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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奶娘的奮鬥》作者:外鄉人【完結+番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唐朝正在給晴雯相看人家,就聽見兒媳婦傅秋芳從外面進來,張口便告知了榮國府賈探春的婚姻情況。

  晴雯今年都十七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紀。越長越漂亮的晴雯可是迷了不少家裡下人的眼。就算是如此,李家的男人們,也有一套自己的審美標準。

  尖下巴的女人,以及太瘦的女人都不招他們喜歡。

  這一點,唐朝非常不想承認和自己有關係。要知道家裡的女主人除了她『稍微』有點胖外,其他的,如大家長唐婆子,李二嬸子張雲姬,大奶奶傅秋芳都不是一丁點的胖呢。

  唐婆子是這麼多年就沒有瘦下來過。張雲姬是在生了她家二小子以後,才開始發胖的。而傅秋芳呢,是一年胖一點,到了今年,就是很大一點了。

  李家的男人,多年如一日的對待這些個比別人大一號的家人,審美什麼的,也在隨著家人的體重而漸漸的變態,不,是改變。

  所以經常在李家男人面前出現的晴雯,就是最不討喜的,吃的比誰都多,幹得比誰都少,竟然還那麼瘦。

  至少這麼多年過去,李狗蛋認為應該讓晴雯去廚房燒火的想法,一直沒有改變過。

  所以面對一家子的爺們嫌棄的眼神,晴雯心裡的苦,又有誰能知道呢?

  因此嫁人,一定要找個眼光正常的。

  當然,在嫁人這件事情上,唐朝是先問過晴雯的意思,是要外嫁還是要嫁在府裡。晴雯羞紅了臉,卻仍是把自己的意思說明白了。

  她想嫁進府裡,還是侍候老太太。

  晴雯繡花好,又識文斷字。性子也爽利,人也不藏奸。到了唐婆子那裡,非常得唐婆子的喜歡。

  唐朝聽到晴雯的選擇,心中也是大定。不說別的,就晴雯這副容貌,就夠招人眼的。京城達官顯貴何其多,就連薛蟠那麼個大傻子也都做得出來強搶民女的事情來,何況真的貴人紈絝子弟呢。

  晴雯雖然樣樣出挑,但就是沒有個好出身。若是嫁到外面,最多也不過是個秀才娘子,或是鋪子老闆娘。

  這樣的人,如何能護得住晴雯呢。

  若不是晴雯小的時候在榮國府,大了又一直跟在唐婆子身邊,頂天去一去西山的莊子。不然她都不敢肯定能不能護得住晴雯。

  畢竟真到了動真格的,誰也不會為了一個下人丫頭與人交惡的。

  現在說來晴雯依舊會嫁在府裡,那麼在府中挑一個能幹的,可比嫁到外面強不是嗎?

  就在唐朝和張雲姬扒拉自家男員工時,竟然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

  傅秋芳坐下,喝了口熱茶。「剛大妹妹派了人回來要,呃,問安。聽下人提起的。」李凝愛吃李狗蛋做得那種帶著大西北風味的肉乾,總會讓人回來取一些。這件事情,唐朝是堅決反對的。所以傅秋芳連忙把話咽了下去。

  唐朝瞪了一眼傅秋芳,當她不知道她沒說完的話是什麼嗎?她好歹也是親媽。不過是看這兩年姑娘胖得太多,擔心以後女婿變心嘛。至於一個個把她當後媽看嗎?

  「呵呵,嫂子是不是有日子沒看見琮哥兒了?」張雲姬想起來那和李凝有的一比的身材,也不禁有些好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是有陣子沒見著了。琮哥兒怎麼了?」

  往常去那府裡,見的都是各路女眷。正經長大的爺們,卻是見的少了。別看賈琮是她女婿,但是這兩年見面的次數卻是沒有寶玉來的多。

  張雲姬抿嘴一笑,「琮兒現在可比剛成親那會胖了不少呢。」何止是胖了不少,差不多都有二三十斤的樣子。

  唐朝:「......」,和著不是她閨女一個人胖,是全家奔小康呢。

  「算了,她的事我也懶得管了。你剛才說那府裡三姑娘的親事定下來了。是哪家的哥兒?」

  「大同府孫家的。聽說還是個五品的武官呢。」

  唐朝刷的一下站了起來,「誰?你說誰?」不是那個中山兒狼吧。

  「孫,孫家。大同府人士,在京中候職的。」傅秋芳頭一回看到自家婆婆這麼激動的神色。有些個被嚇著了。說話都有些個磕吧。

  天呀!刺玫瑰對上中山狼,那是一種怎樣的銷.魂的節奏。在唐朝的印象裡,中山狼的絕配應該是夏金桂呀。

  對了,夏金桂呢?

  「老大媳婦,你聽沒聽說過桂花夏家?我記得她們家好像還有一個姑娘呢。」

  傅秋芳一怔,這誰呀?沒聽說過呢。

  看到傅秋芳的神情,張雲姬笑了,「決哥媳婦可能沒聽說過。我倒是有耳聞。」

  唐朝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張雲姬。

  「嫂子可能不記得了。那年國孝裡,最出名的一場和離案子,說的就是這桂花夏家的姑娘。」

  唐朝皺眉,好像有點印象,但是她怎麼會不清楚呢。

  「我記得,母親好像跟著老太太去了莊子小住。」一說這話,傅秋芳就想了起來。那年鴛鴦做完了月子,家裡也沒有什麼事,唐朝就跟著唐婆子去了莊子上小住了一陣子。

  「沒啥印象了,快說說是個什麼情形?」

  張雲姬搖頭笑了笑,「那夏家的姑娘嫁了出去,頭幾天還好,誰知道過了沒幾天,就漏了本性出來。跋扈驕悍,潑辣狠毒,將那房裡人整治得大氣都不敢出。出嫁不過區區歲月,就將婆家鬧得個天翻地覆。最後實在無法,請了族長,寫了和離書,這才算是清靜呢。」

  「這夏金桂夏嫁了誰?」這得是倒了多大的血黴,才把這麼一尊菩薩請了回去。

  「呵呵,說起這個人,嫂子還見過呢。」

  唐朝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詫異。「我見過?誰呀?怎麼沒聽說過?」

  「嫂子真真是貴人多忘事,那年咱們去榮國府,在二門處,不是見到個一個米分面油頭的後生嘛。就是他。」

  唐朝恍然大悟,「你是說賈瑞?」

  張雲姬點頭,「就是他。家裡祖父母守著這麼一個獨苗,天天的不學好。竟學人家偷香竊玉,哪成想,竟弄出一個攪家精。祖父母本來還高興孫子成家了。哪成想,天天被人指著鼻子罵。最後若不是鬧得實在不成了體統,也不會一紙休書,呸,是和離書分了的。」

  「那賈瑞,還活著吧。」以夏金桂不管不顧的性格,估計也不比鳳姐兒強到哪裡去。

  張雲姬白了唐朝一眼,「嫂子這說的是什麼話,真把那夏家姑娘比成母夜叉了。不過說來也是,那賈瑞自從和離了以後,竟然再也不近女色了。」

  估計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呢。

  那賈瑞還真真是好福氣,沒有死在了鳳辣子手裡,竟然自己撞到了夏金桂那裡。不過也是運氣好,留了條性命。

  賈瑞色膽包天,那是有目共睹的。賈代善管著京城賈氏一族的族學。但年紀大了,精力有限,故而時常讓其孫賈瑞代有看管。

  因著榮國府小書房的原因,族學並未受到重視。不過是一些旁系子弟附學而來。圖的也不過是一點子銀錢。甯國府賈珍並不在意花費了多少,再加之對族學也是不太上心。所以很是放任了族學中的一干人等。

  賈瑞在族學裡,本就因著賈代善的面子,過得很是悠哉。再加之上下不管的態度,更是縱容了他那顆不安份的心。

  幾十頃地種著桂花,城裡城外桂花局,這才成就了桂花夏家的名號。可惜的是沒生養下一個兒子,偌大的家業便成了閨女的陪嫁。動心之人,何其之多。

  賈瑞便是其中之一。

  而賈瑞打出來的名號,便是賈家的子弟,娘娘本家堂弟。

  在賈瑞跟著一幫子紈絝子弟過來拜訪時,夏家想著如今賈家勢大,就要依附賈家,半推半就的應下了婚事。反正自家姑娘什麼性格,夏家婆子如何不知道。聽說人家就只有祖父母二人在。夏婆子也是疼閨女,自然是高高興興的同意了。

  婚禮是沒進國孝就辦了的。開始兩三天還好,夏金桂還裝了一把賢慧。可第三天回完門,賈代善老妻讓夏金桂站著立規矩,侍候他們吃飯時,夏金桂的臉色就拉了下來。

  因父親早逝,又是獨女,寡母對夏金桂嬌養溺愛,百依百順,遂養成橫行無忌的性情,將自己尊若菩薩天仙,視他人穢如糞土塵埃。

  此時竟然還想著讓她立規矩,夏金桂風雷一般的性情又怎麼可能忍的下來,當即便推翻了餐桌。插著腰就是一頓大罵。

  賈代善在一旁氣得,直叫『反了,反了』。

  可那有什麼辦法,寡母就怕獨女吃虧,陪嫁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婆子小廝,賈代善家窮的就只有那麼兩三個侍候的人。又怎麼可能是夏家僕人的對手。

  賈瑞再一旁倒是想振一下夫綱。可被夏金桂兩巴掌就扇到了牆邊上,差點當成畫撕不下來。就更不敢說別的了。

  而至那天起,夏金桂是徹底的在賈代善家稱王稱霸,再無人能左右了。

  賈代善的老妻被氣得下不了床,賈代善自己也是胸悶氣短。賈瑞倒是個好的,可一見他媳婦,他就縮著脖子裝鵪鶉。

  一直到夏家過繼了兒子,一直到夏金桂男女不忌的將兄弟拉到屋裡,拉到炕上......,賈代善才不得不去了甯國府,請了族長處理這一樁休妻家事。

  不休不行呀,誰知道懷了身子的孫媳婦,肚子裡的孩子是誰家的。只是因著種種原因,休妻變成了和離。

  ......

  「母親,嬸娘。三姑娘的事情?」說著說著就跑了題,這會傅秋芳不得不把話題扯回來,要知道她還得看著母親的態度備禮呢。

  「等到榮國府那邊有了正式的消息再說吧。」唐朝歎了口氣。好好的一朵鮮花就這麼插在了牛糞上。也不知道榮國府那邊是怎麼想的。

  能怎麼想,就要分人了。

  整個二房,除了賈珠,寶玉那裡外,趙姨娘是高興的。賈環是無所謂的。邢氏是心疼嫁妝的,賈政是不上心的,就只剩下有些個茫然的探春對著手上的紅錦緞,繡著嫁妝。

  「大姐姐入宮為貴妃,二姐姐是王妃,四妹妹嫁給了舉人。她嫁的人,已經是五品官職了。雖然不及前兩個,但是卻比四妹妹強。可為什麼大太太好像有些個不高興呢。」探春一邊繡著並蒂蓮,一邊心下思索著。

  大太太不是會嫉妒她嫁的好的人,而且大太太也沒有理由嫉妒呀。畢竟她嫁的再好,也及不上大姐姐和二姐姐。可是為什麼會不高興呢。

  倒底是什麼事情,會讓一直淡然處事的大伯母表現的那麼明顯呢。

  探春的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她說不清楚是對未來的茫然,還是對未知的恐懼。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春的疑惑,並沒有人為她解開。一直到出嫁了,她才知道是為了什麼。

  孫紹祖,五品的爵位,現在兵部候缺補官。前兩年知道了榮國府有個姑娘是宮裡娘娘的親妹,婚姻大事交給了賈氏的族長,甯國府的賈珍。

  那之後,雖然是趕上了國孝,但是孫紹祖暗戳戳地也沒放棄。今天請賈珍逛個私窯子,明天送賈珍一件古董。後個一起去城外的莊子上玩兩把。

  花了小兩年的時間,終於在一干紈絝子弟中脫穎而出。成了探春的成龍快婿。

  當然花銷也不小便是了。

  原著中花了五千兩,現在倒是花出去了好幾個五千兩。誰讓兩件事情的性質不一樣呢。

  前者是推賈赦幫著補官,後者就是想要和當今的皇帝做連襟。

  京城中誰不知道貴妃娘娘的親妹妹婚事越過了父母交給了賈氏族長。自那日省親過後,傳出來了消息,甯國府那是人來人流,絡絡不絕。

  自那之後,賈珍和尤氏接待了多少向探春提親的人家。收禮收到手軟。邢氏一梨香院聽說了,又恨又氣,不沒有辦法。

  賈政倒是有些個微詞,可他的話,早就不在元春考慮的範圍內了。

  就這樣,一日又一日,賈珍像是個釣魚者,釣著那些想要吃掉魚餌的財主們。

  而憑著一股爆發戶氣概和臭味相同的同道知已,孫紹祖雀屏中選了。

  當然了,選中了孫紹祖自然是不能說什麼與他志同道合什麼的。畢竟賈珍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德行的人。

  武藝高超,男子氣概。

  家無公婆,進門管家。

  身有爵位,兵部候缺。

  成家立業,封妻陰子。

  一串的好話打出來,賈政一家無語,賈母史氏也就無話了。

  雖然張氏覺得有些個不對勁,但事不關已,也沒有放在心上。

  等到唐朝再一次進府的時候,張氏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張落親事的人就不對勁,又能說到什麼好親。當聽到唐朝讓人收集的孫紹祖的脾氣秉性後,張氏的心都涼了半截。

  這賈珍到底是從哪個老鼠洞,把這人挖出來的。

  「...我想著趙姨娘的兄弟侄子,這幾年一直在莊子上。既然三姑娘嫁了。不如就送給三姑娘當個陪房吧。也就算是娘娘和寶二爺的一點心意。」

  唐朝在來這裡之前,可是急急地給趙姨娘的侄子配了親事。雖然她是按著夏金桂的標準找的,但時間太匆忙了,只能找到七.八分像的。

  趙姨娘的四個侄子都是按著這個標準找的。那四個小媳婦,身材方面又都是個頂個的壯實,唐朝是真心害怕探春收拾不住孫紹祖,再讓孫紹祖這只中山狼給拆了。所以那四個媳婦是怎麼彪悍怎麼來。放在普通人家,都是上房揭瓦的。可跟著探春出嫁,卻是莫大的後盾。

  幸好當初怕寶黛二人為難,並沒有把趙姨娘的兄弟侄子交出去。只是將趙姨娘的老爹娘給了寶黛二人。

  果不其然,趙姨娘真的通過賈政把自憶的老子娘要了過去。可趙姨娘沒有想到的是,打蛇打七寸,她老子娘心心惦記的便是兒子孫子。

  前話且不說了,現在將趙姨娘的兩個兄弟四個侄子都送給了探春。但願探春在這幫子親娘舅和表哥表嫂的幫助下,順利佔據孫家大宅吧。

  時間過得很,真的如書上所說的那般白駒過隙一般。探春帶著唐朝的友情贊助,帶著自己的那份嫁妝,穿著大紅的嫁衣,嫁到了原著迎春的埋骨之地,孫紹祖家。

  第一天,孫紹祖雖然強硬,但卻帶著一股子小心翼翼。

  第二天,孫紹祖在面對探春時,便少了三分客氣。

  第三天,回門。孫紹祖的嘴臉就是一變。看探春的眼神,也變得陰狠狠。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第六天。一個巴掌不期而遇的到來。

  探春是敏而聰慧的,出嫁的這幾天,孫紹祖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裡。就在回門的當天,她留在孫府的下人,已經把孫紹祖的習性和這孫府的情況摸清了。

  此時的探春,雖然慶倖她帶著出嫁的陪房都有『一戰之力』,但是她更恨唐朝的施捨和憐憫。

  她明明知道,卻是眼看著她跳進火坑。她明明可以阻止這場婚,可她卻是什麼也沒說。只要她進宮的時候,跟大姐姐提一嘴,她也不會嫁到這樣的人家來。

  主僕不分,尊卑無序。滿府長的略整齊些的婆子都讓那孫紹祖沾上手過。通房,姨娘,還有青.樓楚館出來的娘子。竟然占了滿滿兩大院子。

  探春那個恨呀,可是她卻是沒有辦法。回門的時候,雖然大房的伯父與表哥都見了面。但是表現的並不熱情。而自家的兩個成親的兄弟,賈珠和寶玉,表現的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自已的親兄弟賈環,卻是一味的躲閃和懼怕。

  探春想到此,心都涼了半截。

  成親前,她以為她會過著人人羡慕的生活。可是孫家的生活,自第二天的早餐就可以看得出來,是個什麼樣的節奏。

  就是她往常最瞧不起的爆發戶。大早上的,就大魚大肉,還有味道那麼酸濃的大碗麵條。

  種種的不習慣,因著是新嫁娘,所以諸多忍耐。可是管家不交帳,下人陰奉陽違。府中的各色人等都在望風觀望。幸好帶進府的陪嫁還算給力。

  探春知道她把事情想的太好了。這裡再沒有姨娘護著她。也沒有重規矩的大太太約束下人了。她必須自已站出來,立起來。

  想到出嫁前,姨娘的話。探春決定一定要按著姨娘的話來。先抓緊一切時間懷上孩子,然後男丁。其實的都可以先忍下來,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

  可今天這一巴掌打下來,讓探春知道若不站起來反抗,那麼就算是她有了懷孕,估計也會被打沒的。

  成親還不到十天呢。

  一個巴掌就打了下來,時間若是再長一些,豈會有命在。

  這一世的探春並不討喜,但是卻和趙姨娘感情非常的深厚。而趙姨娘也把她和賈環護在了羽翼之下。這讓不得兄弟姐妹喜歡的探春等到了不少來自親生母親的關愛和...影響。

  別的且不說,只趙姨娘時不時的撒潑,探春就學了個十成十。更別提探春還是在府中上了女學,學過一切管家理事的規矩的。

  當天晚上,探春就帶著她那從榮國府陪嫁過來的班底,徹底地用武力解決了孫府內的一切事宜。

  說起來,探春的陪嫁下人,那還真的是不少呢。兩個舅舅,四個表哥。這就是六戶陪房。再加上兩個大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四個小丫頭及兩個管事嬤嬤,四個粗使婆子。而這些還不算探春嫁妝產業中的下人。

  探春能有這麼多的陪嫁下人,還是因著唐朝生起的那一絲惻隱之心。張氏雖然不喜歡探春,但卻不會落井下石。既然知道了孫家不好,又怎麼可能真的讓她就這麼出府去呢。

  雖然入孫府的下人數,都快趕上了迎春帶進北靜王府的人數了。

  大房的縱容和默許,二房的邢氏再怎麼阻攔,也沒有辦法跟愛女心切的趙姨娘抗衡。

  再加上趙姨娘在賈政身邊日久,自然知道他喜歡聽什麼話。比如說,娘娘的親妹子,出嫁的規格怎麼可以比堂妹低呢。再比說如,國仗大人的親閨女,出嫁的嫁妝人才怎麼可以比不過一個一品將軍家的閨女呢。

  為了探春的嫁妝和陪嫁的人手,趙姨娘生平第一次低頭,對著賈政書房的那個通房。請她幫忙說和。

  她不是不可以找別人。可是二房都是些什麼人呢。賈政,賈珠蠢笨不堪,鳳姐兒狠辣,不幫倒忙,扯後腿就謝天謝地了。而寶玉呢,那是吃了她們母子三人多年的虧,這個時候,估計以寶玉的心性,也就是個置之不理。

  那位瘦瘦小小,只長了骨頭個子不怎麼長肉的寶二奶奶,壓根也不在趙娘的考慮範圍內。說話跟刀子似的。誰沒事找她去。

  剩下的便是邢氏和那位書房通房了。

  也幸好那位通房,沒有兒女,也不像邢氏那樣有名份。趙姨娘給了好處,也願意幫著在賈政那裡敲邊鼓。

  賈政被兩個小妾這麼一吹,然後那麼一捧。自然就說什麼都可以了。

  也多虧了趙姨娘給力,不然探春這個時候想要發狠,還真不一定湊夠人手呢。

  孫紹祖家,別看人不少,但正經幹活的卻沒有幾個。後院的那些女人,在探春發狠的時候,直接關了起來,打了一頓,買五送一,買十送二的賣給了人伢子。剩下的,連同管家在一起,也不過三四十號人。

  在探春發瘋後,一個個都裝起了鵪鶉。可探春卻是剛剛償到管家的甜味。怎麼可能就這麼就此放過。

  貶了管家,換上自己帶來的人。然後又火速接管了庫房和廚房。等到孫紹祖在外面喝花酒回來的時候,整個府裡早就已經是探春一家獨大了。

  讓人把爛醉如泥的孫紹祖洗乾淨丟床上。探春打發走了下人。慢慢的脫去自己的衣服。

  為了孩子。

  為了孩子。

  在心中默念了兩遍後,毅然決然的跨坐上了孫紹祖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章

  探春再怎麼樣強勢,也只是閨閣女兒,騎了一夜的馬,腰酸背痛,就連腿也有些個抽筋。

  回頭看了一眼,享受一夜,還一副要死要活樣子的彪膀大漢,探春有些不耐的斜了一眼。

  她姨娘可是說了,老爺被這樣那樣了一夜後,第二天都是可以正常起床去上早朝的。自家老爹那麼一個書生都沒有像床上這男人這麼廢材,怎麼一個武將就這麼無能呢。

  她當初也只是在洞房第二天,有些個酸軟無力。之後可也沒像他這樣呢。

  又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孫紹祖,探春扶著侍書的手,走到了外間,準備梳妝打扮。

  算了,反正他現在也在候缺,想要再躺會就再躺會吧。

  探春這個時候,心中想的都是自家姨娘教給她的一些閨房小事情。可她卻是忘記了,她家姨娘跟老爹那是你情我願的,而且也沒有想她那樣,為了孩子,不擇手段。

  孫紹祖喝個醉熏熏,一回來就被洗乾淨丟床上了。怕這男人折騰,她還特意將孫紹祖的四肢給綁在了四個方向的床柱子上。

  誰被綁上一夜,又被不到一百斤的重量壓上一夜,都會受不了的吧。

  最重要的是探春騎馬的技術不過關,一會兒快了,一會兒慢了。一會兒又要坐在那上面歇一歇。折磨的孫紹祖不是早了那啥,就是萎了。

  被這麼折騰了一宿,是個男人都要生不欲死了。

  ......所以說探春的要求,確實是有些個過高了。

  不但高了,而且是非常的高。那是因為:

  ......此時此刻,打扮好了自己,又吃了早膳,似模似樣管起家事的探春,還沒有想起要讓人先給孫紹祖先解了綁。

  家裡下人剛被探春雷厲風行的手段威懾過,自是不敢擅自為孫紹祖解綁,於是這一天,直到午膳後,探春回到內室,不但發現孫紹祖一點『起床』的意思都沒有,還滿屋子的飯菜香味。

  唉,這男人真是外強中乾,不中用呀!

  至於嗓子早就在昨天晚上罵啞的孫紹祖,就只能瞪著他那對銅鈴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蓮步輕移慢慢向他走來的探春。

  ......

  探春成親後,唐朝的注意力才被拉了回來。雖然她也會讓人時不時的關注一下孫紹祖和探春的生活,但不可否認的是以探春繼承到的趙姨娘的性格,還真的不一定會讓自己吃虧。

  至少探春是元春親妹,就算是為了臉面著想,也不會讓他打了元春的臉。更何況賈政就是再極品,他也沒有從孫紹祖借過一兩銀子。

  至於花在賈珍身上的銀錢,那是他自願,活該!

  探春實現了賈家先祖都不曾做到的『霸王硬上弓』。而唐朝出終將實現將晴雯嫁出去的夙願。

  晴雯的東床快婿,不是別人。正是李家的護衛兼粗使匠人,跟著李狗蛋從大西北一起回來的很役兵丁。為人老實,沉默寡言。一手好木匠活計,常常能賣出個好價錢。

  對於兩府的管家,晴雯一個也沒有挑。到是選擇了一個聲名並不顯的人出來。這很讓唐朝詫異。

  「奴婢性子急,脾氣也不好。他這樣三針紮不出個響來的,正合適。」不然兩個人都是一樣的脾氣,還不得天天針尖對麥芒呀。

  這麼多年了,晴雯還是知道自己應該找個什麼樣的男人過日子的。別的不說,只看當家夫人,就明白了。

  那個時候,夫人可是榮國府老太太院裡的二等丫頭,雖然是二等,但待遇什麼的卻是比著一等來的。

  那個時候,不也是選了一個沒什麼出息的馬夫嗎?可現在呢,兒女雙全,欶命加身。而那史家的大姑娘呢,到是嫁了一個好的,可惜成親沒多久,就被貶了。前兒還聽說,日子過得很是貧苦,日日夜夜做針線呢。

  說是史大姑娘的那位姑爺,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沒事就會捧個書本子,念五吆六的。那麼丁點的本事,也許還不如史大姑娘和自己呢。

  還是她們家夫人說的對,男人呀,別管貴賤,首先得能養的活自己和老婆孩子。若是連他自己都要靠別人養活,那她這是嫁男人呢,還是請個祖宗回來供著呢。

  小木匠人不錯,手藝也好。最重要的是聽話懂事。家裡也沒有需要她敬著的祖宗。這一點,豈不是比什麼都強。

  她嫁過去,就可以直接當祖宗,呃,不是,是當家。

  對,當家。

  對於晴雯的選擇,唐朝還是表示尊重的。但為了避免這位小木匠心裡惦記別人,或是有什麼未婚妻,青梅的,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不然豈不是兩方都受罪的事情。

  「...夫人不用問了,他也願意的。」這會看到唐朝想要把人叫過來詢問,有些難為情地小聲說道。

  唐朝「......」合著是兩人商量好了,這才找的她呀。

  不過,晴雯呀,這種事情不是應該讓男人出面的嗎?弄得好像你要娶媳婦似的。忒不矜持了。

  晴雯的選擇出來了,剩下的事情,便是挑日子成親了。就像當初的唐朝一樣,下人成親並不需要多少複雜的程式。

  但在唐朝心裡,晴雯是特殊的。所以她願意給她一個與眾不同的婚禮。

  李家的下人,一般都是住在府裡的最後面,或是前面的倒座房裡。晴雯是大丫頭,跟著唐朝來到李家後,先是住在唐朝的院子裡,後又搬到了唐婆子的院子裡。無論是吃住都比一般人要好一些。

  唐朝也知道不能太過的照顧晴雯,不然會讓晴雯不好跟其他人相處的。可是她就是會下意識的想要給晴雯一些幫助和優待。就好比晴雯成親這事。

  唐朝特意讓傅秋芳給找了一個好一點的裡外兩間房的小屋子。又把當初李凝鴛鴦做嫁衣剩下的好料子撥給了晴雯,讓她自己繡件嫁衣穿。

  女人最重要的是要有私房錢,呃,這個算是重要的吧。反正唐朝是這樣認為的。所以特意除了一些按例賞下來的東西外,還給了晴雯一百兩銀子。

  這丫頭若不是跟了自己,也不會存不下多少私房。等到跟了唐婆子以後,呵呵,唐朝有些個不好意思,自家老娘多年來一直是個勤儉持家會過日子的。

  這一百兩銀子,給的是銀票。戶部發的那種。唐朝是背著人給的。就怕讓人眼紅。在現代,要是誰有點錢,都會讓人惦記著呢,何況是古代這種環境。

  之所以給戶部發的全國通用銀票,其實是因為李家的銀票都是這一種。唐朝以前看古代的電視劇,動不動就會看見哪個錢莊倒了,被什麼人惦記開展商戰了。要不,就是老闆沒事故意找事,跟人家pk。沒p過讓人弄得傾家蕩產的。

  所以,私人的錢莊,還不如戶部這種公立的錢莊來的穩妥呢。

  至少,不換朝.廷,這銀票就比私人開的錢莊要讓人放心吧。

  當然了,狡兔三窟。唐朝在自己那小的可憐,沒有啥用處的小空間裡還是存了不少的真金白銀。

  她臥室的大床下,也挖了一個大地洞。裡面放了兩個大木箱子,那裡面也是一些值錢的東西和金銀。

  雖然她們家也是有庫房的。但是聰明人是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的。自認為是聰明人的唐朝,自然是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

  哪像她們家狗蛋,這麼多年藏私房錢的地方就沒有變過。上個月自己還趁著他上衙門的時候,偷偷幫著他數過呢。

  四兩銀子一吊銅錢。還有幾個過年時打的銀珠子。

  對於一個當了多年的七品官來說,李狗蛋的這點私房確實少的可憐。但對於經常幫著自家男人數一遍私房的唐朝來說,這些錢,已經有了用武之地。

  前兒,她看中的那只銀鑲貓眼石的耳墜子,正好是四兩多一些。想到這裡,唐朝又開始扒拉手指頭,算了算最近有什麼理由來讓她男人給她買東西。

  男人呀,就是不能有太多的私房錢。誰知道會不會幹點什麼。上一次,幸好她急智,不然她男人就會把街上葬了n次父的小白花買了回來。

  都是京城本地人,誰還不知道誰呀。也就她們家那個呆子會當真。這種橋段,都土成什麼樣了。

  不過幸好那小白花是大面積撒網,重點捕撈的心思。要是真的沖著她們家呆子來的。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損陰德的事情呢。

  那一日,李狗蛋休沐,唐朝帶讓李狗蛋陪著去城外寺廟吃素齋,噢,錯了,是拜佛順便吃素齋。回來的路上,很老土的碰見一楚楚可憐的姑娘跪在路邊賣身葬父。

  因著李狗蛋自來沒有官員的自覺,又不習慣坐別人趕的馬車,所以夫妻二人便帶著一男一女兩個下人,由著李狗蛋趕車出門的。

  所以第一個看見小白花的,就是李狗蛋。李狗蛋憨實,一看那姑娘一身的孝服哭的楚楚可憐,便想著幫一把。隨手將這個月唐朝給的零花錢丟了過去。

  那錢帶子是上等好料子的邊腳料,專業葬父的小白花自然分的清楚貴賤,一看這料子,再看這男子錢袋的式樣,繡工,就以為車裡坐著的是哪家的老爺公子。

  噢,忘記說了,唐朝現在坐的馬車是按著朝.廷規矩的定制馬車,大小,式樣等等都是官宦人家的規格。

  在這京城的地界上,馬車都是有識別標誌的。宮裡的馬車,官員家的馬車,平民的馬車以及商家的馬車都會有特殊標記。

  行駛在路上,若是兩輛馬車迎面而來,或是一前一後,那就要根據馬車上的標誌,做出相應的選擇。是禮讓到一旁,還是視而不見。這都是有說法的。

  唐朝的這輛馬車是五品官員家可以使用的。雖然她不是五品官,但她兒子是,所以她與李狗蛋也是能使用的。

  而這一點,做了準備功課的小白花自然也認出來了馬車主人的身份。

  所以當下便要死要活的跑過來,又是感謝,又是表明立場的。弄得李狗蛋一下子就不會了。他不過是可憐這姑娘,沒說要買她呀。

  而且他家的下人也夠多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車裡的唐朝才聽明白是個怎麼回事,面上冷冷一笑,掀開了簾子。

  「這位姑娘,外子只是可憐你這麼個年紀了,還在外面抛頭露面,你爹也暴屍多日了。這才仗義疏財。本來就沒有想要回報,不過姑娘既然如此誠信。若不收下姑娘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既是這樣,」唐朝轉過頭,眼睛看向坐在李狗蛋一旁的小廝說道,「你留下來,幫著這位姑娘葬了她的親爹。然後再去官府立個文書。之後送到城外的饅頭庵,讓這位姑娘在那裡給她爹守上三年孝,然後再說進府幹活的事情。」

  那姑娘本來就對唐朝的突然出現有些個愣神,再一聽唐朝這番吩咐,臉上就有些個不自然。真要去官府備個案,那她可就真的成了奴籍了。這還了得。

  最重要的是那個什麼庵,還守上三年的孝。逗悶子呢吧。三年?親爹死了也不過是二十七個月呀。

  當下小白花便表示既已賣身,便不好再守孝了。一定要報答了了葬父的恩情,不然她相信她爹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唐朝上下掃了一眼小白花,似是贊許的點了點頭。「這位姑娘說的在理。看姑娘也是個明理孝順的人。家裡能有姑娘這樣的下人,家風也能更清明。既然姑娘堅持不願意為父親守孝,我也就不強人所難了。等到從官府備了案回來,你便去老太爺那裡服侍吧。也算是我們做兒女的一番孝心。」

  那姑娘聽了一愣,雖然這位一身貴氣的夫人說的話,有些個奇怪,但既然允許了讓她去老太爺那裡服侍,那就說明了會留下她。而且在她看來,一般老太爺都比府裡的老爺更有『錢途』。還比較好哄。

  唐朝看到小白花一臉欣喜的同意了,便把小廝留下,讓李狗蛋駕著馬車走了。

  走出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李狗蛋這才摸了摸頭髮,有些不解地問他媳婦,他們家哪來的老太爺呀。

  唐朝冷冷一笑,「前兒不是還說要修墳呢嘛,正好送她去守墓。」要是敢再礙著她的眼,直接將她也修進去。她娘是要長命百歲的陪著她們的。她爹一個人在地下也是孤單,送個人下去陪陪他,也是做女兒的孝心呢。

  對於這種千百年來,都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小白花,唐朝下手也是非常狠的。那小白花既然願意跟著她回來,她自然是要好好的招待一番的。

  「守墓?」李狗蛋皺著眉毛問唐朝。

  「對,就是守墓。怎麼?你還有啥別的想法不成?說出來,我聽聽。」唐朝坐在車裡,臉上的笑容看得一旁的小丫頭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對於沒有看到夫人這一幕的老爺,小丫頭表示深切的羡慕。

  夫人這個樣子,她好害怕呀!一股子血淋淋的味道。

  「...這要是個男的,還可以邊守墓,邊砍點柴呢。」媳婦,我後悔了。又一個啥活都不會幹的。啥就沒碰到個男人賣身葬父呢。

  唐朝:「......」真沒看出來,她男人還可以這麼會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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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話且說回來,唐朝算計完了李狗蛋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那點私房後,又惦記起被下放到莊子上當教書先生的小兒子了。

  連忙打發了下人,送了些衣物吃食過去。又讓人告訴唐淨寫一封家書,及一封日常生活瑣事的信來。

  一封自然是她看,而另一封就是要送到榮國府給小兒媳婦看看。讓兩個孩子沒事的時候通通信,也好互相瞭解瞭解。

  今年下半年,惜春就出孝了。年底的時候,正好一個幾年裡最好的黃道吉日,唐朝的意思,便是那個時候將惜春娶進來。也不知道之前和大太太說的事情,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雖然今年惜春才十三歲。但總的來說,也是可以成親的年紀了。要知道鳳姐嫁給賈珠的時候,還沒惜春這麼大呢。

  早點娶回來,等到惜春十五歲以後,再圓房也就是了。而且唐朝還想著等到唐淨成了親,就讓李狗蛋辭官呢。

  七品的官,在他們看來,真的是可做可不做。尤其是李決的官,越走越順。李漱現在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定的臉面時。李狗蛋就更不能扯著弟弟和兒子的後腿了。

  官場險惡,誰知道會不會有政敵,利用他們狗蛋來陷害他的兄弟和子侄呢。

  要知道,在他們家,就是李決的大兒子都比李狗蛋有心眼子呢。

  辭了官,也讓她們放心些。

  後宮,官場,內宅,都是戰場。

  ......

  說來,她都奔四十的人了。這麼多年還一直惦記著那麼一件事情。雖然她多番打探,都沒有聽說過那年宮裡出了什麼事,或是甄妃宮裡有什麼人員傷亡,可是這些年,心裡就一直是過不去這個坎。

  當年剛來到這裡,覺得這些人都是書裡的人,覺得這個世界都不是真實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所以總是做了一些違背道德的事情。

  在她的想法裡,甄家早晚得完,賈家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總想著在那倒楣的日子來臨之前,多積累一下財富,帶著老娘跑路。

  說句不貼切的話,她總以為自己是在玩一個大型的網路擬人模擬遊戲。在這裡她做的很多的事情,都像是在做任務,打小boss,得到的東西都是任務的獎勵。

  一直到那一回唐婆子因為唐朝出事,再加上多年的單身生活,壓力積累到一定的程度,大病了一場,她才對這個世界有了真心的感受。

  她為曾經她做的那些事情,而感到羞愧。

  她上過學,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曾經最是鄙視那樣行為的人,如今她卻理直氣壯的去偷竊,去......

  她愧對了那些她所受的教育和當年認真教導過她的人,也愧對那些信任她的人。老太太,大太太,還有先二太太,元春,寶玉......

  她不值得,她也配不上那份信任。

  雖然她用了幾十年,在極力的努力讓自己配得上眾人對她的信任和讚賞。

  可是她心中仍然,惶惶不安,兢兢戰戰。

  想到多年來一直塵封在小空間裡的那盞燈,唐朝又一次歎了口氣。這輩子就做了這麼一件不能訴之於口的事情。估計是到死也要惦記了。

  她是真的,真的知道錯了。這些年,她有心行善,心中卻一直惦記著她可能因為此事,而造成的殺孽。

  ......但求佛祖慈悲,不要禍及子孫。

  她已經在贖罪了。

  不想了,說來她也有一陣子沒有去榮國府了。正好明天過去看一看。也可以向她閨女院裡的那個宮裡出來的嬤嬤再側面的打探一下三十年前宮裡的舊事了。

  這一邊唐朝正在家裡無病呻.吟。而一邊的榮國府也正在說著唐朝。

  「凝姐她娘,可是有一陣子沒來了。也不知道她在家裡忙些什麼。」史氏在歇了晌後,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大兒媳婦聊著天。

  張氏這兩年的身體一直有些個不好,上了年紀了,這不是這疼,就是那難受的。史氏看著面前的大兒媳婦,不禁感慨歲月不饒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們都老了。最近一些日子,她總是會夢見國公爺。

  夢裡的他,總是站在院前的那棵大樹下,看著她,對她笑。

  「老太太不說,媳婦還沒覺得。可不是有陣子沒進府了嘛。估計是又得了好東西,在家吃獨食呢。」

  張氏毫不客氣的打趣話,張嘴就來,史氏笑著搖頭罵她狹促。

  「今年林丫頭也十四了,老大家的,回頭挑個好日子,給他們小倆口圓房吧。」史氏活到八十來歲,兒女雙全,現在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對小兒女了。

  張氏點頭,看著老太太這幾個月來,都有了下世的光景了。倒是沒有直接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這事媳婦想著了。前兒凝姐她娘過來,還說四丫頭下半年出嫁,想著年前便把四丫頭的婚事辦了。說是什麼『娶個媳婦回家過大年』。媳婦還想著四丫頭還小,再留她一兩年,也使得呢。」

  「今年嗎?是不是太倉促了些。」史氏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歎了口氣,「今年便今年吧。早晚都是要嫁過去的。早點嫁過去,我也能早一點放下心來。」

  人生七十古來稀,她都八十多歲了。有今天沒明天的。可不能因著一時不舍,再耽誤了四丫頭的年華。

  四丫頭自小養在她身邊,跟親孫女也不差什麼了。她那個哥哥嫂嫂也不曾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現在趁著自己還在,好好的打發她出門子,總比哪一日,自己突然閉上了眼,讓這孩子跟著受罪。

  老太太話裡的不祥之音,甚重。張氏聽了出來,只是卻不好接個茬。「說來也是凝姐娘會算計。剛賠了一個閨女到咱們家,這不,又要了一個回去。真真是一點虧都不吃呢。這一回,四丫頭成親,咱們這聘禮可是要要的足足的。差一星半點,這閨女,咱還就不嫁了。」

  「呸,還是當人家太太的呢。聘禮的事,我且不管。我只問你四丫頭的嫁妝可都收拾出來了?」

  「瞧老太太說的,媳婦是那麼懶怠的人嗎?四丫頭自從接過來教養,她的嫁妝媳婦就開始張落了。除了她先太太留給她的,媳婦也出了一份。再加上珍哥兩倆口那年拜託府裡張落四丫頭的婚事時,也送來了一些他們哥嫂準備的嫁妝。這些林林總總的加起來,不比我們二丫頭少。自打那年定下了親事沒多久,媳婦給四丫頭準備的好木頭,便都湊齊了。家俱也挑了四丫頭喜歡的式樣打了出來,那漆都和清油已經上了兩遍了。」

  接下來,張氏一樣一樣將給四姑娘惜春準備的嫁妝說了一遍。史氏聽了認真。然後笑著點頭道,「我那裡還有給四丫頭準備的一些個物件,回頭你讓人過來取了放到四丫頭的嫁妝裡。」

  張氏一笑,「我就知道老太太少不得要添一份呢。嫁妝單子的第一頁,就給您老留差點呢。」

  「就你巧。」史氏笑著拿手指著張氏笑駡了一句。

  「再巧也巧不過老太太您去呀。趁著這會她們都沒在,媳婦讓人娶了黃曆來,您給寶玉小倆口挑個好日子如何呢。」

  人老了,覺就少了。不管張氏還是史氏,歇晌的時間都比前幾年醒的早,所以這會家裡的一幫大小媳婦們,都還在自己的院子裡睡的正香呢。

  當下就有丫頭去後面取了黃曆過來,張氏捧著,湊到史氏的面前,而史氏帶上老花鏡,就和張氏一起商量了一番。

  上半年沒有,下半年倒是有一個。十二月十六,就是個黃道吉日。不過那是幾年之內最好的一個成親的日子。倒是不適合寶玉和黛玉。

  婆媳倆個有些個失望,又繼續往下翻看。一直到明年的正月十六,才算是個比較好的日子。

  「就這天吧。」史氏迫不及待的指著那頁對張氏道。

  張氏將那頁黃曆紙折了折,「媳婦記下,過完了年,就讓人給他們操辦。」這日子也好,過完年,林丫頭十五,寶玉十六,都不算太小。

  史氏點頭,老大媳婦辦事,她放心。

  「芝兒也到了歲數了,他的親事,可有什麼眉目了?」

  「芝兒是長房嫡長孫,他媳婦將來雖不是宗婦,卻也是要有見識的。媳婦和瑚哥家的,也相看了幾家,竟是都沒有太理想的。」張氏也對長孫的婚事發愁,可是看來看去,就是沒有什麼太讓人滿意的。

  「...若是京裡的不行,看看京外的。我前兒恍惚聽說太原李家,琅琊王氏這一代都有不少嫡出的姑娘。回頭著人去細細打聽打聽。大家族的教養還是信得過的。」

  張氏也是這麼想的,早些日子就讓兒媳婦水氏自己派人去相看了。

  她之所以不自己派人,而是讓兒媳婦去做。不過是不想讓未來的孫媳婦難做罷了。要知道,當初她剛嫁進來的時候,不得婆婆喜歡,就是因為她是太婆婆相中,並做主娶進來的。若不是她機靈,肚子也爭氣,誰知道會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光景呢。

  所以,便是為了這個家裡,也不能干涉太多。

  她老了,也到了要享一享子孫福的年紀了。

  又說了兩句話,黛玉,李凝,惜春和鳳姐幾個日常沒有什麼事的媳婦就都午睡起了,有孩子的抱著孩子,沒孩子的,帶上自己又都跑到了史氏的上房,陪說笑,陪打牌,蹭點果子,蹭點點心去了。

  剛剛還有些個冷清的大屋,立時又被這些花一樣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弄得熱熱鬧鬧。

  ......

  第二天,吃過早飯,唐朝便坐著馬車去了榮國府。到了榮國府,還沒等下轎,便聽到迎過來的下人說,太太奶奶們都在老太太房裡呢。知道唐朝來了,讓直接過去呢。

  唐朝聽了一笑,也沒客氣。當真是直接穿堂過巷到了史氏的榮慶堂。

  眾人見面說笑了一頓,史氏和張氏就怪唐朝許久不過來。

  唐朝嘿嘿一笑,好不得意。「這不是在家裡收拾聘禮呢嘛。老太太也知道,我惦記我那小兒媳婦好幾年了。年底的好日子,可不能錯過了呢。」

  「你們瞧瞧,剛來就惦記我們家的姑娘了。還不快打出去。」史氏一聽便笑了。真真禁不起念叨的,昨兒才說完,今天就上門來了。

  唐朝聽了這話,一臉驚奇。「咦,老太太連聘禮單子都沒看,怎麼就不滿意了呢?」

  唐朝這話,說得眾人一笑。就沒見過這麼打蛇隨棒上的人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眾人說笑時,惜春便藉故悄悄地退了出去。畢竟這種事情,就算是惜春並不覺得羞澀和難為情,也是要避一避的。

  雖然誰也不知道惜春的內心是多麼地盼望著這一場婚事。

  成了親,她就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再也不是寄住的可憐蟲了。

  成了親,她就是家裡名正言順的主人,再也不會像是三姐姐背地裡罵的那樣是個死賴在這裡不走的外人了。

  回到房間的路上,正好看到了跟著唐朝一起進府的小丫頭,那小丫頭偷偷地看了她一眼,便把頭低了下去。

  惜春心裡一動,給身邊的入畫使了一個眼色,入畫微微點頭,慢慢地脫離了惜春小隊。

  少時入畫便回來了,打發走了屋裡的下人。惜春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入畫。入畫笑眯眯地自衣袖中拿出一封信,在惜春面前晃了晃。惜春滿面笑容的接了過來。

  信封是空白的,裡面的信,卻是很像嬤嬤曾經寫過的行書。不過更加剛硬了些。信裡是描述自然山水風光,以及教導村童啟蒙時的趣事。

  看完信,惜春又在信封最裡面,找到了一根竹片做成的花籤子。

  惜春拿起來,對著太陽的光亮照了照。笑眯了眼。

  「姑娘,夫人說了,讓您回信呢。」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入畫都習慣了。再加上又是姑娘未來的婆婆幫著稍信往來的,就更沒有什麼了。

  只是府裡人多口雜,這才想著小心行事的。

  惜春道了一句知道了,便去了一旁的書案處。準備寫點什麼。想了半天,惜春也沒有想到要寫什麼,最後翻看一本書,將裡面的東西抄了一段。又在信紙的最後一頁用工本畫了一個小畫,就收了筆。

  入畫倒茶回來,一看姑娘桌上的書,無語了半晌。

  姑娘真是的,好像怕別人不知道她饞肉似的。

  惜春將信裝在信封裡,也沒有封口。抿著嘴,笑眯眯地將信封交給了入畫。

  入畫伸手接過,放在袖袋中。

  很想問一問自家姑娘,您的矜持和羞澀呢。

  可惜了,那東西,她家姑娘自來就是短缺的。

  而隨著夏風吹過,桌案上的那本書便被靜悄悄地合上了,書皮上赫然寫了四個大字——《易牙遺意》。

  這一天,唐朝的收穫是非常豐厚的。

  她先是在史氏那裡確認了唐淨和惜春的婚期。然後又在李凝院裡的嬤嬤那裡知道了宮裡的甄氏,當年走的是小白花路線。也就是說天真,善良,軟棉的角色。

  她宮裡的人,都被她的美好所感動了。一直到新皇登基前,都沒有出現過什麼大的傷亡。一是自已得寵,二一個便是現在的太上皇當寶似的護著。

  唐朝雖然聽了這嬤嬤的話,還有些個不相信。但是這些年她也使勁打聽了,現在能做的也不過是聽之信之。

  在榮國府鬧了大半天,在晚膳前回到了家裡。到了家,正好唐婆子也帶著傅秋芳生的閨女過來了。

  傅秋芳經過多年的抗戰終於把唐朝的那套老坑玉的首飾弄到手了。不過唐朝倒是沒有覺得心疼,畢竟全家就得了這麼一個閨女,那真真是嬌嬌女一般的寶貝。

  李家兩房上一代就李凝一個姑娘。這一代呢,二房的都還小,大房李決成親幾年,三個兒子,這第四胎才生了個閨女。唐淨年底才成親,等到了唐朝可以接受的圓房年紀時,估計也要好幾年。

  所以,幾年內,這都是李家唯一的姑娘了。不說唐朝如何喜歡,就是唐婆子也是走到哪抱到哪的。

  「可是回來了,每次去那府裡,你就屁股沉的跟什麼似的。怎麼樣,淨哥的婚事沒問題吧?」

  唐朝剛換了衣服,她老娘就進來了。「就是咱們說的那個日子。回頭讓人把他們婚後的要住的院子收拾出來就行了。等過幾年,再搬到之前買給淨哥的宅子裡去。」

  「幸好這兩年陸續擴了院子,不然還真的住不下。晴雯成親後,還回我院子裡來,我這兩年都習慣她了,別人說書,都不是那個味,扭扭捏捏的。」唐婆子看了一眼正在逗著小閨女的晴雯,隨口跟自家閨女說了一句。

  「這是自然。您是咱家的鎮山太歲,只要您高興,有啥不行的。不行也行。」唐朝喝了口下人遞過來的茶,對於現在的生活非常的滿意。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除了不順心的時候說句『拖出去,杖斃』外,其他的,都是理想中的生活了。

  「母親回來了,正好晚飯已經得了。您看?」傅秋芳忙完了手裡的活,也趕了過來。

  「你讓人看看你二嬸在家幹什麼呢,若是無事,就讓她早點過來,說我找她有事。」晚飯仍是大家一起吃,只是現在不比以前事少的時候,總會提前過來。

  「可是二弟的事情?」傅秋芳笑著問道。

  唐朝點頭告訴了她,也沒有賣關子。傅秋芳聽了也是一陣高興。然後便出門讓門外的小丫頭去請張雲姬過來了。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傅秋芳對於唐淨的婚事,還是有些個想法的。尤其是唐淨娶的媳婦還是正經的國公府的姑娘。

  那四姑娘雖然沒了父母,可畢竟是甯國府嫡出的姑娘。又是被史老太君養在膝下,張夫人親自教養的。

  既是宮中得寵多年的賈貴妃的堂妹,又是現在獨掌北靜王府生殺大權的北靜王妃的堂妹。聽說嫁妝豐厚,成親時,還能請下一道賜婚的旨意來。

  這樣的弟媳婦,這樣的妯娌,誰家的嫂子都要擔心會不會動搖自己在夫家的地位了。

  雖然她們一個是李家的媳婦,一個是唐家的媳婦。

  後來還是心細的張雲姬看到了傅秋芳每每在提起唐淨婚事,或是提起榮國府四姑娘的時候,臉色微微有些不對勁後,才悄悄地提示了唐朝。

  都是在大戶人家歷練過的,傅秋芳的這一番心思,兩人一通氣,便明白了七七.八八。之後唐朝還特意找了一個方便的時候,將話說開了。

  「咱們家就只有李決和唐淨兩兄弟。一個繼承了李家的姓氏,一個接了唐家的香火。因著兄弟兩姓,所以家產是要平均分配的,這一點,當初將管家一事交給你時,便告訴過你了。」

  傅秋芳恭敬的點頭答是。這一點她早就明白。所以在婆婆將家中產業分成兩份,讓自己挑選的時候,傅秋芳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當初,除了凝姐的嫁妝,家裡的財產,我一共平均分成了十份。你們大房和唐淨各得四份,剩下的兩份,是我們三個老的養老和後事的費用,以及分家前,這個家的所有花銷。等到我們三個百年後,這兩份裡,剩下的所有的財產,你們兄弟加上凝姐,三人再一齊分。」

  傅秋芳沒有想到自家婆婆會這麼說,她有些嚇壞了,她害怕的是自己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所以婆婆才會拿話暗示什麼。

  可還不等傅秋芳張嘴去解釋些什麼,唐朝又繼續往下說,「無論將來唐淨媳婦怎麼樣,這個家,至少在我們三個活著的時候,是不會讓她來管的。等到我們三個都沒了,那這個家也就分了。所以,你也不用有什麼擔心,便是我因著唐淨媳婦小,多疼了她幾分,你也不用想太多。」

  『噗通』一聲,傅秋芳就跪了下來。好嘛,她這一跪,也把唐朝嚇著了。

  「老大媳婦,你這樣幹嘛呢?好好的,你跪著做什麼?」唐朝是真的沒有反應她說的這些話裡,是多大的指責。可傅秋芳卻是嚇成了篩子。

  「母親在上,兒媳若是做錯了什麼,你只管訓斥,媳婦一定改過,......還請母親看在媳婦往日不曾懈怠的份上,饒過媳婦這一遭。」

  唐朝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了出來。

  她有這麼嚇人嘛,不就是把自己對這個家,和對未來的事情規劃說一遍嘛。對於自己兒媳婦,又是這麼個婆婆至上的時代,她不就是說話直了些,沒有學好語言的藝術便說話了嘛。

  知道是兒媳婦誤會了,又自己把自己嚇著了。唐朝這個從現代過來的,一直沒有擺過婆婆譜的婆婆,現在終於不用擔心兒媳婦看她好說話,以後上房揭瓦了。

  親自將人拉起來,又是好一番安慰後。傅秋芳的神色和臉色才慢慢好轉,唐朝又挑了一回私房,拿了套首飾,將人送走了。然後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她都可以想像未來的日子,她這個本來就有些個細心的兒媳婦,會如何地過一陣小心翼翼的生活了。

  之後,唐朝也覺得可能是自己說法的方式語氣或是本身的立場,都會讓傅秋芳想的太多,於是便請了李二嬸子張雲姬去幫著說和了一回。

  那之後,傅秋芳對於唐淨的婚事和未婚妻的事情,便再也沒有什麼想法了,便是有想法,也不敢去深想了。

  想多了,那絕對是一出狗血大戲,然後再把自己嚇個半死。

  少時,張雲姬便過來了。而和張雲姬一起到正房,正是那些上衙門裡上班的爺幾個也回到了家裡。

  於是本來是想飯前說的事情,便挪到了飯後來說。

  而李家人在吃飯的時候,是沒有辦法說正事的。男人那一桌,老的老,小的小,會吃飯的,不能自己吃飯的。一直在忙碌著人心。

  說來李家男人那張飯桌,一直在添丁進口。而女人這一桌,這麼些年,走了李凝,也不過是多了一個李決和傅秋芳所生的大妞妞。

  想到等到年底的時候,女人的這張炕桌也就是多了一個惜春。湊夠六個人而已。而每每看到那邊大小不一的男人們,唐朝就覺得這年頭,生兒子也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情。

  華夏上千年,生兒子所代表的事情,唯有一件,從來沒有改變過,那就是——提供婚房。

  此時此刻,唐朝這個當娘的,又開始心疼起自家的大兒子了。

  再不計.劃.生.育,老大就不只三兒一女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頓熱鬧的晚膳過去後,李決領著堂弟和兒子們一起去了前面的小書房,檢查功課和來點互動。

  李漱則和他大哥去了後院的馬廄,他們家正好有匹好馬,最近要生產了。兄弟倆飯後消食,正好去看一看。

  至於女人們,那就是圍在了一起,或是飯後打牌,或是聽書,或是嘮會家常。

  至於家中大事,李漱聽唐婆子,聽嫂子,聽媳婦的。李狗蛋則是聽媳婦,聽唐婆子的。至於李決,那就更簡單了。他是直接向叔叔和老爹看齊的。

  那兩人什麼都不聽了,他自然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反正家裡的事情,從來都是他娘一人獨大的。

  李決想的沒錯,晚上唐淨娶媳婦這事,她也壓根沒有想要過找他們爺幾個商量。只要唐婆子和張雲姬在就行了。至於傅秋芳,她自然也是要在的。不然活誰幹?

  這一晚上,唐朝等人先是將早就擬好的聘禮單子又翻看了一遍。發現真的沒有不妥以後,唐朝便提筆抄在了大紅禮單上。

  唐朝的字,那是練了好多年的了。這年頭,不練字也沒有什麼別的消遣可幹。所以,寫了這麼多年,字是相當不錯的。

  抄完後,照例在張雲姬和兒媳婦傅秋芳那裡等到了崇拜的眼神後,唐朝才讓下人將筆墨收了起來。

  這也是唐朝會一直練字的原因,反正鋪紙,研磨都不需要自己動手。還不是想練就練,不想練,也有人收拾嗎?

  「唐淨成親的費用,回頭需要什麼,直接到我這裡拿銀子。等到小倆口成親了,他們的花銷就讓他們自己出去。你們的,也你們自己出。不過一日三餐,還是要到我這裡用的。不然,怪冷清的。」

  唐朝想到,過幾年唐淨入仕以後,開銷就會增大,與其那個時候再有什麼矛盾,還不如在成親的時候,就把帳目分開算。

  親兄弟明算帳,方是長久相處之道。

  畢竟父母在,是親兄弟。父母不在了,那就是這世上最親近的親戚。守望互助什麼的,都是要看平時相處時一點一滴的感情積累。

  而父母的偏心,其實是最傷兄弟感情的。這一點,有過兄弟姐妹的人都是有感觸的。

  也因此,唐朝才說讓唐淨成親後,便自己立帳。各房的開銷,各房承擔。家裡的開銷,由她來管著。

  其實說起來,等到真的各房管各房了。她們家裡的開銷,也就只剩下一天三頓的吃喝了。人情往來什麼的,她們都老了,想要長久的處下去,就要自己那一房去結交了。

  「這話我愛聽,要是不讓我們過來吃飯,我們可不依。」張雲姬自從嫁過來,除了生孩子坐月子,就沒有超過一天,不過來一起吃飯的。

  現在雖然早上不來了,但是中午和晚上卻是一定要過來的。尤其是中午,兒子們都啟蒙上學後,家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讓她一個人吃飯,她還真的有點不習慣呢。

  當然張雲姬一家也不是白吃飯的。隔三差五送來的自家莊子上的米呀,肉呀的就不少。雖然唐朝他們都是習慣性的讓他們過來一起吃。就連最會算計的唐婆子也從來沒有在這上面算過帳。但是張雲姬卻是不能真的空手套白狼,什麼也不出的。

  有來有往,才是長處之道。

  幾人聽了張雲姬的話,都是跟著說笑了兩句。看到天色漸晚,這才說定第二天吃過早飯繼續後,才散了。

  第二天,用過早飯,幾個女人又湊到了一起。從做為新房的院子,到新房的佈置,請哪家的冰人,六禮走了幾項,剩下的什麼時候走,等等,都說了個清楚明白後,這才各自忙去。

  ......................

  十二月十五,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榮國府一抬一抬的嫁妝,被抬進了李家唐淨的小院子。

  李家本就沒有什麼親戚,唐朝這邊也沒有。來的不過是家裡幾個爺們的同窗同僚以及他們的夫人。

  在送嫁人員的耀妝下,眾人都看到了那幾十抬厚厚的嫁妝。上好的家俱,成套的抬進了了新房。一箱箱的首飾,古董擺件,皮毛衣料,一溜水地擺的小院子,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且不說嫁妝中標識著土地田產鋪子的土塊是多麼地讓人知道新娘子的財大氣粗,只是嫁妝最前面的那幾抬御賜之物,便將新娘子的身份抬到了一定的高度。

  看著惜春一抬抬散發著富貴氣息的嫁妝,唐朝有些個難為情。這兒媳婦的嫁妝可是比她給兒子準備的分家財產要厚上幾分呢。

  一定沒注意竟然直接讓兒子成了鳳凰男。

  情何以堪呢。

  是夜,唐朝又在客人都離開後,將惜春的嫁妝都一一讓人抬到了她們婚後小院裡的一處廂房裡。

  那裡便是惜春的私庫房了。

  而婚後她們院裡的小庫房,則是在另一側的箱房裡。

  將那些嫁妝箱子的鑰匙放在了小空間裡,唐朝才覺得安心不少。大兒媳婦嫁進來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多的嫁妝呀,看著真讓人仇富。

  不過,這也能看出來,惜春有多得寵了。

  唐朝可是在那張嫁妝單子上,看到了不少老太太庫房裡的好東西呢。

  她一個做婆婆的,到是沒有眼皮子淺的盯著兒媳婦的東西。不過想到小倆口成親後,條件這麼好,作為長輩,心裡也替他們高興。

  第二天,十二月十六日,易嫁娶。

  迎親的隊伍,敲敲打打的出去了,又敲敲打打的回來。帶著一身嫁衣的惜春回來了。

  惜春年紀小,個子也長的小。跨火盆的時候,幸好陪嫁的兩個嬤嬤給力,不然,還真的跨不過去。

  本來就有些喜慶的日子,因著惜春被左右兩邊的嬤嬤挾著提遛著過了火盆時,唐朝就笑的不能自己。

  這麼嚴肅的事情,硬是讓這妞弄得那麼搞笑。

  看到自家二兒子,也有些憋笑的樣子,唐朝有些不厚道的想著哪天拿這件事情,好好地打趣一下惜春。

  過了火盆等一切成親的步驟後,終於輪到了拜天地父母。

  正堂正屋的正前方擺著三張椅子。唐朝和李狗蛋坐兩側,唐婆子一人獨坐中間。當聽到高聲唱道『二拜高堂』時,眼淚止都止不住。

  她雖然沒有給老唐家留個後,但是她閨女爭氣,她沒有斷了老唐家的香火,她不是罪人。

  她們老唐家後繼有人,還是正經的舉人老爺,將來還會是進士,是大官人。

  梳成婦人髮鬢的晴雯捎捎地將早就準備好的帕子遞換了唐婆子手上那條被淚水浸濕的帕子。

  也為自家的二爺高興。

  她們一家,她和她男人,將來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分給唐淨。看到唐淨越過越好,又怎麼可能不高興呢。

  國公府的嫡女,宮中貴妃的堂妹,何等的尊貴。

  想到那邊坐著的北靜王妃,晴雯就有些與榮有焉。

  她可能永遠也成不了夫人那樣的人,但是她的孩子,卻是可以繼續培養的,將來就會成為像淨哥這樣的人物。

  不是奴才,不是賤籍。

  夫人說的對,王候將相甯有種呼?

  夫人自幼讀書習字。她也是自幼在夫人的教導下讀書習字。將來她的孩子,她也會親自為他啟蒙,然後送到外面上私塾。

  想到這裡,晴雯便悄悄地摸了摸自己並不顯懷的肚子。

  就算是下人,也可以活出一路精彩的人生。

  三拜後,晴雯笑眯眯地看著牽著大紅繡球紅巾的小夫妻倆,慢慢地向新房走去。一邊扶著唐婆子起身去換件衣服,好入席。

  而唐朝卻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連忙招呼這些來觀禮的賓客們。

  探春挺著五六個月的肚子非要來湊這個熱鬧,唐朝就是再不待見這麼個人,也是要精心安排了。

  於是又親自打理了探春的吃食後,這才轉後他處去招乎其他人。

  甯榮兩府是娘家人,所以除了送嫁的人,跟本就沒有人來吃喜宴。但是迎春和探春卻並不算是正經的惜春娘家人了。所以倒是大大方方的過來吃喜宴。

  宴至興起時,元春宮裡的小太監也來湊了熱鬧,並將元春賞給新婚夫妻以及唐朝等人的賞賜都發了下來。

  這一回的賞賜並不豐盛,但卻是一個很大的面子。至少能讓人高看了李家兩房幾分。

  昨天元春宮裡的太監去榮國府送了添妝之物,今天又來了李家送賀儀,可見元春對這門婚事,和這家人的看重了。

  唐朝一直都有些個被害妄想症,所以在收到賞賜的時候,便已經下定了決心,明兒就讓自家男人去辭官。

  因為太監有些個曲意討好,所以被送入親房的這一對親人,倒是並沒有影響回房的路程。

  「淨二哥,這麻袋掉色。」雖然還蓋著頭,但是蓋頭下面的視線卻是一點也沒有阻擋。

  唐淨聽到身邊的小新娘用著只有他能聽到的小小聲,悄悄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心裡跟被小貓撓了一下似的。

  輕輕抓了一下,又帶著淺淺一層的癢。

  「你怎麼知道麻袋掉色?」

  「那個來回倒換麻袋的福壽嬤嬤,手指都被染紅了。」

  唐淨眯眼一看,確實如此,心中也有些個好笑。

  畫畫的人,觀察力都是這麼好的嗎?

  「母親讓人給你準備了吃食,一會兒我出去敬酒,你自便就是。」

  聽到唐淨這話,惜春的眼睛便是一亮,之後隔著蓋頭將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

  「嗯」。她就知道,嬤嬤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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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進了新房,掀開蓋頭。看著一臉嬰兒肥,還有些個孩子氣的小新娘,唐淨搖了搖頭,怪不得自家老娘要讓自己過兩年再圓房呢。

  不過,額頭上的那一小塊傷疤,顏色比老娘日常畫出來的還要小和淺淡一些。唐淨眯眼細看了一下,他的小新娘心思倒是巧,竟然將小傷疤畫成了一朵坐蓮,在傷疤的中心,用金色的粉點著花芯,看起來嬌嬈嫵媚。

  倒是減去了兩分稚嫩。

  在喝交杯酒的時候,輕鬆的觸碰,唐淨便知道自己的這位小媳婦,只是看著有些個年紀小罷了。

  喝了交杯酒,唐淨便出去招呼客人去了,那裡有家裡人請來的,也有他自己請來的。這些人都是不能怠慢的,將來都是人脈。

  而對於小媳婦,唐淨是非常放心的。自家老娘和嫂子是不會虧待了她的。而且二嬸子面面俱到,估計也會想著她的。

  隨著唐淨的離開,新房裡的人便真的所剩無已了。李家人丁單薄。尤其是女眷方面尤甚。

  唐朝,李二嬸子,傅秋芳以及唐婆子四人,都是要招呼客人的。每人都有自己的那一攤子的事情要做。

  尤其是今天迎春還來參加婚禮了,雖然迎春在看完交杯酒便去了前面吃席,但是唐朝做為主子,卻是不能不做陪的。

  傅秋芳要忙著喜宴的進程和前後院所有的事情,這麼大的事情,張雲姬也是要跟著忙前忙後的。

  還有一些李漱的同僚家眷,李決的同僚同窗朋友,等等,除此之外,還有唐淨自己的什麼同窗好友的家裡人。這些都是讓這兩人忙得腳不離地的原因。

  唐婆子卻是要招待另一些的女眷的。都是唐朝在榮國府裡,當年的同事和一些出身不高的人小姐妹們。

  所以,這些人裡,就也只有唐朝這個專門陪客的女主人,新人的親娘算是最閑的了。

  因為是喜宴,人來人往的,唐婆子便讓人將有些個嚇著的周瑞家的,送回了院子。

  又派了她院中看院子的一個婆子好好的照看著她,畢竟一直侍候周瑞家的小丫頭這會被借調到了前面幫忙。

  周瑞家的,這些年時好時壞,但是卻是從來沒有清醒過來。唐朝幾人也都知道,發生這種事情,周瑞家的,不清醒過來,也是好的。不然家沒了,男人沒了,女兒也沒了的時候,確實是沒辦法讓這個女人再有活下去的動力了。

  都說人生煩惱讀書始,但是在唐朝看來,卻是要從知事起。

  往常看到一些神智不清的人,經常聽到人們說,這個人一定是上輩子沒有做好事,才會變得癡癡傻傻的。可是換個角度來想,何嘗不是這人上輩子做了好事,所以上蒼才會讓他這輩子再無煩惱,無憂無慮的這一生呢。

  畢竟在這些人的世界裡,是沒有黑白,沒有市儈,沒有一切主宰人生沉浮的外在因素的,在他們世界裡,只要吃飽喝足,就再也沒有憂愁了不是嗎?

  而現在的周瑞家的,便是如此。雖然唐朝因為自己的理論,不想承認這人一定是上輩子做了好事,才會在她們的照顧下,過著無憂無慮的下半生。

  雖然如果讓她自己選擇,她更不需要要這種照顧。

  忙忙碌碌的一天,終於過去了。新房裡的惜春在教養嬤嬤警告的眼神下,吃的非常的沒有形象。

  素了三年多,又餓了一天,惜春早就沒有什麼矜持可言了。

  唐朝對於惜春是實打實的喜歡。惜春嬌憨可愛,是所有有女兒的母親都喜歡的類型。尤其是唐朝這種家裡坑娘高手的閨女的人。

  李凝從小性子就特別的滑溜,嘴還特別的甜,在家裡將唐婆子和張雲姬哄的時常答應她這些那些的小要求。

  進了府,那就更是會哄人了。老太太史氏喜歡,大太太張氏也喜歡。就連不得府裡所有人喜歡的,又和唐朝有分歧矛盾的邢氏,都在李凝沒嫁進府時,喜歡她的很。

  所以,就可以想像李凝自小有多滑頭了吧。而有這樣的閨女,雖然不擔心她會吃虧,但是她這個當娘的卻是經常的受些閒氣。

  也因此,看到雖然不乖巧,但是卻是一股子嬌憨樣子的惜春,唐朝又如何能夠不喜歡呢。

  今天唐朝特意讓人做了很多以前惜春愛吃的東西,這會大家都在前面忙著,惜春自是一股腦的大吃特吃了。

  反正她是知道自己就算是成親了,也是一個人住一間屋子,她親上任的夫君淨二哥是坐在東側間裡的。

  吃得再多,也不怕晚上有通氣的情況。

  其實,惜春也有些個自暴自棄的想法在這裡,隔誰身上,打小天天被未來的婆婆提醒著幾歲還尿床,幾歲掉門牙的事情,估計也不會再裝什麼矜持了。

  誰讓婆婆總說她小的時候,還幫她換過尿布呢。

  還真的如惜春想的那樣,前面散席後,家裡上下人等都累壞了。唐朝聽說惜春這邊沒有受到怠慢,便和李狗蛋洗漱了一番,休息了。

  太累了,不只是今天累,這一陣子就在忙著這麼一件事情,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終於是忙完了,此時此刻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乏力感。

  躺在床上,就算看到她家的傻大個一臉的欲言又止,也無心再說些什麼,泛巴了一下眼睛,倒頭睡了過去。

  第二天,憋了一晚上的李狗蛋看著自家媳婦還是滿臉疲態,心裡又是內疚又是心疼。

  「出了什麼事?看你一腦門的官司樣。天還能塌下來不成?」將一根紅寶石的大簪子插好,唐朝對著鏡子,看著在自己身後磨地毯的男人。

  「媳婦,我說了。你別生氣?」

  唐朝斜了李狗蛋一眼,「你先說說,我再看看要不要生氣?」

  李狗蛋咽了一口口水,小聲的說道,「那個老大媳婦的娘家哥哥,想要將家中的一個表妹嫁給榮國府的環三爺,想讓咱們家幫著說和說和。我,我答應了。」

  李狗蛋也發現了這件事情,可能並不像傅試說的那麼簡單。所以這會子很忐忑。

  傅試?老大媳婦那個通判哥哥?還有賈環?唐朝聽到自家男人的話,皺著眉毛想了想,然後又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李狗蛋,這怎麼還求到她男人頭上了?

  還是說......

  「你是答應幫著說和,還是答應幫忙娶親?」

  李狗蛋一聽這話,就知道媳婦沒有生氣,樂呵呵地笑道,「沒有,沒有,我只是答應傅家,跟你說呀。」說完這話,李狗蛋自己也有些個想不明白,「哎,媳婦你說,為什麼不讓老大媳婦跟你說呢?我一個爺們,真是的。」

  白了他一眼,這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一定是老大媳婦那裡沒答應管這事唄。而且估計傅家的打算可不是只是跟她說一聲那麼簡單。

  不過嘛,唐朝看了自家的呆子一眼,她就當傅家只是跟她說一聲,又能怎麼樣呢。

  「行了,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這事,下次他要是再找你,你就說跟我說了。有什麼事,讓他婆娘找我來。」

  李狗蛋點頭。他確實是跟媳婦說了,這話沒錯。

  看著自家男人多年如一日的表情,唐朝都懶得再說什麼了。起身披上一件外搭,便出去了。

  今天是惜春新婚後的第一天,是要敬茶的。可不能在這裡跟個傻男人瞎耗時間了。

  唐朝先行一步,李狗蛋看媳婦出了房間,也在後面跟著出去了。

  到了正廳,唐婆子比唐朝倆口子來的還早,早就坐在那裡等著了。手裡一個小紅布包,一個勁的撫摸著。

  「媽,八百年的老古董又翻出來了。準備給淨哥媳婦的?」

  唐婆子手裡的小紅布包,唐朝認識,不但認識,還拿著把玩過。

  那是當初唐朝的爹給唐婆子的,說是她那未見過面的奶奶,給兒媳婦的傳家寶,是要代代傳給長子長孫媳婦的。

  說是傳家寶,也不過是個花樣古樸的銀鐲子。小的時候,唐朝還以為看到了老東西,背著唐婆子用了很多的辦法試探過。

  那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成色還非常好不好的銀鐲子罷了。滴血沒用,滴眼淚也沒用,無論是和金木水火土哪一樣相碰,都沒有產生任何的『化學反應』。

  於是再那之後,唐朝就對它再也不趕興趣了。

  今天看到唐婆子拿出來,估計就是為了她無緣見一面的奶奶那句『長子長孫媳婦』吧。

  果真,就如唐朝所想的那般,唐婆子一邊點頭,一邊將眼神看向門外,「是呀,一晃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我嫁給你爹的時候,也只比淨哥媳婦大了那麼一兩歲。當初跟著先二太太從王家陪嫁過來的時候,萬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日子。」

  唐朝接過下人遞過來的茶水,輕咬了一塊點心。今天早上先過家禮,才能吃飯。所以,先吃塊點心墊一墊。「那是因為你有我這麼一個天生帶福的好閨女。」

  唐朝大言不慚的話,換來了李狗蛋肯定的點頭,唐婆子沒好氣的白眼外,也只是嗆著了剛剛要跨進門來的李漱張雲姬夫婦。

  嫂子這臉皮,可真是從山海關的古城牆上扒拉下來的吧。

  說大話被人聽到,唐朝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幾人相互見了禮後,李決傅秋芳倆口子帶著他們那房的幾個孩子,也過來了。

  看著這一屋子的人,唐朝心裡由衷的感動欣慰和傲嬌。

  幾十年過去了,她終於讓那個只有兩個人的家裡,繁衍興盛起來了。

  幾十年過去了,她竟然通過不斷的影響和改變,將紅樓夢中的冷惜春娶回家當兒媳婦。

  這種感慨在唐淨和惜春緩緩過來下來敬茶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接過惜春遞過來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

  「我現在給你一個家,將來,你要給身邊的人一個家。以後好好的過日子。從孫媳婦開始,一直到看著孫子娶媳婦,生重孫子。」這是唐朝最樸實無華,也最真心的期盼了。

  這樣長命百歲的祝福,一下子便讓有些個忐忑的惜春安定了下來。

  從今天開始,她再也不是榮國府的嬌客了。

  從今天開始,她有了一個家。

  她要的,從來都不多。

  ......

  坐在上首,看著下麵激動不已的惜春,唐朝也帶著滿滿的幸福笑了。

  轉首看向身邊的男人,再看向屋裡的家人。

  這裡,落後,封.建,沒有自由。

  但這裡卻有愛她如命的母親,真心愛戴她的孩子,還有視她如珠如寶,會陪她一起慢慢變老的男人。

  人,要知足。才能幸福。

  而她,知足了。

  相伴到老,兒孫滿堂。

  這份幸福是那麼的圓滿!

  感謝上蒼!

  給我一世幸福時光!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後記

  惜春成親後,小日子過得非常的悠閒,跟著自家婆婆天天弄點好吃的,然後陪著太婆婆看看小孩子,晚上小夫妻一起看看書,比試比試作畫的水準。

  贏的人,就可以享有為惜春小傷疤畫畫的權利。

  隔三差五的,再跟著婆婆回娘家走走親戚。別提多樂呵了。

  至於她們房裡的那點子家事,倒是一點也難不倒惜春。誰讓她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管家教育呢。

  而且,不是還有跟著一起嫁過來的宮裡的嬤嬤嘛。

  李家的新年,一直是熱熱鬧鬧的,尤其是今年張雲姬又有了身子。而且在李家,現在孩子多了,又年紀都不大,也能鬧騰的起來。所以熱鬧是可想而知的。

  不過孩子都是有分寸的,自從李狗蛋告老還鄉後,一個個的倒是都知道了家裡誰最好說話。過年了,領紅包,也都是耍賴的要自家祖父多給一個。

  惜春仗著年紀小,竟然也跟著幾個孩子似的,要紅包,看得長嫂傅秋芳都好笑不已,這麼個孩子氣的弟媳婦,當初是怎麼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的呢。

  李家一派熱鬧,但是賈家的新年,就有些個冷清。

  無他,從小年開始,榮國府的老太君史氏就有了些下世的徵兆。這讓眾人都非常的擔心。

  當然,有擔心老太太身體的,如寶黛兩口子。也有擔心老太太真的有個萬一,全家丁憂,影響前途的。如鳳姐兒,秦可卿。

  剛過完年,唐朝還在那裡跟著惜春說著水果罐頭的事情,榮國府那邊就來人報喪了。

  正月初六,榮國公府的老太君賈門史氏駕鶴西去了。

  唐朝和惜春一聽,都急急地換了素服,趕了過去。

  原來正月初五的晚上,老太太就有些個迴光返照。

  她將家裡的人都招齊了,就在她居住了好多年的榮慶堂裡。

  「我嫁到你們賈家,從重孫媳婦坐起。一直到現在我的重孫子媳婦也要進門了。」看了一眼站了滿屋子的兒孫,史氏欣慰極了。

  「我一生二子一女,孫子六人,孫女三人。還有一對外孫。重孫子也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我對得起你們賈家了。」

  「老太太福祿深厚著呢。這滿屋子的孫男娣女,哪個不是借了您老的福氣。」聽婆婆越說越覺得不祥的張氏,連忙打斷了老太太的話。

  史氏擺了擺手,讓張氏不要說了。然後才又接著說了下去。「...我自知時日無多了,今天特意把你們叫過來,不過是吩咐幾件事情。我的那些嫁妝,私房,芝兒是長房嫡長孫,算上他一份。大丫頭當年進宮,兩手空空的,也算上她一份。他們姑侄分一半。剩下的一半,讓瑚兒他們六個兄弟的平分。

  大丫頭的那份,交給寶玉倆口子吧,回頭進宮,給大丫頭送進去。我去後,二房便搬出去吧。早搬晚搬都是搬,也不用等到孝期後了。

  珠兒和他媳婦就搬到城東的大座宅子裡去。老二一家就搬去城南的宅子裡。都是好地段,也不算委屈了你們。寶玉倆口子」史氏費力的看了一眼張氏,眼中帶著一份拜託,「就暫時留在現在的院子裡,等到過了日子,再搬到外城的園子裡吧。你們住在那裡,以後大丫頭省親回來,也好收拾。我還單獨收拾了一箱子字畫,都是省哥喜歡的,回頭便都與了他。看不到他成親了。老大媳婦,省哥的親事,就交給你了。」

  張氏點頭,含淚說道,「老太太放心,有媳婦呢。」幸好老太太還留了一房在榮國府裡,不然都在老太太去後搬出去,讓外人怎麼說他們大房呢。

  史氏笑了,「我知道有你。你是個好的。我一直都知道。將這個家交給你,我也就放心了。見到老太爺,老老太太,我也能...,也能......」幸好有你。

  史氏說著說著,竟然就漸漸地睡著了。

  史氏睡著了,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四王八公,歷經三朝,活到八十歲上的史太君,就這樣在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裡,走完了她不平凡的一生。

  ......

  張氏親自帶著水氏,李凝,黛玉和鳳姐,這些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兒媳婦親自幫著裝裹了起來。

  黛玉哭的不能自己,李凝也是。悄悄地將自己繡了好幾年的一幅準備今年給老太太做壽禮的繡品放進了老太太的壽材裡。

  那幅繡品,李凝一直拖拖拉拉的繡著,榮國府裡的人都知道琮三奶奶在繡這麼個東西。

  每天下人都會拿著繡花籃子跟著李凝穿花過巷,來到榮慶堂,在老太太的面前繡上幾針,一會兒讓老太太給配個線,一會兒讓老太太說說這裡怎麼繡,那裡用什麼針法的。然後繡不了兩針,便開始揉到老太太身上,說是手疼,眼睛疼的讓老太太給揉揉,吹吹。老太太於是連忙把自小就愛撒嬌的李凝攬過來,左一句心肝,右一句肉的。

  被老太太順毛後,李凝又嬌著嬌氣地陪著老太太打牌。

  不過,人家都是哄著老太太玩耍的,但是,可但是,但可是......

  凡是有了李凝的打牌遊戲,就都變成了老太太哄著她玩。

  也只有琮三奶奶,變著法的讓老太太哄她。雖然看著眾人牙疼,但是老太太就是高興。這一點,別人也沒著招。

  動不動,老太太打了一張牌出去,琮三奶奶都說老太太打的她吃不著,非讓老太太打她能胡牌的打的。

  老太太也高興。還會問她,要吃什麼牌?看得一眾孫媳婦和兒媳婦都是羡慕嫉妒。

  大家哄著老太太玩牌,然後老太太還在牌桌上哄著李凝高興,這誰看了不都得有點想法。

  可就李凝臉皮厚,每每讓老太太放水,她贏牌,得了賭資,還會做好人的,請大家吃酒看戲。

  老太太還一個勁的誇李凝大方,會做人,會做事。

  而那個繡品,便被李凝一直這樣那樣地拖了好幾年。一直到前兩天才繡好。老太太和李凝都高興壞了,一連聲的讓人拿最好的木頭,打最好的框架裝裱起來。

  誰知道,還沒等裝裱起來,老太太便先走了一步。

  如何不讓人傷心難過呢。

  老太太的後事,辦得極盡奢華,張氏知道自家婆婆生前的喜好,凡是會讓她喜歡的,在後事上都帶了出來。

  水氏是榮國府的當家太太,這樣的事情,本就是應該她來操辦,但是若要將後事辦得莊重,水氏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要想要辦成奢華,那還真的離不了鳳姐。

  於是由瑚大奶奶主理,珠大奶奶協理的老國公夫人喪事,那辦得真真是非同凡響。原著中鳳姐協理秦可卿的後事,現在卻將那份能力用在了幫助水氏一起操辦榮國府老太君身上,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了。

  唐朝領著家中的女眷一直陪了幾天,才帶著滿目的哀傷回到了家中。

  那個慈祥的老人,是真的離開了她們。

  而唐朝等人離去了,並不代表著榮國府也可以跟著消停了。

  老太太七七過後,在張氏的有心操作下,賈政一房便帶著家產,領著名下的僕人離開了。而賈珠和鳳姐,便要再等上兩個月。

  因為張氏說賈珠的房子久不住人,不適合鳳姐這個孕婦居住,讓天暖和了或是鳳姐生產後再搬。

  鳳姐早就想當家做主了,又怎麼可能在公公婆婆都搬走的情況下,再留在榮國府裡寄人離下呢。

  他們不是寶玉和黛玉,那是老太太指明要在這裡守完孝才可以離開的。所以挺著五六個月子的鳳姐,便全天候的讓人去那邊弄房子,爭取在新家待產。

  一時間,走了梨香院,榮國府就少了好些人的感覺。畢竟邢氏和趙姨娘都是能鬧騰的。等到不到兩個月,鳳姐一家也走了的時候,榮國府就真真清靜了。

  春去冬來,一年的時間便過去了。

  寶玉不是承重孫,他與黛玉的孝期只有一年。

  一年後,正式出孝。在張氏等人的幫忙下,兩人帶著諾大的家產搬到了外城的省親園子裡居住。

  同年四月初,張氏又安排了他們圓房。

  至此,這件婚事,算是徹底地走完了所有的程式。

  小夫妻兩個,上無父母,下無稚兒。很是過了兩年悠閒生活。省親園子裡,一步一景,處處詩情,呤詩作畫,對月彈琴,憑窗聞香。

  便是等到榮國府出了孝,考上了進士,寶玉的生活也沒有改變。

  一直到夫妻二人的書畫成了別人追棒的物件時,二人才恍然發現,原來園中數日時光,人間既是數十年。

  二人居於園中,從不為世俗麻煩。除了有榮國府暗中維護外,也離不開宮中的元春,李家寶玉的奶兄弟,以及林省夫婦的保護幫襯。

  至於賈珠這個親哥哥,倒是有心無力,想幫也幫不上忙。鳳姐天天在家裡生孩子,看孩子,鬥一鬥有心眼的管事婆子和莊子上的管事。

  忙裡偷閒,還要應酬一下賈珠的同僚夫人。

  而賈珠呢?

  賈珠消無聲息地當著他那沒啥前景的小官,還要時不時的應付一下賈政那邊的問題。

  兒子成親,還是分家。只要有前例,便都不算數。當年元春白給了邢氏一個兒子,那就是嫡子。自家雙親跟著嫡幼子養老的,也不是沒有。

  這個不算是事,再加上賈珠和賈政分開過,那也是老太太臨終的遺願。說破大天去,賈珠也沒短了禮數。

  可賈政的日子就實在是憋屈了。

  自從分了家,二房的家事,就歸了邢氏管。可邢氏管家,是只進不出,全往自己手裡抓的那種,弄得趙姨娘天天跟鬥雞似的要戰上幾個回和。

  賈政煩不勝煩,以前年節同僚互相送禮,鳳姐都安排的妥妥的,可到了邢氏這裡,竟是沒辦法跟著人家送來的持平。時間一長,賈政這個不通俗物的,也覺得打臉。

  最後無法,賈政只得讓賈珠通知鳳姐來操持他衙門裡的走禮情況。但鳳姐又不是做慈善的,怎麼可能願意天天這麼白掏。

  要知道,那可真的是白掏。送出去的禮,是從鳳姐這邊出去的。但人家的回禮,往往是送到賈政邢夫人那裡。

  一次,兩次還好,多了,誰當這冤大頭。

  所以說,這兩家那是一腦門子的官司。

  至於寶玉那裡,非長非幼,又自小不在賈政面前長大,還真的沒有讓賈政想起來。但是賈政沒想去來,並不代表邢氏沒有想起來。

  可在第一次的時候,明顯比鳳姐更聰慧,看得更遠的黛玉就將元春抬了出來。黛玉口齒伶俐,弄得邢氏真真是啞口無言。再加上,黛玉有次進宮後,在聊天的時候,便將此事說了出來,元春為了膈應邢氏,還特特派人出宮來,說了一通邢氏。

  那以後,邢氏就再也不願意去找寶黛二人的麻煩了。

  元春上次送她的兒子,她還消化不了呢。再要是又弄出什麼妖蛾子,她還真的有些抗不住。

  男人靠不住,又沒個兒子。邢氏只得在賈環成親,生下長子後,將孩子抱到了身邊教養。這一點,就算是趙姨娘和賈環夫妻有什麼想法,也沒有辦法。畢竟祖母教養孫子,也不是什麼大事。

  賈政就想到自家母親也是如此將孫子輩的放在自己院中養大,這時繼妻如此,也是正常。

  而親手養大的孫子,確實讓邢氏在賈政去後,得到了妥善的照顧。

  所以,多年來,賈珠一家瞎忙,賈政一家鬧騰,寶玉一家消停,便成了京城中難得的一景。

  而看熱鬧的唐朝,一邊看著紅樓歪到了天邊,一邊嫌棄著她們家越老越傻的男人,不過出去轉圈的那麼點功夫,又被那幾個小孫子騙了私房錢。

  真是傻透氣了。

  不過,這雞飛狗跳的生活。

  家長里短,眾生百態。

  唐朝卻是怎麼也看不厭!

  看不厭的男人,過不厭的生活。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元迎探惜

  元 春

  十幾歲不甘不願的被迫進宮,到現在幾十歲。除了身份變了,年紀長了,竟然已經沒有什麼讓她再感覺到心緒波動的了。

  她是先榮國公的嫡長孫,榮國公府的嫡長女,噢,忘記說了,她其實只是榮國公嫡次子,工部五品官的長女.

  進宮時,托長房伯母的疼惜,以女官的身份入主未來太后的宮裡。與太后朝夕相處,度過宮中最黑暗的七八年。

  進宮的第一年,她帶著小丫頭,雖然有著張嬪憐惜,但是宮裡的人又怎麼可能是那麼好相處的。

  大年三十,張嬪自己都是坐在冷板凳上,看著甄妃與皇帝秀恩愛。她隨侍一旁,能想到的卻是唐朝的那句『秀恩愛,死的快』。

  可惜,這一年,她沒有看見。

  宮宴結束,陪著張嬪與越王遙遙相望了一刻鐘後,衣著單薄的元春才扶著張嬪回到了宮殿裡。

  此時以過子夜,正是大年初一了。可惜竟是連一碗長壽命都吃不上。

  進宮第二年,仍是如此。

  第三,第四年,第五年,......終於,她熬出頭了。

  越王登基了,張嬪成了聖母皇太后。而她,這個皇太后身邊的貼身女官,也可以提升地位,也許,能夠出宮跟家人團聚了。

  甄氏,這個年年歲歲都要和太上皇秀恩愛的女人,竟然不過幾句笑言,便將她這一生都困在了這血色染就的皇城之內。

  今後,再無離開的可能性了。

  她是個實際的人,也是個現實的人。榮國府早就幾度分家了,當成了皇妃,能夠省親時,她第一個想法,竟然是苦笑。

  笑她這一回,可是要丟人了。

  她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家生子,那個讓她感覺到深深親近感的女人,不但帶大了她的弟弟,保護了她母親留給她的私產,竟然還全了她一份體面。

  雖然省親的園子建在外城,可她畢竟讓她回了一次家。

  又是一個新起點的第三年,她滿心期待的等待第三次省親的到來,可惜那個膈應了她十年多的甄氏,竟然是臨死也要膈應她一回。

  她好好的省親,就這樣沒了。而以後竟然也再也沒有過。

  心裡不難過,怎麼可能呢。

  十月懷胎,她終於在三十歲之前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那是一個男孩,那是寄託了很多人希望的男孩。

  因著這個男孩,她在孩子七歲的時候,被封為繼後。然後又過了十年,在孩子十七歲的時候,娶了禮部尚書李漱的幼女為妻。

  又過了幾年,她漸漸地老去,皇帝也老了,人也變得愛猜忌了。而一直庇護著她們的太后也去了。

  這個皇宮,變得就和當年太上皇末年的皇宮一樣了。到處都是猜忌,到處都是寒冰陷阱。

  『趁他病,要他命』。

  元春的雙手在這皇宮中從來都不是乾淨的,從第一年進宮的時候,從她親手將在她床鋪上放符紙的宮女吊死在房梁上時,她就已經不是嬌養在榮慶堂的賈家大姑娘了。

  所以,在那一年,皇帝得了風寒的時候,元春神奇地想到了,唐朝曾經私下裡說給她聽的離奇事情。

  她找到了她珍藏了許久的上等宣紙,確實是她珍藏了許久。在宮裡,一草一紙都是有定數的,到了她這個位份,身邊真真是看管的極嚴的。她能攢下這一打宣紙,真真是托了時間的福。

  皇上得了風寒,宮妃皇后都要侍疾,這一夜,元春用腰帶將皇上的四肢緊緊地綁住。腰帶是上等的絲料,元春知道用這種腰帶將人綁住,是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

  皇帝睡的很沉,就算是皇后綁的再慢,皇帝也沒有醒過來。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已經動手了,元春就沒有半路停下來的可能。

  用水將宣紙一張一張弄濕,然後一頁一頁地向敷面膜一般扣在皇帝的臉上。

  不過十二張,這個困了她一生的男人,也讓她使盡心機的男人,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人世間。

  那個在入宮之初,讓她在這個冰冷的皇家感到一絲親情溫暖的男人,那個偉岸如山的男人,那個時而溫柔,時而強勢,時而將她攬在懷裡輕輕親吻的男人,就那樣死在了這小小的,薄到不堪一擊的宣紙上。

  她不後悔,不然她的兒子,被封為太子的兒子,就會成為當年的那個,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廢太子。

  她不後悔,她相信如果當年的元後還活著,也會跟她做出同樣的選擇,她的兒子不能步上義忠親王的後塵。

  她不後悔,就算是她親手結束生命的那個人,也許是她這輩子最後的救贖。

  她不後悔,也不能後悔。

  上蒼已經讓她枯萎的人生等到了一個花季,她盛開過。

  ...她也心動過。

  愛,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去相守。

  因為相守太難......

  數日後,因皇帝睡夢中死去,皇太子正式登基。而元春,這個命運多桀的女人,也成為了這個皇朝最尊貴的女人。

  以她此生最愛的男人的生命為代價。

  ......她,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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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 春

  成為王妃,過著讓人羡慕的王妃生活。本來迎春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誰要是有個只知道吃齋念佛的婆婆,都要擔心一下生活問題了。

  再加上,成親三日後,溫文爾雅的北靜王,終於暴露出了他娘炮的性格後,迎春對於新生活就再也不抱任何期盼了。

  這麼弱的男人,竟然是爺們,還是她的爺們。這件事情,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無論是拳打,還是腳踢,這個男人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這太讓人接受不了了。

  進府三天,剛回過門,迎春就正式接管了北靜王府的中饋,開始在北靜王府稱王稱霸。

  無論是王府的管家,還是半個主子。

  都對於一上來便給了全府下馬威的新王妃開始打怵來。

  在北靜王府一人獨大後,迎春也對這樣的生活,漸漸地嘗到了個中滋味。老太妃不需要她們這些兒媳婦去早晚請安。

  對,是這些,而不是這個。正妃,側妃,庶妃,還有一些不上冊的通房,侍妾。

  先進門的,都是沒得什麼寵,又沒生下一兒半女的。在名正言順的迎春面前,本就低了一頭,再加上,迎春出自榮國府,宮裡還有個貴妃的堂姐。

  一般人,誰敢跟她硬碰硬呀。

  娘家太硬,有的時候,就是比一切宅鬥手段都要強的外掛。

  尤其是迎春的兄長賈瑚正式接手了吏部考核的工作,那些側妃,庶妃,凡是家裡有當官的,都是對這個又懼又怕。

  生怕自己給迎春找了彆扭,迎春的兄長就會找自家父兄麻煩一般。

  能進王府的,身份都是不低的。就算是低,那也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都是各有專精和涉獵。這些迎春也會一些裝門面的,但是深了,卻是樣樣知道,樣樣不精通。

  在外面裝一回淑秀,但在北靜王府,迎春卻是選擇漏出了本性。

  反正她都嫁了,還是聖旨賜婚。想退貨,門都沒有。

  於是就在各位側妃殷勤地邀請迎春逛逛花園子的時候,迎春一臉燦爛的笑容對著一干下人說道,「這園子很好,本王妃非常的喜歡。從即日起,翻修個練武場出來。那邊,」迎春手一指園子的北邊,「本王妃要在那裡建一個射箭的區域。讓管家多養些個雞和兔子,留做獵物。」然後,迎春又指了一下花園子的週邊,「這園子還是有點小,這週邊,就修一圈跑馬道出來。」

  看著身後一圈懞逼的人,迎春想了想,也不能讓這些個女人連個花園都沒得逛。於是特別的大發慈悲,「將那假山鏟了,將湖填上。以花園中間分,左邊就不動了,右邊靠北的這片,就都是練武場和射箭區。」

  唉,這要是能把前面的花園也一起折騰進來就好了。後花園還是太小了些。

  數日後,花園子就改建好了。北靜王府的一群女眷每天逛花園子的時候,都能聽到花園北邊,迎春箭箭射中的聲音,那山雞垂死的叫聲,那兔子托著箭鮮血淋淋地亂跳的樣子。每每看到,都會嚇得這幫子女人們花容失色。

  一幫子女人先是都將希望寄託在北靜王水溶的身上,但是當她們看到水溶滿臉的『我媳婦威武霸氣』時,就都沒話說了。

  也不是沒有人向老太妃訴說迎春這一『兇殘』舉動的。可老太妃在看到兒子越發迷戀兒媳婦英武神姿的樣子時,沉默了。

  總比喜歡男人強,不是嗎?

  孫子更重要。

  於是,在有了老太妃的默許下,北靜王府娶了一個母夜叉的消息,一直被迎春控制在小範圍內。

  一直到探春出嫁後,眾人才開始關注賈家姑娘的脾氣秉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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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春

  月下莫採花,採花軟腰枝。

  探春不如堂姐自幼學了點拳腳功夫,所以在夜夜採花的忙碌下,竟是在懷孕的同時,弄出了個腰疼的毛病。

  而自打探春懷孕了,孫紹祖的春天才算是到來了。天天被個嬌小的女人綁在床上,那滋味,銷.魂的淚流滿面。

  他倒是想要重振夫綱,可也得讓他有那個機會不是。

  探春懷孕前,便已經徹底的清醒過來了。她這個貴妃親妹,是一點也沒在貴妃娘娘的心上的。相反,若是貴妃娘娘記得她,那她才要擔驚受怕怕呢。

  不過貓有貓道,鼠有鼠道。趙姨娘生的孩子,又怎麼可能不會鑽營呢。她先是積極的維護和娘家的關係,然後又百折不饒的拿帖子騷擾迎春。

  借著硬被扯上的親近,成功地讓孫紹祖也有了幾分忌憚。然後大肆地將家中下人,非已之類換血。勞勞地掌握家中大權和奴才下人的命脈,讓孫紹祖想要起屁,也沒人幫著抬。

  從小就有野心的探春,在日復一日的管家中,徹底的嘗到了甜味,而對於孫紹祖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也有了些膩味。

  自從將孫紹祖綁了數日,日日騎在孫紹祖身上馳騁時,探春的想法,就有些個變化。男上女下,憑地是什麼。就算是再累,女人也不是不能再上面的。

  將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踩在腳下。將他們的驕傲打碎,竟然可以讓探春從中得到快感。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天份。

  就在探春也想著學一學女皇著些面首,納個男妾時,她竟然懷孕了。

  皺著眉毛,探春第一次覺得自已姨娘的眼界太小了些。站住腳跟也不一定是靠個孩子,她在懷孕前,不就以前全面的掌控了夫家嗎?

  懷了身孕,原來的生活方式就要發生了改變。那個一直宿在她屋裡的孫紹祖也被打發了出去。

  長的那麼寒磣,也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隨了誰。

  十月懷胎,探春生下了一個孩子。

  之後,嘗到魚水之歡的探春,又讓孫紹祖被迫搬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這樣的日子一直在探春徹底厭倦了孫紹祖,準備換個長相不錯的人時,她接到了一個可以讓她立時發家的買賣。

  包攬訟訴。

  探春膽多肥呀,這麼點的小事,又有何不敢呢。接了銀子,就做了幾筆買賣。可惜派出去的人太張揚,正好被唐朝家的人知道了。

  下人回來,說是宮裡的貴妃縱容親妹包攬訟訴有傷天和。唐朝聽了,連忙使人細細打聽。

  唐朝想了想,便讓人將消息透給了榮國府的張氏,張氏接到了信,又使人探查了一番,對於探春不想守婦道的心思,也發現了一二。

  為了榮國府的名聲,為了宮裡娘娘的名聲,為了賈家所有出嫁女孩的名聲,這件事情,必須要制止。

  張氏出手,好歹讓探春消停了些。

  可是心中的野望,卻是生生的被壓在了心頭。而不得疏解的後果,便是探春早了迎春一步,將母夜叉的名聲,傳到了京城內外。

  孫紹祖被打的遍體鱗傷,體好完膚。時不時的還要受到一番性.虐。

  ...慘不忍睹!

  元春知道後,不得不在宮裡挑了一名宮女賜了下去,給孫紹祖為妾。

  一為警告,二為的不過是賈家女兒的名聲。

  不過就算是宮裡賜下來個妾,也不過是讓探春稍微收斂了些。可孫紹祖身上的傷,卻只多不少。

  真真是應了那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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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  春

  『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不說。』惜春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吃著粗糧饃饃,心裡那叫一個委屈。

  「我不是也陪著你呢嘛。你要是不餓,剩下半個,當成晚飯吃。好不好?」唐淨看著惜春長了些小斑點的臉,輕柔的勸解著。

  晚上媳婦吃一個饃饃總是會被餓醒,這要是吃一個半,估計能一覺到天亮。

  看著媳婦躺在床上,餓得直翻身的樣子,唐淨就止不住的心疼。

  惜春一聽這話,那委屈的眼淚直刷刷地往下掉,「娘說的對,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這還懷著孩子呢,你竟然就心疼起半個餅了,半個餅還要留到下頓飯,下頓飯,你就不能,就不能多給我一個餅嗎?」

  『呵呵,哈哈。』,惜春的話,差點沒讓一旁的人笑暈過去。

  鬧了半天,只給自己爭半個餅的福利,也是醉了。

  唐淨瞪了一眼不嫌事大的堂弟們,連忙拿起一旁的帕子,輕輕地給流著眼淚的惜春擦臉。

  「不哭,不哭。等過了這一回,二哥給你買好吃的,前門的桂花糕,巷子口的炸面魚,還有北靜王府做的冰糖蹄髈,凡是你愛吃的,都給你整回來,到時候,你看一桌,吃一桌。好不好?」

  惜春聽了,也知道自己有些個矯情了,然後特懂事地點了點頭,「那多不好呀,怪浪費的。一頓吃一桌就行了。」

  唐淨忍俊不禁,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個活寶呀。

  唐淨和惜春成親後,唐朝覺得兒子和小兒媳婦年紀都太小,不讓圓房。一直托到了惜春十六歲。就算是這樣,也要求惜春十八歲上下再生孩子。

  唐朝是覺得惜春不像自己是那種大骨架的姑娘,惜春是那種肉呼呼的小骨架的人,若不長開了,生產的時候,很容易出現危險,這才要求到這個年紀的。

  在李家兩房,唐朝的話,那是跟聖旨差不多的。所以,就算是唐婆子有些個微詞,也沒有改變唐朝的這一決定。

  於是今年十九歲的惜春才終於懷上了孩子。只是這個孩子前期因著母親嘴壯,補的太好了。弄得母親沒長什麼肉,營養都被孩子吸收了。

  所以從宮裡請來的太醫,定下了章程,從八個月開始,惜春就只能少吃些,吃點粗糧。以免讓孩子長的太大,生產時受到影響。

  而今天,也是惜春改變伙食的第七天,也是唐淨陪吃媳婦體驗孕夫生活的第七天。

  嗯,沒錯。小倆口在自家婆婆的鼓勵下,同甘共苦起來了。

  一人一個雞蛋,半碟子青菜。唐淨粗糧饃饃管飽,惜春就只有一個餅子的配額。

  所以,惜春這會子正委屈著呢。

  吃的多了,總是要還回去的。

  前幾個月補的太好,吃的太多,所以惜春覺得,她這一定是遭到了嫉妒。

  惜春成親幾年,性子依然沒有長大。小孩子氣十足。

  有的時候,寶裡寶氣的,就跟李決和傅秋芳的長女大妞妞差不多。看得人都願意寵著她,讓著她。

  而惜春的嘴皮子雖然也利索,但是心眼和手段卻並不像她們這一輩的賈家姐妹們。

  人也心軟,善良。

  弄得凡是她的事情,家裡的人都是要摻上一腳的。就怕她吃了虧。

  在整個李家的受保護程度都快直追一家之『主』的李狗蛋了。

  這樣的日子,無論是元春,還是迎春探春都是過不來的。可是惜春卻是異常的享受這種時時被人掛念關懷,不放心的日子。

  惜春一直知道,這樣的生活,是因為她一直過得很幸福。

  太婆婆雖然事多了些,要求也多了些。可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了,說到下一句,就忘記上一句話,惜春又怎麼可能放在心上呢。

  而且太婆婆除了說孩子以外,也對她沒有別的要求。

  再說其他人,公公是不管事的甩手掌櫃,婆婆是自稱從小給自己換過無數次尿布的人,長兄長嫂對自己客氣有加,又帶著對小兒女的關懷。

  絕對比對自己十幾年不管不問的親大哥賈珍好上幾百倍。

  而自已的夫君唐淨,那是自己的『二哥』。對自己也是百般體貼,千般呵護。

  這樣的生活,惜春便是做夢都會笑醒。

  曾經夢裡出現過的青菜團子,打木魚的事情,又怎麼可能會變成真的呢。

  她堂伯母好好的活著,又怎麼可能看著她去出家呢。

  朝著給自己抹眼淚的夫君,甜甜一笑,惜春低頭摸了摸肚子,皺著眉繼續啃自己的那半塊粗糧饃饃。

  孩子不孝順,只知道自己吃,不給親娘留一點。把自己養的壯壯的,害得親娘只能吃粗糧饃饃。

  不孝順呀,不孝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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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張-氏-女

  榮國府大張氏

  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世家。張氏自幼的教養,便是精心到不能再精心。出嫁前,養在深閨,卻已經是京城所有高門大戶的媳婦人選了。

  嫁到賈家,本非張家所願,只是當時的情勢,不得不如此選擇。

  可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只要你下了腳,總會有一條路是讓你走下去的。張氏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帶著自己滿是書香氣息的嫁妝離開了家。

  到了賈家,勳貴的生活和讀書人家的生活有著很大的不同,張氏做為這個家的大少奶奶,一邊保持著本心,一邊卻要努力的適應著在她看來,非常沒有必要的排場的奢侈生活。

  婚後,自家的男人是個棒槌的事情,也被張氏一點一點的發現了。

  如何去和一個棒槌相處,這個在娘家時,家裡可沒有人教過她。

  一邊溫柔小意,一邊摸索試探。

  終於在花了數日時間,弄清楚了自家男人是個什麼貨色。

  然後,在知道自家男人的各項資質後,又進一步調整計畫。

  文不成,武能就,也行。

  反正只要這個男人別犯傻,這輩子她都是一品誥命夫人了。

  解決了自家男人的問題,張氏又把注意力轉到了婆婆和太婆婆身上。渾身的手段用在了年幼天真的小姑子賈敏身上。

  她得太婆婆的喜歡,聘為賈家婦,入得府來。可自家的親婆婆對她卻是不冷不熱的。這一點尤為讓張氏擔心。

  太婆婆身體不好,年事又高了。她再怎麼樣都是要和婆婆過上幾十年的。不被婆婆喜歡的兒媳婦,都不是好媳婦。

  好,也是不好。

  可是在瞭解了一些事情後,張氏知道想要爭取到婆婆的好感,不是那麼容易的。於是只能迂回了。

  相較于婆婆偏心的小叔子,年幼的小姑子,便是不二的人選。

  張家人,都有一定特點,那就是一心想要討好誰的時候,一般人都抗不住這糖衣炮彈。賈敏一個受寵愛的小女兒,又能如何免疫呢。

  幾年後,婆婆愛屋及烏,對她也漸漸好了起來。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如二弟妹王氏,但是卻不在是剛成親的那會兒了。

  又過了幾年,太婆婆和公公相繼去了。她也生下了嫡長子。日子越發的好了起來。只是美中不足的,仍是那年少時曾經午夜夢回的,舉案齊眉。

  可人呀,就是要知足。比一比,你就會感覺到幸福了。

  甯府的堂兄弟賈敬的髮妻,堂侄子賈珍的嫡妻,過得還不如自己呢。

  多愁多病的身子,再加上那不著調的男人。

  自己的日子,已經是讓人羡慕的了。

  其實,對於寧府的兩代主母,張氏既同情,又有些個鄙視。

  這對待男人呀,就是像熬鷹一般的熬著。想要什麼樣的男人,就要針對那一點進行獸化。

  不然這天下哪來的現成好男人。

  曾經張氏做過一個夢,夢裡並沒有前世,也沒有未來。只是一片白霧的夢裡,有人告訴她,會有人代替她的命數。

  難產而亡的命數。

  當時她是不相信的,可是這樣的夢,在兒子三歲掉下水裡時,竟然又夢見了。當一年,她差一點就要失去自己身上掉下來的心頭肉了。

  那一年,是她生平第一次手染鮮血。

  那一年,當她對著侍候長子的下人說出「拖下去,杖斃」時,憤恨,恐懼,後怕,擔憂,一直糾纏著她。

  她的恨,她的怨,她的後怕,還有那些下人淒厲的哭喊聲,庭前染血的青石板,兒子高燒不退蒼白的臉。

  像是一隻黑手,無論過去多久,仍是日夜不肯放她喘息。

  一直到懷上次子賈璉的時候,那個夢又一次出現時,她才漸漸地平靜下來。

  只要她還活著,就不會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兒子。

  神佛皆不行。

  唐朝,那個胖胖的小姑娘。賈家家生子和二弟妹陪嫁丫頭的女兒。

  她救了她的兒子。

  她感謝她。

  可是,對於唐朝這個小小的下人,竟然幾處討巧的行為,張氏知道,自己是不喜歡的。

  感謝,不等於喜歡。

  可是時間一長,她竟然也在那個有些個市儈的小丫頭身上看到了些許讓她讚賞和認同的地方。

  不將視線對上家裡的爺們,不將手段使在同院子的小姐妹身上。喜歡投機取巧,卻有原則,有底線。

  很真實,卻真實的可愛。

  年紀小小的升了二等,竟然還能夠穩的住。跟著小姑子賈敏讀書識字,竟然也會讓府中的人認同。

  陪著府裡的哥兒一起啟蒙,竟然也會將下人們覺得不容易。

  張氏一直到此時,才覺得唐朝這個小丫頭不簡單。

  不過,一日一日的過下來,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竟然也慢慢的習慣了婆婆身邊有這個丫頭平日裡閒聊打渾的。

  第一次正視唐朝這個兒子的救命下人,還是唐朝自己毫不臉紅的說著自己婚事的時候。

  大膽,直接,又不好高騖遠。

  等到真的選出成親的物件時,張氏是真真的覺得叫唐朝的這個姑娘是個聰明人了。

  她明白自己的優勢,她更明白自己的劣勢。

  張氏想不到,她竟然可以在這麼個小丫頭身上看到了許多,又感悟了許多。

  有一種一竅開,竅竅通的感覺。

  從唐朝的為人處事和所思所想上,讓張氏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張氏也成功的運用到了自己的生活中。

  於是她對榮國府,對婆婆史太君,對自家夫君,對兒子,對下人的掌控力度又上了一個層次。

  等到她終於也成為了婆婆時,她才漸漸地放下心,放下手中的管家權。

  她當過孫媳婦,自然也做過兒媳婦。從出嫁前母親教導過她的站在婆婆的立場和地位想事情,想她的思想,到以自己的經驗站在兒媳婦的立場想事情。

  她對於兒媳婦也能更多的體諒。

  所以,就算是兒媳婦沒有生出孫子的時候,她沒有說過或是做過什麼讓兒媳婦心裡不好受的事情。

  因為她知道,把兒媳婦逼的太狠,就會把她逼的太遠。心不往一處使,這個家豈有不散的道理呢。

  就像是大房和二房早早的分了家一樣,都是一個道理。

  難道當初婆婆想要讓大房二房分家時,她就真的沒有在那之前做過什麼嗎?

  做沒做過,或是做了什麼,那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過程。

  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年後,二房的弟妹去了。

  張氏沒由來的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夢。

  心裡不由的咯噔了一下。

  她想...那,只是個夢。

  那,就是個夢。

  那一定是個夢。

  不過雖然如此想,張氏還是將王氏的後事和她的子女用心教養照看了起來。

  只是這份心意,卻抵擋不住現實的殘酷。

  讓她驕傲,讓她高於眾人的娘家,帝師張家,百年張氏,竟然被牽連地滿門皆滅。

  她越漸蒼老的父親,她白髮蒼蒼的母親,她清俊儒雅的兄弟們,還有她張家滿地讀書天賦的子侄們。

  ...都沒了。

  鮮血染紅的刑台,蒼天都在痛哭。

  張家後院的甜水井,嫂子親手將親生女兒推了下去。

  張家女人的驕傲,寧折不彎。

  也幸好是立即執行的皇命,沒有讓人受過多的磋磨。

  讀書人的驕傲,豈能被折辱。

  可當還有張家血脈存活世間的消息傳到耳邊時,張氏還是高興了。

  生命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一次便是一生。若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就算是她想的再多,再能安慰自己,可當知道還有一個侄女活了下來,她還是喜極而泣的。蒼天雖然刻薄了張家,但至少還給張家留了一絲血脈。只要有這一隻血脈,那麼她張家這一支香火就不會斷了。

  九泉下的家人就不會沒有祭祀。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才將那個在她心中一直是個小人物的女孩—唐朝。放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

  她的小兒子都可以姓唐。為什麼她侄女的次子不能姓張呢。

  也是因為張氏的這個決定,以後名揚京城的後族李家,竟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那就是無論長房,還是二房,在發家的這一代,兩家的嫡次子竟然都是隨了母親。一個姓唐。一位姓張。

  ......

  張家沒了,侄女的婚事也有了安排。張氏才想到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一個合格的張氏女。

  為張家平反,讓這皇族的血液裡融入張家的血脈。她要讓這天下人,都知道張家。

  想到了這些,她便聯繫了越王,聯繫了宮裡的張嬪。又悄悄地改變了夫家侄女的教養課程。

  一年,兩年,三年,十年,二十年。

  一切的一切,都照著她預想的那樣進行著。

  雖然中間偶爾會出現一些個小變動,但這都沒有影響到大局。

  直到太上皇去了,直到新帝再也不是傀儡了。直到她張家的女兒成了太后,直到她親自教養長大的夫家侄女元春成了貴妃。

  她以為,張家平反的日子到了。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多年來的支持和信任竟然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太后並不太想要讓張家翻案,因為那會讓眾人以為新皇帝不孝。畢竟普通人家都有『父死三年,不改其志』的說法。翻開張家的案子,就是在說先皇做錯了事情一般,這會影響新皇和皇家的威望。

  而新皇帝不想要給張家翻案,是因為此事有可能會打破現有的朝.廷格局,這並不是一個追求平衡之道的皇帝會做的事情。

  張氏怒了,她用張家的人脈網為當初的越王做了多少事情,掃清了多少障礙。她利用賈家的關係網,收集和傳遞了多少資料。

  可她唯一求的事情,竟然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告訴她,那都是泡影。

  她早應該知道的,不是嗎?

  最是無情帝王家。

  幸好她做了多重準備。

  她還有...元春。

  還有張家的血脈。

  她利用宮裡不為人知的人脈保護著元春和元春的身子。讓她平安生下了一個兒子。

  是的,她還有最後一步棋。

  若不是她嫁到李家的親侄女生下了一個女兒,她是不會允許元春生下孩子的。至少不會讓她平安的生下男孩。

  若是元春生下了皇子,那麼多年後,她們賈家,她的兒孫們,就勢必難免要捲入到下一場奪嫡的風波中。

  但是現在不同了。

  若是將來的皇后,有一個張家的女兒,一個張家的兄弟,那麼為張家平反,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現在皇帝的顧慮,都不是下一個皇帝會顧慮的事情。

  雖然相隔近百年,也許那個時候平反,已經沒有人會記得曾經『滿門皆是讀書人,父父子子選進士』的張家了。

  可那已經是她最後的追求了,不是嗎?

  也許,就是這麼一份堅持。張氏比自已的婆婆還要長壽。

  一直活到八十九歲,聽到了張家平反聖旨的第二天,張氏才含著眼淚,帶著一臉的笑容,離開了人世。

  那一年,是元春成為太后的第五個秋天。

  那一年,是皇后李氏懷著嫡皇子的第六個月。

  而那一年的年末,李家長房的老夫人李唐氏也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

  床前孝子賢孫,佳兒佳婦無不悲傷痛哭。

  ..........................................................................................

  李漱妻小張氏

  從天堂跌落到地獄,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時間。

  從地獄走回人間,卻用了度日如年的數日功夫。

  雲姬,雲姬,天邊美好的女子。

  可她卻不叫雲姬,她的名字,在那一年跌落地獄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提起過了。

  她叫毓琇,可是這個名字卻很少有人提起。在家時,都是以序齒加上姑娘二字來稱呼她的。所以那兩個字,對於她自己來說,也有些個陌生。

  她以為那兩個字最終只是會寫在問名和庚帖上。

  所以,她也沒有覺得有多珍貴。

  可當有一天,她再也不能再用這個名字時,她才知道,失去自己的名字,卻要頂著一個下人的名字活在這個世上,是多麼讓人心傷的事情。

  她傷心自己的名字,更傷心那個替自己去死的女孩。

  雖不是她親手葬送了她的性命,可卻是因她而沒了性命。

  她知道姑姑的打算,也明白自己的使命。

  可當那一天真的到來時,她卻選擇了依然將自己從來不被人知道的名字留給那個替她葬在張家墳地裡的女孩。

  張家的榮譽,張家的滅絕,張家的香火,早就因為這個名字,跟她再無關係了。

  這一生,她都只能是李張氏張雲姬。

  夫家嫂子嘴裡的『他二嬸子的』。

  說來她在張家一直引以為傲的女紅,也被家裡的大娘批評的一無事處。燒火做飯,洗衣打掃,擠羊奶。這些對於她來說,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她卻一樣一樣的撿了起來,學了起來。

  每一天,都是在瑣碎中醒來,又在瑣碎中度過。可這樣的生活,卻是讓她每每因為抄家而驚慌不已的心安定了下來。

  抄家滅族,滿門斬首,牽繩發賣的陰影好像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

  而日子也越過越好。

  成親,生子,一步一步有了盼頭。

  一直到堂姑所出的越王登基為帝。

  她以為她們張家終於可以平反了。她高興的在夜晚抱著晚歸的男人,大哭大笑。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張家的事情,好像已經再也無人提起時,她才知道她和姑姑都把事情想的過於美好了。

  姑姑的不甘心,她又如何看不出來。可是皇帝卸磨殺驢的事情,也不是頭一家了。

  可當女兒出生後,姑姑找上來說出自己的計畫時。她是震驚的,也是害怕和不舍的。

  可最終,血脈裡的那份流著張家的血液,讓她默許了。

  將女兒用張家的教養,一點一點的教養長大。配合著從姑姑那裡知道的關於元春的喜好和興趣。她相信,她的女兒一定會是最得貴妃和太后喜歡的媳婦。

  果然,她的女兒成了元春獨子的正妃。

  可在聖旨下來的時候,她卻是真的傷心了,不舍了。

  就算是將來女兒貴重天下,但後宮三千,夫妻情淡,皇家情淺,兒女情薄,又如何呢。

  她這一生,生於富貴錦繡膏梁,跌過塵埃,賤如泥狗。可這一生,誰又能說她是不幸福的。

  她的幸福,是平淡平凡的。

  可是她的女兒呢?會幸福嗎?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事到如今,心中各種酸楚,思緒也在不停的翻飛,可卻唯獨不敢後悔。

  她不敢,後悔。

  只因為她必須如此做,因為那給予了她生命的張家需要她如此做。

  做為一個母親,她不是一個好母親。

  做為一個張氏女,她...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張氏女。

  帶著對女兒的愧疚和擔心,看著女兒坐上了花轎。

  心中除了祝福,再無其他。

  為張氏滿門平反,讓張家的教養和血脈,稀釋皇家的血液。

  這是姑姑與她在當年張家出事時定下的目標。

  可是看著次子媳婦懷中的小孫女,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迷茫。

  這樣的犧牲真的值得嗎?

  犧牲這些女孩的人生,真的有意義嗎?

  她的女兒,她過繼到張家的兒子,還有她那嬌嬌糯糯的小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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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紅樓文,穿越的女主性格不錯,算聰明,金手指不大但有用,雖然改變了很多情節,但都算合理,王夫人死得早,所以令人討厭的不是她,而是二房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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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太大金手指的紅樓文就是看得舒心
而且女主沒有想像中的重生要改變(不是主觀地改)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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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的一篇紅樓文
主角雖然剛一魂穿還有點拎不清
但小人物的大智慧,真真教人代入其中
看著個小小的蝴蝶引發了一場風暴,著實有點興奮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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