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犬夜叉)四季》作者:錢青蚨【完結】短篇。

《(犬夜叉)四季》作者:錢青蚨【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319個瀏覽者
文案:

《犬夜叉》的同人,殺鈴主線。
無穿越,無CP亂搭。

小修過一次。

內容標籤:靈異神怪 情有獨鍾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殺生丸,鈴 ┃ 配角: ┃ 其它:

TOP

第 1 章

  暮春時節,萬物都在向著極盛努力地生長,山坡上綠草蔥蘢,陽光曝曬下,空氣中充滿草漿濃郁的清香。

  一個白衣銀髮的公子往山坡上緩緩走來。

  他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冷冷的金色,像冬夜掛在深藍天幕上的月亮。額發中分,露出白皙額上的一鉤藍色的月牙。雙頰上,各有兩道鮮紅的妖紋。

  他向著山頂走去,在那裡,在向著春風搖曳的青青綠草和各色花朵裡,藏著一塊石碑。

  石碑上沒有名字,如果有人路過,很難發現這是一塊墓碑,下面沉睡著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

  從山頂上向遠處望去,可以看見山谷裡有一片宏偉華麗的宮殿。

  宮殿修建得非常精美,卻隱隱有種破敗的氣息。

  ——那裡已經沒有人住了,被主人拋棄的宮殿,即使再精美,也失去了活力。

  不光是那片宮殿,整個山谷,整座山,都是安靜的。

  蛺蝶翩翩地飛來,停在墓前一束潔白的花朵上,稍許,又翩翩地飛走。

  「殺生丸大人!」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片寧靜。

  銀髮公子的身後,一個手持人頭杖的綠色妖怪吭哧吭哧爬了上來。

  「殺生丸大人!」

  到了近前,綠色妖怪看見墓前的潔白花朵,張大尖尖的嘴巴:「殺生丸大人,這是清丸少爺送的吧?」

  那束花朵用橙黃色的緞帶系著,看緞帶那鮮豔燦爛的顏色,一定才剛剛放上不久吧。

  綠色妖怪身形很小,皮膚卻皺皺的——原來,已經是個很老的妖怪了。

  「清丸少爺實在是很孝順呢,殺生丸大人,鈴在那個世界,肯定也會感到很安慰……」

  「邪見。」

  「啊?」正在念念叨叨的邪見停了下來,仰頭看向自己的主人,微風拂動著那銀色的長髮和白色的衣袖,也帶來了遠處的歌聲:

  「光陰流逝,河水流淌,年復一年,

  鳥兒的歌聲,花兒的色彩,風兒的微撫都未曾改變,

  只有人兒無法停留,

  想在明天見到的人,昨夕已消失無蹤……」

  流泉般清澈的嗓音,配著三弦琴的琴聲,遠遠地傳來,飄渺而哀傷。

  「哎……」邪見睜大鼓鼓的黃色圓眼睛,看著歌聲的來處——那片廢棄的宮殿,「是清丸少爺啊!殺生丸大人,要去看看麼?」

  殺生丸沒有回答,只是久久地聽著。

  宮殿已經被廢棄,卻並沒有坍圮。

  有人一直在照料著,細心地保存著主人以前生活的痕跡。

  屋簷下的風鈴輕輕地響著,坐在中門廊上的少年撥動著三弦琴。

  少年身穿淡青色帶有竹葉圖案的和服,柔順的銀髮披滿背部,鬢髮長長地垂下,頭頂生著一對犬耳,眼睛是溫暖的金色,額頭中央有一彎藍色的月牙。

  他俊美的容貌與殺生丸相似,卻有著更加溫柔的神情。

  風送來熟悉的味道,少年停住撥弦的手,站了起來。

  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到少年的跟前。

  「清丸。」

  「父親!」清丸的臉上綻開喜悅的笑容。

  殺生丸默默地看著他——這麼溫暖燦爛的笑靨,真像他的母親……

  目光落到放在廊上的幾本相冊上——很久以前,犬夜叉的妻子戈薇從異界帶來名為「相機」的機器,被這孩子拿了來,拍了許多照片,裡面有他,也有……鈴……

  那是可以把時光停駐在小小一張紙上的機器吧,他知道,在照片裡的鈴,還和許多年前一樣,有著烏黑的頭髮、光潔的肌膚和青春的笑臉。

  然而那又怎麼樣呢,鈴早已不在了。

  就像他為鈴建了這宮殿,鈴不在了,那這宮殿也失去了意義,只有清丸還會時不時來這裡,對著母親的遺物寄託哀思。

  這是人類的軟弱吧?或者,不是軟弱,只是太過豐富的情感,因為有一半人類的血,所以清丸也繼承了這種情感嗎?

  「這幾年我去了很多地方,過得很好,父親不用為我擔心。」知道父親的寡言,每次清丸總是主動說起自己的情況,「我還遇見了犬夜叉叔叔和小夜哥哥,他們也平安無恙呢。」

  其實半妖總是辛苦的吧,但……

  這是他的兒子。

  ……

  「我將來也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完美的大妖怪~」也是在這中門廊上,六歲的清丸搖晃著小腿,高聲宣佈。

  一塊甜瓜遞到面前,拿著甜瓜的女子笑得燦爛,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裡面流淌的卻是陽光:

  「是啊,清丸以後一定會像殺生丸大人那樣,強大又溫柔呢。」

  「啊!是甜瓜!」畢竟是小孩子,馬上被最愛吃的食物奪去了注意力,捧著甜瓜大口大口咬著,嘴唇和腮幫很快染上了淡黃色的瓜汁。

  ……

  原來……

  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嗎……

  那個當年才到他膝蓋的小孩子,已經跟他差不多高了……

  而那個當年點著別人墓碑的小女孩……自己已長眠在了墓碑下……

  「殺生丸大人,要是有一天鈴不在了,您會一直記著鈴嗎?」

  「……傻話。」

  怎麼會忘記,怎麼能忘記。

  
第 2 章

  春天的山林充滿著生機。

  清晨,青色的霧氣漸漸消散,陽光穿過雲層,絲絲縷縷灑下來,落到樹木舒展的手臂上,落到飽含水分的葉片上,落到樹下的草地上,落到在林中采藥的小姑娘身上。

  那挎著竹簍的小姑娘,穿著淺黃色的和服,腰帶的結子打在腰後,明快活潑的身影使她看上去就像是一縷跳動的陽光。

  她赤著雙足走過山林,白皙幼嫩的腳踝似乎都被草漿染上了淡淡的綠色。

  鳥兒們陸續從巢中醒來,唧唧啾啾的叫聲盈滿了樹梢。

  小姑娘側耳聽了一會兒,也和著鳥兒們的叫聲,輕輕地哼起歌來:

  「鳥兒喚醒了春天,

  流水帶來了小船,

  陽光照遍了夢裡的原野……」

  正唱得開心的時候,她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琴聲。

  琴聲雖然斷續,情感卻連綿,好像一個少女欲言又止的心事。

  小姑娘不由停止了哼唱,好奇地聆聽,然後循聲找去。

  山上的道路她很熟悉,最後在一處懸崖上尋到了琴聲的來源。

  撥開長草,小姑娘扶著樹幹向懸崖上望去,崖邊的人也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小姑娘看清那人的相貌,頓時吃了一驚,那個人……不,那並不是一個人,淡紫色的長髮,深紫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分明是個妖怪。

  那妖怪的外表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穿著與頭髮眼睛的顏色很相配的淺紫色和服,腰間束著帶有古怪波浪紋的和服腰帶,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手中抱著一把三弦琴。

  小姑娘烏黑的大眼睛,就跟那妖怪深紫色的眼睛對視著。

  「你……不害怕?」半晌,還是那妖怪先開口,大概從沒有見過這麼大膽的人類女孩,妖怪的眼裡帶著震驚。

  害怕?為什麼?這個妖怪不但長得像人一樣,而且感覺不出任何威脅。

  「你並不可怕啊。」小姑娘笑了,她本就長得甜美可愛,笑的時候,就如花朵綻放,「我剛才聽到的琴聲,是你彈奏的嗎?真好聽呢,這是你的琴?可以給我看看嗎?」

  「喂!你不要太過分!」妖怪生氣地站起來,向前跑了幾步,縱身躍下山崖。

  小姑娘大吃一驚,連忙跑到山崖邊往下張望,那妖怪卻像憑空蒸發一樣,已經不見了蹤影。

  「哎……走掉了啊……」小姑娘喃喃說道。

  「鈴——」遠處傳來呼喚聲。

  「我在這裡!」小姑娘答應著。

  「別亂跑啊。」喚她的人是個年老的巫女,眇了的一目用眼罩遮住,手裡也提著裝滿藥材的竹簍。

  「嗯,好!」鈴又望瞭望雲霧繚繞的崖底,才轉身離開。

  臨近中午的時候,上山采藥的一老一少回到了村莊。

  自奈落被打敗、四魂之玉消失已經過去了六年,當年並肩作戰的夥伴們在村莊裡過著平靜的日子。

  鈴住在楓婆婆的小屋裡,旁邊是犬夜叉和戈薇的家,彌勒和珊瑚的家,以及地念兒的家。

  走到家門口時,鈴看見一隊身穿深藍和服的男子從彌勒家中出來,不由停住腳步:「楓婆婆,那些是什麼人?」

  「又是來拜託除妖的人吧?」楓婆婆說著,推開籬笆的門。

  鈴收回好奇的目光,跟著跑進院子,放下竹簍。

  「鈴,家裡千年草的果實好像不夠了,你去地念兒那裡看看還有沒有。」

  「好!」

  鈴答應了出門,在田壟上迎面遇見彌勒。

  「彌勒法師!」

  「喲,鈴。」

  「彌勒法師看起來很高興呢,又宰到冤大頭了嗎?」

  「呃……鈴,說話不可以這麼直接。」

  法師彌勒正經的時候,是個很端正俊秀的男子,然而這不過是他的表相。

  結婚之前,彌勒是有名的好色法師,結婚之後,作為有家室的男人,彌勒的好色之心迅速轉變為愛財之心,對於任何賺錢……確切地說是敲竹槓的機會都絕不放過。

  來到犬夜叉家門外,戈薇不在,彌勒招呼躺在屋頂上的犬夜叉(好無所事事……但我真不知道狗狗平時除了除妖之外還能做啥,幸好他娶了個賢慧的老婆):「嗨!」

  銀髮金眸、長著一對犬耳的少年跳了下來,落到彌勒跟前:「有活兒幹了?」

  彌勒眼中閃爍著仿佛金幣反光時的光芒:「是附近城裡的領主拜託我們去除妖,領主的獨子被妖怪迷惑了,領主非常著急呢。」

  「……於是你又趁機大敲了一筆?」

  「怎麼會呢,」彌勒搖著手說,「我只要了三百目銀而已。」

  「三百目!這根本就是搶劫吧?!」

  「犬夜叉,領主是很有錢的人,不會在意這麼一點小數目的。」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我還要做符咒,到我家去商量吧。」

  「你那符咒不是做了很多,現在還過剩著麼?」

  「如果不表現得鄭重一點,怎麼能騙……怎麼能讓領主心甘情願掏出三百目銀呢?犬夜叉,這是策略、策略啊!」

  犬夜叉嘴角抽搐:「彌勒,就算要敲竹槓,也適可而止一點啊!」

  「沒辦法啊,犬夜叉,」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彌勒家門前,彌勒向自家院子裡指了指,「開銷越來越大了啊。」

  屋簷下的簷滴石旁,珊瑚正在為三歲的兒子彌作洗澡,白白胖胖健康活潑的彌作手舞足蹈,澡盆裡的水被他拍得四下飛濺,他六歲的雙胞胎姐姐朱砂和青蓮也湊在旁邊玩水,孩子歡快的笑聲比飛濺的水珠還要清透明亮。

  「彌作的飯量又增大了,朱砂青蓮需要衣料做衣服,身為父親的我,當然要把女兒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有玩偶胭脂梳子頭油……」

  「好了好了,我們快進去談正事!」此類陳詞濫調彌勒已經說過太多遍,把所有人的耳朵都聽出了老繭,眼看他又有打開話匣子的預兆,犬夜叉趕緊打斷了他。

  「所以,你知道我的苦衷了吧?」

  「完全瞭解!」犬夜叉推著彌勒進門。

  從地念兒家回來,一推開門,鈴就聞見了香味。

  楓婆婆已經做好了午飯,正等著她:「今天是蕎麥麵條哦,鈴。」

  「嗯!」鈴摸摸肚子,高興地跑進屋,「我的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呢。」

  鈴的生活很有規律,清晨起床之後,就幫著楓婆婆整理藥材,要是有村民上門看病,就幫忙配藥。

  藥材不夠的時候,她會去地念兒的藥田裡摘一些回來,或者和楓婆婆上山去采。

  米麵蔬菜村民會定期送來,逢年過節還有魚肉。

  彌勒法師和犬夜叉大人時不時會外出,戈薇小姐偶爾也會去那邊的世界,經常帶些零食回來,也不忘給她一份。

  當然,鈴最高興的,還是殺生丸大人來的時候,就算殺生丸大人不帶東西來,鈴都是非常開心的。

  吃過午飯,要是下午還有時間,楓婆婆會教她射箭,幾年下來,準頭倒是練了出來,但她沒有什麼靈力,真的遇上妖怪也幫不上什麼忙,當然,村子裡有好幾個猛人坐鎮,一般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妖怪來作祟。

  日落之後,就是休息時間,晚飯通常是紅豆飯加上醬湯,有時會有噴香的烤魚段,臨睡前,楓婆婆會用樹枝在塘灰上寫字,教她認。

  普通的一天就這樣平穩地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目的重量為3.759克。

  
第 3 章

  第二天早晨,彌勒和犬夜叉上路了,兩人于中午抵達領主的城堡,受到殷勤的款待。

  用過豐盛的午餐,領主帶彌勒和犬夜叉去看自己昏迷不醒的兒子。

  那位少主只有十六七歲,相貌俊美,但那蒼白的臉色使他看起來十分憔悴。

  「已經昏迷整整六天了,」領主悲聲道,「不吃不喝,再這樣下去就算能醒過來他也活不成啦,都是那該死的妖怪迷惑了他!開始我發覺他異樣,以為他只是正常的戀愛,沒當一回事,但後來我發現了這個……」領主向二人展示一些畫像,「都是他畫的,這絕對不是人類吧!」

  數十張畫紙上都是同一個少女,或站或坐,少女有著嬌嫩秀麗的容貌,但那淺淡的發色和尖尖的耳朵明顯不是人類所有。

  「僅僅因為這些畫像就認為公子被妖怪迷惑,似乎不夠吧?」彌勒試探問道,「或許這只是公子的想像?」

  領主搖頭:「之後不久,就有下人親眼看見了那個妖怪,我把他叫來詢問,他自己也承認了,我叫他跟那個妖怪分開,他執意不肯,我就把他關了起來,然後請了一個除妖師……」

  犬夜叉眉腳跳動了一下:「這麼做有點過分吧。」

  領主假裝沒看見他的犬耳:「結果那個妖怪卻再沒有出現,倒是我的兒子忽然昏迷不醒了。」

  「那麼公子昏迷前後,有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呢?」

  領主搖頭:「除了這個妖怪,其他就沒有了。」

  「那麼先讓我看看公子吧。」彌勒說道,嚴肅的表情配上端正清雋的五官,任誰看了都覺得他是個可靠的人,相比之下,明顯有著妖怪血統的犬夜叉就被領主自動忽視了。

  不過犬夜叉也不在乎,只是斜著眼看領主不斷拜託彌勒:

  「一切都拜託法師大人了!」

  「您不必擔心,都交給我吧。」彌勒說話時,表情肅穆得簡直像一尊佛。

  犬夜叉在心裡吐了口氣:「這傢伙太會裝了!」

  彌勒檢查過後,發現那少主沒有病,但也不像是中毒或是中了邪氣。

  「他這個情形,倒好像是被催眠了啊……」彌勒摸著下巴,作出一個決定,「今晚我們守夜吧,犬夜叉,如果真是催眠,效力不可能持續太久,那位『催眠師』一定還會再來的。」

  晚上,彌勒在少主房間的拉門後設下結界,讓人無法發現他和犬夜叉,然後將拉門拉開一線,便於他們監視少主房內的情況。

  少年仍在沒有生氣地沉睡。

  夜幕降臨,夜色漸深。

  除了房內的銅座燈還在閃著幽幽的光,映照著少年那張蒼白的臉,其他地方都仿佛被浸透墨汁的棉絮包圍了。

  彌勒警覺地打量周圍:「這種黑暗……似乎有些不正常……」

  「喂,彌勒,」犬夜叉壓低聲音,「你聽!」

  暗啞的琴聲,隱隱約約從黑暗裡傳來。

  說不上多麼動聽,卻莫名地合乎心跳,讓人不願意打斷,就想這麼一直聽下去……

  「堵上耳朵,犬夜叉!」彌勒向眼神已經有點迷茫的半妖低聲吼道。

  犬夜叉一驚回神,連忙堵上了耳朵。

  彌勒也把耳朵堵得死死的,但怪異的是,就算堵上耳朵,他們仍然能聽到那琴聲,不過或多或少減弱了,這讓他們勉強保持了清醒。

  黑暗中,出現了一個身影,慢慢向少主飄去。

  彌勒和犬夜叉瞪大了眼睛。

  銅座燈勾出了那個身影的輪廓,看上去是個小老頭,當然,這只是外表,這個小老頭是個妖怪無疑。瘦小的身材,穿著黑色的和服,黑髮黑須,蒼老而眉眼清秀的臉,手裡抱著一把三弦琴,那琴聲就是從他枯白細長的手指下傳出來的。

  他飄到少年的身邊,懸浮不動。

  琴聲依舊,他盯著少年的臉,張開嘴,以一種古怪的調子吟哦起來。

  「就是現在,犬夜叉!」彌勒抓出一把符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拉門,將手裡的符咒盡數向那妖怪打去。

  妖怪大吃一驚,慌忙躲避,卻還是被幾張符咒打中,打到妖怪身上的符咒瞬間燃起青色的火焰,空氣裡傳來一股燒糊的味道。

  「可惡!」妖怪低聲痛呼,像一縷煙一樣從門縫裡逸了出去。

  犬夜叉一腳把門踹得稀爛:「往哪裡逃!」拔出鐵碎牙砍向妖怪。

  妖怪用手裡的三弦琴一擋,只聽細微的「喀嚓」一響,三弦琴的琴身裂開了一條縫。

  妖怪慌了,向空中一躍,忽然化成半煙霧狀的妖形,黑暗中看去,那妖形非常奇特,身體像小豬,鼻子卻像小象。

  眼看妖怪要跑,犬夜叉掄起鐵碎牙:「風……」

  「等一下犬夜叉!」彌勒撲過來按住他。

  「彌勒,你幹什麼?!」

  「犬夜叉,那是……」彌勒凝望著半空中的妖怪,「那是貘啊!」

  「貘?」

  「是食夢的妖怪,經常被畫在護身符上用來驅除噩夢,」彌勒不解地道,「奇怪,貘是不傷人的,為什麼……」

  「哼!我不管他傷不傷人,做出這種事,怎麼能讓他白白逃掉?!」火紅的身影騰空而起,向那只貘追去。

  「犬夜叉!」彌勒也連忙追了上去。

  
第 4 章

  在城外的河邊,兩人趕上了那只貘,那只貘受了傷,又變回小老頭的樣子,坐在樹下包紮傷口,看見他們,立刻掙扎起來,把三弦琴抱在胸前,做出防禦的姿態。

  「看你還往哪兒跑,老妖怪!」犬夜叉齜出犬牙,扛著鐵碎牙向那只貘走去。

  那只貘氣得鬍鬚一翹一翹:「我的名字叫雲魘,不是什麼『老妖怪』!」

  「嘿,都老成這個樣子了,還不是老妖怪嗎?」犬夜叉覺得眼前這個小老頭,除了長相之外,那身材那脾氣那感覺……跟邪見還真是異曲同工呢,讓人又想挑逗又想恐嚇。

  「你是食夢的貘之一族嗎?」彌勒阻住犬夜叉,上前幾步問道。

  「是又如何?」

  「傳說貘之一族是從不在人間現身的,更不要說傷人了,你為什麼……」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雲魘頓時眼裡冒火:「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人類少年,他迷惑了我的孫女!」

  「咦?!」彌勒和犬夜叉呆住了。

  看著面前兩人……確切地說是一個人一個半妖的呆滯表情,雲魘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我用我族的法術使他沉睡,就是想要他忘掉我的孫女,還差一天就成功了!只要再聽一夜我的琴聲,他就可以忘掉我的孫女了!可你們!你們害得我功虧一簣!」說著說著,雲魘的怒氣又變成傷心,「這下可怎麼辦,我的紫荊……再跟那個人類糾纏下去的話……」

  彌勒和犬夜叉面面相覷,彌勒摸著下巴,沉思道:「若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這樣好嗎?真的忘掉的話,那個少年和你的孫女就太可憐了。」

  「他可憐什麼?!」雲魘跳了起來,「只不過是沉睡七天而已,我族是嚴禁與外族來往的,如果這事被別的族人知道,紫荊會被放逐的!」

  犬夜叉和彌勒對視一眼,犬夜叉指著雲魘道:「那你自己呢?你這麼做恐怕不止被放逐吧?」

  雲魘走出樹影:「你們看我的頭髮和鬍鬚,是什麼顏色?」

  在城裡的時候,彌勒和犬夜叉覺得那是黑色,但現在,在河畔的月光下,那鬚髮隱約現出異樣的光澤。

  「紫色?深紫色?哎,是非常深的紫色啊。」

  「你們也覺得很深了吧?幾乎就像黑色一樣吧?」

  彌勒和犬夜叉點頭,犬夜叉開口道:「這顏色有什麼問題嗎?」

  「幼貘出生的時候,毛色是近乎白的淺紫,隨著年齡的增長,毛色也越來越深,我族以夢為食,來往於黑暗之中,生於黑暗,也會消逝於黑暗,當毛色完全變黑的時候,就是我們的死亡之日。」雲魘在三弦琴上撥了一下,蒼涼的琴聲好像一個老人垂死前的歎息,「我已經不剩多少日子了,所以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你還真是自私啊……」黑暗的樹林裡,有個男子的聲音輕輕說道,「自己不在乎生死,就可以拉別的族人陪葬嗎?」

  雲魘頓時瞪大了眼,回頭看著聲音的來處,身體不能抑制地顫抖起來:「夜、夜君大人?!」

  原本已把鐵碎牙收回鞘裡的犬夜叉又警覺起來:「又來了一隻!」

  有絲絲縷縷的黑霧從樹林中彌漫出來,隨著這股黑霧出現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當然,這男子也是一隻貘,發色如雲魘所說,因為還在青年,所以是淡淡的紫色,眸色與雲魘一樣,都是深紫,泛著琉璃一樣的光彩。

  他皮膚雪白,沒有一點血色,比最上好的玉還要剔透。

  而他手裡,同樣抱了一把三弦琴。

  「真是不好意思,讓兩位見笑了。」那名叫夜君的貘神情淡淡的,與雲魘的驚恐正成對比。

  他從懷裡摸出一顆用桑皮紙裹著的藥丸,遞給彌勒:「把這個用水化開,給那個人類少年喝下去,他就能醒來了。」

  黑霧越來越濃,將兩隻貘的大半身體都裹在了其中。

  彌勒接過藥丸:「這次的事……」

  「這次的事,完全是我的族人不對。」夜君依然沒有表情,但十分有禮地深深鞠躬,即使是犬夜叉,也不好說什麼了,看了看旁邊嗒然若喪的雲魘:「那麼他會怎麼樣?」

  「他不會再在這一帶出現了,我族都不會再在這一帶出現了,」夜君說道,「所以請那個人類的領主放心吧。至於其他的,就是我族族內的事了。」他轉過身,「走吧。」

  這一句是對雲魘說的,雲魘沮喪地跟著他,步入了樹林裡。

  濃郁的黑霧與林中的黑暗融為一體,很快兩隻貘都不見了蹤影。

  彌勒看了看手裡的藥丸,一時說不出話,犬夜叉皺起了眉頭:「氣味消失了!」

  「嗯?」

  「那兩隻貘的氣味在樹林裡憑空消失了。」

  「是他們那一族的法術吧,唉,我們也走吧,犬夜叉。」

  藥丸是黑色的,遇到水就化開了,無色無味,像憑空消失在水裡一樣。

  領主猶豫了半天,才同意把這杯水喂給獨子喝下。

  所幸最後沒出什麼問題,那少年很快就醒來了。

  緊張的領主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對彌勒千恩萬謝:

  「真是太感謝了!法師大人!」

  三百目銀順利到手,但看著那少年憂傷的神情,彌勒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回家後,彌勒鬱悶了幾天,不過也只有幾天,之後就淡然了,畢竟再糾結再悵惘,也是不相干的人的事,而類似的事世上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TOP

第 5 章

  四月的雨,不像初春時那樣綿綿如絮語,也不像盛夏時那樣激怒狂暴,只是單調地嘩嘩下著,天地間像扯開了一幅水晶簾。

  這樣的雨天,是抓蟾蜍的好時機。

  蟾蜍是可入藥的,蟾酥可以配製各種藥丸,所以一看到外面下雨,鈴馬上取了雨具出門。

  「雨真大啊……」

  田壟上早已一片泥濘,遠處的行人都像籠罩在一層白霧裡,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水稻在田裡軟軟地舒展著葉片,正是暮春時候,天氣暖和,田間就有不少蟾蜍,但田間的蟾蜍可以吃掉害蟲,捉蟾蜍的人一般都不會在田裡下手。

  鈴戴著斗笠,披著雨衣,踩著高齒木屐,去了山上。

  這次她的運氣似乎不太好,在平時常有蟾蜍出沒的幾個地方搜找,卻都沒找到,算算時間,差不多要到中午了,鈴只得懊喪地往回走。

  走到半途,她忽然聽見腳邊傳來細細的叫聲。

  低頭一看,卻是幾隻野兔圍著一個樹洞在叫喚。

  鈴認得這個樹洞,是野兔一家居住的地方,現在野兔的反應這麼反常,是被什麼動物鳩占鵲巢了嗎?鈴想著,伏下來往樹洞裡望去。

  樹洞裡蜷縮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身影,淺紫色的毛被雨打濕,一綹一綹的糾在身上,粉紅的小舌頭一下一下舔著兩隻前爪上的傷痕。

  這種毛色……不是尋常的動物啊……

  鈴不假思索地問:「妖怪?」

  樹洞裡的妖怪顫抖起來,轉身對外,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你受傷了啊。」鈴愛憐地看著它,「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帶你回去包紮傷口吧。」說完伸手進樹洞,想把妖怪抱出來。

  妖怪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鈴輕輕顫了一下,卻沒有鬆手,仍堅持把妖怪小心地抱出了山洞,並輕聲哄著:「沒事的……」

  妖怪水汪汪的深紫色大眼睛瞅著她,慢慢鬆開了牙齒,鈴將它抱在手裡端詳,這只妖怪外形奇特,身體像小豬,鼻子卻比小豬長得多,鈴覺得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妖怪在雨裡發著抖,「很冷嗎?回去就好啦,有熱水可以洗澡。」鈴解開雨衣,完全沒管妖怪身上的污泥,把它緊緊抱在懷裡,轉身向山下跑去。

  到了家,楓婆婆正好外出了,鈴用被子裹住妖怪,燒熱水給它洗浴,又翻檢藥材為它包紮傷口。

  妖怪看著她忙碌,終於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哎?」鈴很驚訝,也很欣喜,「你會說話?」

  「……」妖怪鬱悶地把臉扭過去,「我可不是那種低等的雜碎妖怪。」

  「嗯,嗯,對不起。」鈴開心地撫摸著它柔軟的長毛,「你叫什麼名字?」

  「……紫荊。」

  「哎,真是個好聽的名字,這麼說,你是女孩子?」

  「……嗯。」

  「好棒!」

  幫紫荊拾掇乾淨包紮完畢後,鈴又取來了食物:「紅豆飯,蕎麥麵條,山芋,年糕團子,烤魚,鹽醃貝,榧子,你喜歡什麼就隨便吃吧!」

  「……我不吃這些。」

  鈴很為難:「都不吃嗎?可家裡只有……對了!」她一擊掌,又拿來一個色彩非常鮮豔的袋子,「那這個呢?是戈薇小姐從那邊的世界帶來的,犬夜叉大人都很喜歡呢!」

  紫荊伸頭瞧了瞧,袋子裡都是淡黃色的片狀物,不知道是些什麼,有股濃郁卻不太自然的香味。(薯片……╮(╯▽╰)╭貌似狗狗相當喜歡垃圾食品,薯片啊速食麵啊之類的)

  「我不要。」

  鈴泄了氣:「都不要嗎……」

  紫荊蜷縮起來:「嗯,你都收起來吧,我不吃人類的食物。」

  「那你吃什麼呢?」

  紫荊沒有回答。

  「雨真不小啊……」門被推開,外出看病的楓回來了,鈴連忙過去幫她把雨具收起,楓往火塘邊走來,忽然看見紫荊,吃驚地睜大獨眼,「鈴,這只貘是從哪裡來的?」

  「貘?」鈴看了看紫荊,陡然想了起來,「怪不得我覺得你有些眼熟呢,過年時賣的驅除噩夢的護身符上就畫著你呀!」

  其實那個護身符上的貘被畫得很扭曲,勉強能看出輪廓罷了,經驗很豐富的人才能一眼認出來。

  「這麼說,你是食夢的嗎?」鈴好奇地連連問道,「夢真的可以吃?怎麼吃?夢也有味道嗎?什麼樣的味道?」

  「……」紫荊鬱悶地拉過被子捂住耳朵,在山上時自己一定是被這女孩一瞬間的溫柔迷惑了,誰知那麼溫柔的女孩居然這麼聒噪!

  在家養只無害的小妖怪,楓不在意,鈴更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倒是紫荊受了幾次驚嚇:周圍全部都是怪人啊!

  獨眼的老年巫女算是最正常的人了,救了自己的名叫鈴的女孩則是個完全沒有人妖之別概念的人,她還以為這樣的人類很罕見,誰知第二天遇到的名叫戈薇的巫女更誇張。

  「好可愛!」這是一個年輕美麗看上去正常到不行的人類巫女第一眼看見她這個妖怪時說的話。

  這巫女的丈夫是個半妖,知道這點的時候紫荊整個無力了。

  不過那名叫犬夜叉的半妖身上流的妖血卻非常強大,因此,儘管只是半妖,對妖氣非常敏感的貘仍然不太願意靠近他。

  半妖和巫女的朋友也是一對夫妻,一個法師和一個除妖師,這個組合似乎還正常一點,但法師和除妖師的孩子們……

  「讓我抱抱!」

  「輪到我啦!」

  就算小女孩都喜歡可愛的東西,但對妖怪沒顧忌到這種程度也實在太可怕了。

  難道說,是因為我太弱了嗎?這麼一想,紫荊默默地鬱悶了。

  
第 6 章

  從午睡中驚醒的時候,紫荊還有些茫然,不知自己為何突然醒來,但隨即她就感到一陣戰慄。

  是妖氣,非常強大的妖氣!

  紫荊慌忙推醒了在旁邊午睡的鈴。

  「嗯?」鈴睡眼惺忪,「紫荊?怎麼了?」

  「有大妖怪在靠近!」那股妖氣越來越強烈了,紫荊害怕至極,貘的力量不強,保命全靠敏銳的感覺。

  「大妖怪?」看見紫荊明顯十分害怕的樣子,鈴也清醒了,一時也沒有想太多,穿好衣服,拿了護身短刀便往外走。

  紫荊一呆,隨即慌忙扯住她:「你要做什麼?那妖怪可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

  她遲了一步,鈴已經打開了門。

  盛午的陽光毫無顧忌地潑下來,鈴不由得伸手遮了一下,當她習慣外面的光線後,她看見了那個比陽光還要奪人眼目的身影。

  「殺生丸大人!」鈴臉上綻開驚喜的笑容,毫不猶豫地向那個身影跑去。

  紫荊呆住了,殺生丸這個名字她聽過,聽過很多次,因為鈴常常把這個名字掛在嘴上。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麼強大的妖怪。

  銀髮的貴公子看起來跟幾年前完全一樣,跟在他身後的綠色妖怪也沒有任何變化,唯一改變了的,只有他當年帶在身邊的人類女孩。

  這種改變甚至從殺生丸送的東西中都能看出,隨著她漸漸長大,孩童的玩具也漸漸換成少女的飾物。

  「殺生丸從哪裡搞來這些東西的?」對此犬夜叉多次表示不解,不過在看到送來的東西裡出現了胭脂的時候,犬夜叉那並不纖細的神經也全斷了,從此閉口不提這件事。

  鈴開心地跑到殺生丸面前,殺生丸低頭看著她,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無波,只有久在他身邊的邪見才能看出,他眼裡深蘊了多少溫柔。

  接過殺生丸大人新帶來的和服和木屐,鈴卻迫切希望殺生丸大人能多留一會兒,因殺生丸大人到來而感到的喜悅是再好的禮物都不能給予的。

  「殺生丸大人,鈴在村子裡過得很好,殺生丸大人不用擔心,對了,鈴不久前救了一隻貘呢。」鈴向殺生丸說起自己的生活,都是瑣碎的小事,殺生丸不厭其煩地聽著,倒是紫荊忽然聽她說到自己,嚇了一跳,湊到門邊小心地往外看。

  殺生丸靜靜聽鈴說完,卻忽然問道:「手怎麼了?」

  「哎?」鈴一怔,低頭一看,右手上綁著繃帶,這還是上次紫荊咬她時留下的傷口。

  鈴從不欺瞞殺生丸大人,不過這個時候,鈴本|能地覺得,話還是不要說得太實的好。

  「一點點小傷,已經不礙事了。」說著,鈴故意用力揮手,表示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殺生丸輕輕哼了一聲,金色的眼睛忽然向門邊掃了過來,紫荊頓覺毛骨悚然,慌忙跑進被子底下躲了起來。

  殺生丸抬手,將鈴腰間的護身短刀抽出。

  「這是拜託村裡的鐵匠打的,因為有時鈴會獨自上山,楓婆婆說要帶一把短刀護身……」

  畢竟是人類的刀劍,太脆弱了……殺生丸沉吟著,在他修長指間的短刀,能被他輕而易舉地融掉。

  需要一把刀嗎?將護身短刀還到鈴手上,殺生丸騰空而起。

  「殺生丸大人!」鈴奔上幾步,用力向空中揮手,「要再來看鈴啊!」

  回到屋裡,紫荊還躲在被子底下,鈴揭開被子:「你怎麼啦?」

  「還不是因為你的殺生丸大人,」紫荊嘟噥道,「那麼強大的妖氣,我們這種小妖怪怎麼受得了。」

  「哎?殺生丸大人很溫柔很善良呀。」鈴有些不解。

  「你感覺不到的,而且他對你也比較特別吧。」紫荊抱著爪子說道,又看了看鈴懷裡嶄新的和服與木屐,「看樣子你也很喜歡那只犬妖?」

  「嗯!」鈴用力點頭,「鈴最喜歡殺生丸大人!」

  「……」紫荊看著小姑娘,那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熱忱,眼裡是無比的仰慕和信賴,不過……

  完全沒有欲望,還是個孩子呢……

  默然了一會兒,紫荊慢慢說道:「我也曾喜歡上一個人類。」

  「是嗎?」鈴天真地問,「是什麼樣的人?」

  「是什麼樣的人……那不重要……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嗯,」鈴怔怔聽著,「也有道理呢……」

  「你知道我說的是哪種喜歡麼?」

  「?」鈴睜大眼睛。

  果然不知道……紫荊默默歎了口氣:「是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

  「戀人嗎?」鈴點頭,「我明白的。」

  其實完全不明白吧……紫荊有點無語:「戀人之間的喜歡是雙方的,雙方得是同類,就算不是同類,也必須有相同的形態,否則的話,怎麼也不會變成戀人的。」

  鈴明白了紫荊的意思,好奇地道:「你是說,你可以變成人形嗎?我從來沒有見過你變呢。」

  「以前可以,現在不行了,」紫荊覺得眼睛澀澀的,「我的族人……反對這種戀情,對我下了禁制,封住了我的妖力,並且放逐了我,只有我放下這段戀情的時候,禁制才能解開。」

  「怎麼這樣?太過分了!」

  「過分嗎?」紫荊搖頭,「人類更過分呢。人妖之間的戀愛本就是不被世俗容許的,生下的孩子也會受到歧視,就好像村裡的那個半妖,我想他以前也過得很辛苦吧。」看著鈴似乎怔住了的神情,紫荊有些猶豫,現在對這個女孩說這些,是不是太殘酷了?

  「容許不容許什麼的,又有什麼關係?」鈴忽然道,紫荊吃了一驚,抬頭看著她。

  鈴繼續道:「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啊,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呢?」

  「我這個樣子……」

  「怎麼了?」

  「你還是不明白……」紫荊苦笑了下,「我這個樣子就算去見他,又能怎麼樣呢,他能對著一隻完全與人不同的妖怪說情話嗎?他能娶一隻完全沒有人形的妖怪嗎?我沒見過你的殺生丸大人的妖形,不過他是犬妖,他的妖形跟人類也差得很遠吧,如果他一直是犬妖的形態,你還會想要一輩子跟著他?」

  「為什麼不?」鈴不解,「不管是什麼樣子,不都是殺生丸大人嗎?」(我覺得殺生丸變形之後還好,變形的過程有點恐怖,鈴這小丫頭現場目擊,居然跟沒事人一樣,這什麼膽子啊= =我覺得她對殺生丸已經完全透過現象看本質了)

  「但你將來總要嫁人……」

  鈴眨著眼睛:「嫁人什麼的,也不是非要做的吧?楓婆婆就沒有啊,鈴只想跟殺生丸大人在一起。」

  「……」

  完全溝通失敗,紫荊鬱悶地蜷了起來,這個女孩的思維,跟常人相差太大了!

  「呐,紫荊,」一隻溫熱的小手覆上了她的背,「你喜歡的人,他叫什麼名字?一定也是個很好的人吧。」

  紫荊怔了怔:「他……叫宗貞……是附近城裡的少主……」回憶漫上來,紫荊眼裡似乎泛上氤氳的水汽,「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人……」


第 7 章

  貘的作息與人類相反,夜裡活動,白天休息,所以當晨光映上窗紙時,人們陸續從睡眠中醒來,紫荊卻剛開始感到困意。

  鈴一向起得早,她起床後,紫荊就趁機鑽進鈴的被子裡,那裡面還殘留著一些體溫,以及小姑娘溫馨的體香,相當的舒服,紫荊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通常鈴都要忙到中午才回來,但今天她回來得格外早,並且一回來就推醒了紫荊。

  紫荊迷迷糊糊道:「怎麼了?」

  「你看!」

  紫荊面前陡然出現了一枝紫荊花,剛剛從樹上折下來,還帶著早晨的露水,那小小的紫色花瓣,緊密密地簇在褐色的樹枝上。

  「送給你的!」

  「雖然我的名字是紫荊,但不代表我就喜歡這種花啊。」紫荊嘴裡這樣說著,心裡卻還是高興的。

  「聽說,附近城裡的少主宗貞最喜歡這種花。」

  紫荊頓時僵住了。

  「這是我昨天進城買東西的時候聽說的。」鈴將花放到紫荊面前,「你看,他沒有忘記你呢。」

  事實上是:鈴特地進城去打聽,不過進不了領主的宮殿,只能從道聼塗説裡找些蛛絲馬跡。

  「你還真是……」紫荊哽住了,「難怪那只犬妖……」

  「?」

  「沒什麼……」

  拿起那枝紫荊花,紫荊陷入了沉思。

  枝上的花朵猶然飽滿鮮豔,但離開了生命之源,它們很快就會枯萎。

  而沒被折下的花朵,在花期過後,也一樣會凋謝。

  她知道人類的生命短暫,青春更加短暫,所以一開始,她就明白她和宗貞的戀情不會長久,可是現在,連這短短的幾十年,都沒有了。

  宗貞還記得她,也許會一直記得,但是,也只是記得罷了。

  體內的禁制似乎裂開了一條縫,紫荊感到被封住的妖力又開始流動,不過,還不明顯。

  或許,放下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難吧?紫荊又將花放到鈴手上:「謝謝你,我心情好多了,你幫我把花插起來吧。」

  「好!」以為她真的心情好轉,鈴也非常高興。

  「楓!」外面傳來犬夜叉的喊聲。

  鈴連忙過去開門,看見性急的犬夜叉已經跳過籬笆,進了院子:「鈴,只有你在?楓呢?」

  「楓婆婆去地念兒家了,有什麼事嗎,犬夜叉大人?」

  「怎麼在這個時候……」犬夜叉有些焦躁地轉身,看樣子是要直奔地念兒家找楓。

  「怎麼了?」他不用跑遠了,楓已經提著竹簍來到了門外,「犬夜叉?找我有什麼事?」

  犬夜叉躍出院子:「楓,快跟我來!戈薇病了!發高燒呢!」

  楓和鈴都吃了一驚,鈴連忙跑過去將楓的竹簍接過,又進屋收拾了一下,帶著藥箱出來,跟楓婆婆一起前往犬夜叉家。

  「她不是生病,」檢查過後,楓理好藥箱,「只是懷孕。」

  「……」

  「哎?!!!」

  片刻的沉寂後,屋裡爆發出又驚又喜的叫聲。

  犬夜叉一臉的難以置信,呆呆地指著自己:「我、我要當父親了嗎?」他捏住自己的臉頰,又掐又拉,喃喃自語,「我在做夢嗎?我在做夢嗎?」很顯然,准爸爸症候群從此又多了一位成員。

  「哼,你一臉不能接受的樣子嘛!」看到犬夜叉這個樣子,戈薇佯裝生氣,將臉扭了過去。

  「沒有啊!戈薇!」犬夜叉慌忙說,再一想,又連忙問,「喂,楓,既然是懷孕,怎麼會發燒呢?珊瑚懷小孩的時候,只是嘔吐而已啊。」

  「戈薇會生病,都是你的緣故啊,犬夜叉。」

  「哎?!我?!」

  「確切地說,是你身上的妖血,因為妖的妖氣和人的靈力是相克的,所以懷了妖怪孩子的人類,身體都會因為受到妖氣的侵襲而變得虛弱,妖氣越強大,受到的侵襲就越嚴重。」

  「是這樣嗎……」一瞬間犬夜叉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自己只是半妖,戈薇就這樣難受,那麼母親當初懷著自己的時候,受到的折磨更多吧?

  犬夜叉將手小心地覆在戈薇滾燙的額上:「楓,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恢復健康?」

  「只能慢慢調理了,」楓說道,「但是吃藥過多會對胎兒不利,所以,戈薇恐怕要很辛苦。」

  「沒有關係。」感受到犬夜叉的關切,戈薇報以溫柔的微笑,「我一定會讓寶寶健健康康地出生的。」

  「加油啊,戈薇小姐。」鈴跪坐在旁邊,握住戈薇的手。

  「謝謝你,鈴。」戈薇看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在周圍朋友精心的照料下,戈薇平安地度過了孕期,孩子出生在年三十的夜晚,嘹亮的啼哭與遠處祝賀新春來臨的鐘聲一同響起。

  那是個銀髮金瞳的健康男孩,除了發色和瞳色,其他地方都與人類無異。

  名字是早就起好的,日暮夜。

  「看著新生命降臨,真是感動呢。」鈴對懷裡的紫荊說道,「這個新年一定比往年還要喜慶。」

  紫荊輕輕地哼了一聲,眼前卻忽然出現一枚護身符,護身符上畫的……橫看豎看,不是貘嗎?!

  「這、這是……」

  「是我特地去買的,好看嗎?這是用來驅除噩夢的護身符,上面畫的是你呢。」

  「那才不是我!」紫荊忿忿地說,伸爪指指點點,「這裡、這裡……畫的都是什麼啊?整個變形了!太醜了!人類的審美觀都這麼差嗎?」

  「好嘛好嘛,」鈴笑了起來,不顧紫荊的反對,把護身符掛到了她的脖子上,「很適合你呀。紫荊,你們貘也會做夢嗎?」

  正不甘不願地拉扯護身符的紫荊愣住了,鈴輕輕撫摸著她:「會嗎?」

  紫荊沉默,抱著她的女孩懷抱柔軟,身體正漸漸顯示出柔美玲瓏的曲線,她想到這個女孩常做的夢——陽光,藍天,草地,溪流,森林,還有在這其中的白色的妖怪……處處都是陽光和喜悅,沒有一絲陰霾,聞起來是純真的芬芳,嘗起來是清新的甘甜……

  人類在這個年紀,夢總是異常的美好。

  但是將來呢?

  「不,」紫荊回答道,「我們不會做夢。」


第 8 章

  十五歲那年的夏天,鈴的命運再次發生轉折。

  其實,與其說是轉折,倒不如說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

  夏天的溪水總是漲得很高,從遠方的山上一路奔跑下來,沖刷著溪底的圓石。

  與溪水同行的,還有魚群。

  鈴撩起和服的下擺,束在腰帶裡,踏入溪中。

  開始魚兒驚慌四散,鈴找好位置後,就站著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魚兒又都回來了,納悶地啄著她白皙勻稱的小腿。

  鈴眼疾手快,彎腰一捧,兩三條魚落在了她懷裡,隨即被扔上岸,啪啪亂跳。

  鈴擦擦額上的汗,趟著水走到岸上,將魚兒塞進竹簍。

  竹簍裡戰果豐碩,鈴很高興:「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喂!女人!」一個粗糙的男聲粗野地喊道。

  鈴詫異地轉頭,看見一群男人從樹林裡走出,每個都帶著刀劍,滿身風塵,衣上凝著幹了的血跡。

  亂世裡最可怕的三樣東西是:戰爭、妖怪和土匪。鈴最痛恨的,是最後那一樣,當年就是土匪殺死了她的父母和哥哥,使她變成無家的孤兒。

  眼前這群男人,毫無疑問都是土匪。

  鈴不由握緊了護身短刀。

  「你的那把刀,是把妖刀吧?給我看看。」土匪的首領是個寬臉的強壯男人,細長的眼睛貪婪地盯著鈴的短刀。

  鈴拔刀出鞘:「誰會給你!」

  「果然是把妖刀啊!」那首領越發興奮。

  鈴的短刀的確是把妖刀,因為這把刀是用殺生丸的指甲鍛造成的,刀刃泛著淺淺的碧色,這是殺生丸毒爪的毒,可以輕而易舉地腐蝕肌膚,但無論她怎麼碰觸刀身,這毒卻從沒有傷害到她,因為跟指甲一起鍛進刀身的,還有一顆守護之心。

  鈴給這把刀取名叫碧靈,平素非常寶貝,因此,那首領貪婪覬覦的眼神讓她十分不快。

  不光那首領,其他土匪也都露出垂涎的笑:「妖刀當然歸首領,這個女人,嘿嘿,就歸兄弟們吧~」

  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厭惡地皺起眉頭,退了幾步,突然把裝魚的竹簍向那首領砸了過去,然後轉身便往村子裡跑。

  那首領一刀劈開竹簍,裡面的魚飛了出來,卻都還活著,落在地上掙扎。

  「你跑不掉的!」那首領獰笑著,收刀入鞘,將身一縱,便是數丈,淩空向鈴抓了下去。

  土匪們看見首領的出眾功夫,都大聲喝起彩來。

  鈴往山下喊道:「救救我!」一邊揮刀護住自己。

  「垂死掙扎嗎?」那首領興奮起來,細長的舌頭舔著嘴唇,「沒有用的!」

  ——這是他這輩子的最後一句話,下一刻,他的攻勢就被一道螢光閃爍的光鞭打斷。

  光鞭仿佛有靈性般,挾著不可阻擋的力量,在他胸腹上劈開一道深長的傷口。

  那首領倒在了地上,抽搐著,那道光鞭帶有劇毒,他胸腹上的傷口迅速地潰爛。

  「垂死掙扎的是你。」冷冷的聲音響起,在盛夏的炎熱裡都仿佛帶著冰冷的寒氣,目睹了這一幕、仿佛從天堂掉進地獄的土匪們驚恐地看著從樹林裡走出的白衣的貴公子。

  鈴驚喜地喊道:「殺生丸大人!」

  「鈴,退後。」

  「哎?」

  地上垂死掙扎的人突然起了變化——不,那不再是一個人,衣服猛然破開,瘴氣彌散,一隻巨蜥出現在林間的空地上。

  殺生丸金色的眼睛冷冷看著巨蜥:「與人類中的渣滓為伍,你在妖怪裡也只是個低賤的敗類。」

  「那、那是首領?!」即使是兇悍的土匪也無法承受這種反差,歇斯底里地大叫一聲,飛也似地逃走了。

  巨蜥張開巨口,猛地俯衝下來!

  ——然而,這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殺生丸飛身而起,修長的手指間碧光流溢,鋒利的毒爪輕而易舉地將巨蜥撕成了碎塊。

  林間重歸寂靜,殺生丸卻沒覺得輕鬆,看著散落在地的肉塊和滿地的血腥,不禁沉吟:這裡也出現了土匪嗎?

  「殺生丸大人!」鈴高興地向他跑過來。

  殺生丸回頭,注視她一會兒,轉頭道:「邪見。」

  「殺、殺生丸大人!」戰鬥中理所當然躲到一邊(= =|||)的邪見牽著阿哞跌跌撞撞地奔過來。

  「邪見大人也來了啊!」

  「當然了!」邪見揮著人頭杖,「我邪見永遠跟隨殺生丸大人!鈴,你不要總是亂跑,給殺生丸大人添麻煩……」

  「阿哞!」鈴跑過去抱住阿哞的脖子,阿哞高興地哼哼起來。

  「根本就沒在聽我說……」邪見氣餒,「好了,鈴,坐阿哞回去吧。」

  「嗯!」鈴跳上阿哞的背,轉頭期待地看著殺生丸。

  殺生丸沒說什麼,只是和阿哞一起,向村莊飛去。

  邪見跟隨這沉默寡言的主人多年,對殺生丸的行動早已形成條件反射,在殺生丸升起的一刹那,就急忙撲上去,抓住他肩上垂下的白色絨毛。

  「總算沒被落下……」邪見自言自語,又禁不住自怨自艾,「鈴這丫頭,受的優待比我多太多啦……」

  村莊離得很近,幾乎是一蹴而就。

  但還沒到村莊的時候,鈴就聽見了呼號砍殺聲。

  從阿哞背上看下去,村莊裡正在進行一場廝殺。

  大量的雜碎妖怪正在襲擊村莊,鈴一眼看見了楓婆婆,叫道:「阿哞,快帶我下去!」

  「鈴,你留在這裡。」

  「哎?殺生丸大人?」

  受到指示的阿哞只在半空盤旋,殺生丸則飛降下去。

  「殺生丸大人!」鈴焦急地喊道。

  眼睜睜看著自己降落到妖怪堆裡的邪見沒有形象地慘叫起來。(其實形象這種東西,邪見本來就沒有吧╮(╯▽╰)╭)

  楓的小屋外設著結界,孩子們都待在裡面。

  朱砂和青蓮剛剛開始除妖師的修行,也躍躍欲試著要去砍妖,被彌勒嚴厲禁止。

  雜碎妖怪個體雖然很弱,但這種數量足以構成威脅。

  戈薇挽弓射箭,被射中的妖怪瞬間化為齏粉,犬夜叉在村子裡跑動,左劈右砍,彌勒和珊瑚也投入戰鬥,被禪杖和飛來骨殺死的妖怪鮮血四濺,村子裡到處掉落著痙攣的肉塊,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可惡,這樣下去根本砍不完!」犬夜叉殺得火起,決定用大招,戈薇瞥見他舉起鐵碎牙,馬上知道他要做什麼:「犬夜叉!用風之傷會傷到人的!」

  「可是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啊!」犬夜叉很焦躁,但還是聽從了戈薇的話,不過這時出現在村子裡的另一隻犬妖可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

  爆碎牙的光芒從村子的一角亮起,迅速席捲整個戰場,哪怕只是被這光芒捎刮到的妖怪也會瞬間粉身碎骨。

  人們只覺得有一道青色的閃電從眼前閃過,閃電過後,眼前張牙舞爪的妖怪就成了一地碎屍。

  秒殺。

  「……」犬夜叉握著刀柄顫抖,「殺生丸,你這傢伙……」(對付雜碎妖怪,爆碎牙真比鐵碎牙好很多,從完結篇可以看出,爆碎牙絕對是殲滅敵方有生力量且會有選擇地攻擊的一流武器(*^__^*))

  威脅解除,阿哞也落了地,鈴跳下來往楓跑去:「楓婆婆,你沒事吧?!」

  楓收起弓箭,抱住鈴:「我沒事,殺生丸來了嗎?」

TOP

第 9 章

  這場戰鬥讓村子裡多了不少傷患,所幸沒有人死亡。

  楓的小屋裡外都躺著傷者,懂得醫藥的人都忙碌起來。

  紫荊之前跟孩子們待在一起,毫髮無損,這時也幫忙配製麻藥,暫時緩解傷者的痛苦。

  村民們看見,也沒什麼反應,他們早對村子裡的小妖怪或是半妖什麼的熟視無睹了。

  「村子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大群的妖怪來襲了,最近是出了什麼事嗎?」鈴一邊搗藥一邊問楓婆婆。

  珊瑚在旁聽見,答道:「聽說附近前不久爆發了戰爭。」

  「打仗了?跟妖怪來襲有什麼關係嗎?」

  楓婆婆道:「充滿血腥怨恨的地方,非常容易招來妖怪。」

  「哎……」鈴不由想起在山上溪邊遇到的土匪,「而且土匪也會趁亂搶劫吧?還跟妖怪混在一起。」

  紫荊聞言問道:「什麼跟妖怪混在一起?」

  於是鈴把在山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眾人都大吃一驚。

  「如此說來,村子裡真的要加強戒備了啊,」彌勒道,「孩子們是不能再出去亂跑了。」

  「是啊!」

  「這世道,根本人妖不分了嘛……」

  連旁邊受傷的村民都議論紛紛起來。

  這時門開了,「人妖一家」的典型代表——犬夜叉出現在門口。

  「不是叫你出去了嘛,這裡本來已經很擠啦!」忙得焦頭爛額的戈薇不高興地道。

  「我有事要問啊!」

  雖然已經生了孩子,但這對夫妻自己有時還像孩子似的,而這時背在犬夜叉背上的小夜也不失時機地大哭起來。

  儘管妖血已經稀釋到四分之一,小夜的力量和精力仍是人類嬰兒的幾倍,犬夜叉和戈薇著實被他折騰得夠嗆。

  「真要命啊,」戈薇抱怨,但還是過去道,「把他給我。」

  把兒子遞給戈薇,犬夜叉轉向鈴:「鈴,殺生丸去找邪氣的源頭了?」

  「哎?」鈴一愣,「殺生丸大人殺掉這些妖怪後就離開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犬夜叉大人,邪氣的源頭是什麼?」

  「那些雜碎妖怪要是一窩蜂聚集,肯定是因為附近有充滿邪氣的地方,戰場啊怨魂啊什麼的,反正都差不多,」犬夜叉皺著眉頭,「我本來只是奇怪,因為殺生丸的氣味消失了,現在村子裡這麼不太平,他不太可能扔下你一個人走掉,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戈薇哄著小夜:「你也想去麼?」

  「當然!」犬夜叉挑起飛揚的眉毛,「他別想一個人解決!」

  戈薇拍了拍小夜的背,淡定地吐出那個詞:「坐下。」

  「砰!」犬夜叉的臉再次跟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戈、戈薇……為什麼……」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吧?!」戈薇怒道,「你很閑的話,就幫忙運送一下傷患好了,邪氣的源頭什麼的,既然殺生丸去了,你還去湊什麼熱鬧?不懂資源有效利用嗎?」

  「資、資……那是什麼東西?」

  「總之你給我乖乖地待著!」

  這些年犬夜叉跟殺生丸的關係雖然已經改善很多,見面時要是不說話也能安然共處,但如果沖著同一個獵物去的話……他們仍是不肯相讓的,殺生丸固然沒什麼容讓弟弟的念頭,犬夜叉顯然也沒有禮讓兄長的自覺,如果戈薇沒跟著,即使獵物被斬殺了,兄弟之間也免不了要內訌一場。

  戈薇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戰爭之後的景象,是連妖怪都受不了的噁心。

  至少邪見就不得不用袖子捂住嘴鼻。

  從小就在戰鬥中浴火成長的殺生丸固然不在乎,但也絕對無法喜歡所看到的。

  沒有人打掃的戰場上盡是斷肢殘臂,破碎的旗幟、斷折的刀劍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幹了的血在夕陽下呈現出詭異的紫色,夏日炎熱的天氣下快速腐爛的屍體發出陣陣惡臭,吸引來大批的蒼蠅,在屍體上一團團地亂飛。

  淒厲而不祥的鴉聲不時地傳來,雜碎妖怪們鬼火般漂浮著,在屍堆中尋找食物。

  「這種地方沒有怨魂都不可能……」邪見喃喃地抱怨,一邊偷眼看著殺生丸大人——屍體的惡臭連人類都受不了,不要說嗅覺敏銳的犬妖了。

  殺生丸卻沒有顧慮這個問題,隨手撕碎一隻擋路的雜碎妖怪,耐心地分辨著洶湧而來的氣味。

  是那裡!

  惡臭中的一絲邪氣沒有被殺生丸放過,他立刻飛身向前,邪見慌忙追了上去:「殺生丸大人,等等在下!」

  殺生丸在戰場中的一處停下,拔出爆碎牙,砍向地面,泥土岩石瞬間崩碎瓦解,緊跟其後的邪見還沒站穩腳跟,就又慌慌張張在石子雨中跳躍躲避。

  而這時崩壞的地面下,也露出了殺生丸要尋找的東西。

  「殺生丸大人,這、這是……」

  那看上去像是一個痙攣著的巨大肉塊,顏色仿佛腐壞了的葡萄,不過仍能看出是個活物。

  「怪、怪物?!」

  「吞噬了充滿恐懼、怨恨的靈魂的雜碎妖怪所組成的東西。」殺生丸微微冷笑,將爆碎牙對準了肉塊。

  似乎感受到了威脅,肉塊猛地一縮,接著忽然飛出許多觸手,向殺生丸和邪見襲來。

  殺生丸輕鬆避開,邪見可就沒這本事了,雖然他見機得快,掉頭就跑,觸手卻還是馬上趕上了他。

  「人頭杖!」邪見迫不得已以人頭杖迎戰,然而人頭杖噴出的火卻對觸手無效,邪見這下真的慌了,「殺生丸大人!」(話說殺生丸一向不怎麼管邪見的死活= =)

  一道寒光飛過,將觸手斫為兩截,邪見抬頭,卻見那寒光是一把鐮刀,而鐮刀用鎖鏈拴著,鎖鏈另一頭握在一個騎著妖貓的青年手裡。

  「琥珀?!」


第 10 章

  琥珀喊了一聲「殺生丸大人」,催促著雲母飛下來。

  當年那個有些許內向的男孩,現在也已長大成人,圓潤稚氣的臉龐變得堅毅,從雲母上一躍而下的身姿靈活矯健。

  「你這小鬼也長大了啊……」邪見嘀咕。

  幾年來,琥珀有空也會到村子裡看望姐姐,但都是一看即走,跟殺生丸沒有碰過面。

  「你怎麼會來這兒?」邪見問道。

  「山那邊的村莊被很多妖怪襲擊,我想附近肯定有地方聚集了邪氣,一路找過來的。」

  「你還真是大膽……」邪見用人頭杖指著他,話還沒說完,那些觸手又飛了過來,於是邪見的下半句變成了驚叫。

  琥珀砍斷觸手,撈起邪見,坐上雲母避開。

  這時居高臨下,琥珀也看清了地底的那個肉塊,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個人要對付是太難了,如果沒有遇到殺生丸,說不定還得回去找人幫忙。

  而這對殺生丸來說,卻不用費什麼勁。

  從容應付了幾招後,殺生丸找到了妖穴,方才出手。

  妖穴被劈開的時候,那肉塊似的妖怪發出了尖利的嘶吼,殺生丸沒有留情,爆碎牙青色的光芒夭矯如龍,劃過戰場,妖怪龐大的軀體同妖穴一起碎為了齏粉。

  戰場一時陷入了死寂,蒼蠅、烏鴉和雜碎妖怪都不知去向。

  「真厲害啊,殺生丸大人!這種妖怪對於殺生丸大人來說……」邪見第一句還算是出於真心的讚歎,後面就變成了不對味兒的馬屁。

  殺生丸沒理他,轉身便走,戰鬥已經結束,他沒興趣再回頭看一眼。

  「殺生丸大人,等等在下啊!快!快追上殺生丸大人!」邪見連忙指揮琥珀。

  這種口氣要是對著犬夜叉,邪見鐵定會被打成半殘,不過琥珀脾氣溫和,不在乎他的指手畫腳,依言跟了上去。

  看到殺生丸前去的方向,琥珀微微怔了一下:「殺生丸大人是從村子裡過來的麼?」

  邪見瞥著他道:「是啊,你有什麼意見?」

  「……不,沒什麼。」琥珀笑了笑,「我也想看看姐姐了,正好順路呢。」

  抵達村莊的時候,太陽正把最後一縷夕光收到山峰背後,殺生丸看著村裡陸續亮起的窗戶,略一沉吟,在村外的樹林裡停下。

  「今晚在這兒過夜嗎,殺生丸大人?」邪見見狀問道。

  殺生丸默認。

  琥珀遲疑了一下,道:「殺生丸大人,我去看我姐姐了。」

  殺生丸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自便。

  琥珀騎著雲母,向村裡飛去。

  殺生丸找了棵樹,倚著樹幹坐了下來。

  他並不關心琥珀的事,不過剛才的巧遇,讓他隱約想起當年琥珀跟在他身邊時,還完全是個孩子,鈴也是,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都長大了。

  人類成長得還真是快。

  這時楓的小屋裡,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疲憊不堪。

  因為有孩子要照顧,珊瑚和彌勒輪班,白天珊瑚在這兒照料傷患,晚上就換成彌勒。

  犬夜叉來來去去背送傷患,戈薇忙了一天,也得回去安頓小夜。

  剩下的人裡,楓婆婆年老,第一個撐不住,先去睡了。

  鈴的眼睛也快睜不開了,彌勒對她道:「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我……我沒事……」鈴迷糊著回答。

  「話都說不完整了……」彌勒無奈,「你快去吧,這兒有我呢,還有地念兒,不要緊的。」彌勒向門外示意,地念兒正在外面製藥。

  鈴實在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點了點頭,進房走到鋪蓋旁,一躺下就睡著了。

  ……

  「鈴……」

  誰?

  前方是一片白霧,白霧裡隱約現出三個人影。

  「是誰?」她喃喃問。

  「鈴,你怎麼現在才回家,天都黑了!」

  「好啦好啦,先吃飯再說吧。」

  「鈴,下次帶你去爬樹哦~」

  「雲太,不許縱容妹妹!」

  爸爸?媽媽?……哥哥?

  三個人影清晰起來,扛著鋤頭的忠厚男子,美麗溫柔的少婦,調皮可愛的男孩……

  真的是爸爸媽媽和哥哥!

  鈴興奮地喊著他們,向他們跑過去,面前卻突然騰起火焰,耳畔響起土匪的獰笑……

  「竟敢抵抗,真是不自量力……」

  「這個女人不錯,帶走!」

  「媽媽!放開我媽媽!」

  「滾開!」

  「媽的,你這女人竟敢咬我,宰了你!」

  刀劍無情地劈下去,血花和慘叫一起爆開。

  又一次因為貪玩而晚回家,卻無意避開了一劫,然而還是親眼目睹了土匪殺人放火的情景,驚呆了的鈴想要衝上去,卻被村裡倖存的老人一把捂住嘴,藏到樹叢裡躲避。

  土匪燒殺擄掠完就離開了,而鈴的家已經沒有了。

  想保護這個家的爸爸被殺死了,想保護媽媽的哥哥被殺死了,抵抗土匪的媽媽也被殺死了……

  什麼都沒有了……再沒有親人了……

  「不……不要!」鈴在夢中嘶聲喊出來。

  「鈴,快醒醒!」有人在推她,焦急地喊她,鈴滿身冷汗地醒來,看見紫荊正伏在身邊,擔憂地看著自己。

  發現鈴做噩夢,紫荊本想立刻把這個夢吃掉,但猶豫了一下,她卻改為推醒了鈴。

  鈴因為痛苦與恐懼而輕輕喘著:「我……在做夢?」

  「是啊,」紫荊憐惜地看著她,「是個很可怕的噩夢。」

  「哎……」鈴無力地將手放到額上。

  「我本來想把這個夢吃掉的,可是……」紫荊歎了口氣,「還是讓你自己面對比較好,畢竟我們只能吞噬噩夢,卻無法吞噬記憶。」

  鈴怔怔躺了一會兒,道:「謝謝。」

  紫荊取來柔軟的幹布,替她吸了吸額上的冷汗:「那只犬妖在外面呢,你要去看看他麼?」

  「殺生丸大人?」

  「是啊,」不出所料看到鈴精神一振,紫荊笑道,「就在村外。」


第 11 章

  銀雪似的月光鋪了滿地。

  鈴向村外走去,月光照得她的臉越發皎潔,使她看上去就像一個悄悄行走在夏夜的精靈。

  沒費什麼工夫,鈴就在村外的樹林裡找到了殺生丸。

  輕快地跳過地面上虯結的樹根,鈴向倚坐在樹下的貴公子跑去。

  邪見全無所覺,還在呼呼大睡,殺生丸卻早被驚動,金色的眼睛睜開,裡面映出那個小鹿一樣輕捷奔來的身影。

  「殺生丸大人……」在殺生丸身邊停下,鈴輕輕喘著,調整著呼吸。

  背靠在樹幹上的殺生丸直起身,銀白的長髮因為這個動作,在月夜下流瀉出令人窒息的光彩,美麗得仿佛月華本身。

  鈴看得一呆,通常至親的相貌容易被忽略,在鈴心裡,殺生丸大人是她最親最愛的人,至於殺生丸大人是什麼外貌,那是不重要的,然而此時,面對這樣的美麗,連鈴都禁不住屏息。

  今天的殺生丸大人,似乎、似乎有些不一樣呢……

  可是,為什麼?

  鈴的小腦瓜還沒思索出答案的時候,殺生丸已經先開了口:

  「怎麼晚上一個人出來?」清冽的語氣裡,似乎帶著隱隱的責備。

  鈴一愣,回過神:「對不起,鈴只是……鈴只是想來看看殺生丸大人。」

  殺生丸沒說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將她鬢邊一綹調皮亂翹的發卷捋到耳後。

  殺生丸的手指微涼,鈴卻覺得他碰觸過的地方帶起一股熱浪,熱浪襲上臉,鈴知道自己肯定臉紅了。

  「鈴。」

  「哎?」

  「你想繼續留在這裡嗎?」

  「殺生丸大人?」鈴愣愣地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殺生丸大人要帶鈴一起走嗎?」

  「你兩邊都可以選擇。」

  鈴低下頭,在村子裡住了這麼久,七八年的時光,捨不得是肯定的,放不下也是肯定的,但是……

  「鈴要跟殺生丸大人在一起!」這是她從小到大、永遠不變的執著。

  「可是,最近村子裡很忙,所以……所以,能不能等鈴幫楓婆婆治好傷患之後?」

  殺生丸眼含笑意,頷首。

  回到楓的小屋裡的鈴,因為見到殺生丸大人的興奮,又鼓足了勁,趁熱打鐵一直忙到天明。

  黎明時,戈薇過來幫忙,鈴卸下擔子,便去睡了,一氣睡到了中午。

  等她醒來,出門時卻看見彌勒家門外聚集了好些年輕的姑娘。

  鈴很奇怪,不過很快就知道了原委,原來昨天不止是殺生丸大人,連琥珀都來了。

  琥珀昨晚徑直去找了珊瑚,又見這邊忙,就沒有過來,睡在姐姐姐夫家裡。

  第二天,除妖師琥珀來了的消息傳出來,沒過中午,彌勒家就有起碼五十個年輕姑娘來訪,以各種理由進來或是往裡張望,鈴估計,彌勒法師沒結婚前要是遇到這種事,肯定要樂瘋了,不過現在他收斂了許多,畢竟是有主的男人了,而且這些姑娘也不是來看他的,她們的目的是琥珀。

  年輕有為的除妖師,模樣又俊秀出眾,會得到姑娘們的注意一點兒也不奇怪。

  不過琥珀自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念頭,倒是珊瑚比較熱心,當天吃完晚飯後,挑了個時間跟琥珀談起這事。

  這時琥珀那位善於察言觀色的姐夫便很知趣地將兒女帶了出去。

  聽完珊瑚的話,琥珀卻沉默了。

  「姐姐……」塘火映得琥珀的臉虛虛幻幻的,他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掌心,好像要在掌紋裡看出自己的命運似的,「我還沒有贖清自己的罪……」

  珊瑚一震:「琥珀!」

  「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姐姐。」

  珊瑚不由輕輕歎了口氣,琥珀心裡的陰影還是沒有消除,儘管他選擇了積極的方式去面對這陰影。

  她不想看見弟弟一生孤單,但更不願強求弟弟。

  「姐姐,我明天就走了。」

  「明天就走?」珊瑚一驚,「難得回來一次,為什麼不多住兩天?而且孩子們都很喜歡舅舅。」

  談到外甥們的時候,琥珀臉上才浮起喜悅的亮色,但他仍然堅持道:「不了,姐姐,我在外面還有事沒辦完,這次來得倉促,沒帶禮物,下次一定會買玩具給他們。」

  「你總是這樣。」珊瑚無奈,琥珀還是本能地遠離人多熱鬧的場合,然而這也沒有辦法,奈落固然已死,留下的傷害卻還在,尤其是琥珀,傷口要結疤,這短短的幾年似乎還是不夠。

  最後一個傷者搬出楓的小屋後,鈴就向楓婆婆說了跟殺生丸的約定。

  大家都很吃驚,都覺得突然。

  而且,雖然算起來是殺生丸交托在這裡的,不過幾年相處下來,大家都喜歡上了這個可愛善良的女孩,乍一聽要分離,都非常捨不得。

  鈴也是一樣,尤其是對楓婆婆。

  不過等緩衝過後,各人的反應便大不相同。

  「其實也是遲早的事吧,」犬夜叉說,「估計是覺得最近村子裡不大太平,殺生丸不放心,決定立刻把她帶走吧?」

  「不過,還是覺得有點太早了啊……」戈薇說,「鈴不是才十五歲嗎?」

  犬夜叉看著老婆,有點無語:「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殺生丸還真是雷厲風行呢。」跟戈薇想到一起去的自然是法師,不過難得這次珊瑚也沒反駁他。

  事情既然已經定了下來,大家也就接受了鈴的離去,熱心地為她準備禮物。

  紫荊留在了楓家裡,鈴本想帶她一起走,但紫荊不願意去有大妖怪的地方,選擇了留下。

  戈薇準備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甚至還有嬰兒的衣服,看到這禮物的時候犬夜叉猜出了老婆的意圖,直接被雷成了焦炭,背著小夜落荒而逃。


第 12 章

  幾天的飛行後,殺生丸一行抵達了終點。

  當那片山谷在鈴眼前呈現出全貌時,鈴輕輕「啊」了一聲,然後就說不出話了。

  山谷很漂亮,但鈴小時候跟著殺生丸大人遊歷四方,也不是沒見過類似的美景,只是眼前這美景出現得太突然,明明是很尋常的、甚至看上去無路可走的山崖,後面卻藏著一個這麼美麗的地方,在出現的一瞬間,一下子擊中了她的心。

  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反差,是因為殺生丸大人在山谷周圍設了結界,保護這裡不受侵擾。

  的確,這裡是個多麼安靜美麗的地方。

  遠遠地,鈴還只能看見山峰那柔和的曲線,和山谷下方那道銀線一般的、蜿蜒流向遠方的小河,在晴朗藍天的映襯下,仿佛展開了一面數十裡長的屏風。

  等離得近了,她又感到了新的美。

  山石硬朗的線條在被夏日濃密的植被層層覆蓋後,磨去了鋒芒,只偶爾從濃綠中露出一角,閃現一刹那的崢嶸。

  色彩是豐富多樣的,光是綠色,就一點也不重複,青草的淺綠、樹葉的碧綠、背光處葉片沉鬱的深綠、石上苔蘚的墨綠……

  更不要說成團成簇盛開的夏日的繁花。

  殺生丸領著阿哞,飛向山谷中的一片宮殿。

  宮殿該是新蓋的,梁棟還有股木材剛被劈開時的新鮮味道。

  「這是殺生丸大人住的地方?」阿哞落地後,鈴跳下來,好奇地打量周圍。

  她見過的最宏麗的宮殿,該是殺生丸大人的母親住的那座,很襯那位夫人的美麗高貴,之後在人類中生活的時候,她也見過一些人類領主的宮殿,不過不管是格局還是華美的程度,都不能跟夫人的那座相比。

  眼前的這座,雖然氣派跟夫人的那座差不多,顯現出母子二人相似的審美,不過明顯多了些居家的氣息。

  宮殿空空蕩蕩,鈴問:「沒有別人嗎?」

  殺生丸側臉看著她,神色柔和:「這是給你的。」

  「給我的?」鈴大吃一驚,「這宮殿,為鈴建的嗎?」

  「是啊。」邪見悶悶地搭腔。

  他追隨的主人,那麼強大的主人,本來可以建立一個帝國(請容我吐槽TV原創的那集裡邪見關於殺生丸帝國的構想,不過他真的是那麼說了,這兒我也就用了),這樣自己就能成為開國大臣——這是邪見夢想的重心——結果現在,結果現在,為了一個人類的小丫頭,什麼帝國啊天下啊都成了泡影……

  好像這個人類小姑娘才是世界的中心。

  晚上的山谷更加幽美。

  因為宮殿將一池溫泉圈了進來,於是鈴很舒服地泡了個澡。

  其實宮殿也沒有那麼空,住了一些小妖怪,是些什麼妖怪鈴不知道,不過看起來它們都不比邪見大人強壯。

  溫泉旁的岩石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幾件和服放到了岩石上。

  「謝謝。」鈴笑了,對那看不見身影的小妖怪說道。

  泡完澡上岸,鈴胡亂擦了擦濕漉漉的長髮,她的頭髮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烏黑濃密,發梢卷卷的,只是現在長了許多。

  擦乾身子,隨手拿了一件和服穿上,接著便去那迷宮似的宮殿裡找殺生丸大人。

  「殺生丸大人在哪裡呢在哪裡呢……」鈴一路念叨著,卻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常常唱的歌,不由笑了起來,輕輕哼道,「在山川,在森林,在風中,在夢裡,你在哪兒啊,殺生丸大人……」

  「鈴。」

  「殺生丸大人!」

  原來殺生丸大人坐在中門廊上。

  鈴也過去,在殺生丸大人旁邊坐了下來。

  她赤著腳,地面的草輕輕摩挲著她腳上的肌膚,有幾根碰到了足心,麻癢癢的。

  天上是閃閃爍爍的繁星,鈴仰頭瞧著:「殺生丸大人在看星星麼?嗯,媽媽以前說,天上的一顆星,就是地上的一個人,鈴是哪顆星呢?」

  殺生丸靜靜聽著她說話,那清澈的聲音仿佛能跟心弦共鳴。

  「鈴……」

  「哎?」鈴看向殺生丸大人,殺生丸大人也看了過來,絕美的容顏在夜色下似乎又多了莫名的魅力,而那金色眼眸裡流露出的感情……

  殺生丸俯身,銀色流泉似的長髮披下來,融進鈴烏黑的頭髮,猶如月光融進黑夜……

  其實只是短短的一觸,軟軟的、熱熱的一觸,鈴卻刹那明白了那感情,那是……那是……

  那是比夜風撫過肌膚還要清涼的、比青草撩撥腳底還要酥|癢的……

  鈴把紅透了的臉埋進殺生丸大人毛絨絨的披肩裡,感到殺生丸大人輕輕地抱住了她。

  她的家在亂世裡被毀了,但現在,殺生丸大人重新給了她一個家。

TOP

第 13 章

  清丸小的時候,完全不明白半妖意味著什麼,後來想起來,大概是因為那時候父母把自己保護得太好了吧。

  六歲之前,清丸都是在山谷裡度過的,那裡與世隔絕,住著很多友好的妖怪,也有人類,不過人類是唯一的,就是他的母親。

  清丸崇拜他的父親,山谷裡那麼多妖怪,最完美最強大的無疑就是他的父親,但清丸更親近母親,清丸沒有見過別的人類,於是以為所有的人類都是像母親這樣的,因而對人類充滿了好感,後來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清丸滿六歲的那一天,母親一邊給他禮物,一邊笑著對他說:「清丸也長大了呢,可以回村莊看看了。」

  清丸睜大金色的眼睛:「村莊?」

  「是媽媽以前住的村子哦,清丸。」

  能夠外出,清丸很興奮,尤其是聽到這一次可以看到很多人類,讓他更是期待。

  之前清丸也出過幾次山谷,都是去看他的奶奶,奶奶跟父親相貌很像,性格卻完全不同。

  父親有些冷冷的,感情不外露,而外表同樣高貴優雅的奶奶,卻……

  三歲的清丸第一次看到奶奶的時候,奶奶正坐在宏偉宮殿的寶座上,清丸由母親牽著,走到寶座前,先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這期間奶奶神情嚴肅,完全看不出什麼異樣。

  行完禮,清丸抬起頭,因為好奇,頭頂的犬耳不由動了兩下。

  「哎呀呀,真是個好可愛的孩子啊,殺生丸,還真像你小時候呢。」清丸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奶奶一把撈進了懷裡。

  「祖、祖母大人?」

  「這麼正經做什麼,叫奶奶就好啦。」奶奶笑眯眯地撫摸著他胖胖的臉蛋兒。

  原來奶奶是個很溫柔的人,跟媽媽一樣,清丸心想,於是脆嫩嫩叫道:「奶奶!」並且附上一個大大的笑臉。

  「真是個好孩子!」奶奶頓時興奮起來,開始揉他的臉蛋,捏他的耳朵,「殺生丸,他比你小時候可愛多啦!」

  「呃……奶奶……」雖然清丸是個好脾氣的孩子,不在乎被揉來捏去的,但這樣的舉動,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玩具啊……&gtO&lt

  最後,還是一臉不悅的父親把他從奶奶過分熱情的懷抱裡拯救了出來。

  此後,每次去見奶奶,清丸都要被「過分熱情」一下,母親似乎覺得這沒什麼,總是笑盈盈在一邊看著,而父親卻總是對奶奶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後來清丸大了,不禁在心裡想:父親小時候是不是也經常被奶奶這麼抱在懷裡捏臉呢?

  然後他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然後他打了個寒戰,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想下去的好。

  出發去人類村莊的那天,正值秋季,母親為他換上一件白底帶紅葉花紋的和服,對著鏡子照照,真是可愛極了。

  「我們走吧,清丸。」母親非常滿意,親了親他的臉頰,拉著他的手,走到屋外。

  一直跟著父親的邪見爺爺牽來了坐騎阿哞。

  在清丸看來,邪見爺爺是個很彆扭的人,一聽說要去人類的村莊,就開始念念叨叨「又要去那種滿是人類的地方嗎」,一副十分不快的樣子,清丸有點奇怪,邪見爺爺對母親明明很好,為什麼對其他人類就這麼反感呢?

  或許是因為邪見爺爺太弱了吧?清丸不確定地想,人類是很弱的,像母親,甚至能被草葉劃傷肌膚,淺淺的傷口也要養好幾天才能癒合,跑不快也跳不高,六歲的清丸都能贏過她。

  雖然人類這麼弱,但是,邪見爺爺,比人類還要弱!

  除了皮實耐打這一點勝過人類之外,邪見爺爺相比人類沒有任何優勢。

  真可憐呢……這樣想著,清丸不禁對邪見爺爺投以同情的目光,惹得邪見莫名其妙。

  等到了母親住過的那個村子,清丸才知道,原來像奶奶那樣「過分熱情」的人類有這麼多啊。

  與他同為半妖的犬夜叉叔叔,一看見他就愣住了,犬夜叉叔叔的朋友、法師彌勒一家也毫不掩飾地表示出驚訝。

  這也難怪,都是銀髮金眼,都有那麼一對犬耳,就算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個半妖叔叔的清丸,看見犬夜叉的時候也非常震動。

  彌勒法師的雙胞胎女兒朱砂和青蓮,對他的耳朵似乎極感興趣,要不是父親還在一邊冷冷地看著,估計這兩個漂亮的少女早就要撲上來捏他的耳朵了。

  不過這些都還好,最誇張的是戈薇嬸嬸,一開始戈薇嬸嬸不在,聽犬夜叉叔叔說,是到什麼「那邊的世界」去了,跟兒子、也就是清丸的堂哥日暮夜的老師談什麼「考試成績」的問題。

  一直到晚上戈薇嬸嬸才回來,穿著古怪的衣服,一臉的不高興:「除了體育,其他科目全都慘不忍睹!」

  「考試之類的雜碎妖怪就不用管啦。」犬夜叉叔叔說。(其實犬夜叉無意中透析了考試的本質╮(╯▽╰)╭)

  戈薇嬸嬸頭痛地扶額:「你就別添亂了。」

  然後,戈薇嬸嬸看見了他,一下子就呆了。

  這時父親正好離開了——清丸以前都不知道,對母親那麼溫柔的父親其實並不怎麼喜歡人類,尤其不喜歡長待在人類群集的地方——所以父親來了後,只在村子裡留了一會兒,就到附近的山上去了。

  「那、那是……」戈薇嬸嬸一臉的難以置信。

  「是殺生丸的兒子。」犬夜叉叔叔介面道。

  這時母親打招呼道:「戈薇小姐!」牽著清丸走過去,「清丸應該叫戈薇小姐嬸嬸呢。」

  「嗯!」聽話的乖孩子清丸叫道,「嬸嬸!」

  戈薇嬸嬸動了動嘴巴,蹦出一句:「殺生丸太有效率了吧!」

  很久以後,清丸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於是看了看旁邊的小夜,若有所思道:「犬夜叉叔叔的效率也不差啊。」

  「噗——」小夜嘴裡的茶全噴了出去,「清丸,你、你真是人不可貌相……不,是半妖不可貌相!」

  清丸表情很無辜。

  小夜擦著嘴:「不過,其實最有效率的,是……」

  這對堂兄弟心有靈犀地看向同一個方向——那裡坐著當年風流倜儻不過如今已成中年居家男人的彌勒法師……

  
第 14 章

  要說這世上除了父母,清丸最喜歡什麼人,那一定就是日暮夜。

  清丸初來村莊的時候,看到很多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人類孩子,非常興奮,見完親友,就跑出去找他們玩。

  那些孩子卻不願意理他,雖然沒對他做什麼,也沒說他什麼,但只要他一靠近,那些孩子就會跑開。

  後來清丸知道,這個村莊的人對半妖已經非常寬容了,但這個時候,清丸非常不解,而且難過。

  他們討厭我嗎?為什麼?

  沒有同齡的孩子和他玩,清丸只得回去,悶悶地撥三弦琴。

  他的三弦琴,說起來也是有來歷的。以前母親在這村子裡,有個朋友是一隻貘,被封印了妖力,母親一直很不放心這個朋友,這次一回來,就趕緊問起,那只貘卻已經離開了,據說是封印已經解開,所以也沒什麼留下的必要了。

  那只貘臨走前,留下一把三弦琴,說等母親回來的時候,就送給她。

  三弦琴音色很美,清丸非常喜歡,母親允許他碰,但囑咐他要小心。

  清丸並不懂音樂,只是憑著本能彈撥,倒也動聽,為此戈薇嬸嬸還誇他是天才,說如果找個老師教他音樂,將來一定大有成就。

  清丸對成就什麼的沒興趣,他只是單純的喜歡。

  但再怎麼喜歡,一把三弦琴畢竟不能滿足一個六歲男孩的全部需求,彌勒法師的兒子去了遠方的寺廟修行,兩個女兒比他大許多,玩不到一起。

  清丸開始覺得孤獨,有點想要回去,這時他見到了堂哥日暮夜。

  那是清丸來到村莊的第四天,秋高氣爽的天氣,清丸卻一個人坐在屋後的籬笆上發呆。

  在家的時候,母親早就來陪他了,但在這兒,母親有很多幾年沒見的朋友,清丸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這時不該去纏著母親。

  要不要去村外找找父親呢?清丸不確定地想。

  「嗨,小不點!」身後忽然有個聲音喊道。

  清丸直覺是在叫自己,轉過頭,果然看見一個男孩正對著自己笑,這男孩比自己大幾歲,衣著古怪,袖子褲管都窄窄的,好像貼在身上一樣,嗯,就跟戈薇嬸嬸的有些衣服一個風格。

  男孩略有些硬的銀髮剪得短短的,眼睛是金色,笑時露出可愛的犬牙。

  清丸知道這是誰了:「小夜哥哥?」

  「好聰明呀!」日暮夜向他豎起大拇指。

  清丸靦腆地笑了。

  小夜拋了拋手裡的一隻皮球:「玩球嗎?」

  「好啊~」

  淡淡的幾抹微雲揮在淺藍的天幕上。

  褐色的田壟上,並肩走來兩個漂亮女子,一個白衣紅裙,一個身穿淡黃色帶有菊花圖案的和服,都長得苗條秀美,一路言笑晏晏。

  兩人身後幾步遠,跟著一個紅衣的男子,身上的大包小包,都快把他淹沒了。

  「地念兒看來真的很高興呢,不但送藥草,還送了很多新鮮的蔬菜,晚上我們乾脆吃火鍋好了,怎麼樣,鈴?」

  「我沒意見,戈薇小姐。」

  「說起來清丸也沒吃過吧,正好讓他嘗嘗。」

  「好啊,清丸這兩天有點悶悶的,正好讓他高興一下。」

  說著,三個人就來到了楓的小屋前。

  「射門!」剛把籬笆的門拉開,伴著一聲高喊,一隻足球飛射出來。

  戈薇和鈴急忙一側身,堪堪避過,而後面的犬夜叉因為被手裡的大包擋住了視線,慢了一步。

  「小夜!!!」

  「對不起啊,老爸。」話雖這麼說,小夜臉上的表情似乎沒含著什麼對不起的意思,「我只是在跟清丸踢球嘛,誰叫老爸你太慢了。」

  「你說什麼?!你這個不孝子!」犬夜叉張牙舞爪撲了過去。

  「老媽!」

  「坐下。」

  「砰!」

  「戈、戈薇……」

  戈薇沒理會在地上再次砸出個人形大坑的半妖,只是頗為驚訝地看看小夜,又看看清丸:「你們兩個處得很好嘛。」

  鈴應聲接道:「當然了,因為是兄弟嘛。」

  「是嗎……」戈薇瞥著爬起來的犬夜叉。

  「喂!你幹嘛這麼看我!」

  「嗯……」戈薇沉吟道,「難道是因為上一代的兄弟關係太差了,所以下一代發生了大逆轉嗎?」

  戈薇的話有沒有道理難說得很,不過清丸和小夜的關係的確不錯。傍晚時分,他們圍繞在火塘邊,就著戈薇拿來的一個怪模樣的炊具吃「火鍋」時,小夜就很照顧地為清丸夾菜。

  「老媽做的雞肉火鍋可是人間美味哦。啊,這塊已經熟了!」小夜夾了一塊雞肉給清丸。

  「真的很好吃!」清丸眼睛亮晶晶,前幾日的鬱悶一掃而空,「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吃飯方式。」

  「清丸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媽媽一個火鍋爐子,回去也可以這麼吃。」

  鈴看看兩個孩子,笑了,湊到戈薇耳邊:「我想清丸這麼高興,其實是因為小夜的緣故。」

  「也是呢,畢竟小夜和清丸能遇到和自己一樣的孩子並不容易。」

  「這個給小夜哥哥。」清丸投桃報李。

  「清丸少爺真是謙遜又和藹,讓我想起老爺當年。」清丸剛把一塊松蘑夾給小夜,就聽見肩膀上傳來一個聲音。

  「冥加爺爺?!」圍坐在火塘邊的眾人齊聲叫道。

  「正是我!」冥加也不客氣,直接撲到清丸嫩嫩的小臉上,「嗞——」的吸了一大口血,清丸本能地抬手,「啪」的一聲,冥加第一千零一次地變成了一張薄片兒,飄飄蕩蕩地落下來。

  「冥加爺爺還是改不掉見人就吸血的毛病嘛。」

  「這不是毛病,小夜少爺,這是身為跳蚤的本能。」冥加轉眼又恢復原樣,跳到了火鍋邊。

  「我說,冥加爺爺你來做什麼啊?」小夜不客氣地用一根手指按住他。

  「是被香味吸引來的吧!」犬夜叉道。

  「被香味吸引來的在那裡!」冥加伸手向門外一指。

  「戈薇~~~」半空中傳來熟悉的聲音,一隻巨大的粉紅氣球晃晃悠悠地飄了過來,「啪」的一響,變成一隻小狐妖,從半空跳下來。


第 15 章

  十多年過去,七寶也沒長大多少,雖說妖怪的壽命都長得驚人,相應的發育也慢,但對一心要快快長成大妖怪的七寶來說,發育慢實在是件鬱悶的事兒。

  不客氣地坐到火塘邊,七寶正準備大快朵頤,那邊冥加就開始說自己沿路聽到的新聞,結果說得七寶臉色發綠,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有個叫野尾的人類領主,嗜好是把小妖怪做成標本……」

  七寶的上下牙打著架:「冥加爺爺!我晚上還要去參加妖術升等考試呢!」

  「其實這個野尾領主,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冥加爺爺!」七寶要哭了。

  「好了,冥加,別在這兒倒人胃口了。」犬夜叉拎起冥加,屈指將他彈飛。

  「妖術升等考試是什麼?」清丸好奇地問。

  一說到這個七寶就來勁了,得意洋洋地解說了一遍,並拿出一張紙條,炫耀自己的級數。

  「哎,聽起來很有趣呢,我能去看看嗎?」清丸來了興致。

  「你要去?」七寶睜著綠色的眼睛瞧著他,心裡打著算盤,如果多點人去,當然最好了,便於他們拿分,不過這麼小的孩子……(七寶你自己也是個小孩子吧……)「鈴同意的話,當然沒什麼問題。」

  「我沒意見。」鈴笑說。

  「清丸要去的話,那我也要去!」小夜大聲道。

  「你們真是無聊死了,」犬夜叉表示不屑,「要去你們自己去,我是沒興趣的。」

  「那是因為犬夜叉你每次去都會上當吧。」

  實話有時說不得,「砰」的一聲,七寶頭上又冉冉升起了一個大包。

  狐妖的考場這些年來似乎又更上一層樓,不但裝飾得更加誇張,更像鬼屋,而且裡面被隔得錯綜複雜,就像個迷宮。

  來觀摩的一群人,在裡面走了沒多久,彼此就被分開了,每個都迷了路。

  因為知道沒危險,大家也並不緊張,就當一次另類出遊。

  「嗯……這裡好像走過了?」清丸左顧右盼著,隨手拉開一扇拉門。

  拉門裡的房間本來燃著燈,就在清丸開門的一瞬間,燈陡然熄滅了。

  「可怕吧?害怕吧?」幾隻怪物氣球出現在清丸面前,伸著舌頭,發出自以為猙獰的笑聲。

  「……」清丸眨了眨眼睛,「都是狐狸吧,聞見味道了。」

  「太過分啦!」怪物氣球化成綠光,小狐狸們尖聲哭叫著飛走了。

  這是妖術升等考試的考場?其實是狐狸做的玩具屋吧……清丸心想。

  「你太不配合了。」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一團狐火飄過來,「啪」的變成七寶,頭上還貼著樹葉准考證。

  「配合?」

  「算了,」七寶說,「我送你出去吧。」

  「哎?為什麼?」

  「因為你太不配合了啊。」

  「……」清丸嘟起嘴巴。

  「快走啦,大夥兒都在外面呢。」七寶伸手拉他。

  「哎?都出去了嗎?這麼快?」雖然不情願,不過聽說大家都已經出去了,清丸驚訝之餘,還是由著七寶將他拉出了考場。

  來到考場外,清丸看看周圍:「七寶君,其他人呢?」

  七寶卻只是低著頭往前走。

  「七寶君,你怎麼不說話?」

  七寶突然拔腿向前跑去,清丸吃了一驚:「七寶君?!」

  正想去追,頭頂的樹冠上卻突然扔下一張鐵絲網,兜頭將清丸網住。

  清丸嚇了一跳,本能地掙扎,鐵絲網卻越縛越緊。

  「得手了!」周圍的樹叢裡跳出許多黑衣人,為首一個按住清丸,其餘的取出鐵籠,為首那人抖了抖鐵絲網,鐵絲網便松了,其餘人抓起清丸,將他塞進了鐵籠裡。

  鐵籠一落鎖,「咣當」一聲,懵了的清丸頓時驚覺遇到了什麼事,撲上去,想要扯斷欄杆,手一碰到欄杆,就是嘶嘶一陣響。

  「別想逞強哦,」為首那人不鹹不淡地說,「那上面可是塗了專門對付妖怪的□□。」

  清丸一看自己的手指,已經被□□腐蝕掉了一層皮:「你們是誰?!七寶君呢?!」

  「清丸……」七寶虛弱的聲音傳來,清丸轉頭一看,驚愕地發現旁邊一隻鐵籠裡,蹲著臉色蒼白的七寶。

  「七寶君,你怎麼……」

  「那個去找你的不是我,是個誘子,這群人是專門捉小妖怪的敗類除妖師。」

  「什麼?!」清丸再一看,旁邊好幾隻鐵籠裡,都關著一隻小狐妖。

  敗類們此刻正在得意,一個黑衣人對為首那人道:「松明大人,今晚運氣不錯,幾隻都是上品。」

  為首那人點頭笑道:「野尾大人一定會滿意的。」

  野尾大人?清丸和七寶思忖著這個名字好熟,然後齊齊想了起來,齊齊煞白了臉。

  「放我出去!你們這群混蛋!」

  「不想吃苦頭就不要吵!」松明取出一粒似乎是食物的東西,喂給肩上一隻黃色的狐狸,那是敗類們豢養的誘子,「不過今晚資源豐富,這麼幾隻還遠遠不夠,我們繼續!」

  「是!」

  「你們在做什麼?!」驚怒的女聲響起,敗類們停步回頭,看見幾個人類向這邊奔來,其中一個……似乎還是個巫女?

  原來,連著失蹤幾個考生,發覺不妙的狐妖們連忙解開了附在考場上的幻術,來觀摩的眾人聚在一起,頓時發現清丸和七寶失蹤了,急忙追了出來。

  清丸喊道:「媽媽!」

  「太過分了!你們為什麼要捉他們?」連鈴都被激怒了,「放開我的孩子!」

  「這樣漂亮的小傢伙,做成標本不是更漂亮嗎?」松明根本不把幾個人類放在眼裡,得意地笑起來,「不過,為什麼人類女人會有個妖怪的孩子?」他又回頭看了看清丸,恍然大悟,「原來……這是只半妖?!」

  松明更興奮了:「半妖可是稀罕的東西,野尾大人一定會有重賞的!女人,」他向鈴得意地笑著,「辛苦你了,我不會虧待你的兒子的,我會為他向野尾大人要個好價錢的。」

  被他的無恥震驚,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靜了一瞬間。

  就在這一刹那的寂靜裡,空氣中忽然傳來輕微的「嗤嗤」響聲,好像強酸在腐蝕金屬。

  「清、清丸……」七寶瞪大眼睛,看著清丸抓住鐵籠的兩根欄杆,而那塗著毒的欄杆正慢慢在他手裡融化,清丸的指甲本就尖利,這時更比平時長了一倍。

  清丸的手掌間盈滿碧光,照著他低垂的臉,長髮遮住了眉眼,七寶只看見,他嘴邊齜出的犬牙越來越長。

  這個情景……有點熟悉……七寶本能地感到恐懼,下意識往後退去,結果撞到了鐵籠的欄杆上,痛得他直吸氣。

  「你們在幹什麼?!」還是松明最先反應過來,「籠子要壞了,還不快捉住他!」

  除妖師們如夢方醒,正要撲上去,已經爛得差不多的欄杆被清丸一用力就拉斷了,他一下子跳了出來。

  「清丸!」鈴想要衝上去,被一起跟來的彌勒一家拉住,彌勒道:「我和珊瑚去幹掉那些敗類,至於清丸,小夜你去帶他出來,他的狀況好像有點不對……」

  狀況已經不是有點不對。

  清丸抬起臉,眾人驚得一顫,那清澈的眼睛已經變得血紅,雙頰上各現出兩道鮮紅的妖紋,襯著他長長的犬牙,很有幾分猙獰。

  他盯視著眼前的人,他的視力依然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了,周圍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無法理解……

  嗅覺也比以前更加靈敏,那溫暖的血的味道,似乎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吸引著他……

  指甲還在變長,同時也在變硬,變化時癢癢的,讓他忍不住想要抓裂、想要撕扯……

  身後風聲突起!

  太慢了。

  清丸輕巧地一躍,避開一個除妖師刺來的長矛,落下時正好落在矛杆上,沒有一絲猶豫,清丸順著矛杆閃電般沖到除妖師面前,抬手揮落。

  撕開血肉之軀的感覺太好了,清丸沒有懸念地看著那個除妖師倒地,然後躍到另一個便於進攻的位置,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被體內的妖血控制了,就像當年犬夜叉那樣!」彌勒焦急地道,舉起禪杖,「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把這群敗類打倒,然後再把清丸制住!」

  小夜正準備跟著往上沖,空氣裡卻忽然傳來一絲異樣的味道,拉住了他的腳步:「我好像聞見了伯父的氣味……」


第 16 章

  發現鈴他們出了村子,殺生丸也跟了過來。

  一路上,偶爾地,路旁的樹叢在簌簌一動後,會飛出幾隻獨眼夜叉,拖著長舌出現在他面前,發出恐怖的笑聲,對於這種情況,殺生丸略略感到有點無語。

  「……」

  「對、對不起!」

  敢在殺生丸面前出現的狐妖,一定是冒失鬼中的冒失鬼,不過再怎麼冒失,在面對面估量過眼前的犬妖後,也覺得不對了,顧不上考試,趕緊飛快地逃走了。

  等到了考場附近,正好看見這一幕。

  發現兒子失控,殺生丸難得地皺了眉,至於旁邊圍攻兒子的除妖師,他倒沒怎麼在意,那都是雜碎,既然礙事,就隨手解決掉吧。

  「殺生丸……大開殺戒了……」

  「……」

  「……」

  「要勸阻麼?」

  「其實我覺得還不夠……」

  「其實我也這麼想……」

  敗類除妖師們終於遇到了無法對付的對手,拋下戰利品和受傷的同伴,狼狽地逃走了。

  珊瑚一一打開鐵籠,得了自由的七寶,撲進戈薇懷裡哇哇大哭。

  看來過了十多年,七寶身體沒怎麼長,心智也沒怎麼長。

  被父親捉住的清丸,仍想掙扎,殺生丸沉聲喝道:「清丸!」

  嚴厲的、飽含力量的聲音,也是熟悉的、隱含慈愛的聲音。

  清丸呆了一會兒,眼眸漸漸清澈,然後,仿佛突然從噩夢裡驚醒似的,他狠狠打了個寒戰,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沾滿了汙血。

  「這……這是我幹的?」

  殺生丸放他下地,鈴向他蹲下,想抱他入懷:「清丸……」

  清丸顫抖著,眼裡慢慢湧上淚水,他強行控制著自己,卻還是壓抑不住,轉身撲向父親,把臉埋進父親的披肩裡,放聲大哭。

  殺生丸任他哭著,等哭聲漸漸減弱,才摸著他的銀髮,緩緩道:「男子漢不可以哭。」

  「對……對不起……父親……」清丸抽噎著,去擦臉上的淚水,卻忘了手上還沾著血,這一擦,臉上紅一道白一道,更花了,而血腥味也更濃,刺激著他的嗅覺。

  這是他不敢投向母親的原因,他不想把這血污沾到母親身上。

  而父親,清丸本能地知道他能瞭解,跟母親不一樣的瞭解。

  經過今夜,清丸才認識到半妖意味著什麼,才知道自己繼承了多麼強大的妖血,這會成為強大力量的來源,也會埋下可怕夢魘的種子。這是把雙刃刀。

  回到村莊,身心都疲憊不堪的清丸睡了一天一夜才恢復過來,在那群敗類除妖師的手裡,他其實沒受什麼傷,但體內妖力的爆發卻耗盡了他的精力。

  母親放了枚畫著貘的護身符在他枕畔,據說這是用來驅除噩夢的,似乎很有效,清丸真的沒做噩夢。

  他只夢見了……

  夢見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剛剛才記事的他,被母親用玩具逗引著,從房間的一頭蹣跚地走到另一頭……

  夢見了第一次走出宮殿的時候,看見山谷裡的美麗景色畫卷般在自己面前展開時的震撼……

  夢見了春日的下午,他和母親一起練字,暖暖的熏風拂著,結果兩個人一起睡著了,最後被父親一手一個抱回房裡……

  夢見了夏日的夜晚,他走在廊上,看見拉門上透出溫暖的橘黃色燈光,房間裡傳出母親低低的笑語……

  夢見了橘子成熟的時候,母親剝開最大最紅的那個,將橘瓣喂進他嘴裡,那股清甜在舌上溢開,一直能沁到心裡……

  夢見了冬日的早晨,水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透明裡漾著清澈的藍,他光著上身,豪氣干雲地站在庭院裡,手持竹劍跟父親比試……

  醒來的時候,清丸發現母親睡在自己身邊,似乎照顧了自己許久,也累壞了,睡得很沉。

  清丸一時判斷不出現在是一天裡的什麼時候,只感覺是白天,他小心地掀開被子,想出去看看,這個動作驚醒了鈴。

  「清丸,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清丸活動了下胳膊腿腳:「都好了,媽媽。」

  他的外傷很輕,傷口早就全好了,消耗的精力,睡了這麼久,也都補了回來。

  只是心裡還有點沉甸甸的。

  「媽媽……外面的世界原來這麼糟糕……」

  鈴正剝著一個橘子,聞言停下動作:「清丸……」

  清丸純真開朗的表情現在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經過那個晚上,他發現這世界跟自己想像的完全不同。

  強大的妖怪固然可怕,但弱小的人類比強大的妖怪還要可怕。

  因為沒有什麼比得上人心的貪婪與邪惡,那無窮無止、匪夷所思的貪欲,會滋養出世上最可怕的怪物。

  鈴想了想,放下橘子,把他抱進懷裡,輕輕拍著:「清丸,媽媽懷著你的時候,肚子有這麼大。」

  清丸照著母親劃出的弧比了一下:「這麼大?那媽媽每天帶著我,不是很辛苦嗎?」

  「辛苦是當然的,但沒有一個媽媽會真的在乎的。」鈴回憶著,忍不住甜甜笑了起來,「你那時很淘氣,總是踢我的肚子,這裡一下,那裡一下。」

  清丸有點不好意思:「清丸不乖。」

  「媽媽很高興呢,因為你是在跟媽媽打招呼,那時你在媽媽肚子裡,一定很舒服。」鈴把臉貼到清丸的臉頰上,「後來你就出生了,哭得驚天動地,聽戈薇小姐說,嬰兒剛出生的時候,都很害怕,因為忽然離開媽媽的肚子,到了一個又冷又陌生的地方。」

  「是嗎……」清丸努力回想,「我不記得剛出生時候的事了。」

  「沒有人能記得的。」鈴被他逗笑,捏捏他的腮幫,「清丸,你看,你剛出生時那麼害怕,害怕外面的世界,但也一樣很好地成長了呀。」

  清丸認真地道:「山谷裡很好。」

  「清丸,你有沒有想過,山谷其實就是媽媽的肚子?」

  「哎?」清丸有點理解不能,詫異地看著母親。

  「嬰兒時你離開媽媽的肚子,來到這個世界,你覺得這個世界又冷又陌生,很可怕,於是你大哭,但等你長大了,你發現山谷裡的生活其實很美好,於是你再也不哭了,變得喜歡那片山谷……」

  清丸點點頭,表示自己能明白。

  「現在你出了山谷,被一些以前遇不到的事情傷害了,於是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可怕……」

  清丸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可是……」

  「可是前天的事真的很可怕,是嗎?」

  「嗯……」

  「那是因為外面的世界遠遠比山谷大呀,清丸,你會見到以前想不到的東西,可是,我知道不管遇到什麼,清丸都不會退縮的對不對?因為清丸是最勇敢的孩子。」

  清丸被母親鼓舞了,用力點頭:「清丸不怕!」

  鈴笑著親了親他的臉頰:「對,就是這樣。而且外面的世界也很美好啊,有三弦琴,有小夜哥哥。」

  「對啊,」清丸猛地想起來,「我要去看看小夜哥哥。」

  鈴笑著,將他放下來,跟著他一起走到門外。

  屋外曙光初露。

  殺生丸正站在院子裡,凝視著手裡的爆碎牙,從清丸的角度看去,刀刃那雪亮的、細細的一線,好像破雲而出的第一抹晨曦。

  雖然這時太陽還未升起。

  「父親!」清丸喊了一聲,向殺生丸跑去。

  殺生丸在清丸累極睡著後,就去拜訪了下野尾領主,讓那位領主切身體驗了次被做成標本的小妖怪的心情,隨後返回,一直在屋外守著,直到清丸醒來。

  清丸走到父親身旁,父子倆這一刻在思考同一件事,只是角度有些不同。

  殺生丸在考慮為兒子打一把刀,雖然早就有此打算,但前天晚上的事促使他立刻把這件事提上日程。

  而清丸也下了決心,雖然目標目前看起來遙不可及,但他總有一天能做到。

  清丸抬頭看向父親:「對不起,父親,前天……我其實是太害怕了,所以我放任自己變成那種樣子……以後再也不會了!父親,我知道這很難,可是我不會氣餒的,我一定會努力,變得跟父親一樣強!」

  「……你沒必要跟我一樣。」殺生丸沉默一會兒,淡淡地說。

  清丸一呆:「父親……」

  殺生丸看向他,嘴角微微彎起柔和的弧度:「也許你將來比我更強。」

  驚訝和喜悅一點一點地,在清丸的眼裡聚集,就好像東方的雲上,霞光也是一點一點地聚攏,直到最後,太陽噴薄而出。

  「嗯!」清丸笑得燦爛,只是簡單的一個字,卻含著小小男子漢無比的決心。

  鈴走到他身後,環抱住他:「清丸,媽媽有點寂寞呢……」

  「媽媽?」

  鈴想到剛才父子二人之間那種「這是男人的事女人無法介入」的氣場,就忍不住笑了:「不過,清丸總有一天會高飛的,媽媽會在你身後一直看著你,努力吧,清丸。」

TOP

第 17 章

  鉛灰色的天空低得仿佛要向地面壓下來。

  大雪棉絮似的不斷從天上扯落,山崗、森林、原野一片銀白,地上的雪積了有半尺厚,一腳踩上去,就留下一個藍汪汪的足印。

  路邊簡陋的小旅店裡,此刻擠滿了避雪的旅人。

  人們都圍著火塘,用熱酒驅散冬日的寒氣,用談天驅散旅途的寂寞。

  只有一個人沒有加入。

  那是個身披深青色斗篷的旅人,肩上斜背一個包裹,獨自坐在角落裡,斗笠遮住大半個臉,隱約露出的下頜線條柔和、顏色潔白。

  「聽說了嗎?附近城裡在鬧鬼啊!」

  「真的真的?說來聽聽!」

  「聽說是在領主的宮殿裡,領主為此都搬出去住了!」

  「詳細一點啊!」

  「每天半夜,宮殿的庭院裡就會出現死去的老領主的鬼魂……」

  「哎呀……」

  避雪的人們唧唧噥噥說著各種千奇百怪的傳言,卻沒注意到角落裡的旅人飛快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他藏在斗笠下的眼睛,是猶如月亮一般的金色。

  就是這兒嗎?

  旅人站在宮殿的屋頂上,深青色的斗篷在寒風裡獵獵鼓動。

  俯瞰庭院,那裡面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滿院種的全是紫荊,看起來有點特別。

  寒冬時節,花葉均已落盡,光禿禿的枝椏積著白雪,突兀地刺向天空。

  旅人正思忖著是一直留在這兒等到天黑,還是先到別處查看一下,這時他忽然聽到下面有動靜。

  他往下看去,目光不由一凝。

  庭院裡走來兩個人,一個是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另一個是個容貌英俊的少年,穿著黑色的和服,頸上掛著一串念珠,短短的黑髮,一身打扮非僧非俗,帶著點古怪。

  旅人看著那個少年,微微皺起了眉頭。

  中年男子和少年邊走邊說話,在庭院裡繞了一圈後便離開了。

  旅人注視著那少年的去向,見他與中年男子分開後,獨自進了一間房間,便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落到房門外,旅人見四周無人,抬手叩了叩門。

  其實他剛從屋頂上跳下時,房間裡的人便察覺了,急急過來開了門:「清丸?!」

  旅人抬起斗笠,露出秀麗的臉蛋與和煦的笑容:「小夜哥哥……」

  「真的是你!」小夜連忙把他拉了進來。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清丸摘下了斗笠,霎時,長髮猶如銀色的瀑布,披散而下。

  小夜笑起來:「好久不見,清丸。」

  清丸看著小夜:「你的頭髮和眼睛……」

  「頭髮是染的,眼睛是因為戴了有色隱形眼鏡。」小夜攤手,「沒辦法,那種發色和瞳色,會嚇到這些人類的。」說完,他吐了口氣,「賺錢不容易啊……不過,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

  「我在路上聽到有人說這裡鬧鬼,就過來看看,你知道我正在修行。」

  「嗨,」小夜睜大眼睛,「你還真是個認真的傢伙!坐下來吃點東西吧,有你幫忙,事情應該會更容易解決。」

  「好的。」清丸溫煦一笑,把包裹放到地上,脫去外面的斗篷,在房間中央坐了下來。

  「來點鮭魚幹吧,這可是寒冬養生的佳品。」

  「謝謝。」

  小夜端來一碟鮭魚幹,一碟十個一串的年糕團子,放到清丸面前。

  清丸在深青色的斗篷下面,穿著白色的和服,異常乾淨,完全沒沾上長途跋涉之後常有的灰塵,白得好像樹梢上的積雪。他腰間佩了一長一短兩把刀,鞘都是黑色,短的那把小夜認得,長的那把……

  「這就是伯父為你打的刀?終於交給你了嗎?」

  「是的。」清丸解下長刀,遞給小夜。

  小夜沒有拔刀,只是仔細打量刀鞘,嘖嘖讚歎:「不愧是伯父定做的,真是大方又高貴的式樣哪,不像我老爸的鐵碎牙,一看就很粗獷。」

  清丸說道:「其實刀刀齋當時是想按照鐵碎牙的特性來打的,你知道我跟叔叔的能力很像,不過父親說我跟叔叔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刀也用不著一樣。」

  「伯父說得對,」小夜把刀還給清丸,「你以前不是常說,你最想要的其實是天生牙嗎?我想我老爸就不會對天生牙感興趣,他就是個熱血的喜歡砍怪的笨蛋。」

  清丸對小夜的直接已經見怪不怪了:「父親說,我的能力還不夠,所以還不能把天生牙給我,他說仁慈是需要強大作為後盾的。」

  「仁慈需要強大作為後盾……」小夜想了一會兒,擺擺手,「伯父說話還真是深奧。」

  「我也不是很明白,不過照著父親的話去做准沒錯,我要強大起來。」吃完一串年糕團子,清丸滿足地舔舔嘴唇,「對啦,傳說中的鬧鬼究竟是怎麼回事?」

  「鬼就是領主的父親,」小夜道,「聽說是今年春天去世的,明明走的時候很安詳,但下葬之後,庭院裡就怪事頻頻,你來的時候,也看見那些紫荊了吧,那是領主的父親生前種下的,聽說每天晚上,這些紫荊都會開花,不管是什麼季節,都開得好像還在春天裡一樣,有人還看見,在那些紫荊花叢裡,有一個少年在走來走去,根據看見的人描述,那少年正是領主父親年輕時的模樣。」

  「這麼說來,真的是鬼魂了?」

  「我想大概是領主的父親有什麼心願未了吧,所以才夜夜在人間出現,」小夜說,「我打算今晚去探個究竟,一起來嗎,清丸?」

  「當然!」

  兄弟倆一擊掌。


第 18 章

  到了夜晚,雪仍然沒有停。

  小夜與清丸並肩走向庭院,小夜兩手空空,清丸則抱著從包裹裡取出的一把三弦琴。

  之前,小夜看見清丸取出三弦琴時,不禁叫道:「清丸,我知道你喜歡這個,但沒必要連捉鬼的時候也帶著吧?」

  清丸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琴啊,有讓人安寧的魔力,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

  「是麼?」小夜將信將疑,「這是伯母以前的朋友送給她的吧?」

  「我以前問過母親,她說她那位朋友是只貘,貘是食夢的妖怪,送的禮物有催眠的魔力也不奇怪。」

  「那麼對鬼也有效嗎?」

  「這就不清楚了,試試吧,能不動刀最好了。」清丸扭頭看看小夜,「你什麼武器都沒帶?」

  「我有這個。」小夜伸手入懷,抓出一大把符咒。

  小夜的妖力遠不及清丸,他得天獨厚的地方在於母親是個靈力出眾的巫女,雖然人類的靈力與妖怪的妖力相克,但有的半妖卻能把這兩種能力融為一體,小夜就是個完美的例子。

  庭院裡安靜異常,連雪落下的簌簌聲都清晰可聞。

  小夜摸了摸身邊紫荊光禿禿的枝條:「天已經黑了,但好像沒有什麼異常嘛……」

  清丸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放低聲音:「你看那邊!」

  庭院的一角,紫色正一點一點地,漫過單調的黑白。

  兩人眼尖地看到漸次開放的紫荊花叢裡似乎有個人影,立刻閃到一座位置便於觀察的假山後,蹲下來透過石上的洞眼監視。

  「就是那個了吧?」小夜輕輕齜著犬牙,「放馬過來吧!」

  那人影漸漸近了,卻是個俊美的少年,膚色如玉,雙眸含水。

  清丸和小夜知道這就是那個鬼魂了,但他身上卻沒有半分戾氣。

  「似乎不是惡鬼呢……」清丸沉吟說道。

  少年沒有注意到他們,一步一步地向這邊慢慢走來,隨著他的腳步,周圍的紫荊迅速地抽出嫩葉,開出花朵,很快,滿院都飄滿了花葉的清香。

  走到橋上時,他停住了。

  以小夜和清丸的眼力,甚至能看到少年眼裡惆悵悲傷的神情。

  他立在橋上,低低吟道:

  「江邊波濤寄岸來,猶如夜中寢,夢間通路竊相晤,汝避人目來相逢……」

  小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在念什麼?」

  「是藤原敏行大人的短歌。」

  「……」每次考試文史全滅的小夜陰暗地背過身去畫圈。

  「沒有戾氣,真的不是惡鬼。」清丸歎了口氣,「如果粗暴地把他滅掉恐怕有點過分。」

  小夜本想抓出符咒的手又收了回去:「你有什麼好辦法嗎?也不能讓他一直待在人間吧。」

  「不知道他心中究竟有什麼樣的執念。」清丸抱緊三弦琴,站起身,「我去試試。」

  寒冷清寂的冬夜裡,琴聲幽幽一響,仿佛一聲幽微的歎息。

  而這一聲,卻並非發自清丸的三弦琴。

  一個女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清丸和小夜身後。

  非常美麗的女子,有一頭閃著光澤的淡紫色長髮,膚色比雪還要潔白,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深紫色的大眼睛。

  她穿著淺紫色和服,衣袖上有紫荊花圖案,懷裡抱著一把三弦琴,跟清丸的那把一模一樣。

  小夜吃驚地看看她,又探詢地看向清丸,清丸也非常驚訝,不由向她走去:「你……是紫荊阿姨?」

  女子伸出手,纖長雪白的手指碰觸到清丸懷中三弦琴的琴弦時,琴弦立刻歎息一般地發出回應。

  「真的是……」女子臉上現出悲喜交集的神色,「你……是鈴的孩子吧?」

  其實第一眼就知道了,半妖特有的犬耳,銀色的長髮,額上的藍色新月,都清楚地彰顯出眼前這孩子的血統。

  但最讓紫荊感到親切的,是這孩子的眼神,透過這雙溫暖的金色眼睛,她在一瞬間,仿佛回到當年那又冷又濕的雨天,自己剛被放逐,最孤獨無依的時候,有一雙同樣溫暖的眼睛看見了她,將她從寒冷與恐懼中救出。

  「你母親,還好麼?」

  清丸一怔,隨即垂下眼簾:「……母親已經去世了。」

  小夜猝然一驚,睜大眼睛盯著清丸,清丸卻默然著。

  「啊……」紫荊也驚了一下,怔了一會兒,喃喃道,「的確,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她是人類,不可能有那麼長的壽命……」她嘴角微微露出苦笑,「美好的事物都不能長久麼?」

  清丸抬眼看著她:「時間帶走一切。」

  「的確如此呢……」苦笑更深,紫荊攀住身邊的紫荊花枝,看向遠處的少年,「譬如他也是……」

  「他……」

  「是被執念滯留於世上的魂魄。」紫荊花在雪白的指間肆無忌憚地開放著,「我想,我就是他的執念。」


第 19 章

  鈴走後,紫荊又在村莊裡住了幾年,每每想到宗貞,還是覺得難過,卻已無剛被放逐時那般傷心。

  鈴不在,她很寂寞,想再看宗貞一眼,央戈薇帶自己進城,卻得到宗貞娶親的消息,紫荊想,還是早早放開吧,再執著已無意義。

  心裡放下後,禁制便被衝開,恢復妖力的紫荊回到族內,祖父雲魘因為違犯族規,將被幽禁終生,紫荊陪著祖父,直到祖父去世。

  這時人間已經過去幾十年,紫荊偶爾還是會憶起宗貞,宗貞就算沒有死,也必定白髮蒼蒼了吧?她沒有想過再去看宗貞,族長夜君卻帶來消息,告訴她族人發現的異象。

  得知宗貞的魂魄在人間滯留不去後,紫荊感到茫然,為什麼宗貞當初可以放棄她娶妻生子,死後卻反而放不下了呢?

  她發現自己其實不瞭解人類。

  紫荊向宗貞的魂魄走去,腳下是白雪,身側卻怒放著不屬於寒冬的繁花,那少年模樣的宗貞沒有發現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喃喃自語。

  紫荊喚了一聲:「宗貞。」

  宗貞仿佛受驚地抬起頭,看著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猶然是少年時的純淨表情:「你……」

  紫荊慢慢走上前:「你……不記得我了?」

  畢竟幾十年過去,她的容貌已有改變,少女的青澀已經褪去,成熟女子的風情漸漸顯現。

  宗貞怔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開口:「你……是紫荊?」

  紫荊微微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宗貞臉上煥發出驚喜:「紫荊!真的是你!你……你回來了!」他奔上兩步,卻發現紫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紫荊,你怎麼不過來?你……不高興?」

  紫荊緩緩搖了搖頭:「宗貞,別再任性了。」

  「你……你在說什麼?紫荊,你生我的氣?不……不是我想要娶那個女人的……是父親……」

  「都過去了啊,」紫荊輕輕道,「宗貞,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你不知道嗎?」

  「過去……很多年了?」宗貞滿眼迷惘混亂。

  「宗貞,你不該在這裡了,去輪回吧,下一世……」紫荊垂下眼簾,「下一世,不要再留下什麼遺憾,這一世,你已經什麼都不能改變了。」

  宗貞睜大眼睛,眼淚慢慢湧出來:「紫荊,你要拋棄我嗎?」

  「宗貞,你懷念的是什麼呢?是少年時那段無果的戀情嗎?還是……」紫荊歎道,「逝去不返的青春年華呢?」

  宗貞張了張嘴巴,卻沒能發出聲音。

  「回不去了,宗貞,生命短暫如你是這樣,生命漫長如我也是這樣。」

  宗貞恍惚記得,那個時候,滿園花朵綻放,春光爛漫。

  那個時候,他正當華年,眼裡看到的,盡是光明的未來。

  然而再次睜眼打量,哪裡還有什麼如錦繁花,分明已到冬天,堆積枝頭的,只有皚皚白雪。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宗貞喃喃地說,想伸手去觸摸年少時的愛人,卻在陡然間發現,即使是愛人,也不復當年的模樣。

  苦笑從唇角滑落,宗貞無力地垂下了手。

  清丸和小夜看著園內的幻象驟然破碎,春光消逝,露出冬日本來的景象。

  與幻象一起化為虛無的,還有宗貞。

  宗貞消失的瞬間,紫荊閉上了眼,眼角淚光一閃,晶瑩落下。

  本以為不會再難過,但為什麼……還是會流淚?

  小夜吐了口氣:「事情解決了,但我怎麼一點也不高興……」

  清丸喚道:「紫荊阿姨——」

  紫荊回過頭,看著清丸,自己和宗貞的戀情沒有好的結果,同樣是人妖相戀,這孩子的父母卻成功走到了一起,然而……不管成功還是失敗,最後都要忍受長久的離別。

  說什麼都是多餘,紫荊看了他良久,終於只說了一句「保重」。

  紫荊離去後,清丸和小夜坐在屋簷下,事情已經解決,他們卻沒有去找領主,只是靜靜看著眼前不斷落下的雪。

  「伯母……什麼時候……」

  「是去年冬天。」

  小夜想說,人類的生命總是短暫的,自己的母親也已經去世了,但這句話還是被他吞進了肚子裡,他知道不說清丸也明白的。

  「那天……也下著這樣的雪……」清丸伸出手,任雪花飄到他手掌上,那麼剔透晶瑩的雪花,六瓣都瞧得清清楚楚,但只一會兒,就被他手心的熱度融化了,「母親說,她這一生非常的圓滿,讓我和父親不要傷心……可是,怎麼可能,不傷心……」清丸閉上眼睛,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刻,「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那麼寂寞的表情……」


第 20 章

  長久的壽命,有時並非是上天的恩賜。

  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在慢慢變老、最終死去,自己卻還停留在青春少年時,此後漫長的孤獨,就得獨自一人承受。

  索性沒有遇到也就罷了,但偏偏遇到了那個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圓滿和幸福,得到後再失去,永遠比一直得不到更痛苦。

  小夜記得母親剛去世時,平時好動到過分的父親一度陷入可怕的沉默,父親最親密的朋友——法師彌勒夫婦也已經不在,小夜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而那時小夜自己的悲慟也並不下於父親。

  但最後他們還是挺了過來,小夜知道,以後這樣的離別還會不斷發生,當年跟他一起長大的孩子都已滿頭花白,他會比他們多活幾百年甚至更久,在這幾百年裡,總算還有父親在他身邊,他們父子可以相依為命。

  想到這裡,小夜安慰地拍了拍清丸的肩膀,他跟伯父殺生丸的見面次數不多,印象中,比起自己那七情上臉的老爸,伯父絕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最好詮釋。

  雖然老爸和伯父的關係一直彆彆扭扭,兄弟情都是以一種格外另類的方式表達,但伯父對他這個侄子倒還不錯,這個「不錯」是小夜在幾次比較後得出的,基本上,伯父的態度,對敵人是一檔,對村裡其他人(也就是不相干的人)是一檔,對邪見那個碎嘴的老妖怪是一檔,對老媽和老爸的朋友是一檔,對老爸是一檔,對妻兒是一檔,小夜自己差不多介於「老爸」與「妻兒」之間。

  伯父幾乎可以說是疼他的,送過他禮物,跟他說話的口氣也從來沒有嚴厲過,這讓小夜明白,伯父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淡,甚至跟老爸的兄弟情,也遠比看起來要深。

  連什麼都擺臉上的老爸,在母親去世後都一反常態的默然,心裡的悲傷太重,以至於無法發洩,那什麼都放心裡的伯父呢?

  小夜想到以前伯父注視伯母的眼神,如果那不是愛,小夜不知道什麼才是。

  清丸微微垂著頭,手指摩挲著腰間的短刀。

  「那是伯母的碧靈?她最後還是給了你。」

  「嗯,是的。」

  在清丸記憶中,母親最後已經不太清醒,直到迴光返照時,意識才有那麼一刻的清楚。

  儘管曾經秀美的面容已被老病侵蝕,眉眼卻依稀還是當年那個陽光活潑的小女孩,嘴角溫暖的微笑依舊。

  「清丸……以後,媽媽不在了,就讓這把刀……代替媽媽,陪著你吧……」

  「媽媽……」清丸握著碧靈,哽咽著說不出話。

  「……」母親靠著父親的披肩,努力地把最後的話一字一字地說出來,「戈薇小姐說,人死之後,就會化入萬物……鈴……鈴也一樣吧……」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母親的神色愈發溫柔,「在山川,在森林,在風中……不管在哪裡,鈴都會……一直陪著殺生丸大人……」

  父親沒有說話,也沒有流淚,甚至抱著母親的手都沒有顫抖。

  但清丸記得,那時父親的表情,已經不是悲傷,幾乎就是絕望,仿佛身上有什麼被挖去了,從此再也不能完整。

  外人看來,是母親一直依賴著父親,但清丸知道,父親內心深處對母親的感情,那是最深的眷戀,永遠無法磨滅。

  但是,時間是如此的無情,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留戀而停駐一分一秒。

  強大如父親,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愛人被時間帶走。

  「清丸,你不陪在伯父身邊嗎?」

  清丸搖了搖頭:「我已經長大了,不可能一直陪在父親身旁,而且我是個男孩子,總要出來獨自闖蕩的。」

  「是嗎,伯父真是捨得,」小夜說,「我就不行啦,老爸那笨蛋,實在不能放著他不管。」

  清丸笑了一下:「你能陪著他,叔叔一定很高興。而父親……我想他一定也很孤獨,不過,他並不需要我去安慰,他跟母親之間的事,即使是我也無法介入。」

  死去的人,已經入了輪回,再也不會回來,活著的人,卻還是要一步步地走下去。

  清丸站起來,撣落身上的雪:「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小夜哥哥。」

  「嗨……」小夜下意識地叫住他。

  清丸回過頭。

  小夜卻不知道說什麼了,躊躇了一會兒,才道:「你以後就一個人修行?打算去哪裡呢?」

  「去哪裡……」清丸仰頭看著紛落的雪花,「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去找自己的路。」最後鞠了一躬,清丸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雪越發大了,很快掩住了地上的足跡。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5-29 13:38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94145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