐對你做了什麼?」

  千穗的神色十分嚴肅,她緊緊盯著桐山,話裡有不容他拒絕的意味。

  香子後來的行徑她聽桐山說起過,這是他心裡永遠抹不去的一道傷痕。

  「這樣啊……」聽完對方的傾訴,她有些受打擊地趴在桌上,「零,我們都是被她討厭的一類人呢。」

  ——千穗這才發現,自己也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踏上了牛島當初說的「強者」的道路。

  「可是,這不是我們的錯,不是嗎?」千穗把頭埋在手臂間,悶悶地說道。

  「嗯。」桐山零只剩下將棋了,想要繼續生存下去,他不得不走上這條路。

  但是她不一樣。

  安慰不了桐山,千穗舀著湯,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但是,現在的桐山已經和從前不同了。

  「安原……謝謝你。」桐山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祝你能順利升上四段!」

  他的話讓她心中一暖,這個平安夜,果然還是忘掉那些煩惱比較好。

  可不能再被這種無理的惡意攪亂思緒了,明年加入獎勵會成為初段後,她離職業棋士的四段還有很長的距離要走。

  「不客氣,菜都要涼了,快吃吧。」

  跨過年關,時間來到一月初,籃球的冬季杯和排球春高的全國大賽,都將在這個月舉辦。

  千穗也經過島田的推薦順利加入獎勵會,開始了漫長的對局升段之路。

  最開始的對局還贏得比較輕鬆,以她的實力來說只要穩紮穩打就沒問題。

  這天是白鳥澤參加春高的第一天,千穗早早地來到東京體育館前,已經等不及要見闊別許久的男友了。

  ——將棋界的新星,美麗的千穗少女竟然有個人在外地的男友,著實讓棋社的單身男性們都恨得牙癢癢。

  而牛島這邊情況也差不多,平時在學校他在女生當中的人氣就很高,幾乎每天能收到一個表白或情書,卻都被他「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為理由嚴辭拒絕。

  牛島口中的「女朋友」被一些迷妹中的激進分子調查了很久,卻什麼都查不到。白鳥澤高中的學生們紛紛表示,根本沒人目擊過牛島和哪個女生走得特別近,不如說他幾乎是不近女色。

  而排球部的大家也已經全都統一口徑,選擇對外保持緘默,從而隱匿了千穗的存在。

  所以今年的春高全國大賽,當跟著球隊前來應援的學生們看到,牛島剛下車就被一個不知從哪裡衝出來的、打扮入時的橙發少女擁抱和親吻時,齊刷刷嚇掉了手中的應援棒。

  「若利!」千穗掛在牛島脖子上不願放手,輕輕親著他的臉頰,「好久不見~!」

  「千穗。」牛島回抱住她,「我很想你。」

  「卿卿我我也給我看看場合啊你們兩個!」鷲匠怒吼。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其實是小零主場。

  很喜歡這段情節,動畫中的表現非常震撼,在第10集。


第47章 蹤影

  不顧成為無數羨慕嫉妒恨的視線的關注焦點,千穗現在正像只大型貓咪,從後方雙臂摟住牛島的脖子,整個人黏在他背上,但是牛島也不反抗,就這樣淡定地和隊伍一起走著,把她「背」進了體育館。

  牛島貪婪地感受著她身上的溫暖,還有那淡淡的清香,都是他這個幾個月以來思念已久的、一旦觸碰就會沉醉其中的誘惑因子。

  ——看得跟在後面的白鳥澤應援團一驚一乍的,都在互相詢問關於那個女生的情報。

  「好久不見了安原原~」天童很是興奮,對千穗親暱地打招呼。

  「你好呀,天童君~這段時間謝謝你。」千穗趴在牛島背上偏過頭,笑著回了他一句。

  「那是什麼鬼稱呼啊!」瀨見炸毛。

  「誒?可是我還叫你瀨見見的說~」

  「我拒絕……」

  千穗之所以能和他人都敬而遠之的怪人天童覺的關係變得這麼好,全都是拜他能「暢通無阻」地與牛島正常交流所賜。處於異地之間,牛島和她無論是通過電話或是郵件交流,都會因為牛島說話簡潔、嚴肅認真的個性而變得沒什麼趣味可言,但是天童會十分積極地拍下他們日常生活和訓練的照片發給千穗,每日報告牛島的最新動態。

  ——也因此,今天有哪個女生試圖從她手中勾走她的男友,千穗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當然她也不會採取報復措施就是了,因為牛島根本不為所動。

  「那個叫安原的女生到底是誰啊?有誰知道嗎?」後方,應援團的學生們已經炸了鍋。

  「不知道,看打扮像是社會人的感覺?姐弟戀嗎?」

  「等一下,那張臉我好像有印象……感覺之前在報紙上的將棋板塊看到過。」

  「哦!難道說是她!聽我喜歡將棋的爺爺說起過……最近將棋界出現了一個百年難遇的女性新人,雖然還不是職業棋士,但很有潛力的那個,好像也是叫安原!」

  「我用手機上網搜搜……有了,這個比賽時的照片裡有她!我看看……安原千穗,今年17歲,業餘大賽的冠軍?!」

  「那不是和我們一樣都是高中生嗎?」

  「是啊……以後她會成為職業棋士?可惡,太優秀了吧……這個職業全國也才百來人,打得好的話收入也超高的。」

  「嗚……牛島同學……」一名牛島的重度迷妹已經眼泛淚光,被狠狠地打擊到了。

  「大家,不管怎麼說,我們是來給隊伍加油的啊!牛島同學有這樣厲害的女朋友,應該替他感到高興才是!」應援團的領隊老師出來維持秩序。

  「老師……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但是,只有一點我們是不會忘記的:白鳥澤——」無視了這些吐槽,他舉起手中的小喇叭,接著說道。

  「——必勝!!」喊出這句振奮人心的口號,似乎已經成了扎根於他們體內的習慣,應援團於此時又重新恢復了團結一致的狀態。

  以上這些來自後方的熱烈討論,差不多都灌進了千穗的耳朵,在聽到最後那聲呼喊時,她鬆開手,從牛島背上跳下來,拍拍褶皺的衣裙,轉過頭給應援團的學生們予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的那種笑容。

  「我們輸了——!」被這個笑容擊中,女同學們齊聲說。

  短暫的重聚後,千穗在更衣室前與隊伍分別,今天是春高全國大賽的第一天,她之後會一直呆在看台給他們加油。

  其他隊友和教練們都已經心知肚明地提前進了更衣室,給他們留下小小的二人空間,九條和天童本想躲在門後偷聽,卻被齋籐和瀨見黑著臉拎了回去。

  人來人往的走廊中,千穗和牛島相對而立。

  「若利,這個給你。」千穗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寫著「全國制霸」的護身符,遞到他手上,「祝你們百戰百勝~」

  牛島低頭看著躺在手心的護身符,沉默了一秒鐘,接著說道:「教練這次給我們定下的目標是全國四強。」

  「噗……」被男友老實人般的反應萌到的千穗。

  「怎麼了,千穗?」還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的牛島。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說得那麼誠實是在立反flag吧!」千穗向前倒去,把頭抵在牛島懷中,眼淚都笑出來了,「這是我給你們的祝福~即使得不到全國冠軍也給我全力以赴啊!」

  「這是當然的,」牛島撫上她的頭頂,後退一步,彎下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應援就拜託你了。」

  「嗯!你快進去吧,鷲匠教練應該等不及了。」千穗拉起牛島拿著護身符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緊,讓他握住它,「不過我還是會在最後一排哦,站在前面被你們學校的人盯著實在太難受了~」

  「不,我想一抬頭就能看見你。」

  「……若利還真是沒變呢。」沉默了一會兒,千穗無奈道。在這種事情上,牛島的要求容不得她拒絕。

  「?」

  「好的好的,敗給你了~」千穗搭上牛島的肩,在他唇上留下一個輕柔的吻,「我會站在第一排給你們加油的。」

  「嗯。」貪戀著她的味道,牛島按住她的後腦勺,再次彎下腰,還以一個更深更用力的吻。

  ——這小子學得還真快?!千穗心中開始警覺,牛島自上次分別後似乎在這方面變得更純熟了。

  「唔——!」剛才與男友互動時還是沒心沒肺的千穗,此刻臉上泛起了陣陣桃紅,她拚命錘著牛島的胸口,想提醒他這裡還是公共場合。

  然而牛島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好一陣子才放開她已變得有些紅腫的唇。

  千穗趕緊摀住嘴深呼吸著,差點被他吻到大腦缺氧。

  「那我進去了。」牛島放開她,打開更衣室的門。

  「再、見!」千穗飛了他一個眼刀,妄圖用眼神抗議,但被無視了。

  門在她眼前關上,千穗從包裡拿出唇膏和化妝盒,對著小鏡子在嘴上塗著,想把剛才的痕跡掩蓋掉。

  「喲好巧~你也來看春高嗎,安原?要來跟我們一起嗎?」突然,在她身後響起的,是黑尾的聲音。

  嚇得她一個手滑把唇膏塗偏了。

  「你不是說你喜歡黑長直類型的嗎?!」黑尾身旁,自由人夜久衛輔冷著臉吐槽。

  「這不是上次合宿見過的那個——?」另一個一年級,海信行回憶道。

  「阿黑,你又嚇到她了……」孤爪研磨這次沒有在玩PSP,剛才千穗和牛島的互動他都盡收眼底。

  千穗聽著身後這幫男生的話語,慌忙拿出紙巾擦掉塗偏的部分,才尷尬地笑著轉過身:「那個……我已經和若利約好了,抱歉不能和你們一起。」

  「哦~那好吧。」黑尾聳聳肩,無所謂地帶著好友們經過她,快步往前走去。

  千穗看著他頎長的背影,皺眉——

  真可惜,黑尾君的臉上儘是失落呢。

  音駒在本屆春高,也沒能進軍全國。

  收回有些銳利的眼神,她靜下心來,準備出發,目的地是白鳥澤的應援席。

  她站在應援席第一排的欄杆後看到,牛島把護身符放在了場地邊的板凳上。

  白鳥澤順利通過了前三輪,進入八強。

  四分之一決賽那天,千穗因為在獎勵會的對局而沒能到場,她在手機上對牛島說,夜晚之前會盡量趕到體育館。

  但是直到白鳥澤對稻荷崎的比賽結束,隊員們都沒能在觀眾席上看到她。

  更糟糕的是,他們還打輸了,沒能達成鷲匠教練在賽前定下的目標。

  而這也就意味著,三年級的前輩們在高中的排球生涯迎來終結,九條、齋籐和千葉即將引退,隊伍的主力將迎來新一輪大換血。

  更衣室裡的檢討會後,鷲匠的臉色十分恐怖。

  大家都垂著頭,除了若隱若現的抽泣聲,室內的空氣一片寂靜。

  「瀨見,」禿鷲般的雙眼瞟向低著頭的一年級二傳,「你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麼問題吧?」

  「是的,教練。」瀨見平靜地回答,「我自願退出正選成為替補。」

  「英太!」大平的眼中還噙著淚水,對這個他最信賴的隊友驚呼道,山形也驚訝地朝他看去。

  尾崎攥緊了拳頭。

  面對瀨見的突然決定,天童和牛島卻是沒有作出反應。

  三年級的學長們都在檢討會後去洗手間默默地抱團取暖了,但是這只會讓這裡的空氣愈發沉重。

  剛剛的比賽上,稻荷崎極為優秀的三年級二傳給了瀨見巨大的壓力,迫使他出現了一系列和平時不同的舉動——那先前被他主動壓制住的自由天性開始爆發,卻與隊伍的整體風格產生了摩擦。托給攻手們的球不再像從前那樣乾脆利落,以至於在配合上產生了漏洞,幾乎在被對手壓著打,最終輸掉了比賽。

  而此時,瀨見在說出那番話後,緊緊閉著眼,眼淚混著汗水滴下,他不敢去看鷲匠的臉,也羞於面對為了填補他的缺陷,而努力到最後的隊友們。

  「好。」鷲匠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隨後說:「已經有初中的隊伍找到我,會有新的一年級二傳進入候選名單。瀨見,睜開眼,要專心練好你的發球,以後你就是我們的決勝發球員,上場的機會不會少。」

  瀨見聞言,激動地站起身,向鷲匠深深鞠了一躬。

  牛島默默地伸手,搭上他的背。

  ——就這樣,白鳥澤在本屆春高的征程也結束了。

  「教練,早點讓大家回去吧,還有什麼話以後再講,天氣預報說今晚凌晨會下雪。」剛加入不久的副教練齊籐帶著三年級們走進來,對鷲匠提醒道。

  「嗯,都收拾一下,我們今晚就坐大巴回宮城。」鷲匠邊說邊看向眼睛紅腫的九條,眼神一凜,「這場比賽打得這麼遜,別以為沒有懲罰。回去後我們會停在仙台體育館——都給我跑著回學校。」

  這三年級的引退戰,卻給他們留下了不那麼美好的記憶——鷲匠是想讓後輩們深刻地記住這場比賽,魔鬼教練從不留情面。

  「是!」

  「若利君,安原原那邊還沒有消息嗎~她該不會放你鴿子吧?」已經收拾好的天童湊到牛島身旁悄悄問著。

  「沒有。」

  「那你不擔心她?」

  「她說快到時會給我發消息的。」

  「喂喂~這樣可不行,要是她遇到什麼麻煩呢?冬天的夜晚外面可是很危險的~我幫你問問她好了。」天童摸出手機,撥通了千穗的電話。

  牛島聽到這話,也停下整理物品的手,轉頭看著聽電話的天童。

  「沒有人接欸,她不會真遇到麻煩了吧?」

  「安原不接電話?」大平也湊了過來,關切地問。

  牛島自己又撥了一遍,雖然能接通,卻沒有人接。

  他看向窗外越發濃重的夜色,即將要下雪的天空被陰霾籠罩,瀰漫著詭異和深不見底的黑。

  ——不安開始像籐蔓瘋長,緊緊纏住了他。

  千穗又像那次新年參拜的晚上一樣,他找不到她的蹤影。

  「我去找她。」牛島快速把剩下的東西塞進背包裡挎上,準備立刻往外走。

  「若利!」九條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大巴就要來了!你不能現在脫隊!」

  「怎麼了,牛島?」鷲匠聽到更衣室裡的騷動,也走了進來。

  「我們聯繫不上千穗,她可能有麻煩了。」牛島篤定地說道。

  ——為什麼?每次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會突然消失?

  他的心中在質問、在吶喊,被無名的怒火沖得全身發抖。

  「我理解你的心情,」鷲匠的神色仍然很鎮定,「但是你要上哪兒去找她?」

  「……」

  牛島繃著臉,沉默了。

  「就是呀~若利君,你這樣衝出去怎麼可能找得到?興許她只是太忙接不了電話而已,我們也馬上要回宮城。」天童抬了抬耷拉著的眼皮,勸道。

  「我知道了。」牛島被鷲匠的問題堵得說不出話來,他意識到剛才的確是自己衝動了,「抱歉。」

  「沒事,我們走吧,要趕在雪降下來之前離開東京。」鷲匠背過身,「安原的事我來聯絡找人處理。」

  「謝謝教練!」牛島心懷感激,朝鷲匠鞠了一躬。

  ——是啊,現在我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他們。

  可是,我最在乎的你又在哪?他的眼神凜冽,漸漸咬緊牙關。

  「艾利克斯!」體育館外,無人的空曠處響起一聲恐懼的驚叫。

  「你在幹什麼?混蛋你誰啊?!」火神剛趕到事發現場,就看見他來自美國的師父被一個渾身上下充斥著不良氣質的男性抓住脖子舉了起來。

  一旁的冰室已經被攻擊得不能還手,同樣憤怒地看著那個人。

  一身紅色的運動服,梳著髒辮打著耳釘,長了一張陰險狡詐的狐狸臉,怎麼看怎麼都是妥妥的不良。

  ——這個人就是,帝光籃球部被勒令退部的問題前部員,現為靜岡福田綜合學院的主力,灰崎祥吾。

  「放開她!」還不知道灰崎身份的火神衝他吼道,擔憂著自家師父艾利克斯的安危。

  灰崎卻仍沒有放手,他瞇起眼:「你不就是剛剛贏了敦的傢伙嗎?我看了比賽,你挺有能耐的嘛。」

  火神心中一緊——他到底是誰?居然認識紫原。

  艾利克斯的喉嚨被掐著,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如果不是因為她自身的強健體魄,普通女性被這樣對待早就要受不了而暈過去了。

  這裡是室外,燈光打不過來顯得十分昏暗,冬夜的冷空氣中,對峙的四人間火|藥味開始升級。

  「火神君?」就在這時,剛剛抵達路過這裡的千穗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被舉起的艾利克斯,她驚恐地問:「什麼情況?!」

  千穗今天在贏下對局後又被會裡的前輩們拉去「美笑」陪喝酒,雖然被明裡保護得很好沒被灌酒,還是沾染了一身酒氣。想到和牛島的約定,她不得不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趕到時卻也已經很晚了。

  ——若利他們應該已經比完了吧?不知道結果怎樣。

  一邊這樣想一邊拿出手機準備聯繫,眼前突然呈現的卻是這樣一番危機四伏的景象。

  灰崎的模樣和舉動讓她從心底感到一陣噁心。

  「你是,安原——?」火神回憶了好一陣子才想起她的名字,接著連忙大聲提醒她:「別靠近!這個人很危險!」

  被火神的情緒激動的話定在原地,千穗不敢動彈,連跟牛島聯繫的郵件都忘了發。

  灰崎把艾利克斯丟在地上,朝還站在階梯下方的千穗走去:「喲,這裡有個更合我胃口的女人呢~看來還是火神的熟人?」

  ——不好!他要過來了!

  那種可怕的語氣讓千穗握著手機的手開始顫抖,她意識到必須立刻逃離這裡。

  她轉過身,雙腿剛要動,手腕卻被灰崎一把抓住了。

  「安原!」火神憤怒地沖灰崎大喊,「有什麼不滿衝我來!別扯上她!」

  千穗背對著灰崎,紫色的眼眸閃著反抗的信號:「放開我。」

  手腕卻被抓得更緊了,甚至勒出一圈紅印。

  「叮鈴鈴……叮鈴鈴……」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知道那一定是牛島的電話,但現在這個狀況下……

  「嘿~你覺得我會聽你的話嗎?」灰崎冷笑道,靠近千穗的髮絲聞了聞:「威士忌?看來還是個成年的姐姐呢~我喜歡。」

  說著他伸出另一隻手,用力把千穗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著他,貼近她的臉:「很漂亮的眼睛……這位美麗的小姐,今晚有沒有興趣陪陪我呢~?」

  極度惹人厭的氣息傳來,千穗閉上了眼睛。

  ——誰都好,快來救救我……

  「喂!」看到灰崎的言行越來越出格,火神已經舉起拳頭準備衝上來,卻被在照看艾利克斯的冰室攔住:「冷靜點,你還要參賽!在這裡打架會影響整個隊伍的!」

  「可是——!」火神的劍眉豎起,他又不能放著千穗不管。

  「咚——」,一聲巨響。

  突然,灰崎感到一個東西從自己臉邊只隔一厘米的地方險險擦過,帶著迅疾的冷風。

  接著是一道混合著怒氣、冷漠與帝王般威嚴的聲音——

  「放開她。」

  ——這聲音讓他想起了赤司。

  腦海裡浮現出那雙眼睛,灰崎一愣,抓著千穗的手鬆開。

  她反應迅速地掙脫灰崎,朝階梯上方跑去,撲向那個拯救她的聲音的來源:「若利!」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回宮城呢?牛島你怎麼又回來英雄救美了?


第48章 冬夜

  縱使有鷲匠教練的擔保,還沒有獲得關於千穗一點消息的牛島,在隨隊伍走出體育館的時候,仍是心急如焚。

  從更衣室出來後,牛島拿著手機不斷撥打她未接聽的電話,全程保持極端的沉默,面部覆上一層陰影,眼神發出野獸般猙獰的光,表情可怕到幾近失控。

  這一反常態的表現讓天童瑟瑟發抖:「若利君……該上大巴了。」

  ——「安原!有什麼不滿衝我來,別扯上她!」

  白鳥澤隊伍剛走到大巴前準備上車,卻聽到從不遠處傳來這聲怒吼。

  接著,他們看到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黃發帥哥從眼前急匆匆地跑過,手上還拿著一個籃球。

  「安原?」鷲匠還站在車門前,聽到這個名字,他轉過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然而只看到那個黃發男生的背影,便對副教練說:「齊籐,你叫司機再等一下,我們去那邊看看。」

  此時,牛島已經認出了黃瀨,如離弦的箭在他們之前衝了出去。

  「牛島!」鷲匠喊道,連忙對其他人說:「跟上去!」

  灰崎所在的球隊是黃瀨即將參加的下一場比賽的對手,比賽都快開始了,在熱身時卻不見灰崎的影子。

  這讓他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便出來透透風,直到聽到火神的那句,讓他迅速朝事發地點趕去。

  一定是灰崎那小子在搞鬼,黃瀨的心懸了起來,害怕那個人渣對千穗出手——他早該知道的。

  「可惡!」黃瀨罵了一聲,遠遠地就看見千穗被牢牢抓住手腕,灰崎那張噁心的臉快要貼上她的。

  抓緊手中的籃球,黃瀨打算就這樣把球用盡全力地直直扔過去,砸到灰崎的頭上——

  敢對自己最看重的朋友出手,即使要牽連隊友,他已經做好了覺悟。

  如果是學長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也斷然不會放手不管的。

  可是球還未離手,黃瀨的手中一空。

  緊接著,從他手中搶過球的牛島將籃球高高拋起,一甩左臂。

  籃球以極快的速度直線飛出,精準地從灰崎臉邊擦過。

  同時,伴著句讓黃瀨嚇得一愣、令他想起他前任隊長的話語。

  ——「放開她。」

  灰崎的身形明顯頓住了,千穗從他手中脫出,朝牛島和黃瀨這邊跑來:「若利!」

  鷲匠也帶領隊員們趕到,看到千穗正縮在牛島懷裡,她的眼神充斥著不安,渾身發抖。

  「灰崎。」黃瀨的表情少見地嚴肅,金眸閃著危險的信號:「敢對小安原出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哼。」灰崎站在台階下,仰頭看著上方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大群人,挑起嘴角,「想要的東西我會直接搶過來的,笨——蛋。」

  挑釁地說完這句,灰崎便轉身走下台階,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接下來對海常的比賽,才是他真正要打響的復仇之戰。

  「安原原~你沒事吧?」另一邊,天童在牛島和千穗周圍繞來繞去,試圖緩和緊張的氣氛,「你沒看到,若利君剛才的表情超~恐怖的!」

  「現在也很恐怖好嗎!」瀨見似乎已經從賽後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精力充沛地不忘吐槽。

  「唔……若利……」千穗的身體被牛島緊緊摟住,他的懷抱很安全很溫暖,但她還是因為剛才的事件陷在恐懼當中。

  牛島彷彿要殺人的視線終於在灰崎消失在他視野中後收回,懷中的女友差點被人渣侵犯——從未遇到過此類事件的他,在心中響起了持續的警報。

  和火神交談完的黃瀨要去上場比賽了,在那之前,他經過千穗和牛島的身邊,在千穗的頭上輕輕拍了拍。

  「小安原放心~我會替你出氣的,我們一定會贏。」說完,他頓了頓,又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小牛島,她就交給你了……」

  「嗯,謝謝你,黃瀨。」意外地,牛島這次沒有吃醋,而是鄭重地向黃瀨點點頭,「拜託你了。」

  黃瀨擺擺手,向體育館內走去,只留下一個帥氣的背影。

  「安原還真是黃瀨的前女友啊……?」不明真相的火神抓抓豎起的頭髮,看著那邊一群身著運動服的男生們嘟囔道,「那這個叫牛島的是她新男友?看起來打球也很厲害啊,白鳥澤又是哪所學校~?」

  「火神……他們應該不是來參加冬季杯的隊伍吧……」冰室已經無力吐槽,「該走了,黃瀨的比賽快開始了。」

  「嗯~不過沒想到日本除了打籃球有挺厲害的男生,別的項目的選手看起來也很不賴嘛~」已經恢復過來的艾利克斯盯著牛島,若有所思。

  「哈?!喂等等我啊!」恍然大悟的火神驚訝地大叫一聲,跟在冰室和艾利克斯的身後往體育館走去,同時不忘朝千穗這邊揮手喊道:「安原你沒事了吧?今天真是抱歉了!」

  「我沒事的,火神君,快去看比賽吧。」千穗聽到他的關照,放開牛島對火神回以一個微笑,「不過……黃瀨君什麼時候成了我前男友……?!」

  奈何火神已經走進了體育館,把她這句話拋在身後。

  ——糟糕!不該說出來的!

  意識到自己無意識的一句話打翻了眼前的大醋罈子,她僵硬地抬頭望去。

  「千穗,你解釋一下。」牛島的聲音冒著怒氣,「還有,你喝酒了?」

  她張開嘴,剛要辯解,卻聽到齊籐教練語帶絕望地說:「啊,下雪了。」

  眾人齊齊仰起頭,望著突然開始大片大片密集地向下落的雪花。

  看起來,這場大雪來勢洶洶,地上已經開始漸漸地堆起積雪。

  「說好的凌晨呢!天氣預報一點也不准啊——!」鷲匠抓狂中,搖著暈厥的齊籐。

  酒店的房間已經退掉,行李都搬上了大巴,手機接二連三地接到徹夜封路的通知,帶來的出行經費僅剩下回去的路費。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今晚,出不去東京,也回不到宮城了。

  白鳥澤高中排球部,於在外征戰的旅途中,第一次遇上無家可歸的窘境。

  「現在怎麼辦,教練?」九條頂著張睡意迷濛的臉問。

  突發狀況一個接著一個,體育館的大廳內,鷲匠頭疼地面對隊員們迷茫的詢問,感覺自己日漸衰老的身子骨開始愈發不中用了。

  「我怎麼知道!」他狠狠瞪了主要負責後勤的齊籐一眼,嚇得這個剛入行的年輕副教練瑟瑟發抖。

  「真的很抱歉!鷲匠教練!」就在排球部的大家對臉懵逼時,千穗站出來朝鷲匠深鞠一躬,「都是因為我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我會想辦法彌補的!」

  鷲匠聽著她真誠的話語,臉色又變得和藹:「沒事,這不是你的錯,安原,即使我們按時出發,這時候也會被大雪堵在路上的。」

  「什麼什麼~?安原原你有辦法嗎?」短暫的消沉後,又變得活蹦亂跳的天童注意到千穗話裡的重點,搭著她的肩好奇地問。

  千穗直起身,沖天童爽朗一笑:「沒事,包在我身上!」

  牛島站在一旁,靜靜地看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雖然氾濫的醋意被這場大雪淡化,他現在對女友的一舉一動開始變得更加警惕了。

  「喂~二海堂嗎?抱歉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攪你……」千穗背過身,走到僻靜處開始講電話。

  「若利,你交的這個女朋友還真不得了呢,居然會認識那個二海堂家?他們家不是個大財團嗎?」大平呆呆地感歎。

  「不得了……」山形也重複了一遍。

  「二海堂是她在將棋界的一個朋友。」牛島平靜地敘述事實。

  「安原原和我們不一樣,已經是社會人了呢~」天童瞇起眼,用手肘捅了捅牛島,悄聲道:「你也聞到了吧?她今天身上有酒味哦~還是很高級的那種洋酒~」

  「天童,不要挑撥別人家的感情啊!」瀨見吼道。

  「我會向她問明白的,還有黃瀨的事。」瀨見最擔心的結果出現了,牛島還真中了天童的招。

  「哼哼~這才是若利君嘛~」天童滿意地笑了笑。

  那邊,千穗也終於打完了電話,滿臉欣喜地朝少年們走來,宣佈她的交涉結果:「我朋友他同意幫忙了,你們今晚可以在他家旗下的酒店免費住一晚哦~齊籐教練,我寫給你地址,麻煩趕緊送大家過去吧,再晚一點連市內的路都會不好走了。」

  「太好啦!」剛才還是蔫蔫的九條立刻振作起來,又被齋籐的一個眼刀削了回去。

  「很感謝你,安原。」鷲匠代表隊伍走到千穗身前,鄭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鷲匠教練。」千穗回握住這個比她還矮一截的老人佈滿皺紋的手,彎起眼眸,溫柔地笑了。

  ——她的手很冰,在微微顫抖。

  鷲匠意識到,她仍未從剛才的險境中回復。

  卻還在強忍住噁心和恐懼,幫他們脫離困境。

  此刻的鷲匠覺得,能把牛島交給她,是他做過最正確和安心的決定。

  「只有對安原說話時教練的表情才像個正常的老頭呢……」尾崎死魚眼。

  「別說出來啊笨蛋!」千葉敲了下他的頭。

  「你也跟我們一起來,千穗,我還有話要問你。」在千穗送他們登上大巴的時候,牛島突然拉住她的手。

  「啊?等等啊若利!」千穗呆愣地看著牛島,似乎已經忘記她剛才說錯過什麼,但是牛島的力量讓她反抗不了——也或許是她根本沒打算反抗,就這麼被一起拉上了大巴車。

  坐上車,賽後的深重疲憊與困意才開始侵襲到少年們,有人已經閉上眼打起了瞌睡,車外雪下得很大,模糊了車窗的玻璃。

  千穗坐在牛島身邊,他溫暖的手覆上她的,讓她冰涼的手逐漸開始恢復溫度。

  ——說好的有話要問我呢?!千穗在心裡哀嚎。

  但是牛島仍是一臉嚴肅,沒有開口。

  無奈之下,她只好先給母親發了條郵件,告訴她今晚不用等自己回家,然後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看起來你們打輸了呢……」

  「嗯。」

  「檢討會已經開過了吧?」

  「嗯。」

  「……是瀨見君的問題嗎?」儘管牛島回答得十分簡潔,千穗還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白鳥澤隊伍現在的缺陷。

  「他已經決定退出首發了,二傳手的位置會有新隊員頂替,以後英太會作為決勝發球員上場……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瀨見君看起來很開心啊,比你們贏球後看起來還要開心。」她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支結構嚴謹的隊伍中,只有他是自由的。

  「這樣嗎,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是。」牛島偏過頭看了看靠在座椅上熟睡的瀨見,他的睡顏帶著如釋重負後的輕鬆感。

  「所以平時還是要多關注你的隊友們啊~未來的隊長大人。」千穗捏了捏他的手。

  「你說得沒錯,我會的。」抓住千穗不安分的手,牛島點點頭。

  直到所有人都平安抵達酒店、卸下行李,每人分到了千穗用對局數從二海堂那換來的一間房後——

  牛島才在其他人或曖昧或震驚的眼神中,把千穗帶進自己房間,關上門——

  在門板前完成了所謂的「壁咚」,用壓迫感極強的聲音問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千穗頂著張生無可戀的臉,不知該如何吐槽他的一系列反常行為。

  「你和黃瀨該不會……真的交往過吧?」完全理解錯的牛島。

  「不,這完全是火神君的臆想。」害怕事態進一步惡化,千穗淡定地解釋道,「還有我今天沒有喝酒,只有棋社的前輩們在喝,我喝的是橙汁。」

  「這樣嗎……?」牛島聽了這番話,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他收回撐在門板上的手,去整理他的行李:「下次別說讓人誤會的話,還有那種酒局你最好別再去了。」

  「明明是你一直在誤會吧!」

  千穗的聲線突然變得尖銳,聽上去還隱隱在發著抖,就像瞬間繃斷的弦——

  讓牛島手上的動作一滯。

  「若利……」千穗靠著門板蹲下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差點被他親上的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想呼救,卻堵在喉嚨裡說不出口……」

  她舉起手抵著額頭,閉上眼:「幸好你趕來救我了……幸好是你,我一直在慶幸出手的不是別人。」

  聽到這裡,牛島轉過身,朝癱在地上的千穗走去。

  「因為,我是那麼地喜歡著你,你卻還在不信任我……」她最終說道,眼淚順著緋紅的臉頰滴落,「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什麼也沒錯,千穗。」牛島伸手,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抱歉,是我多疑了。」

  讓全身洩力的她靠在他身上,扶著她一步步向房間中央的床走去——

  「外面的雪太大,電車和地鐵也已經都停運了,你今晚就留在這裡吧。」

  「誒?」千穗淚眼朦朧地抬起頭,還沒領會到他的這句話的含義。

  她的身上是令人沉醉的酒香與清香。

  「千穗,我愛你。」

  說完這句表白,牛島感覺,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會變得如此順其自然。

  屋外是紛飛的大雪,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密閉的空間裡只有兩人交織的呼吸聲。

  她的話語和味道都在引誘著他。

  潮水般洶湧的情感開始衝破理智,他放棄了思考。

  沒等千穗理清頭緒,牛島撥開她臉上凌亂的髮絲,吻住她,兩人同時向柔軟的床上倒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完整版等會再寫吧,先讓我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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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屋內:「千穗,我愛你。」

  屋外——

  天童(偷聽中):若利君這是要?!!!

  瀨見:噓——快給我回房啊!

  鷲匠:你們倆在這幹什麼呢?還不趕緊去睡覺!

  天童&瀨見:……是。


第49章 陷阱

  本章的具體觀看方法請移步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純車,微博搜索用戶@edowl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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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舉報我!第一次寫,我寫得快死了……


第50章 決戰前的日常

  大雪在黎明到來之前便止住了,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縷縷金色的陽光。

  七點半,剛睡醒的千穗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去取床頭櫃上的手機。

  「啊……」劃開屏幕的那一刻,她小小地感歎了一聲,「郵箱、又被爆破了。」

  「噗。」牛島眉眼彎彎,被千穗的搞怪說法逗笑了,被子裡的手卻不安分地在她身上亂摸,似乎還在向她渴求些什麼。

  然而千穗現在沒有滿足他的需求的意思,毫無反應地雙手打字一封封地回郵件——

  To 老媽:是是是~小若利很猛哦~安全措施有好好做。

  To 二海堂:大家都安頓好了,非常感謝~!10局練習一局也不會少你的!

  To 小和:OK~正好今天休息,我會去給你們加油的!

  To 小真:給我報告你們的賽程幹嘛?想邀請我就直說嘛~不過我已經答應小和了,你晚了一步哦~

  To 明裡姐:我沒事的,昨晚真是太感謝了~!

  「呼——」終於回完郵件的千穗長舒一口氣,卻隱約感覺自己體內有哪裡不對——她這才反應過來,牛島的手已經……

  「啊……!」她敏感地驚叫道,抓住他的手使勁往外扯,「拿出來啦——!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好色的!」

  「不,只是因為你剛才都沒反應,我才……」

  「夠了快起床,我還要洗澡。」千穗冷漠臉,昨晚將一切都忘卻的激情過後,今天仍還有一大堆日程在等著她。

  「哦。」感覺到女友的語氣裡帶著怒火,牛島乖乖地掀開被子去翻行李。

  千穗也從床上爬下來,光著身子走進了洗手間,渾身酸痛的她準備先洗個澡,卻呆站在了鏡子前,因為——

  「若利……」千穗略帶羞赧的聲音從洗手間傳來。

  「嗯?」牛島還在外面穿衣服。

  「你昨晚是不是太興奮了點……」她的聲音顫抖著。

  「這裡、這裡還有那裡,全是你的吻痕啊!」千穗發出直擊靈魂的怒吼,「我今天還要去看小真他們的比賽啊!這讓我怎麼見人……嗚……」

  「抱歉,畢竟是第一次做……比賽你一定要去嗎?」牛島快速穿好衣服,靠在洗手間的門框上問。

  看著她毫無遮蔽的光裸的軀體,他感覺自己又快要控制不住了……

  「是啊,那可是半決賽,對秀德很重要的。」對方都道歉了,千穗也沒再責怪他什麼,還好現在是冬天,可以用圍巾掩蓋掉,她邊說邊打開淋浴的門。

  「把門關上。」在進去之前,她偏過頭,扯了扯嘴角,對還站在那裡的牛島說。

  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他的眼神正發出危險的訊號。

  牛島一愣神,最終還是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經過昨晚,千穗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原來隨處都潛伏著一群無害的野獸,不知是因為巧合還是別的原因,她似乎都會無意識地與這類人相互吸引……

  溫熱的水打在她身上,順著雪白光滑的肌膚一路流淌在地,氤氳的水汽蒸薰著她的意識,體內的痛感正漸漸消失,讓她一個個地回想起了——

  新年參拜時,對她鼓足勇氣表白的籐井,被拒絕後蒙上陰影的側臉。

  聖誕節前,桐山站在公園內,獨自一人對著空氣發洩般地拼盡全力的怒吼。

  合宿探班那天,偶遇的黑尾在聽到她的來意後,有一瞬恍惚的眼神。

  夏季IH預選賽,輸球後的綠間,站在瓢潑大雨中仰頭望著天空時混著雨水的眼淚。

  還有昨晚,灰崎對她的言行,和黃瀨對救下她的牛島那勉強一笑,以及——

  從相識起,牛島對她所做過的一切。

  「呵……」千穗閉起眼,發出一聲輕笑,像是在自嘲。

  她在嘲笑那只盤旋在這群野獸上空,不知疲倦地歌唱自由的夜鶯,原來它一直都在逃避,試圖將自己與它們撇清關係,逼自己成為一個旁觀者。

  ——這就是無可言說的緣分與命運,終會因為越來越密集的聯繫而交織在一起。

  而她最終與他緊緊相依,無論是否是上天的旨意,她覺得這就是她自己的決定。

  ——從青梅竹馬到戀人,安原千穗確信,她一點也不後悔認識了牛島若利。

  她關掉淋浴,取下一條浴巾擦拭著身體。

  鏡中的自己看起來與平時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但她知曉,這具身體現在不僅僅是屬於她自己了。

  ——加油呀,要變得更勇於承擔些,你不再是一座孤島。

  該接納的就勇敢地接納,該拒絕的就要學會去拒絕。

  「若利,」圍著條浴巾從洗手間裡走出,千穗的聲音輕快,一掃疲憊,「我洗好了,你快去吧~別錯過了集合時間。」

  「好。」

  兩人都收拾好來到酒店大廳與其他人碰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若利君~安原原~!」天童一臉興奮地對牛島和千穗揮手,他的雙眼都瞇成了兩條縫,笑得十分詭異。

  「天童君,早上好。」千穗還不知道昨晚天童曾躲在門外偷聽的事情,以為這種顏藝是他一貫正常的表現。

  瀨見不著痕跡地瞥了天童一眼,昨晚要不是遇到了剛巧經過的鷲匠教練將他們轟走,門內的後續就要被天童全部聽見了。

  大平和山形在看到兩人一起出現時臉就開始變紅,十分純情的兩人似乎都產生了什麼不可抑制的聯想。

  尾崎打了個哈欠,手插在褲兜裡,沖牛島很懂地點點頭。

  「啊哈哈~讓大家久等啦!」這時候,九條帶著齋籐和千葉走了過來,「都到齊了吧?」

  「看樣子是都到齊了。」齋籐環視一圈,點了下人數。

  「喂小鬼頭們~東西都沒有落下吧?」千葉有些暴躁地問。

  「噗……最該擔心這個問題的應該是你吧,久我。」齋籐還沒忘記高一他們來春高時,千葉把參賽通行證忘在旅館的事情。

  「給我閉嘴,阿康。」被揭露黑歷史的千葉。

  「九條,」鷲匠和齊籐在前台辦好了離店手續,往這邊走來,「都準備好了吧?」

  「是,教練!」在魔鬼教練面前不敢造次,平時嘻嘻哈哈的九條一本正經地回答。

  齊籐走到一邊去給大巴司機打電話,鷲匠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對千穗說道:「昨天真是謝謝你,安原,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回宮城。」

  「不客氣的,鷲匠教練。」千穗露出溫柔的微笑,「之後,若利就拜託給你們了。」

  「對他再狠一點也沒關係哦~」想到他昨晚對自己做的好事,她又特意加了一句。

  「呵呵,這點你大可以放心。」鷲匠表示這是他的長項,他向後瞥去,對身後的隊伍說:「走了。」

  「安原原再見~!」

  「再見,安原!」

  「嗯,再見了,大家~」

  大巴前,千穗與隊員們依次告別,最後輪到了牛島。

  他站在她身前,低著頭,撫上她的頭頂,暗棕的眸子裡流轉著微光。

  「千穗……」牛島只是淺淺地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因為其隊友們都趴在大巴的車窗後往這邊看,「再見。」

  他不想再讓別人看到,她與自己接吻後的模樣。

  ——會引人犯罪的。

  千穗仰起頭,冬日的暖陽灑在她臉上。

  「再見了,若利。」燦爛的笑意從眼窩綻開,嘴角向上揚起。

  目送大巴離開,千穗一邊往街道上走去,一邊緊了緊圍巾。

  秀德與洛山的比賽將在下午兩點半開始,而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

  二海堂家的這家酒店位於池袋,千穗的家離這裡很遠,所以她打算就在附近轉轉,下午直接去東京體育館。

  可是一個人逛也挺無聊的——

  略微思索後,她撥通了桃井的電話。

  「小千,你也在池袋?!」桃井聽上去十分驚訝。

  「也?」千穗疑惑,「還有誰在嗎?」

  「對呀!就在剛剛小哲跟我說,他跟小火在池袋買球鞋……不過因為小火的鞋碼太大找不到合適的,就來找我幫忙。剛好大醬的鞋碼和小火一樣,也有雙和他同款的鞋子,我正準備給他們送鞋來呢~!」桃井的聲音很興奮,「小千你等等我啊~很快就到!」

  背景音傳來青峰「我的鞋——!」的絕望吼聲。

  「好的~那我在這邊等你,五月。」千穗聽著這巧合的事件,走在池袋繁華的街頭,現在她的表情是凝固的。

  然而,當她走到一處十字路口,看到前方站著的兩個熟悉的人影時——

  她的表情已經開始崩壞。

  「好巧呀,安原君。」黑子手提一個紙袋子,微笑著對她打招呼。

  「啥?!」火神伸手顫抖地指著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好巧啊,黑子君,火神君。」千穗收回崩壞的表情,走近那兩人,盯著黑子手上的袋子,「在買鞋嗎?五月剛剛告訴我的。」

  「是的,我們的鞋都穿壞了,下午還有比賽,所以現在來買雙新的。」黑子回答,「安原君怎麼會在這裡?」

  「呃……」千穗遲疑著,不知該如何跟這兩人解釋,「只是想約五月在這邊逛逛,沒想到……」她還是隱瞞了關於白鳥澤的事情。

  「哦~」火神相信了這個說法,看著她,紅色的眼眸一暗:「昨晚真是對不起,讓你遇上那種事情……」

  「沒關係的,火神君,這也不是你的錯。」千穗低頭看著水泥地,語氣很是平淡,「你們和五月約在哪裡見了?」

  「我們正準備過去。」黑子說著,向她發出邀請:「安原君要和我們一起嗎?」

  「嗯!」千穗抬頭對黑子笑了笑,「那就拜託你們了!」

  於是三人來到一個街頭籃球場。

  「我該說、果然嗎……」千穗抽著嘴角,這幫籃球狂魔的約會地點也只能在這種地方了吧。

  桃井和青峰還沒有到,火神便和黑子先在場中打了一會籃球,千穗坐在場邊,伸直雙腿,仰望著雪後湛藍的晴天。

  籃球場地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了,甚至還隱隱反著光,鞋與地面摩擦的聲音、拍球的聲音和兩個少年的喘氣聲夾雜在一起,讓她感覺到揮灑青春的氣息。

  「你們下午還有比賽吧,現在就消耗體力沒關係嗎?」千穗看向場中,大聲問道。

  「我只稍微陪他打一下,火神君的話應該沒事的。」黑子盯防著火神,對她說。

  「喂——盯防的時候不要分心啊黑子!」火神一個閃身帶球晃過了黑子,高高跳起將球灌進了籃筐中。

  「就算我認真盯防,也攔不住火神君的。」

  「哈?!」

  「噗哈哈……」千穗捂著肚子笑了出來,這兩人間的互動還真是有趣,她開始理解為什麼誠凜能夠一路打進冬季杯半決賽了。

  「有什麼好笑的啊!」火神氣急敗壞。

  「小哲!小千!」這時候,桃井帶著青峰跑了過來,手上還抱著一個盒子,「你們真走運~大醬的鞋子可以借給小火哦!」

  「為什麼就忽略掉了我啊!」被桃井打招呼漏掉的火神憤怒地沖桃井吐槽,「還有小火是什麼稱呼!」

  「還有為什麼你也來了呀!」他轉頭對著青峰。

  青峰手插口袋站在一邊,很是無所謂地說:「我還想問為什麼呢。」

  千穗站起身,看向桃井手中的盒子:「五月~就是這雙鞋嘛!」

  「嗯!」經過桃井對火神的一番解釋後,青峰表示要和他一對一,火神贏了才肯把鞋借給他。

  「不是吧!我下午可是還有比賽的啊!」火神暴躁地說,和黑子一對一還比較休閒,青峰當對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少廢話,三球決勝負。」青峰拍著球往場中走去,「順便給你輔導一下。」

  雖然見面次數很少,千穗卻明顯感到青峰和以前比起來,身上也發生了些許改變。

  之前從桃井那聽說,桐皇在冬季杯上輸給了誠凜,那之後青峰的性格就圓滑了不少。

  ——是因為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吧。

  千穗看著那邊被青峰狂虐的火神,不禁又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想法。

  另一邊,桃井也和黑子千穗在座椅上聊起了天。

  原來在昨晚,灰崎輸給黃瀨後,為了給負傷的黃瀨出氣,青峰去打了灰崎一拳。

  「感覺那之後,祥吾君就已經放下了……」桃井回憶道,「雖然性格彆扭了點,畢竟也是跟你們一同穿過帝光隊服的人嘛。」

  「這樣嗎?感謝黃瀨君和青峰君教訓了他……」千穗苦笑了一下,「我還是不會原諒他的。」

  「什麼?小千你和祥吾君是……?」桃井提高了聲調,還不知道昨晚灰崎對千穗做的事情。

  「這個……以後再說吧~」千穗望向走過來的青峰。

  「已經打完了?太快了吧!」桃井驚呼。

  「結果怎麼樣?」黑子問。

  「完勝。」青峰滿臉無奈。

  「給我等下!再來一次!」火神指著青峰,用幾近懇求的聲音說道:「我想要球鞋啊,再說這麼輸給你我也不能接受……我們再打一次!」

  「你在說啥啊,不是還有比賽嗎?」青峰拿起椅子上的鞋盒,扔到火神懷裡,「拿去。」

  火神一臉詫異:「你什麼意思?」

  「反正我也不穿了。」青峰將外套甩上肩,背對著他偏過頭。

  「我怎麼能輸了球還拿人東西呢!」火神遞上鞋盒,「還給你。」

  「少廢話快穿上吧!笨蛋!」青峰炸毛,「你這樣就挺好了啊……不是還要跟黃瀨比賽嘛。」

  「因為球鞋不合而打不出水平的話,我可饒不了你啊。你我的較量就先放一放吧。」

  千穗也接話道:「火神君,你就收下吧!既然青峰君都這樣說了~」

  「喂你別說出來呀!」

  「哈哈哈……」沒想到青峰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卻還在傲嬌,千穗摀住嘴低低地笑出聲。

  火神猶豫了下,低頭看著手中的鞋盒:「那就多謝了……鞋我收下了。」

  「好啦好啦~我們該走了。」桃井站起身,前方推著青峰後面拉著千穗往籃球場外走去,「小哲小火再見!比賽加油!」

  「別叫我小火啊!」火神吼道,「還有我們的較量只是暫時放一放啊,青峰!」

  「快滾啊!」青峰再次炸毛。

  接近正午,桃井帶青峰和千穗走進一家咖啡館。

  「為什麼她也要跟來啊,五月?」青峰指著千穗不爽地問道,「你們吃吧,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青峰君,中午我來請客吧。」千穗卻走到椅子邊坐下,放下背包:「我想謝謝你昨天揍了灰崎。」

  「你什麼意思?」青峰沒聽懂,她和灰崎之間有什麼過節嗎?

  「哎呀~總之大醬你一起來吃就是啦!抱歉啊小千,我的份不用你請了!」桃井把青峰按在凳子上,又對千穗說。

  「謝謝你五月,我會解釋清楚的。」千穗把菜單遞到青峰面前,「想吃什麼隨便點哦~」

  「那……我就不客氣了。」青峰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又看看菜單,眼睛快速在其中掃視著,隨後報出一長串菜名,嚇得一旁的服務生飛速在紙上寫著。

  「……你們打籃球的胃都是無底洞麼!」千穗開始心疼自己的錢包。

  「大醬~!你悠著點啊!」桃井坐在千穗身旁,搶過青峰手上的菜單。

  「喂——是你說可以隨便點的吧?!」

  「唉。」千穗歎了口氣,「算了吧,五月,把菜單還給他。」錢沒了對她來說不算很嚴重的問題,大不了成為職業棋士後再用勝利贏回來。

  而她離那個目標已經不算遠了——順利的話,今年暑假就能升上四段。

  「切。」青峰再次接過菜單,又報出一長串菜名。

  「點完了?」聽見他止住了話語,千穗挑了挑眉。

  「嗯,你們點吧。」

  「真能吃啊……」千穗翻著菜單,隨意點了幾樣,又遞給桃井。

  飲料和菜品都陸陸續續上了桌,千穗也向兩人講述了昨晚被灰崎騷擾、又被牛島救下的事情。

  青峰在這期間一直在觀察她,隨後疑惑道:「安原,你不熱嗎?圍巾一直都沒脫……」

  咖啡店裡開著空調很暖和,三人都把外套脫了,千穗卻還戴著圍巾,看上去很不自然。

  聽到這話,千穗舉著咖啡杯的手一僵,臉色微紅。

  ——糟糕!要趕緊想個理由解釋……!

  她在大腦中快速搜索著話語,不巧這時候圍巾被青峰抓住,一把扯下——

  「啊啊啊啊啊!」千穗驚懼地大叫,慌忙用雙手摀住脖子和鎖骨,這聲音引得店裡的其他人都朝他們這桌望過來。

  「大醬你幹什麼!」桃井也喊道,去搶他手上千穗的圍巾,卻夠不著。

  「果然——」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瞥,那些痕跡還是被青峰的眼睛抓了個正著,心中粉紅色的猜想被證實,青峰咧開嘴,露出一個輕浮的微笑:「你和牛島……嗯嗯~我懂了~」

  「知道了就快還給我!」千穗整個人都害羞得縮在桌子下,沖青峰吼道,「然後吃你的飯!」

  「哈哈哈這有什麼,我不介意看這些就是了~還你。」青峰把圍巾丟還給桃井。

  「小千對不起,大醬他就是這樣的……我來吧。」同樣明白千穗昨晚經歷什麼的桃井心懷歉意,動作輕柔地幫千穗繫好了圍巾,小心地遮蓋住那些惱人的紅印。

  「呼……」終於可以用正臉見人的千穗這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青峰君你也太過分了,這次原諒你,下次可別這樣了。」

  「不然我找若利用排球揍你——」雖然在微笑,卻語帶威脅。

  「是是是~」漫不經心地答著,青峰對別人的女朋友可沒興趣,雖然他在心裡承認她還挺合他胃口的——當然他指的是胸。

  初中那時的相見他還看不太出來,今天青峰才突然發現,千穗那裡的尺寸居然快趕上桃井了。

  盯太久了可不好,他只好禮貌地將視線上移。

  那場鬧劇之後,三人一邊閒聊著接下來將要舉辦的半決賽,一邊用餐,又坐了一會後,千穗看了看表。

  她現在必須出發了。

  「我該走了,五月。」千穗站了起來,開始穿外套,「你們要一起來嗎?」

  「我不去。」青峰往椅背上一靠。

  「大醬!」桃井嬌嗔道,輸給誠凜後青峰似乎就不太願意去看奇跡們的比賽了,即使他心裡還在時刻記掛著——她只好對千穗笑笑:「抱歉啊小千~我也得留下來。」

  千穗冷眼看向望著窗外發呆的青峰。

  ——輸給誠凜一定很不甘心吧,曾經的影子被更強烈的光搶走。

  他只是需要時間來自己想通。

  「好的,那我先走一步。」千穗挎上包包,對桃井和青峰點頭致意:「今天謝謝你們聽我說這些,五月。也要再次感謝你,青峰君。」

  「不用,只是我想揍那小子就揍了而已。」青峰撇嘴。

  然而千穗已經打開咖啡店的門走出去了,似乎沒聽到他這句話。

  「大醬……」桃井透過窗,看向千穗離開的背影,「我總覺得,小千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

  「廢話,她昨晚不是才……」

  「我不是指這個啦!」桃井臉紅地反駁道,「只是覺得,小千她變得更坦率了,對我們。」

  「以前和她談起你們以前的事,她還會下意識地躲著,岔開話題……」桃井說,「不過今天她居然能自己和我們很坦然地聊這些了。」

  「哦,是因為都被人看光了吧,性格當然會變那麼一點點……」

  「大醬,別滿腦子都是那些思想啊!」

  「我哪有!」

  「你該不會對她——?」桃井的眼裡開始冒火。

  「沒沒沒!我怎麼敢!五月你想多了!」青峰慌忙伸手擋在身前,妄圖躲過來自青梅的拳頭進攻。

  街道中,千穗走到池袋站前,停下腳步,抬起頭望了望上方巨大的站牌。

  一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裡面有一條來自桃井的郵件,是一張照片。

  ——照片中央,是青峰被揍得生無可戀的臉。

  「哈哈哈……」千穗彎下腰,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To 五月:謝謝你啦~你們要是改主意了,我會在體育館隨時恭候。

  作者有話要說:

  青峰線不會有的(正經臉)

  冬季杯後關於奇跡們的事,千穗也能徹底放下了~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8-1-10 19:1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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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決戰中的日常

  東京體育館外,附近一處便利店。

  「歡迎光臨!」

  自動玻璃門向兩邊打開,走進來一個裹著米色大衣和橙紅圍巾的卷髮少女。

  為防止像之前那樣在自動販賣機前束手無策的窘境再度發生,再加上剛才為了請青峰吃飯而節約經費導致她根本沒吃飽——千穗打算先來買點飲料零食,在等下看比賽時帶去。

  首先拿一大瓶她最愛的烏龍茶,再走到擺著各種零食的貨架前,從上面取下一包薯片。

  「唔……就這樣吧。」自言自語著,她走到收銀台前準備結賬。

  「您好,一共是500圓~」店員微笑著接過錢,「好了,您慢走。」

  「謝啦。」千穗一手提起塑料袋,轉過身,正準備往外走。

  「請等一下,你不是昨天的——?」

  好像是遇到了認識自己的人,千穗向後望去:「請問你是——?」

  「果然是你!」冰室辰也,陽泉高中籃球部隊員之一,是紫原的隊友,火神在美國的師兄——

  「好巧,你也是來看比賽的嗎?」長長的劉海雖然遮住了左邊的一隻眼睛,但是右眼眼角的那顆淚痣將他精緻的臉龐修飾得帥氣而溫柔,上身穿著件黑色的毛衣,氣質有著脫離同齡人的成熟和安定感。

  剛剛回想起昨晚那件事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千穗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冰室就已經結好賬朝她走來,手上還提著滿滿一袋零食:「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過去吧?」

  「呃,好。」下意識地回答,對方看起來只是想和她同路而行。

  兩人並排走出了店門,向著不遠處的體育館走去。

  「我很抱歉,昨天。」兩人的沉默中,冰室先開了口,「就那麼看著把你也捲了進來……」

  「你不用道歉的……我已經沒事了。」千穗平視著前方,隨後語帶關切地問:「而且,你昨天好像被灰崎揍得不輕?傷已經不要緊了嗎?」

  「噗……」冰室沒想到反倒被她關心了,眼睛一彎笑了出來,「只是些輕傷,已經好了。」

  「哦,那就好。」被一個還算是陌生人的人如此熟絡地搭話,千穗感覺有點尷尬。

  「其實我打架很厲害的。」冰室仍然是笑著說,語氣裡有一點小小的自豪。

  「啊?」千穗有些詫異,隨即很快反應了過來:「哦~看起來你好像也是參賽隊員?所以才沒還手吧。」

  「嗯,我是秋田陽泉高中的冰室辰也,很高興認識你,安原千穗。」他開始做起了自我介紹。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千穗回過頭,驚訝道,「是火神君告訴你的?」

  「對,還知道你是秀德高中的……不過我也只知道這些了。」冰室點點頭,又加了一條他自動過濾後的信息:「大我……就是火神,把你誤會成黃瀨的前女友了吧?抱歉他經常這樣……」

  「呃……沒事的,反正除了他也沒有人會信。」千穗說到這,想到了自家的大醋罈子,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道白鳥澤他們路上是否平安,她叮囑過牛島和天童抵達宮城後要給她發消息的。

  「哈哈哈~」曾經關係最好的師弟原來在別人眼裡留下的是這種印象,讓冰室感覺有點開心,畢竟之前陽泉是輸給了誠凜。

  「對了,冰室君……」千穗抬手指著他手上的袋子,「這些你該不會都要自己吃吧?!」

  那數量也太恐怖了,她不敢想像外形美貌清秀的他會有這種癖好。

  「噗……不是的。」才短短幾句對話,冰室卻感覺千穗的言行十分可愛,總能把他逗笑:「這是買給敦……紫原的,我們是隊友。」

  「紫原?!」千穗這才回想起來,桃井好像跟她說過,紫原高中去了陽泉。

  「如果是紫原君的話,這些可能還不夠吧~」千穗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你好像和他們,『奇跡的世代』很熟?是以前就認識嗎?」冰室突然問,此時兩人已經走進了體育館的大廳。

  「算是吧。」千穗承認道,「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只是和綠間君和黃瀨君比較熟一點。」

  「哦。」冰室回了一個字,然後開始了沉默。

  兩人走到觀眾席最上方的看台中站著,下面已經密密麻麻坐滿了人。

  「啊,我又來晚了。」千穗望向秀德一大片橙色的應援席,他們正敲鑼打鼓喊著口號,氣勢震天。

  「算了,就在這看吧。」她悠閒地趴在欄杆邊,打開自己的那包薯片。

  秀德和洛山的雙方隊員已經入場,正在場邊做最後的準備。

  「想看的話你自己來看不就好了~室仔,我果然還是回去……」這時,從兩人背後傳來一個慵懶的聲線,「哦……這個是?」

  紫原嘴裡叼著兩根pocky走到冰室身旁,由於對方形象上的巨大轉變,他花了好久才想起來:「安仔?」

  「你好呀~紫原君。」千穗直起身對他微笑道:「好久不見了。」

  紫原沒接話,卻死死盯著她手上的薯片。

  「這個不行!」瞬間明白他在想什麼,千穗趕緊護住她這一下午的能量來源:「冰室君有給你帶的,去找他要!」

  紫原的視線瞟向冰室。

  「這裡有海苔味薯片哦。」會意的冰室把薯片開封,遞到紫原跟前。

  紫原接過:「我吃。」

  就這麼輕易地,冰室成功把紫原留下來和他一起看比賽:「看吧,比賽要開始了。」

  千穗見紫原已經開吃,也趴回欄杆邊繼續吃她的薯片。

  雙方隊員都已經站在了場上,綠間和赤司相互對望著,看起來誓要一較高下。

  「你們認為哪邊會贏?」冰室問道。

  「嗯……不知道啊,」紫原猶豫了下,「將棋的話赤仔倒沒輸過。」

  千穗聽到這話,正在喝的一口烏龍茶嗆了一嘴,差點噴了出來。

  然而她與那兩人隔了有一段距離,他們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反應,對話仍在繼續。

  「將棋?」冰室疑惑。

  「赤仔和綠仔,這兩人在休息時間經常下棋。」紫原解釋道,「嘛~不過也的確想像不到赤仔有輸的可能啊。」

  「咳咳咳……」剛才被嗆到的千穗開始捂著嘴劇烈咳嗽。

  「安原?」冰室擔憂地朝她看來,「你沒事吧?」

  「唔?」紫原也哼了一聲,看著她。

  「抱歉抱歉~我沒事了。」千穗終於緩過氣,擺了擺手,「只不過是因為你們剛才提到將棋,所以我……」

  「難道說,你也會下將棋?」冰室問。

  「嗯,其實我正以職業棋士為目標,所以反應有點誇張了,嚇到你們抱歉!」千穗一合掌,鄭重地道歉。

  「哦~?」紫原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顯得有些驚訝,但他很快又說:「那你真是該慶幸赤仔沒有和你一樣……不然會輸得很慘吧。」

  「這樣嗎?我倒是聽小真說過,赤司下棋的確很厲害。」千穗望著場中那個紅色的頭頂,若有所思。

  ——但越是瞭解這一點,就越想和他來一局啊。

  這時候,裁判宣佈比賽開始。

  冬季杯半決賽,秀德對洛山,正式拉開帷幕。

  而這也是,兩位「奇跡的世代」,綠間與赤司的第一次正式對決。

  身為秀德的學生,千穗卻不覺得自家隊伍會贏。

  ——僅感受過一次赤司的那雙眼睛,她就知曉這一點了。

  「加油啊,小真、小和。」但她還是堅定地望向綠間決絕的身影,小聲說。

  「16分的差距……嘛~也就這樣了吧。」紫原感歎道,「過程就算再膠著一點也不奇怪。」

  「……」千穗從欄杆上爬起來,沉默著,搖了搖早已乾涸的水瓶。

  剛才的比賽,如果讓她用一個詞形容,那就是「謀劃」。

  聽著旁邊那兩人的解說,她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赤司從一開始就對秀德謀劃好的一個「局」。

  就像將棋的對局那樣,雖然前期準備的過程會很緩慢,但只要你足夠耐心不露破綻,對方一定會掉進來就出不去。

  「赤司君果然很厲害……」她揉了揉酸痛的肩,向館外走去。

  ——不僅是指籃球和將棋,還有其它。

  「誒,下一場你不看了嗎,安原?」冰室在她身後問,接下來還有誠凜對海常的比賽。

  「只是暫時離開一下。」她擺擺手,「再見,冰室君、紫原君。」

  ——赤司在這場比賽中的表現讓她驚歎,她沒有把握會覺得誠凜能贏得了洛山。

  而且,這還激起了她的鬥志。

  意識到世界上還有那麼多厲害的角色,她沒有理由偷懶和止步不前。

  她希望自己總有一天,能做得比綠間更好,在將棋上與赤司對等地較量。

  「唉~首先要想辦法升上四段再贏下小零啊……」千穗無奈地苦笑,她需要努力達成的事項太多了,還個個都很頭疼。

  她走出籃球館,綠間和高尾現在一定還在哭鼻子——剛才他們向應援席鞠躬致謝的時候,眼睛裡有淚光閃爍。

  千穗是想去安慰一下他們再看下一場的,但估計秀德現在還在更衣室開檢討會。

  於是她打算先去外面透透風。

  圍著體育館散步了一圈,順路在自動販賣機買下三罐熱乎的年糕小豆湯——

  千穗再次回到門口時,剛好看到準備打道回府的秀德一隊人。

  其中卻不見綠間和高尾的蹤影,板車也不在。

  「安原同學?」隊長大坪注意到了她,他臉上還留著淚痕,「如果是要找綠間高尾的話,他們好像去了另一側……」

  大坪指的就是上次秀德與誠凜平局的比賽後,綠間與千穗黃瀨桃井碰面的地方。

  「哦~謝謝你了,大坪前輩!」千穗禮貌地對大坪鞠了一躬,又笑著說:「你們今天都打得很棒!我果然還是最喜歡秀德隊了!」

  她說的是真心話,從始至終貫徹著「不撓不屈」的他們,即使實力上差距巨大也不曾放棄。

  綠間也在這場比賽中完成了徹底的進化。

  這群三年級學長們功不可沒。

  說完她就轉過身,匆匆往體育館的另一側跑去。

  「憑什麼我們輸球,只有那兩個小鬼可以有妹子安慰啊——!」宮地暴怒。

  「嘛~嘛~,你不是還有miyumiyu嗎?」木村搭上宮地的肩,「下個月的演唱會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一言為定!」兩個偶像宅一拍即合,好像剛才的戰敗都不存在一樣。

  「唉……」大坪無奈地搖搖頭,望向天際。

  ——對他們這些三年級前輩來說,這次冬季杯將是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搏。

  而現在,一切也都結束了。

  如釋重負嗎?

  大概沒有吧。

  ——王者秀德,沒能奪得冠軍,果然還是很不甘心。

  「對不起啊,小真,今天我也沒辦法安慰你了……」體育館僻靜的一隅,高尾和綠間一左一右坐在長凳上,垂著頭背靠著牆壁。

  還有隱隱的抽泣聲。

  「高尾……」綠間只是歎息,眼淚不斷從那雙漂亮的眸子裡湧出。

  這場比賽兩人都拼盡了全力,結果卻令人絕望到窒息。

  悲傷的情緒不受控制地在他們體內席捲,赤司充滿威壓的話語似乎還縈繞在耳邊。

  ——「沉睡吧,歷代的王者。」

  「?!」聽到這個甜美悅耳的嗓音,兩人皆是一驚,抬起頭齊齊望去。

  千穗正站在他們面前,一臉嚴肅。

  「你……」綠間震驚得說不出話,似乎已經忘了她說過今天會來看比賽的事。

  「小千……?」高尾也震驚地發現自己把她給忘了,語帶遲疑。

  「噗,什麼嘛。」千穗收回嚴肅的表情,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向前,給他們一人遞上一罐年糕小豆湯,「赤司君沒說『去死吧,歷代的王者』就很給面子了好嗎……所以趕緊給我振作起來吧~這是慰問品。」

  呆愣地接過她手中的飲料,綠間和高尾的眼睛裡還噙著淚水,在千穗看來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發現,她來看過的所有秀德的比賽,他們竟然一場都沒贏過,最好的結果也是平局。

  「好遜……」頓感自家學校的球隊也太廢柴了,和她以前在白鳥澤的時候產生了強烈的反差,千穗不禁吐槽了一句。

  結果這句吐槽反而讓面前的兩人雙雙炸毛了。

  「你這也算是來慰問嗎!安原!」綠間一瞪眼大聲斥責道。

  「就是~我好受打擊哦小千……」一向喜歡和綠間唱反調的高尾現在也附和著。

  「哈哈哈哈哈……!」見他們又恢復了正常,千穗捂著肚子欣慰地狂笑,「你們剛才哭鼻子的樣子我都拍下來了哦~感覺超有紀念意義的!」

  「給我刪掉啊!」綠間怒吼,又臉色緋紅地推了推眼鏡,是標誌性的彆扭的語氣,「謝謝你,這個。」

  他舉起年糕小豆湯,拿到它的那一刻,溫熱的感覺就從指間蔓延開,在這寒冷的冬日裡撫平他受傷的心靈。

  「啊~小千太狡猾了!」高尾也回復到從前那種沒心沒肺的笑容,「你這是侵犯肖像權!」

  「哼哼~」千穗得意地晃了晃手機,在兩人之間坐下,「不刪,因為你們的哭相都太可愛了~」

  「……」

  「咦,我說錯什麼了嗎?」千穗左右望望,兩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很微妙。

  「這次就原諒你了……」綠間臉上的紅暈更深,囁喏道。

  「噗哈哈哈哈——!」高尾指著綠間大笑,「小真你也投降得太快了!」

  「行了行了~慰問品都要涼了。」千穗滿意地笑笑,看起來他們應該是徹底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了,便從自己包裡拿出第三罐年糕小豆湯,拉開易拉環,高高舉杯:「為了秀德和我們的友誼——」

  「乾杯!」高尾反應迅速地與她碰杯。

  綠間卻遲遲沒有動作。

  「小真——」千穗斜眼看向他,臉上仍是笑瞇瞇的。

  「乾杯。」被盯得心裡發毛,綠間感覺不這麼做大概會被她吃掉,僵硬地舉起手中的易拉罐與千穗高尾的碰在了一起。

  完成這個場面有些滑稽的儀式後,三人齊齊灌下一口——

  「好甜……」高尾冷漠臉,「下次我想喝果汁……」

  「小真竟然會喜歡味道這麼奇葩的飲料……難以置信。」千穗感覺像是吞下了一大團濃度極高的糖漿,喉嚨裡的感覺黏糊糊的。

  「好喝。」綠間淡定地小口喝著,嘴角上揚。

  「那我的也給你了。」千穗一臉嫌棄地遞到他臉前,「別浪費啊。」

  「喂——!這是你喝過的吧,安原!」

  「哈哈哈哈哈小千幹得好!」

  由於這一段插曲,誠凜對海常的比賽千穗只看到了後半場,觀賽期間還遇到了改變主意的桃井和青峰。

  誠凜獲得了勝利,將在明天的決賽對陣洛山。

  黃瀨在比賽中傷情惡化,下一場第三名之爭很可能上不了場——雖然這可能意味著秀德終於能贏一場了,卻讓千穗很是心疼,決定過兩天等冬季杯結束再找機會去看看他。

  這兩日間的經歷讓她第一次覺得時間竟會變得如此漫長,當晚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她才收到來自天童的消息。

  照片中,是牛島躺倒在宿舍的床上,安詳地熟睡的樣子。

  From 天童:大家被罰從體育館跑回學校後,若利君就累得直接睡著了呢~

  「啊啦。」千穗放大照片,審視著男友帥氣的臉龐,幸福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糟糕……明明上午才和他分開的……」

  她縮在床上,抱緊巨大的玩具熊。

  「我好想你啊,若利……」

  淚珠從眼角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

  動畫裡天童的確是提到過,他們一年級時因為在三年級的引退戰上打輸了被罰從體育館跑回學校。

  對烏野輸球後他還在驚訝鷲匠竟然是叫大巴把他們送回去的,這個陰影哈哈哈哈哈……


第52章 決戰之日,重聚之時

  全國高中籃球冬季杯的決賽日,傍晚才開始舉行比賽,千穗卻一如既往地遲到了。

  原因當然不是她故意要遲到的,而是她一大早就不得不被二海堂叫去棋社「算總賬」,兩人一起從早下到晚——為了加快進度,千穗選擇了走快棋,一天下來也才堪堪完成了目標的一半局數。

  所以當她筋疲力盡地趕到體育館時,前半場已然結束,比分是赫然的62:37,洛山優勢巨大。

  瞳孔不自覺地縮緊,千穗扶著欄杆喘著氣。

  ——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

  她站在最上方的看台,擔憂地望向記分牌。

  千穗內心是渴望黑子和火神所在的誠凜能夠獲勝的,因為她也認同黑子信賴隊友、強調團隊的競技精神,如果他能用勝利向「奇跡的世代」們證明這一點,才有可能讓大家重歸舊好——

  而現在,只剩下赤司這個最棘手也最難以挑戰的人了。

  她知道,昨天的半決賽中,赤司所在的洛山還未展現其全部實力,誠凜獲勝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卻也微乎其微。

  中場休息即將結束,雙方隊員開始入場。

  快速掃視一圈,一邊是看起來壓力巨大但仍未放棄的誠凜,一邊是沉著冷靜、頗有餘裕的洛山,千穗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誠凜必須全力以赴,將洛山這支強者雲集的隊伍逼到不得不使出殺手鑭的絕境,才有可能生還。

  就像她最熟悉的父親的棋譜裡的那些殘局一樣,雙方都被逼到絕處後,才能再次處於對等的姿態進行最後的較量。

  第三節開場,洛山的得分後衛玲央就給誠凜的隊長日向造成了第三次犯規,然而日向在巨大的分差下已處於崩潰的邊緣,情緒失控竟然頂撞了裁判,被秒判四犯。

  也就是說,日向還有一次犯規就必須被罰下場了,誠凜不能失去隊長和最穩定的三分投手,不得不暫時將他換下場。

  正是要奮起直追的時候卻被打斷了勢頭,局面對誠凜愈發嚴峻,千穗搭在欄杆上的手攥緊,不自覺地開始冒冷汗。

  「的確是相當愚蠢的行為,」這時候,熟悉的聲線在她身後響起,「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責怪他吧……他只不過是太想贏了。」

  千穗驚訝地回過頭,剛才說話的是綠間,還帶著秀德一隊人。

  綠間說完,卻發現隊友們和千穗齊齊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怎麼了?」

  「沒,只是沒想到小真居然也會說這種話呢。」高尾說,然後對千穗爽朗一笑,「喲~小千你也在這呀!」

  「你好呀小和~還有前輩們!不過,我也沒想到小真會溫柔地說這話呢……難道是來自同位置選手的惺惺相惜?」

  「你們這什麼意思啊!」被一語道破心聲的綠間炸毛,「還有安原你怎麼會在這裡!」

  被突然點名的千穗無辜地眨了眨眼,隨即回答:「我是剛來,所以沒位置坐了。」

  綠間輕哼一聲,站到了她身邊,好一會兒才問:「所以我們剛才的比賽你沒有看?」

  「沒有,反正也沒什麼看頭。」千穗撇撇嘴,「黃瀨君不能上場的話,你們再贏不了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的確……」高尾扶額,表示對海常的比賽完全沒盡興,「好希望下次能和有黃瀨的海常打一次啊~」

  「好了高尾,給我安靜看比賽。」宮地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好痛!宮地前輩你輕點!」

  於是千穗就和秀德隊站在一起,繼續觀看接下來的比賽。

  決賽後半程,出乎千穗意料的事一件接一件地發生,她發誓這是她有史以來看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場比賽。

  而且也是最讓她熱血沸騰、被誠凜的團隊精神所深深感染的一場。

  尤其是當赤司在黑子與火神的聯手打擊下,首次嘗到失敗的滋味後,突然回歸從前的人格、帶領洛山全隊進zone將誠凜打懵的時候——

  在觀眾席的一片寂靜中,突然響起的一聲「加油啊黑子!別放棄!」像一句導|火|索,點燃了全場觀眾一邊倒地給誠凜加油的熱情。

  千穗往音源望去,似乎是黑子以前就認識的人,因為場中的黑子在聽到那句話後眼神又從絕望恢復了清明。

  接著,青峰首先站了起來:「喂阿哲!火神!你們不是都贏我們了嗎?連洛山都贏不了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緊接著是黃瀨:「我們也一樣!一定要贏啊誠凜!」

  連她身旁的綠間也一反常態地丟棄了傲嬌的人設給誠凜打氣:「打倒他們吧!無論是赤司還是洛山!」

  然而此時比賽時間只剩最後的兩分鐘了,比分仍然是洛山領先,103:96。

  「黑子君、火神君!」被他們的話語所感染,不想看到誠凜就這麼簡單地被打敗,千穗也跟在綠間之後大聲喊了出來:「你們還沒有輸!別放棄啊!」

  「小千你……」高尾驚訝地看向她,似乎沒料到她也會有如此熱血的一面。

  但千穗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了排山倒海般的「誠凜!」裡,被現場觀眾鼓舞的誠凜的隊員們很快便重新振作了起來,開始配合火神的zone打出了洛山跟不上的超高速配合攻防。

  但是赤司也不會讓他們就此得逞,立即重掌局勢,用運球晃倒了火神投籃得分。

  ——「會贏的是我,想打敗洛山還早一百年呢。」依然是充滿威壓的話語。

  時間還剩40秒,比分卻是令人絕望的105:98,誠凜想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反超,只有用三分球——

  幸運的是,他們抓住了這最後的機會。

  火神被黛和葉山聯防,黑子巧妙橫向長傳給火神投三分,27秒,105:101。

  伊月冷靜地斷下洛山的傳球,完美傳給日向投出和玲央一樣的3+1,剩4秒,105:104。

  日向站上了罰球線。

  千穗已經緊張得渾身發顫。

  日向手中的球向籃筐飛出,卻沒有投進——

  然而木吉不顧腿傷堵上一切地搶下了籃板,將球意外地傳到了黑子手中。

  觀眾席響起一片驚呼。

  「不,這不是意外。」冷汗順著臉頰滑落,千穗小聲說。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從前那次3v3最後的情景。

  ——全程未投一次籃的黑子來完成絕殺,這才是誠凜絕處逢生的最後一步。

  但是這次情況還是有所不同。

  這邊黑子已經做出準備射籃的姿勢,赤司卻高高跳起擋在了他的面前。

  ——要被蓋了!

  下意識地,她緊緊握住兩旁綠間和高尾的手。

  「到此為止了,黑子!」赤司大喊。

  「不,還沒結束。」黑子只是平靜地說,臉露微笑,「我可是影子啊。」

  千鈞一髮之際,火神已經飛到了籃筐前。

  在所有人的驚呼中,火神接到了黑子的傳球,完成了一次眩目的空中接力——

  105:106,誠凜勝。

  觀眾席爆發出響亮的掌聲和歡呼聲,像是在為這支不斷給他們帶來驚喜、永不放棄、堅持團隊配合到底的球隊加冕。

  「太好啦——!」已經完全投入比賽的千穗興奮地喊道,高高舉起雙手。

  不過她好像還忘記了一點。

  「那個……小千,」高尾尷尬地提醒她道:「你的手……」

  另一邊的綠間已經羞紅了臉,沉默著。

  「額……」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的千穗這才反應過來,她正抓著兩位友人的手舉過了頭頂。

  慌忙地鬆手,千穗不好意思地笑笑,趕緊道歉:「抱歉啊小真小和……我一激動就……」

  「哈哈哈~沒事啦!」高尾擺擺手,表示完全不用在意。

  「沒……沒關係。」綠間總算是結結巴巴地吐出一句。

  見兩人都已經原諒她,千穗也平復了一下心情,再次望向籃球場:「這樣,就都結束了呢。」

  「嗯。」綠間悶悶地回應,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

  「赤司君也回到了從前那樣,這真是最好的結果了……嗚……」看到場中的赤司和黑子友好地握手,千穗的話語開始哽咽,「咦,奇怪……」

  感動的淚水不受控制地盈滿眼眶,讓她慌亂地打開包包找手帕。

  「給。」幾乎是同時,綠間和高尾向她遞上了手帕。

  「高尾,你什麼時候會帶手帕的啊——」綠間不爽地吐槽。

  「誒?!小真你才注意到嗎?」高尾驚訝到眼睛都瞪圓了,「上次在天台搞丟你的手帕後,我不是賠了你一個嘛~也順便給自己買了一個……」

  「噗……」千穗破涕為笑,舉起自己的手帕,「謝謝你們,不過我自己有帶哦~」

  「……」同時陷入尷尬的高尾和綠間。

  「看了這場比賽,我都要倒戈誠凜了。」千穗擦著眼淚,又說。

  「不,你可是秀德的學生啊!」綠間有些慌,他還沒讓她看到一場自己隊伍的勝利呢。

  「我們秀德可是王者,下次一定能打贏他們的!」高尾也撒嬌般地反駁道。

  「是是是~」千穗隨口敷衍著,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下次我來看比賽時,你們可別再輸啊。」

  綠間和高尾先是陷入一陣沉默,然後——

  「當然。」兩人微笑著,齊聲回答。

  在漫天飛舞的金色彩屑中,冬季杯決賽就這樣落下了帷幕,頒獎儀式結束後,千穗默默離開了體育館。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現在無比輕鬆愉快,甚至哼起了歌。

  ——關於他們的過去,關於帝光和「奇跡的世代」給她帶來的友情、傷痛與感動,總算是可以徹底地放下了。

  以後,大家都還能坦誠相見,高高興興地一起打球,比什麼都重要。

  ——謝謝你們,誠凜。

  回到家,千穗拿出手機,把在頒獎儀式上拍的照片發給了牛島,附言:

  「真希望白鳥澤也能與像誠凜那樣的隊伍打一場呢。」

  牛島收到信息後,面無表情地回復道:「無論是怎樣的對手,贏的一方都會是我們。」

  「啊……」千穗無語地看著屏幕,「你們不才輸給了稻荷崎嗎……還真敢說。」

  只是,此時的兩人還不知道——

  兩年後,白鳥澤的對面,竟然真出現了和誠凜極為相似的一支隊伍。那是讓所有人都無法忘卻的一場比賽,一如這次的洛山對誠凜。

  ——不,應該說,是一群小烏鴉吧。

  那天之後,因為和二海堂的對局與寒假結束,千穗對黃瀨的慰問計劃遲遲沒能實施,不過看決賽時他還能活蹦亂跳地給黑子加油,她想自己也不必再擔心他什麼了。

  重新回歸到來往於學校和棋社之間的日常,讓她再次沉下心來。

  獎勵會的對局保持著高勝率,與牛島的交流也在每日堅持進行著。

  春高結束後,白鳥澤隊內的隊長交接上,牛島直接被鷲匠教練指名成為了隊長。雖然他才剛準備升上二年級,但對此全隊上下一致都沒有反對意見,足見他在隊裡的地位和人望。

  千穗有時則會因為棋社的活動而從學校缺勤,好在瞭解情況後的班主任的態度十分寬容,只要她能在期末考試考出平均分以上的成績,就可以不被追責。

  ——這平凡而順心的日常,才是她最為珍惜的東西。

  1月快結束前的某天晚上,千穗接到了桃井的電話,說1月31號是黑子的生日,打算讓奇跡們重聚打一場久違的3v3籃球賽給黑子作禮物。

  「小千你有空嘛?那天剛好是休息日~!」桃井雀躍的語氣讓她愣神,眼角一酸。

  「喂?小千?」見千穗久久沒有回答,桃井疑惑道。

  「沒什麼,五月。」千穗回答,「我只是覺得,能再次聽到你這樣的聲音,真是太好了。」

  「小千,」桃井溫柔地安撫道,「抱歉,總是讓你替我們擔心……不過今後再也不會了。」

  「雖然我有空……可是,我真的可以去嗎?」千穗語帶遲疑,「畢竟我和你們……」

  不是帝光時期的戰友。

  更不是什麼值得重視的同伴……

  「我只不過是,碰巧和你們相遇的一個路人罷了。」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沒有底氣。

  「你這話什麼意思嘛!」桃井很快領會了到她的意思,氣不打一處來:「冬季杯決賽時,你不也在大聲給小哲加油嗎?大家都聽到了哦。」

  「誒?」千穗還以為沒人會注意她的那聲加油,因為很快就被觀眾的聲音蓋過去了,「真的嗎?」

  「嗯!你以為我邀請你是我一個人的決定嘛……」桃井道出真相,「其實是赤司君想邀請你的!」

  「什麼?你說赤司君?」千穗很奇怪,明明在這群人中她和赤司是最不熟的,為什麼他會想起來邀請她?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總之你那天一定要來啊,小千!」

  「唔,好吧……」既然是那個赤司的意思,她也不好拒絕,「我會給黑子君準備禮物的。」

  掛斷電話,她調整了一下跪坐在棋盤前的姿勢,望向將棋研究會的窗外發著呆。

  「安原,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赤司』?」對面的二海堂抬起他圓圓的頭,突然問。

  「對啊!難道你知道些什麼嗎?他又為什麼會注意到我?關於赤司征十郎這個人?」千穗回過頭抓著二海堂的肩急促地問,「我只知道他是個小少爺,在京都的洛山高中,幹什麼事都很厲害……比如籃球和將棋。」

  「唔……赤司家是財閥,和我們家一樣。因為商務上的關係我們兩家會經常往來,我小時候的確是見過赤司少爺幾次。」二海堂托著下巴回憶道,「他的父親對他很嚴格,母親又去世得很早,養成了他追求完美的個性……他的將棋天賦很高,不如說他幹什麼都會做到最好,本來他父親是想讓他像我一樣長大了當職業棋士的,但他好像因為母親的關係對籃球更感興趣,赤司家最後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哦~」千穗收回抓著他的手,但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你是要和他見面嗎?」二海堂又問。

  「是啊……只好那天再去問問他了。」千穗想不出原因,只好暫時擱置這個疑問,「沒事了,謝謝你,二海堂。」

  「哼哼~那我們再來一局吧?」

  「現在都幾點了?!少爺您身體不要緊嗎?還是趕緊回家休息吧……」

  「你們給我安靜點啊!」島田頂著張快要崩塌的臉朝兩人看了過來。

  「師兄/師父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會再更一章,把給黑子過生的部分寫完~這個其實是動畫ova的內容,很暖很歡樂。

  赤司少爺即將正式加入劇情。


第53章 黑子的生日與千穗的籃球

  1月31日早上,千穗按照約定時間與桃井青峰一起抵達街頭籃球場,卻見黃瀨已經換好了球衣在那裡熱身。

  「黃瀨君,早上好!」

  「小黃,早上好!」

  千穗和桃井今天都穿著一身輕便的運動服,紮起了頭髮,兩人一同笑著向黃瀨問好。

  「小安原、小桃、小青峰!」黃瀨停下扳手臂的動作向三人打招呼。

  「你也太早了吧?」青峰問。

  黃瀨卻燦爛地沖青峰笑道:「因為這種聚會太難得了嘛~」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即使從前的舊賬已經一筆勾銷,分散在日本各地的幾人想要聚在一起打場球,真的是很困難,尤其是對於遠在秋田的紫原和京都的赤司來說。

  青峰偏過頭,望著無人的球場:「所以說,來的就只有我們嗎?」

  「不會吧……黑子君呢?」千穗四處張望,尋找著今天的主角。

  「我也在。」這時候,黑子突然出現在青峰的身後,把他嚇了一跳,也讓千穗和桃井同時轉過身去。

  「哦~小黑子!早上好!」

  「黑子君你好呀~生日快樂!」

  「小哲!!」桃井迅速衝過去抱住了黑子。

  黑子在桃井一對「凶器」的襲擊下有些困擾:「呼吸好困難……桃井同學。」

  桃井放開黑子,用最真摯的笑容祝他「生日快樂!」。

  「謝謝你們。」重獲自由的黑子感激地回答。

  接著,桃井和千穗都向黑子送上了各自準備的生日禮物,桃井送的是一條她親手織的粉色圍巾,千穗的則是給黑子的狗狗「哲也二號」買的一件小冬衣。

  「謝謝,我會好好珍惜的。」

  黑子剛道完謝,那邊就響起了「叮鈴鈴」的車鈴聲。

  「啊……」千穗扶額,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來了。

  「來啦來啦來啦~!」高尾一個利落的腳剎停下板車,「久等咯~」

  「高尾君!還有……」黃瀨還沒說完,就被桃井欣喜地接話道:「小綠~!」

  這次籃球賽原本是桃井黃瀨和被迫參與的青峰聯手策劃的,結果一開始在邀請人員的方面就遇到了極大困難,傲嬌的綠間自不必說肯定不會答應得很爽快,遠在秋田又懶得動的紫原更是難以搬得動的一尊佛——所以黃瀨和桃井在看到綠間也來了時會如此激動。

  被專屬人力車伕送來的綠間穿著橘色的球衣,背對著他們坐在板車裡:「喂高尾,我只是叫你去買幸運物給我而已啊……」

  ——這貨明明連球衣都穿好了!大冷天穿得那麼單薄熱身肯定也做好了吧!

  千穗在內心瘋狂吐槽這個大傲嬌。

  「是~是~你不下來我就不給你了哦。」高尾狡黠地拎起一袋干香菇,這是綠間今天的幸運物,因為晨間占卜說巨蟹座今天的運勢是倒數第一,讓綠間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連幸運物都不敢自己出門買。

  「行了小真,」千穗也好笑地從高尾手中接過干香菇晃了晃,在一旁幫腔,「趕緊下車~你明明就打算來的吧?」

  面對兩位好友的流氓行徑,綠間只好乖乖投降。

  「我負責把人送到了哦!拜拜~」高尾完成了桃井交給他的任務,揮揮手與眾人告別。

  「謝謝你!高尾君!」桃井向他道謝。

  千穗把干香菇遞到綠間手上,心裡暗爽——

  只有這小子還被蒙在鼓裡呢,被我們聯手套路了都不知道。

  「桃井,難道說——?」綠間見高尾和桃井似乎達成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終於才反應過來。

  「嗯!高尾君來聯繫我了哦~」桃井回答。

  「為什麼你會知道桃井的電話號碼啊!」綠間很想問高尾,然而對方已經蹬著板車跑遠了,嘴裡喊道:「那我走啦~大家要好好相處哦!」

  「噗……」千穗一手衝著高尾道別,一手摀住嘴發出一聲輕笑。

  ——當然是我告訴小和的啦~小真這個笨蛋。

  然而綠間依舊貫徹他的傲嬌路線到底,一推眼鏡:「嘛,既然來都來了,我就勉強參加一下吧。」

  「你這人真麻煩啊!」青峰吐槽。

  綠間卻不為所動,走到黑子面前,纏著繃帶的手遞給他一個嘰嘰叫的小雞仔掛件:「黑子。」

  「這是什麼?」黑子問。

  「今天水瓶座的幸運物——生日這天要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會很掃興的。」

  「好的,非常感謝。」黑子捧起雙手,將掛件接在手中。

  「哈哈哈~果然你早就準備要來啊……連禮物都送了!」千穗拍著綠間的背笑得開懷,傲嬌又溫柔的他——她早就習慣這點了,才能如此不留情面地吐槽。

  綠間還沒來得及反駁,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從另一邊走來的赤司吸引了。

  千穗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恢復正常後的赤司,所以看著他心裡有點忐忑。

  但是她能明顯感覺到,這個赤司不僅是異色瞳的症狀消失了,整個人的氣質也都回復到從前那種溫柔優雅的狀態。

  「赤司君。」黑子語帶欣喜地喚道。

  「呀,大家,久等了。」赤司一邊說一邊向他們走來,滿臉微笑。

  「小赤司~你從京都過來了啊?」黃瀨還是有些吃驚的,雖然是邀請了他,百忙之中的赤司也不一定能趕到。

  然而赤司面對這群曾經互相傷害的隊友們,還能平靜地說著「從中學以來好久不見了」這種話,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氛中,讓千穗更加忐忑了。

  她略微發著抖的身子沒有逃過赤司的雙眼,他溫柔地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你好呀,安原,不要緊張,我很高興你今天能來。」

  「誒?」被這安撫的話語說得一愣,千穗止住了顫抖,剛想起來要問赤司為什麼會想起來邀請她,就被從旁邊的樹林裡冒出來的紫原打斷了。

  「啊~大家早上好~」紫原身著運動服頭戴鴨舌帽,嘴裡還叼著根pocky,看起來相當從容,他貓著腰從樹叢裡鑽了出來,「我只是順便來的哦~」

  最不抱希望能來的紫原竟然也到場了,讓大家很是震驚。

  結果赤司解釋說,是因為洛山和陽泉要舉辦練習賽,相隔太遠所以折中把地點選擇在了東京。

  ——真有一手啊,為了把紫原搬來繞了個這麼大的彎子,不愧是赤司君。千穗眨了眨眼,心想。

  「謝謝你~赤司君!這下全員就到齊了!」桃井高興地說。

  「那……」曾經的帝光隊長赤司微微一笑,宣佈道:「我們就開始吧!」

  3v3籃球賽依然是熟悉的10分鐘一場,第一場的分組桃井和千穗沒有參加,結果是赤司、黑子、青峰一隊,黃瀨、綠間、紫原一隊。

  「哦,果然還是用全場嗎~」千穗坐在場邊,自言自語道,對於這些人來說3v3也要用全場打才算正常。

  比賽即將開始,桃井站在中央,喊道「TIP-OFF!」,雙手將籃球拋高——

  「啪!」,紫原輕鬆地一伸手就搶下球權,將球傳到了綠間手中。

  「啊……」千穗張大了嘴巴,看樣子這第一次進攻很快就要結束了。

  不出她所料,綠間果斷地出手,三分應聲入網。

  場面頓時十分尷尬。

  「喂綠間!別一球就結束了啊!」青峰很不爽,但也很無奈。

  「就是啊~這樣還算什麼比賽!」連綠間的隊友黃瀨也在吐槽他,讓綠間呆滯地保持著伸手投球的動作,一臉懵逼地辯解:「笨蛋,這叫先發制人。」

  「噗哈哈……」千穗笑出聲,從一開場就被這群籃球超人的比賽逗樂了,這麼看來,他們各自用那些逆天的技能你來我往還真的挺有趣的。

  被吐槽了的綠間似乎沒打算有所收斂,他現在也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拿到球只知道自己投籃的隊友了——當投籃動作被赤司防下時,他迅速地將球傳給了黃瀨。

  接到球的黃瀨還沒反應過來,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的綠間。

  然而綠間的一句「發什麼呆呢,快點進球!」讓黃瀨開始有所動作,帶球灌籃再拿兩分。

  但赤司隊這邊很快組織起了一輪反攻,用赤司和黑子的傳球配合讓青峰突破還以顏色。

  青峰進球後,和黑子雙拳相碰,這對曾經的「光與影」的互動讓桃井開始眼泛淚光。

  黃瀨也不甘示弱,模仿了青峰的技巧再進一球。

  赤司與黑子兩位以傳球見長的球員也開始了令人眼花繚亂的表演,用行雲流水的傳球繞過對方的防守陣容將球「傳」進了籃筐。

  「果然有黑子這樣的隊員在,打起比賽會很有意思啊。」赤司的話讓黑子會心一笑。

  比賽進行得輕鬆愉快,奇跡們之間各自都有了新的變化,組在一起又產生了全新的化學反應——聽著他們像發現新大陸那樣感受著過去最好的夥伴的進步,互相地稱讚著,臉上全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讓千穗和桃井看得是津津有味,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桃井一回想起帝光時那段最無憂無慮的時光,眼淚在眼眶裡就開始打轉。

  「五月?」一旁的千穗注意到她的反應,趕緊給桃井遞上紙巾。

  「我沒事的,小千……」桃井接過紙擦乾眼淚,低頭看著地面。

  這時,一顆籃球滾到了桃井腳邊,讓她訝異地抬起頭。

  「換人了,桃井。」是赤司。

  千穗也抬起頭望向站在她們面前的人。

  「我可以嗎?」桃井還有些遲疑。

  「當然,大家都在等你。」赤司往旁邊閃開身,球場中的其他人都在對她招呼著。

  被如此熱情地邀請,桃井開心地抱著球站了起來:「稍微留情一點啊!」便跑進了球場中,和她最愛的這群人開始了新一輪的比賽,「開始咯!」

  赤司看著桃井雀躍的背影,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下次就是全國IH大賽見了,真讓人期待啊。」

  「是啊,」千穗看著赤司,接話道,「我也很期待呢~」

  赤司聞言,卻是坐到了千穗身邊:「好久不見了,安原。」

  「嗯,好久不見,赤司君。」千穗轉過頭,直直盯著他。

  ——老實說,她現在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他。

  打完這句招呼,千穗便沉默了。

  「桃井已經告訴你了吧,」赤司開了口,好像知道她想什麼,「其實我小時候就知道你父親了,我在將棋方面很欣賞和崇拜他——不過僅憑這一點,我也不會在今天邀請你來。」

  「我爸爸?」千穗恍然大悟,那天和二海堂的對話後她沒有細想,自然也就忽略了這一點,「那還因為什麼呢?」

  「因為你和我們之間結下了羈絆啊,」赤司望向場中,「而且我看到了新聞,你是想成為職業棋士吧?這是很了不起的覺悟。」

  「嗯。」被對方如此評價,千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赤司君真是過獎了……我的水平和我爸爸比起來差遠了……」

  「不,我看過你在比賽時的對局記錄。」赤司卻篤定道,「雖然還不及你父親那種高度,也已經能初步達成他的風格了。」

  「啊哈哈~謝謝你啊赤司君。」千穗尷尬一笑,接著問道:「那……赤司君有沒有興趣,和我來一場對局呢?」

  「當然,只是還不到時候,但以後一定能有機會的。」赤司微笑著回答,然後把話題引向今天這場聚會的重點:「聽說你也跟黃瀨學會了打籃球?下一場要不要和桃井換人去試試?」

  「可我還是初學者啊……大家不會介意嗎?」千穗很擔憂。

  「沒事的,我想看看你的籃球。」赤司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這時,場上的比賽又結束了一小局,赤司叫來了桃井,讓她和千穗換人。

  「喲~小安原!」身為千穗的「籃球教練」,黃瀨看起來很是興奮。

  「呃……好吧!」沒能完全聽懂這句話,千穗還是接受了他的邀請,接過桃井遞過來的籃球,心懷疑惑地往場中走去。

  ——他想看什麼呢?我打的籃球很普通啊,和這群人的簡直天差地別。

  這一場,千穗和綠間紫原組成了一隊,對手是青峰黃瀨黑子。

  隊友一個是得分後衛一個是中鋒,攻守兼備,千穗自然就負起了打控衛的職責——

  她小心翼翼地運著球,靈動的紫眸觀察著全場,想找準時機將球傳給綠間直接投三分。

  但是黃瀨將綠間防得死死的,她這個位置找不到很好的切入角度。

  眼見違例時間將至,千穗反而越來越冷靜——

  這時,她注意到另一邊的站在籃筐下的紫原在被青峰盯防,但是紫原高大的身材讓青峰的防守露出了破綻。

  腦海裡浮現出另一邊綠間的站位,體內曾經在排球上作為二傳手的細胞開始活躍。

  ——就是這裡!

  她一個閃身躲過了面前黑子的防守,飛速跑動將球運到與青峰隔了一段距離的背後,將球傳到紫原手中,然後跑向黃瀨疏於盯防的另一側並大喊:「小真快準備!!」

  綠間愣了一下就立即會意,做出了他與高尾配合的「殺手鑭」的跳投動作——

  這是一種綠間為了對付難以擺脫的赤司的盯防,而在對洛山的比賽中開發出的新招,在球還沒傳到他手中時就開始起跳並做出投籃動作,高尾再精準地將球傳到他手中,在觸到球的那一刻就能立即出手投籃。

  但是此刻綠間心中卻很震驚,因為他沒有想到千穗會要和他嘗試這一招。

  「小安原要做什麼?!」黃瀨看見綠間的動作,也意識了到千穗的想法,雖然和她打過不少球,他還不知道千穗竟能有自信做出如此精準的傳球操作。

  然而——

  紫原在接到千穗的球後直接突破了青峰的防守,自己一個轉身完成了灌籃。

  場面一度被恐怖的寂靜籠罩。

  千穗急匆匆跑動的腳步停了下來,差點一頭栽倒在地,綠間那邊更尷尬,就這麼做著跳投動作落地,手裡卻沒能接到球。

  「你是笨蛋嗎,安原?」綠間冷著臉吐槽。

  「啊啊啊!」千穗抱著頭大叫,害羞地蹲了下來,「非常抱歉!」

  「哈哈哈哈哈!小安原你想得也太複雜啦~」黃瀨指著她很沒自覺地笑了,似乎完全忘了她是在給他這個教練丟臉。

  「哈~」紫原剛才顯然是沒體會到千穗傳球給他的目的,「我們不是進球了嘛~安仔你道什麼歉啊?」

  「是我沒考慮好。」千穗不敢看他們,「我其實是想讓你傳給我,我再傳給小真的……」

  「這樣啊?真麻煩~」紫原懶洋洋地說,「我自己就能進球的。」說完還一臉得意地望著青峰。

  被這個大個子盯得炸毛,青峰有些不爽:「你說什麼?!」

  「好了,大家。」赤司卻走了過來,「再接著和安原打完這一局吧。」

  他彎下腰伸出手,遞到還蹲著的千穗面前:「安原,你剛才的表現讓我眼前一亮,你打得很出色。」

  「唔……」千穗握住赤司的手站了起來,「別這麼誇我了赤司君,我都沒臉見人了……」

  「哈哈哈小千~」桃井也湊了過來,她剛才在場邊觀看了那一球的全程,心裡已經有了底:「你難道沒發現嗎?你的打法……」

  「和我的很像。」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的黑子突然接話道。

  聽到黑子的話,千穗像是被點醒了一般:「對哦!說起來我早就這麼覺得了!綠間的必殺技與黑子的傳球,其實跟排球的一些原理很像!」

  「難怪我會下意識地採用這種打法嗎……」她垂眸看著自己的腳,陷入沉思,隨即有些感傷地輕哼一聲:「呵……」

  「怎麼了小千?」桃井發現千穗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沒事,只是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罷了~」她舉起雙手,燦爛地笑著,對空氣做了一個托球動作。

  「誒?」眾人齊齊發出了疑問,卻也沒再多問她什麼。

  籃球賽幾乎是打了一整天,當晚,飢腸轆轆的大家都一起來到火神家給黑子舉辦的生日party上。

  由於事先沒有通知奇跡們也會來,在火神家等著黑子的誠凜眾人顯然是被眼前的場面震到了。

  好在最後大家都其樂融融地聚在一起,給黑子過了個最難忘的生日。

  千穗將今天籃球賽後的合照與生日會上的照片存在手機裡,也給牛島發了一份,附言:「今天大家一起去給黑子君過生日,我玩得很開心!P.S.以後有機會想再給你托球。」

  牛島幾乎是秒回:

  ——「當然,一言為定,夏季IH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更所以今天雙更補上~下章開始進入高二,事先提醒一句,這一年的劇情可能會比較狗血……請做好心理準備。


第54章 京都、修學旅行?!

  「這個週末,我們二年級將進行為期兩天的修學旅行——地點在京都。」班主任在班會上宣佈。

  「耶——!!」台下瞬間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唉……」在全班同學的一片歡騰中,千穗無力地向前倒在了桌子上,「又是京都……」

  ——這是她升上高二的第一天,之所以說「又」,是因為在剛剛結束的春假中,她才跟隨島田師父前往京都參加了今年獅子王杯頭銜戰的決賽。

  島田在決賽中與宗谷名人展開了長達四局、持續兩天的拉鋸戰,最終遺憾落敗,現在他正在老家的山裡休養呢。

  腦海裡浮現出島田賽後那張「彷彿身體被掏空」的憔悴臉,加上他本身就患有胃病,千穗把頭抵在桌面上,內心不自覺地揪緊,修學旅行帶來的衝擊沒在她體內停留多久,就覆上了一層憂愁的陰影。

  「小千?」高尾回過頭,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你身體不舒服嗎?」

  「哼,只不過是對目的地不抱期望而已。」綠間睨了她一眼,「不用擔心她,高尾。」

  千穗聞言,彎曲的脊背瞬間像貓一樣從桌面上彈起,扭頭沖綠間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是啊~小和,比起擔心我,我們還是來關心一下小真的髮際線?」

  「噗哈哈哈哈!」被千穗的話轉移了注意力,高尾指著綠間的頭頂,發出標誌性的欠抽笑聲,猶如魔音灌耳——

  才一個春假不見,綠間竟把他那頭茂密的翠綠色頭髮理成了三七分劉海的柔順造型,不僅在發量上有了顯著的減少,連帶著髮際線也似乎向後移動了不少。這樣的髮型再配上他那副一本正經的嚴肅臉,喜感程度飆升。

  ——小真這個假期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要跟他的頭髮過不去?

  不行,一看到就想笑!

  千穗摀住嘴背過身去,肩膀不住地抖動。

  在兩位鄰桌兼損友的笑聲二重奏中,綠間忍無可忍:「都笑了一天了!有完沒完啊你們!!」

  「沒有。」兩人幾乎是同時答道。

  「給我閉嘴啊!」

  「哈哈哈哈哈……」高尾眼淚都笑出來了,他拍上綠間的肩膀,在好搭檔的耳邊悄聲問:「小真你這該不會是因為失戀吧——?但反射弧也太長了啊?」

  高尾的眼神飄向背對著他們拚命忍笑的千穗。

  綠間聞言一怔,雙眸躲躲閃閃,長長的羽睫扇動著:「才不是,你想多了。」

  「哦~」看著對方的反應心裡已經有了數,高尾一臉同情,使勁拍了拍好友的肩。

  「我不要你來安慰啊!」綠間炸毛。

  「我懂的我懂的~」

  「你們在說啥呢?」千穗突然轉過身來。

  「什麼都沒有!」高尾綠間嚇得渾身一激靈,回答高度統一。

  「哦,話說已經放學了呢~你們不去籃球部嗎?」千穗沒再追問,兩人回答得異常整齊讓她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好心提醒著,「開學第一天部活就遲到——這不太好吧?」

  「……!!」

  目送他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出教室,千穗悠閒地背起書包,給牛島發了封郵件,通知他關於修學旅行的事。

  這時候,LINE上有一條來自天童的新消息——

  是一張紫苑綾音的側臉照,一看就是趁對方不注意時偷拍的,附言:「新來的經理學妹長得好像布倫希爾德玲子啊!!哦呵呵呵呵~綾音醬~」

  正準備打字的手僵在半空,千穗一歪頭,發出一個疑問詞:「誰?」

  沒等她想起那個「布倫希爾德玲子」是誰,牛島的回復接踵而至,讓她全身又充滿了力量,重新燃起對修學旅行的熊熊期待——

  「那真是太巧了,我們年級這週末也要去京都修學旅行。另外,新來的一年級二傳叫白布賢二郎。」

  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日本東北部的學校修學旅行一定要來京都。

  「因為這裡可是有——古跡!櫻花!鴨川!嵐山~!啊~多麼絕妙~!」列車上,比平時那種興奮勁兒還要興奮一百倍的天童,站起來手舞足蹈地高唱著他即興為京都創作的讚美詩,和坐在他旁邊看書的牛島形成了一動一靜的鮮明對比。

  「你給我安靜點啊!」前排的瀨見回過頭來,凶巴巴地沖噪音源大吼。

  「天童。」還是牛島的指令最為有效,讓天童迅速恢復了端坐的姿態。

  但他只保持了這個動作不到一秒,便湊到牛島身邊擠眉弄眼道:「其實——若利君比我還要期待吧~?」

  這曖昧的語氣令坐在四周的隊友們的臉齊刷刷地變紅了。

  然而被問到的對象一舉一動仍然十分淡定,只見牛島從書中抬起頭,老老實實地回答:「嗯。」

  ——等一下,我們的隊長大人就這麼不要臉地承認了?!

  老闆,我們的狗糧呢!

  大家先是滿臉愕然,不過還是大平最快反應了過來,微笑道:「不過也對,這才是若利嘛。」

  「的確。」山形紅著臉點點頭。

  「唉~綾音醬要是也能跟我們一起來就好了……」彷彿被牛島不要臉的發狗糧行為刺激到,天童垂下眼皮消沉地望向窗外。

  「喂天童,」瀨見扒在椅背上,伸手戳了戳那頭沖天的紅髮,「你該不會是對綾音——?」

  「嗚……」天童雙手摀住臉,自顧自地說道:「但是綾音醬對我好可怕……就像布倫希爾德玲子演的貞子那樣……」

  ——那是因為你實在太煩人了!!

  隊友們整齊地在心裡吐槽。

  這位新來的經理學妹據說是千穗一手帶出來的後輩,工作經驗和能力都屬一流,以至於鷲匠直接就同意了她的入部申請。她對部裡所有人的態度都一視同仁地和善,只有在遇上天童時會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如果不是天童,我們也不會知道綾音會有那麼恐怖的一面呢~」瀨見望著車頂回憶道。

  「是啊,誰叫天童喜歡作死呢。」大平搖搖頭。

  「偷拍還有尾|行——是變態學長嗎?」山形一語道破真相。

  「可是!你們不覺得……」天童睜大眼珠環視一圈,想為自己的跟蹤狂行為辯解:「綾音醬的身上全是謎團嗎?而我最喜歡猜謎了哦~」

  「綾音以前曾跟我有過婚約,」這時,沉默許久的牛島突然爆出一條重磅猛料,「但很快就作廢了。」

  「什麼?!!」

  成為眾人矚目焦點的牛島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書頁,給了天童一條忠告:「不要試圖猜透綾音心裡在想什麼,天童,這對你們都沒好處。」

  「若利君……」天童長歎一聲,靠在了牛島的身上,卻問了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你覺得……安原原會介意這件事嗎?」

  「如果她會介意,當時也不可能同意讓綾音入部。」牛島平靜地回答,「倒是你,不會介意嗎?」

  「唔……!」沒想到牛島在這方面竟意外地敏銳,被問及心事的天童漲紅了臉。

  「真稀奇,還能看到天童露出這種表情……不愧是若利。」瀨見一臉陰險地笑了。

  「我才不介意呢!」天童扭過頭,撇著嘴再次望向窗外。

  「那就好。」牛島溫柔地彎起眉眼,說道:「我們快到了。」

  與此同時,另一班列車中——

  「第一天的上午去清水寺……下午參觀洛山高中?!」千穗在拿到行程表的那一刻很想撞牆,「若利他們第一天去伏見稻荷和金閣寺啊……完全不在一條路線上。」

  「畢竟我們秀德是以修學為主,不是純粹的旅遊。」與她隔了條走道的綠間解釋道。

  「也就是說,我們有很大機會見到赤司呢!」高尾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綠間,「我等不及想看赤司看到小真新髮型的反應了!」

  「哈哈哈~我也想看!」千穗表示完全想像不出來。

  「笨蛋嗎?赤司和你們不一樣。」綠間信誓旦旦,對赤司還是很有信心的。

  然而——

  「噗。」當天下午,在秀德學生們的眾目睽睽之下,前來接待他們的洛山高中學生會會長·赤司征十郎在看到隊列中那顆顯眼的綠色頭頂時,冷靜的表情下隱隱發出一聲輕笑。

  「大家好~!歡迎來到洛山高中!」為挽回學生會的良好形象,赤司身旁一個褐髮褐眼的女生臉上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沖秀德的訪客們大聲打著招呼:「這位就是學生會會長赤司征十郎,我是副會長一條鹿,接下來你們會分成兩隊,分別由赤司和我帶領參觀洛山高中。」

  ——剛才赤司君是想笑的吧!是吧!千穗和高尾無視了一條副會長的話語,死死盯著赤司表面平靜的俊臉。

  綠間也發現了赤司剛才的異常,尷尬使他的軀體變得僵硬。

  赤司不著痕跡地朝他們看了過來,溫柔的紅色眼眸裡倒映出抱在一團笑得開懷的千穗和高尾的身影。

  「呃……赤司?」一條已經向大家說明了情況,正等著赤司發言,卻遲遲不見他開口,便湊近赤司身邊小聲問道。

  「咳咳……謝謝你,一條。」赤司收回目光,語氣溫和而威嚴:「那麼,一、二、三班的同學請隨我來。」

  「啊……我們被分到赤司這邊了,不去打個招呼嗎,小真?」高尾很是積極。

  「不了。」綠間邁開僵硬的腿腳,冷漠道。

  「嗯嗯~畢竟赤司君有公務在身,這麼多人面前也要保持學校的形象啊。」千穗表示理解,隨後掃視一圈洛山裝修華美的校舍:「這就是傳說中的洛山嘛~感覺好高端……」

  「你說得沒錯,洛山是全國各方面條件最優、偏差值也最高的學校。」赤司望著她接話道,「請跟我到這邊來,我帶你們去參觀體育館。」

  「啊……被他聽到了。」千穗不好意思地嘟囔著,為防引人注意,她選擇乖乖閉上了嘴。

  洛山的體育館分為好幾個,強勢項目基本上都有獨立的場地,當赤司帶他們走進籃球館時,他介紹道:「洛山有許多在全國範圍內強勢的體育項目,但是最具統治力的還是籃球。」

  「噗,自賣自誇。」高尾捂著嘴嗤笑。

  「小聲點,會被他聽到的,小和。」千穗剛出言提醒,赤司就再次朝他們看了過來——

  「我也是洛山籃球隊的隊長,去年的冬季杯上,我們隊曾有幸與貴校的籃球隊在半決賽中相遇,結果當然是我們洛山獲勝了,但是貴校的競技精神也給我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此話一出,像是翻出了綠間和高尾的黑歷史,兩人皆是憤怒地握拳盯著赤司,那場戰敗的恥辱他們還沒能向洛山復仇呢。

  「赤司。」出乎意料的是,綠間發話了,引得其他人朝他看去,「今年IH再決勝負吧,這次贏的會是我們。」

  「對!我們不會再輸了!」高尾也喊道。

  「好啊,我很期待,綠間、高尾。」赤司只是朝他們微笑著回答。

  「喂喂……你們冷靜點啊,大家都看著呢。」千穗拉著兩人的衣袖勸道,生怕他們現在就要在這個籃球館裡來一場。

  「好了,體育館的參觀就到這裡。」結束了剛才那段小插曲,赤司將話題拉回正軌,「接下來是教學樓,請隨我來。」

  「呼……」千穗長舒一口氣,擔憂地看向雙雙低著頭、仍沉浸在去年那場戰敗屈辱中的綠間和高尾,「你們別太在意了,赤司君說的是事實,也沒有貶低秀德的意思。」

  「你說得對,小千!我沒事了~」高尾立即回應道,擺了擺手。

  「回去之後,我每天要再加練。」綠間堅定地說。

  「哎呀,既然小真都這麼努力,我也不能落後啊~」

  「閉嘴,高尾。」

  見兩人又回到了往日那種狀態,千穗放下心來,摸出手機將今天拍的風景照發給牛島。

  很快,她就收到了牛島的回復,同樣是風景照——

  雖然構圖拍得歪歪扭扭的,他在與她的遠距離交流中也終於養成了經常拍照的習慣。

  他在因她而改變。

  這感覺就像是咬了口柔軟的棉花糖,幸福的甜甜的味道蔓延到全身的細胞。

  千穗欣慰地笑笑,把手機收進口袋,繼續她的洛山之旅。

  當晚,告別了洛山高中的秀德學生們被送到嵐山山腰的一處溫泉民宿休憩,第二天他們將上山觀光。

  大巴抵達時夜色已深,但在搖曳的燈光照耀下,山間盛開的大片櫻花呈現出一種分外妖異的粉紅色,極致的美麗中透著詭譎。

  「總感覺會從哪裡突然冒出來什麼妖怪……」從大巴下來後,高尾瑟瑟發抖,這景象美則美矣,卻莫名讓他生出陣陣不安。

  「妖怪是人們臆想出來的,高尾。」綠間鏡片一閃,舉起手中他今天的幸運物·小燈籠。

  「這話會從神棍小真的嘴裡說出來……感覺好奇怪啊。」跟在兩人身後的千穗抽了抽嘴角,「而且,小真你發什麼抖呢?」

  「我這是感覺有點冷。」綠間嘴硬道,「話說回來,這裡是有溫泉嗎?」

  「對哦~!可以泡溫泉咯!」高尾的注意力被溫泉吸引,瞬間不害怕了。

  「唉~」千穗搖搖頭,溫泉對她沒什麼太大誘惑,因為春假來京都時已經泡過了。

  就在三人即將踏進民宿大門的時候——

  「千穗?」

  「嘿!安原原~!」

  這兩道聲音像是開啟了她精神中的某個開關,千穗驚喜地猛然回過頭。

  牛島和天童正站在山路的對面,遠遠地與她對望著。

  「若利!還有天童君!」千穗一秒拋下秀德的大部隊,踩著滿地櫻花往他們跑去:「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們住的地方就在那邊啊~看起來就在你們隔壁?」天童指著他們來時的方向,「我們剛安頓下來,我和若利君打算去山下的商店給大家買東西呢~明天我們要上嵐山,難道你們也是嗎?」

  「哈?!」千穗已經抱住了牛島,一臉欣喜地看著天童,「好巧~我們也是!」

  「好久不見了,千穗。」牛島寬厚的手掌摩挲著她柔軟的橙色髮絲,露出一個同樣欣喜的微笑。

  民宿大門口,綠間和高尾遠遠地看著那邊的三人,彎起嘴角,無奈地相視一笑。

  夢幻般的偶遇,就這麼在旅行途中,奇妙地發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忙得沒更,抱歉= =

  IH之前兩人就相遇了,真好~

  所以副cp是天童×綾音


第55章 錯覺

  民宿外的偶遇只是讓二人確認了彼此的存在,在那之後,出於理性的考慮,千穗還是乖乖回房安置好了行李,牛島也和天童繼續向山下走去買東西了。

  但是,僅僅是相互知道對方就在離自己不遠的那裡——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那根維繫理智的細線崩斷。

  在長久的分離後,實際感受到對方懷抱的那一刻,對原本清醒的頭腦所帶來的衝擊強度,是前所未有的。

  所以在此刻,晚上九點——

  千穗裹著毛巾泡在溫泉裡,已經泡了有一會兒,卻仍呆呆地望著水面出神,高溫的泉水讓她的意識愈發模糊,氤氳的熱氣環繞在身體四周,感覺自己的體溫正呈直線上升,她緩緩地閉上眼,想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同學?」這時,以為千穗是快要暈過去,身旁的一個女生好心提醒她,「你是頭暈嗎?」

  「呃……!」千穗渾身一震,突然回過神來,有些歉疚地說:「我沒事的,謝謝你!」

  她這才驚覺自己溫泉已經泡了太久——害怕再度陷入剛才暈乎乎的狀態,千穗趕緊從水中站了起來,大步朝岸上走去。

  擦乾泡得微微有些泛紅的身體,換好那件深藍色的浴衣,千穗從澡盆裡翻出手機,準備告訴牛島兩人明天再見——卻發現他剛給她發了條消息:「我回來了,要一起在附近轉轉嗎?」

  像是輕盈的羽毛拂上內心深處的瘙癢,隱隱的期待被回應,已經岌岌可危的那根細線,被這句邀請給不留情面地斬斷了。

  循著他的指引往民宿外走去,她看見了。

  皎月隱沒在雲層之後,掛在樹上的燈籠閃著暗色的幽光。

  入春的季節氣溫最為舒適,夜色正好。

  牛島身穿一件深灰的浴衣,正靜靜地站在門前那顆最大最古老的櫻花樹下,滿臉嚴肅地等著她。

  「若利?」千穗踏下台階朝他走去,感覺剛泡過溫泉的身體還發著熱,這裡泉水的溫度似乎有點過高了——靠近他巋然不動的身形,她攬住他的左臂,莞爾一笑:「哈……怎麼約個會都像要去比賽似的?」

  溫熱的觸感隔著單衣也能清楚地感覺到,牛島的神情微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表現被她調侃了——眉頭一皺,似有慍怒油然而生。

  但這只是牛島習慣性的面部表情,他其實並沒有在生氣,今年IH之前,竟能和她在京都相遇,早已是讓他喜出望外。

  千穗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見男友沒有反駁,心中小惡魔的尾巴翹起,言行上開始變本加厲。

  她將他堅實的臂膀抱得更緊了,整具還在發熱的身軀幾乎是全部貼了上去,踮起腳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吶~若利想帶我去哪兒?」

  出乎她意料的是,牛島這次竟不為所動,他抬起右手指著另一邊通往櫻花林深處的羊腸小道,冷靜地回答:「那邊。」

  「……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進攻被「攔網」,千穗瞇起眼,悶悶地應了聲。

  「走吧,我有很多事想和你聊。」牛島拖動還抱著他左臂不放的千穗往小路走去,道出這次主動約會的真實目的:「關於隊裡……有點事想要拜託你。」

  「誒?」千穗一怔,紫色的雙眸撲閃著,「可是我又不在白鳥澤,有什麼忙能幫得上你們?」

  「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你不在白鳥澤也沒關係。」牛島說得很篤定。

  「好。」過熱的體溫已經在慢慢降下來,千穗鬆開牛島,又牽起他的手,果斷應下,感慨和欽佩於他一板一眼的個性,便不再糾結剛才的問題。

  ——這才是我喜歡的若利呢。

  白鳥澤高中今年新來的一年級隊員中,有兩位實力最出眾、也最受鷲匠期待的學弟。

  其一是二傳手白布賢二郎,他是隊裡唯一一個非特招生,也就是憑借過硬的成績考進白鳥澤加入排球部的,據他所說,入部動機是因為——曾在中學的大賽中見識到牛島的絕對力量,而產生了「一定要加入白鳥澤,為這樣的主攻手托球」的強烈願望。

  其二是副攻手川西太一,他的身高較為突出、攔網意識也很準確和迅速,關鍵是能聽從直覺很準的天童的指示,兩人合力向對手施加更強的攔網壓力,現在的主要問題是體能的鍛煉有些不足。

  「川西的問題還算好解決,可是對白布而言……」牛島停下腳步,仰頭望著上方燦若朝霞的櫻花,聲音冷酷:「雖然鷲匠教練很器重他,想要他盡快代替瀨見的位置,但我認為他還不夠格。」

  「和瀨見的技術和頭腦比起來,他還是太嫩了,性格也不夠冷靜,容易犯錯——但不可否認的是,白布所堅持的風格會更適合我們。」

  千穗聞言轉過身,與牛島十指緊扣,會意般地靜靜望著他,等待他對她的下一句請求。

  「所以我想請你幫我個忙,」牛島側過頭回望著她,「教給他作為白鳥澤的二傳手應該擁有的頭腦和覺悟。」

  「不……這種事為什麼不去拜託鷲匠教練啊!而且我不在宮城要怎麼教他!」千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向後摔倒在地,不知該從何吐槽起自家男友的神奇腦回路。

  ——說好的很容易呢!我不在白鳥澤也沒關係?!

  「因為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有機會想再給我托球嗎?」牛島仍是緊緊扣著她的手。

  「我的確是說過,但是麻煩你告訴我,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關聯……!」

  「這就說明,你還記得給我托球的所有細節吧?」

  「我當然還記得……所以?」

  「所以,你依然比任何人都瞭解,有我在的白鳥澤的二傳手應當具備怎樣的素質——我沒說錯吧?」

  「……太有道理了我竟無法反駁。」

  千穗絕望地捂臉,拜倒在牛島「邏輯嚴密」的論調下。

  「千穗?」

  「其實,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的……」千穗的肩膀輕顫,回以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她一把攬過牛島的脖子,貼在他的臉前道:「若利還能記得我這排球上的唯一特長並善加利用,怎麼說呢~有種再次被需要的感覺?唔……還有,你這隊長當得也太盡職了吧~?」

  ——還以為他已經不再需要我的托球了。

  我真傻。

  「你說過的,作為隊長要多關注隊員們的狀況。」牛島撫上她的臉頰,拇指微動緩緩摩挲著那彈性極好的肌膚。

  被他的回答弄得愣神,千穗眨了眨眼。

  櫻花如雪飄落。

  「那……我和白布的聯絡就拜託你了,若利,另外我也會叫綾音幫我看著的。」萬千的感動和甜蜜只化作了這一句,她淡淡地說。

  「好。」被她溫柔如水的面容撩撥得情動,牛島吻上她的唇。

  「這就是……所謂的『幽會』麼?」千穗回想起國文課上學過的詞語,挽著牛島的左臂,兩人皆是穿著浴衣,並肩漫步在夜櫻盛開下的石板小路中。

  「唔……『指相愛男女的私會』,的確是。」牛島收緊了挽著她的手臂,低下頭——

  沒有防備地,千穗感覺右耳貼近了一處熱源,弄得耳廓又酥又麻。

  「啊!」嚇得她一聲驚叫,還未來得及反抗,就被男友攬入他寬闊健碩的懷抱中。

  「若利!」千穗伸手搭上牛島的後背,使勁敲了下他的背肌,「你別突然嚇人啊!」

  「千穗……」牛島只是緊緊環著她的腰,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吹著氣,「你不在身邊的時候,我總是很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哦。」千穗修長靈活的手指在他背上一寸寸地逡巡,「但是,這裡不行。」

  剛才他那句話的語氣,在她聽來已經萬分危急——猶如魔鬼的低喃,引著她一步步邁過失控的邊緣。

  ——必須立刻打住!

  「若利,我們十點前都要回去哦,外面的燈會熄,老師也會來點名的。」

  這話像在牛島頭上澆下一盆冷水,讓他迅速放開千穗,看了看表:「那我們回去吧,時間快到了。」

  「……」千穗瞪著雙死魚眼。

  ——這也太好打發了吧!

  不過掃興歸掃興,她也知道不能壞了學校的規定,給大家帶來麻煩就太尷尬了。

  「走吧。」並不打算在意雙方的毀氣氛舉動,千穗牽起他的手,「我們原路返回,前面好像繞不過去。」

  結果,兩人還是在折返的中途被熄滅的燈光困在幽暗的林間了。

  氣氛頓時陷入一陣詭異的沉寂。

  四周只有靜如止水的默然。

  她緊緊抱住身旁唯一的靠山。

  千穗從小就很怕黑。

  非常怕。

  ——也不記得是從何時起產生這種恐懼的了,她只記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自己全身的感官都會變得像是不屬於自己,連意識都彷彿被這樣的黑暗侵佔。

  現在即使有牛島陪著她,體內滋生的恐懼仍然在幾何倍數地發酵。

  突然,之前泡溫泉時的頭暈感再次襲來,讓她腳下一軟。

  「我們不是還帶著手機嗎?」牛島趕緊攙扶住她,一語驚醒正掉進恐懼深淵中的千穗。

  「對哦……」

  然後,兩人齊齊掏出手機,打開照明燈。

  千穗鬆了口氣,還好手機裡還有最後一格電。

  「奇怪,明明時間還沒到十點——」牛島回過頭,如常的話語卻突然頓住了。

  「大概是民宿為了省電提前關掉了吧~畢竟現在除了我們這邊也沒人了……」千穗接話道,還沒察覺到牛島的異常。

  「千穗,你剛才……?」牛島滿臉驚愕,一雙棕眸又再次在千穗臉上仔細觀察了一遍。

  仍然是一模一樣的紫色。

  ——雖然只有一瞬,難道是錯覺?她的眼睛……

  「啊?」千穗也望向他,「我剛才怎麼了嗎?」

  ——不,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沒事,可能是我看錯了。」牛島說,「剛才總覺得,你的右眼好像變色了。」

  「噗……怎麼可能,肯定是你看錯了~我又不是赤司君!」

  這麼說著,兩人已經走出了小徑,來到民宿的大門口。

  「那,明天見?」千穗抱住牛島,歪了歪頭,隨後自嘲道:「其實也不一定會見到吧……如果路線不同。」

  牛島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回道:「希望還能再見。」

  「咳……安原。」這時,綠間有些尷尬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手上還提著他的小燈籠,「老師點名時沒看到你,讓我來找你。」

  被人看到與男友親熱,千穗感覺自己的體溫又在不自覺地上升了,嚇得她趕緊放開牛島,往綠間的方向跑去:「那若利~再見了!」

  「再見,千穗。」牛島揮著手,卻用他標誌性的恐怖眼神瞪著綠間。

  綠間也冷靜地回望著他。

  相對無言。

  但是在牛島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他沒發覺,綠間的眼中又覆上一層恬淡的傷感。

  第二天的嵐山之旅,兩人遺憾地沒再遇見。

  但是,下一次見面的場景,竟是誰也未曾料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被基友拖出去浪所以寫到這個點了~

  這章暗示很明顯了,關於女主遇到牛島前更多的秘密也要逐步揭開了~

  但也不是什麼神展開啦!別抱太高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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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六月雨

  六月,梅雨的開始。

  距離千穗升上四段,還有一局勝利。

  桐山與二海堂參加的新人王戰,距離兩人會師決賽,還差一輪。

  將棋研究會。

  「什麼?小雛在學校被欺負了?」千穗一拍茶几,伸長了脖子湊到桐山面前,「怎麼不早告訴我?!」

  ——桐山在三月的獅子王戰中輸給島田後,也選擇加入了研究會。聚會頻率則改為了每月一次。

  他蒼翠的眼眸向右瞥去,不敢直視她泛著怒火的面容:「因為……你在獎勵會的對局,不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嗎?」

  「零。」千穗端正坐姿,話語重回冷靜,「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和我說,不必去考慮這些的。」

  ——如果不是自己發覺,桐山最近的臉色總是蒙著一層濃重的憂鬱,從而逼問他的話,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告訴她吧。

  眼前這個少年,總是如此,溫柔到令人心悸。

  兩人在研究會的時間已經耗盡,島田正陪著二海堂在大阪打半決賽。

  「走吧,先去吃晚飯。」她站起身收拾好棋盤和棋子,又去取自己的背包,「和我說說小雛的事。」

  話裡是不容桐山拒絕的意味。

  用島田家的鑰匙鎖好大門——將棋研究會其實就在島田家,位於一處長長的坡道盡頭。千穗架著桐山的肩,兩人沿著坡道向下走去。

  在附近找了一處家庭餐廳坐下來,桐山嚥了咽艱澀的嗓子,開口向她講述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安原……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握緊的拳頭擱在膝蓋上,他的氣息發顫,「眼下我只能努力多勝幾局,去賺更多的錢……」

  「因為小雛是我的恩人,我向她保證過的,要用一生去報答……」

  千穗撐著額頭,陷入沉思。

  ——校園欺凌,她和零也都經歷過,卻都不及小雛遇到的嚴重。

  不僅是單純的孤立,更有甚者會對被欺凌者加以大庭廣眾之下的人格侮辱。

  幸運一點的會有老師和家長出面,但是小雛的班主任不僅是不作為,還將過錯歸到了她的身上。

  她能想像出那個善良活潑的女孩在教室裡的日子是如何度過的——就像深不見底的海平面下,任何掙扎都是徒勞,濺不起一絲水花。

  「小雛一點都沒做錯……可是小零,川本家不是那種會接受外人的錢的家庭,你想報答她的話,就要用行動。」千穗隔著桌子,拍了拍桐山的肩,「班主任不管的話,就去找其他任課老師或是教導主任,一定要還她一個清白。」

  「嗯。」桐山點點頭,接受了她的建議。

  「有時間我會和你去看她的,還好小雛快畢業了,等升上高中……」

  「我想讓她考我在的高中。」桐山突然接話道,「我會保護好她。」

  「誒?」千穗驚詫地眨了眨眼,止住了話頭。

  然而桐山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他堅定地回望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小零……」千穗感到有眼淚快要奪眶而出,慌忙拿起紙巾擦拭眼角。

  正是因為瞭解眼前這個少年有著何種慘痛的過去,她才會倍加珍惜剛才說出那種話的他。

  從未被世界溫柔以待的桐山,在遇到他的救贖後,慢慢變得比任何人都溫柔。

  ——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誒誒誒?!安原你怎麼了?」桐山見她快哭了,有些驚慌失措。

  「嗚……抱歉,是我突然太激動了。」千穗揉揉紅紅的眼眶,欣然一笑:「我沒事,只是覺得小零你真的太帥了。」

  「……」

  「所以~明天的半決賽加油!」千穗舉杯高喊,為桐山送上最誠摯的祝福,「這樣就能賺一大筆啦~給小雛她們買些好吃的!」

  「對,重點是能賺一大筆。」桐山眼中精光一閃,與她碰杯,兩位小財迷的意見瞬間達成高度統一。

  「不過啊~你可千萬別拿著存折去川本家算什麼理財計劃哦?這樣會被討厭的。」

  「啊……」被說中想法的桐山渾身發抖。

  「你不會真有這麼想吧?」

  「我錯了!」

  千穗在獎勵會生死攸關的最後一戰與桐山的半決賽於同一天舉行。

  兩人在棋社樓下碰面時,表情皆是肅殺得可怕。

  相顧無言,不需要過多的鼓勵,只是沉默地一起上樓,緩步走進不同的棋室。

  ——賭上各自的信念和尊嚴,棋士們的戰鬥是孤獨而神聖的。

  牆面上掛著「平常心是道」的書法,棋室內一如往常地寂靜。

  千穗跪坐在棋盤前,禮貌地與對手問好後,便準備迎接這通向職業之路的最後一場對局。

  從白日下到天黑,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與對手僵持了多久。

  當步數超過100之後,雙方的時間都所剩不多。

  也許是她太看重這場比賽的緣故,以前卻從未覺得對局能有如此艱難。

  腰腿酸脹、冷汗直流,大腦卻仍在高速運轉——這樣既痛苦又酣暢淋漓的感覺讓她興奮。

  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少,最後的棋路突然就能看得無比清晰,千穗輕推一子,下出了扭轉局勢的一步。

  「我輸了。」對手在長久的沉思後,沮喪地低下頭。

  ——「多謝指教。」

  感想戰結束後,千穗被會長叫了過去。

  「恭喜你,安原,你今天的比賽我看了,打得很精彩……」

  但她只是跪坐在榻榻米上,閉著眼輕輕喘氣,似乎還未從剛才激烈的鏖戰中脫出身來。

  「累了嗎?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轉職業的事情也不會很快,不過在你暑假結束前一定能辦完。」會長大叔一直都很關照千穗,見她已經累得話都說不出來,善意地安撫道。

  「嗯……謝謝您,會長。」千穗迷迷糊糊地應道,扶著桌子站了起來,「那容我先告辭了。」

  ——最近會突然頭暈的症狀好像越來越頻繁了?要不要去一趟醫院?

  她扶著牆邊走邊想。

  但當千穗走出棋社大門時,眼前的一幕又讓她很快清醒了過來。

  桐山似乎正神色激動地在和一臉冷漠的島田說著什麼。

  「師父?」千穗聲音微弱地打了聲招呼,「您什麼時候回來的?二海堂的半決賽怎麼樣?」

  ——糟糕,剛才出來時忘記順路去看一眼比賽結果了!

  島田會出現在這裡,也就意味著二海堂的對局已經結束。

  然而桐山緊緊皺著眉,咬緊了嘴唇,島田也是對她露出一個複雜的眼神,說道:「二海堂住院了。」

  ——沒有直接告訴她結果,但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二海堂只差一輪就能與桐山會師決賽,卻提前病倒在了棋盤前。

  「他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千穗的話語開始哽咽,她深深埋低自己的頭,明媚的橙發此刻黯淡無光,「明知道對手是故意在耗他體力,還要這麼拚命!嗚……」

  桐山也是抿著嘴,不發一語。

  那個總是給他們帶來歡樂的小胖墩,身前身後所背負的沉重——

  他們全都知道的。

  犧牲了作為小少爺本可以信手拈來、無憂無慮的童年,卻將自身的全部投入到艱苦的將棋學習中。

  常伴左右的管家爺爺、色彩鮮艷卻清淡的便當、塞滿一整個背包的藥。

  還有那副越來越虛弱的身體。

  ——二海堂只是不想被問到這些事。

  「唉……桐山、安原,」島田歎了口氣,打破這悲痛的氛圍,「你們今天都獲勝了……我請客,去一起吃一頓飯吧。」

  說完,他還無奈地看了桐山一眼。

  ——在千穗遇到他們之前,他本想躲過桐山關於二海堂的追問的,因為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他的決賽。

  但桐山卻抓著他的衣角,認真地請求他把事情經過完整地告訴他。

  意識到這個天才後輩在心性上的巨大成長,島田做出了決定。

  餐館內,島田從公文包裡拿出兩頁紙:「這是二海堂半決賽的棋譜。」

  桐山接過棋譜,一旁的千穗也湊了上來。

  棋譜有兩張,一張是時間耗盡的第一局,由於對手將不斷纏鬥後的劣勢轉為了千日手(註:指相同局面重現四次以上,由裁判判定此局無勝負,重新對局,但先後手互換),不得不重新開局——那之後便是一分鐘落子帶來的,絞盡靈魂下出的138手。

  棋譜的記錄到這裡,戛然而止。

  淚水開始滴落,沾濕了紙張。

  千穗能清楚地聽到桐山的抽泣聲,垂眸搭上了他的背。

  ——他已經將二海堂視為摯友了,所以才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

  「桐山,你即便如此,也能對二海堂做出如此殘酷之事嗎?」坐在對面的島田平靜地問道。

  桐山沒有回答,他摘下眼鏡,用手擦乾眼淚,又仔細將那兩頁棋譜疊好收進包裡。

  隨後,他堅定地回望著島田,一字一句道:「我要出發了,去決賽。」

  話裡是飽含著責任感的決心。

  島田仰著頭,欣慰地應了聲「好」。

  千穗收回手,默默喝了一口杯子裡的冰水。

  ——新人王戰的決賽將在一周後,於關西的將棋會館舉行。

  桐山會帶著二海堂的份,一路贏下去的。

  她是如此堅信著。

  走出餐館的時候,外面是細如銀絲的綿綿雨幕。

  千穗貢獻出自己的折疊傘,三人擠在這一把傘下抵達了車站。

  與桐山和島田告別後,她打開手機,告訴牛島自己今天獲勝、即將開始打職業的消息。

  站在電車中,車門的玻璃倒映出她的臉。

  自己成為職業棋士的目標很快就要實現了,二海堂的事卻讓她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島田的那個問題在拷問著她的良心。

  ——如果是我對上了他,我又會怎麼做?

  千穗衝著玻璃中的倒影苦笑了一下,那個倒影也用同樣的表情回應著她。

  因為她發現,她無法對他做出那種殘酷的事。

  但二海堂一定不會期望被如此對待。

  她能想像出他正躺在病床上因為痛苦而掙扎的身影,抓著吊環的手不自覺地攥緊,車外的雨聲淅淅瀝瀝。

  二海堂的棋譜,縱使迷惘、憂鬱和膽怯著,也一路相信自己並堅持到了現在。

  帶著無限的憧憬,燃燒著,猶如一團冷雨中不滅的火球。

  他是冒險者。

  那我呢?

  千穗的呼吸梗了一下,回答不上來。

  ——看來這條路,會比她想像得要更難走。

  「若利君?」天童手裡拿著球,好奇地望向正在看手機的牛島。

  ——他已經盯著屏幕發呆很久了。

  「若利,快閉館了哦,趕緊收拾好回宿舍吧。」大平提醒道。

  「牛島學長?」站在牛島旁邊的白布也小聲問了句。

  「是千穗。」在隊友們的關心下,牛島抬起頭,向他們宣佈道:「她要成為職業棋士了。」

  「!」白布的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紅暈,千穗這兩個月來對他的遠程指導幫助很大,他也是憑著這個得以在縣內預選賽上拿到不少出場機會。

  「哦~!那不是……那也就是說……!」天童舉起雙臂做了個慶祝動作,「安原原要開始掙錢啦!」

  「你的關注點是這個嗎……」瀨見停下收拾東西的手,「我倒覺得,比起能掙很多錢,她承受的壓力會越來越大吧。」

  「是啊~」大平托著下巴點點頭,「聽我爺爺說過,職業棋士無論實力高低,都會很辛苦。」

  「嗯。」牛島只是淡淡地回應。

  ——無論別人怎麼說,他都會相信她。

  兩人都不是會因為一些小事就一蹶不振的人,越是擁有強大的實力,就越要勇於去承擔更多東西。

  比起以前總是跟在他身後、站在他影子中那個安原千穗,他更喜歡現在的她。

  即使她會因此遇上各種艱辛困苦。

  今夜,千穗關上燈裹緊被子,因疲憊而沉沉入睡。

  在六月的綿長雨聲中瀰漫著的,是無盡的哀思。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之前先用將棋日常鋪墊一下。

  下章開始進入高潮?大概吧。


第57章 未知的黑色

  桐山不負眾望,在決賽中擊敗對手,獲得了新人王的稱號,二海堂也安全出院了。

  那之後不久,小雛的班主任因班上的校園欺凌事件壓力過大而病倒,由年級主任頂替了她的位置——校方開始認真介入班級裡的黑暗,對小雛的中傷終於結束了。

  「真的是太好了,小雛。不過,你當時想保護的那個女生居然也叫千穗,讓我有點吃驚呢。」千穗躺倒在川本家的榻榻米上,撫摸肚子上趴著的那只黑白相間的貓。

  「嗯,這應該是個巧合吧?她全名叫佐倉千穗~」小雛懷裡也抱著隻貓,是黃白相間的。

  「那孩子……現在還好嗎?」千穗擔心的是這一點,據說她被迫轉學後,就直接進入了心理輔導中心接受治療。

  ——她也是這次事件中被狠狠傷害到的人。

  「嗯……千穗回了我的信,我們約好了暑假要去看她。」小雛笑得燦然,彷彿周圍的空氣都要隨她漂浮起來。

  「哈哈哈好~」千穗突然舉起貓一個翻身滾,讓它「喵」地大叫一聲,無力地揮舞著爪子,「抱歉之前都沒能看過你,小零他一直瞞著沒和我說~不過現在倒是有大把休息時間咯!」

  她和手中安靜下來的貓對視著,話語中透著興奮,升上四段成為職業棋士之前的這個暑假,讓她難得地有了一段完整的空閒期,可以好好地真正休個假了。

  「唔~馬上就要到暑假了,好想去哪玩……」千穗橫躺在地,榻榻米的柔軟和舒適感讓她不想起來,像個孩童那樣嘟囔著,「要不回一趟宮城?可是若利IH預選賽通過了又要來東京……」

  現在是六月中旬,氣溫已經回暖,且逐漸向著更加燥熱的趨勢發展。

  千穗剛在川本家睡了一個酣然的午覺,滿足地醒過來後,便很自然地想到了牛島。

  ——果然還是想更多地待在他身邊。

  小雛聽到千穗親暱地叫出男友的名字,臉頰有些發燙。

  即便還是15歲的少女,也到了思春期。

  她腦海中浮現出的,是桐山溫柔的容顏。

  在她最難過的時候給予堅定的鼓勵和承諾,甚至在新人王決賽結束後立即從大阪跑到了京都,找到在修學旅行時獨自坐在鴨川邊哭泣的自己,還貼心地帶來了胃藥以緩解病痛。

  「那個……千穗姐,」被心底的一陣悸動所驅使,小雛再三猶豫,終究還是問了出來,「小零他,也有喜歡的人嗎?」

  「誒?!」這個突然的爆炸性問題嚇得千穗從地上坐起,手中的貓滑落在地。

  「啊……對不起!是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小雛趕忙搖頭連連道歉,雙馬尾俏皮地飛舞著,「我只是有點好奇!」

  「哈哈哈哈哈……」然而千穗只是笑倒在茶几上,隨後摸摸小雛的頭,「我知道的喲~小零他已經有喜歡的人啦。」

  ——小傻瓜,他喜歡的是你啊。

  「真的嗎?」被告知這條「八卦」的小雛睜大了好奇的眼睛,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

  「我怎麼會騙你~但是,還是等他自己說出來會比較好哦。」千穗決定賣個關子,因為桐山自己似乎還沒發覺這一點,他需要些時間。

  「好吧……」小雛垂下頭,有點掃興,但也沒再繼續為難千穗,只是有些不甘地問道:「但是小零會自己說出來嗎?」

  「會的哦。」千穗篤定地點點頭,「對了,他這個月底要和宗谷名人來一場新人王的紀念對局!可惜我要上學不能去圍觀……嗚,好想現場近距離看看那位宗谷先生是怎樣的啊……」

  她小時候隱隱約約的記憶中,父親是提起過那位名為宗谷冬司的棋士的。

  父親形容他「像雪一樣寂靜」,或是「有著巨大白色羽翼的大鳥」,似乎是他最想與之一較高下的對手。

  但是在兩人得以交上手之前,父親便提前離開了。

  ——「如果安原九段對上宗谷名人,誰會勝出?」也因此成為了將棋界茶餘飯後的一大談資。

  千穗其實也被其他人問過許多次這個問題,但她都選擇了避而不答。

  ——甚至是在抗拒,抗拒著自己的父親被人們如此對待。

  唯一能夠給出的答案,就是她想用自己的行動證明,安原家的將棋即使在對上那個「將棋之鬼」宗谷,也能夠絲毫不落下風。

  可是——

  「年齡差!」坐在返程的電車中,千穗絕望地捂臉,道出令人心酸的事實。

  將棋中,年齡上的差距所帶來的經驗差基本上是成正比的,更何況對手是那個一等一的怪物。

  「小零能從和他的對局中學到些什麼,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吧~」她有些頹喪地自言自語道。

  ——勻速行駛的列車載著她,一路奔向炎夏,和未知的明天。

  「好熱……今年怎麼會這麼熱啊……」千穗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體育館。

  反正在家裡也是無所事事,棋譜看得頭暈,正好被高尾叫去看今年的籃球IH正賽,卻在出門的那一刻就開始後悔。

  時間來到八月初,暑假已經過去了一小半,東京的氣溫突破了30年來的最高值。

  牛島他們參加的IH排球比賽還要過幾天才開打,千穗在這邊等得已是焦頭爛額。

  今天是秀德對海常的四分之一決賽,由於上次冬季杯季軍賽的記憶,這次得以傷癒出場的黃瀨已是摩拳擦掌。

  當然,秀德這邊也在完成隊員的更新迭代後繼續維持了王者的姿態,準備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啊~」千穗打了個哈欠,靠在座椅上用手帕擦著額頭上不斷淌下來的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最近的她總是感覺有點使不上力,只想躺在床上連門都懶得出。

  結果今天好不容易出一次門,就差點被這高溫撂倒在大馬路上。

  場中的籃球賽打得如火如荼,四周的觀眾也是群情激昂。

  只有滿臉疲憊、半睜著眼皮的她顯得格格不入。

  ——難道是我休假休傻了?要不要明天去棋社露個臉?

  千穗正這麼想著,又感到天旋地轉,視界猛然被黑暗侵吞。

  這時,也恰好到了比賽的最後幾秒,綠間接到高尾的傳球立即出手,以一記利落的跳投三分扳回比分,宣告了秀德的勝利。

  終場的哨聲響起,他下意識地朝觀眾席那個一直在留意的方向看去——

  「喂!醒一醒!你怎麼了?!」

  「她暈過去了……快叫救護車!」

  ——一瞬被愕然與恐懼籠罩的翠綠眼眸倒映出的,是橙發少女被路人抱在懷裡拚命搖晃、卻仍是緊緊閉著眼眸的柔弱身影。

  「安原——!!」幾近癲狂地大吼著,丟下來不及反應的隊友和對手們,不顧一切地往館外衝去。

  黑色。

  濃重而無盡的黑色。

  明明是記憶中第一次經歷,卻又感覺對這種顏色無比熟悉。

  「我回來了喲~」面前站著一個人,傳來惡魔般的低語,像是從地獄裡伸出的一隻手,將她拉向深淵。

  「你是誰?」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千穗喃喃道,「為什麼我沒有見過你……」

  「呵呵~我是誰?」她發出甜美悅耳的嗓音,溫柔地撫上她的臉,「你不可能沒有見過我。」

  ——「因為,我就是千穗啊。」

  「生命體征趨於穩定,但仍處於昏迷,導致昏迷的原因不明,也不知何時會醒來。」急救室外,醫生平靜地敘述著診斷結果,「建議留院繼續觀察。」

  緊接著,急救室的大門向兩邊敞開,穿著病號服的千穗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還戴著呼吸機,被護士緩緩推了出來。

  綠間高尾和黃瀨自覺地靠牆,讓開一條通道。

  表情皆是難以置信與哀痛交加的複雜。

  ——最先趕到醫院的他們,卻什麼也做不了。

  聯繫校方通知了她母親後,只能在外面乾等著。

  「她有什麼病史嗎?」醫生接著問,想從此處下手找找原因。

  「有。」走廊那頭,突然響起一道冷靜而發顫的女聲。

  他們齊齊轉過頭朝她看去。

  安原麻美子目送女兒被推進病房後,緩緩朝醫生走去,道出了驚人的事實。

  「千穗4歲的時候,曾患有為期半年的多重人格障礙。」

  綠間屏住了呼吸。

  「應該是來自她父親的遺傳——雖然生下來後沒表現出任何異常,卻是從一次溺水開始發病的。」

  「在游泳池裡玩的時候,被別的小孩一起欺負——把她按進水裡不讓浮起。」

  高尾憤怒地攥緊了拳頭。

  「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千穗在嗆水後,被另一個人格佔據。」

  「那之後為了保護她,加上宮城有個之前為她爸爸治療的名醫,我們家便從東京搬到了宮城。」

  黃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她的第二人格雖然也自稱千穗,卻可以說是個只知道下棋的精密機器——雖然她也能夠很快學會其它技能,但她最感興趣的還是一切和將棋有關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這次是什麼原因,恐怕等她醒來……」麻美子傷痛地閉起眼,話語梗在喉中。

  「就不是原來那個她了嗎?」綠間急急接話道。

  麻美子沉重地點頭,陷入沉默。

  「可是為什麼!小安原明明最近都……!」黃瀨想不通。

  「既然她是有病史,以後的任何時候都有可能復發的。」醫生解釋道,「很多時候是沒有理由的。」

  高尾略一思索,又想到了什麼:「阿姨,那請問在當時,她的病是怎麼治好的呢?那個名醫嗎?」

  「不,那個醫生只能對她做些常規手段上的治療,但都沒什麼效果,他說千穗的病和她父親有很大區別,他也不能保證治好……雖然聽上去有些難以置信,但其實後來是她的爸爸——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敗後好不容易贏下她一局,第二人格便從那時立即消失了。沒有人能解釋這種現象,但兩者之間顯然是有聯繫的。」麻美子的語氣有些絕望,「千穗的第二人格在下將棋時是不會出錯的,根本不似人類,只有祐樹沒有放棄……」

  她的身體因悲傷而顫抖,低著頭,淚水漸漸盈滿了眼眶:「但現在祐樹也不在了……」

  走廊中再次陷入沉寂。

  「小安原……!」黃瀨越過麻美子,首先衝進了病房。

  緊隨其後的是綠間和高尾。

  千穗仍是沒有醒,白色的床鋪和病房讓她看上去更加虛弱。

  「謝謝你們。」麻美子靠在病房門口,「小時候千穗生病的時候,只有我和祐樹在陪著她……」

  「她現在能交到你們這樣一群摯友,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抱歉,千穗可能再也不會回應你們了……」

  然而站在病床邊的綠間和黃瀨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齊聲說:「不。」

  「啊?」

  「如果是赤司的話……」綠間直起身,對麻美子一字一句道:「他有可能戰勝她。」

  「對!小赤司一定可以的!」黃瀨蜜色的眸子光輝閃爍。

  高尾沒有接話,只是揚起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你們……」麻美子聽千穗說起過赤司的事,但還是不確定。

  「阿姨,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吧!」黃瀨豎起大拇指,「無論如何這個方法都值得一試!」

  彷彿從絕望中抓住了希望,綠間緊皺的眉頭終於有所舒緩:「洛山現在正在東京參加IH,等安原醒來和比賽結束,我們就去拜託他。」

  「好!」高尾表示贊同。

  「可是千穗她……」麻美子走上前,伏在女兒身上,淚水打濕了被單:「什麼時候會醒來……對不起,都是媽媽沒能保護好你……」

  「阿姨,這不是您的錯啊。」黃瀨溫柔地安撫著這個無助的母親,「小安原一定會好起來的!」

  「對了,這件事要先告訴牛島嗎?」高尾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他聽千穗說過,牛島很快就要來參加IH了,如果讓他知道,一定會影響比賽的。

  「……不了。」綠間咬著牙,艱澀地回答,「安原一定不希望我們這麼做,還是等他比賽結束後再告訴他吧。」

  「是啊,而且那時候說不定小赤司就能治好她了呢!」黃瀨也不想讓牛島看到這樣的千穗。

  「你們說小若利嗎?」麻美子搖搖頭,「還是先別告訴他了,等比賽結束,我會好好找他談談的。總之你們今天先回去吧,我來照顧她……別耽誤了明天的比賽。」

  綠間和高尾聞言,默默朝她鞠躬致意後,悄然離開了房間。

  「黃瀨不走嗎?」麻美子見黃瀨沒有動作,疑惑道。

  「我的比賽已經結束了啊~」黃瀨苦笑,聳了聳肩,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好吧,那晚飯前也一定要回去哦。」麻美子無奈,定下心神往病房外走去:「我去辦下手續,千穗就先拜託你照看一下了。」

  等麻美子走出病房,黃瀨重新審視著千穗,生怕錯過她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

  然後他看見,千穗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小安原?」欣喜地意識到她可能快醒了,黃瀨試著喚了聲。

  她的確是睜開了眼。

  ——在看到她瞳孔的那一刻,黃瀨震驚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差點跌下了椅子。

  「涼太?祐樹呢?」雖然仍是同樣的聲線,聽上去卻有如寒冰凜冽。

  她機械般地轉過頭,揚起一個魅惑的笑容,與她的聲音產生了強烈的不協調感。

  右眼原本是溫柔漂亮的紫色,而現在變成了鮮艷妖異的紅色。

  像是要將所見之人的靈魂吞噬。

  「看來祐樹不在啊……無趣。」她環視四周,卻只見黃瀨一人,便只好懶洋洋地向他發出來自惡魔的邀請:「喂~你要陪我來一局嗎?」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搞事.jpg


第58章 厭惡的純白

  「瘋子~的女兒——!」

  「——也是瘋子!」

  「都要離她遠點哦~!」

  ——真的是受夠了。

  特別是當這些充斥著灰色惡意的話語,從天真無邪的孩童們的嘴裡講出來時,聽起來就更可怕了。

  「我不是……!」女孩的臉頰泛起血絲,聲音因急促而打戰,「我爸爸也不是!」

  上了幼兒園後,小千穗的每一天都在這樣的恐怖中度過。

  父親的病史在鄰里間早已不是秘密,即使病好後,其他家長們也告誡著自家孩子,都要離「那個瘋子」的女兒遠點。

  甚至連老師都對她有所忌憚,所以會對這些侮辱視而不見。

  在孩子們獨自相處的過程中,無機質的臆測便像雜草一樣瘋長,簡單粗暴的邏輯成為了這場悲劇的土壤。

  終於,四月的某一天,班級的游泳課上。

  一如往常的言語中傷。

  身上被不斷潑著水,頭被按進水裡。

  她開始反抗和哭泣,像暴風雨中掙扎的雛鳥。

  引來的卻是更強烈的欺壓。

  在老師沒來阻止之前,泳池的水就已經灌進口鼻,讓她失去了意識。

  ——在醫院裡醒來時,就已經是這樣了。

  「帶我回去,我沒有生病。」她的右眼像夜晚血色的一輪圓月,稚嫩的童聲道出不容抗拒的命令,「游泳課還沒結束吧?」

  「應該是遺傳和外界施壓的共同作用,」森川醫生站在病房外,向千穗的父母講解著他的推測:「這個人格很可能是出於保護自身的目的派生出的,虹膜異色是伴隨症狀,大概會隨著人格的切換而變化。」

  森川笑葉是個鬍子拉碴的大叔,看上去吊兒郎當的,卻是治療多重人格病症方面的國內頂尖學者,因為討厭大城市的環境而選擇居住在宮城的鄉下,他的接診價格不菲——可即便如此,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前來求醫的患者仍是絡繹不絕。

  「很抱歉,千穗的這種類型比較稀有,目前還沒有什麼有效的治癒辦法,但我會按照常規手段去一步步治療的。」他摸摸自己的胡茬,盯著手中的診斷記錄有些出神。

  剛醒來的這個時候,新形成的第二人格還不夠穩定,千穗有時會回復到主人格的狀態。

  但是,第二人格與主人格能夠共享記憶,主人格卻不會記得第二人格做過的任何事。

  當他問她為什麼會出現時,她只是回答:「因為我想出現,就出來了。」

  ——看似是一種被動發作,第二人格卻認為自己在主動出擊。

  森川想到這裡,疑竇叢生,他搖了搖頭,拍拍面前滿臉悲痛的安原祐樹的肩:「我會盡全力的,你的病不也被我治好了麼?千穗這邊也一定會找到治癒的辦法的。」

  「謝謝你……笑葉。」祐樹露出一個苦笑,攏了攏身邊已哭得失聲的妻子,來自高中時期的老友的安慰讓他稍微寬下心來,接受了這殘酷的事實,「既然千穗的身體沒有大礙,我和麻美子就帶她回去了。」

  「唉~還讓我特意從宮城趕來……」森川擺擺手,「其實我跟她這個第二人格還挺聊得來的……怎麼說呢?完全不像個才四歲的小孩。」

  「辛苦你了,下次請你喝酒……其實,我正考慮搬到宮城去。」祐樹突然說,「之前是我們的錯,都沒能照顧好她,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我也打算隱退一陣子了。」

  「祐樹?」麻美子聞言,轉過頭驚訝地望著丈夫。

  「我們搬到宮城去吧?給千穗換個新環境生活,這樣笑葉給她治病也更方便。」

  「等一下,那你的將棋——?」森川拉長了語調,他不敢相信祐樹會在距離成為名人最近的時機放棄。

  明明只差一次頭銜戰的冠軍。

  「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我打算隱退了。」祐樹卻是滿臉嚴肅,「比起將棋,現在是千穗更加重要,反正之前贏下的錢足夠我們重新定居了……」

  被他的決心所打動,麻美子只是沉默著點點頭,支持了他的決定:「我會向公司申請把我調到宮城去的。」

  「嗯,你就安心工作,我來照顧千穗。」祐樹不像普通的日本男人,他很不喜歡將妻子束縛成家庭主婦,「她不是還想回去上游泳課嗎?我這就帶她過去。」

  「你胡說什麼?現在課程都已經結束了啊?!」森川指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差點以為祐樹又開始發病了。

  祐樹只是沉默著打開病房的門,把女兒抱了出來:「你們先回去吧,麻美子,你辦一下出院手續,我帶千穗出去轉轉。」

  「喂——!」森川還沒來得及拉住他,就看見對方一路小跑往走廊的另一邊奔去。

  「算了,森川。」麻美子擦乾眼淚,「祐樹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讓他去吧。」

  「……你們果然還是沒變啊,高中裡的那對『怪人夫婦』。」森川垮下表情吐槽道。

  「你是欠抽嗎——!」麻美子抬腳踹上森川的屁股,「有時間調侃我們,還不快去研究治療方案!」

  「啊啊啊啊啊——!你穿的是高跟鞋啊喂!」

  祐樹開車把小千穗帶到一處露天兒童泳池邊,一路上她都表現得乖巧溫順,一言不發。

  然而一站到泳池邊時,她就不由分說猛地跳進水裡。

  身上的病號服全都濕透,千穗也不管,只是沉在水下緊緊閉著眼,試圖挑戰自己的憋氣極限。

  祐樹愣在原地,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她終於憋不住從水下探出頭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然後她重複著這個過程,一次又一次,像是在和什麼賭氣似的,但她的表情又沉靜地可怕。

  「游泳可不是只會憋氣就能學會的哦~千穗。」祐樹看不下去,柔聲提醒道:「你要先試著讓整個身體漂浮在水上,再划動手腳像青蛙那樣去移動。」

  她憋氣的動作瞬間止住,立即照著他所說的做——僅僅試了一次就成功了。

  小小的身軀在水中游曳著,她很快就學會了蛙泳。

  祐樹驚歎於這個第二人格的驚人的學習能力,隨後開始繼續教她自由泳與仰泳,她也很快就全部學會了。

  將筋疲力盡的千穗從泳池中抱起,祐樹給她裹上自己的外套,讓她靠在肩頭熟睡。

  「對不起……」隱忍到現在的話語終於脫口而出,像是狠厲的刀鋒劃開夜晚冰冷的空氣,「我會用剩下的時間償還你的。」

  在耀眼的白色照明燈下,男人單薄的身姿卻依然挺拔。

  你不是喜歡下棋嗎?

  ——那麼我會教給你我的全部。

  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之後,去開始全新的生活。

  又是白色。

  討厭的、不沾一絲塵垢的純白。

  就像那些說著邪惡話語的純真孩童一樣。

  只有這個金燦燦的帥哥還算養眼。

  「小安原?」黃瀨呆坐在椅子上,沒聽懂她話裡的意思。

  「哦~差點忘了,涼太不會下將棋。」千穗自顧自地說道,又問:「真太郎和征十郎呢?小零也行啊。」

  「小綠間和小赤司還有比賽……」黃瀨還以為她的第二人格會像赤司的那樣難相處,沒想到她還能記得他們這些人,說起話來也還比較正常,「小零是指那個桐山——?抱歉,我和他不熟……」

  「哦,那還真是遺憾。」千穗微微點頭,抬手拿下了臉上呼吸機,「不需要這個。」

  然後她從床上站了起來,雙手支著病床旁的窗台望向窗外的夜景。

  她穿著病號服的身影在漆黑的背景下顯得更加孤獨,但她只是靜靜地遠眺著,不發一語。

  兩人的對話就此陷入沉寂。

  黃瀨也不知這折磨人的安靜持續了多久,病房的門突然就被人一把推開了。

  「小千!」是桃井,身後還跟著同樣一臉焦急的青峰。

  聽說千穗暈倒的消息後,兩人立即就從家裡一同趕了過來。

  千穗聽到桃井的呼喚,緩緩轉過頭來,打了聲招呼:「你們好呀,五月、大輝。」

  「哈?!」青峰指著千穗的眼睛,一秒想起從前的赤司的他語帶恐懼,「喂黃瀨,這怎麼回事?」

  桃井也是驚訝地睜大眼睛摀住嘴,盯著千穗的平靜的面容。

  「我沒事啊?」千穗疑惑,很自然地會意道:「如果你是指我的眼睛——在這種狀態下,它們本來就是這樣的。」

  「小安原她……」黃瀨低下頭,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現在也是因為剛剛得知衝擊的事實而變得十分混亂。

  「你們來啦?」麻美子走進病房,認出了桃井和青峰,「千穗她沒事了,只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

  ——她剛才已經聯繫到了森川,讓他火速從宮城趕來。

  「您是——小千的媽媽?」桃井之前過她一次,所以對這個戴著眼鏡、文質清秀的黑髮女人還有印象。

  「阿姨好。」青峰尊敬地說,對朋友的長輩他還是懂得要講禮數的。

  「嗯,你就是青峰吧?我聽千穗說起過。」麻美子點點頭,看著兩人擔憂和震驚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要將事情的原委解釋一遍了,「你們倆到外面來吧。」

  「……」被告知千穗過去的兩人沉痛地低下了頭。

  桃井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悲傷又憤怒的淚水在眼眶裡流轉:「為什麼小千要遭受這些!」

  「是啊,那些混蛋……」青峰緊緊皺著眉,歎息一聲後問道:「所以現在呢?她還有可能恢復嗎?」

  「還不確定,綠間說可以寄希望於赤司……」麻美子搖搖頭,「但是,想要打敗第二人格的千穗,幾乎是不可能的……連祐樹都失敗了不知多少次。」

  「阿姨,也就是說……」桃井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嗯,最糟的情況是,千穗就會一直維持這個人格活下去了。」麻美子聽懂了桃井的意思,但她將這令人窒息的話語說得十分冷靜,「不過這也沒關係,森川醫生說過,除了性格上會更難相處,她還保有著主人格的記憶,這對她的正常生活是沒有什麼影響的。」

  「可是她成為職業棋士的事……?」桃井關切道。

  「這就要看那群老頭子們的意見了……」麻美子搖搖頭,「如果讓現在的她當上職業棋士,對將棋界也會是很大的考驗吧。」

  「那……牛島他?」青峰想到了千穗遠在宮城的男友,「你們打算怎麼瞞著他?聯繫不上安原,他一定會懷疑的啊。」

  「為什麼要瞞著他?」突然,千穗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房門,對門外的三人說。

  「阿姨對不起!」黃瀨連忙鞠躬道歉,「是我沒看好她!」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也不是我的保姆,涼太。」千穗冷漠地說,隨後望向母親有些動搖的臉:「若利不是我男朋友嗎?不需要瞞著他,他的比賽我還會去看的。」

  然後她又坐回了床上,伸手抱緊屈起的雙膝,自言自語道:「祐樹去哪了呢……?」

  這句話像是驚醒了麻美子的大腦,讓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千穗!」她衝到病床邊,「你還記得關於祐樹的什麼事嗎?」

  「唔……」千穗歪了歪頭,「他贏過我之後,就消失了呢,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小千的爸爸不是已經……」桃井也很快意識到千穗話裡的異常。

  「看來第二人格的她,還不知道、或是不相信父親已經去世了——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呢。」黃瀨分析道。

  「應該……是這樣。」麻美子垂下頭,雙手撐著床沿。

  「祐樹已經去世了?」千穗撲閃著雙眼,「不可能,他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你們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喂喂~她以前發病的時候也是這樣嗎?」青峰感覺一陣頭痛,「那時候她爸爸還活著吧?」

  「這次的表現和以前有些不同了。」麻美子直起身,撫摸著千穗的頭,「眼下只能等森川醫生趕過來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黃瀨問,「讓小安原一直住院嗎?」

  「在森川來之前,只能先這樣了。」麻美子回答,「沒事的,他明天就能到東京了,今晚我會留在這裡照顧她。」

  「好吧~」青峰朝著黃瀨說:「喂,回去了,別打擾病人休息。」

  「我沒有病——!」聽到青峰無意的一句話,千穗突然緊緊抓住被單,高聲嘶吼著,「祐樹也沒有!」

  病房裡的眾人皆是被她激烈的反應嚇得愣住了。

  「是,你們都沒有。」麻美子抱緊千穗顫抖的身體,輕輕拍著她的背,「先好好睡一覺吧?森川叔叔明天就來了,赤司比賽結束後也能來和你下棋哦。」

  「好……」剛才還幾近失控的千穗現在又像個服從命令的機器人般,直接躺回了床上閉上眼。

  「果然還是原來的人格比較正常啊……」青峰洩氣般地轉過身,往病房外走去。

  「大醬!別在阿姨面前說這些啊!」桃井責備他,又對麻美子道歉:「對不起阿姨!他說話總是不知輕重……!」

  「沒關係的,青峰只是比較坦誠,他說的是事實。」麻美子搭上桃井的肩,又衝黃瀨擠出一個微笑:「你們先回去吧,別為她擔心了,再過一段時間,千穗就能慢慢習慣現在的生活的。」

  「若利君!怎麼還不收拾東西啊?大巴快要開來了哦~」天童站在牛島的宿舍門口。

  「千穗不回我消息……」牛島看著手機。

  「大概是已經睡著了~?她肯定想明天起個大早來看我們吧!」

  「嗯。」現在的確也已經很晚了,牛島相信了天童的說法,把手機收進口袋,「你們先去吧,我馬上到。」

  待天童走後,他走到窗前,仰頭看著月明星稀的天空。

  如果沒能得到她的回復,無論如何都會感到不安。

  ——她只是睡著了,他想。

  但願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是共享記憶,即使人格切換了也不影響對自己人際關係的認知,但是個性大變,不知道若利受不受得了hhh


第59章 對談

  「今天要和我說什麼,笑葉?」女孩坐在沙發上,從一本繪本中抬起頭,異色的雙眸平靜無波,聲音軟糯。

  「唔……什麼都行~小千呢?」森川坐在她對面,手裡抱著一塊夾著白紙的記錄板。

  「可是,你的棋下得又很爛……」千穗撇撇嘴,偏過了視線。

  被可愛的蘿莉嫌棄了,這讓森川很受傷,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

  「為什麼要每天來找我聊天呢?笑葉不覺得麻煩嗎?」她覺得眼前這個從頭到腳都亂糟糟的大叔看起來雖然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但對自己卻有種奇怪的執著,「就算你想讓我和她變成一個人……抱歉我也做不到。」

  「那個……小千啊,我知道你想保護她,但是現在也沒有人能欺負她了,為什麼你還會想要留下來呢?」森川拿筆敲著記錄板,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還是很傷心,不想馬上醒來。而且和祐樹下棋很有趣啊,這些書也還沒看完。」千穗舉起手中的《愛麗絲夢遊仙境》,隨後語帶消沉地低下頭,「祐樹很厲害……卻贏不了我。」

  「那如果他贏了你呢?」森川追問道。

  「不知道……那樣我大概就沒什麼留戀了?也許我會自己消失吧。」千穗翻了一頁書,「反正這對她沒有影響,她不會記得我,之前那些不愉快的記憶我也幫她抹去了。」

  森川認真聽著,在紙上快速地記下了這些話。

  ——這便是小千穗搬到宮城後的日常,森川醫生每天都會來安原家找她聊天,這是他引以為傲的心理疏導療法,通過與患者的各人格交談而找到癥結所在,再利用各人格對他的信任,有意引導,最終將不同人格整合成同一個。

  森川會對多重人格症產生興趣,是因為在高中時見識了祐樹這個實例。

  祐樹和麻美子在當時幾乎是形影不離,被同學們私底下稱呼為「怪人夫婦」。

  但森川其實也算是個「怪人」。

  作為高中男生,對社團啊戀愛啊都不感興趣,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去研究各種怪奇現象,整天泡在圖書館找這方面的資料。

  所以當他身邊出現了個活生生的例子,又和兩人是鄰座,森川毫不猶豫地就去與祐樹交朋友了。

  嘴上說著「才不是為了你們」,大學還是選了醫學院的志願,天賦異稟、頭腦機靈的他在不久後就成為了研究多重人格的專家,並且成功治好了困擾祐樹多年的疾病。

  不過他仍然被當成個怪人就是了。

  「森川,千穗的第二人格又出現了。」電話裡,麻美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你能來一趟東京嗎?」

  祐樹去世後,森川就主動和安原家斷了聯繫。

  千穗得病的事只有他和她父母知道,為了她的健康成長,他和麻美子約好,要將這件事永遠地隱瞞下去。

  所以當他聽到,這久違的聲音講出讓他困惑的事時,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我明天一早就到。」

  掛斷電話,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又要去那個空氣污濁人口密集的討厭城市了。

  「可惡啊——!」森川扶正眼鏡,從榻榻米上站起來,打開儲藏室拖出行李箱,往裡面隨便塞了幾件衣服,還有絕不會忘的一大包口罩。

  然後又走進書房,在收藏著各種患者資料的龐大書架中找到對千穗的厚厚一沓治療記錄,將它們裝進背包。

  鎖好家門打開車鎖,森川正往後備箱裡放行李,就看見隔壁烏養家的老頭從外面回來。

  「哦?」烏養一系驚奇地揚了揚眉毛,「阿笑這是要出遠門?我還以為你這種宅不會有這一天呢~那這段時間誰來陪我喝酒啊,唉……」

  「抱歉啦老烏鴉,這次患者的情況有些特殊,我得親自去一趟東京~」森川關上後備箱,坐進駕駛席:「你還是少喝點酒吧,不然一身酒氣地教孩子們打排球,會被家長投訴的。」

  「切,一身酒氣給人看病的是誰啊……你還是快滾吧!另外誰是老烏鴉!」烏養一跺腳,氣得下巴上的灰色鬍子都歪了,奈何對方已經開動汽車跑出百米遠,只留下車子碾過後揚起的一片塵土。

  「開夜車給我注意安全啊!」烏養衝著空氣吼了一句,愣了愣,隨即轉身關上了家門。

  清晨,金色的陽光照進病房,暖暖地輕撫著麻美子的臉龐。

  被這陣暖意喚醒,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從租借的小床上直起身,下意識地看向病床。

  千穗已經醒了,正坐起來背靠床頭看手機,手指飛速地在打著字。

  To 小若利:抱歉,昨晚睡著了沒看到,明天的比賽我會去看的。現在我這邊出了點狀況,不是什麼嚴重的事,處理好後就去找你。

  她剛按下發送鍵,病房就被人敲響了。

  「誰?」這一大早的,麻美子還以為是護士來查房了。

  「是我~」森川推開房門,舉起手上塞得滿滿噹噹的塑料袋:「喲,好久不見了,我帶了早飯,一起吃嗎?」

  已是年過四十的森川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大叔,但在外表上和十幾年前相比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依然是一頭亂糟糟的黑髮,左側的劉海長得幾乎要擋住眼睛,一副黑色方框眼鏡配上繪著卡通圖案的休閒短袖T恤,臉上的鬍子沒刮乾淨,脖子上掛著摘下的口罩,腳上還踩著涼拖。

  第一次見他的人都會產生「這也是醫生/學者?!」的疑問,除了脖子上掛著的白色口罩,真的看不出他會和醫生或者學者這類職業有半點聯繫。

  病房中,三人圍坐在一桌,安靜地吃著森川帶來的早飯。

  「雖然事情是挺急的,但你也來得太早了吧?」麻美子開口打破了沉默。

  「昨晚火急火燎催我來的人是誰啊……」森川咬了一口飯團,又看向千穗,試探性地問道:「小千?」

  「謝謝你的早飯,笑葉。」千穗頷首,接著睜著那雙冷靜的眼眸與他對視:「這次也是來找我聊天的嗎?」

  「哈哈哈是啊~畢竟我們也好久沒見了呢。」森川故作輕鬆地笑道,話鋒一轉:「所以這一次,你為什麼又出現了?是她又被欺負了嗎?」

  「唔……」千穗搖搖頭,撅起嘴閉上眼,似乎在苦苦思索。

  麻美子見狀,自覺地悄聲退出了病房。

  「你也不知道嗎?」森川嚥下最後一口飯團,慢悠悠地從包裡拿出記錄板和那疊資料。

  千穗回憶著,說得有些猶豫:「她和朋友們相處得很好……但是將棋……」

  「將棋?」

  「對!都快成職業棋士了,將棋還是糟糕得一塌糊塗,意志力也很薄弱!」千穗一錘桌子,「祐樹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所以只能我由我出面了!他們都不肯告訴我祐樹的消息,你知道些什麼嗎?」

  然而森川只是在記錄板的白紙上猛寫,沒有立即回答。

  「唉。」千穗轉頭望向窗外,「笑葉也總是這樣,一到我問這種問題就開始迴避……」

  「祐樹已經死了。」凜然的聲音響起,卻聽不出有多悲傷。

  「我不信,他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她盯著發出刺眼陽光的旭日,瞇起眼。

  「我還以為你被他打敗後就完全消失了……」森川接著用那凜然的聲音說,「看來,殘存的你對這世界還有些念想啊。」

  「哼,我只是不甘心罷了,在消散殆盡前的那一刻……祐樹勝利後說的那句話,想起來就不爽,所以還留有念想。」千穗氣鼓鼓地往枕頭上一靠。

  「他說了什麼?」森川直覺這就是關鍵點。

  「道別而已:『再見了,千穗』,但我覺得沒那麼簡單,因為如果只是對我道別,他的表情不可能是那樣……可是因為她已經在快速覺醒侵佔我的空間,我不得不從意識中退出來。」

  「祐樹的表情?」

  「嗯,明明是在笑,卻醜得要哭出來了。」

  「噗……那是什麼形容。」森川有些抱歉地笑出聲,表示他想像不出來。

  「總之就是這樣啦!」她伸手揪住了森川長長的劉海,「竟然敢笑祐樹~這是懲罰!」

  第二人格的千穗在個性上,更像個不講道理的大小姐,尤其是在對上森川這樣的「老熟人」時。

  ——畢竟那段日子裡,沒出過家門的她見得最多、也是唯一見過的外人只有他。

  「我錯了——!大小姐饒命!」森川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和她沒大沒小地打趣著。

  「知錯了就好。」千穗收回手,往病房配套的洗手間走去:「身上臭死了,我要去洗澡。」

  「哦……那我先出去了。」森川悶悶地說,趕忙背起包溜出了病房。

  「這次的病因我大概是弄清了。」醫院的休息區裡,森川坐在麻美子對面,帶來的資料攤了一桌。

  「該說不愧是你嗎……」只用了一次對話就摸清病因,麻美子覺得他的診治藝術是越發高超了,她拿起那頁剛才的對話記錄,「說吧。」

  「別用那種命令的口吻啊……女強人可真不好惹。」森川撓撓頭,卻被對方的一個眼刀嚇得哆嗦:「好啦好啦~你聽我說,我們都以為她的第二人格在祐樹贏下她之後就消失了,但其實並沒有,只是深深地潛伏起來了——這個人格與主人格最大的區別是,在對待祐樹的去世上態度完全不同。」

  「第二人格堅定不移地相信祐樹還活著,雖然她與主人格能夠共享記憶,但在祐樹的去世這裡出現了記憶空白,恐怕是因為這對她打擊很大,以至於自行抹消,從而讓接受這一事實的主人格取得了這十幾年時間的主導權。」

  「那為什麼她現在又會出現了呢?」麻美子想不通。

  「兩個人格的另一個主要區別在將棋上,雖然祐樹的死讓她受到打擊抹去了記憶,但看到主人格即將成為職業棋士、從事和祐樹相同的職業時——她又忍受不了主人格與自己差距巨大的棋藝,開始主動地慢慢甦醒。」

  「所以想要徹底治癒……」麻美子倒吸一口涼氣,覺得這幾乎是不可能,「不僅要讓第二人格接受祐樹已經去世的事實,還要讓她知道,這世上有比她更厲害的棋士存在?」

  「嗯。」森川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他也深知這項任務有多艱巨,「抱歉,祐樹的事我還可以去試試,將棋方面我可是一點都幫不上忙了……」

  「沒關係,將棋那邊她的朋友們已經有辦法了,祐樹這邊就拜託你了。」麻美子拍拍他的肩,鄭重地說,「我會向她的學校申請休學一段時間,陪她搬到宮城去住的,那裡對你也更方便。」

  「喂喂……先不說她朋友的辦法是否可靠,你在東京的工作怎麼辦?」

  「我相信他們,」麻美子笑得坦然,「這邊的工作只能先辭掉了。」

  「唉。」森川長歎一口氣,又問:「我猜,祐樹當年怕是早就知道自己患上癌症了…… ?祐樹的那句話讓我很在意。」

  「什麼?」麻美子如夢初醒,回想起從前的時光,「所以他才會——!」

  ——在前程一片大好時選擇隱退,將最後的時間全部留給千穗。

  「是啊,他實際上是在讓自己和這個世界道別……難怪千穗會覺得奇怪。」森川終於想通了,靈感突發:「我知道了!第二人格可能已經在消失前隱隱察覺到了這一點,我要做的就是讓兩個人格間能夠產生交流,讓主人格去勸服她相信這件事!」

  「可是,要怎麼讓兩個人格間建立聯繫呢……千穗之前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需要外部的強烈刺激,可以是能夠喚醒主人格的任何人或事——比如讓她印象很深的事,或是非常在意的人。」

  「——那不就是我嗎?」是牛島的聲音,冷靜到令人心驚。

  這個聲音讓坐在那邊的兩人都站了起來,朝走廊那頭望去。

  「若利?!」麻美子愕然,呆在了原地。

  ——他是怎麼知道的?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抱歉,我也是今早剛到東京。剛才收到千穗的郵件後,我覺得事情不對——就通過學校聯繫上了綠間問出了前因後果。」

  「你們的對話我剛才都聽到了,」牛島走近他們,他的聲音依然很冷靜,「我也會盡全力幫忙的,另外阿姨您不用辭掉工作,千穗要去宮城治療的話,可以住在我家,我家會負責照顧她的。」

  「請問你是——?」森川皺眉,這個外形高大輪廓剛毅的男生似乎和母女倆都很熟。

  「我是千穗的男朋友,牛島若利。」 他伸出手,話語中不見一絲動搖,「你好,森川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牛總已上線,男友力爆棚~

  另外森川是個線索人物,所以設定得比較詳細。


第60章 取回

  「千穗。」牛島敲響了病房的門,「是我。」

  「若利嗎?進來吧。」房中的聲線在他聽來有些陌生。

  他打開門,看到她正跪坐在床上閉著眼冥想。

  ——「交流時要保持坦誠,千萬別說任何會刺激到她的話,必要時需有意去喚醒主人格。」森川的忠告在他心中迴響。

  但實際該怎麼做,就得看他的隨機應變了。

  「千穗,看著我。」他坐到了床上,擋在她面前,「我們有很久沒見了吧?」

  ——明明是今早才得知如此的驚天秘密,牛島卻接受得異常迅速。

  在逼問綠間的時候,他一句「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有所動搖」讓對方和盤托出。

  ——修學旅行那時並不是我的錯覺。

  即便現在的她已經……

  千穗緩緩睜開了眼,異色的雙眸倒映出他帥氣的臉龐。

  他暗棕的雙眸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漂亮華貴的鎏金色,兩人就這麼近距離地對視著。

  他捧起她的臉。

  「為什麼?」雙唇分離的那一刻,千穗張了張嘴,不解地問。

  為什麼不害怕?

  就像當時的祐樹那樣。

  都是如此從容地接納我。

  ——「若利……」她能感覺到,另一個她在哭泣,在拚命敲打與她相隔的堅實牆壁。

  牛島只是緊緊抱住她:「我說過的,不會拋下你……任何時候都是。」

  「呵。」一聲輕哼,「但這是你對她說過的話啊。」

  ——壁壘開始出現裂痕,隔斷她們的那堵牆正在逐漸崩毀。

  「不過~該說果然是若利嗎……」她伸手輕柔地撫上他的背,「我和她不同,你知道的吧?」

  「不,在我看來,你們是相同的。」

  「噗……」千穗被這句話逗笑了,搭在他背上的手變得有些僵直:「你知道她在對我說什麼嗎?」

  牛島沒有接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她在請求我與她合併呢~她的想法和情感我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我還不想就這麼消失,一方面是因為她棋下得太爛了,另一方面嘛——」她伸出舌頭,舔上他的耳垂,「畢竟我也是愛著若利的啊……」

  從耳朵傳來的溫暖潮濕的酥|癢感迅速傳遍全身,她的身上還帶著剛出浴後的沐浴露花香。

  但是牛島還清醒地記得此次會面的目的。

  ——兩個人格間能夠產生交流了,但第二人格仍在逃避關於她父親的事。

  「哈……千穗,我……」他輕喘一聲,她挑逗的動作讓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曖昧不清,「在你遇到我之前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但是……」

  「你會保護我?」千穗收回舌頭,「這話我都聽膩了……不過,剛才我對你做這些事時,你的反應讓她很興奮呢……」

  說完,她就盯著他泛紅的耳根開始出神。

  ——「求你放開他!還有,爸爸他已經死了!」她的淚水滴落在地,從一片漆黑中對自己嘶吼著。

  「千穗?」牛島試探性地問了一聲,「怎麼了?」

  ——「你知道的吧!他最後對你說過的那句話——!」

  「為什麼她會知道?」千穗突然出聲,意識開始變得混沌,「難道從我醒來那時起就……」

  她一把推開牛島,瞳孔縮緊,痛苦地抱著頭。

  主人格是在她昨晚睡著時悄悄甦醒的,所以後來與森川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雖然只是些零散的信息,也足夠她拼湊出這個不曾知曉的事實——

  無法取回記憶的話,也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所以才開始朝著她意識中最脆弱的地方展開攻勢,在看到第二人格對牛島做的事後更是進一步刺激了主人格的強烈情緒。

  「祐樹他怎麼會死……!」緊緊咬著牙,在做最後的抵抗。

  ——「『再見了,千穗』,他是這樣對你說的吧?」狠厲而絕情地說著,「你卻因為這句話而沒有消失呢~既然這樣,你又為何要消除那部分記憶?」

  ——「看著他被送上救護車,在葬禮上與他告別,難道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千穗!」牛島緊緊握住她的手,感覺他的目的就快達成了,冷靜地說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安原祐樹已經死了啊。」

  「啊——!!」

  淒厲的慘叫讓病房外的麻美子和森川都衝了進來,隨後是走廊中護士匆匆的腳步聲。

  千穗鬆開手,睜開眼。

  依然是一紫一紅異色的眼眸,但是——

  「我回來了……」她的聲線重新回到了他熟悉的感覺。

  麻美子摘下眼鏡擦著眼淚,森川卻眼神銳利地盯著她的雙瞳,仍在思考著什麼。

  牛島將她拉進懷裡:「歡迎回來,千穗。」

  他感覺眼中有淚水溢出。

  「天童,你知道若利跑哪裡去了嗎?」酒店內,尾崎敲著那兩人的房間門,「教練要我來找他。」

  「若利君去找安原原了哦~」天童打開門,睜著迷糊的雙眼,看起來似乎剛睡醒,「他收到她的郵件後,就匆匆忙忙的出門了……說著什麼很擔心她。」

  「哈?!」

  由於牛島離開得很緊急,並沒有告訴隊裡發生了什麼事。

  這導致他們現在是一頭亂麻的狀態,圍坐在餐廳的圓桌邊。

  齊籐撥通了牛島的電話,卻提示語音留言。

  「教練……打他的手機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是這樣。」副教練弱弱地說。

  鷲匠抱著雙臂窩在座位上,瞪著他那雙禿鷲般的大眼,看起來隨時要火山噴發。

  今天他們本來是打算在租借的體育館訓練一天的,結果向來穩重可靠的隊長從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若利肯定不是那種人……一定是安原遇到緊急情況了。」大平冷靜地分析道。

  「嗯~」尾崎表示贊同,作為三年級兼副主將,他決定擔起臨時隊長的職務,便轉身對著鷲匠:「教練,我建議我們還是先按計劃照常訓練吧,若利他那邊處理完,一定會自己聯繫我們的!」

  「哼,這樣倒也正好。」鷲匠也不相信牛島會是在緊急關頭掉鏈子的人,他會這麼做一定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便終於擠出了一句話,「等那小子回來再收拾他,今天照常訓練。」

  病房外。

  「謝謝你,牛島。」森川背靠著牆,抓抓自己凌亂的頭髮,「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幫我解決了這件事,看來你的確是對她很重要。」

  「你客氣了,我只不過是順其自然地在按照你的要求在做。」牛島偏過頭望向緊閉的房門,語帶遲疑:「可是……她的眼睛——?」

  明明主人格已經打敗了第二人格奪回身體的控制權,瞳色卻沒有隨著人格的切換而變化。

  「這個嘛,我也很奇怪啊……」森川攤開雙手,搖了搖頭,「但好歹主人格是穩定下來了,第二人格很可能還沒消失,至於虹膜異色的問題還有待觀察。」

  「會不會是和將棋有關?」牛島問,之前森川所說的治療的兩個方面中,他們目前只解決了一個。

  「你是說這雙眼睛和她的棋藝有聯繫?」森川恍然大悟,「但是,這種病例真的是前所未聞啊,如果是這樣,那她現在……仍保持著第二人格時的棋技,也就是說,兩個人格還沒有真正合並?」

  森川說到這裡,有些愣神,隨即狠狠皺眉,握拳錘上了牆壁:「可惡,這怎麼行——!」

  作為這方面的專家,森川卻陷入了矛盾。

  本著醫者的良心,他希望能徹底治癒千穗,但這很可能毀掉她未來會變得順風順水的職業之路。

  「犧牲掉它也沒關係的。」千穗坐在床上,看著自己慘白的手,「我不希望依靠這種力量去打職業。」

  森川聽到她的話,有種尊敬感油然而生:「好,不過為了你能更好地痊癒,加上我個人的接診原則——我建議是換一個更加寬鬆的生活環境。」

  「千穗,」牛島坐在了床邊,看著她茫然的臉,「等這次IH結束後,你跟我回宮城吧——在和赤司的對局後,無論你贏還是輸。」

  「若利?」麻美子很驚訝,沒想到他會真的做到這份上,「這種事就不必麻煩……」

  「沒什麼好麻煩的,」牛島打斷了她的話,「牛島家隨時歡迎她。」

  ——父親離開後,他也漸漸開始承擔起家主的職責。

  「唔……」森川雙眼放空望著窗外樓宇逼仄的景色,剛才在病房外和牛島商量的事,就這樣被他直接講出來了,「麻美子,你就安心留在這裡工作吧,我也會盡力照顧好她的。」

  「好吧。」麻美子對眼前的這兩人給予了足夠的信任,她走近病床上的人:「千穗,你覺得呢?願意回一趟宮城嗎?」

  「好……」千穗臉紅地低下頭,即將要住在牛島家的生活讓她有些忐忑。

  「那我現在要回去訓練了。」牛島站起身,「出來時沒通知他們,他們現在應該都在找我。」

  「嗯,若利加油哦~我明天會去看比賽的!」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目送牛島走出了房門。

  為什麼你會自己醒來?

  她不甘地問。

  ——因為我想見到他。

  對他的思念,在黑暗中瘋狂地滋長。

  ——我不想就這樣失去他。

  呵,反正祐樹已經死了,他也會保護你,那我就給你留個紀念禮吧。

  ——謝謝,但我不需要。

  我沒有力氣回收這些了,給我好好收下。

  唉,真是敗給你了……

  「誒——?!」那晚,牛島對聚在他房間裡的隊友們講述了今早的經歷,引得眾人整齊地發出長長的疑問詞。

  「所以說~安原原現在下棋可以戰無不勝了?!」天童的關注點永遠不在重點。

  「天童前輩!難道不應該替千穗前輩感到擔心嗎!」綾音無奈地支著頭,「不過她會回到宮城來呢……」

  「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當面接受她的指導了。」白布面無表情,心裡其實很開心。

  「你們倆的關注點也正不到哪裡去吧……」信息量太大,川西都不知道該從何吐槽起了,只能和自己同級的隊友們拌著嘴。

  「好啦好啦~大家訓練也都累了,明天還要早起呢。」尾崎開始趕人了,「比賽好好打,安原也會去看著我們的~」

  「好想見識一下異色瞳是什麼樣的啊……感覺好酷炫。」山形一邊往外走,一邊喃喃自語著。

  「會不會很嚇人……」瀨見瑟瑟發抖。

  「安心啦~若利不是說性格沒變嘛~」大平安慰道。

  一行人吵吵鬧鬧地離開了房間,室內重回安靜。

  兩人坐在各自的床上,牛島在看著手機。

  「安原原真的已經沒事了嗎~?那雙眼睛……」天童憑著直覺,認為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不知道,所以要讓她休養和繼續觀察啊。」牛島打字回著她的郵件。

  「唉~但願只是我想多了吧。」天童往床上一躺,「晚安,若利君。」

  「晚安,天童。」

  To 千穗:教練罰我發了100個球,沒有說什麼。晚安,明天體育館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雙更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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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透過鏡片的世界

  夜晚,千穗坐在家中的書桌邊,看著手機裡牛島給她的回復——

  一如既往地,平淡的語氣、簡潔的字數。

  在她面前,攤開的是一本隨意從書架上抽出的棋譜,和一副眼鏡。

  「啪嗒」。

  淚水沾濕了屏幕,形成一團透明的小水滴,順著發光的鏡面緩緩流下。

  她痛苦地閉上眼,仰起頭,橙色的髮絲從臉頰兩側滑落。

  ——這該死的「紀念禮」。

  她沒有告訴他,自從取回這具身體後,視力就變得像是近視般地,看東西會產生些微模糊的重影。

  出院後,立即在母親和森川的陪同下去配了眼鏡,一副紅色的半圓框眼鏡。

  好在驗光後發現度數不高,不用一直戴著。

  「非常可愛,很適合千穗哦。」麻美子笑著說,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

  然而,在自己戴上眼鏡的那一刻——

  「真的是醜死了。」嫌棄的、機械般的聲線。

  麻美子的手一僵。

  鏡中人的臉色,從柔和切換到冷傲。

  ——是第二人格,她卻能清楚地知道。

  不過,身體和意識還能由自己控制。

  在麻美子和森川震驚的表情中,千穗摘掉了眼鏡。

  ——主人格又回歸了。

  「喂……這是怎麼回事?」森川的聲音顫抖著,「所以現在變成了,眼鏡是你人格切換的關鍵道具?別開玩笑了……這是從哪本小說裡跑出來設定……?!」

  「事實就是這樣,森川醫生。」千穗有些洩氣地把玩著手中的眼鏡,平靜地問:「這在醫學上有什麼解釋嗎?」

  ——還以為她已經消失了,沒想到會用這種手段垂死掙扎,好在她已經失去了能徹底控制這具身體的力量。

  「嗯……我想『自我暗示』可以稍微解釋這種現象吧,也就是說,你現在能夠憑借自己的意志隨意進行人格切換,而眼鏡就是你進行自我暗示的工具……戴上它的時候,會自動切換到你的第二人格。」森川托著下巴,苦苦在他的知識庫中搜索出有用的信息。

  「太好了,這樣就比之前的狀態好很多?能自主切換的話,接下來的治療也會更容易吧?」麻美子鬆了一口氣。

  「這可不好說,」森川拉了拉脖子上的口罩,「對多重人格者來說,能自我進行人格切換雖然是一種比較理想的狀態……但千穗這個病例比較特殊,有一點讓我很在意。」

  「是什麼呢?」千穗把眼鏡收進盒子,她現在對變成第二人格十分抗拒。

  「我希望你在回宮城之前的這段時間,盡可能地多戴上這副眼鏡——比較一下兩者間除了個性上還有什麼區別,尤其是你的將棋能力、或是對其它東西上的學習能力。」森川從包裡拿出那疊資料,遞給千穗,「這些是我以前對你的接診記錄,你可以先自己拿回家看看,你現在能記得那時候第二人格所做的事嗎?」

  「我能記得。」千穗點點頭,「父親教我下將棋,但他總下不贏我……我還很喜歡在房間裡看書,先是各種各樣的繪本,在快速學會認字後,就能閱讀更深奧的書籍……」

  「也就是說,兩個人格真正意義上完成了記憶共享——離整合還差最後一步了。」森川接著分析道,「剩下的不同點,就只有性格和能力了。千穗,一定要按我的要求去做,別去抗拒切換到第二人格。」

  「好吧。」千穗重新打開盒子,低頭呆呆地看著那副眼鏡,「有任何發現我都會及時聯絡你的。」

  「嗯,這樣就好。」森川聳聳肩,咧嘴對母女倆一笑:「那麼~我就先回宮城啦,那邊還有患者等著我呢。」

  「辛苦你了,森川。」麻美子搭著千穗的肩,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喂喂~我可受不起啊!都是老朋友了,還跟我這麼客氣。」森川慌忙上前扶起了她,又轉頭對著千穗說道:「那麼,宮城見?」

  「宮城見!」千穗笑得燦爛,她知道這個大叔只是外表邋遢了點。

  三人出了店門,分別坐上自家的車,一黑一白,駛向不同的目的地。

  千穗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後視鏡裡那輛白色的小車越開越遠,心裡有種被命運無情捉弄的翻騰感。

  「不需要去想些亂七八糟的,千穗。」麻美子手握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我和祐樹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我們也從未覺得他患上這種病是一件不幸的事,即使也遭受過不少旁人的惡意。就算治不好,你也能堂堂正正地繼續活下去。」

  「可是……」千穗的語調十分悲傷,又有些猶疑,「我還是希望能像父親那樣徹底痊癒,因為剛才在戴上眼鏡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自身對周圍事物的感覺似乎變得更敏銳了,而且是非常敏感的那種,就像……能預測未來那樣?」

  ——這絕不是什麼舒適的感覺,過大的信息量從四面八方不間斷地湧入,對她的大腦負荷實在是過於沉重。

  「總覺得聽起來跟誰有點像……」麻美子皺起眉回憶著,「你是不是跟我說過,赤司的『天帝之眼』能夠預測到對手的動作?」

  「是啊!」千穗被一語點醒,「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一回到家就衝進自己的房間,從書架上隨便找了本棋譜翻開,然後取出眼鏡戴上——

  全部都能看見,而且看得很清楚。

  我能知曉對方下一手的一切可能,並由此一步步往後推演——

  直到找出能將他逼上絕路的最佳方案。

  而整個過程僅僅耗時幾秒鐘,簡直就像功能強大、不會出錯的計算機。

  她摘下眼鏡,癱倒在椅子上,感覺腦內昏昏沉沉,再看棋譜時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好累……」她還是無法習慣這種感覺,不僅是大腦、連全身也變得反應更加激烈,「這也太可怕了……」

  她撥通了森川的電話,將情況報告給他。

  「我知道了。」森川開著車奔馳在高速公路上,冷靜地說,「你需要讓自己盡量去習慣這種感覺,這是兩個人格相互適應的重要步驟,對促進人格整合會很有幫助,所以盡量去多戴這副眼鏡出門吧,用第二人格與其他人交流也沒關係。」

  「站著說話不腰疼……」千穗死魚眼,「總之我會遵醫囑的。」

  掛斷電話,她便開始給關照她的朋友們一一發去郵件,告訴他們不要擔心。

  她沒有將後續告訴任何人,決定就這樣安靜地去宮城,等比賽結束再讓牛島知道這件事。

  千穗看著手機中他的回復,隱忍了一天的情感猛然決堤。

  ——「不,在我看來,你們是相同的。」

  ——「牛島家隨時歡迎她。」

  笨蛋嗎?即使是這樣的我?

  這要讓我怎麼放手……

  你還有很重要的比賽,不能再因為我影響到整個隊伍。

  明天去賽場時,還是別戴眼鏡了吧。

  

  結果還是帶了。

  「因為看不清啊啊啊——!」尤其是看向遠方的時候,這要讓她怎麼在高高的看台上觀賽。

  千穗站在體育館前等著白鳥澤的大巴,周圍的人不時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

  ——沒關係,我就假裝自己是戴了一隻美瞳。

  如此反覆催眠著自己,她不安地碰了碰包裡的眼鏡盒。

  眼睜睜地看著大巴停在面前。

  「千穗。」牛島穿著白紫相間的運動服,一下車就朝她走來,「那之後沒發現什麼別的問題吧?」

  ——問題大了!

  「不,什麼事都沒有~」千穗臉上掛著微笑,雙手背在身後絞著手指,「只是發現自己有點近視了,所以之後去配了副眼鏡。」

  牛島有些疑惑,直覺不會只是這麼簡單:「到底出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其實前段時間就感覺有點近視,應該是看書看多了……」千穗故作輕鬆地搖著頭。

  「哦。」牛島暫時相信了她的說法。

  「千穗前輩~!」綾音撲上來緊緊抱住她,「好久不見了!」

  卻沒有對她的病症提起一個字。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像往常那樣和她打招呼——

  搞怪達人天童。

  全力擔當吐槽役的瀨見。

  善解人意的大平和尾崎。

  話不多卻很溫柔的山形。

  還有那些可愛的一年級後輩們。

  「你……你好。」向來沉著冷靜的白布在對上她時顯得有些拘謹。

  川西則是未發一言,向她點點頭,眸光好奇地閃爍。

  ——他們早就商量好了,要像往常那樣對待她。

  「安原,」鷲匠握住她的手,滿臉和藹,「好久不見,這次的應援也拜託你了。」

  「嗚……」

  「怎麼了?!」天童在她身邊左跳右跳,「安原原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太感動了……」千穗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便收回握著鷲匠的手,轉身把頭埋進牛島的胸前,「結果只有我想多了嗎……好蠢……」

  「是啊,」牛島雙手搭上她的肩,嘴角揚起一抹溫和的弧度,「小傻瓜。」

  大型虐狗現場。

  眾人紛紛撤開三米遠。

  「走了,先去更衣室。」鷲匠臉色發青,開始棒打鴛鴦,「牛島,不許脫隊,你也要一起。」

  牛島聞言,放開了千穗,看著她的眼神重回嚴肅:「那,今天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快去吧!」千穗輕輕把他往隊伍的方向推了推。

  

  與隊伍在更衣室門口分別後,千穗獨自走向最上方的看台。

  已經忘了是第幾次來到這裡,這次的心境卻和以前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不想太過引人注目,她選擇站在一處僻靜的地方。

  開幕式結束後,各參賽隊伍按照場次安排開始比賽,千穗定了定神,從包裡取出眼鏡盒。

  戴上後,那種強烈的全知感又開始折磨著她的神經,就像飛速駛過的列車在摩擦著軌道,迸發出四濺的火花。

  「一定要習慣……」在心裡小聲念著,強忍住摘下眼鏡的衝動。

  她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場內白鳥澤的比賽中。

  ——雙方的動作全都能準確地預測到,分毫不差。

  會發什麼樣的球、發向哪裡、二傳手會托給誰、進攻是在左翼還是右翼……

  「對手打得真爛啊。」千穗扶著眼鏡,冷冷地評價道,「白鳥澤贏定了。」

  這句話嚇得她趕緊取下眼鏡,將它攥緊在手中。

  ——果然還是不習慣,聽自己用這種語氣講話。

  但是對那種感覺已經慢慢有點適應了。

  她歎了口氣,想到森川的話,只好再次戴上眼鏡。

  不得不說,名醫森川的建議十分有效,一天的不間斷觀賽訓練下來,她的身體已經能夠承受第二人格帶來的負重了。

  但其代價就是——

  累倒在前來看望她的桃井懷裡,臉朝著胸。

  籃球IH的決賽·秀德對洛山就在今晚,白鳥澤他們已經贏下了今天的比賽,還在更衣室裡沒出來。

  「小千?!」桃井驚呼一聲。

  「我沒事……」千穗的聲音十分微弱,聽上去軟綿綿的。

  「這可不像是沒事啊喂——!」青峰抓狂中,「你不是說已經恢復主人格了嗎!」

  「我只是有點累……」

  「這可不是『有點』吧?」桃井小心地把她扶到休息區的凳子上坐下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還瞞著我們?」

  桃井問得異常認真,一雙粉眸緊盯著她,滿臉狐疑。

  「你們真的想聽?」千穗支著額頭,知道自己是瞞不住了,「那先答應我,別告訴若利。」

  「好。」桃井立刻領會了她的想法,她是不想讓這事影響到他的比賽。

  於是千穗向兩人詳細解釋了自己的現狀,在對方震驚的表情中戴上了眼鏡。

  「你們好。」是昨天他們聽過的,冰冷而機械的聲線。

  青峰腳下一滑,差點把自己絆倒:「我去!」

  千穗摘下眼鏡:「我可沒有在演戲,這就是真實情況。」

  「好厲害啊——!」出乎她的意料,桃井竟是在讚歎,「感覺就像超能力!」

  「噗……」千穗很想笑,「明明奇跡的世代那些技能才更像超能力吧!」

  「是嗎?」桃井無辜地歪了歪頭,在她的世界觀中早就習慣這些了。

  「所以現在呢?你打算回宮城?」青峰問,「和赤司的對局還要下嗎?」

  「對了!我昨天已經把這件事通知赤司君了呢~他已經答應了,今天決賽結束後,明天就來找你。」桃井趕忙告訴她這件重要的事,「他還說『很期待』,總感覺勝券在握的樣子……」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千穗雙手撐著凳子,心裡在打鼓。

  那之後,千穗去送走了準備回酒店休整的白鳥澤,再回到籃球館。

  「為什麼今天不站在第一排?」臨別時,牛島問她。

  「因為這雙眼睛太引人注目了啊~」千穗偏過視線,不去看他帶著慍怒的臉。

  「可是,赤司不也是……」差點被說服的牛島神色微怔,很想反駁。

  「他不一樣啦!」千穗奮起直追,小拳拳錘上他的肩,「快跟大家回去吧,明天我也會來的!」

  「哦……」還不知道被女友一句話給打發了,牛島乖乖地應下來,「明天見了。」

  ——「還不能讓他知道。」千穗站在看台上,用這句話來麻痺自己。

  透過鏡片看到的世界是那樣清晰,得到和赤司相似的能力卻讓她有種模糊的虛浮感。

  看著場中那個仍在奮戰的紅髮身影,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人格下,一想到即將與他對局,就會變得莫名興奮,昂揚的鬥志開始燃起,就像是飢渴的野獸看到了獵物。

  ——沒想到機器人般冷漠的第二人格也會產生這種強烈的情緒。

  她將這個發現記在手機的備忘錄裡。

  比賽最終是洛山獲得了冠軍。

  被隊友們包圍的赤司笑得溫柔,向大家道賀,雙眼卻悄然在黑壓壓的觀眾席中找到了她。

  異色的雙瞳遠遠地對上,兩人都知道,自己即將踏入未知的領域。

  是同類相殘、還是羊入虎口?

  在明天到來之前,沒有人會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牛總發現自己被騙了後……

  另外女主這個設定參考的是蒼崎橙子


第62章 光源

  千穗與赤司的對局安排在將棋會館舉行。

  上午十點。

  「赤司君當時說的『還不到時候』,是指現在嗎?」在進入棋室前,她懷疑地問他,「怎麼會……是因為你早就知道些什麼?」

  「沒有哦。」赤司的面容平靜如水,淡淡地回答,「我只是認為,當時你離你父親的棋技還有很大差距。」

  「這樣啊……抱歉,是我想多了。」千穗苦笑道,語氣又變得鄭重:「那,接下來就拜託赤司君了,請一定全力以赴。」

  「當然,你也是。」

  棋室的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千穗戴上眼鏡,凝視著棋盤,讓自己集中注意力。

  ——無論對面坐的是誰,我都要盡全力,這才是給對手最大的尊重。

  二海堂住院那件事後,她現在終於想通了。

  赤司則是狀態鬆弛地坐在她對面,臉上是溫和的笑容。

  「請開始。」裁判宣佈道。

  與此同時,東京體育館。

  「若利君~今天怎麼不見安原原呢?」天童手中轉著一顆排球,瞟向自家的應援席。

  「有個對局,對她很重要。」牛島在做熱身運動,他們隊第二天的小組循環賽即將開始,「她說結束了會過來的。」

  「嘿~真的嗎?不會又像春高那次遲到吧?」

  「不會的。」今天白鳥澤的比賽場次安排得很晚,會在這裡一直待到晚上。

  將所有的雜念祛除,牛島繫緊鞋帶,站起身。

  他走到隊伍的最中間,兩旁是最賴以托付的隊友們。

  「走了。」沉重的壓迫感襲向對面,全國級王牌主攻手的強大氣場在瞬間釋放。

  在上方耀眼的白色燈光下,這支來自宮城的勁旅像一隻展翅欲飛的白鷲。

  棋室外的休息室內。

  無論是剛得知此事不久的島田、桐山和二海堂,還是陪著赤司一起來的朋友們,此刻都將目光聚焦在轉播電視的屏幕上。

  「辛苦你們了。」麻美子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個裝滿飲料和紙杯的托盤,「千穗能走到今天,也是多虧了大家的照顧。」

  「您言重了。」島田接過一杯茶,微微頷首,言辭禮貌得體,「都是我應該做的。」

  「對了~你們覺得哪邊會贏?」高尾試圖活躍氣氛,笑瞇瞇地湊近桐山和二海堂,擅長交際的他已經和這兩人混熟了。

  「不知道。」青峰從托盤上拿起一杯可樂灌下肚,將棋這類腦力遊戲他根本搞不懂。

  桃井也搖搖頭,她只是想見證這場對局的結果。

  「現在還看不出來。」桐山目不轉睛地盯著轉播畫面,嚴肅地推了推眼鏡。

  「嗯嗯~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二海堂表示贊同,隨後轉頭問:「你們中有多少人懂將棋?」

  只有綠間在一片尷尬的寂靜中舉起了手。

  「那怎麼行!」二海堂的興致立刻上來了,從包裡拿出他為川本家科普將棋時自己畫的繪本:「我來教你們,上手很簡單的!」

  「我要學!」黃瀨躍躍欲試,想看看自己能否用完美模仿學會將棋。

  「喂喂……不是吧。」青峰跪地求饒,他最不擅長這些要動腦的東西了。

  「我也會幫忙的。」桐山端正坐姿,職業棋士的風範盡顯。

  大家圍坐在長桌的另一頭,聽著兩位少年棋士的「入門課程」。

  島田和麻美子仍坐在這邊的電視前,欣慰地往那邊聊天氣氛融洽的孩子們望了一眼。

  「好久不見了呢,島田君。」麻美子還記得這個祐樹曾經的對手,沒想到他會同意接受千穗當弟子,「這段時間以來都沒得來及感謝你。」

  「沒關係的。」島田消瘦而有力的手指敲打著桌面,腦中思考的是棋盤上的局勢,「安原前輩是我尊敬的棋手,關於他的事我很遺憾。」

  「啊……」麻美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大聲說:「話說回來,島田君到現在還是單身嗎?」

  被這一句暴擊撂倒,島田那本就瘦弱的身形變得更軟趴趴了,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嗯……」

  「哎呀,抱歉……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麻美子嘴上這麼說著,一臉無辜。

  「不過,最近我有在考慮給明裡姐找男朋友。」桐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插話道:「雖然島田前輩有列在名單上,但是競爭對手也很多。」

  「哈哈哈哈哈!」二海堂抱著圓滾滾的肚子大笑,而這也激起了黃瀨和桃井的八卦心,熱情地和抓著桐山問個不停。

  粉紅色的戀愛話題總是能對上這群少年少女的胃口,最後,休息室內的話題從將棋科普跳到了明裡姐的男友人選問題上。

  休息室內的氛圍漸漸變得愉快而輕鬆起來,彷彿隔壁棋室裡的對局就像一封將大家都聚集起來的邀請函,輸贏的結果已經不重要了。

  就連時間也像是流逝得更快了。

  島田看向仍在微笑著的麻美子,感激地點了點頭。

  他現在能明白,她是有意這麼問他的。

  「今天的過程只需要我們來見證就好了,千穗她可以自己承擔這場對局的結果。」麻美子給他續了一杯茶,「對孩子們來說,能夠無憂無慮地與朋友們度過快樂的青春,才是最珍貴的。」

  「您說得對。」島田舉起紙杯,一飲而盡。

  「比賽結束,白鳥澤勝。」

  這就意味著,他們今年也進入了八強。

  應援席上響起一片掌聲和歡呼聲,牛島仰起頭,卻還是沒能發現那抹亮麗的橙色。

  「牛島君,千穗前輩她……」這時候,綾音才悄悄走近他,神色慌張。

  她是在比賽結束前不久才從校外的朋友那得知這個消息的。

  「她怎麼了?」牛島見她表情不對勁,心臟猛然揪緊。

  在仍沒看到她出現在看台的那一刻,他就隱隱地開始不安。

  但是,這次他選擇相信她。

  「她又進醫院了,不過這次是因為累倒的……和赤司的對局也輸掉了。」綾音不敢抬頭看他,她覺得他現在一定會——

  「我知道了。」低沉而平靜的聲音。

  「誒?」

  「等隊伍解散後我再去看她。」牛島背起包。

  「等一下——難道你不擔心她嗎?」綾音震驚得拔高了聲調,這位隊長和之前聽到女友出事後的反應截然不同,讓她差點以為他是鬼上身了。

  「若利君這是認識到了自己的責任哦~綾音醬。」天童有些得意,邁著大步從她身邊經過,「畢竟還要為明天的比賽做準備,他可是我們的隊長啊~」

  「是啊,若利成長得很快。」尾崎拍拍她的肩,「走吧,先回去開復盤會議。」

  鷲匠和齊籐正站在前方的大門兩邊回望著他們。

  綾音呆呆地看著牛島高大堅實的背影,才猛然發覺,這位曾和自己有一段孽緣的少年已經快要18歲了。

  想起以前在白鳥澤中學,那時的他還是個外表青澀、又擁有一種超出同齡人的威嚴氣場的男孩,訓練中總是一絲不苟。

  她現在才終於明白,他天然的性格和排球上的卓越天賦只是裝飾在外的東西,就算是遭受失敗和再多挫折,他也從不會抱怨,而是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訓練和不斷成長著——在漫長的努力中,磨煉成為現在的牛島若利。

  「這就是全國級的主攻手麼……」

  綾音那有些浪漫的音樂頭腦開始響起激昂的旋律,她感覺他的身上在發著耀眼的光。

  所以他才會和擁有著堅韌而溫和光源的千穗相互吸引。

  「……真羨慕千穗前輩啊。」她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眶,跟在了少年們的身後,黑色的長髮輕輕揚起。

  醫院,病房外。

  「小赤司也太過分了……明知道她的第二人格是很耗體力的。」黃瀨撅起嘴,臉變得氣鼓鼓的。

  「最喜歡在比賽中把體力耗盡的你沒資格說吧!」青峰狠狠地吐槽。

  「可是,這樣小千就能離痊癒更近一步了吧?」桃井望著綠間。

  「不知道。」綠間偏過頭,盡量讓自己懸著的心放下來,他心裡是期望如此的。

  「我覺得會哦~因為最後倒在棋盤上時,她的表情是在笑!」高尾很相信自己一雙「鷹眼」的判斷。

  「我也看到了。」對局的最後時間,桐山的眼睛就沒離過電視,他看得很清楚,「就算安原不累倒,赤司也已經鎖定了勝局。」

  「唉,所以說赤司不來當職業棋士真是太可惜了~」二海堂為自己又少了一個可以挑戰的對手感到惋惜,「而且他都不關心一下對手的嗎!」

  「沒辦法~赤司君今天就要跟隊伍回京都,其實他們的行程已經拖了一天了。」桃井搖搖頭,「不過他臨走時很有自信地說,千穗的病已經好了呢~」

  「真是這樣就好了……」綠間憂鬱的眼眸望向緊閉的房門。

  這時候,島田從病房裡探出頭。

  「她已經醒了。」他笑得從容,「你們要進去看看嗎?」

  眾人先是相互對視了一下,隨後蜂擁擠進了狹小的病房。

  「你們好。」坐在病床上的千穗戴著眼鏡,臉色慘白,但依然是燦爛地笑著地對他們打招呼,「雖然近視是不能好了,但這一次,我是真的回來了哦~」

  「小千——!!」桃井衝上前抱住了她,由衷而喜悅的淚水奪眶而出,「嗚……你害我們都擔心死了知道嗎?!下次要請我們吃飯哦!」

  「是啊,真是對不起……」千穗也感覺自己有點想哭了,強忍住眸中的酸痛,溫柔地回抱住桃井,「等我當上職業棋士賺夠錢了就來請你們~」

  「對了,赤司在對局中對你做了什麼嗎?」高尾跑到床的另一頭湊上前看她的眼睛,發現已經變回兩隻紫色的狀態了。

  「赤司君沒有對我做什麼,只是在全力以赴地和我對弈。」千穗輕輕搖頭,聲音疲憊而微弱,「他為了贏我,也不得不開啟了『天帝之眼』……」

  「雙方都完全沒有犯錯,一直就這樣僵持了很久。」見她說話都快沒氣了,島田好心地接話,「但還是赤司的能力更勝一籌,在終盤時刻讓她露出了破綻。」

  「嗯……」千穗靠在桃井肩上,無力地應著,「第二人格的我發現了那個失誤,就開始感到恐慌……然後我就開始頭痛……」

  「就這樣?」青峰有些驚訝,「那你的眼睛呢?還會有那種能力嗎?」

  千穗無奈地笑了笑,閉上雙眼——

  再睜開時,竟又是一紫一紅的顏色。

  「這是?!」綠間驚呼。

  「但第二人格確確實實地消失了……只不過還能像這樣自主切換,對身體的負擔也沒有了。」千穗安撫道,然後瞥向床頭的棋譜,「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再用這種能力的……尤其是在將棋上,一輩子也不會用。」

  她再次眨眼回復了原狀,眉頭緊皺,下定了決心。

  「那不就像小赤司那樣了嗎~?」黃瀨指的是能自主決定是否使用這雙眼睛的權利。

  「不,赤司君還是不一樣。」千穗否定了這個說法,「今天對局時,他使用『天帝之眼』時仍然是第二人格。」

  她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就是在那個壓迫力極強的視線下,她露出了破綻。

  「我的命令是絕對的。」冰冷的聲線,透著帝王般的高貴,「你輸了。」

  ——赤司君為了勝利,還是會依賴這個人格嗎?

  所以他才會在贏下自己後默默地離開。

  但這是他的選擇。

  千穗消沉地垂眸,用最後一絲氣力,向她最關心的這些朋友們告誡道:「赤司君在冬季杯的失敗後,只是找回了主人格,但他的第二人格仍然存在,如果有必要使用,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另外,替我謝謝他……」

  隨後便倒在桃井的肩上,沉沉睡去。

  桃井讓千穗躺回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聲音溫柔如水:「我會轉告他的。」

  全程一言未發的桐山,最先轉身走出了病房。

  「喂桐山!」二海堂跟了出去,「走得這麼急幹嘛?」

  「回去練棋。」他的腳步匆匆,「很快就會和安原在比賽中對上了,不繼續努力的話,我們就會被她超過的。」

  「對哦~我陪你一起去!」小胖子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病房裡的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與千穗的母親告別,把空間留給了母女兩人。

  「今晚就好好睡一覺吧,千穗。」

  麻美子坐在床邊望著窗外,夜空中的月亮已經接近滿月,散發出柔和的光。

  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她歎了口氣,房中只有千穗呼吸的輕響。

  然後——

  門板被敲響,那力道聽上去沉著有力。

  「是我。」他說。

  麻美子站起身,給牛島開門:「進來吧,她已經睡下了。」

  「已經沒事了嗎……?」牛島輕聲問道,走到床邊,握住千穗冰涼的手。

  ——好冷。

  他又伸出另一隻手握住。

  「嗯,一會兒到外面來跟你解釋吧。」麻美子往門口走去,回頭對他眨了眨眼,「先讓你們獨處一下~」

  千穗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場劇情跌宕起伏的夢境。

  幸運的是,現在都落幕了。

  手掌中的溫度,從那裡向全身蔓延開。

  像是在黑暗中一小團光,越來越亮,慢慢地擴散,照耀了整個世界。

  「是你嗎……若利?」千穗仍是閉著眼,喃喃道,像是在說夢話。

  她下意識地回握住他的手。

  「是我。」他俯下身,動作輕柔地吻上她的唇,輕柔得生怕打碎了什麼。

  「唔……」千穗微微皺眉,悶哼一聲,但很快又沒了聲響。

  模糊而真實的幸福感讓她沉醉,進入夢鄉——

  他看到了。

  她的笑容。

  即使是閉著眼,也能如此動人心弦。

  他知道他已永遠地被困其中了。

  淡淡的月光灑進窗台,微風揚起窗簾的一角。

  但是他從不後悔。

  「晚安,千穗。」

  牛島收回手,走出了病房。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完畢,神清氣爽~

  女主這個外掛就給她留著了,反正無害也基本上用不到~


第63章 宮城假日

  「呼啊~」深呼吸一口宮城的清新空氣。

  八月的烈日,遠方的山黛,天高雲淡。

  闊別已久,卻又感到如此親切。

  這裡是白鳥澤高中的校門口。

  笑顏明媚的橙發少女跳下大巴,被一身運動服的褐髮少年接在懷裡。

  「即使是完全恢復了,千穗前輩也還是回來了呢……」綾音挑眉,淡紫的眼眸精光一閃,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嘛~畢竟是難得的休假期,暑假也還有半個月。」尾崎幫忙把行李搬下來遞給她,看向黏在一塊的那對情侶,「而且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她來這裡調整一下狀態也挺好的。」

  「就是說啊,綾音醬你疑心太重了~」天童從下方冒出頭來,隔在兩人中間,伸長了脖子湊到綾音面前,「還是說……你在嫉妒安原原~?」

  「天童學長!」綾音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手上的行李差點拍到他臉上,「別突然出現啊!你想嚇死我嗎!」

  尾崎則是默默往旁邊移了移。

  「唔……大概是恐怖片看多了?」天童眨眨眼,咧嘴一笑,完全沒有反省的自覺,然後直起身子舉高他長長的右手臂,手指向著湛藍的天際:「對了!明天不用訓練~綾音醬要和我去看電影嗎?有新上映的恐怖電影哦~」

  「不了,學長,你死心吧。」綾音拒絕得乾脆,又高傲地轉過身往那邊已經在等著接她的豪華轎車走去,「我明天還有事要忙,而且,就算我沒事也不會去的。」

  「再見。」她坐進車,給天童留下一句冷淡的告別。

  望著越開越遠的轎車,天童整個人彷彿都失去了顏色,舉高的一隻手也鬆垮垮地垂下來。

  「這是天童被綾音拒絕的第多少次了?」後方他的隊友們聚在一團,山形小聲問道。

  「第178次了。」瀨見壞笑著吐出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

  「唔啊……好慘。」大平同情地搖搖頭。

  「不過,天童前輩從紫苑同學入部起,就幾乎是每天都在纏著她……」白布冷著臉,對自己有這樣的前輩感到丟人,「不被拒絕才怪吧。」

  「是啊,紫苑對他的態度還算好了。」川西也不看好天童,「只能說,天童前輩能堅持到現在也算是一種奇跡。」

  「你們……」來自隊友無關痛癢的調侃全部灌進了天童的耳朵,在他受傷的心上再插N箭,他現在已經開始眼泛淚光了,「嗚……綾音醬要忙什麼事呢?」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只有尾崎微不可察地揚起一抹微笑。

  另一邊,鷲匠和齊籐也下了車,向大家宣佈原地解散。

  「明天是休息日,」鷲匠蒼老的臉緊繃著,語氣嚴肅,「該休息時就給我好好休息,後天恢復正常訓練。」

  即便他們才剛剛結束在IH的征程,還會有未來的比賽在等候,其他競爭對手們也在一刻不停地努力,所以在那之前的每一天,這支隊伍都要抓緊時機打磨利爪,不進步就會落後。

  「真緊張啊……」千穗站在牛島身邊感歎了一聲,又轉頭問道:「那,若利回來後也要住在宿舍嗎?」

  「是啊,不過開始訓練前的這兩天可以住在家裡。」牛島的左手摟住她的腰,手掌在那纖細柔軟的地方微微磨蹭著。

  千穗聽到他的回答,笑容凝滯在臉上,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連腰部開始變得酥軟的感覺都忽略掉了。

  ——被賣了!!

  沒錯,她本來是覺得自己病好了就可以不用回宮城的。

  但是,牛島從麻美子那兒聽說了後來的全部實情——當然也包括她向他隱瞞病情的那部分。

  他知道她是為了他好,可還是產生了不被完全信任的怒氣,尤其是當對象是千穗時。

  作為主攻手,這種不被信任感是致命的。

  「麻美子阿姨,我有一個請求……」不費吹灰之力就說服了對方,讓她勸千穗跟自己回宮城,跟他一起度過高二這最後的暑假時光。

  可憐的千穗在麻美子嫻熟的愛之攻勢下完完全全地中了套,直到自己和行李被打包送上了白鳥澤的大巴,一路順風抵達目的地時才反應過來。

  千穗歎了口氣,無奈地垂下頭,修長的手指搭上他還環著自己腰的左手,狠狠地把它往下拉。

  奈何自己的手勁完全比不過他的,只能是徒勞。

  解散的隊友們已經在互相告別往不同的方向走遠了,只剩兩人還留在原地。

  牛島沒有在意來自女友的微弱反抗,而是用他低沉威嚴的嗓音在她耳邊說:「我們回家吧。」

  千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燙。

  怕不是被這炎熱的太陽烤的,她有些賭氣地想。

  然而她還是朱唇微啟,用蜜糖般的聲音回答道:「好。」

  牛島家的院子還是像原來那樣,與千穗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牛島的母親對她也還是同樣的熱情,招呼著她在閒置的一間已經收拾妥當的房裡安頓下來。

  「謝謝阿姨。」千穗整理好行李,還跪坐在榻榻米上。

  就在她準備站起來時——

  牛島母親蹲下身,緊緊地擁住了她。

  「謝謝你能一直陪著他……謝謝你……」她已經有些滄桑的聲音漸漸開始哽咽。

  千穗先是有些愣神,但在聽到對方混雜著喜悅和感激的抽泣聲後,便輕柔地回抱住她。

  「您不用這樣的……阿姨,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啊。」在她沒戴著眼鏡的視界裡,那邊站在門口的牛島的身影看上去很模糊,不知道看到這一幕的他現在是什麼表情。

  但她覺得,一定是欣慰又幸福的吧,就和現在的自己一樣。

  那之後的事項也過渡得十分自然,千穗有種奇妙的熟悉感,就像是回到自己的第二個家一樣。

  ——就像是……

  「怎麼覺得,我都變成已過門的妻子了……這樣的感覺?」院子的走廊邊,千穗頭枕在牛島的大腿上,雙眼放空望著那輪皎月,慵懶地吐槽。

  是夜,滿月當空,蟬鳴合奏。

  一天趕路下來的疲憊後,現在兩人都已經洗過澡,換上了寬鬆又清涼的浴衣。

  「呵……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意見。」牛島雙手向後撐著木地板,低下頭看了看她。

  被他一句話堵得滿臉通紅,千穗撅起嘴,有些不爽地偏過頭:「是你讓我媽勸我回宮城休養的?」

  「是的。」

  「為什麼?我不是已經好了嗎?」

  「這是對你欺騙我的懲罰。」

  「哈?!」千穗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我那是不想影響你比賽!」

  「唉……」牛島輕歎一聲,攏了攏她向一側滑落的劉海,「你不用考慮這些的,我不是那種人。」

  「可是……!」她還想辯解,但她也知道他不會是這種人,竟一時失了言。

  牛島見狀,決定乘勝追擊,便俯下身親上了她的耳廓:「你說過的吧?不曾懷疑我……」

  耳邊突然傳來的燥熱氣音讓她腰際一軟,心中響起警示的哨聲。

  ——牛島選手你這是犯規!

  千穗的腦袋仍是背對著他,用繃緊的聲線回答:「我知道了……以後有任何事我都不會瞞著你的。」

  「好孩子。」牛島直起身,摩挲著她剛出浴後還散著清香的髮絲。

  「喂這哄小孩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千穗轉過頭,嘴角抽搐。

  然而牛島沒有接話,只是仰頭望著月亮。

  「可即便如此……」短暫的沉默後,他眉頭緊皺,有些不甘地說,「我們今年的IH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嗎……」

  即便千穗已經恢復,白鳥澤在第二天的八強賽中也落敗了。

  「是啊。」千穗淡淡應了一聲,「沒辦法啊,厲害的隊伍和選手也越來越多了……其實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的腦中一個個浮現出八強的隊伍,今年的他們之中又增添了一些值得期待的一年級猛將。

  「井闥山的佐久早和古森……稻荷崎的宮兄弟……還有一如既往強勢的桐生高中……」千穗掰著手指頭細數著這些讓她印象深刻的選手和隊伍們,「接下來的春高可不得了啊。」

  「嗯。」牛島贊同道,但對自家隊伍還是信心十足:「我們也很強。」

  「哈……這倒是。」千穗打了個哈欠,她已經有點睏了,「明天我要去見一下森川醫生,你就安心在家休息吧~」

  「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給我好好聽鷲匠教練的話啊!」千穗從他腿上直起身,拍拍屁股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那裡很遠的,所以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晚安~」

  「哦……晚安。」牛島呆呆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總有種自己還忘了做什麼的預感。

  直到千穗準備關上房門,他才猛然想起來。

  ——「電視上說,戀人間睡覺前會用晚安吻問好哦~吶吶,若利君要不要試一下?」天童在發給他的郵件裡說。

  倏地赤著腳衝過去扒住了房門,連鞋都來不及穿——

  在對方驚詫的眼神中,只是輕輕地相碰,又很快分開。

  「晚安。」是他極為少見的聲線,有種隱忍的深情在裡面。

  千穗幸福地彎起眉眼,微微頷首,拉上了相隔兩人的門扉。

  「晚安吻嗎……」她躺在被單上,羞澀地摀住臉,「他這是從哪學的……!」

  第二天也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夏日。

  千穗根據森川提供的路線,坐上了前往鄉間的巴士。

  「好遠……」慢悠悠的公共巴士讓她頭一次體會到不能自駕的痛苦,畢竟宮城的交通不似東京那樣方便。

  當她抵達森川家時,時間已是接近正午了。

  「歡迎~」森川打開大門,將千穗迎進院子,說出了邀請她的目的:「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向你要個授權,順便讓你口述補充一下後來的恢復經過——我想將你的病例作為下一篇論文的研究案例。」

  「沒問題,」千穗打量著他家寬敞的院子,燦然一笑:「請我吃頓午飯就行~」

  「哈哈哈這個好說~」森川走進屋去取他的背包,「走吧,這附近有家我經常去的,我們在那裡談。」

  「阿笑——!中午出去喝一杯嗎?」兩人剛走出大門,隔壁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

  烏養一系正站在自家門口,他看到千穗後驚奇地瞪圓了眼。

  「不用了,我今天有別的客人!」森川粗著嗓子大聲回道,打開了車鎖,「晚上再說!」

  「鄰居嗎?」千穗好奇地望向那個灰髮的老人,扶了扶眼鏡,看清門牌上寫的是「烏養」兩個字,「真有活力的爺爺呢……」

  「喲,看來是稀客啊?」烏養走近了兩人,上上下下地端詳著千穗,「女朋友?還是你親戚?」

  「拜託……只是我曾經的一個病人而已。」森川已經無力吐槽,發動了車子,引擎開始響起轟鳴聲,「走了千穗,快上車吧。」

  千穗沒有動,感覺很為難,因為眼前的這個爺爺似乎很想一起去吃的樣子,他看她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你們要去哪?」預感自己今天的午飯怕是要一個人解決了,烏養想最後再掙扎一下,「如果是吃飯的話,就帶我一個?」

  「那個……森川醫生?」出於尊老愛幼的想法,千穗回過頭,「不如就帶爺爺一起去?反正都是吃午飯嘛。」

  所以現在,附近一家居酒屋。

  「我就知道……」千穗趴在桌上,被店內的一群糙漢包圍,滿屋子濃郁的燒酒氣息讓她聞著暈乎乎,「不該對酒鬼大叔和大爺抱什麼希望的……」

  好在她也是曾在東京銀座的高級會所出入過的人,短暫的不適後便很快適應了這個嘈雜熱鬧又酒氣熏天的環境。

  森川要了張桌子和她相對而坐,烏養則是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吧檯邊背對著他們桌。

  「那就開始吧。」森川從包裡拿出筆記本電腦,「就從你最開始暈倒的那時說起。」

  千穗灌了口冰水潤潤乾澀的嗓子,便開始細緻地對他講述起自己這次從發病到痊癒的整個過程。

  她也不知自己講了多久,店裡的客人越來越少。

  森川一直是雙手飛快地打著字,不時停下來問她一些細節,送上來的飯菜都逐漸變成了光盤,烏養喝的一瓶酒也快見底了。

  「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近視和那雙眼睛的能力都保留了下來,第二人格則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千穗總結道,長舒一口氣。

  「這不是真的吧……?!」全程都在認真聽的烏養以為她在編故事,他的雙頰已經喝得酡紅。

  「能給我看看你的那雙眼睛嗎?」森川沒有理烏養的問題,眼神閃爍地對千穗說。

  千穗閉上眼,再次睜開後的樣子讓他放在鍵盤上的手指一僵。

  「可以了嗎?」千穗有些不安地問,「這不會是什麼後遺症吧……?」

  森川搖了搖頭:「應該不是,我想這是你第二人格唯一殘留下的東西了。」

  這時候,烏養突然伸過頭來擋在兩人中間,盯著千穗異色的眼睛。

  嚇得千穗站了起來後退一步,眼睛一閉又恢復了原狀:「怎怎怎麼了?!」

  烏養好像是有點喝醉了,搖了搖頭又坐回位置上:「沒什麼……就是感覺你決定不去用它下棋也太可惜了……」

  「我是認真的。」千穗也重新端正坐姿,眼神凜冽,一字一句道:「這是一種警戒,如果去依賴這種過於強大的力量……」

  她想到了從前的「奇跡的世代」。

  「就會忽視很多真實而美好的東西。」

  ——友人們的同伴情誼、對手的不懈努力、因不斷的勝利而誕生的偏見與傲慢……

  這樣的悲劇她已經見證過了。

  一次就夠了。

  「所以,我絕不會讓它去沾染我最尊重的將棋的。」

  森川和烏養皆是有些出神。

  「怎麼了嗎?」千穗見兩人都沒了反應,不解地問。

  「真沒想到啊……」烏養驚歎道,「能有這種覺悟,想必是見過很多不得了的東西吧?」

  千穗眼光飄遠,語帶懷念地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反正都已經過去了。」

  「不愧是祐樹的女兒……」森川靠在了椅背上,「不……該說你已經超越他了。」

  「超越了他?您在說笑……」

  「不,我也是認真的。」森川篤定道,凌亂的髮絲下是銳利的眼眸,「即使是祐樹,也是借助了病時的力量達到那種高度的,其實關於這一點我一直都非常介懷……甚至是對將棋界產生了愧疚。」

  「你想笑我就笑吧,」他接著說,喝了一口酒,「治好了祐樹的我卻間接讓他在將棋界一舉成名……什麼『偶然的奇跡之子』,祐樹也對此是很心虛的。所以我才會選擇在那之後和你們家斷了聯繫,如果不是因為你……」

  「森川醫生。」千穗的話語堅定,一雙紫眸閃閃發光,「很感謝您的付出和關照,這是他的選擇我不能指責什麼,能做的就只是替我父親向您致歉——」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管自己還是未成年,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液體淌過的感覺在喉嚨裡火辣辣的,第一次喝酒的她在拚命忍著。

  「咳……」還是有些難受地咳了一聲。

  「噗。」烏養撐著腦袋,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我很欣賞你哦~小姑娘!以後成了名人可要記得我啊!」

  森川先是一臉震驚,接著瞇起眼溫柔地笑了:「真羨慕祐樹啊……搞得我也想生個孩子了~」

  「哈哈哈哈你還是先找個女朋友吧!」烏養錘上他的頭,「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個都喜歡單著,我那個不中用的孫子也是……」

  「我要想找很快就會有的,老烏鴉!」兩個人很沒形象地互掐了起來。

  「唉~」千穗猛灌著涼水,只想趕緊緩解那口酒帶來的痛感。

  告別了森川和烏養,千穗回到牛島家時又快到飯點了。

  「回來了?」她走到牛島身後,他正伏在桌上看書,「你喝酒了?不……還是橙汁?」

  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精味,不禁皺起眉,但又想到她曾說過的話,想要否定自己的第一猜測。

  「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千穗沒有否認,「喝了一口,難喝死了……」

  牛島轉過身,剛想追問,卻在看到她的臉時即刻噤了聲——

  她的臉色透著疲倦和苦澀,還有滿溢的傷感。

  「理由之後再跟你講吧,我想先一個人靜一靜。」千穗揉了揉他的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好。」不再懷疑,這次對她只有完全的信任,「我去給你倒杯茶。」

  「謝謝若利~」千穗扶著門框回過頭,對他微笑。

  背對背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不需要過多的言語——

  但兩人都明白,相互的關係已經更近一步,向著更遙遠的未來邁進。

  作者有話要說:

  老夫老妻秀恩愛模式開啟~下章開車預警?

  天童:深藏功與名。


第64章 生日派對

  「打擾啦——」千穗推開白鳥澤高中體育館的大門,對準備午休的少年們打著打招呼,舉起手中滿滿噹噹的兩個大袋子,「我帶了慰問品哦~」

  「嗚哇~」尾崎第一個換好衣服衝上來接過袋子,低下頭往裡面看了看,都是些食品藥品和飲料,「都是綾音的錯,還讓你搬了這麼重的東西過來……」

  「十分抱歉,千穗前輩!昨天忘記去買這些了……」綾音滿臉愧疚,對千穗連連鞠躬,「還要拜託你幫忙……」

  「哈哈哈沒事的~」千穗擺擺手,不甚在意,「反正我也是閒著,正好來看看你們。」

  「嘿?綾音醬竟然也有出錯的時候呢~」天童在一邊說著風涼話,「是因為你昨天在忙的事嗎?」

  「天童學長!」被說中的綾音漲紅了臉,但是無法反駁,只能把悶氣憋在心裡,「總之下次不會啦!」

  「是~是~」天童瞇起眼,覺得她的反應有趣極了,心中在持續猜測她昨天忙的是到底什麼重要的事。

  「辛苦你了,千穗。」牛島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身上出的汗已經擦乾,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爽,「先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誒?可以是可以……但有給我準備的份嗎?」千穗聽說過,白鳥澤的食堂在排球部訓練時是按既定人數準備餐食的。

  「啊,這個沒關係。」齊籐插話道,「我中午和朋友約了在外面吃~你可以吃我的那份。」

  「真的嗎?那就謝謝齊籐教練了~!」千穗沖那個和善的眼鏡青年禮貌地躬身,牛島也是。

  白鳥澤是縣內條件最好的私立高中,不僅校園佔地面積廣闊、硬件設施齊全,而且入學條件也很嚴格,校內社團生活豐富多彩,甚至還有馬術部。

  千穗在剛才進校時看到了馬場的表情是懵逼的。

  「說起來,安原這還是第一次進我們學校吧?」餐桌上,大平問道。

  「是啊,說實話被嚇了一跳呢~」千穗舀起一勺土豆沙拉,「連馬術部都有,在東京的學校根本就不敢想。」

  「哈哈哈!我們學校的馬術部還在全國的比賽裡經常拿獎哦~很厲害的!」瀨見笑得自豪。

  「哼,那也比不過我們啊……」山形篤定地點點頭,「要說白鳥澤最強的運動社團,果然還是排球部吧。」

  「唔……」千穗歪著頭,沒有立刻回應,土豆沙拉粘糯香甜的口感她很喜歡,「那也是大家的努力所換來的啊,訓練的過程還是很枯燥又艱辛的吧?」

  「嗯,但堅持訓練是必不可少的。」白布冷靜地接話道,又有些猶豫地問:「安原前輩,請問你下午有空嗎?我想……」

  千穗沒等白布說完就領會了他的意思,「有的哦~不過小白,你還是先以教練的安排為主吧?我一下午都可以待在這裡,隨時歡迎~」

  ——小白?!

  大家齊齊朝一臉淡定的白布望去。

  坐在千穗旁邊安靜吃飯的牛島,在聽到千穗對白布親暱的稱呼時卻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天童是第一次聽到千穗對白布的稱呼,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若利君你剛才沒聽到嗎?」

  「聽到了啊。」牛島不知道他們在驚訝什麼,那次將白布拜託給千穗後,她一直是這麼叫的,他自己早就習慣了,「賢二郎也沒意見吧?」

  「沒有。」白布搖搖頭,嘴角上揚,在旁人看來笑得十分欠揍。

  「有什麼好得意的啊……」然後就被川西無情地吐槽了。

  白布臉上的笑容消失,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千穗可不想他們因為這種事吵起來,打算轉移話題,「說起來,若利的生日快到了吧?那天正好是休息日,你們有什麼打算?」

  牛島停下了筷子,轉過頭看著她:「不用吧,就像平常那樣過就好了……」

  「那這麼行!」尾崎一拍桌子,「難得安原來一次宮城,大家不一起好好慶祝下就太可惜了!」

  「唔……」既然前輩都這麼說了,牛島也不好反對,只好乖乖說道:「那就麻煩大家了。」

  所有人很快就被這個爆點獨特的新話題給牽著鼻子走了,開始踴躍發表意見,給自家主將大人的生日出謀劃策。

  「我提議——」天童舉手發言,語帶興奮,「我們可以在若利君家辦個生日party!」

  「這個方案不錯。」千穗認為可行,她想起上次給黑子過生日就是在火神家辦的party,「準備方面的話主要是我來吧,有誰想來幫忙的也可以來,你們覺得呢?」

  「贊成。」眾人齊齊答道,平時淨是些怪點子的天童這次竟然靠得住了,讓隊友們有些驚訝。

  最後的商議結果是,除了千穗,還有綾音、尾崎、天童、瀨見和白布會來幫忙。

  ——當然,天童完全是想來湊熱鬧的。

  「謝謝你們了,我也會參與的。」牛島心裡過意不去。

  「你還是歇著吧~」千穗拍拍他的背,「哪有讓壽星忙活的道理,你白天給我去外面待著,晚上到時間了再回來。」

  「可是我也沒什麼……」牛島還想掙扎。

  「對了,那天仙台體育中心會有前職業選手過來指導,是以前在國家隊很厲害的一個主攻手!」大平從包裡掏出一張海報,遞到牛島面前,向他發出邀請:「若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這番話引得隊裡其他主攻手位置的人也都感興趣地湊了過來。

  千穗感激地看向大平,對方回以她一個微笑。

  「好。」牛島覺得這的確是一個好機會,便應了下來,他掃視一圈:「那準備的事情就拜託你們了。」

  「沒問題~!」天童比了個V字,「吼吼吼~若利君的家是什麼樣的呢?一定很壯觀!」

  「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嗎!」瀨見覺得這果然是天童的陰謀。

  一看到天童犯蠢的樣子就頭疼,綾音歎了口氣,拿起托盤站了起來,「我吃飽了。」

  「等等我啊綾音醬!」天童也立刻站起來跟在了她身後。

  「這倆感情還真好呢……」千穗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眨了眨眼。

  「——你從哪看出來的啊!!」被眾人絕望地吐槽了。

  8月13日,炎夏的勢頭正盛,這一天也是牛島若利的生日。

  前來幫忙的幾人陸陸續續地抵達後,被兩兩分成了三組負責不同的事務。

  而牛島的母親在聽說這件事後,果斷提前一天帶著老人們回老家度假了。

  「要和大家好好相處哦~」臨走時她坐在駕駛座上叮囑牛島,又笑瞇瞇地對千穗說:「那這幾天就麻煩千穗看家啦!拜拜~」然後一踩油門就開著車跑遠了。

  「阿姨……」千穗伸著手,連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

  「唉~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千穗坐在廚房裡削著一筐土豆對綾音解釋道,「我會替你向她問好的。」

  「原來是這樣啊……」綾音和千穗在一組負責準備食物,她坐在對面,有些遺憾低下頭,「還以為能替我們家向她好好道個歉的,為之前的那件事……」

  「你是說取消婚約嗎?」千穗的動作頓了一下,又很快接話道:「其實阿姨跟我說過的,她早就不介意了。」

  「嗯……那真是太好了。」綾音不敢直視千穗的臉,努力讓自己專心削著土豆皮。

  「話說回來,你和天童君是怎麼回事?」千穗突然盯著她,打趣地問,「你們是在交往嗎?」

  綾音一晃神,手中的土豆掉進了筐裡,她猛地擺手:「什麼都沒有——!都是天童學長的一廂情願!」

  「霍~?」千穗露出一個八卦的微笑,「那你跟我說說,他都對你做了些什麼?」

  被問及痛處,綾音開始掰著手指細數天童的「罪狀」:「每天吃飯時要約我一起、訓練時偷拍、放學時尾|行,休息日約我看電影……」

  「嗚哇……簡直是癡漢呢。」千穗托著下巴像個名偵探一般作出了判斷。

  「就是說啊!我都快被他逼瘋了……千穗前輩,求你幫我教訓教訓他吧!」

  「那我可教訓不了,除了鷲匠教練和若利誰能鎮得住他~?我記得他曾跟我說過,覺得你長得很像什麼『布倫希爾德玲子』?」千穗沒有立即答應,而是選擇岔開話題,「我其實早就想問了……那是誰啊?」

  「哦,玲子桑嗎?是個很有名的演員兼模特哦。」綾音很是熟稔地說道,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了嘴,臉上的表情開始凝固。

  「哦~我不怎麼看電視所以不知道呢。不過聽上去你和她還很熟?『玲子桑』什麼的……」

  「沒沒沒……!只是我習慣這麼叫而已,其實我是她粉絲!」綾音越解釋越慌亂。

  「這樣啊,那天童君大概也是她粉絲才會對你這麼感興趣吧~?」讓綾音鬆了一口氣的是,千穗相信了她的話,但下一句又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好:「所以你們還有很多共同話題可以聊?」

  「這……」綾音有苦說不出,她發現自己已經被千穗給繞進去了,只好說:「只是因為我和玲子桑長得像嗎……?」

  ——總感覺,有那麼點失落呢。

  「所以我的建議是,對待天童君這類人一味逃避可不好,他會有無限的活力來用各種理由接近你~」千穗分析得頭頭是道,「不如你早點跟他攤牌~無論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他,都要認真回應他的熱情啊。」

  「不過,要是有哪天他突然開始不纏著你了……」千穗說到這裡頓了頓,她一雙紫眸閃著柔和的光,深深倒映在綾音的腦海裡,「你大概會感到很不習慣吧。」

  「才不會!」綾音急急地想否定,又氣憤地拿起那顆土豆使勁繼續削,「真是的!連千穗前輩也不肯幫我!」

  「什麼什麼~?」這句氣話剛好被搬了一箱水果進來的天童聽到了,他立刻湊到綾音旁邊,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綾音醬需要什麼幫忙?我隨時待命哦~!」

  「不關學長的事——!」那張有些恐怖的臉嚇得綾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可憐的小土豆再次從手中脫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到櫥櫃邊上才停下。

  「我們這邊沒什麼事要幫忙的,天童君。」千穗起身去撿起那顆土豆丟回筐裡,往廚房外走去,「我要去看看小白那邊佈置得怎麼樣了,你快去幫瀨見君搬東西吧。」

  「哦……好。」再次被綾音拒絕的天童有些怔忡,但又很快恢復過來,「那綾音醬拜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跟學長說哦!」

  「永遠也不會有的,永、遠!」綾音衝他離去的背影吼道。

  千穗在經過天童往客廳去的時候,注意到他的修長的脊背在聽到綾音的話後有一瞬間的僵直。

  她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生日派對的準備工作成功在牛島回來前完美收尾,大家圍坐在客廳裡,等待今天的主角回家。

  牆壁和天花板上掛滿了造型可愛的綵帶,長桌上也擺滿了式樣繁多的食物和飲料,正中間是一個大大的草莓奶油蛋糕,紅色的草莓散發著鮮艷欲滴的光澤,點綴在潔白鬆軟的奶油上——這是千穗訂的,是她最喜歡的蛋糕種類。

  「我們回來了。」就在大家輕鬆愉快地閒聊著時,大平打開門走了進來,「哦!好豐盛!」

  「辛苦你們了。」山形感激道,雖然是自由人,他也想去接受職業選手的指導,便一起跟去了。

  「客氣了,你們快坐吧,這裡很寬敞的哦~」千穗站起身去迎接,臉上是滿溢的燦爛笑容。

  其他隊員們也魚貫而入,牛島是最後一個進來的。

  「辛苦了。」他看著裝飾一新的客廳和滿桌的食物,伸出手臂抱住了千穗,「謝謝你。」

  在她耳邊說,簡潔而真誠。

  他的身上出了一層薄汗,千穗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得到,大概是今天外面的氣溫太高了吧。

  「不客氣哦,都是我應該做的~」千穗從他懷中脫出,仰起頭:「快去吧,大家都等著你呢!」

  牛島往客廳的中央望去,圍坐在桌邊的隊友們也在齊齊望著他。

  「若利君——」天童用他那搞怪的聲調起了頭。

  「生日快樂!」大家齊聲喊道,隨後是不間斷的歡快笑聲。

  ——是啊,如此簡單的一句話。

  牛島也知道其中包含著怎樣的份量。

  他是主將,是他們賴以信任的隊長。

  今天大家在這裡精心準備、齊聚一堂為他慶生,就是最好的證明。

  「謝謝你們。」牛島彎起眉眼,一步步地向他們走去。

  千穗仍站在他身後,心滿意足地笑了。

  她一直都認為,進了白鳥澤這種風格的隊伍,對他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

  只有在這樣的隊伍裡,他才能如此耀眼吧。

  能有這樣一群包容和尊重著他的隊友,是他的幸運。

  「謝謝你們。」她由衷地說,感到眼眶有些酸酸的。

  「快來吃啊安原原~!」天童衝她招著手,「再不來蛋糕就沒了!」

  「等一下,還沒吹蠟燭啊喂——!」千穗收回眼淚,忙不迭地奔了過去。

  喧鬧而歡樂的盛宴終會散去,當大家一個個地告別離開後——

  「生日快樂,若利。」千穗才終於有機會單獨對他說出這句話。

  她和他都穿著浴衣緊挨著,坐在院子邊的走廊上。

  客廳裡已是一地狼藉,但兩人都絲毫不在意。

  牛島轉過頭回看著她,月光下的雙眸呈現出琥珀一般的顏色:「謝謝你,千穗。」

  漂亮得讓她有些看呆了。

  心跳也開始漸漸加速。

  儘管兩人間的氣氛變得曖昧,但她很快又回過神,低下頭,懸空的小腿前後擺動,開始隨意找著話題:「那個……白天在體育館學得怎樣?職業選手應該會很厲害吧?」

  「嗯,的確學到了不少東西。」牛島點點頭,仍是凝視著她的側臉。

  被他升溫的視線盯得很不自在,千穗心緒緊張地接著找話:「而且你們還遇到了影山君?」

  之前的派對上,大平提到過有個自稱影山飛雄的來自北川一中的後輩,一臉凶巴巴地對他們說「我想加入白鳥澤」,讓大平以為他不是要來當隊友而是來踢館的。

  千穗想到這個形容,輕輕笑了出來,肩膀不住地抖動。

  「你認識他——?」被突然問到這件事,牛島有些分神,「他好像是個不錯的二傳手,及川的後輩……但還沒有及川強吧。」

  「嗯,以前對北川一中的比賽上見過他。」千穗看著自己光裸的雙腳,腳趾不自覺地絞緊,「是個很有意思的後輩……」

  然而她的話說到這裡便止住了。

  因為牛島突然把她打橫抱起,緩緩往屋內走去。

  「啊——!」她驚懼地大叫出聲,對整個人都騰空的感覺非常不適,便緊緊抓住他的衣領,「別突然嚇人啊!放我下來!」

  「別突然在這種時候,提到別的男人啊……」

  從上方傳來的,是一聲縈繞著怒氣的低吟。

  這聲音徑直穿透她的大腦,抵達其深處最隱秘的地方。

  千穗這才想起,她現在緊靠著的身軀下,潛藏的是何種危險的生物。

  作者有話要說:

  千穗:你和你老媽串通好的吧!都是套路!!

  牛島:沒有啊???

  ——————————————

  後續晚些時候放出,作者抓狂碼字中。。


第65章 今夜無眠

  觀看方式詳見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是車,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本文的最後一篇車了。

  還是聽著竹內桑的H軌才寫出來的……我有罪,要是瞎了您的眼請點叉。

  未成年人請勿點擊。

  請去微博搜索用戶@edowl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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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漸行漸近的距離

第66章 烏野的光與影

  「唔嗯……」千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總之當她睡眼朦朧地醒來,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了。

  「欸欸欸?!」嚇得她立刻從床墊上坐起,循著夏日暖陽的金色光線往身旁望去,那個昨晚緊貼著自己睡得酣熟的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張字體端正的字條——

  「我去學校了,客廳我來不及收拾完,剩下的就拜託你了。」

  「唉~」她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才發現這裡是他的房間。

  千穗爬起來往自己的房裡走去,打算先換身衣服,在經過客廳的時候,她的腳步頓了一下。

  「明明已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嘛……」她勾起嘴角,眼睛掃過亮堂的桌面和地板,便輕鬆地哼著小曲走開了。

  經過充分的睡眠,消耗的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牛島母親明天才回,今天整個下午她都打算留在這座大房子裡看家,白鳥澤就不去了吧。

  用手機告訴牛島這個消息後,千穗開始換衣服。

  來宮城的假期已經度過了一周,今天卻是她第一次擁有了一個人獨處的機會。

  帶來的棋譜已經看完了,收拾好了屋子後,千穗坐在客廳裡百無聊賴地打開了電視機。

  「本日出場的是那個來自美國的超級隊伍——」剛打開就是體育頻道,想必是牛島會用來看排球比賽吧。

  「在全世界都享有壓倒性人氣的街籃隊,JABBERWOCK——!」似乎是正在直播一場街籃友誼賽,畫面上出現了五個身材健壯膚色各異的外國人,看起來都傲氣滿滿。

  千穗在聽到隊名的時候,剛送到嘴邊的一口茶「噗」地嗆了出來。

  ——這不是《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一條惡龍的名字麼!想不到這群鐵漢還蠻有童心的嘛?!

  抱著這樣好奇的想法,她沒有換台,而是繼續看了下去。

  電視裡的主持人繼續介紹道:「接下來,是來自日本的特別隊伍——TEAM STRKY!」

  當鏡頭給到日本隊這邊的五個男生時,讓她驚訝地從坐墊上站了起來。

  「不是吧!」雖然對他們的印象並沒有很深,她還是發現了那五個人全都是奇跡的世代們所在的不同學校的五個前輩,而他們現在應該都畢業了。

  而「STRKY」的隊名,其實就是秀德、桐皇、洛山、海常和陽泉的發音首字母。

  ——既然是這樣,那些人也一定在關注著這場比賽,那些外國人看起來似乎都不簡單。

  千穗定下心神,重新坐下來準備認真觀賽。

  外國隊完全沒有在認真打,只是在游刃有餘地戲耍和嘲諷著日本隊,特別是那個隊裡的金髮白人隊長,運球速度快到肉眼難以捕捉,打法多變。

  日本隊很快便束手無策地被壓倒性的分差打敗,而那個叫納什的隊長在獲勝之後還不屑道:「是啊,今天的比賽確認到了很多——看到你們的臉就讓我想吐!」

  「嘿?」在心疼那些前輩們的同時,千穗挑了挑眉,覺得這位隊長正走在作死之路上。

  果然,他接著摀住一隻眼睛冷笑道:「這裡的全員,不……這個國家打籃球的全員,你們現在都放棄打球或者是去死吧。」

  「你們也不會想和猴子玩相撲,但是我們卻和叫『球員』的猴子一起打籃球。首先,你們得有自己是猴子的自覺——猴子沒資格打籃球。」

  說完這番極盡侮辱的話,他往笠松前輩伸出的手上吐了口唾沫,便和自己的隊友們帶著嘲笑聲準備揚長而去了。

  「啊……他們完了。」千穗支著腦袋,已經猜到了結局。

  這時候,她看到一個像是工作人員的大叔站了出來,氣勢洶洶地向他們約定,一個星期後會組織一支隊伍進行復仇戰。

  ——能夠打敗這支JABBERWOCK的不是只有……

  啊啊,夢幻的重聚,還是共同抵禦外敵。

  她關掉電視朝院子上空望去,屋簷下的景色是如畫般的繪卷,下一場比賽將是他們這個夏天最後的熱血回憶。

  千穗在宮城接下來的假日裡過得十分安逸,時而呆在牛島家練棋,時而去白鳥澤高中圍觀他們的訓練,時而去找森川對談,還因此知道了烏養爺爺以前是排球教練,現在開了個教孩子們打排球的興趣班。

  烏養在瞭解到她的經歷後有些吃驚,又賭氣似的說:「哼~還好你沒進白鳥澤高中。」

  千穗站在走廊邊看著院子裡打球的孩子們,偏過頭:「那個……白鳥澤高中怎麼了嗎?」

  她沒敢告訴他自己是牛島的女友這件事,光是一個「白鳥澤」似乎就讓他很不爽了。

  「我和他們的教練鷲匠在觀念上有衝突。」烏養皺著眉,語氣嚴肅,「我以前在烏野當教練的時候,就沒少和他們打過,哎呀~不過我現在也退休了,現在還是白鳥澤最具統治力吧?」

  「唔……」千穗點點頭,記得烏野高中以前也算是排球豪強,那個「小巨人」就是烏野的——原來,那個讓烏野曾經綻放輝煌的大功臣就站在她旁邊啊。

  「其實,我對現在的白鳥澤還是比較瞭解的,雖然我也不認同鷲匠教練的觀念,但是那些拚命努力的隊員們是沒有任何錯的。」千穗在深思熟慮後小心地回答,「他們願意進白鳥澤,也是為了能夠讓自己變得更強、取得更多的勝利——然後,就可以看到更多不同的風景吧。」

  「哈哈哈~你還挺維護那群孩子們的嘛?」烏養笑得開懷,摸了摸她的頭,「你說得沒錯,所以我才為他們感到可惜啊。」

  「如果是我來帶隊——」他咧開嘴,衝她做了個自信的表情,「他們一定能變得比現在更強。」

  「哈哈哈~」千穗也笑得燦爛,「但願如此吧~不過我還挺喜歡現在的他們的,即使缺少了某些東西……」

  「但我覺得,他們一定能從未來的某個對手身上認識到的。」她想起了誠凜。

  烏養彎起眼眸,把目光放遠:「是啊……如果宮城真能有這樣一支隊伍出現就好了。」

  心懷期待地說完這句,他又朝孩子們喊道:「下一個是——第一節奏!」

  「嗯。」千穗看著那些開始練習第一節奏進攻的孩子們,悵然地答道。

  奇跡的世代們組織出一支叫VORPAL SWORD的隊伍,這是書中那支斬殺惡龍的劍名。

  他們不負眾望,在復仇戰中獲勝了。

  這場比賽中,赤司為了抵抗納什更勝一籌的「魔王之眼」,讓自己的第二人格與主人格整合,從而使自己雙眼的能力完成了最終的進化。

  千穗對他唯一擔憂的事情也因此迎刃而解。

  而這個暑假也迎來終結。

  她聽桃井說,那之後——

  火神告別誠凜,轉學去了美國的高中深造,青峰也打算以進入NBA為目標,奇跡們的其他人則是選擇了籃球以外的道路。

  桐山升上了六段。

  小雛考上了桐山所在的高中,桐山則已經在她家人的見證下認真地向她求婚了,兩人終於正式開始交往。

  而她自己,則是成功升入四段當上職業棋士,並在高三的六月拿下新人王,作為難得一見的年輕女棋手,這個新聞還引起了整個國家的轟動。

  ——至於她最愛的那個人呢?

  「『東北的絕對王者』、『全國三大主攻手』之一,被選為『世界青年』的隊員……」

  高三的初夏,傍晚,千穗靠在體育館的牆邊,讀著綾音給她的最新一期《排球月刊》。

  「噗哈哈哈哈……外界都是這麼稱呼若利的嗎?怎麼有種遊戲裡關底大BOSS的感覺~?」她捂著肚子笑彎了腰,臉上的眼鏡一歪,但是聲音又無比甘甜。

  這裡是白鳥澤高中的體育館內,將棋職業五段、獲得新人王的她加上優秀的在校成績,已經通過特招,早早地拿到了東京某個私立大學的免試入學推薦,在秀德校方的特許下連學校都可以不用去了,好讓她專心撲在職業棋士的工作上。

  而秀德不會知道的是,這麼做的結果就是讓她在沒有對局的閒暇日子裡,經常跑到宮城來陪著牛島,順便會來排球部幫忙。

  ——「反正有了收入後,兩趟新幹線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嘛~」她輕鬆地笑道,把還是高中生只有零花錢的小白鷲們撂倒在地。

  「千穗前輩……有那麼好笑嗎?」綾音瞪著雙死魚眼吐槽。

  館裡現在只有二隊在和從大學請來的隊伍打練習賽,正選們都出去長跑訓練了。

  「哈哈哈……你自己看嘛~」千穗把介紹牛島那一頁遞給她,「不過除去文字,這張照片還是很帥氣的嘛,回去時我也買一本收藏起來好了~」

  綾音接過雜誌,看到書頁上是穿著日本國家隊隊服的牛島,一臉不苟言笑地面對著鏡頭。

  「有嗎……?」綾音覺得怕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但只要千穗前輩喜歡就沒問題。

  這時候,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日光已經變成了夕陽漂亮的金紅色。

  千穗取下眼鏡收進包裡,看了看時間,估算著自家男友應該差不多要回來了。

  牛島跑得會比其他人更快一些,所以長跑訓練時經常獨自一人先行回到體育館,千穗則早就記住了他所花的時間範圍。

  但是,在她等待的那個人到來之前——

  她注意到自己腳邊的落地小窗被打開,探進了兩個鬼鬼祟祟的小腦袋。

  「咦?怎麼有其他學校的在?練習的對手是……」是一個朝氣蓬勃、語帶驚訝的少年音。

  「那個不是大學生麼?」緊接著是一道她似乎在哪聽過的聲線,沉穩而冷靜。

  「大學?!」

  「縣內已經沒有哪所高中能是白鳥澤的對手了……去縣外,或是只有大學生才能成為練習的對手吧。」

  「可惡的JAPAN!」

  千穗先是靜靜地站在一旁聽他們的對話,低頭瞟到了兩個一橙一黑的頭頂。

  但在聽到最後那句時,她蹲下身,笑瞇瞇地擋在了那兩個少年的面前——

  「嗯~?你說誰『JAPAN』呢?」

  「唔啊啊啊啊——!!」日向和影山被嚇得同時驚叫出聲,表情變化十分精彩。

  「啊咧?這不是影山君嗎?」千穗認出了那個深藍眸子的黑髮少年,伸手搭上了他的頭揉了揉,「好久不見。」

  「你是……白鳥澤中學的……」影山也認出了她,一臉震驚,他對這個曾帶出全國冠軍的的女經理印象很深,便乖巧有禮地點頭道:「學姐好。」

  「你和她認識?!」日向指著影山又看看千穗,已經徹底蒙了。

  「你們太慢了……」此時,牛島也換了身運動服準備進體育館,對那兩個半路遇到就莫名其妙跟在自己身後跑來的少年說道。

  但他在看到眼前這一幕時又疑惑地停了下來,朝著還蹲在那裡笑得溫和的女友問:「千穗?這是……?」

  千穗一臉無辜地站起身,扁起嘴走到門口在他面前站定:「我還想問你呢~出去跑個步就帶了校外的人進來,會被教練罵的吧?」

  「是他們自己要跟來的。」牛島也是一臉無辜。

  「誒?」千穗望向影山,「影山君,你來白鳥澤做什麼?」

  「我是烏野高中的影山,能讓我偵查下麼?」出乎她的意料,對方竟一本正經地自報家門,還光明正大地提出「偵查」的要求。

  她看到影山已經比初見那時長高了不少,臉部的輪廓看起來也更成熟了。

  「影山……北川第一中學。」牛島還記得這個以前見過的後輩。

  「是,我想考白鳥澤,但落榜了。」影山仰著頭回答。

  「噗……」千穗摀住嘴偏過頭,難怪在今年的一年級新生裡沒見到他,搞得她那小小的期待都落空了。

  「也是啊。」牛島仍是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平靜地說。

  他的話讓影山一愣。

  「我看過你中學時的比賽……」他轉過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個有些怔忡的少年,表情嚴肅得可怕,「不能為王牌盡全力的二傳手,我們不需要。」

  「喂……」千穗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提醒道,「別嚇著人家……」

  但是日向已經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在影山身後嘲諷道:「確實~你不是那種能為別人盡全力的人。」

  「啊?!」這種情況下還要被隊友賣,影山很是惱火地吼了聲。

  橙發的少年卻毫不在意已經變得有些凝滯的空氣,跑到了牛島面前問:「但是大王大人也不在這呢?他可是縣內第一的二傳手啊?」

  「現在和及川前輩沒關係吧?!」影山吐槽道。

  「大王?」千穗聽到日向對及川的稱呼,心想他到底對烏野做了什麼。

  「及川……確實是優秀的選手,應該到我們這裡來。」牛島有些遺憾地說。

  影山聞言,皺起眉問:「如果是及川前輩的話,就能為你盡全力嗎?」

  ——啊,說起來他是及川的弟子吧?

  千穗靠著門框,她能明白影山此時的想法,聽到及川被如此褒獎而自己卻被否定了的他,應該很不甘心吧。

  她又看到牛島走下台階,向那兩人分析著及川的實力——

  「及川是無論在哪裡,都能把那個隊伍的最大力量發揮出來的二傳手。如果隊伍本身的力量很低的話,也就不過如此了,是隊伍實力有多高就能發揮得多高——這就是他的能力。」他攤開雙手,彷彿置身於一片假想的農田,「優秀的苗子,就需要配合他的土壤,貧瘠的土壤是不能長出優秀的果實的。」

  他這番話讓日向似乎有些不爽了,歪了歪頭:「貧瘠的土壤?什麼意思?」

  「青葉城西除了及川都很弱的意思。」牛島誠實地吐露出他的想法。

  「若利,」千穗用手抵著額頭,很是無奈地勸他:「快進來訓練吧,別和他們說這些了……」

  ——她不願看到這兩個可愛的一年級後輩就這樣在白鳥澤被打擊到,而且他這句話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然而日嚮往旁邊邁了幾步,讓她這才驚奇地發現這個應該是影山隊友的少年,身高似乎比她還矮。

  「如果說青城是貧瘠的土壤的話,那我們就是混凝土什麼的了……」日向這麼說著,在較遠的位置站定,然後抬頭和牛島對視——

  日向堅定到有些恐怖的表情讓牛島和千穗心中一驚。

  沒想到這樣一具小小的身軀,竟會從中爆發出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在面對牛島這樣人盡皆知的強者時,他卻沒有絲毫畏懼。

  千穗不禁站直了身子,仔細地端詳起了那張臉,她有種模糊的不祥預感。

  「如果我說了什麼讓你不愉快的話,我道歉。」牛島冷靜地說,「輸給青葉城西,連縣內決賽都沒有進的隊伍,無論說什麼我都不會介意……」

  突然——

  「咚!」

  一顆排球狠狠地砸在了千穗腳邊,又高高向門外彈起。

  嚇得千穗往旁邊挪了挪。

  牛島則是跳起來伸出左手,準備接住那顆滯空的排球。

  就在這時,日向以極快的速度跑到了牛島面前跳起,搶在他之前接住了球,又穩穩地落在了地上蹲下——

  千穗睜大了眼,一雙紫眸在金紅的光線下閃閃發亮。

  ——何等駭人的彈跳力!

  這彈跳力讓她想到了火神。

  「果然……」之前那隱約不祥的預感得到了印證,她沉聲道,「要來了……」

  牛島也是被日向的舉動驚呆了,站在原地沒有動。

  影山咧開嘴,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混凝土出身,日向翔陽。」矮個子的橙發少年轉過身,舉起雙手把排球遞給牛島,「我會打敗你,走向全國。」

  是宣戰。

  烏野向白鳥澤的宣戰。

  明明是處在被挑釁的立場,她卻有些欣慰地笑了。

  ——烏養爺爺,你之前所期待的隊伍可能真的要出現了,而且還是你曾執教的烏野哦。

  「喂,是其他學校的學生吧?隨便進來可不行哦。」經過此地的一位老師向他們提醒道。

  ——糟糕!被老師發現了!

  千穗知道牛島這次鐵定要被教練罵了。

  日向和影山也準備告別。

  「謝謝你讓我參觀,失禮了。」日向對牛島禮貌地一鞠躬便跑開了。

  「那個……如果及川是縣內最強的二傳手,能超越他的就是我了。」影山在一片風聲中堅定地說,接著也對牛島一鞠躬,「失禮了。」

  然後她看到,牛島對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露出了她已經很久沒見過的、極為認真又驚悚的笑容。

  千穗拍拍他的背,追著日向和影山的身後跑了出去。

  「小翔陽~小飛雄~」她有些興奮地喊道,「我送你們出去吧!」

  「千穗?!」牛島在聽到她對那兩人的稱呼後收回了笑容,一臉懵逼。

  ——自家女友就這麼跟敵校的人跑了?!

  「不用了啊,學姐?」影山聽到她的喊聲停下了腳步,「我們認得出去的路的。」

  千穗卻是跑到他們中間,伸出雙臂推著兩人的背:「我知道~只是有些話想跟你們說。」

  ——還勾肩搭背起來了?!

  牛島遠遠地看見後,本就被烏野激起的怒氣變得更盛了。

  「什什什什麼話……?」被陌生的漂亮學姐勾搭,讓日向緊張得吐字不清,牙齒打顫。

  影山也是眨巴著眼睛,臉色微紅。

  千穗推著兩人往校門口走去,邊走邊說:「我還沒看過你們的比賽,所以也不知道你們是否有底氣能對若利說出那些話……」

  「但是啊,沒有根據的自信可是他最討厭的類型哦~恭喜你們已經成功惹怒他了。」

  「哈?」意識到她這話可能是在說自己,日向辯解道,「才不是沒有根據!你也看到了吧,我很能跳!還有……」

  「喂!別說出來啊笨蛋!」影山立馬摀住他的嘴,日向差點就要把他們的殺手鑭透露給敵校了。

  千穗並不在意他們想隱瞞什麼,而是接著說:「小翔陽的確是很能跳呢~速度也很快,小飛雄的實力我也聽很多人稱讚過,但是——」

  「你們也知道,這是不夠的吧?」話鋒一轉,她的眼神變得凜冽,「我可是見過與你們非常相似的組合哦,甚至連名字上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該說是巧合還是一種命運呢?」

  三人這時候已經走到了一處十字路口,她的話讓兩名少年頓住了腳步,皆是有些好奇地盯著她。

  「和我們相似的組合?」影山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人,因為他和日向的速攻配合幾乎可以說是隨時可以震驚四座的獨門絕技,「是哪所學校的?」

  日向也是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真的嗎?!」

  「嗯,不過並不是排球裡的組合……」千穗放下搭在他們背上的手,背在身後,有些懷念地望著兩人的臉,「他們是一對被稱作隊伍裡『光與影』的組合,曾經在全國大賽中一路打敗了許多強敵,最終獲得了全國冠軍~」

  在兩人不明所以的視線中,她抬起頭,望向晚霞瀰漫的天空:「日向翔陽和影山飛雄嗎……那這樣一來,你們也是烏野的光與影呢。」

  「哇~這組合名好帥氣!」日向高興地舉起雙臂,雖然他不明白這個姐姐到底想說什麼,但「烏野的光與影」讓他很是受用,「對吧,影山?」

  「憑什麼我要是影子啊——!」影山雙手抱臂偏過頭,「學姐沒別的話要說的話,請容許我告辭了。」

  「哈哈哈哈哈……那是因為你名字裡不就有『影』字嘛!」日向拆他的台,「我就是『太陽』咯!」

  千穗燦爛地微笑著,衝他們點點頭:「關鍵不是誰是影子,而誰又是光,而是——」

  「光與影能不間斷地連接起來,成為隊裡最令人信賴的存在。」

  「所以,角色怎樣分配都無所謂~只要你們能不斷提升各自的實力,信任對方並打出絕佳的配合,打敗白鳥澤就一定是有希望的。」

  日向和影山皆是在原地立正,對千穗的話還是一知半解的狀態,但是最後「打敗白鳥澤」的論調讓他們開始興奮起來。

  「謝謝學姐,但是,你為什麼要對我們說這些?上次也是你……」影山猶疑地問,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作為敵校立場友好地對他提了建議,而這也的確讓他成功從及川那學了不少東西。

  「呼~我可沒把自己當你們的敵人,這點不要搞錯了。」千穗歎息道,「你們的對手是若利,還有他的隊友們。」

  「我只是個一直都站在若利身邊的人,他能變成今天這個模樣,其實我很替他高興……」千穗說到這,感覺自己已經有些口乾舌燥了,「可是,他還缺少了某樣認知,是我一直都想讓他看到的東西,然而只有站在他對面的人才可以做到這點。

  「——而我認為你們有可能做到。」她的目光灼灼,抬手拍上了兩人的肩膀,「所以加油吧~我會等著你們站到他對面的那一天到來。」

  「學姐……」被她突然變強的氣場震到,日向挺直腰背,「我會加油的!」

  「我也會的。」影山對她自信一笑,「你就等著吧,因為我們是混凝土出身的——」

  「『烏野的光與影』!」兩人整齊地答道。

  「哈哈哈……」千穗發現自己竟然開始不爭氣地掉眼淚了,她將兩人往自己身邊攏了攏,「謝謝,我真的很高興,他能在進國家隊之前遇到你們……」

  「回去好好訓練吧,我會一直等著你們的。」

  「誒誒誒學姐你別哭啊——!」

  「回來了?」牛島站在場邊擦著汗,看向走進體育館的她,臉色發黑,「他們都走了吧?」

  「嗯,已經安全出校門了。」他這才發現她漂亮的雙眼有些紅腫,「你怎麼哭了?他們……」

  剛想責備她幾句的牛島在發現這一點後,又很快心軟下來,臉色也變得柔和些,他還以為是日向和影山把她怎麼樣了:「他們把你弄哭的?那兩個烏野的……」

  「才不是~」讓他意外的是,千穗竟直接衝上來擁住了他,「只是沙子吹進眼睛裡了。」

  「哦。」牛島嘴上應著,當然沒有相信她明顯在敷衍的話,卻也沒有追問,「看起來你很喜歡他們?」

  「只是有點在意罷了,所以去說了些多餘的話……」千穗的臉在他胸口蹭了蹭,又很快放開他,「沒事了,你快去準備訓練吧,他們也應該快回來了。」

  她指的是其他長跑還沒回來的正選們。

  「嗯。」他摸摸她的頭,把毛巾遞到她手中,「晚上,宿舍樓下等我。」

  這句話像是一個暗號,兩人已經心照不宣。

  「是是是~我錯了,若利大人。」千穗把毛巾疊好,轉身往綾音的方向走去,「晚上見~」

  「知錯就好。」牛島的唇向上揚了揚,便往場地中央走去。

  另一邊,剛做完長跑的隊友們也從體育館大門向他走來。

  在這夕陽的殘紅中,度過他們揮灑著青春與汗水的、平凡又安定的某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字數爆炸……

  烏野出場,進入完結倒計時。


第67章 音駒合宿

  當晚,宿舍樓下。

  結束了一天在排球部的免費幫工,千穗卻還是穿著白天那身寬鬆休閒的運動服,毫無違和地混進了白鳥澤的學生們之中。

  「因為運動服穿起來很舒服嘛~平時去棋社都是正襟危坐的,很累好不好?」今天的訓練快結束的時候,她是這麼跟綾音解釋的。

  「可是我還是覺得……前輩在將棋比賽中的那身打扮更好看啊。」綾音看過電視上的直播,在裡面千穗都會化著很漂亮的妝,衣著打扮也是時下流行的女白領款,「我其實還蠻喜歡的。」

  「啊啊,那是打扮給媒體們看的~」千穗坐在凳子上看著棋譜,「畢竟是會受到重點關注的人,外在形象也是很重要的一環~本來將棋的正式對局中對棋手的條條框框就很多。有個成語叫什麼……『入鄉隨俗』?嘛~總之就是那種意思啦。」

  綾音贊同地點點頭,對她的說法很是信服:「抱歉,是我多嘴了。」

  「沒事啦~那邊齊籐教練在叫你了哦?」她關上棋譜站了起來,「訓練快結束了,我也來幫忙。」

  「安原,你過來一下。」這時候,鷲匠教練在另一邊臉色平和地把她叫了過去。

  她循著那個蒼老的聲音望去,發現牛島正站在鷲匠對面,順從地低著頭。

  ——因為日向和影山的事被罵了,她篤定地想。

  「來了!」她邊喊邊一路小跑過去,在牛島身邊站定,一本正經,「請教練吩咐!」

  「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我已經教育過他了。」鷲匠的眼睛瞟向牛島,「剩下的事就拜託你了。」

  「是!」千穗已經在強忍著笑容,目送鷲匠離開了體育館。

  而現在——

  牛島洗過澡換了身短袖T恤和長褲從宿舍門口向她走來,臉色十分難看。

  「喂不是吧……」千穗嘴角抽搐,她只不過是遵從鷲匠的指令,督促他在訓練後留下來加罰,怎麼有種他會把對烏野那兩人的怒氣轉移到自己身上的錯覺,便小心翼翼地喚了聲:「若利?」

  「嗯?」令她鬆了一口氣的是,他立刻收回了那副表情,高大的身軀擋在了她面前,「走吧。」

  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往校園的大操場方向走去。

  在千穗來宮城看望他的日子裡,兩人經常會在夜晚相約,去白鳥澤的大操場繞圈散步一起聊天。

  「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嗎?」繁星點綴的夜空下,他的寬厚有力的手掌傳來的暖意讓她緊緊回握住。

  「是啊,期末考試還是要參加的嘛~」千穗與他並排走著,輕鬆地回答,「畢竟我還是秀德的學生,這次只要及格就好。」

  「我們也快考試了。」知道她要離開,牛島的語氣有些不捨,「下一次再見就是IH了吧?」

  「哈哈哈~又快到這個季節了。」千穗調皮地拉著他的手前後大幅度地晃著,「IH見咯~說起來,音駒的貓又教練還拜託我,考試後要去給他們主辦的為期兩天的多校合宿幫忙呢,那兩天我正好有空……雖然他們這次沒打進IH……」

  「你答應他了?那個音駒的教練?」牛島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事,心想她是怎麼突然能和音駒教練熟絡起來的。

  「當然~是烏養爺爺叫我在東京幫他跑一趟的,說是烏野的指導老師纏著他,讓烏野也能參與這次合宿……比起電話聯繫,面見相談會給人感覺更真誠,他自己又不能去,只好托我代他去了。」千穗去了音駒後,不僅再次見到了好久沒見的黑尾和研磨,還能夠和貓又教練很聊得來,老人在酒桌上瞭解過她的履歷後就藉著酒勁盛情邀請她了,有了在將棋界的經驗,她在能順利地與老年人群友好交流的方面已經很在行了。

  「你……」牛島雖然知道她和烏野前教練的關係很好,但聽了這番話,還是十分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早就知道了?難怪你今天……」

  會對烏野的兩個一年級那麼熱情。

  「唔……這是一小部分原因吧?我只是順手幫個忙而已,促成這次合宿的大功臣還是貓又教練哦。」千穗停下了擺動的手,仔細思索著,「但我是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見到烏野的隊員,最主要的原因果然還是——」

  她的話說到這裡卻突然打住了。

  「是什麼?」牛島在奇怪她怎麼不接著往下說了,明明剛才還在滔滔不絕的。

  「嘛,還不想讓你知道啦~」千穗轉過頭,對他神秘一笑,「這是我和他們之間的秘密~」

  牛島也低頭看著她,停下了腳步。

  「你別不高興哦~我也是為你好。」她這麼說著,踮起腳親暱地環住了他的脖子,眸子裡映著星光,「若利只要繼續保持這樣,等著看就好了。」

  突然接近的帶著木質清香的氣息讓牛島愣了愣,他知道她又有什麼事在刻意瞞著他了。

  只是這一次,她卻說得如此坦誠,讓他竟有種即使不去瞭解真相,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她的感覺。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相互凝視著,直到兩張臉龐越靠越近,漸漸能聽到對方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好,我等著。」他最終柔聲答道,閉上眼攫住了她帶著誘惑色澤和芳香的唇。

  合宿第一天早上,千穗穿著短袖的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頭上頂著只在門口遇到的黑色小野貓走進音駒體育館,對已經在那裡熱身的音駒隊員們打招呼:「早上好~」

  「安原前輩早上好——!」音駒的二年級,梳著莫西干頭看起來像不良的隊員山本猛虎第一個衝到她面前,熱情似火地回答。

  「呃……你好。」她尷尬地笑了笑,這位後輩似乎看到女性就會變得有些興奮,屬於她不擅長應付的類型。

  「哦~早上好呀,安原。」黑尾遠遠地對她微笑著,還舉起身旁研磨的一隻手衝她揮了揮。

  「阿黑……」研磨駝著背,有些無奈地說,「別用我的手對她問好啊……」

  其他隊員也禮貌地朝她問好,自從上次千穗來過一次後,他們已經記住了這個隊長和教練的熟人,不過讓他們印象最深的還是她漂亮的外表,和總是能吸引到貓的獨特體質。

  這一次也是,毫不意外地在她頭頂發現了一隻乖巧地趴著的小黑貓。

  「好可愛的貓啊!」剛入部不久的一年級,灰羽列夫驚歎道,他有著超過190的身高和一頭銀白色的短髮,寶石綠的貓眼活潑靈動,他是俄羅斯與日本的混血兒,從小在日本長大,只會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它是從哪裡來的?」

  千穗已經越過山本,走到了坐在場邊的貓又教練身邊,便轉過身回答他:「不知道,只是在附近遇到它的~」

  「哈哈哈~它跟黑尾還挺像嘛!」三年級的自由人,夜久衛輔指著她的頭頂打趣道,「尤其是它頭上這撮亂糟糟的毛!」

  千穗聞言,伸手輕柔地撫上那隻貓的背,讓它舒服地「喵~」了一聲:「還真有點像……」

  「哪裡像了!」黑尾暴躁地想上前和夜久打一架,這個人總是和他對著幹,但被研磨從後方緊緊架住了。

  「好了好了~你們快去熱身吧。」千穗催促道,又朝貓又教練一鞠躬:「您好。」

  「嗯。」貓又笑瞇瞇地對她點點頭,他仍是黏在椅子上不肯起來,看上去懶洋洋的,和烏養爺爺精明強幹的畫風完全不同,「今天你就以音駒臨時經理的身份在這幫工吧~晚上我會請你吃飯的,喝酒也可以哦。」

  「哈哈哈~樂意之至,不過喝酒就免了吧,我還是未成年欸?」千穗對他笑道,又直起身望向體育館門口,「其他學校還沒到嗎?」

  「有三所已經到了,他們還在宿舍準備。」音駒的副教練,直井學說道,他是一個梳著平頭、臉部剛毅、身材健壯的青年,「哦,說曹操曹操到。」

  千穗也看見了,首先推門進來的是以前見過的梟谷高中,緊隨其後的是神奈川的生川和埼玉的森然高中。

  雖然在心裡奇怪烏野怎麼還沒到,她還是立刻跟在站起來前去接應的貓又身後,打算先和這三所學校的經理混熟。

  由於經驗豐富、頭腦清晰和記憶力超群,擔任不熟悉學校的臨時經理工作,千穗也能上手得很快,與其他學校的經理妹子們相處得也很融洽。

  當然,頭頂那隻貓給她帶來了與人交流上的不少便利,沒有人會拒絕這只軟萌可愛的小動物的。

  這次合宿的形式是各校輪流打循環練習賽,每輸掉一局,就要被罰繞場魚躍一周。

  已經抵達的隊伍們已經開始在場中熱身了,這時候,烏野才姍姍來遲。

  黑尾和山本在聽到消息後都跑出去迎接隊員帶他們去宿舍準備了,千穗則是和貓又去迎接烏野的教練和指導老師。

  「好久不見,貓又教練。」烏養系心朝站在玄關朝老人尊敬地一躬身。

  「哦~來了啊。」貓又友好地對他揮揮手。

  「感謝您讓我們參加這次的共同練習。」站在烏養身邊的是烏野排球部的指導老師,武田一鐵,他也一躬身,用非常標準的敬語向貓又道謝。

  千穗站在貓又身後,好奇地端詳著眼前這兩人,她只是聽說烏野的現任教練是烏養爺爺的孫子,但還是第一次見。

  ——沒想到會這麼年輕呢,氣質看起來還有點叛逆?武田老師倒是很好相處的樣子。

  「沒事沒事~好好讓我們看看你們的水平吧——」 貓又只是瞇起眼應承道,又睜開眼咧起嘴,笑得有些得意:「從那以後,到底成長了多少?」

  「唔……」這句話似乎戳到了烏養和武田的痛處,兩人皆是嘴角向下彎,冷汗直流。

  「什麼意思呀,貓又教練?」千穗還不知道烏野曾和音駒打練習賽輸了的事,探過頭問,「你們以前就和烏野打過比賽?」

  「喵?」她頭上的貓也哼了一聲。

  「哈哈哈~對啊,」貓又還是一臉得意,「黃金周的時候和他們約過一次訓練賽,是我們贏了。」日本的黃金周在四月末到五月初,也就是說那場練習賽是兩個多月之前的事了。

  「原來如此。」千穗能理解了,在心中大概對烏野現在的實力估了底。

  「那個,請問這位是——?」烏養盯著她,皺著眉問,「我上次好像沒在音駒見過你?」

  ——印象中音駒排球部應該是沒有女性成員的啊?而且那隻貓是怎麼回事?!

  武田也是睜著雙鏡片後的大眼瞧著她。

  「她是我為這次合宿請來的音駒臨時經理,安原千穗,她不是音駒的學生,但她以前是白鳥澤中學的經理哦~」貓又這樣說道,又加了一句,「烏養教練,她還是你爺爺推介給我的~」

  「貓又教練!」千穗覺得最後那句話完全沒必要,但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對烏養和武田鞠躬道:「你們好,這段時間還請多指教!」

  「我爺爺?!」從沒在祖父家見過千穗的烏養還是第一次聽說,十分震驚,「原來是他認識的人啊……你好。」

  「你好。」武田覺得既然是那個烏養教練認可的人,一定是很有能力,不禁對她肅然起敬。

  「別那麼拘謹嘛~她可是很有趣的孩子,和普通高中生都有些不一樣哦。」貓又安撫道,故意向他們隱瞞了千穗的職業棋士身份,「快進來吧,合宿要正式開始了。」

  千穗回體育館後,不一會兒烏野的隊員們也都到了。

  她站在音駒的場地這邊遠遠地觀望著這支她等待已久的隊伍,卻沒能在其中發現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研磨似乎也和她產生了同樣的疑問:「啊咧?翔陽呢?」

  剛才出去迎接烏野瞭解情況的山本,一臉苦惱地回答:「好像在補習……」

  「補習?!」千穗差點腳下一滑。

  ——原來那兩小子還是學渣嗎?期末考都通不過,還想不想來東京了?

  看來今天能見到他們的希望基本上是落空了,千穗只好默默閃到一邊,戴上眼鏡抱起記錄板,做起經理該做的工作。

  「唔啊,那是——?!」烏野有兩個隊員卻一眼就在館內的各色人群中注意到了她,便齊聲問黑尾:「音駒啥時候多了個美女經理啊?」

  「哦,她嗎?」黑尾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是我們教練請來幫忙的臨時經理哦~雖然不是音駒的。」

  「卡哇伊——!」二年級的田中龍之介和西谷夕齊聲吼道,但很快又強作鎮定,「不,我們是不會背叛潔子小姐的!」

  「噗……」一年級的月島螢捂著嘴嗤笑出聲,為自家的兩個笨蛋學長感到丟人。

  「不過她的確是很漂亮呢~月月?」月島的好友山口忠小聲說,「雖然看上去比清水前輩還成熟……但似乎有種更好接近的感覺?」

  「別對其他學校的經理無禮啊!」三年級二傳,菅原孝支給田中和西谷一人頭上來了一個爆栗,作為心細的前輩他真是為部裡的笨蛋們操碎了心。

  「好緊張……」烏野的王牌主攻手,東峰旭在這種人多的環境下很容易緊張,瑟瑟發抖害怕的樣子與他高大的身材和成熟的外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走了。」隊長澤村大地沉穩地說道,「我們去熱身。」

  千穗只是聚精會神地在記錄板上畫表格,沒有聽到來自烏野那邊因她而生的小小躁動。

  「安原前輩工作起來還真是認真呢……」灰羽走到她身前,俯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球,當他站起來的時候千穗看到自己眼前的白紙上落下了一層陰影,「剛才烏野那邊對你的議論都沒聽到嗎?」

  「啊?」千穗嚇得渾身一震,抬起頭仰視著對方,晶紫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臉,因為他實在是太高了,「什麼議論?」

  「誇你很可愛啊……」灰羽還想接著說,卻被那邊的夜久吼了:「列夫——快回來熱身!」

  「來了!」灰羽聽到後,立刻就從她身前跑開了。

  「唉~」千穗被這個從外表到性格都有些獨特的一年級弄得摸不著頭腦,歎了口氣,便接著集中精力在手頭的工作上了。

  練習賽在各個場地開打後,千穗在其中來回掃視著,快速捕捉有用的信息。

  全員特訓過發球、以發球為主武器的生川。

  配合得天|衣無縫、能夠打出迷惑對手的「同時多點位進攻」的森然。

  擁有木兔這樣全國前五級別的主攻手的梟谷。

  全員擅長接球防守、再找機會反擊的音駒。

  在這群東部的各路排球強校中,實力雖不差、但特徵不夠明顯的烏野就顯得有些平庸了。

  ——而且,果不其然,這些學校裡還是烏野輸得最多,沒有一場贏的。

  這樣有些失落地想著,她仍在期盼日向和影山如果加入,能為現在她看到的這支隊伍帶來多大的改變。

  一天的練習賽打下來,烏野也不知繞場魚躍了幾周,而時間也已經接近日落時分了。

  就在千穗準備平靜地迎接夜訓的到來時——

  體育館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在室外夕陽的光照下,有一個身材火辣、打扮時髦的短髮女性,臉上還流著汗,她興奮地說:「哦~還在打嘛?太好了~總算是趕上了!」

  她的大嗓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千穗也好奇地朝她望去。

  「姐姐!」西谷崇敬地朝她喊道。

  「誒?這是西谷的姐姐?」東峰有點驚訝。

  「不,是龍的姐姐!」西谷回答。

  「確實很像呢……」菅原評價道,那個姐姐的面容與田中長得幾乎是一個模樣。

  「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田中喘著氣,眼神變得銳利,彷彿看到了救星。

  千穗往那個姐姐的身後看去,然後她開心地笑了出來——

  是她在這裡苦等了一天的兩個人,他們也都是氣喘吁吁的,一看就是從宮城一刻不停地趕來的。

  「嘿~主角總算是登場了嗎?」黑尾站在場中,有些嘲諷地說著,「真讓人火大~」

  在即將日落的背景板下,日向和影山一左一右站在敞開的大門口,千穗感覺眼前似有兩隻小烏鴉飛過。

  「真是讓人好等啊~」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快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什麼能耐吧。」

  「誒?!」日向影山在走進來時,也都發現了她,「學姐怎麼會在這裡?」

  「哈?」黑尾很是驚奇,沒想到千穗還認識烏野的人,便對他們又解釋了一通。

  「喲~你們好呀。」千穗微笑著衝他們招了招手,「這些天還請多指教。」

  「不……安原學姐不是白鳥澤的嗎?!」日向問道。

  「不是啊,我只不過是去……」千穗說到這,臉色突然害羞得變紅了,把頭埋在記錄板前,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喵~」趴在她頭頂的小貓軟綿綿地叫了一聲。

  「因為她是牛島若利的女朋友啊。」還是黑尾一臉壞笑著幫她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全場的人員都瞬間停下了動作,只有排球落在地上的響聲。

  「誒誒誒誒誒誒誒——?!!」

  千穗身份帶來的騷動很快在貓又教練的出面下擺平了,練習賽正常繼續。

  讓作為烏野下一場對手的森然措手不及的是,在日向和影山加入後,他們倆的「怪人快攻」快到攔網總是跟不上,輸掉了這一局的比賽。

  千穗分神地望向烏野所在的場地,剛才他們在練習賽中的表現也把她震到了。

  ——速度極快的大範圍拉扯跑動進攻嗎?的確是能擺脫攔網的很強的武器,而且幾乎是獨一無二的只屬於他們的配合。

  ——但是……

  她搖了搖頭,烏野如果僅有這個怎麼說也還是不夠強,且不說其他隊員的提升空間,這個「怪人快攻」在對上很擅長攔網的選手時,就能慢慢地在對方適應後被攔下。

  「這樣還說要打敗白鳥澤……我是不是對他們期待過高了?」千穗喝了口冰橙汁,有些懊悔地說,「要是他們能在這次合宿裡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就好了……不然進宮城預選賽的決賽都夠嗆。」

  現在是訓練結束後的晚飯時間,貓又履行了他早上的諾言。

  「哈哈哈~你還真是好心吶。」貓又舉起一大杯啤酒與她碰杯,「為什麼你會對那兩個孩子這麼上心呢?按理說你應該是站在白鳥澤那邊的吧?嘛,雖然我今天剛知道這事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呢~」

  「嗚……求您別調侃我了……」千穗絕望地雙手抵住額頭看著桌面,恨恨道:「都怪黑尾君!」

  「哈哈哈哈哈~」田中的姐姐冱子一把攬過她的肩,「別這麼害羞嘛,來說說你和那個牛若是怎麼認識的?」

  「對啊!」烏養已經喝得臉色發紅了,「不是聽說他是個很高冷的人嗎?竟然會有個這麼可愛的女朋友,真是沒想到啊……」

  ——難怪今早貓又教練會跟他那樣說,他現在是信了。

  「也不是什麼很特別的故事啦……我跟他是青梅竹馬,就這樣。」千穗一攤手,淡淡地回答。

  「那我也要聽!」冱子姐仍是八卦心驟起,搭在她肩上的手沒有放開,「你就講講你和他小時候的故事唄?」

  「唉,好吧……」千穗喝了一口橙汁,從頭開始對他們講述這個平淡又有些戲劇化的故事。

  然而她講著講著,發現酒桌上的人都已經漸漸地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撫摸著在懷中熟睡的小貓,臉上是無比幸福的笑容。

  ——剛才的講述讓她重新記起與他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原來兩人已經擁有了如此之多的共同回憶。

  胸中湧起一陣甜蜜的衝動,即使暫時相隔兩地,她和他的故事還將繼續。

  杯中的橙汁已經喝完,千穗的喉嚨卻還是很乾渴。

  但是她也不甚在意,而是拿出手機給牛島發了條消息。

  To 小若利:合宿過得很愉快~大家都在努力變強,你們也要加油哦!另外——我愛你!

  「呵。」牛島看著手機,淺淺地輕笑,語氣寵溺得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有多動聽。

  「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就很喜歡小排球這些比賽之外的日常~大家都特別可愛!


第68章 小貓與老貓

  多校合宿進入第二天,千穗起了個大早從家中趕往音駒體育館。

  「哈~」她坐在電車上打了個哈欠,昨晚陪著貓又他們喝酒吃飯,一不小心就拖到了很晚,他們倒是可以直接住在音駒校內,她就得從音駒所在的東京郊區趕路回家,導致她的睡眠有些不足了。

  而今天她在校門口撿到的,是一隻黃黑相間的小貓。

  ——如果說昨天那只像黑尾,今天的就是研磨嗎……?有意思。

  她將它舉在面前,與它金黃的眼眸大眼瞪小眼,如此想著,無奈地讓它爬上自己的頭頂。

  「集合!」體育館內,直井教練喊道,音駒的隊員們便迅速聚集在了一起。

  「今天我們的首戰是對烏野。」貓又站在他們面前,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說。

  ——即使昨晚喝了那麼多啤酒,他今早也是精神抖擻。千穗已經見識過他的酒量,是能把年輕人都放倒的怪物級別。

  「安原,昨天對烏野的戰績如何?」老人轉過頭,向身旁的千穗問道。

  千穗眨眨眼,翻開手中裝訂好的記錄冊:「昨天總共兩場全勝,分別是以25-17和25-19獲勝。」

  「嗯~不錯不錯~」貓又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眼露精光,「但是昨天,我們是在烏野缺席了日向和影山的情況下獲勝的,所以今天你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啊~那個『怪人快攻』要給我好好地攔下!」

  「是!」音駒的少年們已經迫不及待了,整齊地回答後便轉身跑進場中,準備開戰。

  而另一邊,烏野的隊員們也整裝待發,看上去有種要一雪前恥的高昂氣勢。

  「好!放馬過來吧!」日向站在網前的正中央,做好準備姿勢向音駒隊大聲喊道。

  「霍,好陣勢~」千穗拿筆敲著記錄板,讚歎了一聲,又小聲歎道:「如果實力也的確能跟得上就好了呢……」

  她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在場邊觀看烏野的比賽,多了日向和影山的他們似乎比昨天更有自信了。

  ——那就讓我仔細看看你們的「殺手鑭」吧。

  「安原,你現在可是音駒這邊的哦?」貓又聽到了她的話,坐在椅子上笑瞇瞇地說,半分調侃半分認真,「合宿結束後你想怎麼誇他們或指導他們都隨便,但在那之前……」

  他說到這便打住了,因為他知道對方肯定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

  「您說得對,貓又教練。」千穗因缺覺還有點發暈的腦袋被他一語點醒了,連忙躬身尊敬地回答,「是我失言了,感謝您的提醒。」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就算是受邀來義務幫工不求回報,既然被音駒給予了充分的信任,她也必須用全心全意只為他們服務的立場做好經理的本職工作。

  所以對暫時是「敵方」們的隊伍,無論對方表現如何,她只能選擇保持緘默。

  「哪裡哪裡~你別跟我這麼客氣。」貓又就是欣賞她機靈又老練的頭腦,心想自己果然沒找錯人,「如果不是你已經有了職業目標……我還想收你當弟子來接棒執教音駒呢~」

  「不不不必了……這我哪敢啊。」千穗合掌懇切地說道,「除了我您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人選的!」

  「哼~狡猾的小貓咪。」貓又扁著嘴有些掃興,「還好你沒繼續當經理或教練,不然我們就又要多個棘手的勁敵了。」

  「嗚哇……好傷人!」千穗頭上的貓也「喵」了一聲,「我的教練水平您又不是不知道,第二年的決賽上是若利站了出來……第三年可都是鷲匠教練兒子的功勞!」

  「那是你當時還太嫩了,經驗和知識儲備都不夠的情況下,卻仍然做到了那種地步。」貓又眼神敏銳地盯著場中已經開始比賽的隊員們,「要是有個好的老師提點一下……不,就算是沒有,現在的你也很快能無師自通的。」

  「唉~可惜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他接著碎碎念,「能當上優秀的職業棋士的話,收入肯定比我們這些小教練高幾十倍啊……萬惡的階級差!」

  「啊……」千穗沒接他的話,有些驚訝,因為她此時才注意到,日向在打那個「怪人快攻」時竟然是閉著眼的。

  「嗯~那鬼斧神工般的快攻,完全是憑藉著二傳手的的高超技術得以完成的。」她聽到另一邊,圍觀比賽的森然的主教練評價道。

  ——的確,日向能如此舒服地閉眼扣球,全都是仰仗影山那路徑和時機都分毫不差的托球。兩人的配合中,竟是二傳手掌握了主導權……十分特別,但是,這好像有哪裡不對吧?音駒的攔網還是跟得上的。

  千穗低著頭沉思,同時不忘記錄下音駒隊員在這一球中的表現。

  貓又停止了碎碎念,只是斜眼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下彎的唇線向上揚起。

  日向的下一球快攻立刻證實了千穗的想法,音駒這邊的灰羽已經能夠適應他的快攻,僅憑單人攔網就擋下了那個扣球。

  ——灰羽攔網成功的要點在於,音駒全隊通過練習賽對「怪人快攻」的適應性、研磨正確的預判、加上他自己過人的身高和反應速度。

  千穗驚訝地發現,經過昨天站在場邊觀賽的體驗,自己現在居然迅速地找回了中學時在排球部當教練的感覺,而且,對比賽的實時理解速度竟比那時更快了。

  其實,連千穗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在她小時候找回主人格後,對於剛康復不久的她,第二人格的學習能力卻給她的大腦留下了思考慣性,所以她才能無意識地快速領會牛島父親教授的排球知識,並對她最感興趣的二傳手位置理解深刻,實戰技術也是經過與牛島常年的練習達到了機器人般的精準。

  而在取回了小時候變為第二人格的記憶後,那超水平的學習能力也與她的主人格完全整合了,雖然整合後的能力已經不如第二人格,但仍然是略微超出常人的存在。

  她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獲得新人王,除了不懈的努力練習,還與她在第二人格消失後的「弱化版」學習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還以為第二人格留給她的只有那雙眼睛的能力。

  「怎麼會這樣……?」她有些困惑,之前在白鳥澤圍觀訓練賽時她都沒產生過這種感覺——難道是因為自己早就習慣了他們的打法,而在看到不同風格的隊伍後,對排球又有了許多全新的理解?!

  「別分神,安原。」貓又突然出聲,他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看上去很苦惱,但他憑經驗覺得她一定是遇到了思維瓶頸——而這瓶頸對人的成長是好事。

  千穗嚇得渾身一震,從千頭萬緒中脫出身。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點她一下:「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只是在想為什麼灰羽能攔下那球快攻。」千穗悻悻地垂著頭,「我發現自己能立刻找出原因,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已經不干教練很久了,最近也只是會稍微指導一下白鳥澤的二傳手……」

  「我剛才說你能無師自通的話你都忘了嗎?別太低估自己了,我可不相信能被烏養稱讚的小鬼有多平凡~」老人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千穗的話讓他感興趣地坐直身子:「白鳥澤的二傳竟會聽你指導?你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貓又教練……我又不是什麼世外高人,沒您想得那麼複雜。」千穗無奈地吐槽,抬頭望向場中又在記錄板上劃下一筆,「如果您想聽,我們以後都可以慢慢聊的,現在還是麻煩您關注一下練習賽吧?」

  「哈哈哈~你這句話我可記下了,不許反悔啊。」貓又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場地的烏野,「剛才被攔下後,他們應該要增加普通快攻了……不過你看看日向的表情?」

  千穗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日向被灰羽挑釁後,卻沒有絲毫的失落,反而充滿了慾望——觀賽經驗豐富的她知道,那是一種攻手急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慾望。

  「完全是戰意滿滿呢~日向對排球的喜愛還真是超乎常人。」千穗覺得日向在身高劣勢的先天條件下能當上正選,除了那個快攻一定還有什麼過人之處,而他剛才露出的表情讓她瞬間明白了。

  「回答正確!不過研磨會指示列夫換成READ BLOCK(註:看清對手往哪裡托球後再起跳攔網。)對付他們的普通快攻,我們在應對烏野的各種進攻套路上已經很老道了~」貓又得意地說。

  「啊……原來您是在給我出考題嗎?」千穗歪了歪頭,順帶著頭上的貓咪也向一旁歪去。

  「沒錯,一整天光是看比賽也會很無聊的。」貓又承認道,搖了搖頭:「鷲匠的兒子把你雪藏起來實在是太可惜了……」

  「啊,烏野的普通快攻也被攔到了。」千穗再次忽略了他的碎碎念,「灰羽真的是剛開始學打排球嗎?這麼短的時間就將攔網掌握到這種程度……」

  「真的哦,他的先天條件很好,訓練也很努力,所以我才讓他進正選的嘛~」碎碎念再次被打斷,貓又也不在意,而是告誡道:「不過這些話你別當面和他說,他的小尾巴會翹到天上去的。」

  「哈哈哈是嘛!我知道了。」千穗微笑著點點頭,「他們叫暫停了。」

  這一球丟分後,烏野叫了暫停。

  「大家冷靜下來!」烏養教練對影山、東峰和田中說:「快攻從一開始就被牢牢防守著,總之與音駒對戰之時,就以東峰、田中的左側為中心發起進攻。」

  「他們打算放棄使用日向了呢……我們的防守很有效。」千穗小聲對貓又說,看到日向正低著頭十分不甘。

  「進入防守陣勢會有所進步嗎?系心喲~」老人望著烏養失望地歎息道,又對千穗說:「我們對烏野現在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接著看比賽吧。」

  「是。」千穗簡短地應道,不打算再對烏野的做法作任何評價,貓又在賽前對她的忠告她還記著呢。

  ——但是,她在心裡仍是替烏野擔憂,這樣的他們是沒有辦法與白鳥澤一戰的。他們想要變強,還需要學習和練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這時候,場中卻發生了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意外——

  日向竟然無視了烏養的指示,往左翼與東峰同時跳起,他睜大的眼睛裡只有影山托來的排球,已經做好了姿勢準備扣下。

  然後便和同樣準備扣球的東峰撞在了一起,摔下來背部重重地著地。

  千穗摀住嘴:「沒事吧?!」

  就在所有人都為日向的安危擔心之時,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立刻翻身坐起,對已經被嚇得不知所措的東峰不停地跪地道歉。

  「給我好好看周圍啊呆子!你以為是因為什麼打球時才要喊出聲的!」烏養指著他大聲斥責道。

  「呆子!日向呆子!」影山也在一旁憤怒地幫腔。

  「安原,對這球你怎麼看?」貓又突然問道。

  「唔……感覺日向就像是要搶下王牌的位置呢?而且他剛才是睜眼扣球的。」千穗皺著眉回答,「我覺得他是想尋求進化……您認為呢?」

  「你說得沒錯。這意味著雛鳥烏鴉進化的時刻到來了——這對球隊是吉是凶?」貓又笑著望向沮喪的日向低聲說,「即便如此,不尋求變化之人是無法進化的……若他要尋求進化的話,無論是球場上的明星,還是英雄,抑或是引領全隊走向勝利的王牌——面對貪慾,說出自己,才是真正的頂端吧——」

  貓又的話很快便得到了印證。

  「影山,」日向走到了影山的面前,抬起頭堅定地說:「『咻』的一下的那種快攻,我不要再閉上眼睛打了。」

  「啊?」影山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有些惱火地問。

  「照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只靠我打出的快攻是絕對不行的!」日向急切地說。

  「就因為你沒法做到睜眼打球,所以才學了普通的快攻吧。」影山冷靜地反駁道,「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等比賽之後我再聽你說。」

  他轉過身,背對著日向走開了,語氣裡是不容反抗的威壓:「但你現在非要立刻去打睜眼快攻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把球托給明知道會出錯的傢伙的。」

  「看來日向這個進攻點影山是打算徹底放棄了。」千穗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裡涼了大半截,有些著急地抱緊了記錄板,「但是……」

  她瞟向貓又,想起他的忠告,欲言又止。

  「哦?」貓又挑了挑眉,「怎麼不說下去了?」

  「這個……我想等以後再跟您說吧~」她故作鎮定地摸了摸頭頂的小貓。

  「嗯~嗯~我已經猜到了哦。」貓又瞇起眼,「看來你已經可以出師了,很不錯。」

  「您就別抬舉我了!」千穗對這個精明狡黠的老人無可奈何,什麼事都瞞不住他,實在是太可怕了,「以後有機會再說!」

  「哈哈哈好~我記下了。」貓又成功讓千穗在他的賬上又添一筆,笑得無比快活,「機靈又狡猾的小貓咪,我可是最擅長馴養了哦~?」

  「您那是什麼糟糕的形容……」千穗滿臉黑線地吐槽。

  那個意外的衝撞後,烏野全隊都籠罩在了恐怖的緊張感之下,輸掉了對音駒的這一局練習賽。

  「喲西~可以去休息一下了。」貓又站起身,雙手背後,「安原,你跟我來一下。我這腰腿酸得喲~去外面給我按按。」

  「好的。」千穗把比賽記錄交給直井,跟在他身後。

  貓又年紀大了難免腰酸腿疼,卻很要面子不願在大庭廣眾下被人照顧,所以經常在練習賽的間隙叫千穗跟著他去玄關「醫治」。

  但當他走到烏養身後時,稍微停下了腳步。

  「選手們的意識似乎有所變化啊~呵呵呵~」他笑瞇瞇地對那個年輕的教練說了句,便馬上走開了。

  「嗚哇……真頑劣。」千穗悄聲說,看著被說得一驚的烏養,同情地搖了搖頭。

  「我都聽到了哦,雖然我從小就是這個性子。」貓又在前方背對著她,語氣從容,「小貓咪~」

  千穗噤了聲,瑟瑟發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而此時烏野那邊,在烏養教練發愁的時候,武田老師站了出來對消沉的隊員們說了一番鼓勵的話,讓他們又對這次合宿重燃希望:「大家是這裡所有隊伍中最弱的吧?無論是哪支隊伍,一旦在正式比賽中遇到都會相當棘手——是把他們當作敵人,還是把他們當作值得我們學習的老師呢?你們的弱小正意味著你們還有很多成長空間,沒有比這更值得期待的事了吧?」

  貓又聽到後,叉著腰回過頭,欣慰地笑了。

  「武田老師真是個好老師呢,烏野真幸運。」千穗也被他這番充滿激情的演講打動了,不禁想起中學時那不靠譜的森田老師。

  「嗯~他們成長的空間很大,所以我才對這一屆烏野期望很高哦。」貓又在玄關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好想再來一次『垃圾場的決戰』啊~」

  千穗雙手搭上他的肩開始按摩:「這個我都聽您說過無數次了……」

  「舒服~這可是音駒和烏野共同的夙願。」身子骨的不適感有所緩解,貓又滿足地歎道,「腰那裡再用力點。」

  「是是是~」千穗加重了力道,壞笑著說:「那也要烏野先能打敗白鳥澤進軍全國啊~?」

  「咳咳咳咳咳……!」貓又故意大聲咳了出來,假裝自己沒聽到的樣子,「你說啥?風太大我沒聽清~」

  「……狡詐的老貓咪。」千穗停了手,一個沒忍住,還是黑著臉說了出來。

  「我本來就是~」貓又也不生氣,捂著腰站起身,對她咧嘴一笑,將話題引向別處:「謝謝啦。下下周我們還會有在森然的合宿,時長一星期,你有時間來嗎?」

  千穗掏出手機點開日曆,數了數日子:「前三天和最後一天有空,中間三天要留給一個對局……」

  「好,那就這麼定啦~」沒等她說完,貓又便自作主張地決定了。

  「聽我把話說完啊喂!」千穗抓狂了,「我有那個時間幹嘛去埼玉?我還要去陪若利啊!」

  「嗚……那誰能給我揉肩按腿……那幫臭小子們根本掌握不好力道,我這身子骨喲~」沒想到貓又使出了終極武器——撒嬌。

  「好好好,我去就行了吧——!!」千穗舉雙手投降。

  「哎呀,真羨慕牛島哦~不過那幾天要對他說聲對不起啦。」貓又往體育館裡走去,不忘在她心上再捅一刀。

  「若利……那隻老貓欺負我!」千穗摀住臉,絕望地喊道。

  遠在宮城的牛島突然轉頭望向天邊。

  「怎麼了,若利君?」天童好奇地問,「那邊有什麼嗎?」

  「沒……就感覺好像聽到千穗在叫我。」

  「噗哈哈哈——!你想她想得出現幻覺了吧?」天童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大概是?」牛島也覺得不太可能,她今天應該是在音駒的。

  但是他還是拿出手機給女友發了一句:「你還好吧?今天的合宿怎麼樣?」

  ——「慘敗。晚上再和你講~可惡的老貓咪又在使喚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糖太多了,我就少放點。

  下章森然合宿,烏野進化中~


第69章 「出師」

  「喲西~現在先來告訴我,你當時還想說些什麼?」晚飯時,貓又拉著直井和千穗在居酒屋裡坐下,開始跟她「算總賬」,喝了口酒不忘補充一句:「我是指日向與影山發生衝突的那時候~」

  「貓又教練,那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而已……」千穗規規矩矩地跪坐在他對面,像只乖巧的貓咪,「關於影山如何能讓日向做到睜眼打快攻的想法,您真的想聽?」

  「你已經有辦法了?!」坐在貓又旁邊的直井很是驚訝。

  「哈哈哈~當然要聽!她可不像你,阿學喲~」貓又使勁拍上自家副教練的背,「你也給我好好聽著!」

  「是……」直井冷汗直流,這個老人一喝酒就沒人能阻止他了。

  「嗯,那我開始說了。」千穗的表情變得嚴肅,彷彿在說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實際上這也的確是現在烏野的頭等大事。

  「之前我也說過,我從小就和若利一起跟他父親學習了打排球,我以二傳手的身份給他托過無數的球。」

  「嗯~所以你的二傳水平怎麼樣?這個我還沒聽你說過。」貓又也挺直了脊背,在和她認真交談。

  直井左看右看,不敢插嘴,因為他發現這兩人的氣場竟然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貓又的狀態他很熟悉,但他從未料到眼前這個少女身上,竟能散發出如此獨特的氣壓——但是,又不至於讓人感到害怕,而是像徐徐淌過的水流彙集到一起,將人輕柔地從地面托起,在與她的相處中變得如魚得水起來。

  「唔……只能說是專精於托球吧,與攻手的各種配合我都能打,只要他有需要,就能把球精確地托到最合適的位置。」千穗在對上貓又時不打算隱瞞,選擇了對自己的實力直言不諱,「也就是和影山類似,屬於能精準托球、完全滿足攻手需要的類型。」

  「霍,這麼厲害?不打女排怪可惜的……難怪你今天會對影山的說法那麼快地就發現了問題。」貓又擊掌讚歎道,雖然他還有很多話想問千穗,但仍然先忍了下來,想聽她繼續說完。

  「唔啊~那也太為難我了!您看我這小身板像是能打女排的人麼……可是,您其實也早就發現了影山的問題,不是嗎?」千穗微笑著,一雙紫眸中光點閃爍,「通過今天他的話我知道,影山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強大,但他作為二傳手有個很致命的缺陷——在與日向的配合中掌握著主導權。而在排球中,無論是什麼形式的進攻,掌握主導權的都應是攻手——關於這一點,兩人卻都還沒意識到,訓練上也是完全的空白,我想應該是烏養教練過於依賴『怪人快攻』,從而忽視了這一點吧。」

  「哈哈哈~我的確是早就發現了,你和我想得一樣。」貓又笑得開懷,「系心也是年輕喲~比他爺爺還差遠了。」

  「他的這種主導權讓日向得以完成閉著眼的『怪人快攻』,卻無法讓日向在睜著眼時與他完美配合地將球扣出。因為影山在『怪人快攻』中的托球是以『球路快速直線經過日向的打點』為特點的,睜著眼的日向需要觀察球路和攔網再出手,有個短暫的思考時間,而這可能還會導致他無法發揮出最大的彈跳力——在不熟悉的打點高度和過多視覺信息的灌入下,缺少訓練的日向會無法扣到影山的這種托球。」

  「完全正確!」貓又舉杯,比了個大拇指。

  「所以為了能讓日向打出睜眼快攻,我提出的解決辦法是——」千穗舉起橙汁與他碰了碰,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日向需要學習進攻的『節奏區分』並大量練習,做到無論誰給他托球都能睜著眼扣球。影山也需要改變他在快攻中的托球方式,雖然這種托球對資質平庸的二傳手很難做到,但我相信如果是他就沒問題——那就是『能夠懸停的托球』。」

  「能夠懸停的托球?」直井睜大了眼,恍然大悟,「如果影山能做到,就可以讓日向打出睜眼快攻……但這個的確很難!」

  「嗯~這種托球是把排球托出後,卻在攻手的打點位置將球的速度抹消——對二傳手力道的掌握和反迴旋的運用難度要求極高。」貓又解釋道,「而且隨著托球距離的變遠,難度還會越來越大。」

  「是啊~」千穗終於說完她的想法,放鬆地換成了盤腿坐姿,「如果他們回去後能認識到這些問題,並針對性地訓練就好了。」

  「呵呵呵~安原你對那兩個小鬼還真上心,但我昨天就想問你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貓又揚起一個探究的微笑。

  「您還不知道吧?他們曾來白鳥澤挑釁過若利哦~就他們兩個人。」千穗支著頭瞇起眼,「我當時在場,他們的表現讓我想起了曾經見過的一對組合……而那對組合成功了,所以我就覺得他們是不是也會有成功的可能?畢竟白鳥澤已經連續進了這麼多次全國大賽,宮城要是再不冒出一支強隊來挑戰他們,預選賽就會變得很沒意思哎~而且,出於私心,我想讓若利認識到一些我無法親自告訴他的東西……」

  千穗說到這裡,臉色微紅,低頭看著桌面,喃喃道:「他一直都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這是好事……但是那對組合的成功讓我意識到,這世上一定還會出現像他們的人,能夠與那樣獨特的隊伍酣暢淋漓地戰鬥一次,是對手的榮幸。如果若利能在進國家隊之前對上這種隊伍,對他以後的成長也會更有好處吧……當然,這只是我一個小小的不切實際的願望而已,如果烏野成不了這種隊伍,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畢竟……」

  「畢竟你是站在白鳥澤這一邊的嘛~哈哈哈~」貓又打趣地接話道,「能替對手著想的人已經不多了,你也多替我們音駒考慮考慮嘛?」

  「那也只是因為對手是他們啊,音駒的話有您就好了。」千穗再次與他碰杯,「森然合宿我很期待哦~」

  「哼,又被你逃掉了!」貓又有種自己設好的陷阱被她識破的感覺,「算了~總之小烏鴉們能否完成進化,下次合宿就能見分曉咯!」

  「說起來,安原你剛才提到的『那對組合』是誰啊?」直井喝了些酒後壯著膽子問。

  「對啊,我也很好奇呢?」貓又也追問道。

  「那是我高一時候的事了……」千穗便接著對兩個喝酒上頭的前輩講起了「奇跡的世代」們那跌宕起伏的故事。

  結果像昨天一樣,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她收到牛島郵件的時候,這才想起自己白天對他的說過的話,便直接打了通電話過去。

  「抱歉啊若利,晚上陪貓又教練他們聊到現在……」千穗一開口便是溫柔如水的聲音,卻帶著些疲累,「下下周我要去一趟埼玉,他們在森然還有一星期的合宿,老貓咪的邀請我拒絕不掉,就不能來宮城了……」

  「沒事的,你這兩天辛苦了。」牛島坐在宿舍的床上正準備睡覺,剛要躺下就接到了她的電話,心中湧起一陣欣喜,「話說……『老貓咪』是誰?」

  「是貓又教練啊!」千穗軟綿綿地往床上一癱,恨恨道,「又精明又能喝,還會撒嬌!他們音駒沒招經理就抓我去幫工,還不給工資!嗚……雖然從他那學了不少東西……」

  牛島坐在床沿,聽著她久違的碎碎念,便起了逗弄之心。

  「喂,我說。」他打斷千穗的碎碎念,嘴角上揚,「那你不就是『小貓咪』了嘛?這麼一想還挺可愛的……」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我!」千穗無力地吐槽,「那若利就是『大白鷲』咯?」

  「也?貓又教練他這麼叫你的?」牛島被她突然拔高的嗓音衝擊得有點蒙,但隨即是一股醋意油然而生,聲音也變得沉重:「那你下次合宿還是別去了吧。」

  「不,我都答應人家了~而且你還會跟老年人吃醋啊?哈哈哈……」千穗捂著嘴,淺淺地低笑。

  「我這是……!」對方悅耳的聲音傳來,被說中的牛島這才感覺有點丟人了,也沒反駁她,而是告誡道:「你在森然合宿時注意點,我們以前去合宿過,那裡雖然比較涼爽,蚊蟲卻挺多的。」

  「啊……我討厭蚊子。」千穗輕輕撫著那只玩具熊的毛,舒適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開,讓她突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事:「下周你們IH就要來東京了吧?我有空時會去看比賽的~哈哈哈,我等不及想看小佐的表現啦~」

  ——「小佐」是她對另一個「全國三大主攻手」之一,井闥山學園二年級·佐久早聖臣的暱稱。

  「嗯?」牛島發現她又在試探自己的底線了,「這次我們會打敗井闥山的。」

  「拜託~那可是冠軍候補哦?你們能進前三我就很高興了。」千穗說完這句,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晚安~」

  「好,你就等著看吧。」牛島關上了燈,對自家球隊仍是信心十足,「晚安。」

  千穗掛斷電話,呆呆地盯著手機屏幕。

  ——即便是叱吒宮城的白鳥澤,在面對來自全國的強敵時也會有寸步難行的狀況。

  ——這樣的比賽,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

  「烏野他們就算真的能進軍全國……」千穗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語道,睏倦地閉上雙眼。

  但是,加油吧。

  這次IH的前三,還是沒有白鳥澤。

  「唉~沒辦法啊。」千穗坐在從音駒前往森然的大巴上,對身旁的貓又歎道,「若利被限制得死死的,全國級的攻手和攔網都是怪物。」

  「鷲匠一定很生氣吧?不過我沒想到的是,稻荷崎這次竟然打敗了桐生呢?」貓又看過比賽轉播,「宮兄弟的表現太亮眼了。」

  「鷲匠教練什麼時候不生氣才奇怪了……」千穗死魚眼,「宮兄弟雖然很帥也很厲害,我還是比較喜歡佐久早哦~」

  「喂,牛若聽到你這句會傷心的吧?」另一邊的黑尾突然說,語氣十分欠揍。

  「他可沒你想得那麼脆弱。」千穗偏過頭,一臉壞笑,「倒是你,怎麼還沒交女朋友啊?我還以為你會找個黑長直的漂亮妹子呢?」

  「噗……」正在打遊戲的研磨笑出聲。

  黑尾眨巴著無辜的雙眼,進入石化狀態,似乎真的在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啊咧,為什麼呢?」

  「哈哈哈……」貓又也笑了出來,像個老頑童,「安原,你就別逗這幫臭小子們了,沒一個爭氣的。」

  「哇不會吧~?單身漢俱樂部?難怪你們一直都沒個女經理的。」千穗托著下巴,似乎在認真分析箇中原因,「唔……一定是因為你們看起來都太像不良,把女孩子都嚇跑了?」

  她的話對音駒全隊造成了一萬點暴擊,大巴中變得鴉雀無聲。

  「也許稍微去改個髮型會比較好?半邊長劉海、染金髮還有莫西干頭……」千穗仍在自顧自地說著,最後篤定地點點頭,「嗯~還是若利好看,至少頭髮總是理得清清爽爽的。」

  「貓又教練——!!」大家開始向唯一能鎮得住這個攻擊力爆表·千穗少女的人齊聲請求道。

  「啊抱歉,我也是這麼認為哦~」貓又笑瞇瞇地吐出一句讓少年們陷入絕望的話。

  那之後,在一片詭異的沉寂中,大巴抵達了位於埼玉的森然高中。

  下車的時候,貓又趁大家都下去後,拉過千穗小聲說:「這次也要記住上次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可是我們的經理哦?」

  「我知道了。」千穗會意道,從包裡掏出一本下次對局的對手的棋譜,在他面前晃了晃:「您別擔心,我也是很忙的~這個月的排名戰我還要認真準備呢。」

  「那就好,這次會盡量讓你做些輕鬆的工作的。」貓又拍拍她的肩,「反正有其他學校的經理在,你負責練習賽的事就好,雜活就交給她們吧。」

  「感謝理解。」千穗收好棋譜,畢恭畢敬地托起老人的手臂,「我扶您下去。」

  森然高中的環境就和它的名字一樣,位於一座山上,四周被綠色的樹林和起伏的草坪包圍,是夏天避暑的好去處,所以盛夏之日的多校合宿總是選在這裡舉行。

  但正如牛島所說,蚊蟲也很多就是了。

  還好千穗在牛島的提醒下早有準備,帶來了各種驅蚊用品,才得以在這樣的環境裡「生還」。

  本次合宿的形式是白天打循環練習賽,輸了的隊伍會受到森然的「特色懲罰」——在體育館外的大斜坡草坪上進行往返跑,晚上則是有三個體育館可供隊員們自主練習。

  千穗和各家經理們打過招呼後,便走到烏野對梟谷的第一場練習賽的場地邊準備圍觀。

  ——第一輪的練習賽中,音駒是輪空的。

  她能明顯感覺到,這次為期一周的長時間合宿在氛圍上與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也許是難得能和如此之多的隊友和對手們長期住在一起的緣故,無論是身為隊員的少年們還是身為經理的少女們——都從裡到外散發著一股青春的蓬勃朝氣,與隨處可見的帶著些許悸動的荷爾蒙氣息。

  她是第一次親身體驗這類合宿,卻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畢竟只是受貓又之托來幫點小忙,三天後還要回東京準備下一場對局。

  當然,還有一點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知道她是牛島若利的女朋友,因而選擇自動避讓三分。

  「這樣也挺好的。」她戴上眼鏡,對身邊的貓又說。

  「霍霍霍~牛若的威力可不是蓋的啊。」不出意外被這個調皮的老人調侃了,「我倒覺得你可以試著去融入他們哦?都是一群很可愛的孩子。」

  「您到底是想讓我怎樣啦……」千穗無奈地轉過頭,「而且就算我想融入大家,他們也不見得就能接受我吧?」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他們來這裡只有一個共同目的——」貓又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變得更強。」千穗接話道,點了點頭,「從這一點入手就沒問題,但是……」

  她心裡很困惑,因為他下車的時候明明還特意對她忠告了一遍。

  「不,我改主意了。」貓又只是一把攬過她的肩,低聲說:「我不是怕你一個人練棋太無聊嗎~就算是對把你從牛島身邊搶走的補償?而且,這也是為了所有來這裡的隊員們……我說過的吧?你已經可以出師了~」

  「貓又教練,這是要突然把我從經理變教練嗎?!」千穗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會吧……這才是您邀我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可是,不是已經有你們這些……」

  貓又只是鬆開胳膊,目光灼灼地對她一字一句道:「晚間的自主練習,就拜託你多盯著他們了,尤其是一年級。棋譜看累了的話,就去往各個體育館走走吧。」

  「唉,真是敗給您了~」千穗露出一個無奈而柔和的微笑,「可以是可以,但不保證時效哦?還有,如果計劃的將棋練習沒做完,我也不會去的。」

  「當然,教練組歡迎你的加入,安原。」貓又咧嘴一笑,看向場中蓄勢待發的雙方隊員們,「那麼——合宿的第一場練習賽,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為不被打臉,就不寫這一年的IH了,感覺原作很可能會提到更多細節的……

  期待若利能在之後有更多戲份吧。


第70章 各自的戰鬥方式

  第一場練習賽中,烏野隊員幾乎每個人的表現,都讓貓又和千穗眼前一亮,卻讓對手梟谷隊眾臉懵逼——

  影山試圖給日向托出「能夠懸停的托球」,雖然沒能掌握好距離將球停得太近,但還是把日向嚇了一跳,意識到他的搭檔已經和過去完全不同了。

  日向在網上的反應也變得更從容和迅速,明顯是經過大量訓練的結果。

  東峰嘗試使用跳發球,然而技巧不足把球發出界了。

  西谷也試著使用自由人從後排邊緣發起的跳躍傳球,但是一個激動跳得太遠沒接到球。

  菅原當二傳的時候,在嘗試和隊友們打出同時多點進攻,雖然完全配合不到一起去。

  ——比分在烏野的不斷失誤中轉眼來到24-12,他們將要輸掉這一局。

  「烏野究竟是怎麼了……狀態不好嗎?」直井有些看不懂。

  「正相反,不是嗎?」貓又笑呵呵地反問道。

  「嗯,看來烏養教練終於想通了啊……」千穗也是欣慰地笑了,她之前想到的讓日向打睜眼快攻的解決辦法,這次看來烏養也想到了。

  「烏鴉,不愧是天生的雜食動物。」貓又點評道,「無論是在深山老林裡,還是在歌舞伎町街道的正中央,只要能吞食的東西全都不放過,利用所有比自己強大的生物,想方設法地生存下去——那應該是,他們正處在以驚人速度進化的途中吧。」

  「總感覺您說話有時會很文采斐然啊……」千穗聽了上面那番話,推了推眼鏡,「不過,很適合現在的烏野呢,生川的發球和森然的配合他們竟都有在學,真是雜食豐富的一支隊伍~」

  「哈哈哈~」在木兔「砰」的一聲打在月島手上的強力扣球中,貓又得意地回應道,「除了那個人以外哦?」

  25-12,比賽結束,梟谷勝。

  「月島螢嗎?」千穗望著沒能攔下木兔、看上去卻很是無所謂的月島小聲說,「可惜了那個身高和頭腦,明明整個烏野,他對若利的威脅會是最大的……」

  「哦?」烏野的隊員們已經集體跑到館外準備接受懲罰了,貓又摸著下巴斜眼看向她。

  「擁有烏野最高和最接近若利的海拔,加上他能清晰地觀察球路的聰明頭腦——」看到剛才那球的千穗接著冷靜地分析,「只要他肯努力練習攔網,擋下若利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他似乎並沒有想要尋求進化的意思呢。」千穗眨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啊咧?那對若利豈不是好事?我幹嘛要替月島擔心……」

  「哈哈哈哈哈!」貓又推上她的背,把她往下場比賽的場地帶,這笑聲吸引了準備上場比賽的音駒隊員們的注意力,「狡猾的小貓咪喲~」

  「請您別在大家面前那麼叫我啊!」千穗迅速往前跳了幾步定住,轉過身面對著貓又,雙手背後彎下腰,纖細的眉毛向上挑,在下方的一雙紫眸閃閃發亮:「再怎麼說,那隻大白鷲也會乖乖聽我的話哦?」

  「霍,還學會反抗了啊~不錯不錯。」貓又面對她的挑釁,只是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那這群小貓烏鴉還有貓頭鷹們就勞你費心了~」

  「那是什麼……」千穗被貓又的比喻搞得很是無語,一秒垮下臉,「您的意思是,音駒是貓、烏野是烏鴉、梟谷是貓頭鷹?」

  「答對了。」老人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快去做準備吧,我們的練習賽要開始了。」

  「是~」疑惑著生川和森然會是什麼動物,千穗走到椅子前拿起記錄板。

  一邊在紙上運筆如飛一邊在心裡打著鼓,雖然被貓又教練如此信任地拜託了,她還是不太有自信能夠做好晚上自主訓練時的指導工作。

  隨便應付的話對不起貓又的一片苦心,也對不起來這裡努力訓練的隊員們。

  在這樣一片肆意揮灑青春汗水、對未來都充滿希冀的環境裡,千穗感到平靜而淡然的自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曾經也為了勝利而熱血地拚搏過,但現在已經成為職業棋士的她,更修煉得需要以一顆平常心去對待任何事物。

  但是,棋手們在對局中也是可以用熱血以外的方式去戰鬥的。

  桐山的天才靈感、二海堂的堅忍不拔、島田的從容老練……還有宗谷的靜默如雪。

  ——「平常心是道。」棋室裡的掛字如是說,也是棋手們的信條。

  ——我只要按自己的方式去做就好。

  她停下筆,把板子擱在膝蓋上,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呼出。

  躬下身,修長的十指相抵輕放在唇上,目光漸漸聚焦對準在排球場中的每個人。

  紮起的橙發從肩上滑落搭在一邊,露出白皙的脖頸背側。

  ——這是將棋之外的一次短暫修行,她打算用身處棋局時的態度去認真對待。

  眼前的視界逐漸變得立體而清晰起來,整個球場就像一張具有空間感的棋盤,而球員們是在其中不斷移動和攻防變換的棋子。

  千穗注意到,站在網前的黑尾也些微偏過頭,與自己對上了視線。

  他突然有片刻的愣神,因為他從未想過她還會有這樣的表情。

  「怎麼了,阿黑?」研磨靠近他的身邊,悄聲問。

  然後黑尾看見,千穗衝他快速地眨了兩下眼,嘴唇微動,似乎在對他說「集中注意力」。

  「不,沒事。」他咧起嘴,回過頭望向球網的對面,做好了準備迎戰的姿勢,大聲對隊友和對手們喊道:「開始吧!」

  貓又坐在她身邊,抱著雙臂,感激而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第一天的循環練習賽結束,烏野戰績全負。

  吃過晚飯,大家都去外面休整了,接下來是自主練習的時間。

  「哈~」無人的第三體育館裡,千穗給貓又按摩完,甩甩有些酸痛的手,「您慢走。」

  貓又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已經變得黑漆漆的館外走去:「辛苦你了,白天的表現很不錯。」

  ——千穗開始能漸漸分析局勢了,她會在每局練習賽後對貓又提出各個隊員們在本局比賽中表現出的的優勢和弱點。貓又則會就此得出可行的方案,提醒隊員們在下一場比賽中多加注意。

  她彎起眼眸,輕輕搖了搖頭:「哪裡,我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請您趕緊去休息吧~」

  貓又已經68歲了,還要整天陪著這幫精力旺盛的小伙子們訓練,除了千穗幫他分擔一部分工作,更需要充分的休息。

  ——不過他所謂的「休息」是找其他教練喝酒就是了。

  老人掀起門簾,轉過頭對她和藹一笑:「謝謝你。」

  目送貓又離開體育館後,千穗才背起包往外走去。

  這裡很快就會有隊員們來自主訓練,她準備去教學樓找個無人的教室看棋譜。

  半輪皎潔的月亮掛在深藍的夜幕中,灑下幽美的華光。

  然而她剛踏出體育館,就迎面遇上了四個高個子少年堵在走廊中。

  這感覺就像面前橫了一座牆壁,千穗抬起頭無奈道:「那個……」

  「哦~!這不是你們的經理嘛,黑尾?」木兔沒等她說完,瞪著雙大眼指著千穗,對身旁的人驚奇地問。

  黑尾一手叉著腰,另一手撓了撓頭髮,不知該怎麼對木兔這個單細胞解釋:「呃……她其實不算是我們的經理,現在應該是教練?」

  他也不太確定自己的說法是否準確,但他發現今天千穗的表現和上次合宿相比有明顯的不同了。

  「她竟然是教練?!」木兔愕然,誇張地叫出聲。

  千穗被他的聲音震得渾身一抖。

  「你太大聲了……木兔前輩。」赤葦見她似乎被自家主將嚇到了,好心提醒道,又對千穗禮貌地道歉:「抱歉,他說話經常這樣。」

  「啊~沒事的,赤葦君。」千穗友好地對這個有禮的後輩微笑,感覺頭上有冷汗滴落,心裡還急著回去練棋,「那個……你們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等一下,本來你中學時就當過經理兼教練的吧,安原?」黑尾突然想起來,又問了一句。

  「哦?黑尾前輩以前就認識安原前輩嗎?」被黑尾拖來做接球特訓的灰羽並不瞭解這段歷史,寶石綠的貓眼眨啊眨。

  「的確,我和黑尾君一年級的時候就見過幾次。」千穗讓自己冷靜下來,快速解釋道,「貓又教練拜託我看著你們自主練習,但我現在還有事。所以麻煩你們讓一讓,晚一點的時候我就會回來的。」

  赤葦立即閃過身讓開一條道,千穗感激地對他說了聲「謝謝」,卻在剛準備通過的時候,被木兔伸手撐著走廊邊的柱子給攔了下來。

  「喂,木兔你幹嘛?!」已經見識過千穗「段位」的黑尾可不敢惹她,沒想到木兔卻自己找上門了,出於對自家臨時經理兼教練的「保護欲」,還是急切道:「手放開!」

  「既然你是教練的話,能現在就指導下我們嗎?」木兔無視了黑尾的質問,貓頭鷹般圓圓的雙眸閃著興奮的光,「我們現在要去做扣球練習哦~!」

  「我的專精是二傳,抱歉不能教你很多……」千穗搖搖頭,又看向在後方一臉「懶得吐槽」表情的赤葦,「而且我認為赤葦君的技術已經很能滿足梟谷隊的需求了,不需要我指導。」

  「但是,安原前輩不是牛若的女朋友嗎?」灰羽突然問道,「那可是全國前三的主攻手欸~你對他的實力應該很瞭解才對!」

  「我的確是很瞭解,但他比賽的錄像你們應該都看過——那就是全部。所以你們更應該考慮的是,要如何成功地攔下他。」千穗搭上木兔的手臂,一個急下蹲,從下方穿了過去,便急速往前跑遠了,「抱歉啦~你們先練,我待會再過來!」

  「喂——!」木兔被這一系列的動作搞懵了,還想挽留,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唉~都說了讓你別惹她……那可是牛若的女朋友。」黑尾嘲諷道,「你還是先排進全國前三再說吧~」

  「你說啥?!」被戳到痛點的木兔渾身燃起了小火苗,「走,赤葦,我們去訓練!」

  「你也別想跑。」黑尾見木兔的關注點已經轉移走了,便拉住灰羽把他往第三體育館拖去,「教練說了,先給我把接球練好才能練攔網。」

  灰羽產生了非常不祥的預感:「會死的……」

  「安原學姐——!!」然而,就在千穗以為自己已經成功逃脫的時候,前方突然又不知從哪冒出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整齊地深深一鞠躬擋在她面前,「請教教我!」

  走廊中有些昏暗的燈光下,她還是看清了這顯眼的一黑一橙:「哦,是你們啊。」

  「你剛才的話我們都偶然聽到了……」日向紅著臉,抬頭直視她,說得十分懇切,「攻手和二傳的配合指導,還有攔下牛若,我們現在都很需要!喂,影山你也說點什麼啊……」

  他順勢用手肘捅了捅旁邊還鞠著躬的影山。

  「拜……拜託學姐了……」影山有些結結巴巴地說,卻仍不敢抬頭。

  ——被聽到了?!千穗感覺很是頭痛。

  「但我剛才也說過的吧?我還有些事,你們先練。」她往旁邊邁了一步,想越過他們徑直離開。

  但是兩人也齊齊往旁邊挪了挪,再次擋住了她的去路。

  「拜託你了!」是比剛才更加誠懇的語氣,幾乎是在乞求她。

  千穗又往旁移動,他們也跟著移動,場面看上去很是滑稽。

  她最終長歎一口氣,伸手把兩人扶了起來。

  「唉,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樣……」千穗最終有點心軟了,便作出了讓步,「我可以跟你們去,但是——」

  兩人倏地抬起頭。

  她從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棋譜:「我得先在體育館裡找個地方,看完這本的四分之一~在那之前,你們要自主訓練,不可以打擾到我哦?」

  「是!謝謝學姐!」日向和影山皆是喜出望外,雖然他們不懂眼前的這本書對她到底有多重要,但能夠把她從三年級的學長們那邊「搶」過來,已經是成功邁出了求學的第一步。

  「還有,我又不是烏野的學生,你們不必再叫我學姐了。」千穗對兩人燦然一笑,「叫我千穗姐就好。」

  於是此刻,第一體育館。

  「哦~烏野的都在這啊?」千穗掀起門簾走進燈火通明的室內,腳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吱吱」的聲響,「只有……月島君不在呢?」

  「她怎麼會來?!」澤村震驚道,「音駒的經理……安原?」

  「你們好,是這兩位請我來稍微指導一下他們的~」千穗一攤手,分別指向身後兩個滿臉欣喜的一年級,「其實我現在也是教練組的人。」

  「教教教教練——?!」烏野的新任一年級經理·谷地仁花嚇得牙齒打戰,知道千穗是牛若的女朋友後,曾在街上偶遇他被嚇到的仁花,便把她也列為了最高級別警戒對象。

  「安原前輩好,阿月說他不想參加自主練習。」山口卻很是自然地面帶笑容走近了千穗。

  「這樣啊……不過我早就應該想到的。」看過今天月島在訓練賽上表現後,她其實一點也不意外,「那你們繼續~我先看會兒書。」

  「是,千穗姐。」她身後的兩人乖乖答道。

  說完便旁若無人地走到體育館高高的舞台上席地而坐,拿出棋譜戴上眼鏡,進入與世隔絕的沉思狀態。

  ——那對白癡組合的大姐頭嗎?!烏野眾人在心裡吐槽。

  「夕。」田中湊近了在牆邊練習彈接球的西谷,「我怎麼覺得,安原前輩比潔子小姐還難接近呢?」

  「是嗎?我倒覺得她看起來很好說話啊~」西谷的眼神瞟向千穗,「畢竟,連日向和影山都和她混熟了。」

  「有道理!」田中立即就被他說服了,「但我們是不會背叛潔子小姐的!」

  「而且她還是那個牛若的女朋友……」東峰渾身顫抖,對身旁一起練發球的山口說,「那種恐怖的氣場,看上去應該是真的……」

  「嗯……她在看什麼呢?」山口皺著眉,有些探究地問,「難道是排球相關的書?」

  「好了,你們別想太多。」澤村拍上兩人的肩,轉身對潔子說:「抱歉,下一球還是麻煩你來拋了。」

  「沒問題。」潔子點點頭,對於千穗的突然到來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仁花則是負責幫日向和影山的快攻訓練拋球,兩人仍然沒能很好地配合,日向總是扣不到影山托來的球。

  館內因為留下來訓練的人很多而十分嘈雜,千穗卻當這些都不存在一樣,眼中和腦內只有複雜多變的棋局。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千穗「啪」地合上棋譜,終於完成了今天的練習目標。

  她抬頭望向體育館內,竟還沒有一個人離開,低頭看了看表,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

  千穗站起身,注意到日向和影山的新速攻訓練沒有一點進展,日向還是會大概率地丟球。

  「唔……畢竟這才第一天。」她走下台階,自言自語道。

  「啊~!千穗姐看完了嗎?」日向發現了朝他們走來的千穗,興沖沖地問。

  影山也是停下了動作,滿懷期待地望著她。

  千穗笑瞇瞇地點點頭,走到了比她矮一大截的仁花身邊:「辛苦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接下來交給我就好。」

  「是……是!」仁花緊張地答道,還以為千穗要把她怎麼樣,沒想到對方竟萬分友善,「謝謝安原前輩!」

  「哪裡~給這兩位拋球拋了這麼久,你才真是辛苦了。」千穗這才注意到仁花手臂上有個小紅點,「被蚊子咬了嗎?這個給你~」

  她從包裡掏出一小瓶止癢藥水遞給她:「這個是今年的最新款,很好用的。」

  「謝謝您!」仁花一鞠躬,手中的排球掉在地上,雙手慌亂地接過。

  「不客氣~」千穗放下包,又俯身撿起那顆排球,「用完就放回我包裡吧。」

  她在仁花閃著淚花的感動視線中轉過身,朝著等待已久的兩人說道:「你們先再試一次睜眼快攻,我看看問題出在哪裡。」

  這一次嘗試也是毫不意外地失敗了。

  「影山,你對『能夠懸停的托球』的練習還不夠。」千穗一手舉著球,語氣有些嚴厲,「日向也是,助跑的節奏完全是一團亂。」

  被說中的兩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所以我建議你們先分開練習——直到影山能打出日向需要的托球、和日向至少完全掌握了第一節奏為止。」

  「這樣一直漫無目的地合練下去是不行的。」她最終說。

  「可是,明明是這個呆子一直打不到我的托球吧——!」影山怒氣沖沖地地瞪了日向一眼,「總是被球吸引了注意力,發揮不出最大的彈跳力!」

  「你就不能把球托得更低一點嗎?」日向立即反駁道。

  仁花害怕得瑟瑟發抖,因為這兩人看起來又要大吵一架,上次他們也是因這件事差點打起來。

  「唉~所以若利才會說你不行啊,影山?」千穗走到兩人中間,把他們隔開,「優秀的二傳手是要能打出攻手需要的托球的——但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談何超越及川?別太自大了。」

  影山被她的話瞬間鎮住了,怒氣消下去一大半。

  牛島那時的話語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

  深藍的眼眸開始左右躲閃,撅起的嘴變得平緩:「抱歉……我這就去單獨訓練。」

  說完便往一個空閒的場地跑去了。

  日向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這個「球場上的帝王」居然會替他開始考慮了?!

  「別發呆,日向。」千穗拍拍他的背,「我來給你托球。」

  「好……」橙發的少年先是有些發愣,隨即發出一聲長長的疑問:「誒——?!」

  作者有話要說:

  氣場全開的女主是很可怕的,所以說除了老頭子們,只有牛島才能鎮得住她啊~

  黑尾:我退出。

  木兔:還不能放棄!!

  赤葦:不關你事吧……木兔前輩。

  影山:對不起我錯了。

  日向:她還會打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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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陪練

  「誒——?!」千穗突然說要親自給他托球,讓日向受寵若驚,下意識地想推托給更需要她指導的搭檔:「那影山……」

  「影山知道他自己該怎麼做,所以我很放心。」千穗瞥向那邊已經開始在地上擺空瓶子的影山,心領神會地笑了,「所以我來給你托球吧~」

  「不不不不不用了!!這個我去拜託研磨前輩就可以了!」日向仍然不敢麻煩到千穗,極力轉動他的小腦筋找理由拒絕。

  「研磨的話,現在應該已經睡著了哦?」千穗憶起那個體力容易透支的貓系少年,用肯定的口吻推測道。

  「啊……」日向這下是徹底沒話說了。

  「怎麼,你是看不起我?」千穗有些奇怪,按理說日向應該是對送上門的好機會來者不拒、甚至是拚命爭取的類型,為什麼對上她就會如此拘謹,便打算使用激將法,「明天你大可以去找研磨,但現在——你真的不想試試嗎?」

  「沒沒沒——!!」日向慌亂地搖頭,只好道出他的真實想法,「老實說,沒想到你會為我們做到這份上,我真的是很感激……!」

  日向鄭重地向她再鞠一躬:「既然這樣,就拜託千穗姐了!」

  ——他心裡明白得很,千穗雖然也屬於教練組,但從根本上是站在白鳥澤那方的她,能抽出時間精力為他們這些敵校菜鳥當陪練,是作出了多麼巨大的讓步。

  「這只是我的職責,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想要變強就別跟我廢話那麼多,時間已經很晚了。」千穗並沒有接受日向的客套話,而是對仁花懇求地微笑道:「那麼,拋球還是要辛苦你了?」

  「是!」仁花開心地大聲回應,從筐裡拿起一顆排球——她現在已經覺得千穗是個可以親近的好前輩了。

  「好了,趕緊開始吧~我也好久沒給人托球了。」她活動全身,快速做了幾個熱身動作,將仔細保養過的靈活雙手握緊又鬆開,如此反覆,臉上閃過一絲懷念的神色,喃喃道:「從……來東京以後嗎?」

  「誒?」她說這句的聲音很輕,但是日向仍然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剛想問些什麼,話語卻被千穗已經走到網前做好的準備姿勢梗在了喉中。

  ——他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只是模糊地體會到,千穗剛才還渾身散發出的威力強大的低氣壓,此刻全都消失殆盡了。

  但是,沒有了方才恐怖低氣壓的她,卻是在溫和地閃耀著,那舒心的光芒令人只想貪求更多,與影山那讓人不容質疑、俯首稱臣的「強權」是兩個極端——日向嘴唇微張,吃驚地發現,自己竟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想要依賴她的深刻信任感。

  「可惡,為什麼我會想這麼多啊……她可是牛若那邊的。」日向氣惱地甩甩頭,這些一瞬之間閃過的想法最終被自身對變強的渴求所替代,他邁著堅定的步子走上前:「來吧!」

  「好,節奏的要點烏養教練應該跟你講過了吧?我說『跑』的時候你就開始助跑,要用身體記住第一節奏下的最佳時機——」千穗細心地囑咐道,「眼睛睜大,緊盯球路,但別被它影響腳下的動作,起跳的瞬間就決定了成敗。」

  「是!」日向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將這番話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那麼要開始了,從最普通的高托球開始——仁花,拋球!」

  接到命令的仁花立即將球高高地往千穗上空拋去,就像剛才與影山在時的練習一樣。

  「跑!」幾乎是同時,千穗又對日向發出了指令。

  日向便急速地往網前跑去,同時仰著頭看向將要落在千穗手中的排球——

  球觸到她的手中向上飛出那刻,他知道這是該自己起跳的時候了。

  就像之前跳過的無數次那樣,日向那矮小的身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跳躍力,右手臂也向後揮去開始蓄力。

  「咻」,是球從千穗掌中離開後的聲響,聽起來十分悅耳。

  「啪!」由於這個托球足夠高,日向看得很清楚,他相當順利地將球扣出。

  「耶!」第一次配合就如此成功,他興奮地雙手握拳叫了出來,「太神奇了!就『咻』、『啪』地一下!」

  「哈哈哈~雖然速度遠遠比不上『怪人快攻』,但這球很穩。」千穗被他不明所以的擬聲詞形容逗笑了,仍是鼓勵道,「就像剛才那樣,再來一球,等你熟練後我就不會提醒你跑了。」

  「好厲害——!」仁花讚歎道,覺得千穗二傳時的樣子帥極了。

  於是,接下來的練習中,日向能漸漸習慣了第一節奏下的助跑時機,千穗便不再提醒他什麼時候該跑,而是改變了她的托球方式。

  「現在我會用拋物線更低速度更快的托球來增加難度,你要觀察清楚。」她提醒道。

  突然改變的托球路徑讓日向先是很難適應,丟了許多球,但還是在多次練習後掌握到了最佳起跳時機。

  已經有段時間沒像這樣運動過了,千穗開始慢慢感到自己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就在她和日向練得如火如荼時,仁花注意到,千穗放在包裡的手機在震動。

  打開的拉鏈下,發著光的手機屏幕上,來電顯示的背景圖是一張牛島的睡顏照,看起來和她之前見過的那個有些可怕的人有著巨大反差,因為照片裡牛島是閉著眼睛唇線放平的,給人的感覺安寧而柔和。

  照片上還寫著一行大字——

  「小若利」。

  這張令人遐想的照片和親暱的稱呼讓她雙頰爆紅,結結巴巴地喊道:「那、那個……安原前輩,你、你的電話……!」

  「哎呀,抱歉!」千穗驚惶道,立刻跑到包前拿出手機向館外跑去,「日向你先自己練下~我接個電話就回!」

  「是誰的電話?」日向看到她匆匆忙忙跑出去後,呆愣地問道。

  「是……是牛若的……」仁花已經害羞得快暈過去。

  「哦~!」日向立刻就懂了,同樣是紅著臉點點頭。

  「為什麼不回消息?」他第一句話就問,有些急切。

  「抱歉啊若利!合宿這邊晚上還有自主練習,我被貓又請去當指導了,剛才有點忙。」千穗在室外無人的走廊中漫步著,求饒般地回答。

  「哦……你沒事就好。」牛島懸著的心這才放下,「辛苦了。」

  千穗走到一個自動販賣機旁站定,靠著機器輕喘著氣:「呼~這邊大家都對我挺好的。」

  怕他再為自己擔心,她又補充了一句。

  「嗯。」他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磁性的嗓音溫柔動聽,「你去忙吧,早點休息。」

  這時千穗注意到,黑尾突然經過她的眼前,站在了自動販賣機前準備買東西。

  「晚安~」千穗掛斷電話,黑尾已經將硬幣塞進了投幣口。

  他的手指移動到礦泉水的按鈕,剛要按下去——

  「滴」,一瓶果汁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在一陣狂風驟雨般的爆笑中轉過身,黑尾看到千穗已經不知什麼時候移動到了他身後,笑得前仰後合,「不用謝我,這是那次的回禮~」

  「你是幼稚園來的嗎……?」黑尾頭上落下一排黑線,伸手取出了果汁,在她面前晃了晃,露出一個撩人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你的事忙完了?」黑尾見她還在笑,皺了皺眉,又有些無奈地問,「現在能來我們這邊了嗎?」

  「忙完了~但被小翔陽他們拉去當陪練了,今天應該是去不成。」千穗止住了笑聲,臉色重回正經,與他並排往體育館的方向走:「你們那邊練得怎樣了?木兔君想練扣球的話,需要你給他攔網吧?」

  「嗯,已經給列夫練完接球,那小子在裝死。」黑尾打開果汁灌了一口,味道酸甜解渴,「現在我們隊的其他人也來幫忙攔網了~本來先是叫烏野的那個眼鏡君來的,但他練了一會兒就不想幹了。」

  「你是說月島君?」千穗在第一體育館亮堂的大門前停下了腳步,「難怪這裡沒看到他,原來去你們那邊了啊……」

  「不過他嫌累,早就走了。」黑尾攤開一隻手,遺憾地搖搖頭,「可惜了~本來我還挺期待他的成長的。」

  「我也挺期待的。」千穗踏上了台階,若有所思,「可能他是真的不怎麼喜歡打排球吧……雖然不清楚他入部的理由。」

  ——出於喜歡以外的理由入部,面對艱苦的訓練很容易放棄,這樣的人在哪所學校都有。

  「拜拜,黑尾君~」千穗掀起門簾,聽起來有些疲憊,「你快去訓練吧,我這邊也很忙的。」

  「好。」黑尾聽了她的話也是陷入了沉思,反應過來回應的時候,對方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既然是不喜歡,為什麼又要佔著正選的位置?

  一閃而過的疑問並沒有在他心中停留多久,因為他隔著門簾看到,剛才還看上去有些疲勞的千穗正在元氣滿滿地和日向交談,臉上是陽光般和煦的笑容。

  「可惡……為什麼我會嫉妒那個小不點啊?!」他抓著頭髮,恨恨地轉過身走遠,手中還晃蕩著半瓶沒喝完的果汁。

  「吶吶~千穗姐!」日向在她面前睜著亮晶晶的雙眼,「你會用『能夠懸停的托球』嗎?就是影山正在練的那種!」

  「會啊,但你還是讓影山跟你練這種吧?」千穗淡然地拒絕道,「你才初步掌握了第一節奏,還有二三節奏的進攻沒有練吧?」

  「但是……但是……!」日向漲紅了臉,迫不及待地想試試能睜眼打出「怪人快攻」的感覺,鞠躬請求道:「就一次好不好?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總之拜託了!」

  千穗雙臂交疊低頭凝視著他,思索了幾秒後,才勉強同意:「行,就一次哦?」

  ——但是,試過一次你就會忘不掉那種快感的。

  ——真是只執著又危險的小烏鴉。

  她屏息凝神,舉起雙手,將指尖的觸感調節到最佳狀態,雙眸沿著球網掃視,確定出將要把球懸停的合適落點。

  影山也停下了練習,看向千穗的身影,好奇於她能將這一球完成到何種程度。

  這種球她曾完美地給牛島托出過,只要回想起那時的感覺——

  仁花拋出的球落在她的手中,又幾乎是在瞬間脫離,帶著計算精確的反迴旋力度快速飛向已經高高跳起的日向。

  滯空的零點幾秒內,日向睜得大大的橙色雙眸染上興奮和驚喜的光彩,不由地咧開嘴,因為他無比清晰地看見了。

  ——頂端的景色。

  排球精準地在他向前揮出的手掌中懸停了下來,被他全力地向對場的死角擊出。

  「咚——!」紅綠白相間的球重重地砸在地板上,發出扣人心弦的美妙撞擊聲。

  這聲音讓正在練習的其他人都停下了動作,紛紛朝日向所在的場地望來。

  球反彈出一個高高的弧線,一跳一跳地滾遠了。

  「呼~」見自己「功力未減」,千穗這才長舒一口氣,將剛才有些不安的情緒全數釋放,眼睛微瞇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對日向誇讚道:「很棒,才一次就成功了~你會是個很厲害的攻手哦?」

  「喂……不是吧?!」菅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日向剛才完成了睜眼快攻?還是和第一次跟他打配合的安原?」

  「可這就是事實啊。」澤村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擺在面前的景象的確如此。

  當事人日向更是滿臉震驚,低頭看著自己有些發紅的右手掌心,落地後便直接開始發呆。

  「小翔陽?」千穗走近他,疑惑地喚了聲。

  ——傻了?

  「啊啊啊啊啊——!」就在她以為他已經徹底傻掉的時候,日向卻突然高喊出聲,轉過身,雙眼淚汪汪地撲在了她身上。

  猝不及防的承重直接讓她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安原前輩!」仁花擔憂地叫道,害怕她因此而受傷。

  「不……我沒事的,仁花。」千穗一手撐著地板,一手抬起示意道。

  日向則是跪坐在地,雙手握拳向上舉起,語氣裡是難掩的自豪:「我做到啦!謝謝千穗姐!」

  「你是笨蛋嗎?!」影山看不下去了,趕忙跑過來抓住他的領子,將日向從地上拽了起來,「剛才的成功可全都是千穗姐的功勞!跟你有什麼關係!」

  「誒……是嗎?」日向卻壞笑著,很是得意地打掉影山的手,「那你來跟我試試啊?」

  「不行,我還沒練好……」影山下意識地就交了底,又很快反應過來,「你得意個屁啊?!」

  「好了,你們別吵了。」千穗從地上站起來,再次把兩人隔開,把影山往他的場地方向推,「影山你快去自主訓練吧~你剛才也看到了,只要能練好這種托球,快攻的威力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哦?」

  「是!但是……」影山略一猶豫後,還是問出了他的困惑:「為什麼千穗姐能輕鬆地打出這種托球呢?是以前就練過嗎?」

  「當然。」千穗點點頭,日向看到她又露出了之前那種懷念的神情,「我從小就一直在給若利托球,直到高中為止。」

  烏野眾這才如夢初醒,紛紛被這份甜到掉牙的狗糧擊倒在地。

  「喂不是吧……又一個單身漢俱樂部?」千穗看向唯一「存活」的清水潔子,扯著嘴角問道。

  「嗯,儘是些排球笨蛋罷了。」潔子撿起球丟回筐裡,淡定地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回來實在是太晚,所以現在才更~

  這些天三次元的事會比較多一些,更新時間不定,敬請諒解。


第72章 月暈

  合宿第二天,烏野也是以全敗收場,在大斜坡上來回衝刺了不知多少趟。

  「看著就累……」千穗整理好今天的訓練記錄遞給直井,又有些心疼地對貓又說,「明明昨天陪日向練了那麼久的……有種我的努力都白費了的錯覺。」

  「呵呵呵~那說明你的努力還不夠。」貓又搖晃著腦袋慢悠悠地說,「今天晚上也拜託你啦~」

  「唉。」送走了貓又,千穗歎了口氣,準備去食堂吃晚飯。

  其他經理都提前離開去食堂準備晚飯了,只剩千穗一個女生還留在體育館工作,男生們都有隊友在一起活動,她自己就顯得有些形單影隻了。

  她倒也完全不在意,而在意這點的也沒有勇氣去邀請她。

  除了——

  「千穗姐!」

  她堪堪停下腳步,看著突然衝來橫亙在面前的兩人。

  日向和影山已經換下了練習用的隊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皆是滿懷期待地望著她。

  「喲~看不出來啊,兩個鬼靈精。」千穗挑起嘴角,冷哼一聲,將兩人往旁邊撥開,接著朝前走,「飯都不吃,這麼早就來我這預約了?」

  「當然,可不能把千穗姐交給別人!」日向跟在她身後聒噪著,像只嘰嘰喳喳不停的小烏鴉,「吶吶~今晚我還想打那個快攻!」

  「傻瓜!是我先來的!」影山推上那個橙色腦袋,暴躁地吼道,「再說按順序也該輪到我了!」

  「都這麼有精神,看來你們今天是衝刺得還不夠多嗎……」千穗小聲吐槽道,無視了身後兩人的爭吵,而是冷靜地提醒日向:「你昨天不是說要找研磨練習的嗎?現在去還來得及。」

  「可是……!」日向差點就被她說服了,停下了和影山相互推搡的動作,囁喏道:「那個快攻現在只有你能……」

  「你要相信影山君哦,雖然可能要花上兩三天,或是更久……但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千穗偏過頭,看著被她的話弄得有些怔忡的日向,夕陽的金光爬上她的側臉,與那雙靈動的紫眸交相輝映,給人的感覺靜謐而美好:「所以今天就饒了我吧,好嗎?」

  日向的嘴唇微動,卻發不出一個音。

  ——好漂亮。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感想。

  影山睨視著像是傻了一樣的日向,眉頭緊皺,語氣彆扭:「喂,我肯定可以做到的。」

  「嗯,所以影山君你也自己練吧~」千穗收回落在日向身上的視線,「我今天會去第三體育館。」

  「是。」知道自己被她如此信任著,影山也沒有再多要求什麼,只是篤定地回答,又推了推還愣在那裡的日向。

  「走吧,先去吃飯。」千穗整了整快要滑落的背包肩帶,腳步匆匆,「晚了可就要沒飯吃了。」

  「唔啊啊啊啊啊——!!」兩人齊齊從她身邊飛過,目標是食堂。

  千穗站在原地愣了愣,欣然一笑。

  「真是無憂無慮啊,潔子說得沒錯~淨是些排球笨蛋呢。」

  手隔著包觸到那本厚厚的棋譜,眼神又變回平靜無波。

  「打擾了~」千穗剛準備走進第三體育館,卻仰頭看到門牌上趴著只巨大的獨角仙,踏上台階的動作頓了頓。

  「哦!你來了啊?」黑尾朝她揮手打招呼,看她定在門口有些奇怪,「怎麼了?」

  「額……還好只是獨角仙。」千穗沒有回答他,而是自顧自地說,如果是什麼長相更恐怖的昆蟲,她估計就要被嚇一大跳了。

  「獨角仙嗎?我剛才也看到了。」赤葦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接話道,「原來還沒飛走啊……」

  千穗頷首,依然是徑直走到另一邊高高的舞台上盤腿坐下,準備先練棋。

  ——失策了,教室的門全都是鎖著的,整座學校有燈又蚊蟲少的位置只有這裡了。

  「安原,你在看什麼?」木兔進入好奇寶寶模式,扒在舞台的邊緣問。

  「我猜應該是棋譜吧?」黑尾替她做出了回答,嘲諷道:「你都不看新聞的嗎?她還是將棋的職業棋士哦,剛贏下個什麼——『新人王』?」

  ——原來昨晚是急著去看這個,說明她應該又快有對局了吧?

  「是。」千穗簡短地應道,「所以在我看完今天的任務前,先別打擾到我。」

  「好~好~」黑尾聳聳肩,唇角上揚,「加油哦。」

  「哈?」木兔從沒關注過將棋,被黑尾和千穗的互動弄得一愣一愣的。

  赤葦雖然是剛知道,但很快就領會了,便把木兔從舞台邊扯遠:「木兔前輩,我們來訓練吧。」

  「等一下啊赤葦——!」木兔還想多問幾句,奈何已經被扯進了場內。

  他們剛開始訓練沒多久,昨天練到一半就跑路了的月島,突然一臉平靜地走了進來。

  「哦呀?」赤葦疑惑。

  「哦呀哦呀~?」木兔彎下腰,半瞇起眼。

  「哦呀哦呀哦呀~?」黑尾也壞笑著,用音階般的疑問聲加入了兩人。

  三人齊齊看向似有所求的月島。

  千穗仍坐在台上認真看書,鏡片後的目光聚精會神,似乎對這邊正在發生的變故充耳不聞。

  月島走上前:「想問你們一點事,可以麼?」

  「可~以~啊~」黑尾和木兔同時答道。

  明明自己的舉動很是冒犯,三年級前輩們卻用爽快的態度回應了他,讓月島有些驚訝。

  他一躬身:「抱歉,謝謝。」

  道完謝,月島便開始陳述自己的問題:「你們的隊伍,都是有那麼點厲害的隊伍吧?」

  「有那麼點厲害」的說法讓黑尾和木兔臉上浮現出怒色,但黑尾還是撅起嘴承認道:「算是吧~」

  「就算能打進全國,獲得優勝也是很困難的吧?」月島繼續冷靜地「打擊」道。

  「切。」黑尾垮下臉,心裡在想「臭小子」。

  「也不是不可能的吧?!」雖然是事實,木兔還是惱火地反駁。

  「嘛~嘛,冷靜點,先聽他說完吧,而且這只是假設而已呀。」赤葦安撫道,木兔和黑尾仍是一臉不爽。

  「我只是單純地想問,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拚命地訓練?」月島終於說出了他的問題,用很有邏輯的口吻分析著:「排球只是個社團活動,它的價值也只不過是能在將來,在簡歷上寫下『在學生時代曾認真地參加了社團活動』而已吧?」

  「『只是個社團活動』嗎?!」木兔雙手抱臂,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

  月島還以為這句話徹底觸怒了他,嚇得身子抖了一下。

  然而木兔的下一句話暴露出,他的想法完全沒跟月島在同一個頻道上:「聽起來怎麼像個人名啊?」

  「哦~!是『多田信勝』君嗎?」令月島無語的是,黑尾居然能跟上木兔的腦電波,但頭髮亂糟糟的前輩很快又反應過來:「等下,不對!他說的是『只是個社團活動』!」

  「啊啊啊——!這樣嗎?這下拼不出人名了!太可惜了~可惡……」木兔洩氣地抱頭長嘯,發出了巨大而持續的噪音。

  「哎呀呀~」黑尾嘲諷全開,和木兔爭論個沒完。

  「吵死了——!!」千穗已經快看到最後一頁,思緒卻被木兔的高分貝叫聲給打斷了,怒吼一聲,差點就想把手中的棋譜甩到他們臉上,「給我安靜點!」

  「是……」兩人瞬間被她的吼聲嚇得不敢動彈,因為聽上去有種不照做就會死的預感。

  「我是不是該吐槽呢?」月島小聲問唯一智商還在線的赤葦。

  「不用哦,不然會吐槽個沒完沒了的。」早就懶得吐槽他們的赤葦向後輩誠心告誡道。

  「啊!眼鏡君——」木兔突然又恢復了神氣,像是想起來什麼,回過頭喊道。

  「我叫月島。」不喜歡被叫「眼鏡君」,月島糾正道。

  「月島君~你覺得打排球很開心嗎?」木兔立刻改了口,睜著他一雙金色的梟目問道。

  月島面露難色,眼珠向別處轉動,略微思索了一陣後回答:「不……也沒特別……」

  「那是因為~你打得很爛的緣故吧?」木兔道出自己的想法,卻正好說中了事實。

  「唔!」月島很受打擊,身體因難堪顫抖著。

  「我是三年級,也打進過全國,比你強,也強很多!」木兔叉著腰,斬釘截鐵地說。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月島扁著嘴,覺得木兔比自己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我是從最近才開始覺得『打排球很開心』的~」

  「嗯?!」月島的瞳孔一縮,驚訝於他的說法。

  「因為我的直線球開始能在比賽裡當武器使用了。」木兔抱著雙臂回憶道,「我原本最擅長的斜線球不斷被對手攔截,非常不甘心的~就拚命練出了直線球!」

  「然後,在下一次大賽中,我碰上了同一個攔網員~就用直線球讓他連球都沒摸到!」

  「那一球——讓我有種『我的時代來了!』的感覺!!」木兔說到這段令他自豪的記憶,握緊拳頭,開心地仰頭大笑出來。

  千穗在這段笑聲中看完了最後一頁,她合上棋譜,從與世隔絕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剛把目光投向大笑著的木兔,然後就看到——

  木兔正背對著她,似乎把他面前的月島瞪得向後退了一步。

  「他們在和月島君說什麼呢?說了這麼久?」她沒聽到他剛才的那段發言,眨巴著眼睛從地上站起,有些迷茫。

  「——關鍵就在於,你有沒有經歷過『那個瞬間』。」她又聽到木兔語氣堅定地說。

  「像對將來有沒有幫助,下次比賽能不能打贏之類的問題——都無所謂。」他接著說,似乎渾身燃起了熊熊烈火,氣勢逼人,「將眼前的對手打個落花流水,以及將自己的實力120%地發揮出來時的快感就是一切!」

  月島驚呆狀地看著木兔,被這個平時有些蠢蠢的前輩突然增強的氣場震懾住了。

  ——木兔竟然在說教月島?

  千穗有點懂了,一手拿著棋譜,緩緩朝他們走去。

  「不過這只是我的個人感想,也不是適用於所有人的。雖然無法理解你說的『只是個社團活動』,但是我覺得你也並沒有錯。」木兔收回了強大的氣壓,理智地分析。

  「不過,如果『那個瞬間』降臨的話——」木兔抬起一隻手,直指還在發愣的月島。

  ——「那就是,你愛上排球的瞬間了!」

  最後這句話,迴盪在體育館的上空,振聾發聵。

  千穗聽著這段激情洋溢的演講,一邊走到了赤葦身邊,敏銳地注意到月島琥珀色的眸子在這一刻,像是因心中通曉了某件事而突然睜大了。

  「安原前輩?」赤葦也注意到了她,「棋譜看完了?」

  「嗯。」千穗簡單地回應道,嚴肅地看向被黑尾和木兔以「回答了你的問題」為由而包夾,又被要求陪練攔網的不知所措的月島。

  「『愛上排球的瞬間』嗎?」她一手抵著下巴,另一隻垂著的手攥緊了那本棋譜。

  猶疑叢生。

  ——說起來,我「愛上排球的瞬間」又是什麼呢?

  唉,太過久遠,都不記得了呢。

  她甩甩頭,重振精神,走過去把棋譜放回了包裡。

  「哦呀哦呀~安原你也來了?那正好。」黑尾架著月島,熱情地對她招呼道,「能幫我們指導一下眼鏡君的攔網嗎?」

  「我叫月島。」帶著眼鏡的清秀少年仍是不懈地反駁。

  ……

  「哈?」過了幾秒,千穗才發出一個疑問詞,「攔網的話,你來指導不就好了?」

  「但我還要給木兔做單人攔網呢~他可等不及。」黑尾把月島往她面前推了推,「這位就拜託你了。」

  「對啊~!辛苦你了安原!我很期待月島君的表現哦!」木兔遠遠地對她喊道。

  「別拜託得那麼理所當然啊——!」千穗已經無力吐槽,仰頭看向眼前這個乖乖站著,卻一臉不情願的少年。

  ——好像和若利差不多高呢。

  她的第一反應。

  「月島君,你有多高?」問出來了。

  「188cm。」他抿著唇回答,「安原前輩,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沒什麼。」

  ——只比若利矮了一厘米啊。

  「我之前練習賽中看過你的攔網,非常爛。」千穗見他再次沉默了,便不留情面地單刀直入,「為什麼今天又來了?昨天你不是不想留下來練習麼?」

  「……」月島渾身一震,沒有開口,他不願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怎麼能說是因為山口的質問才想來找前輩們確認一些事情的,讓人知道就太遜了。

  月島最討厭做「很遜」的事情。

  從學習到任何事,都要帥氣地完成。

  ——「這種東西,除了自尊之外,還需要什麼嗎!!」

  山口揪住他的領口,怒氣沖沖地質問道,長著雀斑平時看上去有些懦弱的臉,此刻在他看來,卻是帥氣十足。

  ——當然,排球也必須是。

  「算了~看來你和他們都有些不同呢,不過沒關係。」千穗淡然一笑,也意識到了對方正極力隱藏些什麼,便不再追問,而是把話題引向現在的重點:「但你既然回來了,就要認真努力地學——更別給你們烏野丟臉,不然,和你同位置的日向就要超越你了哦?」

  雖然跟她還完全不熟,月島在聽到最後那句話時,卻被激起了他深埋起的求勝欲。

  他透過鏡片深邃的眸光蕩起一圈圈波紋,在千穗看來有如今晚明亮動人的月暈。

  「請多指教。」

  作者有話要說:

  再補一章,勤快的雙更~

  其實也很喜歡木兔。

  因為他對月島說的這段話,就是我愛上木兔的瞬間了。


第73章 仲夏夜車站

  「攔網,」千穗指著場內正在訓練的黑尾,以他為例開始給月島傳授要點,「首先是起跳,時機不要過快,跳前可以在口中念出節奏,提醒和指揮協同攔網的隊友。在對方攻手起跳後或是揮臂的瞬間起跳都來得及,跳也不用跳得太高,但一定要站穩位置,看清楚對手的進攻意圖再往上跳,關鍵是封住攻手的習慣線路——關於這一點我相信,以你的頭腦可以判斷清楚,因為練習賽中你的判斷大都是相當準確的。」

  「是……」月島默默記下了這些,語氣裡滿是詫異,因為他沒想到的是,僅通過幾天的練習賽,和自己並不熟的她竟然就能關注和瞭解自己到這種程度。

  他的確是看到,黑尾在每次攔網時,都會在跑動站定後再起跳,節奏比木兔慢一些。

  「所以,這就說到了攔網的第二個要點——意念。」千穗接著講解道,「身體素質和聰明才智都是你的強項,但沒有堅定的意念才是你目前最大的弱點——攔網員的每次攔網,都要抱著『把球攔死』的想法去做。」

  「抱著這種意念,把力量灌注到指尖為止,才能讓攔網堅不可摧。」她的目光落在黑尾身上,一字一句道,「攔網時的手型很重要,不到位的手型可能會讓你受傷。手指不要向上伸,而是向前伸,就像黑尾君那樣——手要探過網去主動找球,而不是被動地等著球打在你手上。」

  「嗯。」月島仍是不肯多說一個字,卻在心中將這些話牢牢記住。

  「我都說完了,現在你去試試吧。」千穗突然拍上月島的背,「啪」的一聲,嚇得他猝不及防地向前邁了幾步,她又對那邊大聲喊道:「喂~我指導完了,讓他上實戰吧!」

  「哦~挺快的嘛,安原你還真可靠啊。」黑尾停下了練習,瞇起眼朝她微笑著,「辛苦啦~」

  「月島君快來——!打單人攔網果然不夠勁!」木兔激動地朝他招手。

  「你什麼意思?!」感覺自己的單人攔網被木兔看扁了,黑尾瞬間變臉地反問道。

  赤葦無奈地歎了口氣,一臉沒幹勁地看著月島。

  「還愣著幹什麼呀?」千穗抬手戳了戳眼鏡少年修長的背,「前輩們在邀請你一起練習哦?這麼好的機會可別浪費了~要記住我跟你說的那些啊!」

  月島被戳得渾身一顫,就像隻貓突然被踩了尾巴的反應,他推了推眼鏡,這才讓自己重回冷靜:「是。」

  千穗欣慰地目送他往場內跑去,正準備觀察他的表現,卻在這時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什麼人從背後拉了拉。

  「千穗姐!」她聽到了個充滿活力的聲音。

  同樣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樣,她慌張地轉過身——

  是日向。

  「小翔陽?!」千穗驚叫道,「你怎麼來了?你的練習結束了?」

  「沒有,研磨前輩給我托了五個球就逃跑了……」日向的表情滿是失落,「影山要單獨訓練,所以之後我都在自己練習,但還是感覺好無聊。」

  「小不點,能讓研磨給你托五個球就已經要感天動地了~」黑尾打趣道。

  「哈哈哈!」千穗扶著日向的肩笑得全身打顫,「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研磨的確是這樣的人呢~唉,愛偷懶體力又差,你們音駒以後要是遇上針對他的對手,麻煩可就大了。」

  「是嗎?但我覺得,研磨是沒那麼容易被打倒的。」黑尾一手叉著腰,說得信誓旦旦,「他可比你想得要堅強得多~」

  「但願吧,只要研磨這個『大腦』能正常運作,你們的『血液』就能順暢地流通~」千穗用音駒的「名言」總結道,又轉頭問日向:「那麼,你來找我是想……?」

  「所以,還是請千穗姐來給我托球吧!」日向躬身請求道。

  「唔……好吧,但也只有今晚。」千穗略一考慮,還是答應了,便推著日嚮往館外走,「因為明天下午我就要離開這了。」

  「誒,為什麼?!」日向和她已經走出了大門。

  「那是因為……」

  兩人的交談聲逐漸遠去。

  「她會打二傳?」赤葦向來平靜的臉上難得顯露出些許震驚。

  「是啊~我昨天聽到,她說要給小不點托球。」黑尾解釋著,眼裡蒙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哦?那她打得怎麼樣?」木兔也是第一次知道,探求地問。

  「不知道~我直接走了。」黑髮的少年搖搖頭,「但我想,應該不會差吧……畢竟那個小不點的搭檔是影山哦?能獲得他認可的二傳,絕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嗯~有道理。」

  「好了,來練習吧,木兔前輩,黑尾前輩。」

  月島聽著他們的討論,沉默地盯著日向離去的方向。

  ——不能輸給他。

  「請讓我也參與攔網。」他站到了黑尾的身邊。

  合宿轉眼就進入了第三天。

  大家都發現,月島也終於開始改變了。

  在烏野對梟谷的練習賽上,他的攔網和前兩天相比更具威脅了,這威脅甚至逼迫著木兔產生了退縮之心,棄用扣球而改用吊球得分。

  那一球之後,仍是氣定神閒的月島和開始感到緊張的日向相互對視。

  「啊?」仁花歪了歪頭,「太陽VS月亮?」

  千穗看到這一幕,緊皺著眉頭,心中既欣慰又有點擔憂。

  ——月島也開始成長是好事,但這給日向帶來了不小的壓力吧?

  ——烏野這支隊伍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仍是個巨大的未知數。

  「哎呀~真叫人意外!」貓又笑道,「又有一隻難對付的小烏鴉要破殼而出了嗎?」

  「是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多虧了月島君能自己想通呢。」千穗也是笑瞇瞇的,「真高興啊,終於能看到我的努力發揮了作用~」

  「你自己的排名戰也要加油哦?」貓又不忘鼓勵她,又感歎道:「哎呀呀~我還真捨不得啊~」

  「嗯,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最後一天,我會帶著『慰問品』回來看你們的。」千穗卻苦笑著,隱晦地道出了教練組早就商量好的一個「秘密」。

  今天的室外氣溫很高,最高有34度,晴朗的日光直射下來,照在人身上感覺火辣辣的。

  教練組決定在陽光太烈的時候,把懲罰改成在室內的魚躍一圈。

  但是日向和影山又起衝突了,這次的原因和以往有些不同——

  在烏野對音駒的練習賽上,仍是一直沒能和日向完美配合出快攻的影山,無意識地開始妥協,選擇托出帶了少許拋物線的托球,而不是「能夠懸停的托球」。

  ——僅僅是這一並不影響比賽分數的托球,卻被日向敏銳地察覺到,並且激怒了他。

  兩人的爭吵最終在烏養教練的協調下結束,他要求他們在進一步提升精度前,不要在比賽中使用新的快攻。

  「這說明影山的單獨練習還不夠。」千穗能明白那個才華橫溢的二傳手的艱難處境,「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他們能至少完成一次新快攻吧……不然我就太受打擊了。」

  「哈哈哈~看來你教他們還教出感情了?」貓又調侃道,「小烏鴉們趕走了大白鷲?」

  「怎麼可能……」千穗冷汗直冒,腦海裡不禁浮現出牛島那副隨時可能嚇到人的表情。

  ——若利他……應該沒這麼小心眼吧?明明連那種事都同意了。

  於是,按照計劃,今天的練習賽全部結束後,千穗在漫天的紅霞中告別了森然。

  她坐在回程的列車上,想到離開前出來送她的日向和影山,還有黑尾和貓又。

  他們或是熱情或是彆扭的加油話語,化作心底的一道暖流。

  「真是可愛的一群人啊~」從棋譜中抬起頭,千穗溫柔的視線越過車窗,投向那片深藍如海的夜空。

  「但是……很快就會遇到些討厭的人呢。」極為淡漠的語氣。

  給自己這個月的排名戰預留了三天的時間。

  但是對局並不是安排在第三天,而是第二天,之所以千穗會這麼做,那是因為——

  「唔……」腿都是軟的,難受地摀住嘴。

  「哈哈哈~慢走啊小安原!」

  還有人輕浮地吹了聲口哨。

  對局勝利後的那天晚上,她從棋社附近的一處居酒屋搖搖晃晃地扶著牆出來。

  ——可惡,又是這樣……居然在橙汁裡摻酒,他們知道這是犯法嗎?!

  總會有些動了歪門邪念的前輩,惡趣味地想看她醉酒後的樣子,私下裡會評價她這樣「很可愛」,更有無禮的會說「很色|情」,雖然並不會對她出手就是了,但這種做法已經越過了底線——和當年那些灌醉桐山把他丟在明裡姐店外的,是同一批人。

  千穗的酒量並不好,即使酒是稀釋在果汁中味道非常淡,她也會很快就產生醉意,被那些前輩們發現這點後就屢試不爽——有了多次「中招」的經驗,推辭不掉這種酒局的她也只好選擇了妥協。

  島田知道後本是想跟去護著她的,但被她嚴辭拒絕。

  「因為這事連累到您的人際關係可就不好了。」她是這麼說的,「而且我肯定會慢慢適應這點酒量的,即使是醉了我也能獨自回家,所以還請您放心。」

  「牛島知道這件事嗎?」島田說不動她,只好搬出最讓她在意、也最在乎她的人。

  「知道哦。」她的回答出乎意料。

  「誒?」島田一愣。

  「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後,我就全都告訴他了。」千穗坦誠得不容質疑,嘴角勾起,「若利選擇相信了我,所以我才有勇氣去這麼做啊。」

  可是這一次,他們摻的酒似乎有點多,意識比以往更模糊了。

  ——糟糕,堅持不住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好不容易一步步挪動到車站,千穗終於是背靠冰涼的柱子滑落著坐下,剛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住在附近的桐山求救,卻是雙眼一閉進入昏睡狀態,握住手機的手垂在一邊,無力地攤開。

  現在已經很晚了,棋社所處的位置又是比較偏的郊區,車站裡冷清得幾乎沒有人煙。

  渾身酒氣的美麗少女身穿白領般的裝束醉倒在此,不去管的話隨時都有可能身陷囹圄。

  「她怎麼會在這?!這不是牛若的……」

  「我怎麼知道。」

  「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佐久早?」

  「……不知道。」

  「該不會是被甩了,來借酒消愁的吧……?」

  「若利君不是那種人吧。」

  「你在看待這類事情上竟意外的積極嗎?!」

  「不,因為那可是若利君啊?」

  一個是眉毛粗成兩點、面容和善的少年,另一個是戴著口罩、額頭有豎成一列的兩顆痣、露出的雙眼冷若冰霜的海帶頭少年,兩人皆是穿著短袖的運動服。

  ——誰知道只是晚了點結束訓練,竟會遇上這種事。

  佐久早站得遠遠的,重度潔癖的他不想被那身酒氣沾染到,古森則是蹲下身,好奇地湊近靠在柱子上睡得正熟的千穗。

  她的雙眼緊閉,小嘴微張,披散的捲曲髮絲搭在肩上,胸口有規律地起伏著,看上去只是安詳地睡著了。

  「喂,電車要來了。」佐久早看了看時鐘,提醒道。

  「哦~?這是她的手機?」但是古森沒有接他的話,而是低下頭,撿起了它,「我看看能不能打給她的家人或朋友……」

  「那你打吧,我先走了。」戴著口罩的少年冷漠地轉過身,準備踏上下一班即將抵達的電車。

  「唔啊……有鎖屏密碼!」古森懊惱地垂下頭,「這可怎麼辦啊!要報警嗎?」

  但就在這時,千穗的手機突然響了。

  古森欣喜地將它舉到面前,卻被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嚇得差點跌坐在地。

  「是牛若!」他喊道,顫巍巍地按下了接聽鍵,「喂?」

  電車已經在進站了,佐久早卻聽到這個讓他無比在意的名字,身子一僵,又立即折返了回來,向著古森和千穗的方向走去。

  「你是誰?」牛島像往常一樣在睡前給千穗打了通電話,接聽者卻是個陌生的男聲,讓他既意外又緊張,急切地問:「千穗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她沒事!別別別擔心牛島前輩!我是井闥山學園的二年級自由人,古森元也,我和您之前在全國大會上見過,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少年慌慌張張地解釋著,「我只是剛好發現她醉倒在車站了!她現在昏睡不醒,剛想報警來著……」

  牛島知道今天有她的對局,所以一聽就立刻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個笨蛋,就知道不該放心她。

  ——每次想要信任她時,卻總是給我來這麼一出。

  惱怒的神色浮現在臉上,他現在渾身都散發著恐怖的低氣壓,聲音也是低沉得可怕,卻做出了無比冷靜的指令:「你打電話給她通訊錄裡一個叫桐山零的人,他現在應該是離她最近的朋友,讓他來接她。」

  「是!可是她的手機有鎖屏密碼……」

  「密碼是0813,拜託了。」

  「好,牛島前輩再見!」古森掛斷了電話,開始按照牛島的指示操作。

  「若利君說了什麼?」佐久早仍是隔了一段距離,問道。

  電車關上門,駛離了車站。

  古森已經找到了「桐山零」的名字,按下撥通鍵,才回答:「他叫我通知她的一個住得近的朋友來接她。」

  佐久早再次沉默不語,剛才嫌棄的眼神有所放緩,似乎在思索些什麼。

  古森和桐山通完了電話,對方說馬上就來,他才回撥給牛島告訴他沒事了。

  「好的,非常感謝你,古森。」牛島這才鬆了一口氣,但臉上仍是繃得緊緊的。

  「不用謝的……!」古森剛要回應,手機卻被突然走過來的同伴一把搶過了,「佐久早?!」

  「喂,是我,若利君。」佐久早的語氣很是熟稔,「好久不見了。」

  「佐久早聖臣?」牛島從古森剛才的叫聲中認出了他,平靜地問:「你有什麼事嗎?」

  ——「全國三大主攻手」裡唯一的二年級,全國優勝候補隊伍井闥山的王牌。

  來自同類的氣息讓牛島再次提起警惕。

  「下次春高……白鳥澤還會進全國吧?」

  「當然。」

  「那到時候見,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

  ——這屆春高是牛島在高中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嗯。」牛島自信地回答,做出了約定,「這次是我們會贏。」

  對方掛斷了電話,佐久早把手機還給了古森,又往外移動得遠遠的。

  「喂……那算什麼?」古森笑著吐槽他,「你就為了和他說這個?」

  「畢竟是他的最後一屆春高了。」佐久早藏在口罩底下的嘴唇動了動,古森覺得他在笑。

  「哈哈哈~說的也是呢!」同樣是笑著回應道。

  在這個炎熱的仲夏夜,沉睡的千穗永遠也不會想到,是這兩個來自凌駕於白鳥澤等豪強之上、真正的「絕對王者」隊伍的王牌選手無意間救下了她。

  第二天醒來時,聽桐山說了昨晚後續的她只知道,自己下一次回宮城時絕對要遭殃了。

  「啊啊啊啊啊——!!」是她從桐山家的床上坐起後,絕望又羞赧的吼叫。

  作者有話要說:

  冠軍候補井闥山正式加入醬油豪華套餐。

  這倆的戲份目前很少很少……對他們的描寫並不會多,下次出場應該是春高預選之後了。

  但是看佐久早對牛島的稱呼是「若利君」,兩人應該比較熟,還不知道原因,期待漫畫以後能講吧。


第74章 合宿、結束!!

  「他們說自己叫古森和佐久早,是井闥山學園的,似乎之前就認識你和牛島。」第二天上午,兩人相對而坐在棋盤前,桐山遞給她一杯解酒茶,蒼翠色的眼眸左右轉動,迅速回憶起昨晚的情形,「他們把你交給我後就坐車走了,也沒多說什麼。」

  「原來是他們啊……說起來,井闥山學園的確就在這附近呢。」千穗捧著茶碗喝下一口,略帶苦澀的味道讓她徹底清醒過來,低頭凝視著通透澄澈的茶色液體,眼神黯淡:「唉~欠他們一個人情了。」

  「難道他們也是排球社的嗎?你們以前在比賽中見過?」桐山歪著頭,想起那兩個少年同樣是身材高大又健壯,不禁如此推測。

  「嗯,而且還是全國優勝候補隊伍的選手,實力都非同小可。」千穗揚起一抹微笑,「我在看過他們的比賽後,都忍不住喜歡上這支隊伍了呢~」

  「誒誒誒?!竟然是全國第一那種級別的嗎?」桐山驚歎,臉色又重回嚴肅,用嚴厲的口吻教育道:「你昨晚遇到他們是運氣好,以後再有這種事,還是叫上島田前輩和你一起去吧?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

  「是啊,也要謝謝你能收留我。」千穗把空茶碗還給他,痛苦地用手抵著額頭,「剛才電話裡還被若利罵了……嗚……」

  「那是理所當然的吧,你這次是有些大意了,他真擔心壞了。」桐山站起身,往廚房走去,「昨天把你背回來後,他還打電話來跟我確認呢。」

  「嗯……」千穗轉頭望向陽台外的河景,悶悶地回應,「我會當面跟他好好道歉的。」

  「所以你今天有什麼打算?去宮城嗎?」桐山背對著她,打開水龍頭開始洗碗,「這段時間你都挺空的?棋聖戰你停在最終預選,下一場排名戰的話……是下個月了吧?」

  「不,我要先去一趟埼玉,再去宮城。」她將陽台的門打開一條縫,鑽進來一縷蒸騰的熱氣,「今天下午出發,在埼玉還稍微有點事要辦。」

  「哦。」桐山關上水,窸窣的水流聲頓時消失了。

  兩人間的對話也戛然而止。

  ——千穗在正式成為職業棋士後,和桐山的關係卻開始變得微妙。

  同樣是十幾歲就以「天才棋手」的身份入行,在他人看來兩人是針鋒相對的競爭者,每次比賽必定會討論,安原和桐山誰能走得更遠。

  但是,只有熟悉他們的人才清楚,兩人雖會在各種比賽中遇上,各自也有輸有贏,但都不願捨棄從小就建立的那份珍貴的羈絆。

  就像二海堂說的,既把對方當作永遠的對手,又是永遠的摯友。

  ——「心友」,二海堂用這個詞形容這種關係。

  三人之間,都是如此,互為「心友」。

  正是因為有他們,千穗才會相信,自己在將棋的世界裡不再孤獨。

  所以才能忍受住那些陌生的純粹惡意,一次次跌倒後又爬起。

  「小零,非常感謝你,但我該告辭了。」千穗率先打破了沉默,關上陽台的玻璃門,站起身去拿自己的包,「對了,我打算去一趟三日月堂取些點心。你要是打算去川本家的話,不如跟我一起來?」

  「好啊。」桐山溫柔地笑道,隨她一起出了家門。

  ——他也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現正和他周圍最珍惜的人們緊密地相連著。

  兩人穿過三日月町河上的那座橋,又沿著長長的河堤散步,直到那座老舊的木屋前稍作停留。

  「川本爺爺~!」千穗掀開門簾,對後廚喊道:「我來取之前訂的東西啦!」

  「好咧!」仍是元氣十足的老人走出來,手中抱了一大摞疊得高高的點心盒,將它們分裝在五個大袋子裡:「都準備好咯~在夏季也能好好保存的新式和果子套裝,而且是特別優惠價!」

  這個恐怖的量把一旁的桐山都看呆了。

  「辛苦了,謝謝您!」千穗付好錢,在桐山震驚的眼神中僅用兩手便輕鬆地接過所有的袋子。

  「安原……你帶這麼多點心是要給誰啊?」他顫抖地指著氣都不喘一下的千穗問,「需要我幫忙拿嗎?」

  「不用了,你快去川本家吧,這些是給在埼玉的朋友們準備的。」千穗眨眨亮瑩瑩的雙眸,神秘兮兮地回答,「都是些很能吃的傢伙,不多準備點會不夠的。」

  「我回來啦——!」當晚,千穗一抵達目的地便直奔居酒屋的大門,手裡還提著五個塞得滿滿噹噹的大袋子。

  「霍~你終於來啦!」貓又舉起酒杯衝她興奮地大喊,「祝賀你凱旋~」

  「謝謝~」千穗笑瞇瞇地走到桌邊放下袋子,坐在了武田的身邊,「老闆~一杯冰橙汁!」

  「安原,這些是什麼啊?」對面的烏養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是我從東京帶的『慰問品』啊,都是些我朋友家自製的點心,明天的BBQ上可以分給每個隊~我中途離開了那麼久,總要表示點歉意吧?」

  「非常感謝!其實你不用那麼客氣的!」武田趕忙對她躬身,代表烏野向她表示謝意。

  「唉。」千穗接過老闆遞來的橙汁,洩氣般地歎了口氣,「您別這麼說,既然我答應了加入你們,這只不過是一點小小的心意~而且,難得遇到一群對我這麼好的前輩……」

  昨晚在居酒屋的情景和眼前的景象漸漸重疊,讓她從心底泛起一陣噁心,斂下眼睫出神地望著桌面。

  「怎麼了,安原?在東京遇到什麼事情了嗎?」直井發覺她的言語和表情都有些不對勁。

  貓又也是愣神地盯著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向來自信滿滿又狡詐機靈的小貓咪,也會冒出剛才那種糾結的表情嗎?

  「喂……」貓又剛想說什麼,卻被她的話打斷了。

  「沒事。」千穗輕輕搖著頭,壓下那陣不適,「都是些不值一提的東西。」

  「這樣嗎?」貓又和她碰了碰杯,「那今晚就忘掉這些吧!明天你還要來工作呢!」

  「哈哈好~您慢點喝。」千穗感激道,喝了一小口,便開始把話題引向合宿:「烏養教練,你們隊這幾天的訓練成果如何?日向和影山的新快攻有成功過嗎?」

  「哎呀~別提了。」烏養點燃一根煙,「打了60多局才贏3局也太那什麼了……新快攻也還是打不出來。」

  「還真是歷經磨難呢~」武田苦笑著自嘲。

  「嗯哈哈!的確!」烏養也被自家「不爭氣」的隊伍搞得是徹底沒脾氣。

  千穗瞟到另一邊,貓又正拉著直井聊得痛快:「那……他們還應該有繼續進化的潛力才對吧?只要能練成新的攻防體系……」

  「如果是青城那會兒的他們的話,估計還能多勝個幾局才對。」烏養吸了一口煙,閉上眼回憶起烏野在IH預選賽時的樣子,「畢竟那時日向和影山的『怪人快攻』和以誘餌為軸心的烏野的進攻風格,已經相對成型了啊。」

  「但是,大家也因此意識到了這個打法的極限,實際上最終也的確是敗給了青城。」烏養接著分析道,「所以才想去挑戰新的東西不是嗎?」

  千穗很能理解地點點頭,想起了自己在白鳥澤中學時的經歷——使用不夠成熟的體系終會觸到它的天花板,在對上更強大的對手時就會束手無策,所以要通過不斷的學習和訓練掌握新東西才能變得更強。

  「這些我都知道。」武田也表示理解,但仍對烏野充滿信任,他打了一個比方:「現在正是每個人在製作自己『齒輪』的途中,在全部都未成形的階段是不可能勝過關東列強的。」

  「——但是,齒輪一旦相互咬合的話。」他打住了話頭。

  三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可不要以為簡簡單單就能打贏音駒哦?」貓又不知突然從哪冒了出來,搭上武田的肩。

  「怎麼可能簡簡單單就打贏嘛!」武田舉起雙手慌亂地回答,但這位年輕的指導老師也不肯就此認輸,接著便正襟危坐,對貓又露出一個肯定的笑容:「我們會拿出所有的武器來應戰,然後取得勝利。」

  千穗驚訝於他的魄力,貓又也是睜大了眼睛:「口氣變大了嘛~老師!」

  「哈哈哈哈哈……」武田可能是喝高了,逕自大笑了出來。

  「烏養教練,武田老師!」千穗一拍桌子,突然想起來什麼事,拜託道:「明天你們回宮城時……」

  合宿最後一天。

  失蹤三天的千穗突然於今天出現在體育館中,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你的比賽打完了?」黑尾一邊做著熱身,一邊問,「贏了嗎?」

  「贏了。」千穗簡短地回答,往旁邊挪了挪:「做熱身時專心點。」

  「切~只是關心一下,這麼緊張幹嘛?」黑尾撅起嘴。

  她扶正眼鏡:「那謝謝你了。」

  「怎麼感覺你回去一趟東京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他仍在不懈地吐槽。

  「有那功夫關心我,還是關心一下接下來和梟谷的練習賽吧~」千穗偏過頭,臉上是和善的微笑,「可別輸得太難看哦?」

  「你放心,我們肯定會贏啦!」見她果然還是沒變,黑尾這才放下心,不爽地反駁。

  「阿黑……那還是有點困難的。」研磨有氣無力地打擊道。

  「別拆我台啊研磨……」

  結果還是輸了,22-25。

  「贏啦!嘿嘿嘿~!」木兔發出他標誌性的叫聲,一臉嘲諷地看著音駒。

  「可惡!」黑尾抱頭痛罵,「魚躍一周!」

  而在音駒魚躍完的時候,另一邊烏野和生川的比賽也結束了。

  「魚躍一周!!」澤村氣勢洶洶地喊道。

  「這對懲罰駕輕就熟的樣子簡直是充滿了異樣的威嚴……」黑尾擦著汗說。

  千穗抬起頭掃了一眼,發現日向魚躍的動作質量有了明顯提升。

  下一場烏野的練習賽是對梟谷,也是他們今天的最後一場。

  「期待小烏鴉們能在實戰中有所突破吧~就這麼空手而歸也太可惜了。」她睜著死魚眼對貓又說,「而且我可不想把BBQ和點心白送給一群沒有成長的菜鳥……」

  「你放心吧,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貓又拖長了音調,「他們肯定會初步練成一些東西的。」

  「話說……他們在喊的『肉肉肉』是怎麼回事?」千穗抱著雙臂,嘴角抽搐,「BBQ的事情洩露出去了?」

  「我沒有啊……?」貓又也是一臉懵逼。

  烏野對梟谷的練習賽證實了貓又的說法。

  烏野的每個人都有所成長,而且就像武田老師說的那樣,齒輪開始一對對地「咬合」,儘管磨合得十分粗糙。

  首先是日向學會使用吊球得分,據說還是木兔親自教給他的。

  緊接著是狀態極佳的影山精準地托出「能夠懸停的托球」,與日向完成了新快攻的配合,打了梟谷一個措手不及,雖然之後再試一次的時候還是失敗了。

  西谷與東峰能打出配合,完成自由人托球帶動的從後排發起的進攻,雖然因托球太低導致扣球出界。

  第一節奏下的同時性多點進攻更是讓人眼花繚亂,帶給梟谷很大的壓力。

  比分竟是緊緊地咬住了,19-18,梟谷僅領先一分。

  這時候——木兔的弱點顯現了。

  因情緒急躁而不斷失誤,竟讓比分第一次被烏野反超。

  「今天不要再把球傳給我了!」他背過身,對隊友們說出了抗拒而消極的宣言。

  「出現了……木兔的『消極模式』。」千穗在全國大會上見過多次,對梟谷的「特色」已經很習慣了。

  烏野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以為有了可乘之機打算奮起直追,一舉拿下比賽。

  但是梟谷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好惹的,即使木兔不在狀態,他們也能憑藉著各自出色的個人能力將比分追回。

  梟谷先一步拿到了賽點,24-22。

  「能在這樣一支隊伍裡當王牌,木兔君還真幸福呢。」千穗問貓又:「但沒有了他還是會很吃力吧?只要他能快點找回狀態……」

  「是啊~就個人能力而言,木兔的確是他們當中最優秀的。」貓又回答。

  就在這時,月島攔網成功給烏野扳回一分。

  「但是——他們可是會將這最後的美味,留給自家的王牌哦?」他接著說。

  最後的一分,是赤葦托球給木兔拿下的——復活的王牌回歸了。

  過程雖然有些曲折,梟谷還是贏下了比賽,捍衛了本次合宿「最強」隊伍的尊嚴。

  「哈哈哈~木兔君的那股傻勁,搞不好是天才級的……」千穗看著那邊在隊友奉承下滿血復活「嘿嘿嘿!」的聒噪貓頭鷹,笑得肚子都疼了。

  「懲罰——魚躍一周!!」澤村再次作出了表率。

  「恭喜你們,合宿圓滿成功。」最後的烤肉大會上,千穗把帶來的點心分發給每個隊的隊長,「這些還有烤肉,都是我們教練組的犒勞~」

  「謝啦~」黑尾對她眨眨左眼,一看就知道沒在想什麼好事。

  「肉肉肉!」木兔盯著烤架,已經迫不及待。

  「不許獨吞啊——!!」千穗對他們四散開的背影吼道。

  不過,還好他們有乖乖聽話,給每個隊員都分到了一塊。

  千穗端著盤子穿梭在各個烤架之間「掃蕩」,嘴裡還啃著一個飯團。

  ——可惡!給我留點啊!

  「千穗姐!」在一片混亂中,日向看到了她,熱情地發出邀請,「吶~要來這邊嗎!」

  「小翔陽?」她發現黑尾、木兔和灰羽也跟他在一起,「哦~謝謝,那我不客氣啦!」

  但她剛伸出筷子想要夾起一塊肉,卻被另一雙搶先了。

  「不——這是我的!」木兔將肉塞進了嘴裡,然後是標誌性的得意笑聲:「嘿嘿嘿~!」

  「還跟女生搶食,你丟不丟人啊……」黑尾夾起一塊肉放進千穗盤子裡,「抱歉,別跟這個笨蛋計較。」

  「沒關係的,謝謝你。」千穗無所謂地聳聳肩,對木兔這個單細胞生物很是寬容。

  「喂喂,你這樣會把他慣壞的……」黑尾半瞇著眼,瞥向正跟日向聊得火熱的木兔。

  「已經被慣壞了吧,他不就是這樣被隊友們寵著的嘛?」

  「說的也是。」

  「哈哈哈哈哈!」兩人都開懷地笑了出來。

  「全……全國前五?!好厲害!」日向似乎和木兔聊到了主攻手的排名,又讓他們豎起了耳朵。

  「是吧?我很厲害吧~哇哈哈哈!」木兔依然是得意地笑著。

  黑尾看不下去了,決定打擊一下這個囂張氣焰過剩的王牌,對日向說:「不過你們宮城的牛若,可是能進前三哦?」

  「喂!不要突然說那種事掩蓋老子的光芒啊!」木兔果然上鉤,跟他懟了起來。

  雖然這個話題被引向了自家男友,好不容易找到一處食物供應源的千穗也不想參與,只是默默和一旁的灰羽專心吃著肉。

  「那個……」然而灰羽也背叛了她,嘴裡還咀嚼著,有些口齒不清地問:「前三的話,也就是說還有兩個人咯?」

  「嗯……關於這件事,我想安原最有發言權吧?」黑尾會意一笑,故意把這個「科普」的任務交給了她。

  路過的月島聽到他們的談話,也停下腳步,對那所謂的「全國前三」充滿好奇。

  「唔!」突然成為後輩們注目的焦點,千穗趕緊吞下食物,「咳咳咳,黑尾你給我記著……總之,東北的若利算其一,還有關東的佐久早和九州的桐生——這就是今年全國高中的三大王牌主攻手。」

  「切。」沒在其中的木兔不爽地啐了一聲。

  「其中之一,偏偏在宮城……」月島冷哼道。

  「唔哦哦!阿月!你都當我的扣球練習對手這麼久了,可不准怕牛若那種傢伙!!」木兔對牛島抱有很大敵意,對自己的「陪練」月島吼道。

  千穗對木兔的間接挑釁不甚在意,而是舉著筷子對月島鼓勵道:「沒錯,我覺得你至少要從若利那兒攔下一球吧?不然也太對不起木兔君了?一球也是勝利哦~」

  「能不能不要叫我『阿月』,而且你真的是他女朋友嗎……」月島面對兩位前輩的「犯蠢」冷靜地吐槽。

  「但就算王牌是前三,也不代表他所在的隊伍就是前三啊?」黑尾氣定神閒地說,「不過佐久早所在的井闥山倒是當仁不讓的優勝候補~」

  「咳咳咳……!」千穗現在聽到「井闥山」就頭疼,因為她還煩惱著要怎麼向古森和佐久早道謝,剛吞下的食物似乎都要被她咳出來了。

  「喂,安原你今天果然有點奇怪欸?」黑尾見她反應異常,之前那種違和感再次產生,「你之前好像也說過『更喜歡佐久早』這種話吧?難道你和他……」

  「哈?」千穗抓住他的肩,死命地前後搖晃,「我只是喜歡他細膩的網上技術而已!你想歪到哪裡去了?!」

  「我錯了!!」生命受到威脅的黑尾舉雙手投降。

  「那……把他們都打倒的話就是日本第一咯!」日向和灰羽無視了這場鬧劇,目光灼灼地對千穗和黑尾說。

  「是倒的確是……」千穗停下了搖晃黑尾的手,「不過,你們還真敢說啊?」

  「渣技術雙巨頭~」黑尾頂著那被晃得更加亂糟糟的雞窩頭,冷冷嘲諷道。

  「哈哈哈哈哈!」千穗被這個稱呼逗樂了,鬆開抓著黑尾的手,笑得肩膀打顫。

  「我說你啊……」黑尾撓撓自己的亂髮,「你今天果然不正常。」

  「哦,那大概是因為——」她瞬間止住笑聲,眼神像是死了一樣。

  「因為什麼?」日向和灰羽又是同時問。

  黑尾也眨巴著眼睛茫然地望向她。

  「我馬上要回宮城去見若利了吧,而且這次他好像對我很生氣……因為某件事。」越來越小的聲音,聽上去很沒底氣。

  月島揚了揚眉毛,有種不祥的預感:「那你要什麼時候回宮城呢?」

  「就這次合宿結束後,我會坐你們烏野的車一起回去啊~已經跟烏養教練和武田老師說好了。」

  「哈——?!」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即將上線,預選賽打響!

  烏野vs白鳥澤,這場比賽是最後的狂歡了~


第75章 和解

  「安原。」登上烏野的車前,貓又對她招了招手。

  千穗對烏養說「抱歉,請稍微等我一下」,轉身小跑到老人的面前。

  「貓又教練?」送行的隊伍們已經逐漸散去了,唯獨他特意留了下來,讓千穗有些奇怪,「您有什麼事情要交代嗎?」

  只見貓又瞇著眼,笑吟吟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後湊近到她面前低聲道:「雖然不知道你這兩天在煩惱些什麼……」

  「不不不!真的沒什麼事的~!」千穗驚慌地擺擺手。

  「你就別騙我了~剛才吃烤肉的時候你的話我都聽到了哦?」拙劣的偽裝被他瞬間拆穿,她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隨即變得沮喪。

  貓又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安原你啊~有時候就是心思太縝密了,這難道是棋手的通病?嘛,昨晚的你也是……要是遇到什麼困難和不愉快的事,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和他人坦誠地講出來會比較好哦~」

  「是……」虛浮的氣息。

  「只要你這樣做了,我想牛島他一定也會理解的~」老人好心地寬慰道,「好了,快走吧,這段時間多謝你了。」

  「嗚……貓又教練……」即將和如此關心和教導自己的前輩於此分別,下一次再見也難說是什麼時候,讓千穗差點就要流下不捨的淚水。

  但是她深吸一口氣,最終忍住了。

  用標準的立正姿勢站定,恭敬地一躬身:「非常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貓又教練,我告辭了。」

  「呵呵呵~去吧!」貓又背過身,對她揮揮手,「要是你想改行了,記得來找我~」

  「暫時還不會啦——!」千穗語氣乾脆地拒絕他的「挖牆腳」,他佝僂的背影映入眼簾,雙眸溫柔地閃耀著,臉上浮現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轉過身,在心裡對這段夢一般的旅程說再見。

  重整心情,現在的她只是那個年輕的職業棋士。

  然後,再次踏上宮城的故土,在夏日的蟬鳴與燥熱中,與他相見。

  經過一整晚的趕路,第二天清晨,烏野校門口。

  日向最後一個跑到她面前道別:「千穗姐!有時間請一定來看我們的比賽啊!」

  「好啊~」千穗比出一根修長的手指,話鋒一轉,「但我不會看半決賽前的比賽,因為會浪費我練棋的時間~本來這些天來陪你們合宿就很擠佔我的精力了……」

  ——這場排名戰她其實贏得很吃力,在將棋上沒有捷徑可尋。

  「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打進決賽的。」影山走到她面前,立下堅定的誓言。

  「嗯!」日向在這一點上和影山達成了一致,不停地對她猛點頭。

  「好,那我等著。」她左右看看這兩人,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那我走咯~再見!」

  「再見!」他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個是太陽般的朝氣,一個是影子般的深沉。

  「真是的……那兩個小怪物都怎麼做到……哈~坐了一夜車還能這麼生龍活虎的?」她把化妝鏡舉到面前,看著自己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打了個哈欠。

  「若利君`安原原好像說她今天會來?」

  白鳥澤體育館內,天童手中拋著一顆排球,湊近自家隊長問道。

  「是啊。」簡練的回答,表情沒有任何波動,熱身的動作也絲毫不拖泥帶水,這就是白鳥澤高中排球部王牌的一貫作風。

  「你們吵架了?」沖天紅髮的少年仍是不懈地八卦,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獲得這個情報的。

  「沒有,只是我說了她幾句。」在牛島的認知裡,這是在對她「教育」和「勸導」。

  「喂喂……我在門外可都聽到了~」天童一秒收回豐富的顏藝,學著對方的撲克臉,擠出低沉可怖的聲線說道:「『下次再敢一個人去,就宰了你。』聽上去就超嚇人的好嗎!比恐怖片裡的鬼叫還嚇人的那種!」

  「有嗎?」牛島做完了熱身,一臉困惑地看向天童。

  「啊……如果那種話是從你口中說出的,還真有可能把她嚇個半死?」另一邊的大平加入了討論,「若利,你是不是說得太過了?」

  「對啊對啊~待會等她來了,你最好跟她道個歉吧?」天童恢復了他原本的怪腔,附和道,「感情危機可是很難處理的~搞不好就要鬧崩了哦?嗚……沒有了安原原我們若利君一個人要怎麼辦啊……」

  「你也太悲觀了吧?!」瀨見緊張地瞟向被天童說得表情越來越不自然的牛島,「沒事吧,若利?!你別聽他瞎說……」

  而在天童的碎碎念中,體育館的大門被「砰」地打開。

  在他看到逆光的背景下站著的兩個身影時,霎時止住了話頭。

  一個是他們的魔鬼教練,另一個是剛才話題的女主角。

  牛島站定的身軀開始變得僵直,腳下似有千斤讓他挪不動步子。

  ——她看起來好憔悴,是因為那件事都沒睡好嗎?

  「都熱身完了嗎?」惡魔般的話語,昭示著這群少年一整天的煉獄即將開始。

  「集合!」從越來越混沌的狀態中抽離,身為隊長的本能反應讓他大聲喊道。

  沉默。

  令人心悸的沉默。

  無論是在訓練時,還是在休息和用餐時。

  在大家的可視範圍內,兩人從早上到今天訓練結束為止,竟都互相沒有說上一句話。

  「千穗前輩,你和牛島君是怎麼了?」中午在食堂,綾音悄聲問坐在對面無精打采的少女,視線投向斜前方桌子上,和隊友們坐在窗邊默默進食的牛島,「聽天童學長說……你們是吵架了?」

  「不……」千穗埋下頭,不敢回過身去看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的男友。

  ——他這是怎麼了?刻意躲著我是什麼意思?!

  「那你們是?」

  「是我做錯事惹他生氣被罵了……我怕現在去和他道歉會影響你們訓練,哈~」千穗又打了個哈欠,「而且昨晚因為趕路沒睡好,我下午去教練辦公室補個覺~這事還是等晚上找機會再跟他說吧。」

  「呃……」發現事情完全不是她想像的那樣,綾音無語地扶額,暗自懊悔自己就不該為這對「笨蛋情侶」瞎操心的,「那前輩你好好休息,下午的工作都交給我也沒問題的。」

  「謝謝你,綾音。」千穗拿勺子戳著沙拉裡的小番茄,淚眼汪汪,「不過,若利為什麼要躲著我呢?他真的那麼生我氣嗎……」

  「不,我想他只是害怕……」但是沒等綾音說完,天童就從身後接近了她,「綾音醬~」

  「天童學長!」她驚叫一聲,嚇得直接從椅子上站起。

  千穗單手托頰,舀起小番茄送進嘴裡,耳邊是那對歡喜冤家的拌嘴背景音。

  「害怕……嗎?哈~」酸酸的汁液在口中綻開,她嘟囔著,「若利也會感到害怕嗎?」

  「是,我在害怕。」訓練結束後,牛島拿毛巾擦著汗,對天童坦然道。

  「啊?!」天童張大了嘴巴,綾音的說法竟然是正確的。

  大平和瀨見也都是滿臉震驚地望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們那個總是自信淡然的大王牌、讓其他隊伍都畏懼的存在,居然會產生「害怕」這種情緒?!

  「喂不是吧……若利你在怕什麼呢?」大平不解地問。

  「我怕她真的要和我提分手。」牛島一臉平靜地吐出可怕的話語。

  「都是你的錯!」瀨見狠狠瞪了天童一眼。

  「我有什麼錯啦!」天童感到很委屈,「再說了~這件事本身是安原原做錯了吧?」

  然而牛島已經在他們的爭論中收拾好東西,背起包:「我要回去了,後天見。」

  明天是休息日,牛島覺得這正是個好機會。

  「若利君再見~加油啊!」天童在他身後喊道,心裡卻在擔憂。

  「真的沒問題嗎……」瀨見難得和天童意見相同。

  「我覺得不會有事的哦~」大平微笑著說。

  「你下午去哪了?」夕陽西下,體育館前的停車場上,他對她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千穗呆愣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怎麼又突然自覺地和我說起話了?果然因為他是天然嗎……

  見她沒有回答,牛島又往前邁了一步,兩人間的距離拉近了些。

  他鎏金色的眼眸和下彎的嘴角,讓她瑟縮了一下。

  「去教練辦公室補覺了。」顫抖著回答,偏過視線不去看他,「昨晚坐了一夜車,沒睡好。」

  「哦。」仍是沒有波動的聲線,牛島淡淡應了聲,「明天休息,一起回去吧?」

  「好。」千穗轉過身,也沒去牽他的手,逕直往出校門的方向走去。

  ——他到底想怎麼樣?!之前明明對我那麼生氣……不會真想宰了我吧?

  見她已經啟程,他快步跟了上去,走在了她身邊。

  「對不起。」突兀的道歉。

  快走出校門的時候,她卻聽見他說。

  「啊?」千穗在門口的白鷲銅雕下停下腳步,困惑地望著他。

  「對不起。」以為她沒聽清,牛島又重複了一遍,誠懇得近似乞求。

  「為什麼……」才剛從消去的困意中清醒過來,她卻又陷入迷惘,「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吧?」

  從西邊照下來的金光鍍在兩人上方高高的銅雕表面,折射出眩目的光彩。

  「怎麼反倒被你搶先了……」千穗感覺自己的聲音開始哽咽,伸手撫上他輪廓分明的臉龐,頭抵在他的胸口,「對不起……下次再也不會了……嗚……」

  下一秒,就感覺他用雙臂緊緊圈住了自己,她聆聽到他的心跳平穩而有力。

  「嚇到你了嗎?」他的聲音小心翼翼到令人心碎,「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絕不會真的那樣做的。」

  「我知道啦!再敢那樣說我就……」撒嬌的話語裡帶著莫名的怒氣。

  「不要離開我,好嗎?」

  瞳孔驟然縮緊,所有的情緒和感官都變得模糊,她渾身癱軟在他懷裡。

  「你這傻瓜……我怎麼可能會提分手啊?!」千穗終於是聽懂了,原來綾音說的「害怕」是指這個,她無力地錘上他的背,眼泛淚光,「先回家吧,我會跟你好好解釋的。」

  「好。」他也終於是露出了笑容,鬆開雙臂,牽起她的手,「我們回家。」

  而在兩人的後方,遠遠的路中央,天童雙手插兜出神地望著天空露出謎之笑容,瀨見和大平則是面面相覷。

  「這也太快了吧?!」

  「那些請我去喝酒的前輩裡,是包括棋賽的贊助商的。」

  當晚,牛島房間裡,兩人在茶几前面對面坐下,千穗喝了一口水,說道,「你也知道,沒有贊助商,比賽就沒有了獎金來源,所以和他們搞好關係非常重要——而我又和小零一樣,是很受前輩們重視、能吸引外界關注的焦點,他們點名要我去的話,我根本推辭不掉的。」

  「委屈你了,他們除了灌酒,沒對你做別的什麼事吧?」他心疼地問。

  「沒有——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地方。」千穗的眼神變得銳利,「下次我會叫上島田師父一起去的,雖然對不起他的胃……但有他在總比我一個人好。」

  「嗯。」牛島拉起她搭在桌上的手,緩緩摩挲著,篤定地一字一句道:「等我畢業後去東京,就能保護你了。」

  千穗另一隻手也搭上他的,輕笑道:「你到時候整天在國青訓練~有那個時間嗎?」

  「我……」他愣了愣神,旋即又點點頭,「會有的。」

  「哈哈哈~」千穗起身向前傾,爬過茶几撲倒在牛島身上,「謝謝你~不過你也不用勉強的,我說過這點酒量我很快就能適應了~」

  「那也不行。」他向後躺去,穩穩地接住了她,「我得陪你一起去。」

  「運動員不宜飲酒~」千穗親暱地伏在他身上,像個小老頭那樣告誡道,「而且你去了也是幫倒忙~他們肯定會把你也灌醉的哦?」

  「等下……喝醉了若利,我還有點想看呢?」她的手在他身上胡亂扒拉著,自言自語道,「那你就和我一起去?不行,不能荼毒我國的未來之星……」

  「……」被她腦回路清奇又滔滔不絕的話嗆得沒法反駁,牛島皺著眉坐起,直接近身用自己的唇堵上了她的嘴。

  「唔!」千穗閉上眼,認命地由他的舌在自己口中動作。

  這個吻綿長到她幾乎要窒息。

  「但是,好幸福……」從桌邊一起滾向床鋪,她躺在他身邊,側身緊緊抱著那個令她倍感安心的軀體,「最喜歡你了。」

  「嗯。」他也回抱住她,「明天想去哪?」

  「書店?然後去看電影?」她最喜歡和他在安靜的書店裡泡一下午,裡面有豐富的棋譜供她學習,而且牛島也很喜歡看書。

  「好。」滿足而肯定地回答。

  「那~睡覺吧?我去關燈。」

  「不來……」

  「不。」

  「你果然還在生我氣……」

  「若利你太狡猾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祝你們聖誕快樂~

  小甜餅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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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約會的課題

  暑假期間,每週一次,從早到晚、整整一天的休息日——這對艱苦訓練才是日常的白鳥澤高中排球部社員們,意味著會有多麼奢侈。

  每個人都會在這天選擇不同的方式去徹底放鬆身心,以便面對接下來的又一輪枯燥而富有意義的練習。

  比如天童覺,在自己的邀約照常無意外地被綾音拒絕後,會與少年漫畫或錄下來的電視節目共同悠閒地度過這天。

  又比如以成為超越牛島為奮鬥目標、新晉的一年級正選,想當大王牌的五色工同學——

  「牛島前輩都和安原前輩在一起了,我也不能落後!!」

  昨天下午躲在暗處,遠遠地目睹了校門口那兩人親密依偎著的身影後,河童頭的少年一邊如此在心中吶喊,一邊在仙台市街頭進行午後例行的長跑。

  有想要超越的目標是好事,但他似乎完全搞錯了需要努力的方向。

  上次的雙份牛肉燴飯事件(注),雖然被大平學長善意地點撥過了,之後也堂堂正正地在自家王牌面前宣告出「我不要像牛島學長那樣只有力量特別突出,我要成為兼具控球力與技術的主攻手!」這樣的話——但五色仍沒有領悟到,自己有成為未來王牌可能的真正優勢所在。

  少年在用以牛島為標準的跑步速度快速奔馳著,這速度帶來的巨大身體負荷逐漸將他的思緒衝擊得支離破碎,但是「想要有個女朋友」的堅定意念,竟沒有因疲勞而消亡。

  ——啊咧?女朋友的話,要怎樣才能擁有啊?

  突如其來的疑問讓他腳下的動作放慢了些,汗水從全身不斷湧出。

  五色還清楚地記得,安原前輩曾在他初一的新年參拜時,開心地笑著對三崎學長說:「以後和女朋友出去玩可不能這樣哦?把對方搞丟什麼的~」

  而且他那時還認真向她承諾過了。

  可是,三年過去了,他成功贏得鷲匠父子的青睞升入白鳥澤高中,卻還是沒有交到女朋友。

  ——怎麼辦?!這樣的話……

  翻滾的危機感迫使他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

  「呼~呼~這樣……的話……」因淌下的汗而緊閉著眼,五色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道,「不就……永遠……趕不上……牛島學長了……嗎……?」

  原本以為自己只需要在排球上趕超他,昨天映入眼簾的那一幕又讓他陷入迷惘。

  在他面前永遠都是板著一副撲克臉、跟他每次對話都不超過三句的牛島學長,卻在和安原前輩說話時,會露出那樣溫柔而幸福的表情,都讓他差點認不出了。

  ——難道說,要變得像他一樣強,除了同樣強度的訓練和飯量,還需要愛情的力量?!

  「可惡!」越想越氣急攻心的單身少年一拳錘上路邊的樹,頭頂上方隨即發出簌簌的聲響,一片翠綠的樹葉搖搖晃晃地落下,又在他眼前被一陣突然拂過的暖風捲走。

  他轉過頭,視線不自覺跟隨那片孤獨而飄零的葉子移向街角——

  卻在看到正從那邊經過的兩道身影時,剛才還很遲緩的的反射神經又在瞬間復原,倏地背過身側過頭,將自己安全地藏匿在樹幹之後。

  ——是牛島學長和安原前輩!!看起來好像在約會?!

  「喲西!」五色幹勁十足地握拳說道,暗自決定好了今天接下來的日程。

  即便是身處休息日的五色工同學,也在一刻不停地向著那個憧憬的王牌位置而全力衝刺。

  而今天,就要從向他學習「如何與女朋友約會」開始。

  「不,我覺得……你完全弄錯這事的重點了吧?!」千穗和牛島正走在去書店的路上,躲在樹幹後的五色聽見她如此對身邊的人吐槽道。

  按理說,這句恰到好處而巧合的吐槽,應該是能夠點醒他那一根筋和牛島處處都要較勁的大腦的,但他現在顯然是被已經自行定好的「課題」而蒙蔽了雙眼。

  他仍是盡量隱蔽起自己的氣息,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偷聽著,在大街上像個執行任務的忍者那樣東躲西藏。

  而對此全然不知的那對情侶間的對話,還在不緊不慢地繼續著。

  「難道重點不是『贊助商想讓大眾看到勢均力敵的精彩決賽』嗎?」牛島反問她。

  「才不是呢。」千穗一臉幽怨地說,「重點是,他們想讓大眾看到的是養眼的決賽!」

  ——原來是千穗提起了正在舉辦的棋匠戰,島田和後籐像去年一樣於決賽中再次會師,贊助商的人卻在酒桌上向她抱怨,兩個又老又滄桑的大叔的對局有什麼好看的,再這樣下去,明年他們就不打算資助這項賽事了。

  將棋的世界和普羅大眾的世界一樣,顏值是很重要的評判標準,長得好看實力又強的棋手,就能吸引更多的外界目光,意味著更多投資和關注度,也會成為圈子內備受期待和關照的對象,桐山和她就有被前輩們推往這個方向發展的趨勢,而現在位於頂端的「神之子」宗谷,也是實力與顏值兼具的神話般的存在。

  「哦。」牛島對她強調的「養眼」感到一知半解,雖然無法完全理解,但還是不自覺地拿自己從事的項目與之比較:「排球就不會這樣。」

  「不……其實也會的吧?」千穗立即否定道,「就拿稻荷崎的宮兄弟來說,因他們的外表而迷戀上排球的女粉絲可是不計其數喲~」

  ——雖然那對兄弟對待她們的態度可以用「鬼畜」來形容就是了。

  她又在心裡默默加了句。

  「宮侑和宮治嗎?」牛島對今年IH排在第二名的隊伍中的兩位明星選手印象很深,回憶起他們的樣子,「如果單論外貌……」

  「是吧是吧?他們都的確很帥吧~?」千穗見他似乎能理解了,眨著星星眼,窮追不捨地問。

  「不,完全沒那種感覺。」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還是他們的實力給我的印象更深些。」

  千穗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他的榆木腦袋氣得栽倒在地。

  「唉,就不該和你討論這些的……」她抿著唇,好笑地牽起他的手大幅度地前後搖晃,「算啦~反正你只要知道,你也是這種人就對了。」

  「謝謝。」得到女友毫不吝惜的誇獎,牛島自然地乖乖應下,愉悅的心情全都寫在臉上。

  「還真不害臊啊你!」千穗緊了緊握著他的手,語氣中卻沒有一絲嘲諷,而是溢滿了嬌羞。

  五色在後方默不作聲地聽完,注視著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的自己的臉。

  ——和牛島學長相比,在外貌的帥氣程度上……我應該沒有輸吧?

  ——很好,那麼找到像安原前輩那樣漂亮又可愛的女朋友就有希望!

  自我感覺良好的少年抱起雙臂篤定地點點頭,忍不住對著玻璃臭美了起來。

  然而五色突然隔著落地窗看到,漸漸遠去的那對情侶竟然走進了他正面對著的這家書店,且有朝著自己所在方向移動的趨勢。

  嚇得他一個大跨步躲在了窗邊的灌木叢後面,蹲下身一步步往店門口挪動,活像只橫行的螃蟹。

  好不容易是趁那兩人在選書的空檔溜進了店內,五色隨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巨大到可以遮住自己臉的兒童繪本,在閱讀區的角落裡找了張桌子坐下。

  ——很好,從這個角度可以完美地觀察到整個區域,而且不容易被發現。

  身上的汗在室內冷氣的降溫下逐漸變干,書香四溢的安靜氛圍讓他感覺清爽而鬆弛。

  另一邊,千穗則選好了一本棋界老前輩的棋譜記載,又去賣品區買了兩杯冰咖啡,走到一處陽光普照的窗邊的桌前,把一杯遞到已經坐在那邊開始看書的牛島手中。

  「謝謝。」他接過紙杯,杯中的冰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面前是攤開的一本排球技術與戰術的圖解指導書。

  千穗微笑著衝他頷首,從包裡取出眼鏡戴上,翻開了棋譜的第一頁。

  看書的時候,兩人間幾乎沒有對話,保持著和這家風格幽雅的書店一體的作風。

  只是偶爾會抬下頭,相視一笑,眼神裡滿是屬於戀人的甜蜜味道。

  豎在五色面前的巨型繪本一頁未翻,觀察許久而不得要領的失落,和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困意讓他洩氣地趴在桌上,進入輕輕打著呼的淺眠狀態。

  ——不過,牛島學長和安原前輩全神貫注地閱讀時的樣子,的確是有種和平時不同的感覺呢?

  具體是什麼樣的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只是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著,睡得香甜,口水從嘴角淌下來都不知道。

  牛島讀書時的表情雖和往常無異,但那斂起鋒芒的柔和感卻與他平時在球場上躍動的身姿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讓人以為他只是一個秀氣的文學少年。

  千穗蓬鬆捲曲的橙發在陽光下的顏色煞是好看,劉海下鏡片後的明亮紫眸不時地眨著,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搭在微微泛黃的書頁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知性而清淡的書卷氣。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坐著,直到灑落在桌間的金色暖陽向窗外褪去,杯中的咖啡見了底,午後的時間也慢慢接近飯點。

  「若利,時間快到了,先去吃點什麼吧?」千穗關上看了一半的書,提醒道。

  「好。」他也合上書回答,「走吧。」

  「嗯,那你等一下我哦~這本棋譜我想買下來。」她拿起那冊書走向收銀台。

  牛島點點頭,站起身走向書架,把已經看完的圖解指導書原地放回。

  這時候,五色也因為被失去平衡向他倒下的繪本砸在頭上而猛然驚醒了。

  等他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的時候,牛島和千穗正一起往店外移動了。

  「啊!」他慌忙從座位上彈起,攤開的繪本還扣在桌面上也不去管,便跟在他們後面直奔店門口而去了。

  原來是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只見那兩人熟練地七拐八拐,最終來到附近一處意大利風餐館。

  這裡的「意式紅燴牛肉」很有名,也是牛島最愛吃的菜色之一,千穗則是愛上了這家店的海鮮意面和餐後甜點。

  躲在店外的樹叢後面偷窺時,可憐的五色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也開始餓得咕咕直叫了。

  那些看上去就很美味的餐點更深一步地刺激了他急需覓食的本能,但是因為身上除了手機鑰匙什麼都沒帶,只能眼巴巴地乾等。

  但即便是被越來越強烈的肚餓感折磨得幾乎快站不穩,他也沒有放棄決定好要完成的今日「課題」。

  ——安原前輩好像在說些什麼很高興的事?她笑得真燦爛……

  「這次合宿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千穗是在和牛島講述森然合宿中的趣人趣事,「你還記得梟谷的木兔君嗎?別看他比賽時總是那副傻里傻氣的熱血樣子,其實心裡比誰都明白得很~我聽到他對不努力的後輩說教的那番話時,真的都驚呆了呢。」

  「木兔光太郎嗎?」牛島記得這個曾有過交手的梟谷王牌,一板一眼地評價道:「他是一個很能帶動場上氣氛的選手,發揮好的時候會很強,但是狀態容易波動,還不夠穩定。」

  「雖然你說得都對……但我是說他在場下時的事情啦~」千穗叉著盤裡的意面捲成一團,「對了,還有音駒新來了個一年級……」

  五色完全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卻能隱約感覺到,兩人間的交流一般是安原前輩佔據著主導權。

  ——還以為會是牛島學長比較主動一點呢……不,難道是在有意讓著她?

  ——嗯,一定是這樣,所以和女朋友約會的時候,我也要在交流時多讓著對方一點!

  「烏野呢?」快要吃完的時候,牛島疑惑道,剛才千穗把這次合宿的其他隊伍都講了一遍,唯獨沒提及烏野。

  上次偶遇日向和影山,被他們「出身混凝土」和「打倒白鳥澤」的話所挑釁,牛島便牢牢記住了這所同樣位於宮城的沒落豪強,他想知道他們在這次合宿裡表現如何,是否真的有與白鳥澤一戰的可能。

  「唔……」千穗艱難地嚥下剛送進口中的冰激凌,感覺整個喉嚨都快要失去知覺,「烏野嘛……」

  她斜眼撇向窗外,不好意思告訴他。

  正如烏養教練所說,60多場練習賽才贏3場也太那啥了……

  「怎麼不說下去了?」牛島奇怪地眨巴著眼睛,追問道。

  五色見千穗似乎正微微往他這邊側著頭,又往自己蹲的樹叢後縮了縮。

  「我覺得……他們還是很有潛力的,起碼我最後一天去的時候,已經能初步練成一些新招式了~」她仔細考慮一番之後,最終如此回答了他。

  「哦。」他收回好奇的表情,簡單地應了聲。

  無論對手是怎樣,白鳥澤的目標都只有一個。

  他現在只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

  「什麼嘛……這種反應,我還以為你有多期待。」千穗舀起最後一勺,伸到他嘴邊,慵懶地「啊~」了一聲。

  面對突如其來的餵食,牛島只是淡定地張開嘴,一口把那團奶油色的香草味兒冰激凌含進嘴中:「好吃。」

  「嗯嗯~」千穗一手支著頭,露出滿足的笑容。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五色變得臉頰緋紅,他還從未見過牛島與任何人有過此等親密的互動。

  ——而且剛才那都算間接接吻了吧?!

  「嗚……」心想自己大概是沒能有勇氣和女生做出這種事,五色沮喪地垂下頭,沉浸在無法在這方面超越牛島的悲觀情緒中,連那股折磨人的飢餓感都因此被掩蓋了。

  快要死去的眼神卻在瞥到兩人牽著手走出店門的時候又活了過來,因為他清楚地注意到,牛島的臉色竟然也是泛紅的。

  這就說明,表面上平靜如水的他也在害羞。

  黑夜將至,意識到自己還有希望的五色工突然激動地從樹叢中站了起來,將右手握拳舉高,自信的神色躍然於因過度飢餓而發青的娃娃臉上。

  ——是的!終有一天我也能找到女朋友,一起加油吧,牛島學長!!

  然而,這一衝動下的結果是——

  「小五?你在那裡做什麼呢?」

  「工?」

  河童頭少年的全身瞬間石化,往旁邊一歪,像一尊雕塑直直倒在了樹叢中。

  「哈哈哈哈哈!」拉麵店內,千穗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想學習怎麼約會?你就跟了我們一下午?真是辛苦你了~哈哈哈……」

  本來兩人吃完飯是打算去看場電影的,現在看來這個計劃要因突然闖進的「意外」而泡湯了。

  「真的是……非常抱歉!!」五色不停地往嘴裡扒著拉麵一邊口齒不清地說,在千穗的熱心請客下終於能吃上晚飯,讓他感動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非常感謝您請我吃拉麵!安原前輩!!」

  「沒事沒事~」千穗止住笑聲,輕輕拍上身旁少年的背,「你慢點吃啊。」

  牛島坐在對面,他知道五色一直在跟蹤自己和千穗的約會之後,看不出來他在生氣,也並沒有說什麼責怪的話。

  「對不起!對不起……!」五色仍在邊吃邊道歉,把頭埋的低低的,不敢直視牛島的臉。

  千穗收回搭在他背上的手,轉頭注視著牛島,無奈地笑了笑。

  牛島仍是一副沒什麼表情的表情。

  她知道五色一直在以超越牛島為目標,卻沒想到這個可愛的後輩的努力方向,竟會因目睹自己和牛島的約會而出現如此巨大的偏差。

  必須要趁此機會好好糾正才行。

  「小五。」她開口叫道,將自己的想法率直地說了出來:「即便是交不到女朋友,對你的排球實力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安原前輩……?」五色停下筷子,齊劉海下一雙平直的眉毛驚訝地揚起,眼睛如天真的孩童般興奮地閃耀,「真的嗎?!」

  「當然。」千穗咧起嘴,豎起大拇指,露出一排牙齒:「所以你要加油啊,白鳥澤未來的王牌大人!」

  「是!!」五色為這簡單的一句激勵所振奮,同樣是咧嘴露出一排牙齒,直起身大聲回應。

  牛島冷眼看著面前兩人白癡般的互動,不忘也加上一句:「加油吧。」

  「但是啊~」千穗曖昧地瞇起眼,又語重心長地勸告道:「雖然說女朋友不一定要有~但如果真的遇見喜歡的女孩子時,還是要勇敢地去追求哦?」

  「嗯。」牛島贊同地附和道,眼神與千穗的對上,嘴角上揚。

  「是!!」

  目送感激涕零不斷道謝的少年小跑著離開後,千穗往牛島的身邊靠了靠,感慨道:「小五對你還真是執著呢~從初中以來都過了三年了吧?」

  「是啊。」五色的努力牛島都看在眼裡,雖然會在很多奇怪的地方想要與他較量,但好在他的確是個有才能的少年,不然也不會在一年級就當上正選。

  兩人對五色的態度都是鼓勵而肯定的,所以都沒有因他打斷了今天的約會而發怒。

  「唉,可是電影就看不成了~不過我倒不介意。」千穗挽起他的手臂,兩人一同往車站的方向走去,「若利呢?」

  「我也不介意的。」牛島本來就對這些娛樂活動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只是千穗想看的話他才會陪著去。

  「那就好。」她彎起眼眸,把頭靠在他寬闊的肩上,「反正下周還有機會~我下一場對局在下個月了,那之前的這段時間都可以呆在宮城。」

  「好……」是滿足的歎息,在異地的狀況下,沒有什麼比她的陪伴更讓他能感到珍貴和安心的了。

  「你還真容易感到滿足呢?我可是恨不得每天都能看見你……」千穗聽出了他的心聲,挽著他的手臂稍一用力,「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辛苦嗎?」

  「知道,因為我也和你一樣。」他在車站的入口前停下腳步,轉過身把她攬進懷裡,湊在她耳邊沉聲道:「所以,你在這裡的時候,我才會變得很容易滿足啊……」

  「哈哈哈~說的也是。」

  「……」

  「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這裡可是車站前。」

  「哦。」

  「還好沒讓小五看到這樣笨拙的你。」

  「為什麼?」

  「他會覺得自己也能輕鬆約到女孩子的~誤會到這份上可就麻煩大了。」

  「我在這方面比他強很多。」

  「你哪有!!」

  ——在約會、或者說是戀愛的課題上,牛島同學只不過是比五色同學優秀那麼一點點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註:

  五色的雙份牛肉燴飯事件是排球官方小說6里的一章內容。午飯時想要在飯量上超過牛島的五色,點了牛島吃的牛肉燴飯的兩倍的量硬吃下去了,結果因為牛島後來的加餐不但沒有勝出,還在下午的長跑訓練時鬧肚子把中午吃的都吐出來了,被鷲匠痛罵了一頓。哈哈哈哈哈……

  但是五色寶寶依然是超可愛的~實力和想當王牌的意念都非常強,期待他在漫畫中未來的表現。


第77章 秋·決定戰前

  那是八月下旬,高三的暑假將要終結,夏末的某一天。

  「你和小雛訂婚了?!」中午,棋社的餐廳內,桐山向千穗和二海堂宣佈了這條消息。

  千穗因驚訝而前傾的身子在一瞬的停頓後,又往後倒了回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恭喜!」她和二海堂異口同聲地說,兩人笑靨燦爛地對視了一眼。

  桐山紅著臉低下頭,溢滿幸福的眼眸盯著碗裡吃了一半的烏冬面。

  「啊啦?小零這是害羞了~?」千穗夾起一筷子面,歪著頭好奇地問,「吶吶~是誰先提出來的?」

  「是我……」細弱而發顫的清秀嗓音。

  「哦~!這才像個男子漢嘛,桐山!」二海堂一手搭上他的肩,激動地誇讚道,接著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這個還早,要等她大學畢業後吧……」

  「哈哈哈哈哈!那我就等著給你們送賀禮啦?」小胖墩最近的精氣神都十分充沛,大概是對局勝率不斷提高的原因,「對了~安原你和牛島打算什麼時候訂婚啊?」

  「噗……」埋著頭的千穗嗆了一聲,差點把剛嚥下去的面又吐出來。

  「對哦~」眼見對話的重心從自己身上轉移走了,桐山不懷好意地奸笑著發出疑問,「你們都認識十幾年了吧?正式交往也有兩年了,未來的出路都穩定下來的話,竟然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嗎?」

  「嗚……很抱歉還真沒有~從各方面來講,小零你都太厲害了,是我輸了!」她誇張地雙手合掌作跪拜狀求饒道,「我覺得順其自然就好啦!而且若利他……」

  談及此處,千穗神色沮喪地抬起頭,因為她這才發現,自己還完全沒考慮過和牛島的未來會怎樣。

  「他怎麼了嗎?」二海堂疑惑她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不是已經決定要進國青隊~而且未來會作為國家隊代表去世界征戰嗎?」

  「唔啊……你這麼一說,聽起來安原會過得很寂寞?經常不在家的丈夫什麼的……」桐山聞言,泛著光的鏡片一閃,即刻理解了千穗突然沉默不語、面露菜色的原因。

  「好可憐!」三人中唯一的單身狗恍然大悟,全然不知自己才是處境最尷尬的那個,「本來戀愛期就是異地了,明年畢業後即使他來了東京,見面的機會也不多!國家隊訓練什麼的肯定管得超嚴格……」

  「你們兩個,別再打擊我了好嗎……!」千穗被他們一人一句說得像只失去力氣的貓那樣,往一旁癱倒在榻榻米上,雙手還無力地撓著地面。

  二海堂同情地俯視著她,桐山無奈地歎了口氣。

  「但是,無論如何——」從喪氣變得悅耳而柔情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們皆是一愣,聽見她堅定地說道:「我都會陪著他繼續走下去的。」

  「安原……」二海堂的聲音含著哽咽,淚水在眼裡打轉,「你也是——真正的男子漢啊!!」

  「——去你的!!」千穗聽到這話的瞬間翻了個身,撲到小胖子滾圓的肚子上開始撓癢癢。

  「啊哈哈哈哈……你輕點~哈哈哈哈哈~」

  「嘛~嘛~你們冷靜下來,面都要涼了哦。」

  「桐——山——零——」剛才還在互掐的兩人在瞬間統一戰線,將矛頭對準了一臉無辜的真正「人生贏家」。

  「哈哈哈哈哈……對不起!!」

  葉落樹枯,天高氣爽,入秋後的宮城涼意襲人。

  10月25日,是春高宮城代表決定戰的第一天。

  千穗剛下新幹線就往仙台體育館趕去,這一天是工作日,抵達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為數不多的非應援團觀眾之一。

  「阿嚏!」嚴實的白色口罩下,是一聲響亮的噴嚏。

  這種重要的日子裡,她不幸感冒了。

  用紙巾擦乾鼻涕,裹緊身上的外套,雙手插進口袋,千穗快步從大門朝館裡走去,估摸著隊員們應該要準備入場了。

  卻在走廊裡的洗手間前急急停下了腳步。

  「阿嚏!這什麼情況……?!」

  牛島正背對著她與及川和巖泉在男子便所前對峙著,中間還夾了一個瑟瑟發抖冷汗直冒的日向,引得圍觀群眾都開始竊竊私語。

  「怎麼了怎麼了?」

  「白鳥澤和青城……是要一觸即發麼?」

  「中間的是誰啊?」

  「是那個……之前把2米的打敗的烏野的10號!」

  「那小子是在跟白鳥澤和青城找茬麼?!好厲害……」

  ——喂喂~小翔陽那表情,明顯是被嚇傻了吧?

  千穗撇撇嘴,在心裡吐著槽,在眾多好奇的視線下悄悄接近了牛島的背後。

  由於她的身形完全被牛島擋住了,連正面對著她的及川和巖泉也沒注意到。

  「那個……贏的會是烏野……!」日向顫巍巍地宣告道,又在雙方要殺人一般的視線下向這恐怖的修羅場外退去,這一動作卻正好讓他在牛島背後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啊!千穗姐?!」他剛驚叫出聲,背後就撞上了又一座「高牆」——路過此地的無口男·伊達工的青根高伸同學。

  牛島聽見日向的稱呼,本就皺成一團的眉頭變得更扭曲了。

  及川和巖泉也一改剛才的兇惡,臉上寫滿了困惑。

  「若利。」她的聲音適時地在身後響起,聽上去黏糊糊的,鼻音很重。

  牛島立即轉過身,她的體溫近在咫尺。

  「千穗?」他的神色緩和了些,覆上一層擔憂,「感冒還沒好嗎?」

  她搖搖頭,向後退了一步:「抱歉,咳咳……在我好之前還是離你遠一點吧……噗!萬一傳染就糟糕了……」

  「不不不~請你務必要傳染給他哦~」及川邪惡地笑著衝她揮揮手,被巖泉狠狠地瞪了。

  千穗無語地抬眼瞟向他,喉中的不適感讓她把「好久不見」又嚥了回去。

  「什麼什麼?千穗姐,你感冒了?」與青根無聲地問好後,日向總算是冷靜了一些,跑到她的面前,同樣擔憂地問,「嚴重嗎?」

  她友好地彎起眼眸擺擺手,意思是不用擔心,但又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步。

  「走吧,比賽快開始了。」牛島不想再多費口舌,更不想看到千穗被其他人「糾纏」,也不顧她的刻意迴避,逕直走上前牽起她的手,同時對身後的四人宣戰:「不管是誰,我都接受挑戰。」

  「唔……咳咳……!」千穗沒想到他竟不怕被傳染,慌亂地晃動手臂想甩開他,卻因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而無法掙脫。

  她絕望地翻了個白眼,放棄了反抗的動作,就這麼被他拉走了。

  那邊的四人用或是惱火、驚訝與平靜的眼神,目送這對戀人的背影漸漸遠去。

  「雖然只是聽說……那兩個還真在一起了?!啊啊啊……!」及川挫敗地抱頭喊道,「可惡的牛若醬——!」

  「是是是是啊……」雖然已經和千穗混得比較熟了,日向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和曾提及的「男朋友」親密互動,原本模糊的概念在此刻轉化為眼裡的真實,他才完全感受到了這個衝擊性的事實帶來的震撼感。

  牛島剛才和千穗說話時的語氣,是他從未想像過的溫柔,對戀愛完全是零經驗的日向,不禁開始疑惑愛情到底是何種神奇的東西。

  「憑什麼他能交到女朋友!我就要不斷被甩啊,小巖!」及川一手指著走廊的空氣,仍在對同伴抱怨。

  巖泉揪起他的衣領,忍無可忍地吼道:「明明是你自己太招人煩了!走了,快去準備比賽!」

  「什麼嘛~小巖才是更不受女孩子歡迎吧!」

  「你再說一遍?!」

  「唔啊啊啊——!」

  最後只留下抱緊腹部覺得自己又要吐乾淨早飯的日向,和茫然無措的青根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若利……!」被他拉到觀眾席入口站定的時候,千穗才總算能喘口氣,抬起頭對面前的他擠出一句完整的話,「比賽……加油。」

  「嗯。」他撫上她的頭,心疼地揉了揉,「要早點好起來啊。」

  「噗!」回答他的是又一聲噴嚏。

  千穗痛苦地隔著口罩摀住嘴,另一手把他往外推了推,示意他趕緊去和隊伍集合。

  「好,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點。」被她推開的感覺不太好,但牛島還是冷靜地會意道,轉過身,「賽後見。」

  看著他離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緩慢地往觀眾席移動,找到一處人煙稀少的位置坐下來,戴上眼鏡,又從包裡掏出一大盒紙巾和一個熱水瓶,還有一盒感冒藥。

  ——生病的時候必須全副武裝。

  比賽在懸殊的實力差下結束得很快,八強的位置已坐穩,千穗收起眼鏡和熱水瓶,把用掉的紙巾裝進一個塑料袋裡繫緊,準備到外面去等白鳥澤的大家。

  接下來烏野和青城各自的首戰她不打算看了,本來今天就只是順便來露個臉的,再加上身體不適和日向影山的約定,她覺得還是不要在外面待太久比較好。

  ——烏野被分在了白鳥澤對面的半區,兩隊想要相遇,只能在決賽,而且在那之前,對手還很可能有非常棘手的青城。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百無聊賴地在大廳裡靠著牆壁刷手機,從將棋新聞點開正在舉行的龍王戰,她已經在昨天忍著病情順利通過首輪,第二輪的對局安排在下周。

  「為什麼照片還是我啊……咳咳咳……」看到自己戴著口罩下棋的樣子出現在報道中時,她難以置信地小聲抱怨道,照片裡病懨懨又臉色青黑的自己看起來實在是太丟人了,也不知道那些記者和編輯怎麼想的。

  ——這一局的對手明顯在利用自己的病情,不斷用迂迴的走法拖時間,能堅持清醒的頭腦到最後並贏下來,幾乎是全憑著本能和對手的大意。

  「還真是不擇手段啊……」島田在賽後如此感慨道,把她背上了回家的電車,「趁這段時間哪裡都別去,好好呆在家休息吧。」

  ——結果為了若利,還是沒聽師父的忠告嗎……?

  這時候,她在一片驚歎中抬起頭,就知道自己在等著的隊伍正經過這裡。

  「久等了。」牛島在她面前停下,身後是他的隊友們,「我們回學校後還要訓練,你要一起來嗎?」

  千穗站直了身子,探過頭看了看他身後一臉嚴肅的鷲匠,才用細微而虛弱的聲音回答:「抱歉……我得先回家休息,明天還要來看比賽。」

  「好。」牛島點點頭,向後退了一步回到隊伍中,「那我們就先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阿嚏!」千穗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這個噴嚏算是對他們的道別。

  「唔啊~病得可真嚴重呢,若利君?」天童跟在牛島身邊問,「放著她一個人不管真的沒問題嗎?」

  「安原前輩才沒那麼脆弱呢。」白布搶在牛島之前冷冷反駁道,「昨天她還在病著的狀況下打贏了對手。」

  「賢二郎……真可怕啊~」天童縮了縮脖子,話語裡卻沒有絲毫恐懼的意味,「安原原每次的比賽你都關注得這麼緊,明明這裡沒人對將棋感興趣吧?」

  「雖然是這樣,但那也是很重要的一環。」白布已經把千穗當作白鳥澤的關鍵一員,「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她在對局中一直是在一個人戰鬥著,和我們不同。」

  「的確。」牛島在登上大巴前看向她獨自遠去的纖細背影。

  ——所以,每次她來看比賽的時候,都不想讓她失望啊。

  即便今天沒能和她說上幾句話,他也不會有任何失落。

  因為他和她都明白,有一種更深刻的東西維繫在兩人之間,是無論怎樣的利劍都斬不斷的感情和羈絆。

  「希望安原能早點好起來。」大平微笑著說,圓圓的眼睛裡滿是鬥志,「這真的是最後一屆了,想讓她再多看幾場我們的比賽啊。」

  「哦~!我會加油的!」五色的一隻腳剛踏上巴士,就激動地握拳回應,「目標是東京——全國優勝!」

  「工!」不出意外被坐在第一排探出頭來的鷲匠吼了,「別浪費時間,快給我滾上車!」

  「是……」

  千穗回到牛島宅的時候,剛吃過的感冒藥的藥效已經上來了,強烈的睡意襲來,讓她的眼皮都耷拉著。

  「沒事吧,千穗?」牛島媽媽在玄關接住了她搖搖晃晃的身子,雖然知道她得了感冒,卻沒想到她還能在昨天的對局後一個人從東京趕來看兒子的比賽。

  「我……沒事的……只是想……睡覺……」千穗一說完,頭往旁邊一歪,閉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唉,這孩子。」卸下她的包,穩穩地支著她的身軀往臥室移動。

  「唔……若利~」剛給千穗蓋好被子,就見她睡眼含笑地呢喃著,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把手抵在她的額頭上感受著體溫,沒有發燒。

  「最喜歡你~」她側了個身縮成一團,用甜甜的聲音說。

  牛島麻麻從她身邊站起,關上臥室的門,這才感覺自己是真的老了。

  但是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那件事,也要開始提上日程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當然小零訂婚這事是我自己腦洞的,原作並沒有畫到這裡還請不要當真~


第78章 誓約

  千穗從昏睡中甦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鼻腔與喉嚨的不適感緩解了很多,可以順暢地呼吸了,由此確認感冒基本痊癒。

  她的意識逐漸清醒,環顧黑暗的房間才想起自己是在牛島家。掀開被子低下頭,上身只餘一件皺巴巴的白色襯衫,外套、毛衣和短裙被脫下,整齊地疊起摞在床墊邊。

  秋夜的冷空氣攜著涼意從四面八方灌進來,讓她衣衫單薄的身軀瑟縮了一下,又重新裹緊厚實而柔軟的棉被。

  「啊,肚子好餓……」小聲歎了句,發現自己從中午以來已經有九小時沒有進食了。

  ——但是,都這麼晚了,乾脆直接睡到明天?不行……完全睡不著。

  尷尬的作息時間點讓千穗呆坐著開始犯愁,然後她猛然想起來什麼,手向另一邊的包包摸去,拿出自己的手機。

  昏暗的房間內,發亮的屏幕映入眼簾——他的未接來電。

  「果然……」她嘟噥著,心想自己又讓他擔心了,忐忑地撥通了牛島的電話。

  「喂?」牛島正坐在宿舍的床上看《少年JUMP》,一手接電話一手放下書,「你醒了?」

  「嗯。」看來是阿姨告訴他的這件事,她暗自鬆了口氣,裹緊被子重新躺下來,「抱歉……吃過藥回到家就睡著了,現在感覺好多了。」

  「那就好。」平淡的聲音裡帶著關切,「明天你不用來看比賽也行的。」

  「我不要~帶病從東京跑過來,不就為了這個?」她的語調稍稍上揚,是他最難以招架的嬌嗔,「而且現在感冒也快好了~」

  「……別太勉強自己。」牛島沉默了片刻,迅速敗在她的攻勢下,「還有……」

  他的口吻突然變得有些躊躇,十分少見,讓她不耐地翻了個身:「還有什麼事嗎?」

  「我媽說,關於我們訂婚的事,要開始商量了。」

  「哈——?!」嚇得她一個激靈,下意識地驚呼道,臉頰染上紅暈。

  「我們都快高中畢業了,未來的出路也各自確定了下來,所以她還有其他長輩都認為,這事還是盡早定下來比較好。」牛島一口氣把母親要他轉達的意思說完,又問:「你覺得呢?」

  「我……」她張了張嘴,一時啞然,只覺得全身都因害羞而開始發燙。

  兩人的確已經到了法定婚齡,千穗對此事遲早會到來也有過心理準備,但真正面臨它時,那種混雜著安定與不安定的矛盾感,是她始料未及的。

  「訂婚」是人生中的大事之一,哪敢有那麼果斷。她不禁想起兩個月前那個還輕鬆地說出「順其自然」的自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可是……

  躺在床上深呼吸,靜默的這幾十秒鐘內,她很快又讓自己冷靜下來。

  「千穗?」見她沒有立即答話,他緊張地問,「對不起,是不是我提得太唐突了?還是等以後再慢慢……」

  「我沒有問題。」嚴肅而堅決的對白打斷了他的話語,「只是我媽那邊需要跟她確認下,等這次我回東京後就去當面問她,明年畢業前應該就能定下來。」

  ——如果是若利的話,我為什麼還要猶豫?

  「……」這次輪到牛島那邊陷入了長時間的安靜,她的耳邊只有聽筒裡不時傳來的嘈雜噪音。

  「喂喂~傻了嗎?我這可算是口頭答應你了哦?既然是你們家先提出來的,定下來可不許反悔啊~」千穗的聲線還是比較虛弱,卻語帶笑意,「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一種『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

  「有。」

  「……真的?」

  「謝謝你。」

  她被他溫柔似水的磁性嗓音撩撥得心底發癢,空出的一隻手緊緊抓著被單,咬牙切齒道:「糟糕……」

  「怎麼了?」害怕她又出了什麼狀況,他從靠著的枕頭上直起身,慌亂地問。

  「你們宿舍晚上管得嚴不嚴?我要是去夜襲會被抓嗎?不行你明天還要比賽……」

  「噗。」在她一長串看似瘋狂又有邏輯的碎碎念中,他寵溺地笑出聲,「這恐怕不行,再過兩天才是休息日。」

  「啊可惡~!我就知道!」千穗假裝自己才知道這事似的啐了聲,繼續她的碎碎念,「你想想啊~從我們正式交往以來,異地暫且不談,不是你要訓練就是我有比賽,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少之又少了,等高中畢業上大學後這種狀態還會持續,更別說結婚以後了……」

  「喂,你該不會要先反悔吧?」雖然知道是她一時的洩氣話,他還是怕她說著說著就想不開了,連一貫沉穩的聲線都變得戰戰兢兢的,「不,我是說……我會盡量多陪著你的,用盡一生……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

  ——因為我是如此深愛著你,那個忍受了諸多寂寞和艱難、卻仍然沒有放棄和我的這段感情的你。

  他深知,當初是自己在她明言拒絕了一次的狀況下,又執著地跑去東京,把她牢牢拴在懷裡的——卻在交往時因為各種無奈的原因,沒能好好花上很多時間與她一起度過。

  反而是在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戀情前的那段日子裡,兩人的在一起的時候要更多些。

  「誒?」他的話像是在和她立下什麼誓言,讓她手指收攏攥緊了手機,剛才還充滿怨氣的大腦現在是一片空白。

  她當然明白自己不會真的悔約,因為她也是如此深愛著他,從過去到遙遠的將來——那個總是閃耀於球場之上受眾人景仰的明星,又對她始終深情如一、即使被拒絕也敢再次對自己表白的他。

  「我愛你——所以,嫁給我吧,千穗。」是他整理好紛亂的思緒後,認真作出的請求。

  「好。」這一次是真正的求婚,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嘴唇顫抖著,眼泛淚花,「我也愛你,若利。」

  無需疑慮多餘的東西,只想在此刻,與對方定下這終其一生的重要約定。

  「明天見。」

  兩人同時說道,聽筒中變成拖長的盲音。

  千穗掛斷電話,忘記了飢餓和病痛,於甜蜜的幸福感中再次酣然睡去。

  夜裡,她好似夢見與他那模糊的未來,遙遠卻又無比真實。

  在清晨婉轉的鳥兒啼鳴聲中,千穗飢腸轆轆地爬起來準備去廚房覓食。

  「啊……」走進門的時候,牛島媽媽卻已經在那裡做早飯了,「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對方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愉快地與她打著招呼,「早飯快做好啦,你肯定餓壞了吧?」

  「哈哈哈~是啊。」千穗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其實已經餓得快暈過去了~」

  「那就給我好好坐在那邊,你等著吃就好。」

  「嗯,那就麻煩阿姨了!」

  「都快成一家人了,別跟我客氣,嘿嘿嘿~」她笑得十分曖昧。

  「啊?」千穗一愣,感覺她話裡有話。

  「若利昨晚都告訴我了,真的很感謝你。」獨自忙碌的身影背對著她說,「以後那小子要是讓你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來找我哦~」

  從廚房飄來陣陣味增湯與米飯的香氣,撫慰著她的神經。

  「是。」千穗雙手托腮,微笑著回答,「我母親那邊也會盡快與她商量好的,還請您放心。」

  「來咯~」牛島麻麻將做好的早飯端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快吃吧!若利住校時也整天不在家,還是小千穗對我好~」

  「唔……好吃!您手藝真好……」

  「你慢點吃啊!」

  第二天的春高宮城縣代表決定戰,要舉行上下午共兩場,分別是八強賽和半決賽。

  吃過一頓豐盛的早飯,感冒也好了大半,千穗在仍很空閒的觀眾席坐下,感覺自己又滿血復活了。

  她所在的這邊是白鳥澤的比賽,烏野的則在另一個館。

  看見熟悉的紫白相間的隊服時,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跑到應援團第一排旁邊的欄杆前,對他們興奮地揮手。

  「是安原原~!」仰著頭的天童第一個發現了她,問身旁的牛島:「還這麼有精神~難道說感冒已經好了?」

  「嗯,她昨晚跟我說差不多已經好了。」牛島脫下外套開始熱身。

  「誒~?那真是太好了。」瀨見欣喜地說,同樣抬起頭望向正對他們笑得燦爛的她,「說起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來宮城看我們的預選賽吧?」

  「是啊,成為職業棋士之前,她都要在東京上學。」大平分析道,「那之後的幾次縣內預選,也是因為有對局來不了吧?」

  「不過,她就算不來,我們也一定能進軍東京的吧?」白布做著拉伸,自信心滿滿。

  「好了,該準備上場了。」副教練齊籐催促道,「鷲匠說這場你們幾個首發不用全部上,一切聽從他的安排。」

  「是。」牛島回答,將隊員們召集起來,「集合!」

  千穗悠閒地趴在欄杆上,看向站在鷲匠面前聽他訓話的那群少年。

  她看比賽時的風格總是很沉靜,這是中學以來養成的習慣。即使經常站在第一排,也並不會跟隨應援團的口號一同喊出聲,而是會仔細觀察場上的局勢。

  ——最後一屆了,她能看到這樣的一支白鳥澤。

  明年又會是另一番景象,就像貓又教練總是掛在嘴邊的「流動的血液」。

  和昨天她看的比賽一樣,在全國大賽時的首發陣容沒有全上,只保留了牛島和白布。

  而就算這樣,也很快就以兩局全勝的姿態贏下對手。

  下午的半決賽安排在第二場次。

  ——也不知道烏野他們的比賽怎麼樣了?

  心懷疑問地往館外走去,卻在出洗手間的時候,聽到走廊中有人喊——

  「喂快來看~隔壁的烏野對和久谷南,似乎會打很久!烏野的隊長在第二局中受傷了,現在要打第三局!」

  「澤村受傷了?!」她擔憂地皺起眉,「不妙了……一傳的質量會受很大影響,烏野進攻的好機會不多了。」

  通過那兩次合宿,她已經對現在的烏野很有研究了。

  ——想要遇到白鳥澤的話,就給我堅持到底啊。

  她在心中鼓動道,轉身折返回剛才所在的觀眾席。

  「喲~辛苦啦!」千穗來到牛島身旁坐下,揉揉他的頭,「贏得很漂亮!」

  「謝謝。」還沾著汗水的髮絲被她壞心眼地揉亂也不反抗,牛島乖乖地頷首回應道。

  「唔哦哦~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若利君被人做這種動作呢……」天童捂著嘴偏過頭,笑得詭異。

  「嗯……」其他人整齊地表示贊同,心想千穗實在是太厲害了。

  白鳥澤的隊員們已經聚集在一起,準備看下一場決定他們半決賽對手的比賽。

  「千穗前輩!」綾音湊過來坐在了她身邊,見她沒像昨天那樣戴著口罩,關切地問:「你的病好了嗎?」

  「已經沒事了~謝謝你!」千穗對她笑著回答,突然感覺右手一暖。

  她轉過頭,看到他的左手正緊握著自己。

  「呃……打擾了!」綾音動作迅速地溜走,周圍的隊友們也自動往外撤開一圈安全距離,提防被這兩人閃瞎雙目。

  「你們那是什麼反應?」千穗睜著死魚眼環顧一圈,「只是牽個手而已……」

  「請——」他們紅著臉齊聲回答,「若利就交給你了!」

  她詫異地揚起眉毛,探頭到牛島的面前,悄聲問:「我們平時也沒對他們做什麼可怕的事吧?」

  「沒有吧?」牛島仍頂著一頭亂髮,茫然地眨了下雙眼,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問。

  「那就好~」千穗靠回椅背,再次抬手把他的頭毛理順,「看比賽吧。」

  ——已經很可怕了!!

  圍觀群眾在心裡哀嚎。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要訂婚了,嗅到完結的氣息了嗎~


第79章 挑戰者們

  觀戰的比賽結束了,白鳥澤半決賽的對手是氣仙池西高中。

  「走吧。」牛島站起來,向全隊發出指令。

  隊員們聞言,陸陸續續站起來,準備去吃午飯。

  唯獨一人像沒聽到似的還黏在座位上,雙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棋譜正讀得入神。

  「千穗?」他背起包,見她沒有反應,疑惑地轉過頭,便看到身旁的女友仍沉浸在千變萬化的棋路中不可自拔。

  鏡片後紫色的雙眸流轉著靈動的光芒,嘴唇輕動唸唸有詞,都是些只有她自己聽得懂的將棋術語。

  「唔,銀至四七……不行這下會完蛋的!」身處眾人迷茫的視線中央而毫無自覺,一時找不到下一步最佳對策的她受打擊地把棋譜蓋上臉頰,雙腿伸直頭向後仰地倒在椅背上,像個失了業的廢柴大叔般地罵了聲:「可惡——!」

  「這也太投入了吧……?」瀨見小聲感慨。

  「畢竟是她的工作。」山形表示理解。

  緊接著,他們看見自家主將一臉淡定地拿走蓋在她臉上的書冊,又拍了拍她的肩,催促道:「千穗,該去吃午飯了。」

  「啊!還給我!」然而千穗的眼中只有那本書,倏地站起來伸長了手不斷往上蹦,但是棋譜已經被牛島伸直了手舉得高高的,無論她怎麼跳都夠不到。

  「想要這本書就跟我們去吃午飯。」他站在她身前,憑借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命令道。

  「是是是~我知道啦~」她撅起嘴漫不經心地回應著,正絞緊的思路被突然攪散的感覺是很難過的,但暫時堵在這裡繼續想下去也不是辦法。

  「我們走吧。」讓其他人都在等她是很失禮的,千穗朝那邊圍成一團的隊員們飽含歉意地躬身,「抱歉。」

  「不不不——!沒事的,安原前輩!」五色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唉~沒關係。」綾音哭笑不得地朝她伸出手,「請跟我來,午飯我有特意給你多準備一份的~」

  千穗一愣,抬起頭和牛島對上視線,又對綾音露出溫和的笑容:「謝謝。」

  「你眼鏡沒摘。」一起往外走的時候,牛島出聲提醒道。

  「哦~那就這樣戴著吧。」棋譜已經從他手中取回放進了包裡,「反正下午還要看比賽。」

  「但你剛才看到一半就突然轉移注意力了……」不帶嘲諷地陳述事實是他的說話風格,反而會讓心虛的聽者更加火大,「下午的比賽真的會好好看嗎?」

  「……難怪你昨天會在廁所前跟及川他們槓上。」

  「啊?」

  「算了……」要讓這個解釋起來會很複雜的問題上令個性天然的他理解,千穗放棄地迅速,「總之我下午會認真點看啦`因為你看——」

  她指向告示板上新張貼出的賽事預告,散漫的語氣變得嚴肅:「半決賽,烏野對青城。」

  「哦,他們遇上了啊。」牛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波瀾不驚地說。

  「你好歹再表現得更驚訝一點啊?!『烏野竟然進半決賽了欸~』——這種感覺?」千穗半瞇起眼,有意調笑道,接著滔滔不絕地回憶道:「聽說他們的隊長在上午的比賽中還負傷了哦?這都能打贏還真不容易~不知道澤村君恢復得怎麼樣了……」

  「澤村學長他已經沒事了,千穗姐!」身後響起一道活力充沛的少年音。

  「感謝關心,我們下午會繼續努力的。」她還記得,這是澤村本人的聲音。

  「哦那就好~」千穗下意識地回答,過了一秒才僵硬地頓住腳步,轉身看去——

  是烏野全隊,都身穿通體漆黑的運動服和她與仍背著身的牛島隔了一段距離,撲面而來一陣令她難以動彈的、奇妙的壓迫感。

  這其中歷經的艱辛只有他們自己知曉,但還是咬牙磕磕絆絆地走到了這一步。

  「沒落的豪強」、「不會飛的烏鴉」——已經不會有人再這樣稱呼他們了。

  「嗯,下午加油。」她對那些臉上帶著自信笑容的烏野隊員們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轉過身一手搭上牛島的背示意他繼續往前走,另一手舉起揮了揮,「比賽我會去看的。」

  菅原看向她和牛島並行遠去的身影,不爽地吐槽:「那個牛若——剛才都沒有正臉看我們一眼吧?!」

  「我想,那是因為——」半邊臉還頂著淤青的傷痕,澤村的語氣卻是鬥志昂揚,在隊友們探究的目光中回答,「我們只有打敗青城,才有資格堂堂正正與他正面對決吧?」

  「哦——!!」從身後傳來氣勢如虹的吼聲,她輕輕勾了勾嘴角。

  「剛才怎麼不回頭呢?」在休息區裡坐下,接過綾音遞來的便當盒,千穗掰開附送的一次性筷子,悠悠地問,「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畢竟是一群雜食又兇猛的烏鴉——」

  「不,只是現在還沒有那個必要。」牛島沉聲道,夾起一口拌著牛肉澆汁的米飯,禮儀優雅地吃下,「在他們與青城比賽的結果出來前,我都持保留意見。」

  「哈~還真是嚴謹。」他的回答令她無法反駁,千穗盯著餐盒裡白花花還冒著熱氣的大米,愣愣地沒有動筷子。

  「你怎麼不吃?」

  「早上吃太多,不太餓……分一半給你吧?」

  「好。」

  「嗯~張嘴~!」

  「啊——」

  「喂不是吧?你還真敢照做啊?!」

  下午的半決賽舉行前,千穗與在另一個場館備戰的白鳥澤眾暫別,獨自前往烏野對青城比賽場地的觀眾席。

  「如果能獲取到決賽對手的最新情報就再好不過了~所以這事就拜託給你啦,安原!」齊籐在她走之前請求道,對她給予了充分信任。

  她在四周無人的前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並沒有選擇和烏野人數稀少的觀賽團站在一起。

  裁判正在兩位隊長面前拋硬幣決定攻防的先後,千穗推了推眼鏡,打起精神讓自己集中注意力。

  ——既然答應了齊籐教練,這次可不能再因為將棋的事走神。

  而且,她也的確是想認真看看,烏野自那次合宿以來,成長到了何種程度。

  「你好~」這時候,在青城應援團富有節奏的吶喊背景聲中,她感覺有誰友好地搭話,並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初次見面~我是伊達工排球部的主將,二口堅治。」

  她轉過頭,對上一副陌生而精緻的臉孔,冷淡地回答:「哦,你好。」

  ——搭訕?

  「誒?你不是……」但她這才發現坐在二口旁邊的,是昨天有過一面之緣的白髮高大男生,他那時確實是穿著伊達工的隊服。

  「我記得你!」千穗隔著二口指向青根,衝他揮了揮手,「你好呀~」

  對方只是沉悶地點點頭以示回應。

  二口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會認識,本來想要繼續搭訕的話語堪堪嚥了回去,夾在中間不安地左瞄右看:「你們……」

  「她是牛若的女朋友。」青根沉默許久,才木訥地吐出一句。

  「什麼?!」震驚得失去顏色,二口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被淘汰出局而心情不佳,卻在前來觀賽的時候剛巧在前排的坐席中發現一個孤身的美少女,就想順勢來搭訕——結果卻踩上不得了的地雷?!

  「你們上午輸給了青城吧?真遺憾啊。」千穗掃過一眼告示板就牢牢記住了賽程,雙眼緊盯球場,游刃有餘地安撫道,「放輕鬆~我沒若利那麼可怕,雖然他也並不可怕就是了……」

  「是是是是嗎……?」二口緊張得唇齒打顫,話都說不清了。

  「嗯,謝謝你們能陪我一起看比賽,不然我一個人看也挺沒意思的~」

  「你客氣了……」

  自家主將的窘迫處境都被後排的隊友們盡收眼底,他們很沒良心地笑出聲。

  「唔。」青根發出一個音節,她將此理解為「不用謝」。

  ——無口男嗎?宮城縣內有趣的球員也不少啊。

  「青根前輩,你是怎麼認識她的啊?」只有伊達工新來的一年級二傳·黃金川貫至同學沒有嘲笑二口,而是好奇地向前探過頭問。

  「昨天見過。」青根發出的音節依然是少得可憐。

  「嗯,雖然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場中烏野已經由東峰率先拿下了第一分,千穗接話道,自報家門:「我叫安原千穗。」

  「青根高伸。」

  「竟然讓青根前輩說了那麼多話?!」伊達工的一年級們齊聲驚歎。

  「好啦好啦~」千穗滿面春風地回過頭,「既然都來了,就安靜地看比賽吧~」

  「是!」

  「你們回應個鬼啦——!」二口同學抓狂。

  烏野的表現沒讓她失望。

  暑假合宿中初步練成的那套新進攻體系,經過三個月的反覆磨合,已經能流暢地配合上並轉換成得分了,與青城緊咬比分打得不相上下。

  日向和影山用他們的負節奏新快攻一雪前恥。

  西谷的自由人從後排托球給東峰能夠完美配合上。

  菅原換上場後,能打出進攻性超強的、雙二傳體系下全體參與的同時性多點進攻。

  月島與田中機警地交換位置協同攔網,擋下了青城新來的一年級主攻手「小狂犬」京谷的攻勢。

  還有如英雄般的、作為決勝發球員上陣的山口,用跳飄球為烏野連追五分。

  但是青城也有作為豪強的過硬實力,在第一局丟掉的情況下敢於下賭注,啟用攻擊力兇猛的新戰力,並成功在及川的帶動下扳回一城。

  膠著而精彩的戰況吸引了越來越多的觀眾,第三局轉眼來到中盤,16-16,青城掌握著發球權。

  「烏野必須想辦法連續得分啊……」千穗用力攥緊雙拳,為這場完全無法預知結果的比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而這時,像是在回應她般地,影山用一個幾乎是懸停在球網正上方的托球給了日向,完成一個角度刁鑽甩開攔網的速攻,17-16。

  她看得很清楚,那個位置有些誇張的托球是影山在刻意配合著日向。

  ——現在她能認定,影山的確是個不可多得、又有些特殊的天才,他之前被埋沒的才能,因為日向的出現而熠熠生輝。

  千穗重拾起了兩年前觀看誠凜比賽時的振奮感,那感覺促使她急急站起身,朝最前方的欄杆邊走去,想觀察得更仔細一點。

  臨近終盤,雙方在那球之後都開始變得狀態極佳,配合打得行雲流水,比分上也是你來我往,青城連之前栽了跟頭的山口的跳飄球都能即刻應對,沒有給烏野連續得分的機會。

  22-23,青城領先時,輪到及川發球了。

  「及川君發球的話,說不定青城可以直接拿下……」

  她的想法似乎變成了現實,及川發出了一個威力超群的ACE球。

  22-24,賽點。

  館內的氣氛變得凝滯。

  「再來一球。」及川單手持球,氣勢逼人地說。

  烏野叫了暫停——如此艱難的時間點,隊員們的心態卻都穩定得驚人,強大的意志力支撐著他們,逼迫自己一定要去接下及川的發球。

  千穗雙手緊握抵在欄杆上,在心裡為他們祈禱。

  排球急速地向烏野衝去,澤村回憶起這三年來的每一次接球練習,夾緊雙臂緊咬牙關,完美地將及川的發球高高接起。

  質量超高的一傳給了烏野發動同時性多點進攻的機會,球被托給王牌東峰強力扣下,23-24。

  「呼~」她稍稍送了一口氣,但仍是提心吊膽的,即使扳回一分打斷了及川的發球,青城依舊掌握著賽點。

  ——而且,自由人西谷這時候不在場內。

  烏養很快做出了應對,由菅原替換月島,打算再次使用雙二傳的進攻體系。

  這個體系下,菅原發球牽制住了青城的王牌巖泉,逼迫及川只能二傳給其他攻手。

  而青城最擅長的時間差攻擊,這一次由金田一和京谷完成。

  然而被集中力超常的日向看穿了,他從網帶中央反應迅速地往一旁跳起,補位攔網,與本是單人攔網的影山撞在了一起——球打在他手上彈回了青城的場地,沒有人能接到。

  只是作為一個普通的觀眾,千穗已然忘記了自己的立場,激動地為烏野的隊員們叫好:「好啊!!」

  24-24,平分。

  這就意味著,白熱化的搶分戰要開始了。

  與此同時的白鳥澤隊,早已在自己的半決賽裡取得了勝利。

  「若利君~你覺得青城和烏野誰會贏?」天童興致盎然地問。

  「我去看看。」牛島沒有回答他,而是將排球拋回筐裡,逕直往館外走去。

  ——比起無謂的猜測,他更喜歡眼見為實。

  「那……鍛治君?」天童遲疑地看了教練一眼,雙手的食指一同指向牛島離開的方向。

  「你們都不許去!」鷲匠暴躁地吼道,他的意思很明顯,只願意放牛島一個人去。

  「是……」

  牛島來到比賽場館的門口,向內望去,平靜的雙眸因訝然而睜大——

  及川整個人正趴在地上,拚命地伸直手臂去夠那顆已經來不及接到的排球。

  ——是影山出其不意的二次進攻。

  25-24,烏野在長時間的劣勢後,終於取得了優勢。

  他和觀眾席上的千穗都能清晰地看見——及川抬起頭後,那混雜著憤怒與不甘、猙獰而扭曲的臉。

  那張臉,在牛島平靜如水的內心深處,激起一圈層層疊疊的波紋。

  ——為什麼?只是因為那份自尊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每當想起它的時候,都會感到迷惘。

  過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出。

  及川從地板仰望著,影山因視角變換而顯得高大得過分的身軀。

  然後從腦中一閃而過的,是自己無數次地這樣去拚命,卻不斷倒在「牛島若利」這座高牆下的悔恨。

  他討厭「天才」的說法,卻又不得不承認,天才是確確實實地存在著——

  而他自己,不在其中。

  「天才」們總是要站在他的對立面,總擋在他面前的牛島也好,一根筋想要超越他的影山也好。

  但成為他們的敵方、與他們一次次地交手,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

  為了那份小小的自尊,執著地想要去證明些什麼。

  所以才用盡所有的氣力,日復一日地練習、鑽研、挑戰和失敗,高中的這三年來,如此循環往復。

  不知不覺就已來到此刻,這最後一搏的機會——

  在對上牛島之前,卻眼睜睜看著另一座高牆在自己面前豎立起來。

  怎麼可能會感到痛快!

  ——我和他們的距離,雖然那可能只是很短的一段距離。

  「我知道的……」及川沉下臉喃喃道,從地上爬起,「但是……」

  「我不會輸的。」他堅決地看向球網對面抱團慶祝的烏野,字字誅心。

  才能是可以開花結果的,即使不知道那一刻何時才會到來,但只要繼續努力下去,終有一天——

  「會到來的,別放棄啊。」她看著及川重回鎮定的表情,低聲說。

  看懂這一球,讓千穗想到了很多。

  從初中開始就接觸到那個名為及川徹的少年,到現在也已有六年。

  但他總是作為白鳥澤的對手出現。

  不,或者說是——

  「挑戰者」。

  在牛島開始鋒芒畢露以後,及川所在的隊伍總是倒在了他的面前,距離全國僅一步之遙。

  不斷地挑戰而後敗北,她能看出他在與那些所謂的「天才」們狠狠較勁。

  輕浮的性格只是裝飾,球場上的他從裡到外都像是煥然一新地,將整支隊伍暢通無阻地維繫起來,無論是怎樣的隊友,都能讓他們發揮出整體的最大戰力。

  ——他是迄今為止,最強的「挑戰者」。

  勇者歷經磨難,不斷讀檔重來,終能有斬殺惡龍的時候。

  誰也沒有想到,青城對烏野的最後一球,會以那樣戲劇化的方式終結比賽。

  當青城陣型被打亂時,球向右側的場外飛出,及川比出食指,指向了他最信賴的搭檔,用一記超遠距離從場外斜入的托球傳到巖泉手中,讓他打出一個時機稍早的扣球。

  及川自己則是因慣性撞向了場外的桌椅,但他很快便忍著痛,踉蹌地爬起往網前飛奔而去,繼續參與到球隊的協作之中。

  巖泉的扣球力量很足,但還是奇跡般地被澤村和田中剛好趕上了,接起來的球被東峰從後排扣出,又被青城的自由人接到,反彈在網上緩衝了一下。

  緊接著,京谷幾乎是憑直覺,邁出一步用右手臂接起了快要落地的球。

  「扣過去!影山!」澤村大喊。

  影山聞言迅速起跳,扣下的球卻被金田一攔到,居然直接彈到了菅原的臉上。

  雖然有些丟臉,但好歹是接到了——

  滯空飛起的排球,向雙方宣告著這是烏野的一個機會球。

  日嚮往後退了幾步,向著右翼開始了負節奏下的助跑:「把球托給我!!」

  烏野的進攻意圖昭然若揭,就像上次他們對青城的最後一球那樣——

  相同的青城三人攔網。

  但這次,他們已經完成了進化。

  因為這一次,日向能用他睜開的雙眼看見,從頂端向下望的景象——

  及川在後方做好了接球姿勢,出現在他已經選好的球路裡。

  甩下的臂膀將球擊出,擦在攔網的手上,而這也導致球路偏離了及川預判的位置,他的接球出現了偏差。

  ——等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的時候,球已然落地。

  26-24,烏野勝。

  牛島轉過身,離開了排球館門口。

  千穗癱軟在椅背上回味著剛才的最後一球。

  剛才那場比賽的激烈程度,已經可以算是全國級了。

  「喂,你沒事吧?」二口擔憂地問。

  「沒事……」她舉起一隻手臂有氣無力地揮了揮,心口嚴重不一。

  「怎麼看怎麼都像有事的樣子好嗎!」

  「哈哈哈~的確。」同樣意識到了這點,千穗傻乎乎地答道,又立刻支撐著膝蓋站起,「我要出去透個風~再見,二口君、青根君。」

  告別了伊達工,千穗一邊往外走,一邊摘下眼鏡揉著眼眶緩解疲勞,卻在靠近大廳的走廊裡撞見了立在那裡的牛島,讓她有些意外:「若利?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及川。」

  「哈?」她湊近他,越過他的身體瞥向大門外青城的大巴,「難不成……你也看比賽了?」

  「只看到了最後兩球。」

  「哦~」那兩分給她帶來的震撼還殘留著,讓她的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你想對及川說什麼?」

  然而沒等他回答,她就感覺身後有什麼人的腳步逐漸接近,繼而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停頓了。

  她看到牛島的表情異常嚴峻地盯著自己後方,便心知肚明往旁邊挪開,一回頭果然看見了及川。

  千穗瞇起眼,靜靜地等待著。

  兩位宿敵般的對手無聲地對峙了一會兒,及川一挑眉,從牛島身旁經過,並不打算和這個人多費口舌。

  「給你個忠告,及川。」牛島出聲叫住了他,「別再走岔路了,你走錯路了——明明有地方能讓你更好地發揮自己的實力,可你卻因為你那微不足道的自尊而放棄了更好的選擇。」

  及川無奈地一攤手,質問他:「你的意思是,不選擇青城而是進白鳥澤就OK了嗎?——沒有哪支隊伍能保證百分百的勝利吧?」

  「至少此時此地,我所在的隊伍就是最強的隊伍吧?」

  「噗……」千穗摀住嘴,不給一點面子地笑出聲,自家男友還真是耿直得可愛又欠揍。

  及川也是愣了愣,嗆聲道:「哈!你還是自信得如此滑稽可笑啊!」

  「哈哈哈哈哈……!」另一邊,千穗已經雙手撐著牆壁笑得意識模糊。

  ——抱歉啊若利,我真的繃不住了!

  「你為啥要笑啊?!」及川指著她吐槽。

  「不知道……哈哈哈~沒事沒事,你們繼續!」

  「唉。」及川歎了口氣,想起牛島剛才的話:「微不足道的自尊……確實如此呢。」

  但他又挺直了身軀,對眼前這位為自己感到遺憾的對手說道:「聽好了,牛島——我從不認為自己的選擇錯了,我的排球生涯也遠遠沒有結束,我這份微不足道的自尊,你絕對要給我牢牢記住了。」

  及川一臉凶狠地說完這番宣言後,對牛島回敬了自己的忠告:「啊啊,還有哦~你若只是一味關注我,很有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遭遇滑鐵盧哦?」

  「什麼意思?」

  「我的後輩,雖然腦子不靈光,完——全比不上我,即便如此,不再孤身一人的他很強。」身著白青相間隊服的帥氣少年轉過身,於午後的金色光線中朝館內的陰影走去,丟下他最後一句話:「烏鴉若是成群結隊,搞不好就連大型的白鷲也能殺死哦?」

  牛島看著及川漸行漸遠的背影,聽見身後她銀鈴般的笑聲突然打住了。

  「夠了吧?」從後方環住他的脖子,千穗貼在牛島的背上蹭了蹭,「及川君已經講得很明白了喲~你再不理解,怕不是真的傻?」

  「嗯。」牛島意味不明地回答,也不知道是真理解了還是沒有,只是一味朝前走,把她往隊伍所在的球場拖去。

  「還有,你該不會認為——」千穗湊在他耳邊問,「如果及川托給巖泉的那球是你來扣,就肯定能得分吧?」

  「是的。」這個問題倒回答得十分確切。

  「啊,總覺得有點嫉妒及川君呢……」她趴在他的背上振振有詞地念叨著,「小若利對他還真執著~是因為他長得帥呢,還是因為你們性格都一樣差呢~?」

  「只是因為他有那個才能,而且我的性格哪裡差了?」

  「……越來越不可愛了。」

  「抱歉。」

  「知道錯了就給我改改啊——!」

  第二天的賽事就此落幕。

  聚集的鴉群盤旋在天際,蠢蠢欲動。

  第三天的決賽日,午前,仙台體育館門口。

  兩人再次於此站定,打算提前跟烏野的隊員們打聲招呼。

  「我說……總感覺我們像什麼遊戲裡的NPC似的……」千穗悄聲道,被周圍路人的注目禮盯得很不自在,「他們怎麼還不來……啊啦?」

  「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啊。」

  那是黑壓壓的一片隊服,遠遠地看去像一團移動的烏雲。

  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撕碎和吞噬掉——

  千穗抱著雙臂,打了個寒戰。

  ——今天的他們,或許已經不再是自己熟知的那支隊伍了。

  烏野的隊員們在看到門前站著的兩人時,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只有日向和影山毫無畏懼地走上前。

  「日向翔陽、影山飛雄。」牛島念出這曾經來挑釁自己的兩人的名字。

  「我們打進決賽了。」影山對千穗頷首道。

  「混凝土出身的我們將會打敗你——進軍全國!」日向對牛島代表烏野全隊喊出了宣戰佈告。

  「我很期待,球場見。」牛島不帶一點情緒地說完,轉身走了。

  「喂,走那麼快的嘛……!」千穗伸手還想挽留,但他已經走進了大門。

  「額……」她回過頭,尷尬地與面前的日向和影山目光相接,有些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啊,他只是想來跟你們打個招呼。那我也要走了,比賽加油啊~!」

  「是!」

  千穗朝他們揮揮手,一路小跑進了體育館。

  她追上牛島的背影,與他並肩而行。

  ——等待著球網對面,那群全新的挑戰者們到來。


第80章 英雄

  「賢二郎,沒事吧?」大平看向走在身邊,表情虛浮的白布。

  「啊……沒事,只是腦子裡有些亂。」白鳥澤的二傳手後輩偏過頭,沮喪地回答,「畢竟之前從沒想過我們會輸,不是嗎?」

  「是啊……不會有人抱著可能會輸的想法站在這裡。」

  ——「啪嗒」。

  是混雜著汗水的眼淚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再見了,我的樂園。」天童感傷地仰望著體育館高高的穹頂,與自己即將終結的排球生涯作別。

  瀨見在他身邊不甘地盯著球場,後悔自己沒能再為球隊多得幾分。

  山形沒有哭,而是按著已經變成淚人的五色的頭,以學長的身份堅強地表示安慰。

  綾音緊抓著衣角,雙手發顫,張著的嘴發不出聲。

  鷲匠雙手背在身後,瞪大的眼睛和緊抿的唇線說明他正陷入沉思。

  ——這場觀念之戰,是我們輸了。

  排球未來會出現怎樣的變革,就讓我在那個10號身上看看吧。

  烏野對白鳥澤,第五局的比分定格在21-19。

  羽翼強壯、習性兇猛的白色鷲鳥,於青空之中被聚成一團的漆黑鴉群斬落,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飛不動了。

  「啊——!!」

  比賽最後,那顆排球觸地的瞬間,千穗抓著欄杆的雙手暴起青筋,痛苦地彎下腰,淚水失控地在眼眶裡翻滾,吼得撕心裂肺。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們輸掉比賽,只有這一場球讓她能哀痛和惋惜至此。

  「什麼嘛……」額頭抵在雙手上,旁若無人地喃喃自語,「若利你是笨蛋嗎?最後關頭跟小翔陽較什麼勁,幼稚死了!」

  她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這副難堪的樣子,被場內聽到那聲吼叫迅速朝她望去的牛島盡收眼底。

  「對不起……」他小聲道,因為戰敗而有些動搖的眸光徹底黯淡下來。

  「嗚……」千穗吸吸鼻子,摀住嘴全身抽搐地啜泣著,「烏野,真的很強啊……」

  雙方都拼盡了體力戰鬥到最後一刻,勝負只在一念之間。

  ——謝謝你們。

  「影山,你有沒有看到千穗姐?」坐上返校的車之前,日向四處張望地問。

  「沒有。」影山搖搖頭,「你找她做什麼?」

  「那個,安原前輩的話……現在應該很難過吧?」仁花插話道,「比賽結束之後的那聲……你們也聽見了吧?」

  「是啊……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想去找她的。」日向的神色十分複雜,「本來是想告訴她我們做到了,東京再見的……」

  「她今天哭得那麼傷心,你還是別去自找不愉快了,呆子。」影山按上日向的頭嗆聲道,「我們用行動讓她看到了就好。」

  「嗯!說的也是!」

  「滴。」頒獎儀式之後,體育館的大廳內,她在自動販賣機前按下一瓶飲料。

  轆轆滾落而出的,是一罐溫熱的年糕小豆湯。

  哭得紅腫的雙眼中,淚水已然乾涸,千穗現在只想喝點東西讓自己重歸冷靜。

  ——呵,我是有自虐傾向嗎?居然會突然想喝它了……

  腦中回憶起剛才比賽時的情景,猛地仰頭將黏糊糊的甜膩液體灌進口中,隨即側過身,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千穗,我們要回去了。」手中的易拉罐被奪走,他的聲音在面前響起,「教練罰我們每人發100個球。」

  「哦。」她抬起頭直視著牛島,眼神由渙散變得澄澈,「你……為什麼要對日向那麼做?」

  「因為我想告訴他『我比你更強』,僅此而已。」他撫上她的頭,給出了對天童說過的同樣的答案,「儘管這很幼稚,但我還是想大聲說出來。」

  「哈哈哈……」千穗破涕為笑,「你也知道這很幼稚啊~?以後的比賽裡可別再這麼意氣用事了哦?」

  「還有,」她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帶著神秘的笑容湊近,「我那時與他們定下的秘密,還有想給你看到的東西——你今天也全都看到了~」

  「啊?就是這些嗎?」牛島扶住她的腰,怔忡地問。

  「沒錯。」千穗靠在他的胸前,告誡道:「強大的方式是多種多樣的,烏野和你們是兩支風格完全不同的隊伍——但是他們已經成長到可以擊敗你們的水平了,也就是說,你對『強者』的定義太過單純。」

  「沒想到他們最後真的做到了,個體的技術與智慧、花樣繁多的團隊配合、強烈的進攻慾望、再加上堅持到底的必勝意志——我很高興你們能和這種隊伍酣暢淋漓地打一場,就算輸了也能學到很多哦?」

  「嗯。」他終於是聽懂了她的意思,贊同地頷首道,「讓你費心了,合宿裡你應該也幫了他們很多吧?」

  「完全沒有~只不過是稍稍點撥了幾個隊員而已。」

  「不過,下次我一定會打倒他們的——日向翔陽和影山飛雄。」

  「啊?怎麼打倒?」千穗放開他,疑惑不解地問,「下一次他們可能就變成你的隊友了欸?我覺得以影山的資質是可以進國青的……」

  「對哦……」牛島愣頭愣腦地回答,經她提醒才發現問題所在。

  「哈哈哈哈哈!傻了吧!別告訴我你賽後還特地去找那兩個說了『下次要打倒你們』這種話?」千穗指著他大笑,隨口調侃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還回答『要和你站在同一個舞台上』和『要讓你承認我比及川前輩更厲害』呢。」

  「我們還是先上車吧……你還有他們倆——三個傻瓜,沒救了。難怪你今天會被月島君的攔網耍得團團轉呢~」

  「最後他才突然改成攔我的直線球,的確是處心積慮。」

  兩人一同往館外的大巴走去,一邊閒聊著。

  「唔……花了整場比賽的時間來佈局嗎?他這次的打法很有赤司君的風格呢~」千穗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月島君學會了下將棋,應該也能很厲害吧……」

  「他在攔下我一球後,整個人的氣勢就完全變了。」

  「因為木兔君在合宿中曾對他說過一番話,我想他在那刻大概是愛上排球了~『愛上排球的瞬間』什麼的……」

  而在兩人身後,部員們無聲地在心底吐槽:「為什麼你們還能心平氣和地聊剛才打敗我們的對手啊——!!」

  回學校後,白鳥澤的隊員們在體育館內首先完成了三年級引退的交接工作。

  「那麼——交接工作就是這樣,還有疑問嗎?」排球部的副主將添川仁問道。

  「我想說兩句。」牛島抬手示意。

  「當然可以。」

  「川西。」牛島叫道,讓在一旁坐著看書的千穗抬起頭。

  「啊?在!」突然被點到名的川西嚇得一驚,不知道他要對自己交代什麼。

  「天童不在之後……」牛島接著說。

  「我說若利君,這好像是在人去世之後用的說法吧?」天童在一旁小聲吐槽。

  「……你的攔網將成為防守核心,要對自己更有自信些,再就是要對發球進行強化。」——原來他是想給後輩們提點一番。

  千穗立刻就聽懂了他的想法,欣慰地微笑。

  他對每個隊員都有在關注——明明自己才是隊裡最受矚目的王牌,卻無比重視和善待自己的隊友們。

  「白布,今後組織全隊進攻的重任將落在你肩上,白鳥澤隊內不存在任何孱弱的主攻手,你要好好運用他們,再有就是要進一步磨煉防守技巧。」

  「梅田……」

  「湯野濱……」

  「寒河江……」

  千穗聽著聽著就忍不住開始眼泛淚光了,她趕緊側過頭,攥緊手中的書頁。

  ——該死,所以我才會這麼喜歡他啊!之前讓他要多關心隊友們,竟會做到這種程度?!

  每一位後輩都接連地收到牛島給出的具體建議,直到最後只剩下五色還沒被點到名。

  五色心虛地低著頭,等待前主將給他的最後「審判」。

  ——接球、攔網、心理素質,亟待解決的問題實在太多太多了,居然還有臉自稱「王牌」,我真是……

  他在心裡自責道,緊張得不敢看牛島。

  「五色。」

  「在!」

  然而,還以為會被從頭到腳數落一番的五色,只是接到了牛島淡淡的一句——

  「今後就拜託你了」。

  大王牌與王牌之間,無需多言。

  五色流下了感激的淚水,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如此被全隊所器重。

  「是!!」他涕淚橫流地大聲答道。

  「謝謝各位學長的悉心教誨!謝謝你們!!」一二年級的後輩們對三年級的前輩們深深鞠躬道,作為最後的送別。

  當然,餞別禮還有鷲匠佈置的100個發球——

  在牛島首當其衝的帶動下,三年級們也都參與其中,雖然他們完全可以不用練的。

  「千穗前輩?」綾音見千穗用手背捂著紅紅的眼眶,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來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愛上排球的瞬間』。」

  「哈?」

  「——就是遇見若利的那一刻啊。」

  「……雖然完全不懂你在說啥,但是聽起來好肉麻。」

  「啊啦啦~你還是先好好想想怎麼和天童君告白吧?再不抓緊點可就沒機會了~」

  「千穗前輩!!」綾音驚慌地摀住她的嘴,「我還完全沒想過這個啦!」

  「那你就慢慢想~但是過了今天,他來排球部的機會就會很少了,因為……他高中以後就不準備打排球了。」千穗仍沒有停,悶悶的聲音從綾音掌下傳出,「——所以,他以後很可能就會對你失去興趣了哦?而你,真的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嗎~?」

  「……」綾音沉默地放下手,看向場中悠閒地練著發球的天童。

  ——公認的「怪人」、猜球攔網的天才、奇葩的行事風格與高調的個性,不斷衝破她束縛著自己週身的牢籠。

  竟會在這兩年間,不知不覺就為他與眾不同的氣質所傾倒。

  還有那一口一個「綾音醬」叫得比誰都親暱。

  以後隊裡沒有了他,會清淨很多吧。

  但如果他真的喜歡我……

  這時綾音注意到,發現自己在盯著他的天童,竟只是回過頭輕掃了她一眼,便繼續開始枯燥的練習了。

  「我知道了。」半晌,她才失落地吐出一句,捏緊筆桿。

  ——完全不行,怎麼能把這樣的天童學長讓給別人啊?

  「嗯。」千穗拍拍綾音的背,沒心沒肺地安撫道,「放心,我覺得沒人會跟你搶的~還是我家若利人氣高一點。」

  「不,你這是在拿什麼亂做比較啊……」

  「可惡~每天都提心吊膽他會被哪個小女生勾去,我也很不容易的好嗎!看比賽總聽到有迷妹喊什麼『若君~』就渾身難受氣得想掀桌啊喂!以後上了國際舞台粉絲也會越來越多的吧……」

  「哦,那還真是辛苦了,但是前輩在將棋界的大叔大爺粉不也挺多的?」

  「完全聽不出你在安慰好嗎!!」

  當晚,兩人在牛島家的院子邊,再次於滿月之下相會。

  千穗坐在牛島腿上,被他輕柔地抱在懷裡。

  「若利,你還記得嗎?」她指向灑滿月光的院子,懷念地問。

  「嗯?」牛島停下了吻著她耳廓的動作,從差點深陷的慾望當中抽離。

  「你第一次對我表白的時候,就是在這裡呢。」

  「是啊……」他的手指穿過她的髮絲,「但被你拒絕了。」

  「哈哈∼你當時是不是很受打擊?」她調皮地握住他的那隻手,「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其實我一跑出門就開始後悔了。」

  「有點……但你後悔的話,為什麼又要一聲不吭地離開?」

  「那是因為——」千穗轉過頭,明亮的紫眸深情地凝視著他的正臉,眼中滿是笑意,「你實在是太好了啊,好得我開始懷疑,憑什麼能這麼輕易地擁有你?所以你的告白提醒了我,讓我去正視自己曾經放棄的道路——」

  「沿著那條路來到此處,才能勉強追上你的背影,和你像現在這樣毫無阻隔地坦誠相對啊。」

  牛島聽完她的一席肺腑之言,把她摟得更緊了,在她耳邊說道:「傻瓜,雖然那麼做完全沒必要,但我的確更喜歡現在的你。」

  「哼~那你就當我傻吧。」千穗溫柔地回抱住他,咬著他的耳朵,「反正你現在也離不開我這個傻子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他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嗯?」

  「書上不是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愛你』嗎?」

  「哦,所以呢~想讓我也回你一句?」

  「……」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最愛你了——!若利LOVE——唔嗯……」

  他的唇覆上來的那一刻,她幸福地闔上眼。

  你是比這份月色還要美麗的存在。

  謝謝你——

  我的英雄。

  ——這就是,屬於安原千穗和牛島若利,兩人的物語。

  然而故事仍將繼續。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白鳥澤戰真是看得我傷感得想哭……所以比賽的過程就略過了,在文裡回顧一遍會要我命的。

  正文至此全部完結,感謝一路追隨至此的小天使們~真的是非常感謝!(鞠躬)

  這篇歷時三個月、我的第一個長篇連載同人,真的是各種意義上的拙作。

  原案的設定是多支線結局的運動番乙女向同人,若利只是「青梅竹馬」屬性的男主之一,但是在漫長的構思途中,陰差陽錯地改成了現在呈現出的版本。

  從我開坑到填完的整個過程,已經從一介路人變成了牛若廚,以及白鳥澤廚——還為此重溫了不知多少遍小排球,才發現這個三年前就接觸到卻沒有入坑的作品的魅力所在。

  總之,我永遠喜歡《排球!!》——會這樣篤定地說。

  另外,本文完結後還會看心情更一些番外篇~敬請期待。

  因為《排球!!》的故事仍在繼續,若利如果還能有更多戲份,我會超級開心~

  最後,謝謝同樣也喜歡著《排球!!》的你們,特別鳴謝一直堅持留言給我更文動力的幾位讀者。

  2018了,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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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二人ソ樂園

  「又是他啊……綾音小姐?」一襲黑色執事服的年輕僕人回到駕駛座,戴著一塵不染的白色手套的雙手搭上方向盤,對端坐在後座的紫苑家二小姐問道,「從你上高中第一天開始就每天都這樣……一年過去,差不多也該放棄了吧?」

  「哼。」綾音意味不明地低哼一聲,淡紫色的雙眸不著痕跡地朝暗色的車窗外瞥去,立在校門口向這輛豪華轎車揮手作別的天童學長,從外面應該是看不見她的。

  但她從車內能看得很清楚——

  瘦高的身形,修長的脖子、手臂和腿,鮮豔的紅發被髮膠一根根地豎直在腦後,圓滾滾而眼白過多的大眼睛,還有他異於常人的個性和自由奔放的行事作風。

  ——簡直是,猶如從志怪小說裡走出的妖怪一樣。

  而這只球場上名為「Guess Monster」的妖怪,從她入部的第一天起,便向她展現出毫不掩飾的傾慕,以及伴隨而來的種種糾纏,陰魂不散。

  例如每天部活結束後,他都會在走讀生與住校生的岔路口與隊友們暫時分別,遠遠地跟在綾音身後,直到她坐上車才愉快地哼著小曲離開,即使跟她說不上一句話。

  「他是排球部的人吧?需不需要我去警告一下呢,綾音小姐?」目睹這一切的僕人曾如此問道,「不是我故意想冒犯……但是夫人說,以您的身份和才華加入那種社團,本就是個錯誤。」

  「現在還不用。」她戴上耳機,冷淡地說,「天童學長他,總會自己想通的。」

  此時的綾音對天童的心意並不在意。

  ——他為何會對我一見鍾情?又為何能在我拒絕得斬釘截鐵時,一次次毫不在意地繼續追求?

  綾音不想去了解。

  她只知道,高中這三年,白鳥澤的排球部,將是她最後能自由地遊曳其中的樂園。

  按下播放鍵,耳機裡響起刺痛鼓膜的激烈鼓點與幾近撕裂的歌喉,她卻很享受這些。

  「『你不可能得到的』

  有誰如此嘲笑道

  明明不了解我的全部」

  ——錯誤嗎?

  優雅地搭在大腿上的雙手,帶著冰涼的體溫攥緊。

  但是,一年、兩年就這麼漸漸地流逝。

  綾音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

  拒絕天童學長的次數在瀨見學長不完全的統計下,已經超過了500次。

  從沒問過他為什麼,只有已成習慣般地不斷地拒絕——

  「抱歉,我約了別人一起吃。」

  「不了,明天我家裡有事。」

  「這部電影我不感興趣。」

  「請學長不要再拍我啦——!!」

  ——出於良好的家教,大多是矜持而禮貌的語氣。

  難道是我的態度不夠強硬?

  不,即便是給牛島慶生那天,對他吼了「永遠也不需要你幫忙!」這種絕情的話,他仍然不為所動。

  ——「不過,要是有哪天他突然開始不纏著你了……你大概會感到很不習慣吧。」

  以及在同一天,千穗前輩對自己說這句話時的表情,是難以捉摸的神秘。

  但是她那雙溫柔的瞳孔下隱藏著的深意——

  綾音直到白鳥澤輸給烏野的那一天時,才能夠徹底理解。

  「再見了,我的樂園。」

  宣告終結的一球落了地,她清晰地聽見他說。

  悲傷的神色染上震驚,嘴巴因不可置信而張大,緊抓著衣角的顫抖手背,被瞬間滑落的淚水沾濕。

  ——原來,他和我一樣。

  「呵,從一開始……就被你猜透了嗎?」嘴角不甘地勾起,「是你贏了,天童學長。」

  歪打正著嗎?

  不,是被那可怕的直覺捕捉到了。

  同類的氣息。

  千穗前輩早就知道,還有部裡的其他人都知道——

  除了因天童的言行被那些表象蒙蔽的綾音。

  綾音作為經理,知道他擁有一身獨特的猜球攔網的技術,在從前的隊伍裡被排擠,後被鷲匠挖來白鳥澤做直接能得分的中間攔網手,風格在普遍追求穩定的攔網員中獨樹一幟,屬於越挫敗對手就越能集中精力的類型。

  ——她了解,卻從未思考過這背後的隱喻。

  「因為……他高中以後就不准備打排球了。」三年級們的引退儀式後,千穗前輩說。

  她望向正在練發球的天童,不介意他注意到自己直白的視線。

  以為他會被驚嚇到,不料他只是平淡地瞟了自己一眼。

  是啊,他的遊曳到此為止了。

  所以才不會再對我——仍處在這座「樂園」歡樂假像中的人,產生任何多餘的念想吧。

  綾音失落地捏住筆桿,在記錄冊上狠狠劃下一道,力透紙背。

  ——告白什麼的,要怎麼對他開口啊?

  坐在車上聽歌,隔著車窗憂鬱地凝視著說是「最後一次來送她」的天童,開始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的綾音,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瘋了。

  「想要瘋狂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將隱藏的夢想收藏起來

  當然也會有無法實現的願望吧」

  「這是下一首曲子的邀約,綾音小姐。」僕人從前排將一沓文件遞給她,提醒道,「明天是休息日。」

  「我知道了。」她抬手接過,掃了一眼封面,「miyumiyu的新單?」

  綾音另一重不為人知的身份,是幕後的音樂製作人。

  高中也加入排球部的代價便是,用每週一次休息日的時間,幫助家裡接手一些來不及處理的歌曲邀約,也因此認識了許多演藝圈的人,「布倫希爾德玲子」便是其中之一。

  和她長得有七分相似,成為天童不懈追求自己的原動力。

  只是,從這天以後,天童就真的沒再來排球部找過她了。

  黑色的轎車消失在視野裡,天童低下頭,收回手插進口袋裡,落寞地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

  「不要試圖猜透綾音心裡在想什麼,天童,這對你們都沒好處。」

  ——若利君,你說得對。

  一切都結束了,排球也好、這份戀情也好。

  兩年過去了,除了明白「她不喜歡我」以外,什麼都猜不對。

  已經離開這個樂園的我,從此以後只會慢慢變成個普通人。

  但是若利君和安原原,以後還都能在電視上看到吧。

  只要你們還能記得提到我這個曾經的朋友,我就很感激了。

  落日餘暉的映照下,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長長的,漸行漸遠。

  「下週末我們家會舉辦一個晚宴,會邀請很多演藝界的朋友過來。」紫苑夫人坐在辦公桌後,對站在書房裡綾音說,「也該差不多給你物色下一個相親對象了。 」

  「可是……」綾音眉頭一顫,不甘地偏過頭,「我不要!」

  「為什麼?花音和俊介的事就算了……難道你在學校有什麼喜歡的男生?」

  「有……」響起一句細如蚊音的回答,「但他已經不喜歡我了。」

  「哦?」

  「是,可我還想再去試試。」她咬著牙堅定地回答,「如果被他拒絕了,關於我的婚事,以後都會聽您的。」

  「一言為定。」

  「天童學長吃得可真少呢。」一個陰天的中午,綾音在食堂裡找到天童,端著餐盤站在他身後說,無視了瀨見和大平愕然的目光。

  「綾音醬?」天童握著勺子的手抖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午部活結束後,到校門口來。」他又聽見她開口道,是他從未聽過的隱忍,「我有話要對學長說。」

  「我喜歡你,天童學長。」她站在綿綿雨幕中說,讓他以為自己正置身夢境。

  突降的冬月冷雨澆在天童身上,把他豎起的紅發淋得耷拉在腦袋上。

  綾音打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緩緩走近面前站在原地發楞的少年,將傘高高舉過他的頭頂。

  因這一句告白而徹底安靜下來的天童,半瞇的眼睛裡似有淚光閃爍。

  「這麼看~把頭髮放下來的你,其實也挺帥氣的嘛。」綾音伸手捲上他沾濕的髮絲,興致缺缺地把玩,踮起腳貼近他的臉仔細觀察著,「我不是在開玩笑哦,我是真心喜歡學長的——很抱歉這麼晚才告訴你,像我以前拒絕你那樣乾脆地拒絕我,也沒關係。」

  「綾音……?」沒有了慣常的奇怪尾音,此時的天童就像換了一個人,他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為什麼?」

  「喜歡一個人,還需要那麼多理由嗎?」綾音噘著嘴,步步緊逼,「就像你喜歡上我的契機——我都從千穗前輩那裡聽到了。」

  即便她的回答有理有據,天童的腦子卻還亂得很。

  一個拒絕了自己好幾百次的女生,今天突然跟自己告白了。

  從排球部引退之後,他以為自己早就放下了——兩人在一起幾乎是不可能的。

  「覺,如果你喜歡我的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她滿臉嚴肅地說,「我以前的確是無法理解你,但我現在懂了。」

  「直到前不久我才發覺,我們都是把這個地方當作最後的『樂園』的人。」

  ——所以離開這里後,會感到不孤獨的辦法,就是兩人一起出發,前往新的樂土。

  「但是從今往後,我想陪著你一起走下去,覺。」極其溫柔的嗓音,令他搖搖晃晃的孤寂靈魂在瞬間淪陷。

  天童咧開嘴,眼眶裡含著淚地笑了出來,俯身摟緊這個讓他魂牽夢縈了兩年的少女:「我也喜歡你呀~綾音——不過這一點,你應該早就知道了。」

  綾音靠在他瘦削的肩頭,滿足地閉上眼,嘆息道:「是啊……是我差點就錯過你了……還有,這週末的晚上……能幫我個忙嗎?」

  「當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可以和學長說哦?」

  「笨蛋,現在是男朋友啦。」

  「消融吧,消融吧,那份無解的孤獨啊

  至少我們的心跳還未被剝奪」

  她帶他去參加了那個晚宴,兩人正式以戀人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

  天童見到了真正的布倫希爾德玲子,還被演藝界的經紀人挖掘出成為搞笑藝人的潛能——

  五年後,在電視節目《熱情大陸》的採訪,天童覺作為主持人,採訪到了已成為日本男排隊明星的牛島若利。

  不是作為「過去的朋友」環節裡會被一語帶過的那個人。

  ——「若利君,歡迎來到我們的『新樂園』!」他在台上擺出誇張的姿勢,意味深長地說。

  「覺主持得還不賴嘛~」千穗坐沙發上窩在牛島懷裡,兩人一起看著電視屏幕,「多虧了當初綾音能接受他,兩年的追求終於得到回報——那隻小妖怪也成長為可靠的男人了呢。」

  「嗯。」牛島收緊圈著她的手臂,「但他提的問題,還是一如既往地難以理解。」

  「哈哈哈……我會跟綾音反饋的~」

  作者有話要說:

  同樣是嚮往自由的兩人,終於走到了一起。

  天童這個角色好像喜歡和不喜歡的都有,我覺得他是很可愛的。

  感覺他那種搞怪的個性真的挺適合演藝界的,古館老師也很喜歡畫他的樣子~而且看他在回憶里和隊友們的對話,情商其實一點都不低。

  從來不被溫柔以待,直到進入白鳥澤才能快樂地打三年球。

  他的那句「再見了,我的樂園」是整個第三季裡,最讓我忘懷不了的台詞。

  祝他開心幸福,漫畫裡期待能看到他的更多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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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的同人牙,難得一篇,
說真的,一開始以為寫牛若會很難寫得好呢,
但作者將很多重點都放在女主身上
嗯~~~就是覺得如果重點轉移了就應該要寫好dddd,
但整體平均只能說還可以啦
本來排球的比例多d的,
應該會吸引人睇多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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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幸福也甜甜噠吶(*/ω\*)

雖然不是很懂為什麼融合後視力會下降但還是很厲害咩( ̄∇ ̄)

所有人都是小天使嗷嗷嗷~\(≧▽≦)/~

謝謝大大分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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